《不恭》 1. 第 1 章 《不恭》全本免费阅读 很寻常的一个晚上,秦悯之哄睡了幼弟,做完睡前洗漱,裹着浴袍从浴室出来,看到霍尔刚把他等下要穿的睡衣放在床上,准备出去。 秦悯之叫住霍尔,语气里带了些稍显刻意的温和:“这些事交给佣人做就行了,这边也不缺人手,没事就别来回跑了。” 自从秦悯之的父亲回来之后,他就搬过来照顾他父亲了,之后弟弟出生,他又帮忙照顾起了幼弟,便将狗场和西郊的温泉会馆交给霍尔打理了,霍尔只有周末才会来市里看看他们。 霍尔闻言怔了下,随即用手语对秦悯之说:狗场和会馆没事我才过来,不会误事的。 秦悯之牵起个与其年轻的面容不相符的慈爱笑容:“没事就花点心思在自己身上,结交几个谈得来的朋友,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考虑成家了。” 霍尔不喜欢这个话题,无意再聊下去,用手语道了晚安便要离开。 秦悯之再度叫住他,收起那派温和之色,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我帮你联系了整容医生,有空去看看,你脸上这疤也该去了,又不是好东西,一直留着它做什么?” 霍尔沉默的接下名片,睫羽微垂,并不答话。 秦悯之:“你一直住在宿舍里也不是个事,西郊那套房子不是装好了么,你喜欢就搬过去住,不喜欢就打掉重装,按你的喜好弄,用钱秦叔给你添,就当秦叔给你置办的婚房了。” 霍尔面无异色,却将手里的名片攥出了褶皱。 秦悯之这人脾气耐心都谈不上多好,做不来苦口婆心的家长,霍尔也不是个木讷的,再说他都这么大的人了,心里也有数,秦悯之把该交代的事交代下去就让他去休息了。 霍尔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那张名片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做完睡前洗漱,他抬手抹去镜子上的水汽,看着那条横贯额角的疤痕,确实不好看。 他天生凶相,眼窝太深,山根高窄,垂眸噤声时还好些,定睛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总被说眼睛像狼,再加上这条疤痕,看着就不像善类。 其实霍尔很听话,只不过他只听秦悯之一个人的话,只要是秦悯之要求的,他都会去做,并且会尽力做到最好,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这次也不例外,秦悯之让他搬家他就搬家,尽管他更喜欢住在狗场的宿舍里,尽管他觉得那里很好,那里更像他们的家,但秦悯之不让他住了他就不住了。 秦悯之让他没事不要来了他就不再来了,尽管他觉得这边的管家和佣人都不及他了解秦悯之,更不及他照顾的周到妥帖,一周来一次已经足够让他惦念了,但他还是听了秦悯之的话。 但不甘愿的言听计从势必会生出逆反情绪,晟卓也提醒长子了,不要因为霍尔长大成人了,这些年病情没反复,就把他当做寻常的青年人看待,他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你,你这样刻意疏远他,可能会给他一种被遗弃的错觉,让他误以为你是因为父亲回来了,如今又有了与你血脉相连的幼弟,亲情、陪伴、心理寄托都拥有了,不再需要他了,他就可有可无了。 秦悯之虽不及父亲那般慎思笃行,但也不是个心里不存事的,父亲说的这些他也想到了,他也没不是没有顾虑,这他不能因为担心霍尔不适应闹情绪就放任他持续这种病态的依恋,他早该长大了。 面对霍尔的事,秦悯之就像一位传统严厉的父亲,纵使心有万般着想,出口的也只一句轻描淡写的:“他要这样想就这样想吧,总好过误他终身。” 晟卓也不是个会对孩子侈侈不休的人,提点到了便不再赘言,虽然他不认为这事会依照儿子希望的发展。 秦悯之想到了霍尔可能会赌气闹情绪,但想来也不会太出格,未曾想他就闹出格了。 霍尔搬进秦悯之原打算与父亲弟弟同住的西郊别墅后,便不做正事了,他学起了那些不思正事的纨绔子弟,赛车、赌马、泡夜店,要么夜不归宿,要么带着一身烟酒气回家倒头就睡。 这时秦悯之还当他在闹情绪,就像存心做些逆反的事来博关注的孩子那样,你越是不喜我越是要做,看你能无视到几时。 秦悯之也就无视了月余,会馆的负责人就把状告到他这里了,说霍尔结交了一些不入流的朋友,这个来了签单,那个来了挂账,还吆五喝六的让他们把已经预定出去的包间让出来,招来一帮小演员小模特胡天胡天,把会馆弄得乌烟瘴气。 会馆的负责人是秦悯之从一众人里甄选出来的,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自是不在话下,遇事也很沉得住气,霍尔那些所谓的朋友竟然逼得他来秦悯之这里告状,想来他这话说的还是委婉客气的,那些人想必更不像样。 秦悯之:“咱们开门做生意,来者皆是客,就当客人招待着,要是有人不懂做客之道就请走。” 挂 2. 第 2 章 《不恭》全本免费阅读 秦悯之自来就不是好脾性的人,把他惹毛了,他根本不管什么脸面不脸面的,当下便要将霍尔抓回来,狠狠教训一顿。 晟卓说不用去抓,他会回来的,直接驱车去了西郊的别墅。 把车放在院外,秦悯之先行下车,进门没看到霍尔,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晟卓道:“别急,应该在路上了。” 晟卓陪着儿子等了一阵,还是不见把人逼回来的狼崽子回来,晟卓便用这边的座机打给了霍尔,问他到哪里了。 霍尔说自己还要送梅夫人回家,暂时回不去。 晟卓也不动气,心平气和的对他说:“你有情绪我能理解,你适当的闹闹情绪我也不会插手,但你要是闹过了,把我儿气个好歹,我就剐了你。这不是威胁,我只是提前知会你一声,让你心里有个数。” 秦悯之看了眼父亲随手放在茶几上的烟具袋,晟卓已经戒烟很久了,烟具袋里放的不是烟具,而是他从不离身的解剖刀。 怒不可遏的秦悯之忽然冷静了几分,他默默掏出怀里的药瓶,在掌心里敲出几颗小滴丸,含进了嘴里。 晟卓挂了电话,吩咐这边的管家:“去煮点安神的喝的。” 管家应了一声,迈着轻且快的脚步去了厨房。 不等安神茶煮好霍尔就回来了,接到晟卓的电话时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他也怕把他秦叔气个好歹,只是终究有情绪,别着劲儿说要去送梅夫人,其实他根本没和那老太太在一起。 秦悯之不想动气的,但见到闹情绪闹的这么出格的狼崽子还是动了气:“你给我跪下!” 霍尔看了眼秦悯之的脸色,垂眸跪了下来。 秦悯之怒道:“你翅膀硬了,能跟我对着干了是不是?” 霍尔沉默不语。 秦悯之:“别给我装哑巴!” 霍尔抬起微垂的脸,用狼瞳般的琥珀色眸子看着他,凶相的脸愤懑而委屈:“你不要我了!” 秦悯之一怔,怒极反笑:“彻底不装了?好,今天咱们好好说道说道。小时候你仗着自己有病整天粘着我,晚上都不肯自己睡,我赶过你没有?你怕再被你那混账老子卖了换du品,装作什么也不记得了,老师给你做治疗的时候就告诉我了,我揭穿你没有?你不想去城里上学,能说话却装哑巴,我揭穿你没有?你的病都好了这么多年了,还在装语言有障碍,我让你把脸上的疤祛了,你执意留着它让人嫌,我也只当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养了你这么多年,这么纵着你,你就这么报答我?” 霍尔又不做声了,但看上去并不像无言以对。 秦悯之:“不服气?我哪点说错了?” 霍尔:“我没有不服气,我只是怕说出来被你说成顶嘴。” 秦悯之:“你已经在顶嘴了!” 霍尔索性道:“你不是没赶我,你赶了,没赶走,然后就把我丢出去了,我还是不肯走,蜷在你门外,你怕我冻病了给你找麻烦才放我进去的,你喊我滚进来,让我睡在你脚下,还用我的肚子捂脚。” 晟卓轻笑。 秦悯之略微有些羞恼:“给你安排房间你不去睡,非要和我挤,我让你睡在床尾已经很迁就你了!” 霍尔:“只要我惹到你,你就用帮我找家人把我送回去吓我,直到jing cha证实那个老畜生吸du过量死了,我妈也不在了,你才不再提,也是迁就我?” 秦悯之语塞了下,随即道:“你不听话惹我生气还有理了?” 霍尔:“我已经很听话了,是你脾气坏,阴晴不定,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待在你跟前是没眼色,我躲着你你又喊我滚出来,问我躲着你干什么,我问你找我什么事,你就说我顶嘴,我那时候真的不会说话,手语也不太会打,全狗场的人都好奇我是怎么跟你顶嘴的。” 晟卓轻笑出声,不解儿子为什么一定要让霍尔说话,训孩子就训孩子,让他说话干什么?被堵的哑口无言有趣? 秦悯之并没有哑口无言,做家长的是不会被孩子堵的哑口无言的:“合着还是我对不住你了?我给你治病,供你念书,养你这么大,是我欠了你的,谁叫我乱发善心捡个狼崽子回来?我活该为你劳心劳力还落得满身不是,你没有一口咬死我,只是交了一个大我二十岁的女朋友,试探我移植的心脏够不够强健,已经是顾念我养你一场了,是这样吗?!” 霍尔:“我不想交女朋友 3. 第 3 章 《不恭》全本免费阅读 秦悯之称自己是霍尔的养父并非气急胡言,霍尔是他捡来的,当时不过十岁,虽然是个小alpha,但因为营养不良十分瘦小,被人虐打的一身新旧叠加的伤,胳膊也断了一条,当时还发着高烧,像只将死未死被弃之路边的病犬,话也不会说。 事后秦悯之查过狗场周围的监控,发现他不是被遗弃的,而是被当成尸体抛尸在那里,就在他乘车经过的四个小时前,一辆遮挡了车牌的面包车停在路边,将一个蛇皮袋丢在路边的树丛里就迅速掉头开走了。过了一阵霍尔才从蛇皮袋里爬出来,他十分虚弱,根本站不起来,便用一条胳膊撑地朝亮着灯的狗场慢慢爬,但也只爬了几十米就体力不支昏过去了。 狗场地处偏僻,这条断头路还是作为狗场的配套设施修建的,入夜后灯火稀疏,想必那些人以为这里没有监控才选在这里抛尸,殊不知气息微弱的霍尔并没死,还被狗场安装的监控摄像头拍了下来。 除去进出狗场的车辆几乎没有外车走这条断头路,更不会有人在这条路上晨跑。若非当日秦悯之要去市里做定期检查,一早就从狗场出来了,及时发现了霍尔,他就冻死在路边了。秦悯之看他可怜,左右也要去医院,就让司机将他抱上车,一并带到医院去了。当时也不确定能不能救活,就想着既然遇见了就尽人事听天命吧,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路边。 霍尔求生意志很强,被送进医院时都出气多进气少了,医生也道尽人事听天命,这么小的孩子,持续高烧,即使救过来也有可能落下后遗症,他竟然挺过来了,也没有烧坏脑袋。 不过这孩子因为遭受囚禁和虐待患有重度创伤后应激障碍,失语只是症状之一,他还有攻击行为,感觉受到威胁就会狂躁的挣扎、踢打,住院期间还曾咬伤过给他输液的护士。 尽管秦悯之在将他送医后就bao jing了,也将拍下那辆车的监控录像交给了jing fang,但调查工作并不顺利,霍尔的精神状态也没有随着获救而好转。 他无法与人交流,情绪也不稳定,偶尔还会梦游,负责照看他的jing yuan 去个洗手间的工夫,再回来他就不见了,值班台的护士也没看到他,查了监控才发现他沿着安全通道下楼去了,找到他的时候,他竟在门诊楼前的车道上睡着了。 待到外伤无碍,把他转到精神科,他又把医生咬了,还总趁人不备向外跑,待在精神科就闹腾不休。他的身体还需修养,总打镇静剂也不行,只能将他转回之前的科室。 秦悯之来医院看过他两次,人们发现秦悯之在场时,他的情绪会稳定很多,秦悯之一走他就又成了惊弓之鸟,关窗的声音稍大一点都能吓到他。 可秦悯之不可能常来医院陪他,jing fang人力和经费都有限,也不可能让他一直住在医院里,再派人二十四小时看护,霍尔的安置工作成了问题。 负责此案的jing guan便出面与秦悯之沟通,希望他在调查期间暂时照看霍尔,霍尔的安置费他会向单位申请,秦悯之只要照看一下这个情况特殊的孩子就行了。 两人非亲非故,秦悯之救下他,来探望一下,已是仁至义尽,让他带个不时发狂的问题儿童回去,他自认没有这样的善心与耐心。 霍尔不知就里,见到秦悯之就往上凑,还用小手捉着他衣角,和走失的孩子找到家长了似的。 秦悯之一时心软,就把这个不发狂还是很乖巧的小家伙带回狗场了。 秦悯之的宿舍和办公室都在一栋独立的小楼里,霍尔就随他住在小楼里,骨折的手臂不必再用固定带之后,穿衣吃饭都无需秦悯之操心,除了粘人些,倒也没给秦悯之添什么麻烦。 调查工作以三名嫌疑人落网有了些微进展,但这三人只是下面做事的,知道的并不多,而且他们非常油滑,无论jing cha 怎么审讯,他们都只承认组织乞讨和遗弃,其余咬死不认。 实际上这是一个有组织有规模的犯罪集团,涉嫌拐卖人口、贩卖人口、组织mai yin、qi guan交易,牵扯甚广,盘根错节,还有境外势力参与,想要连根拔起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追查这些受害者的来历更不容易。 Jing fang 也不能一直拿情况特殊和jing min合作当托辞,让秦悯之代为照顾霍尔这个需要特殊照顾的受害者,便想将他安置在精神病院。 秦悯之尝试和霍尔沟通,告诉他jing cha叔叔会送他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还会请医生为他治病,让他乖乖的,不要伤人。 小霍尔懵懵懂懂的点头,秦悯之以为他听懂了,不想等jing cha带他上车的时候,他才惊觉自己要被带走,慌不择路的逃进了狗舍,一有人靠近他就发狂,被逼到绝路的小狼似的。 Jing cha 只能联系要收治他的精神病院,让他们派医务人员来接人。 精神病院的护士都是些人高马大的男青年,霍尔又惊 4. 第 4 章 《不恭》全本免费阅读 秦悯之要留下来管教逆子,便让父亲先回去了。等心情平复些,他又试着和霍尔谈了谈。 许是怕活活气死他,霍尔没再顶撞他,但也没有依着他,只闷声不吭的在那里装哑巴。 秦悯之也不想活活气死,便将霍尔要和谁过一辈子这事押后再议了,问他怎么和梅家那老夫人认识的,是他自己处理,还是自己帮他处理。 霍尔看他一眼,复又垂下眸子:“别问了,我怕你气着。” 秦悯之听他这话就来气:“现在才怕我气着,早干什么去了?你瞧瞧你干的这事,我还当你怕气不死我呢!” 霍尔见他又动气了,这才照实交代:“我去唐爷的会所找弗伊斯,碰见她和我一个新认识的人在那吃饭,就打了个招呼。那人给她介绍,说我在兰苑做事,她问我做什么工作,我说名义上是后勤主管,其实只养狗不管人,她就笑,说我看着深沉,没想到这么老实。隔天那人就给我打电话,问我要不要去给梅夫人做事,说她对身边的人很好,出手也阔绰,我才知道那人是拉皮条的。” 秦悯之无奈道:“我叫你去交朋友,没让你去交狐朋狗友。” 霍尔:“我也没拿他当朋友。你不用管了,我自己能处理。” 这又不是光彩事,自然越快处理越好,秦悯之让他马上处理。 霍尔打给梅夫人,直言道:“夫人,我考虑好了,我就是个养狗的,侍奉不来您这样的贵人,谢您抬爱,愧不敢当。” 霍尔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人家不过是一时兴起,你不愿意便罢了,没什么可说的。 霍尔挂了电话,对秦悯之说:“处理好了。” 秦悯之无言半晌,蓦地笑了,原来人在怒极和无语至极时都会失笑。 秦悯之笑着点了点头:“处理的真好,但愿你真的处理好了。” 梅夫人不计较霍尔不识抬举,不代表所有人都不计较,那个经纪人就计较了,并且消息还挺灵通,转天就打了电话过来。 秦悯之昨天就让霍尔气的一夜没睡好,便叫人熬了草药水,想着睡前泡泡脚,能睡的安稳些,特地去为他学了按摩的霍尔执意要给他按一按,泡完脚的秦悯之正躺在躺椅上让霍尔给他按脚底,这通电话就打进来了。 霍尔要出去接,被秦悯之叫住了,问他什么人打来的,做什么遮遮掩掩的。 霍尔无法,只能当着他的面接通电话,对方质问他搞什么鬼,霍尔耐着性子应付了两句,听他话说的越来越难听,便问他损失了多少,要赔偿直接开价,别说这些没用的。 对方更恼火了,直接狮子大开口,让霍尔拿两百万了事,他没指望霍尔能拿出这笔钱赔偿给自己,而是为了羞辱霍尔,开完价就道:“拿不出就别装恩客,自己是个什么货色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霍尔还没恼,秦悯之先恼了,他骂霍尔那是训儿子,他骂得,别人凭什么? 秦悯之夺过通讯器,并没高声叱喝,只噙着冷笑问:“你是什么货色?两百万?你拉皮条还是卖身?你值这个价吗?” 人的声音也是有气场的,那边的人显然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一愣之后略微收敛了些:“你是什么人?” 秦悯之:“你这种货色没资格问。” 霍尔怕那个皮条客出言不逊气着秦悯之,道:“秦叔,我自己解决吧。” 秦悯之:“闭嘴!” 霍尔收了声,去拿通讯器的手也放下了,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骂完人还不解气的秦悯之把他通讯器砸在了地上,碎屑迸溅。 这通火上浇油的电话打过来,霍尔直接被禁足了,秦悯之让他闭门反省。 不想这事至此还不算完,转天傍晚,觉得自己先是被耍再是被骂的皮条客气不过找上门来了。 他不知道霍尔住在哪里,便来了他与霍尔相识的兰苑会馆。 会馆的人不知就里,就照秦悯之先前吩咐的招待,但很快就看出这帮人是来找麻烦的了。 他们一行七人,坐了一间二十人的包厢,没提前订位,却专挑提前订位才提供的菜品,酒水也是挑着贵的点,还指名要霍尔来服务。 服务生说霍尔不在会馆,他们就吆五喝六的喊经理。祁经理一看这阵仗就知道他们来者不善了,而且就是奔着霍尔来的。 秦悯之正愁一肚子火没处发呢,接到祁经理打过来的电话,直接让他们把人送到狗场去。 会馆是秦悯之的,狗场却是龙一交给秦悯之打理的,龙一当年开设这家狗场不为营利,而是拿它掩人耳目,为的是将身世泄露可能会给父子俩惹来杀身之祸的秦悯之藏的更深。晟卓是龙一的心腹,若以龙一的名义开设,也难保有心人循迹查到这里,所以这座工作犬培育基地是以郁乔的身份投建的。 皮条客欺软怕硬,以为霍尔没有倚仗才这般不依不饶,有恃无恐, 5. 第 5 章 《不恭》全本免费阅读 秦悯之从狗场回来已是深夜,霍尔在楼下客厅等他,听到车声便迎了出去。 司机先行下车,打开车门,秦悯之倾身下车,瞥了霍尔一眼,一脚迈出屋门的霍尔又将那只脚收了回去,侧身站在门里。 迁怒也好,为自家孩子撑腰也罢,走了这一趟,哽在秦悯之胸口那口气终究消散了些,再看霍尔这般言听计从,让他闭门反省,他便不踏出屋门一步,秦悯之没再冷面寒声:“晚了,去睡吧。” 霍尔跟在他身后上了楼,想为他准备好换洗衣服再去睡,秦悯之走进房间直接将门关了。 说过的话秦悯之不想再说,但霍尔要明白,他不是随口说说,固执的守在他身边改变不了什么。相比返哺之恩,悉心照料,秦悯之更希望他有自己的生活,他围绕的中心应该是他自己。 许是累了,这一晚秦悯之睡的还算安稳,转天起来,吃过早餐,秦悯之给父亲打了个电话,说事情处理完了,今天回去。 晟卓带着小儿子在龙家小住,电话里说一切都好,转而问长子昨晚动气没有。 秦悯之自知瞒不过父亲,笑说:“没有,我是撒气去的。” 晟卓笑问:“撒的可还痛快?” 秦悯之:“痛快,昨晚睡的很安稳,今天气色都好了不少。” 晟卓:“那就好。不用惦记我们,你老师比你更会带小孩。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就出去走走,换换心情。” 秦悯之不舍得父亲劳累,翀儿刚出满月就被他抱过来带了,小婴孩对人际关系毫无概念,误将昼夜照顾他的兄长当成了omega父亲,是以依赖哥哥甚于依赖父亲。秦悯之也惦念幼弟,怕他因为自己不在闹人。 秦悯之:“不用了,这边暂时没事了,我晚点就回去。” 结束了这通电话,秦悯之简单收拾了下就回去了,临行前对霍尔说:“静下心好好想想,别犯倔,少让秦叔跟你操点心。” 霍尔太熟悉这种语气了,每每哄他去做他极度不愿去做的事,秦悯之就会用这种温和之余带着丝无奈叹息的语气嘱咐他,同时还会用温和中带着期盼的眼神看着他,或者说胁迫他。 霍尔眉目微垂,不去与他对视:“秦叔,我不会再生事了,你让我回狗场吧。” 答应秦悯之的事他会尽全力去做,做不到的事他不会信口答应,秦悯之这次让他去做的事他就做不到,所以他没有答应。 “混小子,连说句好听的话宽宽我的心都不肯,我养你干什么?添堵吗?滚!”秦悯之变脸比翻书还快,上一秒还一派拍抚着孩子的肩头温声嘱咐之色,下一秒就抬脚踹了过去。 霍尔没躲,生生挨了一脚。 “给我继续反省,敢出门我打断你的腿!”秦悯之说完就拂袖上车了。 车子开出宅院,霍尔才收回视线,又在屋前站了一阵才进去。 他不认为自己对秦悯之的感情是错的,也便无过可思,闭门思过的日子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看会馆的账目,学着管账,他大学走的特招,让个打曲棍球的体育生看账目不亚于让小学生研读甲骨文,霍尔看的头晕目眩,对着屏幕直犯恶心。 管家说他喝太多咖啡了,给他换了一壶清热解暑的绿豆汤。 霍尔又就着绿豆汤研读了几天,还是不成,只能接受自己不是这块料的事实,把祁经理发给他的账目放在一边,改练字。 秦悯之收养霍尔的时候,霍尔字都不识几个,也不会打手语,和人交流很吃力。 他这种情况没法去学校念书,秦悯之就在私立学校给他挂了个学籍,请家教上门授课。 霍尔听他的话,他让霍尔好好念书,霍尔就用功念书,奈何念书是需要天分的,而霍尔在这方面毫无天分。 秦悯之高薪聘请的家教委婉表示令郎资质平庸,学成这样已是下了苦工时,秦悯之还不信邪,亲自辅导了几次他就信了,最后将要求降低到认字、识数、再有就是写的字要能让人认出是字。 练字对天分没有硬性要求,肯下功夫就能练出来,霍尔为了得到秦悯之的夸奖下足了功夫,最终练出一手可以入字帖的硬笔字。 管家寻思着写什么都写,就拿来几卷经,让他用钢笔抄经文,反省不反省的,起码可以静静心。 霍尔心不在此,再加上不解其意,总是抄着抄着就走神儿,管家再来送绿豆汤的时候,发现他在“一切我今皆忏悔”后面写了半篇秦悯之的名字,神情复杂道:“霍尔,你要实在静不下心来,就去找点事做吧。” 这孩子做事认真,做着事该不会胡思乱想了吧?但愿如此,不然秦悯之看见他反省成这样,又要一把一把吃救心药了。 霍尔闷声不吭的把自己抄的东西收起来,去打扫爬宠室了。 秦悯之这些宠物物似主人型,个顶个的难伺候,时节更迭,湿度变化,喂养的不精心,都可能让它们生病,甚至没命。饶是最被秦悯之喜爱和娇气不好养的那些被秦悯之带走 6. 第 6 章 《不恭》全本免费阅读 翀儿又唤了两声,见霍尔没反应,用两只小手抱起通讯器上下抖了抖,抖完又埋下小脑袋找。 秦悯之被弟弟逗笑了:“别找了,他不在这里。” 翀儿看看通讯器,发现霍尔还在里面,两手捧住通讯器继续抖,非要把他抖出来陪自己玩不可,结果自然是抖不出来的,不过被他一搅局,霍尔倒是少挨了顿骂,也算因他得福了。 余下的日子霍尔都泡在书房里,要么抄写那些他不解其意的经书,要么坐着发呆,大把的闲暇,足够的安静,他就专心的胡思乱想。 转眼一月,秦悯之过来看他反省的怎么样了,他还是那句话,不知道要反省什么。 秦悯之不意外他是这种回复,但还是为他的冥顽不化恼火,进门不到十分钟就拍了桌子,呵道:“你没有脑子吗?不知道就去想,想通为止!” 霍尔站在他面前,好似被强势无理的家长刁难一般皱眉抿了抿唇,抬起头说:“我脑子里都是你答应我的事,你告诉我别怕,我不用走了,有你在没人能伤害我;你告诉我,只要我听少三爷和晟爷的话,好好治病,你就一直陪着我,治不好也不会不要我;你告诉我,只要我念完大学,你就接我回家,再也不让我走了。答应你的事我都做到了,你答应我的事呢?秦叔,是你说话不算话,却让我反省,我要反省什么?我不知道。” 这些话的确是秦悯之说的,也可以称之为秦悯之答应他的事,但即便是契约也是有时效的,难道家长允诺生病的孩子,只要他乖乖吃药,听医生的话,就每天给他一支棒棒糖,那不管孩子病愈与否,到了什么年纪,都每天买一支糖给他吗? 霍尔早就不是那个生病的孩子了,此一时彼一时的道理他至于不懂吗?既然懂得,那咬着秦悯之彼时的允诺执意要他履行,不是无理取闹吗? 秦悯之不想和他白费口舌了,直接吩咐佣人给他收拾东西,让他今天就搬出去,爱去哪里去哪里,不要再出现自己面前。 霍尔倏地抬起头,用那双酷似狼瞳的眼睛盯着秦悯之,下颏因为咬肌发力而绷的很紧,那副模样是有些骇人的。 秦悯之却视若无睹,唤醒AI管家,取消了霍尔的所有权限,只要霍尔今天出了这道门,再登门他就是访客,或者说被拒之门外的不速之客。 霍尔喉结滚动,半晌才从喉咙挤出低沉微哑的声音:“秦叔,你不要我了?” 秦悯之点头:“对,我不要你了,从今以后,普兰德先生婚丧嫁娶都与我秦悯之没有关系了,你我各自珍重吧。” 霍尔不信秦悯之会这么对他,秦悯之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秦悯之也视他为自己的孩子,怎么会与他恩断义绝?他们之间的情义又岂是可以斩断的? 霍尔不信,还是红了眼睛,声音越发嘶哑:“秦叔,我只想留在你身边而已,你连这个都容不下吗?” 秦悯之摘掉霍尔一步一跪为他求来的天珠手链,丢在他脚下,朝管家摆了摆手:“送客。” 霍尔才搬过来月余,大部分行李都在狗场,这边只有几身换洗衣服,佣人收拾好提下楼就回避了,但愿管家可以劝一劝。奈何秦悯之这说一不二的脾气是不容手下人多嘴置喙的,管家也不敢倚老托大替霍尔说情,只得帮他提上行李送他出门。 霍尔捡起手链擦拭干净收进口袋里,拿出钱夹将证件抽出来,接过管家帮他拿着的车钥匙,和钱夹一并放在了茶桌上。 秦悯之一怔,意识到他在打什么主意,抓起钱夹砸了过去。 霍尔没去接,任由钱夹砸在胸口,接连落地。 管家放下行李帮他捡起钱夹,低声催促他快走,别惹秦悯之生气。 霍尔提上那几件换洗衣服,转身朝外走去,耳听当年救下他的人说:“这么有志气就把命留下。” 霍尔脚步一顿,背身站在那里说:“会还的,但不是现在。” 管家见秦悯之脸色又不好了,忙拿上车钥匙跟了上去,出门把钱夹和车钥匙往霍尔的行李袋里塞:“拿着,别置气,出去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等先生消了气再说。” 霍尔仍是不接:“陶伯,我没置气,别为我费心,替我照顾好秦叔就行了,他要回去就叫司机送他,别让他自己开车。” 管家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必?” 霍尔没再说什么,提着那几件换洗衣服走了。 秦悯之待在这里心烦,也没久留,离开时看到霍尔沿路走着,暗骂了一声狼崽子。 司机不知霍尔被扫地出门了,以为秦悯之没看到他,还放缓车速提醒了一声。 秦悯之只一瞥就收回了视线,道:“开车。” 司机不再多言,提速从霍尔旁边开了过去。 秦悯之回到郁禾湾时,晟卓正在等翀儿犯困,好带他去午睡。 翀儿精神头还很足,在玩具房里爬上爬下的自己玩,秦悯之的黄金蟒从门外经过,被他看到了,他马上从小帐篷里钻出来,邀黄金蟒进来玩。 黄金蟒拒绝了邀请,翀儿原地变身小纤夫,抓起黄金蟒的尾巴搭在 7. 第 7 章 《不恭》全本免费阅读 霍尔无处可去,也不知道要去哪,就沿着路慢慢走,累了就坐在路边休息一下,然后起身继续走,仿佛徒步的旅人。 他以为自己漫无目的,实则目之所及,心之所向,身之所往都在牵引着他,待到天色黑透,他从那种茫然的仿佛酒醉的情绪里抽离出来,面前是幽静的隔绝了城市喧嚣的别墅区。 霍尔这下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了,从午前走到现在的疲惫也席卷了上来,他就寻了个不碍事的地方坐了下来。 晟卓的老同事都住这里,他们乃至他们的妻儿都认识霍尔,霍尔像只无家可归的弃犬似的坐在大门口,谁看到都会关心两句。 先是上大提琴课回来的安岳,保镖出身的女alpha目光敏锐,消息灵通,只看霍尔这副模样就知道他在结束禁足后被放逐了,再看他脚下一个烟头也无就知道他身上没烟,安岳把背着妻子偷藏的烟抛给他,说车上没打火机,让他跟门卫借个火儿。 再是要去机场的乔娜,同为保镖出身,这姐姐也是个目光敏锐消息灵通的,因为赶时间问都没问,直接让门卫放行,门卫说霍尔没要进去,乔娜留下一句倒霉孩子就去赶飞机了。 然后是外出回来的唐连,曾为龙一打理所有内宅事务的人自然不是个眼拙心盲消息闭塞的,但秦悯之管教孩子,唐连这个做世伯的也不好插手,他只提点了霍尔两句,大意是:我知道你现在不认头,等你把所有无用功做完,另做打算的时候,可以来找我,你们的事我不插手,给你谋份事做还是可以的。 再然后是下班回来的安逸,这丫头古灵精怪,她让霍尔假装离开,走出别墅的监控区域,她假装接个电话,假装帮她妈带东西回家,再开车折回去接他,悄悄把他“夹带”进去。 霍尔拒绝了她的好意,然后迎来了回家送东西的轩呈,两人一个是会说话的哑巴,一个寡言少语,透过车窗大眼瞪小眼的瞪了几秒,轩呈倾身打开副驾的车门,示意霍尔上车,这举动有些像他救助十分警惕的流浪动物,敞开车门或双手,安静的等它自己过来。 霍尔想被捡回家,但不是被轩呈捡回家,于是拒绝了他的好心救助。 时至深夜,轮休日出去聚会的弗伊斯回来了,许是酒后眼神不济,又或者是因为霍尔接受了太多关心后换了个不那么显眼的位置坐着,代驾都把视野很好的敞篷超跑开到道闸前了,弗伊斯才注意到霍尔,车子又倒了回来。 弗伊斯下车后两手撑着膝盖看霍尔的脸,不是想确认他是不是霍尔,而是想看一下霍尔作何表情,看完咕哝了一句:“没哭呀。” 霍尔嫌弃的向后靠了靠,烟酒气混杂着香水味和甜腻的omega信息素,再加上他自己的信息素,让这家伙闻起来像头刚发完情的公狮子。 作为霍尔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弗伊斯必然要表示一下关心,然而他的关心是这样的:“霍尔,你是个智障还是个孽障?怕秦哥不管你了,找个大他二十岁的老太太,考验他的心脏够不够强健,万幸他移植的心脏够强健,没被你活活气死,也没有一气之下打死你,你就别作了,你还作,这下好了,被赶出来了。” 霍尔忍耐不语。 弗伊斯继续表示关心:“你是被赶出来了吧?你看你这衰样,垂头丧气的在这一坐,比呈哥救助的那些没人要的猫猫狗狗还像被弃养的。” 霍尔忍耐不语。 “别装哑巴,你这个人设崩了,所有人都知道你口齿伶俐和秦哥顶嘴溜的一逼了。”弗伊斯索性坐了下来,面对面的考验霍尔的忍耐力,“你和我说说,不,请你给我讲讲,你是怎么想的?你这脑回路和骚操作我真心不理解。” 霍尔继续忍耐这个毒舌的话痨。 弗伊斯掏出烟和打火机,拿了一支给霍尔,霍尔没接,他直接把烟塞霍尔嘴里了,帮他点上,自己点上一支。 代驾还在旁边等着,见他一副准备抵足长谈的架势,道:“先生,车子给您放这里还是开进去?” 弗伊斯这才想起被他忘诸脑后的代驾,回身把烟抛给枯等了半晌的代驾员,道:“直走到头,右转,左首第三栋,车库开着你就直接把车放进去,车库门关着你就等一下,管家看到会用遥控帮你开车库,如果有个三十多岁的白人老头骂骂咧咧的出来开车库,你就说你是来送车的,让你送车的人回宿舍了。” 他指路指的这么清楚,听着不像喝醉的,可三十多岁的白人老头是怎么回事? 代驾楞了一瞬,随即反应了过来,这里是帝都数得上名号的富人居,业主非富即贵,三十多岁的白人老头大概是做了基因修复手术,看着三十多岁,实际是个老头。 代驾驱车进了别墅区,弗伊斯继续关心霍尔:“你等多久了?吃饭没?” 这样的关心比较好接受,霍尔刚要摇头给个回应,觉得不重要的弗伊斯就把这个话题揭过去了。 “秦哥那脾气,你指望卖卖惨,他就再把你捡回去一次,多半行不通。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让老几位帮你说说情?你作成这样,他们会觉得你该,秦哥教训的轻吧?不过有一说一,安安他们都挺感激你的,因为你闹的这一出儿,老的们不敢催婚了,都怕把孩子催急了,找个大他们二十岁的对象,考验他们的心脏够不够强健。 8. 第 8 章 《不恭》全本免费阅读 霍尔没和弗伊斯回宿舍打地铺,在别墅区外坐了一夜,好在这时节也不冷,就是被蚊虫搅扰的更为心烦了。 值晚班的门卫人还挺好的,因为给晟卓装修房子的时候,帮装修公司的人办施工证的霍尔给他们拿了几条烟,门卫念着抽过人家的烟,分了一盘蚊香给他,怕他尴尬,门卫没做声,把点好的蚊香放在他面前就走开了。 欧文出来晨跑的时候,那盘蚊香还没烧完,霍尔坐在袅袅升腾的烟雾后面打瞌睡。 欧文用运动手环给晟卓发语音:“你快出来瞧瞧吧,你家孩子都让人供上了。” 晟卓正在喂翀儿吃早饭,小家伙不是很配合,他想让哥哥喂。秦悯之昨晚睡的有些晚,晟卓想让长子多睡一会儿,便没满足小儿子的要求。 听完欧文发来的语音,晟卓重新端起小碗,舀了一勺肉糜粥送到他嘴边,温声催促:“乖,快吃,吃完爸爸带你出去玩。” 翀儿把小脑袋一扭,用态度表示:我就要哥哥喂。 晟卓竟然对年仅两岁的小儿子说:“你应该学着自己的事自己做,卢卡斯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会用筷子了,你们的手部构造是一样的,我们还在喂你吃饭,已经非常溺爱你了。” 翀儿拒绝了他涉嫌PUA的循循善诱,低头抠围兜,把掉在里面的米粒拈出来,抹在宝宝椅的小桌板上。 晟卓不再强求,撤回勺子,换了张胡萝卜汁摊的小圆饼给他,心平气和道:“你自便吧,不吃可以饿着,爸爸不介意的。” 管家欲言又止,您趁大少爷和育婴师不在这样教小少爷自立,真的好吗?他才两岁呀。 晟卓觉得没什么问题,人们总是理所当然的认为孩子年纪小就什么也不懂,其实这些小家伙非常聪明,尽管他们不知何谓审时度势,察言观色,但不代表他们不会。 晟卓给了小儿子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晟卓把还在玩萝卜饼的翀儿放进遛娃用的露营车里,拖着露营车出了门。 不得不说,物业发给门卫室的蚊香真耐烧,这都烧了半宿加一早上了,还剩小半圈呢。 霍尔正望着落成一截一截的蚊香灰出神儿,望见他的翀儿扒着露营车的边缘站了起来,扯着小嗓子呼喊:“瀑瀑,泥哇!” 晟卓拖着露营车上前,翀儿不等车停稳就迈着小短腿往外翻,霍尔怕小家伙摔了,急忙把他抱了起来。 两月未见他的翀儿颇为高兴,用藕节似的胳膊搂着他的脖子,把嫩乎乎的脸蛋往他脸颊上贴,但只贴了一下就撤回了脸蛋,改用小手摸,摸完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然后撅起小嘴呼气。 “不痛,是胡茬。”霍尔心软的一塌糊涂,眉目和硬朗的面部线条都柔和了下来,声音也不自觉的放轻了,甚至有点夹。 翀儿避开他扎人的脸颊,把圆润的小下巴放在他肩膀上,亲昵的说:“泥哇~” “嗯,我也很想你。”霍尔用大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身子。 为龙一做了四十年军师的晟卓精通七国语言,自修心理学,对涵盖微表情的身体语言也颇有研究,但饶是如此他也不确定翀儿只对霍尔说的这个“泥哇”究竟是何意。晟卓的理解是,这是一个通用词,不同的情景表达不同的含义,翀儿之所以只对霍尔说是因为只有霍尔能精确解读他想表达什么。 叔侄俩用他们特有的方式诉完想念,霍尔垂下眼睫对笑微微看着他们的晟卓说:“晟爷,对不起,我又惹秦叔生气了。” 晟卓没法说没关系,首先他没权利替秦悯之接受这声对不起,再者,他爱自己的孩子甚于一切。 如果这个明知秦悯之身体不及常人,却屡屡惹得他起急动怒,寝室不宁的人无关紧要,晟卓会让他远离秦悯之,或是干脆除了这个祸患,可他是霍尔,晟卓只能对他耐心些,宽容些。 晟卓拿给霍尔一张卡,道:“卡里是你这些年在狗场做事的薪水,自己收着吧。” “我没有薪水,连我这条命都是秦叔的。”霍尔不肯接。 翀儿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伸出小手把卡接了过来,摆弄了两下,发现没什么稀奇的,只是张小卡片而已,就随手丢掉了。 晟卓笑说:“这么小就学人一掷千金,有前途。” 霍尔把卡捡起来,放进他上衣上蛙嘴造型大口袋里,对低头看口袋的小家伙说:“回去给哥哥,让哥哥给你买好吃的。” 晟卓没再勉强他,抬手看了看表,见还有时间,便将翀儿接了过来,示意霍尔跟他走。 霍尔被带回了晟家,但很快又出来了,手里多了个行李箱,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安逸嘴里叼着片吐司冲出家门,看到霍尔站在她的车子边,把两手提着的挎包和便当包交到一只手里,拿开嘴里的吐司问:“你怎么进来的?” 霍尔:“跟着晟爷。” 安逸:“进来干什么?忏悔求原谅?收拾旧家当?正式开启流浪?嘿,还挺押韵。” 霍尔沉默了两秒才道:“晟爷让我搭你的便车去公司。” 安逸眨眨小鹿眼,头上又升起一个问号:“你去我们公司干嘛?” 霍尔:“找龙少。” 9. 第 9 章 《不恭》全本免费阅读 现实的小人儿说:你要这么说的话,应该报答他的何止你一个?衍哥、呈哥、糖糖姐、罗小贱、甚至于小伊,都该报答他,怎么就显着你了? 善良的小人儿说:可是…… 现实的小人儿说:闭嘴,干活去! 善良的小人儿说:哎,我太没良心了。 容钰一手拉开办公室的门,拿着个小喷壶在办公区扫视一圈,视线落在了安逸身上,见她一手扶着心口,问道:“安安,你不舒服吗?” 安逸回过神儿来,放下手摇了摇头:“没,我只是良心痛。” 容钰知道这丫头性子跳脱,没再就此追问,转而道:“你看到霍尔了吗?” 安逸:“看到了,刚走。” 容钰:“怎么走了?大哥让我给他安排个职位。” 安逸拔腿就追,所幸连去哪里都不知道的霍尔并不赶时间,安逸追到一楼时,他坐在楼前的花台上,一手拿着两张识图卡,一手拿着一张银行卡,眉目间都是笑意,唇角向上牵起,神情堪称温柔。 安逸从步梯跑下来的,微微有些气喘,见他笑成那样,起伏的胸口窒了窒,而后放轻呼吸,轻声问:“霍尔,你还好吗?” 他不是被扫地出门的事打击疯了吧?秦哥,你快来看看呀,你儿子疯了! 霍尔把试图卡和银行卡收回衬衫口袋,笑容也一并收了起来,面部线条重新清晰硬朗起来,眼神淡淡的,给人感觉凶凶的。 安逸反而松了口气:“没疯、咳,没事就好。少爷把给你安排工作的事交给容少了,快跟我回去,容少等着呢。” 相比小龙总,小容总要平易近人的多,不过容钰再好说话也耐不住霍尔自觉胜任不了东虹的工作,只想回狗场养狗。 容钰放下小喷壶,换了把修枝剪侍弄他那些宝贝花草,倒没为霍尔的“不识抬举”着恼,不急不躁道:“这事是大哥交代的,他也是受人之托,你另有安排就算了,不用勉强。晚点我会和大哥说我这边不缺人手,你去忙吧,我就不送了。” “谢谢,费心了。”霍尔道了声谢就从容钰的办公室出来了。 这时已经快中午了,安逸忍下一脚把霍尔踹回容钰办公室的冲动,一手提着便当包,一手扯着霍尔,气冲冲的进了电梯。 安逸在刷脂,全天的碳水摄入只有早上那片全麦吐司和便当盒里的半根煮玉米,因为碳水摄入不足颇为暴躁,她对霍尔的难胜任一说表现的近乎怒其不争:“有什么不能胜任的?罗小贱都混成部门经理了,难道你还不如那个贱人吗?” 霍尔吃着从昨天到现在的第一餐,并不搭话。 安逸就像皇帝不急太监急的那个太监,见他这副死样,啪地拍下叉子:“你倒是说句话呀!” 霍尔停下筷子,给安逸叫了杯冰柠水,才道:“罗少有学历有见识,我什么也没有,怎么能相提并论?” 罗执的alpha父亲也是龙一的老部下,omega父亲曾任四海集团法务部的首席律师,罗执本人是西大毕业的高材生,毕业后还出国深造了两年,学历、见识、业务能力、交际能力都非霍尔这种体校毕业的专科生能比的。 安逸无可反驳,口不择言道:“你管那么多呢?有少爷罩着你,就算你是个萝卜,他也找到适合你的坑,把你栽进去。” 话出口安逸才觉失言,虽然她说的是事实,但说出来就令人尴尬难堪了。 安逸接过服务生送来的冰柠水,掩饰性的喝了一口,不尴不尬的说:“抱歉,我有口无心,你别放在心上。” 霍尔不以为忤,还道:“谢谢你安逸,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才和我说这么多。但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都是和龙少一起长大的,虽然叫他少爷,但他其实把你们当弟弟妹妹看待。我不同,我只是个手下做事的,资质平庸,能力有限,出去应聘保安都会被嫌弃脸上有疤。如果我借着晟爷的关系求取一份自己胜任不了的工作,不仅会给龙少添麻烦,自己的处境也会很尴尬。” 刚还因为满心不理解拍桌子瞪眼的安逸一个字也说不出了,听霍尔平静的道出这番考虑她才意识到,原来她不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而是坐在高位上问食不果腹的人何不食肉糜? 霍尔说的没错,他们是不一样的,他们有父母,有倚仗,生活富足,衣食无忧,他们工作只是不想虚度日而已。 不要说龙陌这位太子爷,便是御下严格的龙一也会因着他们的父母曾为其出生入死和看着他们长大的情面,多照拂几分。 无论他们资质如何,学历高低,也无论他们入职东虹还是四海,都会有人耐心的带他们,不会就慢慢学,学不来就循规蹈矩,只要他们尽力了,安分守己,工作不出差错,就没人说什么,更不会有人苛求他们工作多么出众,做事多么得力。 霍尔不然,若说倚仗,他只有秦悯之,而秦悯之能从一个连研究价值也无的先心患儿活下来,有了今日,已经承了龙家莫大恩情。如此境况,不要说霍尔无心进东虹做 10. 第 10 章 《不恭》全本免费阅读 霍尔以为卡是翀儿放进他口袋里的,其实是秦悯之吩咐为他准备见工衣服的管家放的。 他和父亲说起霍尔主动净身出户时,既恼火又无奈,说狼崽子多半是故意的,想把自己弄的身无长物,温饱都成问题,好让自己心软把他捡回来。 他父亲便将那张卡要了过去,说帮他交给霍尔,结果霍尔倔起来连爷爷的面子都不给,说不要就不要,秦悯之气的没辙,又不能不管他死活,就让管家拿件翀儿的小玩意和卡一起放进霍尔的口袋里,但愿霍尔不会拒绝翀儿把能换好吃的的卡送给他。 秦悯之如此煞费苦心也不单是为了霍尔,他也是为了少惦念这只狼崽子几分,然而有负所托的龙陌当晚就打来了电话,秦悯之就在旁边,听到父亲说:“本来就是师公的不情之请,费心了,改天让你秦哥请你吃饭。” 秦悯之便知道事情没办成,心下咬牙暗骂:狼崽子,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晟卓和龙陌又聊了两句才挂电话,而后宽慰长子:“放心吧,卢卡斯给他安排去处了。” 安逸感念霍尔的大恩大德,又收了人家一大袋零食,自觉应该投桃报李,回到公司就去找龙陌了,絮絮的念叨霍尔处境多窘迫,心里多么苦,只听她的话你会觉得霍尔已经凄惨到要去睡桥洞的地步了。 龙陌被这丫头絮叨烦了,便打给了轩呈,让轩呈收留霍尔一段时间。 轩呈不仅是个老好人,还是龙陌异父异母的亲弟弟,哥哥开口了,他自然要为哥哥分忧,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安逸再度飞奔下楼,追上沿路溜达的霍尔,说轩呈要出差一个月,让他先去轩呈那借住些天,顺便帮轩呈照看一下猫狗。 霍尔还在迟疑,安逸直接招手拦了辆计程车,拉开车门把他塞进去,把轩呈的住址报给计程车司机,而后对霍尔说:“安顿好先去买部通讯器,有事电话联系,别锻炼我的脚力了。” 计程车司机把霍尔送到目的地,霍尔拿上行李下车,已经等了一阵的轩呈拖着行李上前,把写着门锁密码的便签交给他,便搭着他乘坐的计程车去赶飞机了。 轩呈单身一个,在外面独住,理该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奈何他从小就爱心过剩,热衷于去救助站做义工,有些受救助的动物因为年龄大、体质差或是不亲人等原因找不到领养人,他就自己领养,弄的家中猫狗成群,他自己的住处也是如此。 霍尔这个专业养狗的偏偏不讨轩呈的狗喜欢,他一进门,作为三狗领袖的边牧犬叫响了第一声,流浪时发生车祸后腿畸形的拳师犬拖着辅助轮就冲出来了,出了名温顺亲人的大金毛也不友好。 霍尔没能进去,又把门关上了,傍晚,轩呈请的帮佣过来喂猫遛狗,霍尔坐在门外,三条狗蹲守在门里,俨然把他当贼防了。 帮佣打开门,将霍尔带进去,和边牧说霍尔是客人,不是贼,三狗才偃旗息鼓。 帮佣不住家,只负责打扫和在轩呈出差期间照顾猫狗,等它们吃完东西,带三条狗出去溜了溜,今天的工作便结束了。 帮佣走后,霍尔准备自己弄点东西吃,三狗又机警了起来,霍尔走到哪它们跟到哪,盯贼一样盯着他,霍尔开个冰箱,边牧犬就不干了,朝他吠了两声,又跑去按交流器,因为没有对应的语音按钮,它就把代表禁止的“安静”“坐”“卧”挨个按了一遍,不知道还以为它在训狗。 霍尔关上冰箱,在三狗亦步亦趋的盯视下出了门,在楼下的快餐店吃过晚饭,他又去给自己买了部新通讯器,登录自己的账号,给安逸发了条消息,告诉她一切都好,不用惦念了。 结果平安报早了,霍尔回到轩呈的住处,三狗把之前的操作又给他来了一遍,霍尔都举着两手退回自己住的客房了,它们还不罢休,房间里有点动静它们就堵着门吠一阵,若非霍尔把门锁了,会开门的边牧犬大概会带着它的俩小弟冲进来。 客房里没有独立洗手间,霍尔只能去外面洗漱,这一举动惹得三狗齐吠,身残志坚的拳师犬跃跃欲试的要冲上来干他。 这时已经九点多了,邻居忍无可忍的把他们投诉了,处理投诉的管理员上来敲门,先和霍尔核实了一下身份,虽然霍尔自称轩呈的朋友,从他主动应门的行为也可以判断出他并非趁业主出门在外闯空门的宵小,但三狗对他的态度还是惹人生疑。 管理员便调出业主的电话,打给了在外出差的轩呈,确认霍尔真的是他朋友,管理员道:“您的狗一直叫,被投诉了。您也知道,咱们小区禁养烈性犬,因为您这只平时十分安静,又有残疾,其他业主才没说什么,但它们这么吵,扰的四邻不安,人家就没法睁一眼闭一眼了,我们这边也很为难。” 霍尔借住在这里,无意给人添麻烦,更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害的轩呈无法再养狗,便连夜收拾东西离开了 11. 第 11 章 《不恭》全本免费阅读 悦澜隔壁是一家海鲜自助,无需预约,安逸就带着俩人吃自助去了,不节食的安逸食量不可估量,霍尔和弗伊斯两个人高马大的男性alpha都吃不动了,她还在吃,988一位的精品资助,所有菜品都是精品,不多吃点肚子和钱包都亏得慌。 吃完安安姐请的自助,弗伊斯又请两人去喝酒,为了开解霍尔破天荒的选了家清吧。 奈何霍尔的嘴比真哑巴还严,和颇为关心他的两人喝到半夜,期间被弗伊斯这个碎嘴子关心了八十次有余,他愣是连并没借住在轩呈那的事都没吐露。 从酒吧出来,安逸让霍尔等一下,说代驾来了先送他,霍尔则称已经叫好车了,将喝的车都找不着了的两人送到安逸的车子前,霍尔便先行一步了。 代驾很快就到了,安逸问弗伊斯要不要吐一下,自己新洗的车,别吐在她车上,弗伊斯表示哥这辈子除了奶就没吐过其它液态物质。 安逸本想吐一下再上车,听他这样说顿时被激起了奇怪的胜负欲,若无其事的上了车。 时至午夜,路上车流稀疏,一路畅通无阻,安逸坚持到距家还有十分钟车程的地方才喊代驾靠边停车。 安逸冲下车就变身鱼尾狮了,吐的好似喷泉,自称只吐过奶的弗伊斯听到她的呕吐声脸色骤变,跟着冲下车陪了一个。 安逸先吐完了,去后备箱拿矿泉水漱口,看到一辆匀速行驶的计程车开了过去,副驾的车窗开着,霍尔线条凌厉辨识度颇高的侧颜一掠而过。 安逸一手拿着一瓶矿泉水,扬声道:“小伊,我看到霍尔了——哕!” 弗伊斯皱眉道:“霍尔有这么让你恶心吗?你别哕了,你一哕我就想——哕!” 两人赶紧分了矿泉水漱口,把嘴里的恶心味道漱干净,安逸又拿出口香糖分给弗伊斯。 弗伊斯:“怎么是哈密瓜味?我讨厌哈密瓜。” 安逸:“有的吃还挑三拣四,不吃拉倒!” 弗伊斯把口香糖丢嘴里,勉为其难的嚼着。 安逸:“霍尔怎么会和我们同路?” 弗伊斯:“呈哥搬家了?” 安逸:“别扯,说正经的。” 弗伊斯:“好吧,说正经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你喝多了,认错人了。” 安逸坚称自己没看错,推着还在那里质疑她的弗伊斯上了车,让代驾大哥开启极速的士模式追。 代驾平日接触最多的就是酒蒙子,只当安逸在耍酒疯,依言应了一声,重新驱车上路,继续匀速行驶。 安逸仿佛坐在烫腚的热锅上一样,催促道:“再快点,没事,吃了罚单我自己负责。” 弗伊斯半瘫在后排座椅上,一副家长口吻:“坐好,别影响人家开车。” 安逸回头对他说:“我确定我真的看到霍尔了,紧张起来好吗?万一他借酒撒风再作一轮,他们爷俩真要没一个了,不是霍尔被爸爸抽死,就是秦哥被孽子气死。” 弗伊斯试想了下霍尔去找秦悯之耍酒疯的情景,当即紧张了起来,他从钱夹里扥出一张千元大钞,对代驾说:“大哥,我兄弟能不能活过今晚就看你了!” 代驾忽然觉得陪他们耍个酒疯也不是不行,道一声坐稳,同时深踩油门,安逸的四门轿跑顿时推背感拉满。 钞能力很好用,大哥也给力,短短五百米追上三辆计程车,可惜都不是霍尔乘坐的那辆。 弗伊斯再一次对安逸喝多没喝醉一说提出了质疑,安逸不理他,聚精会神的寻找着黑红相间的计程车,忽然道:“有了!” 被她锁定的计程车在郁禾湾附近的一家酒店公寓前停了下来,霍尔随即下了车。 大哥没刹住,又开出去一段,在前面路口调头折返回来,下了车准备过街的两人发现霍尔还站在下车的地方,似乎在等他们。 弗伊斯要过去,安逸把他拉住了,道:“等等,他好像不让我们过去,那个手势是禁止的意思吧?” 弗伊斯点头:“没错,这个手势我熟。” 霍尔站在街灯下,继续朝他们打手语。 安逸:“他在说什么?” 弗伊斯一脸“你问我?”之色,嘴上也是这么说的。 安逸:“你们不是兄弟吗?他装哑巴的时候你们怎么交流?” 弗伊斯:“你不知道他不喜欢和人交流吗?” 安逸:“你们不是兄弟吗?” 弗伊斯:“一定要我说破吗?好吧,我说,他嫌我太健谈,说话却不太中听,不喜欢和我交流,我只知道Stop、Shut up、Go away怎么打。” 安逸眼神复杂的瞥他一眼:“你兄弟够烦你的。” 弗伊斯:“Shut up!” 霍尔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在对牛弹琴了,他掏出通讯器晃了晃,然后给安逸发了条消息。 安逸掏出通讯器查收消息,看完对弗伊斯说:“走吧,别过去了。” 弗伊斯:“他说什么?” 安逸再度推着他上了车,然后 12. 第 12 章 《不恭》全本免费阅读 霍尔了解秦悯之,他并非心软的人,恰恰相反,他缺乏怜悯心,不仅是对人,对自己都是如此。 他曾厌世厌己,将自身视为父亲苦难的根源,整个世界在他眼里都是阴暗腐坏的,活下来不是幸运,而是承受和吞噬,承受世间的苦,吞噬他父亲的血肉作为他苟延残喘的养料。 他父亲和他老师都知道他生病了,病在心里,药石难医,若他不自救,不学着释怀和放下,他便会一日一日的枯败下去。 所幸他还有苟延残喘下去的一丝动力,那就是他父亲,他的命是晟卓用自己的命博来的,他不能放弃,便是为了父亲他也要活下去。 后来秦悯之接受了换心手术,手术很成功,术后也没有发生排异反应,沉疴缠身的身体日渐好转,并且可以不时见一见父亲,虽然只能以舅甥相称,但比起此前一年半载也未必能见上一面要好太多了。 晟卓和影抓住了这次机会,师生俩为他制定新的治疗方案,给了他全新的身份,帮他驱开心间的阴霾和眼前的雾霭,让他看到这个世界积极美好的一面。 晟卓经历了太多事,此时只求自己的孩子活的轻松安稳一些。是影盼他温良端方,悯己悯人,故此为他取名悯之,也是影潜移默化的教他如此待己待人。 霍尔应该庆幸,他遇见秦悯之的时候,秦悯之的生活已经安稳下来,身体、处境、以及让他愧疚颇深的父亲都较从前安好了许多,他不再那般厌己厌世,生出了与人为善的心性,若非如此,他一个厌世厌己的病秧子,自己活着都嫌辛苦拖累,怎么会再捡个小拖累回来抚养? 但后天的教导与影响终究是有限的,人的本性没那么容易改变,更难剔除。这导致秦悯之的性情十分两极化,他温良起来会是最孝顺的人子,最谦逊的学生,最慈爱的父兄,同样的,他自我起来会像帝王一样不容置喙。他觉得怎样做有益于你,就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无论情愿与否你都不能违逆他,否则就会变成当下这样。 霍尔知道怎么才能回去,秦悯之在等他低头,只要他将秦悯之当做父亲看待,再不会做出肖想养父这般悖德悖礼的逆事,日后寻个情投意合的人娶妻成家,秦悯之自会让他回去。 表面上他给了霍尔选择的余地,事实上霍尔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顺应他。 这就是秦悯之的本性,自我又专横,不管别人愿意与否,也不管别人能否做到,他怎么想就会怎么做,这点和他的另一位父亲很像。 霍尔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想见,所以他真就是抱着侥幸心理守在这里。 弗伊斯未能劝动霍尔,霍尔拒绝了他的好意,弗伊斯被气的够呛,先在电话里骂了他一顿,转天轮休又上门来骂他,霍尔被烦的够呛。 最后弗伊斯也烦了,决定放下助人情节,尊重犟种命运,丢下一句“你烂在这里吧,再管你我就是狗!”气冲冲的走了。 霍尔才松了口气,斟酌着要不要发条消息安抚一下为他着想却被他气的青筋暴跳的兄弟,他兄弟就大步流星折了回来,在外砰砰敲他刚才摔上的门。 霍尔打开门,见弗伊斯仿佛手持上方宝剑一般底气十足,腰板笔直,神情倨傲,信息素传递出来的情绪甚至有点狗仗人势那劲儿,霍尔斟酌了下才开口:“兄弟,虽然我是养狗的,但我并不喜欢狗,更不想和狗做兄弟。让我烂在这里吧,就当是为了你自己。” 弗伊斯登时大怒:“死哑巴,你丫挤兑谁呢?!” 霍尔面无表情,心有无奈:“你自己说的,再管我你就是狗。” 嘴碎又毒舌的弗伊斯竟被个假哑巴噎没词了,他个人显然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卡壳两秒后变身高速机关枪,以每分钟四千发子弹的射速扫射霍尔,喷吐的唾沫星子几乎形成了弹幕。 给了弗伊斯底气的晟卓被绊住了脚,翀儿的小鞋子掉了一只,晟卓刚帮他穿好鞋子,他又对去给住户送货的移动售卖机产生了兴趣,词不达意的向父亲表达诉求:“papa,梆梆,埋。” 他在超市见过这种售卖机,知道上面的东西是要用钱买的,晟卓的理解能力也很强,知道他想吃奶酪棒,要自己买给他,但售卖机已经在他努力提出诉求的当儿滑走了。 晟卓:“你先陪爸爸去办事,回来爸爸再买棒棒给你,好吗?” 翀儿扭着小脑袋望向售卖机滑走的方向,纠结了几秒,终于收回视线对父亲说:“埋豪嘟。” 晟卓:“好的,回来买好多。” 走廊的另一端,弗伊斯都快把霍尔喷死了,霍尔怕打扰其他住户,让他进来喷,弗伊斯就堵着门喷,还道:“你等着,有人收拾你!” 晟卓抱着翀儿过来,弗伊斯立即给霍尔告状,并申请抽他一顿,理由是霍尔太气人了。 13. 第 13 章 《不恭》全本免费阅读 白彦没能收住脚,把堆满垃圾的垃圾桶蹚倒了,霍尔从床底下扫出来的失踪的袜子、内裤、蕾丝丁字裤,用过的保险套,落灰的情趣玩具散落一地。 白彦蹦跳着弹开,一脸嫌弃的嚷嚷:“我靠,我眼睛脏了,我要去买柚子叶洗眼睛!” 霍尔拿起扫把,把那堆乱七八糟重新扫起来,连同橡胶手套一并丢进垃圾桶,将垃圾袋系好拎到门口,对白彦说:“你先去吃吧,我冲个澡再过去。” 白彦走后不久,年丰和鲁伯特又先后来敲门,都是喊霍尔去吃饭的,大家不仅不排外,还颇为照顾霍尔这个借住者,这要归功于弗伊斯,他离开前特地去买了几条好烟,又叫帮跑腿给每个人都送了两箱功能饮料。 当然大家如此照顾霍尔还有那一个原因,那就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秦家的“家丑”已经传扬开了,人们看待霍尔的眼神都有些像惹怒了主人被打出门的弃犬。 霍尔在大家带有怜悯的照顾下住了下来,虽然他寡言少语,不擅言谈,但他为人勤快又爽快,谁有事脱不开身找他代班他都不推辞,还博了个厚道的好名声。 轩呈出差回来来宿舍找他,替三狗致歉,邀他回去借住,白彦还挺舍不得霍尔的,搂着他的肩膀说:“憋走呗,呈哥忙起来自己都吃不上饭,你去那他住还得照顾他和他的猫狗,哪如住咱这,到点就开饭,肖姨做饭还好吃。” 霍尔也觉得住在这里比麻烦轩呈要好一点,便谢绝了轩呈的好意。 转眼又是一个月,天凉了下来,霍尔今天得了个好差事,替陈衍去郁禾湾送东西。 陈衍也是有意成全他,不然就自己去送了,他也不是腾不出这点空儿。 霍尔心知肚明,道了声多谢,开着陈衍的车去了郁禾湾,当班的门卫是个生面孔,霍尔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霍尔,得知他是夏家派来送东西的,做完访客登记就放行了。 霍尔把东西送到还不想走,就在别墅区里游逛,这个时间翀儿在午睡,秦悯之应该也在午睡,大概率不会出门,霍尔在晟家院外站了一阵,连个人影都没看到,便走开了。 信步逛了一阵,他又转了回来,这次看到晟家的帮佣在院子里摘海棠,两人的注意力都在院中的海棠树上,没人注意院外的霍尔,霍尔又等了一阵,还是没等到秦悯之出来走动。 霍尔再度走开,这次逛到了别墅区的物业处,想到那名生面孔的门卫,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问管理员招不招夜班保安。 郁禾湾的物业是四海鸿业在负责,物业的工作人员是统一招聘的,疑惑于他怎么会找工作找到这里的管理员如实告知,跟着询问他怎么进来的。 霍尔从物业处出来的时候撞见了欧文,欧文问他在这干什么,送他出来,或者说盯着他离开的管理员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说这话时看霍尔的眼神跟看混进来贴小广告的差不多。 欧文哭笑不得的替这个倒霉孩子解释,他不是混进来的,他爸是这里的住户,然后把这个倒霉孩子领回了家,留他吃了顿晚饭。 傍晚弗伊斯下班回来,看到霍尔在他家,问他干嘛来了,最近日子过的太安稳,上门找顿抽调剂一下? 霍尔装哑巴。 弗伊斯又问父亲:“老爹,他来干什么?” 欧文看向霍尔,想笑又于心不忍,于是忍住了笑:“找工作。” 得知霍尔竟然去物业那应聘保安了,弗伊斯笑出了鹅叫,等笑够了才尝试解析他这异于常人的脑回路——为了离爸拔近点揣着一百多万的积蓄来应聘月薪几千块的小保安,他还不要薪水,只求包吃住,要求上夜班是为了尽力避免和秦悯之碰面,免得被爸拔发现他太想爸拔擅自跑回来了。 弗伊斯解析完向霍尔确认:“你那个神奇的脑袋是这么谋划的吧?” 霍尔饭都不想吃了,起身向欧文和宁无吝告辞。 欧文呵斥儿子,宁无吝挽留霍尔,弗伊斯开了震动似的,一边抖一边鹅鹅鹅,被老爹踹了一脚,这才关闭震动,抹着笑出来的眼泪向霍尔道歉:“不好意思,叔儿失态了,别见怪。” 见霍尔脸色忽青忽白,好脾气的宁无吝呵道:“弗伊斯,适可而止!” 欧文又给了儿子一脚,把他踹一边去了,拉着霍尔去了饭厅。 弗伊斯上楼冲了个澡,下来吃饭的时候看到他老爹拿着通讯器对霍尔说:“帮你打好招呼了,你回去收拾一下,明天直接过去就行了。” 弗 14. 第 14 章 《不恭》全本免费阅读 霍尔又去花园拖来了放花园垃圾的大垃圾箱,不消一会儿就把佣人扫成一堆的落叶铲了进去,把垃圾箱拖到门外的垃圾投放处,回来又提着水桶去擦车。 弗伊斯看着他忙进忙出,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是个眼里有活的,老板最喜欢这种人了。 霍尔擦完车,把水桶刷子放回原位,水管捯起来收好,把投洗干净的大擦车巾晾上,这才理了弗伊斯一下:“龙爷今天出去吗?” “不出去。”弗伊斯抱着龙家的大狸猫有一下没一下的顺毛。 “那你过来干什么?” “我听小白说你过来了,过来看看你得了什么好差事。” 霍尔把刚晾上的擦车巾拿了下来。 “去哪?” “擦车。” “不是刚擦完?” “少三爷的没擦。” 弗伊斯抱着大狸猫跟了上去,低声说:“你差不多得了,第一天上工就勤快成这样,你让别人怎么想?老板喜欢眼里有活的人,你同事可能把你当成对照组。” “关我什么事?” “他们可能会因此看你不爽,甚至给你上眼药、穿小鞋。” “无所谓,他们没义务喜欢我,我也不介意被他们讨厌。” 弗伊斯被气笑了,看吧,这家伙朋友少的可怜是有原因的,他根本不在意别人的观感,也不屑于去结交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他在意的只有秦悯之,一心想做被爸拔喜欢的忤逆子? 霍尔终于找到事做的消息传到晟家,秦悯之问父亲是不是又去找过霍尔。 晟卓不置可否,没有提及霍尔这份工作是怎么来的,只道他肯找事做就是有心安顿下来,不再心心念念的想被捡回来了,让儿子少操些心,切忌劳心劳神,一切当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秦悯之也不想劳心劳神,可霍尔才找到事做就把那张卡送了回来,帮他把卡送回来的弗伊斯还替他带了封信。 信中所言皆是感恩,大意是欠秦悯之甚多,只怕余生也报答不清,莫敢借着报答之名敛财,这笔钱既是他用欠下的命赚取的,自然也属于亏欠之物,理当奉还,日后他的收入也会打在这张卡里,待到秦悯之允他回家,他再回来侍奉左右。 他是字字谦卑,感激至深,知恩图报,秦悯之看到的却是狼崽子梗着脖子朝他嚷嚷:“你死心吧!我不会依着你的,娶妻成家是没可能的,我这辈子跟你耗上了!” 替霍尔捎信的弗伊斯原本很好奇信里写了什么,见秦悯之怒极反笑,那模样跟要吃人似的,顿时什么也不好奇了,溜的比耗子还快。 翀儿抱着一条黑王蛇喊他:“柿的的,赖挖呀。” 弗伊斯头也不回的说:“你自己玩吧,柿的的回家吃饭了。” 黑王蛇挣扎扭动,好不容易从他的小魔爪里逃出来,还没来得及爬开又被这个小魔怪按住了尾巴。 翀儿像抻面一样,一手抓着它的尾巴,一手去抓它的头,奈何个头太小,胳膊不够长,误抓住了七寸,黑王蛇顿时不动了,比面条还好拿捏。 翀儿见它乖了,提着它站了起来,垫着脚把它往自己的露营车里放,嘴里还嘟嘟囔囔地:“怪奥奥,促可挖,左策策。” 乖哦,出去玩,坐车车。 黑王蛇一被放开七寸就往外爬,翀儿俯身去捡,一脚踩在了它身上,摔了个马趴,黑王蛇先被踩又被砸,痉挛似的扭动。 秦悯之从愠怒中回过神儿来,忙把弟弟抱起来,看他磕到头没有。 翀儿手指着趁机逃离的黑王蛇,气鼓鼓的说:“帅!的的哒!” 它坏,害我摔倒,哥哥帮我打它。 “不关它的事,是哥哥没看好你,给哥哥看看。”秦悯之拉回他的小手,见掌心都在地毯上搓红了,托着他的小手吹气。 被他一搅合,秦悯之都顾不得生气了,又是摸头又是呼呼的安抚了好一阵,又带他去轩家看兔子,翀儿才忘下黑王蛇害他这茬儿。 兄弟俩散步回来的时候,秦悯之随手放在茶桌上的信被折起来放回了信封里,霍尔还回来的卡压在信封上。 晟卓泡了一盘茶,还他们兄弟俩烤了两个小红薯和一把枣子。 秦悯之带翀儿去洗了手,在茶桌起前坐定,不动声色的观察父亲的脸色。 “爸没看你的信。”晟卓把卡和信一并推了过去,“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你知道爸爸并不想插手你们的事,安顿霍尔只是为了让你安心些。” “我知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能给您看的,我只是怕您生气。” “你多虑了,能让爸爸动气的人不多。”晟卓笑盈盈的递给他一杯茶,“你也是,静下心,沉住气,能解决的事不算事,解决不了的就暂时放一放,静观其变说不定会迎来转机。” 秦悯之苦笑:“但愿如此吧。” 晟卓给烤网上的小红薯翻了个面,拿出手帕给小儿子擦口水,好笑道:“怎么馋成这样?” 两手扒着茶桌边缘眼巴巴望着红薯的翀儿放下小手,低头拍拍小肚肚:“泥喔。” 晟卓:“饿了?” 翀儿:“en!” 秦悯之露出个由心的笑容:“撵完兔子抓鸭子,消耗那么大,肯定饿了。” 寒露过后,阴雨绵绵,气温低,气压也低,心脏不好的人最怕这种天气。 晟卓让儿子 15. 第 15 章 《不恭》全本免费阅读 轩耀也会错意了,以为翀儿让他抱着去抓鸭子,便将小家伙抱了起来。 来到阳台柜前,翀儿不看被轩耀一手按住的鸭子,伸着小手去拍玻璃门。 轩耀:“出去?” 翀儿还是拍玻璃。 轩耀打开门抱他出去,他又扭着小身子要下去,轩耀放他下地,他又迈着小短腿回了阳台,改拍阳台柜的门,嘴里念叨着:“策策,左策策……” 轩耀懂了,他想出门玩,在找他的露营车。 轩耀把兔子鸭子关回笼子里,抱着翀儿从阳台出来,让晟卓给他拿件厚外套。 晟卓给小儿子穿戴暖和就把他交给轩耀了,这种阴冷的天气他可不敢出门,他大儿会担心的。 其实晟卓没那么娇弱,西库迪的阴雨天比帝都多多了,那里秋冬下雨才是真正的阴寒入骨,穿再多都挡不住,他不也该外出外出该工作工作吗?也没怎么样。 人娇弱与否不是看身体,而是看有没有那个命,有那个命,便是身强体壮也会精心保养着,倘若没那个命,不要说下雨,就是下火下刀子,也要照常出门工作。 晟卓正望着撑伞离去的老伙计暗自感慨,秦悯之就下楼来了。他闲散了这么多年,也乐于闲散度日,如今反而闲不惯了,小睡了一觉便下来走动,想把弟弟抱过来,让父亲去休息。 “刚走,你轩叔带他去玩了。”见他面露不赞同,晟卓笑着向儿子报告,“穿戴暖和了,尿片也穿上了,尿不了裤子。” “您去歇歇吧。”秦悯之望了一眼阴雨不断的窗外,打了个哈欠,“这种天气还挺适合睡懒觉的。” “适合就接着睡,难得翀儿不粘着你,就当给自己放个假。”晟卓朝还想说什么的儿子摆了摆手,“去吧,发情期别乱串。” 血亲之间本不必避讳这些,尴尬的是父子俩的腺体都是移植的,晟卓在接受手术改造时移植了一位高阶A的腺体,而他原本的腺体被移植给了先天发育不足的秦悯之,以至于父子俩之间并无血缘隔离壁。 秦悯之摸了摸后颈,平日那样精明的人跟脑抽似的嘀咕了一句:“您还能被自己的信息素吸引啊?” 晟卓横他一眼:“你没睡醒是不是?” 秦悯之被瞪笑了,抬手在自己脸上轻拍了一下:“掌嘴。” 晟卓也笑了,摆手赶他:“快去,睡醒再下来。” 秦悯之领命睡觉去了,管家这才上前,递给晟卓一张便签。 地下室用升降机传上来的小纸条,上面写的是拉曼德文,管家看不懂,把纸条交给晟卓,垂眸说:“传上来一会儿了,您和轩爷说话,我就没拿给您,他在下面闹腾呢,又敲墙又喊人,刚才还传上来一个盆。” 晟卓将便签一折,顺手掖进了口袋里,道:“打盆热水送下去。” 管家也不多问,转身去办了。 晟卓去器械柜拿了两把剪刀,顺着步梯去地下室了。 娱乐室本来就贴了隔音棉,晟卓回国后又给地下室加装了两道门,一道合金的,一道强化玻璃的,不仅隔音,连信号都一并隔绝了,能传上来声响的只有升降机的通道,不然就算K闹翻天也没人知道。 【龙一这个伪善的老家伙,嘴上念着阿弥陀佛,手里提着屠刀,一刀就把我的手掌刺穿了。】K两袖挽至手肘,将双手连同小臂一并浸在木盆里,滞涩的经络在热水的浸泡下柔软通畅起来,阴雨天分外折磨人的酸痛缓解了许多,K不由舒了口气,【呼~舒服。】 【如果不是念了这么多年阿弥陀佛,他会把你粉成混着骨头渣子的碎肉喂狗。】晟卓闲适的靠在沙发里,手里把玩着一把银色的剪刀,【舒服了就安静点吧,天气不好,我心情也不是很好。】 【发生什么事了吗?】K的红眸里盛满关切,但他怎么会让人只感受到关切?下一句就是,【等我泡完咱们开心一下。】 【有时候我真想割掉你的舌头。】晟卓轻叹一声。 【那样我就没法吻你了。】K说这话脸上并无狎昵之色,反而一本正经,腰背都直起来了,仿佛正在说一件很严肃的事。 【鲍里斯。】晟卓的视线从手里的剪刀上换到他身上,不笑也自然弯起的柳叶眼里盛着无奈,【我们能像一对寻常的夫妻那样聊聊孩子的问题吗?】 K很高兴,因为平日惯用“你我”称呼两人的晟卓用了“我们”,他还拟用了夫妻关系,但也很扫兴,他这样说是为了小怪物。 【你可真是个好妈妈呀,为了他,你甚至愿意和我亲密一点。】K酸的阴阳怪气,【虽然是口头上的。】 【好吧,我的错,你闭嘴吧。】 【我愿意,我的意思是,我只是习惯性的吃吃醋,事实上我非常愿意!】谁会在被囚禁的日子里嫌弃有人陪自己聊天?不管他聊什么,那都是天籁之音,性感动人的要死,他听着都能产生X冲动的那种! 【你激动什么?】晟卓有些嫌弃的煽了煽口鼻前的空气,【控制一下你的信息素,呛死了。】 【亲爱的,你要体谅我,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X生活了。】K幽怨的说。 【如果你 16. 第 16 章 《不恭》全本免费阅读 K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这件事:【我刚被送过来的时候,托比来看过我几次,每次小哑巴都陪在他身边,以防我做出伤害托比的事,可以看出小哑巴非常在乎托比。】 【霍尔不是哑巴,他会说话。】 【我知道,我只是习惯这么叫他。】 【那你刚才问我他怎么惹托比生气?】 【他习惯装哑巴啊,托比和他说话,他都是打手语,我刚才在想,如果他们吵架,他是会选择开口说话,还是飞快的打手语?】K被想象的画面逗笑了,【那一定很有趣吧?无声的愤怒,拖着虚影的愤怒,哈,太搞笑了。】 【亲爱的,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和这个神经病沟通,晟卓真是既心累又好笑还无奈,【你知道吗?他们都叫我死变态,说我不正常,但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所有情绪的反应都无比正常,你这种才叫不正常。】 【好的!】被叫亲爱的让K心情大好,虽然他听得出那声亲爱的背后浓浓的无奈,但他还是很高兴,谁不喜欢被叫亲爱的呢?K那双阴鸷危险的红瞳都亮了起来,【然后呢?托比不喜欢他吗?】 【我说过了,托比把他当自己的孩子。】 【你说过吗?】K回想了一下,【算了,不重要,然后呢?】 【鲍里斯。】晟卓点了点额角,【我以为你只是这里不正常,不是没脑子。】 【唔。】K像个被老师训斥的小男孩似的闭上嘴,不再说那三个字。 【然后他像你一样,自以为为霍尔好,先是疏远霍尔,再是被反抗他决议的霍尔气到差点犯心脏病,再然后他教训了霍尔一顿,把霍尔关在家里反省,一个月后,他去看霍尔反省的怎么样了,霍尔没有达到他的预期,他就把霍尔赶走了。】晟卓一口气说完,拿掉披在肩上的毛衣外套,拿起茶几上的剪刀,站起身,【好了,来剪头发吧,再聊下去我怕自己会剪掉你的舌头。】 【别这样,乖,坐回去,把你的小毛衣披好,我们继续聊,我会尽力给出正常的情绪反应。】虽然K觉得自己的情绪反应乃至他这个人都很正常,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怎样说能让他们之间的谈话继续。 【你现在看上去就很不正常。】晟卓虽然这样说,但还是坐了回去,并在K的催促下将外套重新披在了身上。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小哑巴喜欢我们的小托比,而托比把他当自己的孩子,他不能接受和自己的孩子上床,是这样吗?】 虽然他阐述的很欠揍,但他总结的没问题,大致就是这样,晟卓也懒得纠正他的重点了,便直接点了头。 【不能接受他,也不舍得他被宰了……】K喃喃自语,忽然眼睛一亮,【有了,给小哑巴找个漂亮的小O,让他们结婚生只小怪物,从此以后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童话式的结尾,没有比这个更完美的了!】 晟卓只能说:【你不愧是托比生物学上的父亲,你们解决问题的方法就像用同一副脑子想出来的。】 【不好吗?】K不知哪里有问题,他诚心发问的样子甚至流露出一丝清澈的愚蠢。 【好极了,就是这个主意让霍尔决定用行动反抗的,也是这个主意让托比差点犯心脏病,还是这个主意让霍尔被赶走,最后,此时此刻,你问我这个主意好不好。】晟卓拍了拍手,【为你们的好主意鼓掌。】 【亲爱的,你还是这么刻薄,不过我爱死你的刻薄了。】K神情陶醉,眼神炙热,信息素兴奋的飘舞,他甚至无视晟卓手里的遥控器抱了上去。 晟卓眼也不眨的按下遥控器,电流自脚踝上的电子镣铐传上来,瞬间窜向四肢百骸,K抽搐倒地,摔在了晟卓脚边。 晟卓松开按键,用脚挑起他的下巴问:【这个比泡热水活血效果更好一点吗?】 K双臂酸麻无力,挣扎了几下才勉强翻了个身,从倒转的视野里看着晟卓,微微喘息着说:【she 了。】 晟卓用穿着拖鞋的脚踩他的脸,笑着说:【不客气。】 头发到底还是没剪成,晟卓拿上剪刀上楼去了,任凭K在他身后无能狂怒。 娱乐室的热水器坏了好些日子了,晟卓一直没叫人来修,K冲了个冷水澡,把自己收拾整齐,捏着指节长的一截铅笔头哆嗦着指尖写了张纸条,用升降机传了上去。 因为双手使不上力,K的笔迹也虚浮无力,但每个字都充斥着愤怒:我没有向你道谢!我是被你电she的!你以为你踩的是我的脸吗?不!你践踏的是一个alpha的尊严!你的alpha!我要求你马上回来帮我剪头发作为道歉!马上!!! 当天晚上,管家用升降机送下来一个小纸箱,K拆开一看直接气疯了,那东西被抽了真空,压缩成一个饼,打开来像一张皱巴巴的人皮,箱子里还有一台小型充气泵。 K一脚踢开那个鬼东西,红着眼睛咆哮:【阿纳托利,你这个恶毒的混蛋!你不能这么对我!】 晟卓透过监控看着犹如发狂的野兽的K,心情愉悦,声音含笑:【当然可以,亲爱的,作为囚徒,我可以对你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