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之尊》 第一章 机心 万里碧空如洗,蔚蓝纯净透彻,不见一朵白云。 真是好天气啊……孟奇睁开双眼后,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副美好的画面,顿时有了大梦初觉,床软难离之感。 心中感叹刚生,孟奇就感觉到身体被剧烈地摇晃,耳畔传来急促紧张的男声:“二少爷,您醒了?” 少爷?孟奇下意识转头望去,看到了一位满脸紧张的中年男子,他有着一张极其引人瞩目的马脸,留着五绺山羊胡子般的长须,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头顶巾幘,宽衫大袖。 这是什么状况? “二少爷,您没事吧?”这中年男子上下抚摸起孟奇的身体,吓得他以为遇到了**猥琐狂,忙不迭地翻身坐起,退缩往后,可对方的两只手却如同一双铁钳,让他的挣扎毫无作用,并感觉到一阵暖流在体内流淌,驱散了一切不舒服,暖洋洋的像是泡在温泉里。 这中年男子看到孟奇站了起来,轻轻颔首道:“应该没事了。” 他自顾自地下了判断后,又不太放心地问孟奇:“二少爷,您还有哪里不舒服?”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孟奇完全没弄明白自己所处的状况,大脑似乎成了一团浆糊,木木地道:“没有。” 马脸男子的表情顿时松懈了下来,然后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二少爷,侯爷也是迫不得已,在寺里怎么也比家里好,你不想想,哎,虽然这里青灯古佛,远离红尘,但少林是天下武道大宗,说不得您将来还有机缘凝就罗汉金身,威压天下,超脱人世苦海,而且你身来既得佛缘,有无名老僧送你一块玉佛坠子……” 说到这里,他似乎也觉得这样的可能太过渺茫,心生羞愧,声音渐渐变低,嘴巴蠕动了几下后,改换了说辞:“纵使金身难成,少林七十二绝技亦门门神奇,您若是能学到几门,将来纵横江湖,快意恩仇,岂不快哉……”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愈来愈低,宛如蚊蝇,到了最后,他干脆抬起左手,掩住面孔,转身便走,徒留一声如烟长叹。 看着这马脸男子的背影三两下之间就消失在了山岗密林内,被他唠叨话语弄得满头雾水的孟奇只想问一句: “大叔,你谁啊?” 简直莫名其妙! 孟奇此时已经察觉自己不在熟悉的地方,而是一个异常诡异的环境里。 一个类似于我国古代的地方! 我就熬夜看了下世界杯,至于这样吗?一觉睡醒就穿越了? 孟奇并没有怀疑这是谁谁谁的恶作剧,也没有认为是在古装拍摄棚,因为刚才那位马脸大叔掩面而走时,虽然步伐凌乱仓促得像是背后有恶鬼索命,但速度之快,如同惊马,绝非常人所能为! “一看就是武功高手!”孟奇根据小说、电视的经验“判断”道。 “南无阿弥陀佛,随我入寺吧。”正当孟奇思维开始活跃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一声低沉的佛号,吓得他差点没惊叫出声。 我的背后什么时候还有一个人? 我居然一点也没有感觉! 差点扭到脖子的转头后,孟奇看到了一位身着黄褐僧衣的和尚,他身量极高,却瘦如竹竿,五官无甚特殊,只那双眼睛带着挥之不去的的颓丧,而这让他的年龄难以判断,四五十岁亦可,三十出头无错。 见孟奇注意到了自己,这黄衣僧人没再多话,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转身往寺庙正门走去。 黄墙黑瓦,暗红大门,这座寺庙的正面与孟奇曾经去过的寺院没什么区别,只是大了许多,宽了许多。 而让孟奇惊愕的是,在大门之上,一块鎏金横匾写着三个类似于楷书的大字: “少林寺”! 居然真的是“少林寺”! 这里的文字居然与古代楷体字大同而小异! 初临陌生诡异之地,孟奇不敢发问,忍住惊讶和疑惑,迈步紧跟着黄衣僧人。 直到这个时候,孟奇才发现自己手短脚短,仔细打量了一番后,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地想道:“另类的‘返老还童’……” 从手掌的大小、白皙程度,腰戴的玉佩看,这具身体大概在十四岁以下,养尊处优。 “不知这具身体长相如何,长得好看的人才有青春啊……” “少林寺中,青灯古佛,还需要什么青春!” “不知道能不能拒绝入寺,但我现在这小身板,离开了少林,根本活不去,这里可是一个有武功的世界,不知还有没有妖魔鬼怪……哎,不少古代记载里,那些豪门大族蓄养娈童成风……” “按马脸大叔的说法,此少林即使非彼少林,也依然是武道大宗,同样拥有七十二门绝技,不知道有没有《易筋经》……” “以前经常幻想自己成为一代大侠,快意恩仇,这下有希望了,可我为什么还是不开心呢?电脑、手机、网络,以及,家人……” “学点武功似乎也不错,额,罗汉金身是什么?” 孟奇看似沉静地跟在黄衣僧人后面,越过了一个个灰衣僧、黄衣僧,可谁也不知道,他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纷纷扰扰,根本停不下来。 不管思绪有多么飘忽,孟奇最终还是只能认清现实,以自己这具身体的年龄和被人遗弃的状况,唯有安心在少林寺学武一段时间。 “不知将来可不可以带艺还俗?酒可以戒,肉不能戒!”孟奇觉得自己真是“深谋远虑”,走一步看百步,已经开始思索学成之后的事情了。 这一路上,黄衣僧人都未穿过供奉佛像的大殿,而是从两侧绕行,越过几处院落后,他第一次推开了一处大殿之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孟奇极目眺去,发现了几十个十五岁以下的孩童,最小的估计只有八九岁,他们盘坐在蒲团之上,目光集中于上首的一位宽面大耳僧人,这僧人同样着黄衣,表情严肃,手握戒尺。 “南无阿弥陀佛,玄藏师兄,所来何事?”这宽面大耳的僧人有一把浑厚的嗓音。 啧,完全可以去唱美声了,孟奇越是紧张越是忍不住乱想,同时知道了带自己入寺的竹竿和尚法号玄藏。 玄藏低宣佛号后道:“玄苦师弟,这是我之前提过的那小孩。” 他坦坦荡荡,一点也没有私下交代的意思,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嗓音干瘪难听,与玄苦差距甚大。 玄苦看了孟奇一眼,不见笑容地道:“依次而来。” 孟奇不太明白地看了看他,身旁的玄藏则指了指一个空着的蒲团:“等着询问。” “是。”孟奇再怎么也是工作过好几年的人,这点状况还是能看懂的,于是手脚麻利地学着其他孩童盘坐于蒲团之上。 玄苦没再看孟奇,手握戒尺,问起了某位孩童:“俗家姓名为何?为什么入我少林?” 这孩童大概十岁出头,唇红齿白,模样俊俏,表情却有点木讷:“我叫方阿七,因为吃不饱饭,被卖给了和尚。” 噗,好几个孩童失笑出声,他们都是年龄较大的那批,这方阿七的回答简直是当着和尚的面骂秃驴啊!看来他脑袋有点问题。 玄苦皱了皱眉,脸色略黑地道:“以后不要再用俗家姓名,你的法号是‘真慧’,入杂役院。” 轻微的吸气声从几个年长懂事的孩子口中传出,他们的表情告诉孟奇,这杂役院似乎不是什么好去处。 “方阿七就是真慧,真慧就是方阿七……”已经是“真慧”的方阿七低声诵念着。 玄苦目光移开,投向了某个相对年长的孩子:“俗家姓名为何?为什么入我少林?” 这孩童应该有十三四岁了,表情略紧张,可还是流畅地回答道:“回禀大师,弟子姓刘名治,因家人慕佛法,崇武道,而被送到少林。” 他们是经过挑选之后的孩子,根骨都算不错。 玄苦微微点头:“还算坦白,若你只言慕佛法,那就要让你去杂役院了,今日起,你法号‘真德’,入‘武僧院’。” “谢玄苦师叔。”真德双手合十道。 按照他知道的情况,一旦有了法号,根据“心空无玄真,清净智慧深”的排序,自己在有正式师父前,也可以直接称呼玄苦为师叔。 玄苦没为他的小聪明点头,直接越过了他,开始询问别的孩童。 真德内心一凝,看来玄苦师叔正如传闻里那样,为人极其方正,不能靠阿谀奉承打动。 对玄苦的询问,孟奇最初完全是抱着看热闹得信息的悠闲心态,可突然之间,他的表情就凝固了。 “我叫什么?” “这具身体叫什么?” 孟奇搜肠刮肚,抓耳挠腮,却始终想不起这具身体的姓名,他连一点记忆都没有继承! “总不可能直接说孟奇吧,玄藏还在看着呢!” “他肯定知道这具身体的来历和姓名!” “得想个办法唬弄过去!” 在好像很严格很严肃的玄苦面前,孟奇不敢多言,不敢悄悄去套玄藏的话,不敢装失忆,只能默默思索着别的办法,免得暴露了自己穿越的事实,这里似乎有真的罗汉! “俗家姓名为何?为什么入我少林?”孟奇还未来得及想出好主意,玄苦就已经手握戒尺站到了他的面前。 孟奇张了张嘴,忽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既入少林,俗名已忘。” 回答之后,孟奇暗暗为自己鼓掌,真是太机智太贴切佛法真意了! 玄苦仔细地看着孟奇,手中戒尺轻轻晃动了两下,没再追问后一个问题的答案,直接严厉地道: “机心太重,入杂役院,法号‘真定’。” 第二章 空门 孟奇的暗喜被打断,得意转为羞恼,而真德等小沙弥望过来的目光又惊讶又鄙视,颇有小学生要与坏同学划清界限的意味,唯有真慧“方阿七”目光呆呆地看着前面的金身佛像,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下意识之中,孟奇半转头,看向旁边的玄藏,他会不会看出了什么端倪? 对他来说,羞恼、沮丧是小事,暴露了自己借尸还魂的事实才是天大的问题! 玄藏依然满脸苦色,眼含颓丧,感受到孟奇的目光后,轻轻摇了摇头:“南无阿弥陀佛,一切以玄苦师弟之决为准。” 他并未暗示,直接说了出来。 呃,他以为我看他是在向他求情……孟奇内心悄然松了口气,明白自己过了这关,除非遗弃这具身体的父母、马脸大叔等找来,否则应该不会被看穿了,若是再过个十年八载,那就更加没人怀疑了,童年时的记忆本就容易遗忘。 比起这个,打入杂役院只是一件小事! 歪打正着的孟奇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像真慧那样呆滞,免得被玄藏看穿自己其实没那么沮丧和伤心。 宽面大耳的玄苦一一询问完剩下的孩童后,加孟奇、真慧一起,共有六人入杂役院,其余则归属武僧院。 他右手的戒尺轻轻敲着自己的左掌心:“随我去杂物院剃度,领僧袍佛经等事物,日后好生刻苦,未尝没有入菩提、达摩两院修习高深佛经、武功的机会。” 这里也有达摩?孟奇愣了一下,但玄苦没给他思索的时间,直截了当地穿过孩童们,往殿外走去。 周围皆是陌生人,孟奇不敢多问,紧跟在玄苦和玄藏两位黄衣僧人背后,拐入了附近的一处院落。 “你们不算正式入门,只需拜过佛祖,剃度留名。”玄苦指着小佛堂内的蒲团道。 “是,玄苦师叔。”孩童们都随着真德回应道,然后一个接一个地跪在蒲团上,向上方的金身佛像叩头。 等到所有孩童都拜过佛祖,玄苦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地对佛像行礼,口诵“南无阿弥陀佛”,接着,他走到了一位孩童面前,将右手轻抚于他的头顶。 这孩童乌黑的长发立生变化,以孟奇肉眼可见的速度根根转为枯黄,落叶般飘零于地,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这孩童就成为了真正的小沙弥。 “烦恼落尽,红尘远离。”玄苦庄严地说了一句,醇厚的嗓音在清净的佛堂内回荡。 “这是什么武功?太神奇了!”孟奇又惊愕又兴奋,自己以后有机会学到此等武功吗? 玄苦挨个走到孩童面前,将他们的头发除去,口中始终说着同样的话语。 轮到孟奇之时,他低下头,默念起佛祖道祖之名,哀悼着即将与自己告别的头发。 厚实宽大的手掌轻抚了一下孟奇的头顶,一根根枯发在他眼前飘落,这让他悲从中来,差点难以自抑,自己可是爱死了红尘,从未想过出家为僧的。 “烦恼落尽,红尘远离。” 玄苦的声音宛如突然敲响的磬钟,震得孟奇浑身一颤,心灵澄净。 可玄苦离开,澄净消失之后,孟奇的信念依然坚定,将来一定要还俗! 拜佛,剃度,留名僧碟之后,玄苦让几个灰衣僧人带这帮孩童去后院领了各自的事物——两套灰色僧袍,两双鞋袜,《少林戒律》,《早课十二小咒》等。 “等你们在‘讲经院’习了字,就可以背诵本寺戒律和早课小咒了,在此之前,我先大概地讲一讲本寺主要戒律,一,不得欺师灭祖,二,不得允许,不能偷学武功,三,不得杀生,四,不得饮酒,五,禁荤辛,六,不得破色戒……”玄苦将需要遵守的主要戒律反复讲了几遍,末了严肃地道:“违反之人,轻则责骂,重者废除武功,逐出本寺。” 他只提了其中两个处罚,分别是最轻和最重的,其余还有罚做苦力、抄经、杖责、面壁等。 交代完这些事情后,他和玄藏带着这帮小沙弥离开了“杂物院”。 “本寺之中,着灰色僧袍者为一般僧众,着黄色僧袍者是各院执事僧,着黄色僧袍披红色袈裟者是方丈、各院首座和长老……”一路之上,玄苦毫不放松地给小沙弥们灌输着“寺内常识”,直到真德等人进了“武僧院”,他才重新变得沉默。 一行人越走越偏,黄墙内外,皆绿树掩映,少见佛殿,过了好一会儿,孟奇才看到一处斑驳陈旧的院落。 “哎呀,玄苦师弟,玄藏师兄,你们来得这么早?”门口一胖大僧人笑嘻嘻迎了上来,同样一袭黄衣,但衣领斜开,肚子腆着。 玄苦皱起眉头,一丝不苟地合十道:“南无阿弥陀佛,玄心师兄,怎可如此慵懒?” 胖大僧人玄心早就熟悉了玄苦的脾气,一点也不生气地道:“哎呀,你太执着于外相了,这是给我们杂役院的弟子?” 他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与玄苦纠缠,直接指着孟奇等人道。 “还请玄心师兄安排。”玄苦一本正经地回答。 这时,一直做着锯嘴葫芦的玄藏忽地开口:“真应,真观还在杂役院吗?” “还在,还在!”胖和尚玄心疑惑地道:“玄藏师兄,你问他们做什么?难道有意收他们为徒?” 玄藏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我武道已毁,不便误人子弟,何敢收徒?玄心师弟,劳烦你让他们与真应、真观一屋。” 他所指的正是孟奇和真慧。 孟奇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玄藏这还是第一次出手安排自己的事情,难道真应、真观两个和尚有特殊之处,能帮助自己? “哈哈,玄藏师兄你吩咐的事情,师弟我哪敢担一句‘劳烦’?这等小事,何需如此?”玄心一口答应了下来。 玄苦侧头看了玄藏一眼,并未多说什么,而是正色对孟奇、真慧等小沙弥道:“我将你们安排在杂役院,是因为你们各有问题,若能自我得解,打磨心性,日后未必没有入武僧院,达摩院,乃至菩提院的机会。” “可若是继续偷奸耍滑,慵懒贪玩,心性浮躁,不堪受苦,我亦不会隐瞒,必将通报戒律院,给你们相应惩罚。” 他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以示坦坦荡荡,没有一点私心,说得旁边的玄心老脸微红。 “是,玄苦师叔。”孟奇等小沙弥齐声回答。 目送玄苦、玄藏离开后,玄心扭动了下身体,让一块块肥肉上下抖动起来:“终于走了,最怕看到这铁面鬼了。” 这和尚……孟奇装起目不斜视,跟随着走路东摇西摆的玄心进入了禅房。 “真应,真观,这是你们的师弟真定,真慧。”玄心指了指孟奇和真慧两人后,转身就带着其他小沙弥前往别的禅房了。 禅房之内,有一通铺,足可容七八人入睡,其余别无他物。 通铺之上,两灰衣僧人一躺一坐,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躺着之人表情呆滞,茫然无语,坐着之人两眉深锁,语气冰冷:“包裹行李等放在铺底就行了,想要喝水,自去院内水缸取。” “不知师兄怎么称呼?”孟奇看了一眼木木讷讷的真慧,决定还是自己开口建立良好的“室友关系”。 坐着之人冷冷地道:“真观。” 回答之后,他就不再言语,甚至扭头不看孟奇和真慧,让孟奇一肚子拉近关系的话题无从发挥。 至于真应,更是闭上了眼睛,继续入睡。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孟奇肚中暗诽归暗诽,表面却笑眯眯地对真慧道:“真慧师弟,我是真定,日后你叫师兄就行了。” “是,师兄。”真慧一点也没有为难地叫道。 还是这呆呆的小家伙好啊!孟奇暗自感叹了一声,决定发挥师兄的作用,好好帮助真慧:“小师弟,诶,我就叫你小师弟好了,来,我们先把僧衣换上。” 虽然屋内有人,但当初大学时经常在寝室赤膊纳凉的孟奇并无不适,迅速将衣物褪下,换上了僧衣。 他一边悄然感谢着僧衣穿戴简单,自己不至于出乖露丑,一边检查着之前来不及审视的身上事物。 这具身体的衣袍,织工精细,质地轻软,哪怕孟奇并不识货,也能看得出来价值不菲,同时,“他”腰上垂着一块通透的玉佩,脖子上戴着一个以红绳系着的小小玉佛坠子,紧贴胸口,清清凉凉,好不舒服。 孟奇仔细把玩了一下这拇指大小的玉佛,只见“它”满脸慈悲,栩栩如生,显然雕工不凡,同时,“它”手感细腻,既温润又给人清凉之感。 “按马脸大叔所言,这玉佛是什么无名老僧所送?但既然什么侯爷并未收走,估计并非凡品,还是贴身戴着比较好。”孟奇将玉佛坠子重新悬在胸口,贴身而藏,然后把玉佩、衣物等收拾了起来,放到了自己选中的铺位之下。 这时,一直沉睡状的真应猛地翻身坐起,麻利地穿鞋出门,看得孟奇一愣一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晚膳时间了。”真观冷冷地说了一句,也下了通铺,往门外走去。 这两个都是什么人啊!孟奇再次暗骂,然后转头对真慧道:“小师弟,好了没?晚膳时间了!” “好了!”真慧话音刚落,小小的身影就像兔子一样窜到了门口,仿佛已经饥饿难耐。 “……”孟奇顿时窘了,这里难道只有自己比较正常? 真慧忽地停在门口,回头看向孟奇,满脸的疑惑:“师兄,你不去吗?” 算你有点良心,懂得等我!孟奇暗暗想道,然后半开玩笑地回答:“我还不像你们这样饿。” 看你们一个两个,就像饿死鬼投胎! 真慧疑惑顿消,认真地点了点头:“师兄,那我先去了。” 他一个转身就飞跑了起来。 喂!我只是开个玩笑,不用当真……孟奇嘴巴半张, 翕动了几下后大声喊道:“诶,小师弟,等等我!” 突然,一阵悲凉袭上了他的心头,别人的是小师妹,为什么我只有小师弟,而且可以预见的将来也不会有师妹。 第三章 举头望明月 杂役院的斋堂简单陈旧,木桌配条凳,青灯照人面。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孟奇进了斋堂才知道杂役僧洋洋洒洒,足有五六十号人,这样看来,整个少林的和尚恐怕得以千人计了。 一片灰扑扑的僧袍之中,没谁注意孟奇等新来的小沙弥,各自坐在条凳上,等待着轮值的杂役僧担着食盒进来。 “小师弟,坐这里。”孟奇身怀大秘,又陷于陌生之地,难得有个傻傻呆呆的真慧相伴,因此秉承着成年人心态的他,对真慧倒是颇为照拂,也算是排解畏生之意。 真慧的表情一直很认真,看不出有什么怯生的情绪,大大方方坐到了孟奇对面,目光凝聚在附近的食盒之上。 “这小孩不会以前饿傻了吧?”孟奇悄悄嘀咕着,怀疑真慧的智商有缺陷,否则不会这么木讷。 轮值的杂役僧们终于挑着食盒到了孟奇他们这一桌,等盖子打开,香味是扑鼻而来,钻入心扉。 “好香!”孟奇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心中狐疑地想道:“是少林的‘大厨’水准真的很高?还是我太饿了的缘故?” 杂役僧弯腰将饭菜从食盒内取出,一一摆在了桌子上,孟奇凝目一看,顿时愕然,这,这似乎大概可能是肉? 正中央的朴素海碗里,那肥嘟嘟、油汪汪的块状事物应该是肉吧? 可这里是和尚庙啊! 孟奇不太相信地拿起筷子,打算夹一块尝尝,可嗖嗖几下,左右对面斜前都有筷子伸来,海碗内疑似肉的事物立刻少了整整一层。这一桌的杂役僧们在抢食之上皆为不凡。 看着真慧咬得满嘴油污,孟奇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一边感叹他们真能抢,一边夹了一块塞入自己口中。 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口感极佳,真是人间美味啊! 可TMD真是肉啊! 孟奇觉得只有粗口才能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一是为自己的口腹呐喊欢呼,二是抒发难以置信的心情。 “喂,小师弟。”孟奇低低唤了真慧一声。 真慧运筷如飞,嘴巴不停,眉清目秀的小脸之上全是专注的神情:“嗯?” “这是肉啊!”孟奇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小师弟,不要落入陷阱,违反了戒律。 真慧诚恳地点了点头,含糊不清地道:“是肉。” 我不是在询问你……孟奇感觉自己和真慧的交流有点困难。 这时,旁边有人冰冷冷地道:“‘开窍’之前,只戒荤辛。” “荤不就是肉吗?”孟奇下意识反问道,这才发现自己旁边坐着的是“室友”真观。 真观没有停止进食的动作,略带嘲讽地道:“看你是个贵家子弟,却连‘荤’字都不解?” 这正中孟奇的软肋,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忽然,斜前方一个眉目疏朗的年轻和尚笑道:“荤辛合指味道浓郁的葱蒜等事物,非特指肉食,但近百年来,世人常以荤代肉类,师弟不知,实属正常。” 孟奇感激地点了点头,这年轻杂役僧继续说道:“我佛门原本只禁杀生、荤辛,不禁肉食,后慈悲为怀,也渐渐禁绝,但我少林为天下武道大宗,弟子多行强身健体之事,若少了肉食,又无灵草丹药补足,难免亏损身体,故《少林戒律》有云,开窍之前,弟子秉原初之意,只戒荤辛,但不可杀生。” 也就是说,请俗家弟子或山下农夫宰杀便可?孟奇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少林作为武道佛门,肯定得考虑打熬身体阶段的弟子状况,因此借佛门原意,网开一面。 见这年轻杂役僧谈吐不凡,条理清楚,孟奇心生好感,微笑问道:“不知师兄法号?” “真言。”年轻杂役僧手中木筷同样没停。 孟奇接着追问:“师弟真定,敢问师兄,‘开窍’何意?” 他这是仗着自己这具身体年幼,完全可以推脱为尚未被家人教导来强行解惑。 真言哈哈笑了一声,左手指了指木桌:“日后便知,先管口腹。” 孟奇顺着他的手指一看,桌子之上七八个海碗装的菜肴已经空了一半! 我擦!这群贱人,都不等等我! 暗骂了一句后,孟奇拿起木筷,加入了抢食的队伍。 ………… 好不容易吃饱之后,孟奇抹着嘴巴,饭后散步般与真慧往禅房返回。 “哎,老实说,这饭菜的水准还是差了点,刚开始觉得美味多半是太过饥饿的关系。”孟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打了个饱嗝,评价起今次的晚膳。 真慧认真地想了想:“我以前吃的都比不上这次,不过既然师兄你觉得差了点,那就肯定差了点。” “啊,这么相信我?”孟奇见真慧说话颇有条理,觉得他似乎还有救,于是好奇地顺着他的话语问道。 真慧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觉得师兄你是个好人,不像其他人那么讨厌我,所以相信你。” 《论童年遭遇与心理疾病的关系》……孟奇脑海里不知怎么就冒出了这个内容。 正当他打算再吹下牛皮,树立师兄的光辉形象时,玄心腆着肚子走了过来:“诶,你们两个,去把院子打扫一下,等等师叔我要给你们增广江湖见闻。” 增广江湖见闻?孟奇顿时有了兴趣,问清楚扫帚存放的地点后,招呼着真慧就去了院子角落的杂物房。 作为一名杂役僧,就得有随时被安排事情的觉悟,孟奇对此并不排斥,只要不太过分,不专门针对就行,就像读书或工作的时候,班主任或老板布置任务,安排做下大扫除,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刷刷刷,扫帚扫过灰白的石砖地面,扬起灰尘,除去落叶。 孟奇和真慧目前还未发育的身体挥舞扫帚有点勉强,但还算轻松,毕竟院子经常被打扫,并不太脏。 扫着扫着,孟奇突然冒起一个奇怪又有趣的想法,顿时嘿嘿一笑,装出苍老的声音:“小师弟啊,我们这算不算少林扫地僧?” 啧,一代高人的进阶之路。 “嗯,扫地僧。”真慧头也不抬地继续扫着。 孟奇的笑意卡在了嘴边,哎了一声,内心暗道:“不懂梗真无趣!” 收拾起心情,孟奇配合真慧,赶在天黑之前将院子打扫了干净,然后就看到一位位灰衣杂役僧抬着斋堂的条凳进了院子,杂而不乱地各自摆放坐下。 “很熟练啊……”孟奇怀疑玄心是不是经常给大家增广江湖见闻? 到了天黑,吃得油光满面的玄心晃晃悠悠地从自身的禅房走了出来,立刻有几名杂役僧迎了上去,摆凳的摆凳,点灯的点灯,好不殷勤。 “师兄,什么是江湖见闻?”木木讷讷的真慧似乎对这个有点兴趣。 “这个,这个,说来话长,等玄心师叔讲了之后,我再慢慢给你解释。”初来乍到的孟奇没心思去给真慧解释“复杂”的名词,安坐在条凳上,等待着玄心开始。 玄心环视了一圈,满意地看到渴望的神情,咳嗽了一声后道:“今天继续给诸位讲我在江州城经历的那场大战。” “说来,那‘飞天夜叉’言无我与‘寒冰仙子’叶玉琦皆是地榜之上赫赫有名的人物,那一战,打的是赤地百里,大江冰封,师叔我慈悲为怀,怎肯忍见万民遭劫?于是宣了一声佛号,欲化两人私怨……” 他讲得眉飞色舞,下方的杂役僧却表情不一,绝大部分半是鄙夷半是期待。 “玄心师叔这么厉害?”听着江湖轶事的时候,真慧比平时活跃了许多,似乎对它有对食物一样的兴趣。 前排的贪睡和尚真应头也不回,细若蚊蝇地道:“‘飞天夜叉’言无我是江左‘僵尸拳’掌门,‘寒冰仙子’叶玉琦则是北周画眉山庄陆大先生之妻妹,都在地榜前三十,与我少林达摩、菩提两院首座相类。” 达摩、菩提两院首座,杂役院执事僧……孟奇瞬间就明白了玄心在吹牛,当然他吹得很有技巧,将发生过的江湖大事巧妙地嫁接到了自己身上。 这贪睡的真应和尚比起冰冷冷的真观和尚,倒是见多识广? 真慧呆呆地继续问道:“玄心师叔原来这么厉害啊!” 他压根儿听不懂真应的弦外之音。 孟奇拉了拉他的僧袍,小声地道:“首座比玄心师叔厉害很多很多。” “可……”真慧还想问既然玄心师叔不厉害,那他为什么还能阻止这场大战,可却被孟奇摆手止住,让他回去再问,免得被玄心听到,恼怒责罚。 玄心讲得口沫横飞,好一会儿才将这场“万家生佛”的江湖轶闻讲完,末了看向孟奇、真慧等新进小沙弥:“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吗?江湖之事,师叔我可是无所不知。” 孟奇赶紧道:“玄心师叔,我们对江湖之事所知甚少,您这么讲来,很多都听不明白。” “有道理,听不明白就不能真切地感受到我的威风了。”玄心点了点头,清了清喉咙,“那我先给你们介绍下江湖常识,就从咱们佛门四大寺开始。” “谢谢玄心师叔。”孟奇颇为高兴地道。 玄心得意地讲道:“虽然天下武道宗门繁多,门派林立,但说到能持武道牛耳者,当今唯佛门四寺,道家三宗,持剑六派,天下六擘,邪魔九道,世家十四,以及,以及外道六师各自留下的传承。” 言及外道六师,他也不太肯定的样子,但这不妨碍他继续说下去:“佛门四寺,分别为我大晋少林寺,北周水月庵,西域金刚寺,以及,兰柯寺。” 提到兰柯寺的时候,他再次停顿了一下,流露出不太肯定的模样,然后恼羞成怒状地道“其实师叔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要将兰柯寺列入佛门四寺之列,他们的所在无人知晓,传人也少行于江湖,根本没有名震天下的事迹。” 其他杂役僧似乎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纷纷好奇地询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将兰柯寺列入佛门四大寺?” 玄心又开始得意了,炫耀般道:“据说方丈年少时行走江湖,曾经遇到过兰柯寺传人,后来他对这件事情只说过一句话:‘若是有缘,兰柯寺天涯咫尺,若是无缘,咫尺天涯。’” 天涯咫尺,咫尺天涯? 好神秘! 包括孟奇在内,一个个灰衣僧人都被震了一下,又迷惑又好奇又心惊。 见自己震住了杂役僧们,玄心呵呵笑了一声:“言归正传,还是先讲我少林寺。” “几万年前,魔佛乱世,被佛祖降临镇压,可《如来神掌》却因此散失天涯,踪影全无,及至两千年前,我少林之祖达摩自南荒而来,一苇渡江,偶得《如来神掌》第三式,这佛门至高绝学之一才重现于世。” “虽无总纲,但达摩祖师天授之资,面壁十年,从《如来神掌》第三式中悟出了《易筋经》及多门绝学,开创我少林一脉,短短百年,已是天下武道大宗,后经历代祖师、神僧共力,我少林已有七十二门绝学之多,哪怕与《易筋经》同样的镇寺之宝,也多了《大梦真经》与《摩柯伏魔拳》,具体是哪位祖师或神僧所创所得,日后再讲。” 什么魔佛,什么《如来神掌》,什么《大梦真经》与《摩柯伏魔拳》,听得孟奇心神摇曳,向往之意顿生,这个世界的武道恐怕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神佛都有了!当然,也可能只是传说。 咳,玄心突然咳嗽了一声,笑嘻嘻地道:“夜已深,剩余明日再讲。” 说完,他当即起身,闪入禅房。 这,这太吊人胃口了吧!孟奇正准备听七十二门绝学、金刚寺等事情的,现在真是抓耳挠腮,心痒难耐,可玄心已经走了。 收拾好院子,孟奇和真慧默默地回到禅房,真观与真应已经熟睡,呼吸之声延绵悠长。 两人没有说话,各自除掉鞋袜,躺到铺上,像是还沉浸在刚才玄心描述的武道世界里。 “小师弟,你甘心一直当杂役僧,无法学到少林绝学吗?”沉默之中,孟奇突然低声发问。 真慧疑惑地道:“师兄,什么叫甘心?” “就是乐意,高兴,喜欢,不想要更多。”孟奇再次觉得和小孩子真慧沟通有点困难。 真慧哦了一声:“能吃饭、睡觉、干活、吃饱,能听到玄心师叔讲故事,我很甘心了,比以前好多了。” 说着,他补充了一句:“如果能学到《如来神掌》,那就更好了。” 噗,孟奇的口水差点喷了出来,真不知道真慧这算是甘心呢,还是不甘心呢。 孟奇缓了一下,刚要说话,忽地发现真慧的呼吸变得轻微,已然入梦。 整间禅房彻底安静了下来,只有几道呼吸声轻轻起伏,这反而衬托得夜更深更幽。 窗外明月高悬,在通铺前洒下了一层银白,宛如寒霜。 孟奇看着这恬静安宁的画面,过去种种顿时无法压抑,齐齐涌上心头,思念、悲伤、徘徊、迷茫、自怜等情绪纷至沓来。 白天来不及想那么多,所以这安静的夜晚分外“销”魂。 那无法割舍的过去,那心如刀绞的“永别”,让孟奇久久无法入睡。 直至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才真切地明白了青莲居士那首诗的真正意味。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望着窗外寒月,孟奇一时痴了。 第四章 百日筑基 一条清澈的小溪从山林中流出,于孟奇眼前盘旋了一圈后往着山脚流落。 附近绿树掩映,薄雾弥漫在山林之间,空气极其清新,让孟奇有身心旷怡之感。 天还未亮,晨钟响起,惊醒了孟奇,在早课学了梵文小咒之后,他和真慧就被玄心安排到此处挑水,周围还有真应、真观等人,以及用挑水进行锤炼的武僧院众僧。 看着溪水,孟奇不经意间从缓慢流淌的水面依稀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这是一个眼如点墨,眉似远山,粉雕玉砌的小孩,年龄大约在十二三岁,仅仅比真慧大一点。 “长得真不赖啊,以前看来也是养尊处优。”孟奇“自我”赞美了一声,但旋即哀叹,这对一个和尚来说有什么用?我一定要还俗! 他将木桶沉到水底,打算试试自己的力气有多大,同时,叮嘱着身边的真慧:“小师弟,你只挑一半就差不多了,不要逞强。” “嗯。”真慧看着小溪里游过的鱼儿,舔了舔嘴唇。 正当孟奇准备将木桶提起时,忽然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于是转过头,顺着目光望了过去,恰好看到一群还算熟悉的武僧,他们正是与自己一起被玄苦剃度的小沙弥,其中孟奇还能记住名字的不多,现在看着自己的真德就是一个。 真德的眉毛颇为杂乱,脸颊瘦长,见到孟奇回望,脑袋微抬,似乎有点傲慢和得意。 他周围的其他小沙弥见状,都从满脸苦色转化为了喜笑颜开,似乎在看到比自己过得更差的“同伴”后,武僧院生活的艰苦烟消云散了。 是啊,我们进了武僧院,而真定和真慧只能当杂役僧,这可是值得高兴和骄傲的事情。 真德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可看了一眼旁边的戒律僧后,还是闭上了嘴巴,将木桶从溪中提出,满满的两桶。 孟奇撇了撇嘴巴,决定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自己总有一天要进入武僧院,学到少林绝学! 他摒除了杂乱的心思,用力将两只木桶提起。 木桶刚离开水面,孟奇内心就霍然一惊,怎么会这么轻? 他感觉自己没用什么力气,木桶就被提了起来。 “重吗?”孟奇疑惑地询问着真慧。 真慧老实巴交地走了过来,提了提孟奇身前满满的两桶水,提的青筋暴突,脸部扭曲,然后点了点头:“重。” “不是水的问题?”孟奇轻吸了口气,内心暗道,“难道这具身体天生一把好力气?呃,看皮肤,看衣着,看饰物,以及马脸大叔口中的侯爷,这具身体恐怕出身显贵,也许以前练过武,打好了基础,力气比正常小孩大很多。” 不管是什么原因,孟奇对挑水再没有畏惧,俯下身体,担起了两桶水,跟着前面的武僧队伍踏着石阶爬山。 队伍迅速拉长分开,多年锤炼的武僧们担着铁桶和水也能健步如飞,很快消失在山林里。 孟奇为了不引人注目,与真慧等几个杂役僧拖到了最后,而真德等武僧院的新晋小沙弥由于刚进寺一天,尚没有进步,也与他们一样。 感受到孟奇等人的目光,真德等武僧院小沙弥脸色涨红,纷纷沉下腰,摆好姿势,大踏步前进,不想与这群杂役僧落到一起。 看到他们速度加快,孟奇内心一动,也学着他们沉下腰,摆好姿势,顿时觉得装满水的木桶更轻了。 “这个姿势很简单嘛……”孟奇摸索着让自己更轻松的发力技巧,步伐渐渐加快,不知不觉就甩开了真慧,超过了真德。 “哼,开始要稳,要不然后面走不动!”真德忿忿不平地在孟奇背后说了一句。 孟奇嘿了一声,觉得自己明天有必要换大木桶,否则没有锻炼的效果了。 不过山路难行,又是往上,孟奇到了后来,还是出了一身汗,气喘吁吁。 “注意控制呼吸。”忽然,有道严肃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孟奇侧头望去,这才发现巡逻的戒律僧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旁边,示范着呼吸的节奏,他又惊又喜,学着调节了呼吸,很快没有了气乱力尽的现象,一路回到了寺庙 “明天换大桶挑水。”戒律僧吩咐了一句,又往下去迎其他小沙弥。 孟奇嘴角抽搐了一下,虽然自己心里也有这个想法,但还是颇为担心力气不够啊。 过了一阵子,真慧真德等小沙弥也担着水上了山,看到神闲气定的孟奇正在那里呼吸着“晨曦”。 “只,不过,力气,大而已。”真德喘着气,嘀咕了一句,与其他武僧院小沙弥一样,觉得在明明比不过自己等人的真定面前丢脸了! 然后,他们没有停留,急冲冲离开了这里。 “小师弟,顺口气,还好吧?”孟奇压根儿就没关注他们,问着大口喘气的真慧。 真慧点了点头:“很,很好,早,早膳!” ………… 用过早膳,天刚蒙蒙亮,东方一片赤红。 孟奇却没有大体力劳动后的酸软,反而更觉清醒,神完气足。 “这具身体真的很不错啊……”孟奇打量着斋堂里一个个累得东倒西歪的杂役僧,欣喜之感油然而生,不管如何,一具好身体是自己将来的依仗。 “新来的跟我去讲经院。”玄心拿着一根鸡腿,笑嘻嘻地站在斋堂门口,见到孟奇望过来,轻轻颔首道,“做得不错嘛,不要给武僧院那群小崽子脸面,晚上回来,师叔有奖励给你。” “奖励?”孟奇心中一喜,虽然有点讨厌玄心,但奖励谁不爱? 玄心还未回答,真慧就木木呆呆地道:“玄心师叔,开窍之后不得食肉,你违背戒律了。” 孟奇脑袋嗡了一下,想转身捂住真慧的嘴巴却慢了一拍。 果然,玄心的笑容一下就僵硬在了脸上。 他嘴角扯动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道:“师叔我从不违背戒律。” 说完,他再也不提奖励之事,脸色难看地走出了斋堂。 直到这个时候,斋堂内才响起了一道道低笑声。 真慧不太明白地看着孟奇:“师兄,他们笑什么?” 笑你太傻太呆……孟奇内心回答着。 不过真慧关心的不是这个问题,马上就转移了注意力:“师兄,为什么玄心师叔说他没有违背戒律,可他明明在啃鸡腿啊!” “因为他还没有达到开窍的境界……”孟奇声音飘渺地回答道,觉得有必要给真慧讲讲做人的道理,免得他老是犯傻得罪人,从而牵连到自己。 “哦!玄心师叔还没有开窍。”真慧恍然大悟,一脸喜色,似乎解开了什么至关重要的秘密。 孟奇见外面的玄心没有停止脚步,顾不得给真慧讲世事洞明人情练达的事情,招呼着他跟了上去。 一路绕过大小佛殿院落,孟奇只听到一片诵经之声,空灵悠远,分外洗涤人心。 “暮鼓晨钟,惊醒世间名利客;经声佛号,唤回苦海梦迷人……”不知怎么的,孟奇就想到了这幅对联,此情此景,实在太贴切不过了。 “咦,真定师侄,你也听过水月庵门口的这幅对联?”玄心笑呵呵地问道。 孟奇汗毛一立,故作镇定地道:“听家父提过。” 只能推到那莫名其妙的侯爷身上了。 玄心也不奇怪,语气唏嘘地道:“师叔我曾经去过水月庵,见过门口这幅对联,所以印象深刻,那时候,庵主以多年地榜第一的实力,强行冲击法身境界,希望能证得‘大慈大悲观自在菩萨金身’,可惜却失败坐化。” “大慈大悲观自在菩萨金身?”孟奇愕然出声,心中莫名火热。 玄心收起唏嘘,呵呵笑道:“水月庵立派之根本就是《观自在菩萨心经》,若成正果,可得‘大慈大悲观自在菩萨金身’,属于大菩萨、大阿罗汉金身之一,远远高于普通菩萨金身和罗汉金身,只次于如来金身、阿弥陀法身和菩提金身,啧,可历代以来,水月庵也就只有开派庵主证得。” “这样啊……”孟奇觉得自己脸皮发烫,心脏乱跳,这个世界竟然有菩萨金身,佛祖金身等,真是又刺激又让人神往。 此时,众人踏入了“讲经院”后,玄心收敛起嬉皮笑脸,不再说话,一本正经地带着孟奇等人进了一处偏殿。 “玄恩师兄,这是杂役院新进的沙弥。”玄心低宣了一声佛号后,指了指孟奇等人。 诵经堂内高坐前方的是一位眉毛雪白的枯瘦老僧,同样穿着黄色僧衣,面前摆着书籍和木鱼,手中握着戒尺。 “你们分别坐下。”他指着下面还空了大半的蒲团,而每张蒲团前面都有一张小几。 孟奇和真慧等人不敢说话,各自找了位置跪坐下来,又等了半刻钟,一个个小沙弥陆续赶到,其中就有真德等一起入寺的“同伴”。 他们诧异地看了孟奇等人一眼,显然没想到杂役僧也能到讲经院学习。 玄恩敲了敲面前的木鱼,让小沙弥们都安静了下来,然后声音不高不低地道:“未来三年,只要你们不违背寺规,每日此时,都可来此识字,除了普通文字外,还得修习梵语,以便研读古经。” 他顿了顿道:“但今日教授你们文字之前,先得引导你们踏入武道。” 听他这么一说,孟奇精神一振,腰背下意识挺得笔直,杂役僧也能得到引导? 这样的疑惑也让真德等人瞪大了眼睛,那杂役院和武僧院有什么区别? “不管是道门静功,还是世俗流法,武道修习之路的第一步皆大同而小异,是为气脉初通,强神健体。”玄恩没有理会真德等人的疑惑,自顾自地讲述道。 孟奇听得专心致志,生怕漏了一个字。 “这一步在道门叫做‘百日筑基’,意指奠定武道修行之基,所谓‘百日’,既正常而言,百日之内,任督等经脉气满自开,我佛门则称之为‘定中修身’,因为唯有心静入定,不散不乱,真气方能自然化生,填补窍穴,开通气脉,而世俗称为‘开脉’。” 玄恩大致介绍着“定中修身”(百日筑基)的要点:“人身有三百六十五处大窍,每化生一口真气后,皆要填入窍穴,而每一处大窍需九口真气方为充足……” “每次入定一刻钟,只能化生一口真气,故根据各人每日修行时间,大致百日到一年,既可完成这一步。” “入定之时,六根清净,不妄想不急切,一刻钟后,自有真气化生,其中一半由督脉上行至头顶百会穴,再下行于上颚,生成一口‘金津’,另外一半,则由任脉上行,及于下颚,化成一口‘玉液’。” “‘金津玉液’相逢,会汇成一口清且甜的唾液,这在我佛门称为‘甘露’,之后吞咽‘甘露’,填入相应窍穴……” 玄恩反复将要点讲了几遍后道:“等到‘定中修身’完成,则精气神皆足,气脉初通,身体强健,如此方能进入下一步‘禅定蓄气’,我佛门又称为‘长养圣胎’。” 说完,他要求各个小沙弥尝试入定。 此非禅定,只要求心静,并不算难,对思绪较少的小孩子而言,相对简单。 可孟奇作为一个成年人,杂思甚多,久久无法心静入定,这让他急躁不已,可越是心急,越是无法入定。 等到他急得满头大汗时,突然感觉胸口有阵清清凉凉的感觉传来,头脑为之一清。 “那尊小玉佛?”孟奇心中一喜,没去多想,慢慢收敛了心神,进入了定中。 第五章 小玉佛 烦乱思绪消失,心静神定,不急躁不担忧,孟奇渐渐感觉到有真气化生,分别经任督二脉,在上下颚分别凝成金津玉液,汇出一口既清且甜的“甘露”。 “甘露”缓缓浸入任脉,依照孟奇存思填入窍穴。 若是身体有亏,则“甘露”不甜,必须经过这样的真气化生,强神健体来补足,而孟奇现在的状况,说明他的身体处在当前最好的状态。 “这具身体似乎已经完成了‘百日筑基’?”不太爱佛门的小沙弥孟奇睁开眼睛,回味着刚才的状况,根据玄恩师叔的描述,“自己”应该已经过了“百日筑基”的阶段,可以开始“禅定蓄气”了。 不过孟奇想了想,还是稳住了心思,过去完成的“百日筑基”归过去,自己若想在武道之路上走得更远,那么必须亲身体验每一步,容不得一点跳跃,这样才能走得更稳走得更远。 玄恩见一刻钟过去,敲了敲木鱼,用清脆入心的响声惊醒众人,然后一一过问各人入定的状况,包括是否能入定,生成的“甘露”品质如何,并分别给予指导。 末了,他点了点头道:“各人回去之后再尝试,我们开始识字。” 翻开面前用来识字的经文,孟奇不出意外地发现,上面的字自己基本认识。 这让他内心喜悦,好歹没有成为文盲,需要从头学习,现在的自己,足以“称霸”讲经堂了! “拿起毛笔,练这个字。”玄恩吩咐道。 孟奇心中的喜悦立刻烟消云散,自己上一次写毛笔字,还是在小学的时候,果然,提笔写出的字极其丑陋。 “需要多加练习。”玄恩背负双手,从孟奇身边经过。 孟奇沮丧地点了点头,突地悚然一惊,若这幅字被玄藏看到,他会不会怀疑什么?自己这具身体很可能出生于显贵之家,连“百日筑基”都完成了,不可能不从小练字! 艰难地张了张嘴,孟奇觉得对玄恩解释亦是无用,反而欲盖弥彰,于是抓紧时间地练字,到时若玄藏问起,可以说刚开始阶段不适应杂役院的活计,手臂酸软,所以字不成字。 到日近正午,玄恩宣布众小沙弥可以离开时,孟奇悄悄把自己练字的白纸带走了,打算毁尸灭迹。 用过午膳,孟奇和真慧等人则被安排去打扫寺内各处,直到夕阳西下。 劳碌了一天后,玄心又将众人招集了起来,继续讲述自己的江湖威风史。 “……水月庵就讲到这里,你们日后若遇上她们,敬而远之即可,而金刚寺,则与我少林不睦,你们千万得小心。” 啊?杂役僧们虽然在出家前也听过不少江湖掌故,世家轶闻,可谁也不知道,同为佛门四大寺的少林寺和金刚寺竟然关系不睦到需要小心! 看到他们睁大的眼睛,玄心满意地点头道:“血刀头陀本是野狐禅,可却有了千载难逢的奇遇,得到了《如来神掌》第五式,从中悟出了两门根本大法,开创了金刚寺一脉,所以,他们一直觊觎我少林密存的《如来神掌》第三式,想通过比较,参悟出如何证就‘如来金身’,两派暗中生了不少龌蹉。” “如来金身……”孟奇眉头一跳,觉得这个事情有点玄幻了,同时又莫名心热。 突然,院门处有人敲门,玄心吓得跳了起来,一脸惶恐地看着那里,脱口而出:“玄苦师弟,我没犯戒……” 话未说完,他表情一沉:“这位师侄,你来我杂役院做什么?” 孟奇回头看去,只见院门口站着一位还算熟悉的小沙弥,那是和自己、真慧、真德等人一起入寺的小孩,是其中最大的两位之一,大概有十五岁。今天在讲经堂学习时,他和杂役院其他小沙弥聊得很是投契,没有歧视这边的表现。 似乎叫做“真永”?孟奇回忆着他的法号。 真永瘦高个子,长得普普通通,但笑起来时会露出满口白牙,分外灿烂:“玄心师叔,我从几位师弟那里听说您见多识广,对武林典故了如指掌,而我最是爱听这些事情,所以,一时心切,贸然上门,还请见谅,允我旁听。” 这个时候,武僧院属于自行安排“定中修身”的时间。 被真永捧了一句,玄心似乎又飘飘然起来,满脸笑容地道:“不妨事,不妨事,坐下听讲即可,多点江湖见闻,将来行走天下才不会吃亏。” 真永左右看了看,直接坐到了孟奇旁边,低声道:“真定师弟,没挤到你吧?” “没有。”孟奇摇了摇头,觉得真永这小沙弥谈吐也是超乎年龄的成熟,十四五岁的年纪,说话倒像个成年士子。 “我看真定师弟你似乎能识字断句,日后还请多多照拂,有用到师兄的地方,但凭开口。”真永自来熟地笑道。 孟奇心中一动,想到他是武僧院的武僧,也笑着回答:“小事一桩,师兄何必如此。” 两三句交谈下来,两人似乎就引为知己,相见恨晚。 玄心见状,咳嗽了一声,让大家安静,然后继续说道:“金刚寺除了两门根本大法,需要注意的是他们的刀法。” “血刀头陀自身乃刀道大家,又参悟了‘如来神掌’第五式的部分奥秘,所以,他证得‘怒目金刚法身’之后创下的三大刀法乃天下刀道之巅,能与它们媲美的实在不多……” 他的讲述听得杂役僧们眉飞色舞,心绪飘忽,可听着听着,大家就有点抑郁了,真永当即举手发言道:“玄心师叔,那我少林就没有可以媲美的刀法吗?” 是啊,我少林武功不是号称包罗万象吗?杂役僧们也有着门派骄傲感。 玄心啧了一声:“我少林刀法确实不多,但能与这三大刀法媲美的还是有一门,是七十二门绝技之中的‘阿难破戒刀法’,都属于能沟通天地法则的外景巅峰级绝学,当然,也得踏入‘外景’境界才能发挥这门刀法的真正威力。” 他大致介绍着这门刀道神功,听得僧人们心生向往,激动不已。 “好了,夜已深,各自回房用功。”玄心没有形象地打了个哈欠,末了状似不在意地道,“其实我不是怕玄苦师弟,只不过杂役院归杂物院管,我这是给他留脸。” 他对自己刚才的惊吓耿耿于怀。 “是吗?”门口突地响起一道醇厚的声音。 玄心的脸色顿时就发白了,连忙堆起笑容道:“玄苦师弟,我,我……” 玄苦方面大耳,依然一袭黄色僧袍,但右手多了一串棕红色的佛珠。 这与孟奇白天在戒律院戒律僧手上看到的一样,只不过一为暗黄,一为棕红。 “玄心师兄,我已不在杂物院,目前是戒律院执事僧。”玄苦一本正经地说道。 “难怪师弟你过来巡视。”玄心故意岔开了话题。 这更恐怖好不好……孟奇暗自翘舌,不讲人情的玄苦师叔居然入了戒律院,将来要是被抓到小辫子…… 玄苦环视了院子一圈,点了点头道:“各自回房吧,不要忘了用功。” 回到禅房后,孟奇悄悄拿出小玉佛,背对着真应、真观等人检查,只觉触手温润,丝丝凉意透入身体,让人头脑为之一清。 “真是一桩异宝啊!”孟奇内心欢喜,翻来覆去地查看,想发现更多秘密,但始终没有收获,只好收敛住心思,不再去想这些事情,开始尝试入定,而在小玉佛的帮助下,这次的入定非常轻松。 化生真气之后,孟奇忽地皱起了眉头,想了想,直接将小玉佛取了下来。 武道修行的第一步,可不能依赖外物,若成了习惯,将来就像杵着拐杖前行。 没有了小玉佛后,孟奇的心思渐渐活泛,好在有前面两次成功的经验,此时又明月高悬,夜深人静,终于收敛住了心神,定而得静,静而生慧,慧而真气自生。 吐纳真气,填入窍穴,足足一个半时辰后,孟奇才再次睁开眼睛,不是他不想继续修炼下去,而是必须保证休息,否则明天的挑水扫地可是会消耗极大体力的。 由于刚刚做完“定中修身”的功夫,孟奇此时神清气爽,短暂无法入睡,侧头看了看,刚好见真慧望了过来,似乎也是才结束修炼。 “小师弟,还没睡?”孟奇心中一动,打算给他讲讲人情世故。 真慧点了点头,呆呆地道:“快了。” “嗯,那师兄得给你讲些事情,有些话……”孟奇开始了长篇大论,但说着说着,却发现真慧眼皮垂下,仿佛即将入睡。 他根本听不进去啊……孟奇嘴角抽搐了一下,皱眉思索起来,很快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这货对江湖故事好像很感兴趣,那我可以将人情世故融入里面嘛!” 其实,若非身处异乡,孤身一人,别人通不通人情世故,孟奇是压根儿不会关心,但现在,他却想通过这种方式排解一下莫名穿越的苦闷。 “小师弟,我曾经听过一位大侠的故事,你要不要听?”孟奇笑眯眯地问道。 真慧的眼睛一下睁开,用力点头:“谢谢师兄!” 这货说话总是这么不着调……孟奇挠了挠光头,望着窗外明月,声音飘渺地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位丘处机道长,经过了一个叫做牛家村的地方……” 这个故事仿佛架通两个世界的桥梁,让孟奇一时沉醉其中,忘了只是在给真慧讲故事。 ………… 三个月后,孟奇身子蹿高了一截,“百日筑基”则由于时间不够,只完成了一半。 而小沙弥真慧因为孟奇一个个精彩激烈的“江湖故事”,对他愈发崇拜,几乎言听计从。 可是,孟奇依然没有得到离开杂役院,进入武僧院的机会。 “真定师弟,你们去哪?”真永走入杂役院,刚好看到孟奇和真慧拿着扫帚准备外出,此时正是午膳之后。 孟奇有点兴奋地回答:“玄心师叔安排我们去打扫藏经阁。” 说到这事,孟奇有着意外的惊喜,刚才用过午膳,玄心就吩咐自己和真慧去打扫藏经阁,并表示日后那里都归属自己两人。 虽然玄心明确说他们只负责下面两层存放佛经的地方,上面自有高僧清理,孟奇还是忍不住激动,藏经阁啊,传闻存放少林七十二门绝技的藏经阁啊!多少武侠玄幻故事里,让人获得奇遇的地方! “不知道《如来神掌》《易筋经》《摩柯伏魔拳》《大梦真经》在不在藏经阁……”孟奇神游天外地想道。 第六章 罗汉拳 “藏经阁?”真永扬了扬眉头,然后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真定师弟,正好武僧院要午时之后才练拳,不如我跟着你们去藏经阁,帮你们打扫,嘿嘿,老实说,我对那里也很好奇。” “可是……”孟奇担心这会违背戒律。 真永笑容灿烂地道:“放心,寺内所有僧人都能自由出入藏经阁下面两层的,我只是平时没空而已,不信你可以去问玄心师叔。” 话音刚落,真慧就嗖一声跑进了玄心的禅房,看得真永一愣一愣。 孟奇干笑道:“真慧就是这么认真的人。” “应该的,应该的。”真永失笑道。 这段时日来,他经常到杂役院找孟奇请教识字断句的问题,也经常帮他和真慧做些杂活,为人颇为豪爽,又善于说话。 “玄心师叔说真永师兄说的对。”真慧跑了出来,大声地说道。 “那我们出发吧。”真永呵呵笑道。 藏经阁位于少林寺后山一处悬崖之上,是座四层旧楼,孤高而立,飞鸟靠近亦会非常显眼。 进了藏经阁,孟奇在桌子上给自己倒了杯白水,仰头饮下,这一路实在太远,秋老虎又分外凶猛,渴死他了! 而真慧却走到了摆放佛经的书架前,一本本地抽出,一本本地认真翻看。 “嘿,真慧师弟,你在做什么?你喜欢看佛经?”真永好笑又疑惑地问道。 孟奇也不解真慧的举动,重新倒了杯水,一边喝一边看了过去。 真慧的表情非常严肃,隐约透着点希冀:“经书的夹缝里可能写着绝世神功。” 噗,孟奇一口水喷了出来,喷的真永满头满脸,这货是武侠玄幻故事深度中毒了吗?还是他这么信任自己,自己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真永茫然地抹着脸,看了看孟奇:“真定师弟,这有何好笑之处?真慧师弟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是啊,这还是师兄偷偷告诉我的!”真慧异常认真地翻着。 “呵呵。”孟奇只能如此回答了,然后收拾起滑稽的心情道,“小师弟,先别急,反正我们每日都得来,先清扫,要不然会被责罚的。” 听到自己最信任的师兄这么一说,真慧立刻放下了经书,与孟奇、真永一起打扫藏经阁。 到了午时三刻,差不多打扫完成,正当孟奇准备“翻看”经书时,真永忽然捂着肚子,火急火燎地道:“哎呀,两位师弟,人有三急,师兄先去方便一下。” 说话间,他一溜烟就跑到了楼梯口,发出蹬蹬瞪的脚步声,消失在了孟奇两人眼前。 孟奇不甚在意,招呼着真慧仔细分辨佛经的分类存放位置,看有没有值得关注的地方。 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样子,真永脸色苍白地捂着肚子走了回来。 “真永师兄,没事吧?”孟奇关心地问了一句。 真永摇了摇头:“好像吃坏了肚子。” 他也学着孟奇和真慧,在书架前慢慢浏览书名,忽然,他轻笑道:“这里竟然有‘罗汉拳’的拳谱。” “罗汉拳?这不是师兄你们平时练习的拳法?”孟奇连忙探头过去。 真永抽出那本书,递给孟奇:“是啊,我还以为会在楼上的,想不到在这一层。” 孟奇接了过来,贪婪地翻看着,想要将里面的内容全部记住。 “嘿嘿,真定师弟,需不需要师兄指点你一下?”真永笑嘻嘻地说道。 孟奇心中一喜,又不太放心地道:“这,这可以吗?” 未得允许偷学武功可是违背寺规的事情! 真慧也瞪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隐含兴奋地看着真永。 真永指着这本拳谱道:“既然拳谱放在所有僧人随意出入借阅的地方,那说明这属于人人皆可学的基础,不算违背寺规。” “嗯。”孟奇还是不放心,拿起拳谱,回到一楼,打算询问那负责经书借阅的老僧。 这老僧眉毛枯黄,皮肤深皱,一副随时会倒毙的样子,此时正双眼似闭非闭地打盹。 “太师叔祖,这本拳谱没放错地方吧?”孟奇小心翼翼地问道。 根据玄心的说法,这守阁老僧法号“空慧”,与方丈空闻属于一辈,比孟奇足足高了三辈——少林是“心空无玄真,清净智慧深”的顺序。 空慧眼皮睁开,双眼浑浊地扫了孟奇一眼,慢条斯理地道:“罗汉拳流传甚广,无特殊之处。” 也就是说,自己可以学!孟奇内心狂喜地想道,虽然这是一门很普通的拳法,但终究比什么也没有强! 他欢喜地拿着拳谱回到二楼,郑重地对真永行了一礼:“还请师兄指点。” 之后,一直到午时将过,孟奇和真慧都在藏经阁学武,只觉浑身力气似乎有凝成一股的迹象。 由于要回去练武,真永匆匆忙忙告别,孟奇和真慧则心满意足地漫步于崖上。 走着走着,孟奇发现真慧的目光不对,老是盯着外面的万丈深渊。 “小师弟,你在看什么?”孟奇颇为疑惑。 真慧皱着眉头道:“师兄,要是跳下去,会不会得到绝世秘籍或仙兵神器?不对,没看到神仙舞剑……” 孟奇的表情顿时僵硬在了脸上,完了,带坏小孩子了。 不行,得扭转过来!孟奇想了想,见真慧如此好骗,于是半是“挽救”半是恶趣味发作地道:“小师弟,今晚我们换个故事吧。” “什么故事?”真慧很是兴奋。 孟奇嘿嘿笑道:“大明湖畔夏雨荷的故事。” “唔,她是绝世高手吗?”真慧又好奇又开心地问道。 “……”孟奇一时竟然无言。 ………… 高空的明月被乌云遮盖,寒风彻骨,刮得纸糊的窗户吱咯作响,杂役僧们每人又多了一床棉被,可真应、真观依然冷得蜷缩成一团。 孟奇对此毫无所觉,盘膝而坐,心静入定,只觉真气上行,汇成金津玉液,衍化杨枝甘露,填入相应窍穴。 这口真气刚一填入,孟奇立刻感觉周身三百六十五处大穴皆有暴涨之感,真气涌出,主要经脉就像被洪水冲刷了一遍,一一胀开,正所谓“气满经脉自开”。 常人这一步需要花费一定时间,可孟奇这具身体本身就已经完成了“百日筑基”,此时气满自溢,经脉毫无阻碍,皆是初通。 孟奇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周身清爽,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明白自己已是迈过了武道修行的第一步。 他强忍住下床练一趟罗汉拳的冲动,长长地吐了口气,内心并没有太大的突破喜悦,一是“百日筑基”相对简单,没什么艰难之处,水到渠成而已,二是又过去了几个月,自己的罗汉拳也使得有模有样了,可脱离杂役院依然看不到一点希望。 而不脱离杂役院,更高深的武学,能突破天人之别的神功,自己绝对没办法触及! “哎……”孟奇千般焦躁万般烦恼尽数化成了一声长叹。 ………… “真定,这两日讲经堂停讲,你负责打扫禅心院,不得招惹贵客。”这日清晨,用过早膳后,孟奇被玄心叫了过去。 “贵客?玄心师叔,不知是哪派高人?”孟奇想打听清楚,免得犯了客人忌讳。 玄心笑了笑:“真武派、玄天宗、洗剑阁、浣花剑派、青辰派和大江帮等大晋宗门受我少林之邀,派门中高手带年轻弟子前来共论武道,其实就是给各派天资卓绝的年轻弟子一个比武切磋,增广见闻的机会。” 孟奇倒吸了口凉气,这可都是玄心讲过的天下武道大宗!比如真武派和玄天宗是道家三宗之二,洗剑阁、浣花剑派属于持剑六派,青辰派、大江帮则位于天下六擘的行列。 “天资卓著的年轻弟子?”孟奇下意识问道,毕竟他也算是少林真字辈的年轻弟子,总有点攀比之心。 玄心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哈哈大笑:“你问这做什么?难道还能与他们比试不成?你一个刚完成百日筑基的杂役僧,与他们相比,一个是淤泥里的癞蛤蟆,一个是天上的凤凰,不说比试,连站在一起的资格都没有!” 他辛辣的嘲讽让孟奇颇为羞恼,气血上涌,一张脸涨得通红,他虽然心理年龄也有二十多岁了,有着不浅的社会经验,但毕竟年轻气盛,还是免不了少许争强好胜之心,此时被人如此鄙夷,再想到与那些天之骄子的差距,自然难以克制情绪波动。 玄心似乎毫无所觉,继续说道:“我听说这次来的各派年轻弟子之中,有好几位都是未满二十,就已踏入开窍境界,说不得将来有望进入人榜,你呢,会什么武功?懂什么绝学?不过我少林也是人才辈出,这一代的真常、真本、真妙也不比他们稍差。” 说着,他斜着眼睛看向孟奇:“还不快去打扫禅心院。” 孟奇咬了咬牙,平复了心情,提着扫帚往禅心院方向走去。 玄心看着孟奇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只保留着嘴角一丝。 第七章 天之骄子 禅心院是少林接待客人的地方,由多重院落组成,此时光秃秃的大树林立,一层薄雪覆盖其上。 孟奇挥舞扫帚清理着院内残雪,突然,一间厢房的门打开,一个头挽双髻的小道士站在门边喊道:“兀那小和尚,屋子里有些脏,你来打扫下。” “好的,施主。”孟奇单手行了一礼,提着扫帚就走向厢房,而那依然残留点稚气的小道士已经回到了屋中。 孟奇到了门边,往里一看,只见屋内有着七八个人,各自穿着皆是不同,色彩纷呈,比少林单调的服饰入眼多了。 咦,好像还有女孩子?孟奇没敢仔细打量,免得失了礼数,但刚才匆忙一眼,似乎看到了一位身穿鹅黄长裙的少女。 这个世界的少林看来并不禁止女客入内啊……孟奇小心地越过几位客人,打算清扫地面摔碎的茶杯。 突然,一只脚不知从什么地方伸了过来,恰好位于孟奇脚前。 孟奇来不及收腿,一下绊到了上面,只觉身体重心失去,跌跌撞撞往前匍匐。 诧异之中,孟奇模糊看到这试图绊倒自己的人正是刚才那头挽双髻的小道士,他五官深刻,最引人注目的则是那双仿佛两把飞刀的粗黑眉毛,此时,他看也没看孟奇,双目炯炯地盯着孟奇的前方。 孟奇挥舞着双臂,努力保持平衡,防止摔倒,可那小道士伸脚时机把握得非常好,让他始终无法恢复重心,只能悲哀地看到地面越来越近,脑海里幻想着自己摔了个狗啃屎的凄惨模样。 这时,一抹鹅黄之色映入了孟奇眼帘,紧接着,一把被铜绿色沉重剑鞘包裹的长剑宛如天外飞鸿,莫名出现,轻轻抵在了孟奇胸口。 这把长剑用力很轻,孟奇几乎感觉不到疼痛,可它的角度力度都恰到好处,一下就让孟奇止住了下跌之势,恢复了平衡。 孟奇有点茫然地抬起头,恰好看到一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蛋,她黛眉大眼,黑发简单挽起,柔顺披下,身着一袭鹅黄长裙,年龄大概在十六七岁,可却看不出一点稚嫩之色。 她粉唇微启,声音清脆如黄鹂:“玄天宗自号天帝道统,就是这么个欺负小孩子的道统?” 哼,那玄天宗的小道士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这少女转头看向孟奇,忽地笑了起来,嘴边两颗梨涡隐现,让她显得非常甜美:“小和尚,别管那坏人,他只不过想借你试探一下我的剑法。” 说到这里,她嘴巴轻轻抿了抿,脑袋微微一扬:“可就算让他看到了我的剑法,那又如何?” 她并未直说,可孟奇却感受到了一种对自身实力的骄傲和自信。 “多谢姑娘相救。”孟奇站稳了身体,下意识答谢道。 这少女收回长剑,噗嗤笑了出声:“你倒像个世家公子,而不是小和尚,该称呼女施主的。” 然后她长剑倒转,还了一礼:“嗯,我叫江芷微,洗剑阁弟子,让你卷入我们之间的争斗,真是不好意思。” 这时,玄天宗的小道士再次哼了一声:“我只是没想到少林的弟子这么弱,随便一下就绊倒了。” 他眉毛扬起,配合脸上的稚气,有点逞强的味道。 “他只是杂役僧,要不让我掂量一下你家杂役的武功,看看是不是与你一样的强?”江芷微嘴角含笑地反讽道。 “你!”小道士一下站了起来。 “你们在做什么?”门口忽然响起一道沉厚的声音。 孟奇回头看去,只见一位身着八卦长袍的年轻男子负手走了进来,他长眉入鬓,鼻子挺拔,双眼目光如电。 初看之下,孟奇还以为这英俊阳刚的男子有二十多岁了,可细细一打量,才从眉眼之间看出,他大概也只有十七八岁。 气质很成熟啊……孟奇收敛住刚才恼怒憋屈的情绪,暗自评价道。 “张师兄,清景绊倒这小和尚试探我剑法。”江芷微简单地陈述了事情,没有添油加醋。 张姓师兄看向清景,不怒自威地道:“既然出了山门,你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玄天宗,莫要失了体面。” “是,张师兄。”小道士有些委屈地回答,不过看起来这张姓师兄在各派年轻弟子里威望很高,屋内其他人都默不作声,没人帮清景说话。 “是我太鲁莽了。”小道士转头对孟奇说道,然后迅速扭过了脑袋。 孟奇轻轻吸了口气,多余的话没说,只是道:“小僧真定。” 张姓师兄轻轻颔首,对孟奇道:“真定师弟,我是真武派张远山,蒙各派好友看重,称我一声师兄,今日之事,还望见谅。” 是我自己武功低微而已……这句话孟奇没有说出口,点了点头,示意这等小事自己不会放在心上,然后双手合十,低宣了一声佛号,埋头将地面打扫干净,退出了房间。 “这小和尚还算有点骨气……”远远的,孟奇依稀听到江芷微这么评价了一句。 回到杂役院,距离午膳还有一段时间,孟奇却心绪难平,迫切地想要练功,可“百日筑基”已经完成,“禅定蓄气”又没有功法,只好躲到禅房里,一遍又一遍地练罗汉拳,以此锤炼肉身。 午膳之时,真慧等人并未回来,据说是被安排打扫达摩院去了,那里是这次各派弟子交手切磋的地方。 一直到了晚间,孟奇才看到真言、真慧等人回来,一脸的兴奋激动,互相之间交流个没完。 “下午就开始比试切磋了?”孟奇心中一动,快步上前问道。 真慧用力地点头:“嗯,好精彩!可惜师兄你不在场。” 真言微微颔首,接着叹了口气:“他们的年龄和我相差仿佛,可武功却十倍于我,哎……” 人比人,气死人……孟奇脑海里突地冒出了这句话,然后好奇地问道,“最终获胜者是谁?” “最后好精彩,长剑,道士……”真慧双手摇摆,激动地陈述道,可他语言组织太过混乱,孟奇居然没能听懂。 真言则微笑道:“最后的决战是在真武派张远山与洗剑阁江芷微姑娘之间进行,嘿嘿,他们之前打败了各派年轻弟子,包括真妙和真本。” 对两位同入寺的师兄战败,真言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真武派,洗剑阁?”不知什么时候,玄心走了过来,“嘿,这两派的年轻弟子竟然冤家路窄地碰上了。” “冤家路窄?”孟奇感觉张远山和江芷微关系不坏啊。 玄心啧了一声:“道家有一门可以媲美《如来神掌》的神功,叫做《截天七剑》,亦是失落已久,真武派和洗剑阁立派之基分别是其中一式,互相之间,嘿,和金刚寺与我少林的关系类同,而且,洗剑阁只尊道祖,不入道家,最后谁败了?” “真武派张远山以半招之差败给了江芷微姑娘。”真言赶紧回答,他这是按照达摩院首座空见神僧的评价说的。 玄心愣了一下:“洗剑阁的小姑娘赢了?不会又是一个苏无名吧,嘿嘿,小心刚极易折。” 众僧讨论这次的比武切磋到很迟,回到禅房后,孟奇久久无法心静,想到人中龙凤般的张远山、江芷微,再想想自己,实在是烦躁不已。 窗外明月透过薄薄的云层,在床前映照出一片水波清浅的景色。 “什么时候才能脱离杂役院,真正地开始武道修习啊……”孟奇想着想着,按捺不住,决定问一问真观、真应两个积年杂役僧,玄藏师叔将自己安排在这里,一定有他的目的。 “真观师兄,真应师兄,你们知道怎么脱离杂役院吗?或者有什么具体要求?”只要要求明确,而不是存乎一心,孟奇就认为自己有希望达到。 听到这句话,爱睡觉的真应一下坐起,朗声大笑:“费尽思量,才入了少林,可三年又三年,始终被困在这里,还有两年,就得被送出寺了,一事无成,哈哈,一事无成,让我怎么面对家中父老!” 他笑得比哭还难听,隐有杜鹃泣血之感。 “出杂役院?哼,这七年来,我就没见人成功过!嘿,玄苦那秃驴根本就是在说大话骗我们做苦力!”真观咬牙切齿,仿佛要生食谁的血肉般说道。 听到他们的回答,孟奇刚泛起的希冀就被一盆冷水给浇灭了,内心一片茫然。 真应、真观闹了一阵,又沉默了下来,再次陷入“自闭”的状态,而真慧的呼吸越来越悠长,显然已经酣睡。 孟奇望着窗外,难以入眠,觉得自己就像被困在笼子里的小鸟,怎么都无法挣脱,焦躁、急切、沮丧等情绪此起彼伏。 不知过了多久,孟奇才坠入梦中。 月光如水,照在孟奇身上,仿佛给他披上了一层轻纱,突然,他的胸口亮起一抹青碧之色,妖异非常。 第八章 奇诡的再聚 孟奇猛地翻身坐起,大口喘着气,刚才他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自己身份曝光,被证得了罗汉金身的方丈一掌拍死。 虽然他从未见过方丈,但这个梦是如此清晰,让他苏醒过后,也浑身颤栗。 “这是哪里……”忽然,一抹隐含戒备的清脆女声钻入了孟奇的耳朵。 谁?禅房里怎么会有女人?孟奇大惊,左右一看,顿时愣在了当场,这哪里还是自家的禅房! 这是一片类似汉白玉的石块铺成的广场,中央空空荡荡,周围则是一圈龙、凤、夔牛、貔貅等仙禽神兽的雕像,而在自己旁边,昨日所见的洗剑阁少女江芷微、真武派弟子张远山、玄天宗传人清景正脸含疑惑地四下打量。 孟奇挣扎着站了起来,同样疑惑不解地看着这一切,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好端端地在禅房睡觉,怎么会来到这里,还遇到这些天资卓著的各派弟子,难道自己依然在做梦? 突然,清景那张饱含怒气的脸庞出现在了孟奇眼前,他双眉飞扬,怒吼道:“你们少林想做什么?想成为各派公敌吗?” 孟奇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愈发茫然地看着他。 “清景,先别急着下结论,再检查下雕像后面,再看看事情发展。”张远山保持着沉稳的态度。 江芷微略微皱眉道:“小和尚只是杂役僧,此事就算与少林有关,他也不会清楚,何必为难他呢?而且,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值得少林图谋的地方。” 清景恼怒地挥了下右手:“这不是很明显吗?少林有空闻这位证得了‘降龙罗汉金身’的陆地神仙,谁能瞒得过他的天眼通、天耳通,悄无声息地将我们从少林寺内,从长辈身边带走?除了他自己动手,我实在想不到有别的可能!” “我,我没在少林……”这时,一尊雕像后面走出来一个畏畏缩缩的汉子,大概三十岁上下,身材健硕,留着粗犷的络腮胡子。 “还有谁?各位朋友出来一见,在下真武张远山。”张远山先是一怔,接着朗声说道。 “张师兄,原来你们也在这里。”不同的雕像后面又分别走出两人,一是头发用白手绢扎着的高挑少女,皮肤呈小麦色,另外一个则是普普通通的年轻男子,表情沉凝,严肃非常。 张远山沉默了一下,神情愈发郑重:“原来是大江帮的戚夏师妹,你也是入睡之后醒来就在此间?” 江芷微踱步到孟奇身边,若有所思地说道:“她是大江帮副帮主戚元同前辈的幼女,这次也来了少林。” “我不认识……”孟奇只能诚实地回答,脑海里无数想法翻滚,开始猜测自己等人到底遭遇了什么。 “是,但我们醒来的位置是在石像之后,听到这边有人说话,一时不敢出来相见。”戚夏黛眉紧锁,指了指那个猥琐汉子,“清景小道长的猜测恐怕有误,这位是我大江帮的香主,江左言家无字辈的言无疆,他并未跟随我等前来少林,此时应该还在江东茂陵。” “对对对!三小姐,我,我刚在茂陵天字一号赌场大赢了一笔,找了几个当红粉头唱曲,可醒来之后,就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了!”言无疆一脸的害怕和惶恐。 江芷微低笑了一声,不知是给孟奇介绍,还是自言自语般道:“无字辈,和‘僵尸拳’掌门言无我算是堂兄弟了,辈分如此之高,却只在大江帮混了个香主,这看来不是没有原因……” 清景皱了皱眉,两三步间走到了言无疆面前,喝问道:“你这烂赌**之徒,平日里肯定撒谎成性,如何证明你所言非虚?” 他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 言无疆的嘴唇翕动了几下:“你,你自可去茂陵天子一号赌场询问,看老子是不是刚赢了两千一百两银子!” 他仗着三小姐在场,渐渐平复了一点。 “这位是?”张远山皱了皱眉,转头问着那位不见笑容的普通男子。 江芷微突地跨前一步,两条好看的眉毛轻锁:“这位兄台,我好像见过你?嗯,就在浣花剑派的随行弟子里?” 这男子青衣小帽,二十岁出头,却没有这个年龄该有的意气风发和跃跃欲试,一张脸像是戴上了铁打的面具,没有沉重之外的其他表情,他轻轻点头:“能蒙江姑娘记住,齐某不胜荣幸,在下是浣花剑派普通弟子齐正言,这次随行来到少林。” 张远山右手拍了拍自家的左手,第一次流露出明显的不解,这次的事情实在太古怪了,既有四派未来栋梁,亦有普通弟子和武功低微的香主,甚至还有扫地打杂的杂役僧,实在让人难以看出挑选的标准。 江芷微抿了抿嘴唇,挺拔小巧的鼻子皱了皱,苦笑道:“我原本以为这次是针对来少林的各派弟子,谁知道还有言香主在……” 清景冷笑了一声:“不管在场之人有没有真正的共通之处,能从少林将我们悄无声息带走的有几个?哼,空闻神僧,天榜第三,就算证得了‘纯阳道体’的冲和前辈,也办不到此事! 他还是将矛头对准了少林,只不过想不通对方为什么要做这等稀奇古怪之事。 当! 一阵悠扬的钟声响起,引得众人皆往白玉广场的中央望去。 “欢迎来到轮回世界!” “这里有无尽的危险,但你们也能从这里得到想要的一切!” 宏大冰冷的声音随着钟声飘来,听得孟奇皱起了眉头,这样的情况,自己似乎大概可能在哪里见过听过? “谁?出来!”清景脚下用力,快如奔马地向着中央扑去,可那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你们可以称呼我‘六道轮回之主’。”这声音继续说道。 孟奇下意识侧头看去,正好看到江芷微和张远山双眸发亮,璀璨闪耀,宛如黑暗里迸发的紫电,专注而认真地看着声音来处。 接着,他们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孟奇心一沉,他们也找不出声音的源头吗? 清景右手按住腰间刀柄,停在那里,大声说道:“你将我们抓来有何用意?” 宏大冰冷的声音说道:“世事轮转,你们将经历一个又一个的世界,完成我发布的任务,累积善功,而善功可以兑换到你们想要的一切,无论是绝世武功、神兵仙器,还是延寿丹药、天材地宝,只要你们听说过的,这里都有,你们不知道的,这里也有!” “而每完成一次任务,你们都将回到自身所在的世界,等待下一次轮回的开启。” 孟奇嘴巴半张,像是一只缺氧的鲤鱼,这,这不是无限流吗?我不是在仙侠武道世界吗?这画风不对啊! “得到想要的一切?”清景嗤笑了一声,对“神秘人”的说辞嗤之以鼻。 他出身号称天帝道统的“玄天宗”,对神功秘诀、珍奇宝物称得上见多识广,根本不信这莫名其妙的“六道轮回之主”能搜集齐那些传说中的事物,毕竟有些就在自家宗门! “六道轮回之主”没有说话,高高的白玉穹顶上落下了一道光幕,最上面写着“绝世神功谱”,而它的下方第一行就清清楚楚地写着: “《如来神掌》全本,兑换价格:一百万善功。” “如来神掌……”在场之人,谁没听过这门绝世神功?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要知道,天下武道大宗里就有两派以其残缺的招式为立寺之本!直指代表着无上大道的如来金身! 孟奇一颗心不知不觉就变得火热,暂时忘记了“画风不对”的问题。 接着,江芷微声音隐含激动地念出了第二行:“《截天七剑》,缺第三、第六式,兑换价格:七十五万善功。” 张远山的双拳悄然握紧,真武派的两门根本神功都是从《截天七剑》的第七式“道灭道生”衍化而来。 清景先是震了一下,接着嘲笑道:“缺第三、第六剑,不是什么都有吗……” 说着说着,他的笑声渐渐变低,这种标明了缺什么的方式比直接将什么都写上更让人信服,似乎没缺的事物真有一样! “只缺第三、第六剑……”江芷微蠕动着嘴唇,一张明艳绝伦的脸庞绽放着耀眼的光彩,仿佛对《截天七剑》的追求是她最大的梦想。 洗剑阁创派祖师亦是奇遇得到《截天七剑》的第一式“斩道见我”,才创下了《太上剑经》这门直指道体法身境界的剑道绝学,能凝就“太上道体”,而他坐化之前,对未能一览《截天七剑》剩余六式,一连说了三声“甚憾”。 孟奇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沫,目光下移,再次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八九玄功》全本,兑换价格,九十五万善功。” “‘八九玄功’,我怎么没听说过?”清景仿佛忘记了对“六道轮回之主”的嘲笑,疑惑地自语道。 江芷微、张远山、戚夏等人都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同样没听说过。 而孟奇心里却在疯狂地呐喊着: “八九玄功?八九玄功!” 这一页后面的武功,有不少是江芷微等人听闻过的传说事物,如《妖皇典》《人皇金书》《凤凰浴火诀》等,也有着部分宗门的根本大法,如《天帝玉册》《真武七截经》《太上剑经》等。 而且,除了《天帝玉册》缺了中册,《人皇金书》少了第三页外,其他都写的是全本! “竟然是全本……”张远山眼睛微微眯起,江芷微亦将右手按在了剑柄之上。 作为宗门的得意弟子,看到自家的根本神功被列于此间,任凭兑换,他们自然心绪难平。 正常情况下,对于觊觎自身宗门武功的人,各大门派一向是绝不放过,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亦要除去。 孟奇还不算合格的少林弟子,对此感受不深,而是震撼于最下方几门自己“熟悉”的武功,如《天妖屠神策》《浑天宝鉴》《圣魔元胎》等。 这一页上的神功,兑换价格最低也是《易筋经》的十五万,最高则是《如来神掌》等几门绝世之学的一百万,让人看得热血沸腾。 第九章 隐皇堡 “呵呵,神都赵氏的《惊世书》也在啊。”戚夏似乎对神都赵氏相当厌恶,说话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 神都赵氏,十四大世家之一,当今的大晋皇室! 孟奇听玄心提过,中古之后,世家为了对抗门派的压榨,于是联合起来,建立皇朝,共推最强之世家为皇室,一时天下侧目,风起云涌,世家与门派平分秋色,但后来,成为皇室的世家似乎因为身登九五之尊宝座得到了什么天大好处,加上门派挑拨,于是其他世家起了贪婪之心,让王朝几经更迭,目前稳定在大晋和大周(北周)这两大帝国。 其中,大晋有九大世家,与门派实力相仿,北周只有五大世家,颇受宗门限制。 “长乐高氏的《心寂物外篇》和‘代天神拳’也有,兑换价格和《惊世书》相仿,都在十五万善功左右,比我宗门的《天帝玉册》足足少了二十五万,嘿,而且这还是残缺的《天帝玉册》。”清景的心情似乎变好了很多。 年纪不大的他们,一时忘记了自己正身处莫名环境之中,下意识通过“兑换价格”来比较各自宗门根本大法的高低,而结果让清景非常的高兴和自豪。 长乐高氏,北周皇室。 “这上面有很多神功,我都没听说过……”江芷微见自家的《太上剑经》只能兑换二十五万善功,一时有点闷闷不乐,赶紧转移了话题。 孟奇悄悄点了点头,“见多识广”如自己亦有一半以上的功法未曾听闻。 “六道轮回之主”没给他们继续观看的机会,光幕翻动,出现了第二页,上书“法身级神功”。 高有十几米的光幕快速翻动,足足三页才将这个等级的神功展示完毕,虽然都是一晃而过,但孟奇还是看到了《大梦真经》《金刚不坏神功》等,看到了《如来神掌》《截天七剑》拆开的每一式等,兑换价格从一万到十三万不等。 之后,光幕又展示了“外景级绝学”、“开窍级武学”、“蓄气期武功”、“筑基期基础”,孟奇依稀看到了《阿难破戒刀法》,看到了《九阳神功》《九阴真经》等。 “罗汉拳,兑换价格:两个善功……”孟奇看着最后一页最后几行的内容,顿时感觉自己好“清贫”。 “这是兑换秘籍的价格,若想直接入门,则在原价上翻倍,最高五倍。”“六道轮回之主”冰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接着呈现金黄底色的光芒消失,一面银白的光幕出现。 “绝世神兵谱。”孟奇眯着眼睛念出了最上面的字样。 “人皇剑,人皇所铸,王道第一,缺,兑换价格:九十万善功。”江芷微跟随念出,然后笑了一声,“这一页缺好多。” 这一页只有十件神兵,但写着“缺”字的足有六件。 清景朗声大笑:“当然,谁人不知‘光阴刀’在我玄天宗?光阴如刀,刀刀催人老!” 这是第三行所写的绝世神兵:“光阴刀,疑为天帝所铸,莫测第一,缺,兑换价格:九十万善功。” 这一页上没有缺字的共有四件,分别是标着杀生第一的“冥海剑”,神秘第一的“轮回印”,污秽第一的“魔皇爪”,以及无物不刷的“菩提妙树”。 “这些竟然都有……”孟奇又感觉自己在做梦了,神话传说都齐了! 这样的状态下,之后翻过的“神兵法宝谱”、“宝兵谱”、“利器谱”、“百炼之器谱”、“普通兵器谱”,孟奇压根儿就没怎么看,只是到了最后,听见大江帮戚夏疑惑又凝重地道:“没听说琅琊阮家的‘度人琴’丢失啊,怎么‘神兵法宝谱’上没有写‘缺’字?” 她好像有点倾向于相信这个莫名其妙的兑换谱了。 江芷微点了点头:“我洗剑阁的‘斩我剑’就写有‘缺’字,许是……” 她没有说完,但大家的想法都类同,许是阮家镇族神兵已经丢失却秘而不宣。 琅琊阮家,大晋九大世家之一。 光幕继续翻动,由银白变成了青绿,出现了仙丹妙药、天才地宝、各类杂物的兑换谱。 在这里,孟奇看到了生死人肉白骨的“大罗金丹”(价格:三十万善功),也看到了普通的“益气丸”和银两(一个善功兑换五十两,但银两不能兑换善功) 这时,光幕消失,表示能够兑换的东西到此为止,孟奇略微有点失望,不是什么都能兑换吗?说好的高达呢?超级赛亚人血统呢?阳神呢?大成圣体呢?直死魔眼呢? “看来是和这个仙侠武道世界相衬的轮回世界啊……”孟奇悄悄吐了口气。 “若我们想要脱离轮回世界,该怎么做?”忽然,张远山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虽然“六道轮回之主”列出的东西非常有**力,但想必危险也一样的大,大家都不是太乐意冒着生命危险去追逐,毕竟张远山、江芷微、清景和戚夏不像孟奇,在各自门派内都是作为未来栋梁栽培的,将来有望接触镇派神功。 而孟奇自己才刚完成“百日筑基”,会点罗汉拳,武功低微,实在不想现在冒险。 “积齐三十万善功,兑换‘彼岸符’,自可远离轮回。”“六道轮回之主”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善功来源:任务奖励及物品兑换。若是谱上不缺,价只三成到五成,若为谱上缺少之物,价格视情况在原本基础上增加。” “哼,是不是把《天帝玉册》中册偷来兑换,我就能得到‘彼岸符’?”清景怒气勃勃地喝道,“原来你们少林打的是这个主意!” “可以兑换。”“六道轮回之主”的声音没有一点波动,“凡试图泄露轮回世界存在给外人者,抹杀;凡杀害同伴、同阵营者,以当前主线任务奖励的善功数额为基准,扣除两倍于此的善功,善功不足者,抹杀;凡兑换秘籍互相交换者,抹杀,自身在任务世界获得的秘籍,不在此列……” 他用宏大庄严的声音一一宣布着规矩。 话音一落,光影变化,孟奇等人完全地陷入了黑暗之中,等到前方光源亮起时,孟奇才发现自己已经从白玉广场到了一处上下左右皆是石壁的甬道内。 “‘隐皇堡’堡主为夺皇位,发明了‘夺心丸’,秘密控制了各派掌门,大侠麻良翰于偶然之中识破了这桩阴谋,于是邀请另外三大高手共闯‘隐皇堡’,可他们一时大意,被机关之术困于堡中。” “主线任务,三个时辰内,击杀‘隐皇堡’堡主,共同完成者分别奖励五十个善功,若任务失败,集体抹杀!” “支线任务,拯救被困‘隐皇堡’的四大高手,每救一人,参与者每人奖励十个善功,任务失败,无惩罚。” 点点青绿阴火在石头地面上烧出了一排排文字,几个呼吸之后,阴火熄灭,一切如常。 “哼,绝对是少林寺的阴谋!”清景的面容愤怒得快要扭曲了,“我绝对不会去做这莫名其妙的任务!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他瞪着孟奇,不明白怎么真的有任务! 孟奇摊了摊手,闭口不言,心想我总不可能像唬弄小师弟一样给你讲无限流的故事吧? 这时,江芷微右手一抽,长剑出鞘,声如龙吟,光似秋水。 她看了看众人,表情沉凝地道:“我认为我们最好去完成任务,能够以这种方式将我们随意变换位置的高手,至少是法身级的陆地神仙一流,若想杀掉我们,非常简单,所以,还是按照他的吩咐去做吧,看看究竟会怎样。” 说最后半句话时,她的脑袋又是微微一扬。 “江师妹言之有理。”张远山点头附和。 戚夏想了想,也拔出了一根流转着青光的分水刺:“事以至此,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按照‘六道轮回之主’的说法,完成一次任务后,我们能回去一段时间,到时候再想别的办法,现在先完成任务!” 她个子高挑,衣裙紧身,苗条婀娜,皮肤虽然呈小麦色,但光用肉眼去看,也能觉得娇嫩如水,配上秀气的外貌,颇有几分江南水乡少女的味道。 “我,我都听三小姐的!”言无疆战战兢兢地说道。 孟奇看了他一眼,怎么都无法将这个魁梧粗豪却胆小如鼠的男人与玄心口中弄出“赤地百里”灾祸的“僵尸拳”掌门“飞天夜叉”言无我联系起来,都是言家无字辈,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浣花剑派的齐正言微微点头道:“我虽见识浅薄,但也觉得江姑娘说的在理。” 清景紧紧抿着嘴巴,侧头看向旁边石壁上插着的火把,过了几个呼吸才绷着一张脸道:“我自不怕什么任务,你们若死在这里,须怪不得我。” “生死各安天命。”张远山见众人齐心,露出了一抹微笑。 江芷微下意识说道:“我自用手中之剑争一番天命……” 说到这里,她笑了笑,没继续说下去,这是洗剑阁与真武派从“截天七剑”里悟出的道理不同,属于理念之争,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制造内讧。 她转头看向孟奇,微笑道:“小和尚,要一起去完成任务吗?” 孟奇相当感动,其他人都下意识忽略了自己这个杂役僧的意见,还好有人记得:“当然,还请江姑娘多多照拂。” 这种时候,武功低微的自己只能紧紧跟着最强的几人行动,对此,孟奇很清醒。 江芷微扑哧一笑:“得称呼江施主。” 孟奇轻轻吸了口气,抢在其他人说话前道:“我认为我们应该先救四大高手,再去围杀‘隐皇堡’堡主。” “这不是耽误时间吗?”清景依然觉得少林寺的都是坏人。 孟奇看着江芷微、张远山和戚夏道:“第一,我们不清楚‘隐皇堡’堡主的实力,贸然前去,危险极大,第二,我不认为有什么支线任务需要一开始就颁布出来,而是应该真正触及才发布,我怀疑这个支线任务的真正含义是,‘六道轮回之主’不认为我们能独立完成主线任务,因此让我们先寻找帮手。” 江芷微、张远山等人听得轻轻点头,多四个了解情况的帮手自然更好,但就怕耽误了时间,造成任务失败。 “哼,说的你很了解‘六道轮回之主’似的,你很有经验?”清景斜眼看着孟奇。 当然,玩游戏和看小说的经验……孟奇内心悄然说道,自己不是什么智者,仅仅是对“任务”和类似的“轮回世界”比较了解一些而已,或许对,也或许错。 话音刚落,孟奇的双眼陡然睁大,只见前方一道黑影向着自己等人飞来,“他”始终没有触地,一直飞行在半空,就像一只漂浮的恶鬼! PS:两章更新完毕。。新书官方群群号:三一八七五五六四三 第十章 第一个 孟奇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不会是来到有幽灵鬼魂的世界了吧,虽然金身、法身、道体什么的听起来很高大上,肯定能让恶鬼灰飞烟灭,但自己等人却还处在普通武道的水准,似乎没有可以对抗鬼魂的办法! 这该如何是好? 正当孟奇双腿如同灌铅,前进不得后退亦不得之时,一道雪亮的剑光闪过,直接点在了这“恶鬼”上方的虚空里。 咦?被鬼魂迷惑,剑招出了偏差? 这一瞬间,孟奇还以为这一剑失误了,没能刺中鬼魂。 说时迟那时快,啪一声,那道黑影就直直坠到了地上,手足挥舞,却一时站不起来。 张远山掠了上去,右手成指剑点下,那道黑影顿时不再动弹。 “装神弄鬼。”江芷微收起长剑,轻哼了一声。 孟奇这才看到,上方石壁装有不显眼的导轨,一根绳索垂下,摇摇晃晃,只余半截。 “哈哈。”孟奇干笑了一声,对自己眼力不佳,被这普通的机关吓到而略感羞愧。 江芷微看着前方,微笑道:“我和张师兄已经开了眼窍,如同你佛门的‘天眼通’入门,虽然这里灯火昏暗,导轨和绳索都被环境掩盖,但依然瞒不过我们的眼睛。” 眼窍,天眼通……孟奇这才明白了“开窍期”所指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就问道:“可这与武道有何关系?” 孟奇想不通的是,普通的武道为何能发展到“天眼通”。 “眼为肝之窍。蓄气至气脉大通并肉身锤炼初成之后,武道修行就转为了脏腑和窍穴。”张远山从黑衣人口中掏出了某样事物,一边站直身体,一边随口解释了一句,然后看着众人道,“他还活着,没能服毒自杀,各位有何手段能从他口中逼出隐皇堡的具体布置和情况?” 他点穴非常准,也非常及时,让这名黑衣人未能咬破口中**。 孟奇轻轻点头,对“开窍期”大概有所了解了,对这个世界的武道修行则愈发心热,至于拷问俘虏的手段,孟奇虽然曾经因为猎奇,知道不少酷刑,但要么不适合这个环境,要么不适合短时间内的拷问,于是学着张远山,看向江芷微、戚夏等人。 戚夏上前一步,有点勉强地笑道:“小妹倒是有一门点穴法可以试一试,还请诸位莫要嫌弃小妹残忍。” 她平日里也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此时陷身“轮回世界”,短暂还无法平复心情,略有点恍惚,以至于礼貌微笑都显得心事重重,称呼之上更让孟奇这岁数很小的杂役僧占了便宜。 “莫非是大江帮的‘搜魂十三手’?”江芷微略一思索,就想到了戚夏要用的武功。 戚夏苦笑道:“说是搜魂,也不过是点穴折磨而已。” 张远山轻轻点头,拱手道:“还请戚师妹出手,让我等坐享其成。” “哼,黄毛小儿却装得像个成名大侠,戏文里说得好,大奸似忠……”站在孟奇身边的言无疆非常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看来猥琐胆小的他很看不惯张远山这种无论在什么环境下都能主导局势之人。 孟奇斜眼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这货就不怕被抛弃吗? 言无疆鄙视地看了这小沙弥一眼,依然非常小声地嘀咕道:“他们都还没开耳窍,我怕什么……” 啧,小心驶得万年船,孟奇笑而不语,看着戚夏走到那黑衣人面前蹲下,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成剑,调息了几个呼吸后,飞快地在黑衣人身上点了七下。 然后她仿佛被什么推开似地站了起来,满头冷汗。 荷荷,荷荷,黑衣人喉咙里发出了宛如野兽咆哮的响声,接着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惨叫,虽然声音在“搜魂十三手”控制之下并不大,只有附近能够听到,可却凄厉碜人,听得孟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啊……停,求,求你们……啊……我,我说……”黑衣人终于忍受不住,惨叫着求饶。 戚夏轻轻吐了口气,再次蹲下,连点了五次:“说吧,我得听听你说的和我们知道的一样不一样。” 黑衣人汗出如浆,衣衫湿透,沙哑着声音将隐皇堡的具体布置和堡主的情况都交待了出来。 张远山蹲在地上,按照他的描述,画起了地图,一般而言,若是凭空撒谎,没有预先设想,那用交待的布置绘成地图后,或多或少会有点矛盾之处,除非极其简单。 “看来没错。”张远山看着完整的地图,低声说道,“这隐皇堡建在地下洞穴里,极其广阔,又有诸多机关,我们的时间不算充裕。” “那就不去救四大高手了?”清景当即问道,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按他的话语,隐皇堡堡主似乎已经开了眼耳鼻六窍……” 黑衣人自然不清楚堡主的具体修为,但他讲述的一些细节却让清景等人有所猜测,比如黑夜里用绣花针洞穿蚊蝇,比如好几次被叛徒下毒都在服食前识破。 孟奇看了清景一眼,这家伙也不是完全的刚愎自用,固执己见啊。 “嗯,不能大意,从地图看,困住四大高手的机关分别在东西两侧,算上破除机关、突破守卫的时间,我们必须分头行事了。”张远山站起身,沉稳地说道,“齐师弟,你应该已经蓄气大成了吧?” “惭愧,蓄气大成已有五年,却始终无法开窍。”沉默寡言的齐正言拱手回答。 “那请齐师弟与我、清景师弟一起去东侧,争取尽快救下麻良翰大侠和谭文博大侠。”张远山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而江师妹、戚师妹,你们照拂一下真定师弟和言香主,若能在西侧救出剩余两位大侠自然好,如力有未逮,不必纠缠,尽量救出一位,直接到中央与我们汇合,我估计了一下,有三位大侠配合牵制就足够了。” 他原本是想让武功最高的江芷微与自己一起行动,但考虑到让开窍边缘的清景和戚夏去西侧救人,成功的可能很低,也许一个也救不出来,所以保险起见,最终决定自己与江芷微分头救人,当然,把累赘丢给她们的同时,也要相应“减轻”她们的任务。 “其实大可不必,我们一起行动,救出其中两位就行,普通的‘开窍期’高手,哪能和有大门派传承的相比?”清景略显骄傲地说道。 掌握了诸多绝学的大宗门开窍期传人,往往能战胜比自己多开两窍到四窍的普通江湖高手,这是共识。 当然,也有不少大宗门传人因为江湖经验不足而阴沟里翻船,以至于现在所有宗门都会给自己传人进行各种江湖经验的磨练,比如,据玄心所讲孟奇所知,少林优秀弟子要出山门行走江湖之前,有半年的时间,在寺内随时会被人下毒,随时会被人偷袭,除了动手之人武功极高,附近就有解药,不会让他们死亡外,其余都属真实,以此让出山的弟子们学会判别和应付各种情况。 若大宗门不懂得弥补自身弱点,针对暗杀下毒等手段进行专门训练,早就被历史长河淹没,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怀念的对象了,而不是依然位于寰宇之巅! “还是小心为上。”张远山沉吟了一下道,毕竟这是第一次轮回任务,他还摸不清楚“六道轮回之主”安排任务的脾性。 清景撇了撇嘴巴,不好再说什么,看着江芷微道:“别让我们等太久,否则我们就自己动手了。” “嘴上逞强算什么英雄,有本事说,你有本事和我再比一场啊?”江芷微笑吟吟地说道,半点也不在意清景的暗讽。 手下败将的讽刺不用放在心上! 清景脸色铁青,翕动着嘴唇:“若,若我也开了眼窍……” 说到这里,他未能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和江芷微一般,十六岁出头,可对方已经开了眼窍而自己没有,显然已经输了。 他不满自身地紧皱着眉头,往着前方的岔路走去:“张师兄,莫要耽搁时间了。” 张远山招呼着齐正言跟上,江芷微则转头对孟奇道:“小和尚,记得跟紧我,要是距离太远,我可来不及救你。” 说到这里,她笑容绽放,宛如百花盛开:“反正你和我无亲无故,若死在这里,我也不会太难过。” 孟奇的脸顿时变得又黑又囧,赶紧加快脚步,跟在江芷微后面。 这时,一道道黑影从前方岔路冲了过来,有的提剑,有的拿斧,有的握着钢叉。 江芷微右手一抽,剑啸龙吟,将三个黑影人圈到了自己身边,嗖嗖几剑就划破了其中一人的喉咙。 孟奇看到鲜血喷薄而出,染红了一片地面和墙壁,顿时产生了种不真实的感觉,似乎自己正在电影院看电影,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好在穿越都经历过了,杀戮场景相形见绌,他迅速回过神来,躲到了江芷微背后,距离保持在她长剑范围内。 江芷微剑出如舞,妙曼高雅,压得剩余两个黑衣人只能背靠背支撑,孟奇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幕交手画面,心里不断地想着,换做是自己,用罗汉拳该怎么对付他们? 与此同时,戚夏穿花绕树,出手不多,可每一次分水刺清光流转,都伴随着一个黑衣人倒下,清景刀势森严,有一种磅礴之意蕴含其中,每一刀挥出都看似无甚特殊,但对面的黑衣人却像被震慑了心神,动作迟缓了半拍,直接被斩中。 张远山没有卖弄,全力以赴,长剑划着半圆,牵引得几把长刀荡向圈外,然后他长剑一送,分花拂柳,三个黑衣人瞬间就躺到了地上。 齐正言的剑法相当严谨,偶有神妙招数使出,在三个黑衣人围攻之下,依然重创了其中一人,看来若给他更多时间,不难拿下对方。 “咦,不是江姑娘武功最高吗,其他三人都至少杀掉了三个黑衣人了,她怎么还拿不下剩余两个?”刀光剑影之中,孟奇对黑衣人的死亡并不感觉沉重。 啊! 突然,一声惨叫响起,孟奇下意识回头,刚好看到胆小如鼠的言无疆被一把长剑从石头缝隙里伸出,刺中了他的后心,鲜血泊泊流出,眼见不活。 “原来有的石壁后面是空的……” “第一个……” 孟奇看到言无疆脸庞扭曲,极度痛苦地倒下,只觉浑身冰凉。 第十一章 刀 听到这声惨叫后,江芷微的身体明显一紧,长剑加快,两三下之间就攻破了对面的防御,分别刺中了他们的太阳穴,让两个黑衣人的临死哀嚎只来得及发出半声。 被哀嚎声惊醒,孟奇想都没想就跳离了石壁,跑到了江芷微另外一侧。 直到此时,孟奇才有空疑惑,为什么之前僵持了一阵的两个黑衣人被江芷微如此轻松就解决了?她之前在保留实力吗? 言无疆之死明显地刺激到了张远山、清景和戚夏等人,进攻愈发凶猛,短短十几个呼吸之间,就风卷残云般横扫了黑衣人,只余下几个活口。 呼,戚夏走到了言无疆身边,凝视了一阵,长长地吐了口气:“言香主向来怕死,因着‘飞天夜叉’前辈的关系,我们一直只让他做点看护赌场**之事,谁知道,这次最先死的居然是他。” 张远山蹲在言无疆的尸体面前,检查了伤口,摸了摸鼻端,确认已经死亡无误,脸色凝重地道:“真的死了……” 清景、江芷微和孟奇等人的表情一样沉重,“六道轮回之主”没有欺骗大家,这不是游戏,不是幻境,如果死亡,那就是真正的死亡! “不能再耽搁了。”清景有些急脾气。 张远山摆了摆手:“心急容易犯错,再拷问一下活口,确认刚才的消息无误,而且,这么多人追杀过来,我担心堡主已经知道我们到来,后续的敌人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强,所以,计划也得相应改变。” “戚师妹,麻烦你了。”他转头对戚夏说道。 戚夏又看了一眼言无疆的尸体:“‘飞天夜叉’前辈一贯护短,哪怕言香主与他关系不睦,哎,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风波……” 她一边说,一边走到了活口面前,再次施展“搜魂十三手”拷问。 “看来前面得到的隐皇堡布置没错。”张远山听着活口们一一陈述,真正确认了最先的情报,接着他皱起眉头道,“为什么隐皇堡堡主会在这个时候召集手下高手去中央大殿,且关闭了殿门,不让任何人靠近,使得这些黑衣人群龙无首?” “这不是好兆头吗?至少在赶去中央大殿前,我们不用担心高手增援,不用担心堡主直接出手。”清景不太在意地说道。 齐正言忽然插言道:“但我们终究会去中央大殿,不弄清楚堡主的阴谋,到时候很可能会吃大亏。” “关键在于,现在弄得清楚吗?或者你有更多的时间去调查?”清景侧头看向旁边的石壁。 此时,几人都站到了甬道中央,远离石壁,而两大累赘之一的孟奇见“同类”言无疆横死,心中难免升起兔死狐悲之意,一时没有心情发言。 江芷微紧握着长剑,剑尖一滴鲜血缓缓滴落:“不要争吵,按原计划行动,并加快速度,不管堡主有什么阴谋,我们争取在他发动前抵达中央大殿。” “只能这样了。”张远山猛地站起,看着清景和齐正言道,“我们出发。” 说话间,三人就脚尖轻点地面、墙壁地飞掠在甬道里,很快消失在岔路口,端得上高来高去。 戚夏看了看江芷微,又看了看孟奇,微笑道:“芷微,我痴长几岁,托大叫你一声芷微妹妹吧,接下来,一切听你吩咐。” 江芷微没有笑容地点了点头:“戚姐姐,我们也出发吧,小心机关暗器。” 见她们迈步前行,孟奇赶紧弯腰,从一具尸体旁捡了一把精钢长剑。 “换刀,剑难学,刀易用,对你来说,用刀比用剑至少强两倍。”江芷微随口提醒了一句,在洗剑阁流行的观点之中,没有几年的苦功,长剑的装饰作用胜过实战。 孟奇想了想,以前似乎也听过这个说法,于是当一声丢掉长剑,捡了一把厚背长刀。 虽然以他的身材,用短刀近身会非常有利,但一寸短一寸险,还是长一点比较好,反正这具身体力气不小,挥舞这把长刀并不吃力。 两位姑娘受刚才言无疆身死和杀戮场景的影响,情绪颇为低落,一直保持着沉默,孟奇倒是已经恢复,可也不敢随便开口,只好拼尽全身力气地跟在江芷微后面,看着她一剑挑飞毒箭,看着她剑光如梭地击杀了众多黑衣人,还被她提着衣领越过了一段满是陷阱的甬道。 “应该快到了……”戚夏看了看周围,确认了目前的位置。 这句话打破了长久的沉默,江芷微看着前方的石门道:“小心毒气。” 孟奇“百日筑基”之后,头脑清醒,记忆不错,清楚地记得这画着龙爪的石门之后是一条甬道,在甬道之中若踩到机关,会有剧毒之气喷出,而甬道尽头就是困住“程永程大侠”的密室。 戚夏推开石门,螓首低垂,仔细观察起石砖的布置。 “戚姐姐家学渊源,亦是机关之术的高手。”江芷微给孟奇解释了一句。 其实她不说,孟奇也能猜到,因为之前好几处地方的机关都是戚夏破解的。 戚夏一边看一边笑道:“芷微妹妹过誉了,我武功不如你们,只好在这些旁门左道之上争胜了。” 江芷微勉强笑了笑,没有回答她,而是转头看着孟奇,脸色略微黯然地道:“我在宗门之内只学过如何应对各种偷袭,保护自身,对保全他人实在不擅长,这一点,我得先说清楚。” 她显然想到了言无疆之死。 孟奇内心发凉,但表面上还是装得义薄云天侠肝义胆:“无妨,若没有江姑娘你照拂,我寸步难行,早就步了言香主后尘。” 他这次是故意说的江姑娘。 “江施主。”江芷微不厌其烦地纠正道,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戚夏忽然笑了起来:“芷微妹妹,这条甬道有扇密门,应该可以直通另外一间密室,从地形图看,那里或许就是困着丁长生丁大侠的地方。” “你想分头行事?”江芷微敏锐地听出了她的意思。 戚夏点了点头:“堡内高手都去了中央大殿,又有这条近路,我想试一试,以提高最后的胜算。” 江芷微左手捏了捏自己垂到肩膀的乌发,想到这一路上确实只遇见了武功普通的黑衣人阻拦,没见任何高手,于是嘱咐道:“一切小心。” “省得。”戚夏紧握着分水刺,对江芷微和孟奇道:“左三右四,按照这个顺序过去就不会触发毒气了。” 她随手削下大块石屑扔过去试了试,果然没有一点动静,然后脚尖点地,姿态美妙地横掠过去,于甬道中央打开了一扇石门,消失在黑暗里。 “我们也去救程大侠吧。”江芷微走到孟奇身边,就要提着他的衣领,带他过去。 孟奇当然不想留在原地,免得冒出几个黑衣人将自己杀掉,可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未能解开,不太敢单独跟着江芷微行动。 想了想初见至现在,江芷微表现出来的性格和作风,孟奇决定冒险一问:“江姑娘,有个问题我不知当问不当问?” “什么问题?”江芷微疑惑地看着孟奇。 孟奇咬了咬牙:“江姑娘,第二次遇到黑衣人时,为何你与其中两人久战不下,以你后来表现的实力,应该能轻松解决他们才对。” 这个问题让孟奇一直惴惴不安。 “啊?”江芷微啊了一声,表情变幻连连,非常丰富。 接着,她俏脸一板:“先说好,不准笑。” 难得看到江芷微露出少女情态,孟奇只觉内心的紧张消失了不少,赌咒发誓了一番,表示自己绝对不笑。 江芷微抬头看着上方石壁,俏脸泛出一层薄红:“那是我第一次杀人,看到敌人鲜血喷出,身体无力倒地之后,我有点手软……” 噗,孟奇差点失笑出声,竟然是这么简单的原因,自己太多虑了! 见孟奇忍笑忍得很辛苦,江芷微轻哼了一声:“我在门内都只是通过杀鸡来锻炼杀生的胆量,从未杀过活人。” “额,江姑娘,你杀掉多少只鸡了?”孟奇随口转移了话题。 江芷微想了想:“自我学剑有成,已是两年,期间每日杀两只鸡,间或有猪牛羊等活物。” 孟奇念头一闪,“正色”道:“江姑娘,我已经想好你成名之后的绰号了。” “什么?”江芷微有点好奇地问道。 孟奇一本正经地道:“屠鸡剑神。” 噗,江芷微失笑出声:“哎呀,看不出来你这个小和尚还是个小滑头啊,还有,叫江施主!小心佛祖惩罚你!” 她笑靥如花,但很快平静了下来,一把提着孟奇的衣领,带着他往甬道另外一侧奔去,经过刚才的说说笑笑,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戚夏的机关术确实不错,一路之上,风平浪静,江芷微与孟奇成功抵达了石门之前。 “这道石门在里面是打不开的……”江芷微研究了一阵,示意孟奇躲到自己身后,免得门开之后有什么暗箭飞出。 石门与地面发出沉重的摩擦之声,缓缓向后打开,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哪位朋友相救?”一道诧异的男声响起。 江芷微观察了一下,确认没有埋伏之后,走进了石室,孟奇则为她看守大门。 石室中央,一位身着素青直裰的中年男子脸现讶异地道:“在下程永,谢过姑娘相救,不知你是谁人门下?” 他对江湖人物了如指掌,可这位美如天仙的稚嫩少女却从未见过。 “程大侠,晚辈等出身隐世门派,因师父受麻大侠秘邀,故跟随前来相助你们除魔卫道。”江芷微胡乱编了一个谎话。 程永听到麻良翰的名头,轻轻颔首,迎向江芷微:“还未请教姑娘姓名。” “晚辈江芷微。”江芷微名门大派出身,一般情况下不会失去礼数。 程永走到江芷微面前,微笑道:“英雄出少年啊,好了,我们出发去救其他人吧,嗯,这位是?” 江芷微半转身道:“他法号真定。” 这时,孟奇看到程永双眸忽地蒙上了一层青气,顿时有了不好预感。 而就在此时,江芷微也察觉到了什么,脚下用力,身体向后倒退。 程永的左手则如同水里的游鱼,灵活矫捷,由下往上,快如闪电地击向江芷微的小腹。 “夺心丸……”不知为什么,孟奇脑海里冒出了这个名词。 江芷微反应慢了半拍,倒退速度无法与程永的左手相比,瞬间就被按在了小腹之上。 这个时候,她只能通过缩腹、真气抵抗等技巧减少伤害了。 但江芷微脸上忽地露出坚毅果决的神色,长剑一送,竟然没有躲避,选择拼个你死我活! 啪,江芷微被击得飞起,撞在石门之上,口吐鲜血落地,而程永胸口被长剑刺入很深,鲜血如注流出。 荷荷,程永先点了几下胸口穴道,初步止血,然后仿佛成为了野兽,完全不顾自身重伤,艰难地扑向江芷微和孟奇。 江芷微刚才那一剑,让程永在生死之间下意识缩了一下,掌力大减,未能重创于她,但小腹乃丹田要害,又勾连着下半身,她一时之间竟然提不起力气来,双腿更是没有了知觉。 “小和尚。”她喊了一声,希望孟奇能够克服恐惧动手,程永被自己刺中左胸,状况绝对不好,说不定拖延几个呼吸,他就自行倒毙了。 看着程永浑身被血,双眼泛青,恶鬼般地扑了过来, 孟奇是双股战战,几疑噩梦之中。 这时江芷微的呼唤惊醒了他,想到言无疆的死状,想到已经经历过的一场场杀戮,想到平日里练拳的喜悦和收获,孟奇胆气上升,身体颤栗,紧咬牙关,一刀劈了出去。 这个时候,果然刀比剑好用! 第十二章 第一战 厚背长刀带着从畏惧、害怕、颤栗之中爆发出来的癫狂之力,以独劈华山之势当头劈向程永。 程永双掌一抬,前后交错,就要硬拼硬击飞这把长刀,他武功远远高于孟奇,眼力同样如此,出招的时机恰到好处,可是,他的铁掌刚刚抬起,就牵动了左胸的伤势,鲜血流出加快,动作为之一滞,双掌短暂无力,被长刀突破了过去,劈向了面门。 他乃身经百战之人,临危不乱,顺着刀势往后倒下,一个懒驴打滚躲过了孟奇这一刀,而孟奇实在没有战斗的经验,竟然犹豫了一下,没有趁胜追击,在程永于地上翻滚之时连环进攻。 程永懒驴打滚到一半,双掌按地,宛如蛤蟆,右脚突地向后往斜上方踹出,直指假想敌人的心窝。 这是他屡次被逼得懒驴打滚后反败为胜的绝招,此时同样想仗此结束战斗。 右脚所触空空荡荡,程永借势跳起,刚好看到那唇红齿白的小和尚正想追不敢追地看着自己,一副初学乍练,从未有过搏杀经历的菜鸟模样。 娘的!程永内心怒骂了一声,自己屡试不爽的绝招竟然因为对方是江湖菜鸟,错过了追击时机而失败!这让他郁闷不已,而经过刚才一系列剧烈的动作,他感觉胸口伤势愈发严重,血越流越多,已有脱力之感,眼前一颗颗金星冒出,仿佛随时会变得一片黑暗。 “不行,得先处理伤口。”虽然服食了夺心丸,变得鲁莽冲动,又害怕药力折磨不敢不听隐皇堡主人的命令,但程永还是有着正常的理智,否则那些被控制的各派掌门早就被看穿了。 此时,他清楚地知道,若不处理伤口,再有几十个呼吸,自己恐怕就会重伤昏迷,成为小和尚案上之鱼肉。 正当他想要撕下衣襟包扎伤口时,忽然听到那小和尚发出一声不满的低吼,快步向前,长刀再劈! 混蛋,刚才你怎么不追?程永无法,只好打叠精神与孟奇周旋,试图尽快解决战斗,以处理伤口。 江芷微坐在地面,斜靠于石门之上,看到孟奇状若疯虎,一刀快似一刀,虽无章法,却胜在刀长力大,而程永重伤之下,武功大降,身形迟缓,一时无法抓住刀势之间的破绽欺近孟奇。 “乱拳打死老师傅……”江芷微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这句俗语,然后她心中一动,高声喊道:“斜向上撩。” 她虽被击中下腹丹田,一时无力,但开了眼窍之后的眼力还在,自然看得出程永的身法破绽,而且此时程永速度迟缓,让她可以“指点”孟奇,否则高手相斗,电光石火,恐怕话未出口,就已经错过了机会。 孟奇一阵劈砍,只见自己刀势如狂风暴雨,将程永逼得近不得身,心中顿时有了自己乃一代高手的错觉。 “这就是乱披风刀法吧……”孟奇暗自想道,略微得意,当然,他还是清楚地知道,自己这不是乱披风刀法,而是“乱砍刀法”,若非程永重伤,自己早就被击杀当场了。 “斜向上撩。”突然,孟奇听到了江芷微的声音,可第一次实战搏杀,又没有和江芷微配合经验的孟奇,实在没办法第一时间将听到的内容转化为大脑的念头,再把大脑的念头迅速反应到手上,于是依然如故地横斩出去。 另外一边的程永自然也能听到江芷微的声音,心中一动,身子一矮一扑,直击孟奇小腹。 刀光一闪,鲜血喷出,程永捂着左臂,跌跌撞撞打滚退后。 然后,他鲤鱼打挺跳起,怒视着孟奇,刚才那一扑,他是直接扑到了孟奇横斩的长刀之上,左臂受了重创。 说好的“斜向上撩”呢? 孟奇一脸无辜地应对着他的怒视,大概也明白了刚才的变化,故意说道:“对不起,我反应太慢,让您失望了。” 噗,程永气得喷出了一口鲜血。 “哈哈。”江芷微捂着小腹,笑得快要抽搐了,我就知道会这样!哈哈,就算与小和尚一起被杀,我也是笑死的! 程永怒气上涌,右手成指剑往胸口点了几下,鲜血顿时止住,虽然伤口太深,自己这只是饮鸩止渴,十个呼吸后伤口会再次迸发,到时候很可能直接丧命,但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再与这可恶的小和尚纠缠下去,自己也许会活活被拖死或气死! 一见到程永这动作,一看到他似乎与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的表情,孟奇笑意收敛,一颗心缓缓下沉,明白接下来将会有生死之分。 沉重的压力笼罩住了他,然后他下意识进步向前,挥刀竖劈。 江芷微止住了笑声,扶着石门,艰难地想要站起,以相助孟奇,可丹田乃蓄气之本,即使没有重创被毁,但依然受创不轻,短时间之内,她还无梳理散乱的真气。 程永伤口暂时止血后,双脚一错,不丁不八,受了重创的左手在下,右手划了一个半圈,迎向孟奇的长刀,似乎想要空手入白刃。 孟奇暗道一声不好,用尽了全身力气,让竖劈变成了斜砍,躲开了程永的右手,可却被他左手一按刀身,大力涌来,身不由己倒退了几步。 得势不饶人,程永揉身跟进,双掌屡次洞穿孟奇的刀势,一时之间,孟奇岌岌可危,若非程永还顾忌着长刀锋利,而自己承受不起再一次的重创,恐怕孟奇已经被毙于掌下。 不行,再拖延下去,死得肯定是我!极大的危险预感和死亡阴影击中了孟奇的心灵,让他双眼略微泛红,手中长刀依然乱舞,脑海里却思绪翻滚。 “我怎么就没学过刀法呢?”孟奇很清楚,若自己刀法入门,以程永的状况,自己再不济,谨守门户,也能撑到他伤势复发或江芷微调息完毕,可现在,自己只能乱砍乱劈!一时之间,他沮丧之意大作。 刀法没入门……忽然,孟奇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然后又想到了刚才程永试图夺刀的举动。 他咬着牙,双目圆瞪,几于撑裂眼眶,长刀再次竖劈,一副要与程永同归于尽的模样。 程永暗自冷笑一声,右手画圈,左手上迎,夹向刀身,而孟奇劲力使老,已无余力改变刀势。 长刀被程永双掌一错一夹,顿时落入他的手中,正当程永往后用力夺刀之时,却感觉对面空空荡荡,自己只是在与空气较力! 不好!这让他一下失去了平衡,略微踉跄,同时愕然看到那小和尚步伐严谨地向前两步,左拳击出。 长刀刚入程永之手时,孟奇就松开了右手,直接放弃了长刀! 然后,他趁着程永胸腹之间空门大开的机会,揉身上前,以左手使出了罗汉拳之中的“黑虎掏心”! 啪,孟奇左拳重重打在了程永左胸的伤口之上,顿时,伤口崩裂,鲜血如瀑喷出,喷得孟奇满头满脸满身。 程永喉咙荷荷出声,双手夹住长刀,倒退了几步,用一脸不可置信的惊愕表情看着鲜血染面的孟奇。 自己竟然着了一个只会乱劈乱砍的小和尚道,被武功稀松平常的他杀掉了? 噗通!程永仰面倒地,激起尘埃飞扬,眼睛圆睁,死不瞑目。 “哈哈哈哈。”孟奇疯了般大笑起来,害怕、畏惧、压抑、颤栗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尽数倾泻了而出,配上他一脸一身的鲜血,分外狰狞,“老子不会刀法,但老子会拳法啊!傻了吧!” 大笑发泄了一通后,孟奇大口地喘起气,只觉浑身力气透支,疲惫非常。 “小和尚,你这是犯了口戒啊,怎么能自称老,老……”大敌除去,江芷微也松了口气,欣喜情绪上涌,笑呵呵地开起了玩笑,但自觉女孩子不能爆粗口的她始终未能说出“老子”两个字。 “大难不死,佛祖也会替我高兴的,不会怪罪于我……”孟奇身心畅快地说道,“江姑娘,你伤势怎么样了?” 见他要转头,江芷微赶紧阻止:“先别管我,拿起我的剑,给他眉心来一下,以防诈死突袭。” 类似的情况该怎么处理,江芷微都受过教导。 孟奇点了点头,倒退几步,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程永,一边蹲下拾起江芷微的长剑,然后小心翼翼地靠近程永,远远地刺向他的眉心。 长剑贯穿眉心,孟奇彻底放松了下来,程永死得不能再死了! 江芷微此时也才有心情评价道:“小和尚,你很有天赋啊,第一次实战就能冷静敏锐地把握局势,设下圈套,并克服畏惧之意,丢刀换拳,给他致命一击,将来未必不能成为一代高手。” “嘿嘿。”听到武功高强的江芷微赞扬自己,孟奇略微得意地傻笑了一声,自己看来不是学武的蠢材啊! 这时,地上的鲜血突然蠕动起来,变成了一个个文字: “江芷微、真定拯救程永脱离了被夺心丸控制的苦海,完成支线任务之一,各自奖励十个善功。” 这也行?孟奇和江芷微面面相觑,似乎都听到了对方的心声,杀掉对方也叫拯救? 不过仔细想想,被夺心丸控制,确实生不如死! “我们之前的分析有点不对,这样一来,我们哪去找帮手?”江芷微黛眉轻皱,“或许不需要帮手?” 孟奇疑惑苦恼地道:“那这个支线任务有什么意义……” “或许没什么意义。”江芷微忽然惊呼道,“不好,戚姐姐!” 第十三章 援手 话音刚落,地面鲜血再次蠕动,其中几个字发生了变化: “戚夏拯救丁长生脱离了被夺心丸控制的苦海,完成支线任务之一,奖励十个善功。” 额?孟奇和江芷微再次愣住,没想到其他人完成支线任务的结果会出现在自己两人面前。 “呼,戚姐姐果然比我机警。”江芷微松了口气,欣喜之中略带自嘲地说道。 说完,她笑容绽放,异常欢喜地道:“张师兄、清景他们那边估摸亦能看到我们完成任务的提示,不用担心他们被麻大侠和谭大侠偷袭了。” “也不一定,或许只有已经完成这个支线任务之一的人才能看到提示,否则其他人做这个支线任务就没有难度了。”孟奇皱眉说道,不相信“六道轮回之主”会如此好心,程永等大侠虽然武功高强,但依照自己目前比较浅薄的眼光看,应该还是逊色江芷微、张远山等人不少,就连戚夏都可以杀掉丁长生。 所以,若提前知道他们被“夺心丸控制”,张远山、清景哪怕分头行事,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江芷微想了想,也觉得不能将“六道轮回之主”当做好人来看待,于是点头道:“我们先与戚姐姐汇合,再赶去中央位置,路上注意任务完成的提示。” “咦。”说着说着,她忽然咦了一声,“既然程永等四位大侠已被‘夺心丸’控制,为何隐皇堡堡主还将他们‘关’在密室?总不会他提前预知了我们要来完成任务,于是设下陷阱吧?” 被江芷微这么一提醒,孟奇亦是察觉到其中不对之处,脱口而出:“除非陷阱的对象不是我们!” 江芷微抿了抿因为受伤而发白的嘴唇:“应是如此。” 她停顿了一下道:“最初接受任务之时,我就有些疑惑,为何麻大侠四人会在势单力孤的情况下强闯隐皇堡,而非再找其他帮手一起行动。人多势众的道理,应该不独我们明白。” “应是时间紧迫,他们必须抢先阻止隐皇堡堡主的某个计划,或许就是目前中央大殿里的诡异之事,于是他们率先赶来,同时留书告知好友,以待后援,所以,也许还有一大批高手随后就到,而陷阱的对象正是他们。”孟奇与江芷微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着事情的真相。 “不管如何,我们也得完成任务。”江芷微摇了摇头,扶着石门艰难站起。 “江姑娘,你伤势如何?”孟奇关心地问道,虽然他刚杀掉了高手程永,但很有自知之明,一点也不狂妄自大,明白若没有江芷微照拂,随便来两个黑衣人就能将自己干掉了,当然,这也有两人并肩作战共历生死的一番情谊在内。 江芷微似是放弃了反驳“江姑娘”,运了运气,俏脸之上半是懊恼半是苦笑地道:“上半身倒无大碍,提气运剑只是稍有削弱,但下半身酸软,不说提纵狂奔,飞檐走壁,就连正常行走都难,需得服食丹药,静养一段时日才能恢复。” 程永偷袭的电光石火之间,她表现出了坚毅果决的一面,没有被动防御,而是以剑还掌,置生死于度外,逼得程永收了大半掌力,以避穿胸之剑,因此,她的伤势比孟奇预料得轻很多,还有挥剑战斗之力,只是伤了下腹,行走艰难。 “江姑娘,不如让我背你,暂代你之双腿。”孟奇性命为重,略一思索就提出了这个建议。 江芷微啊了一声,接着细碎整齐的贝齿咬了咬嘴唇:“小和尚,我承你这番人情。” 她的遣词造句宛如一豁达开朗义薄云天的大侠,可脸颊之上却出现了两抹可疑的红晕。 孟奇出身现代社会,观念自然不会非常保守,笑呵呵地打趣道:“江姑娘,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一边说,他一边就走到了江芷微身边,倒转长剑递到她手中。 “这个道理,难道我会不明白?”江芷微扬了扬头,昂首看着上方石壁,修长白皙的脖子似乎染上了一层薄红。 孟奇转过身,蹲在地上,听见衣襟窸窣了几下,然后感觉到一具比预想中轻不少的身体靠了上来。 他托住江芷微的腿弯,在一片沉默之中慢慢站起,突地嘿嘿笑了一声:“比我挑得水桶轻多了。” “噗。”江芷微失笑出声,“你挑得难道是铁桶?” 她被孟奇这一逗笑,尴尬的气氛顿时荡然一空。 “木桶,可挑不能与背比啊。”孟奇老实地回答。 江芷微拉长腔调哦了一声:“也是……老实说,压着你这小孩子,我颇为过意不去。” 说话中,她舞动着长剑,以适应目前的状况。 长剑挽花,光影流转,孟奇目不转睛地看着,想要看出其中玄妙,江芷微也不阻止,大大方方任孟奇观看,反正没有心法,徒得其形。 若非如此,与人交手之中,洗剑阁的剑法早就被偷学得一干二净了。 “嗯,大概能发挥十之五六的实力,足以一搏了。”江芷微适应之后,评估了一下。 突然,她拍了拍孟奇肩膀,压低声音道:“小心,有人来了。” 孟奇颇为愕然,过了几个呼吸才听到脚步之声,以及有人说话的声音:“左三右四,莫要错了。” 看来即使没有开“耳窍”,有心法修炼,进了蓄气期,耳力也会大有长进……孟奇暗自揣测道。 “堵到门口。”江芷微低声说道。 孟奇没有犹豫,迈步上前,站到了石门旁边,顿时将那一帮人堵在毒气甬道里进退不得。 他们有七八位,皆是轻便打扮,为首之人是位中年儒士,左手扣着暗器道:“两位小友为何拦路?可曾见到程永程兄?” 这时,有一尖嘴猴腮之人透过缝隙,看到了程永的尸体,失声叫道:“葛庄主,他们杀了程大侠!我认得那双靴子!” 江芷微清脆嗓音略显低沉地道:“各位前辈,晚辈江芷微,与师尊等人前来相助麻大侠。” 她外表和年龄一致,十六岁出头,面对一群最年轻也是三十岁往上走的武林人士,称呼起前辈来毫无压力。 领头的葛庄主看来并非鲁莽之辈,将手一抬,阻止身后之人打出暗器,示意江芷微继续解释。 “进了隐皇堡,我等抓了俘虏,得知麻大侠等人分别被困在堡中各处,于是师尊让我等分头救人,自己先赶往隐皇堡堡主所在。” “我到了此间,打开了石门,找到了程大侠,谁知程大侠却被夺心丸控制,暗中偷袭于我,让我身负重伤,而程大侠也在我反击之下遭受重创,临死反扑被真定师弟格杀。” 江芷微半是真话半是假话地将发生的事情和自己等人的来历讲了出来。 “怎么可能?”尖嘴猴腮的汉子无法相信地说道,“小姑娘,你年纪幼小,哪怕打娘胎里就开始练功,也无法击败程大侠的!” 他暗自惋惜,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居然如此会撒谎。 江芷微一句话也没说,挺直背,长剑如电刺出,又莫名收回。 “你做什么?”尖嘴猴腮的汉子惊怒疑惑地喝道。 葛庄主右手下压,示意他安静,然后拱手道:“英雄出少年,江姑娘你这手剑法足以称为大家了,哎,后浪推前浪,看到你等天资卓著的小友,我分外觉老,不知令师如何称呼?” “家师苏无名,隐居多年,葛庄主怕是未曾听过,嗯,家师昔年有个绰号,叫做‘天外神剑’,葛庄主可听过?”孟奇明显听出江芷微隐含笑意,顿时明白她报的是真正师父,只不过这群人肯定没听过罢了。 虽然背对着江芷微,但孟奇似乎能够想象得到她脸上促狭的笑容。 苏无名……咦,好像听玄心师叔提过?孟奇心中一动。 “葛某确实孤陋寡闻,未曾见过前辈英姿,等一下还请江姑娘引见。”葛庄主见江芷微说的煞有介事,暂时放下了怀疑,决定等等再行试探,接着,他自报山门,“葛某乃落雁山庄庄主葛崇山,得好友麻良翰、程永等书信,广邀好手,前来相助,可惜迟了一日,未能与他们会合,还请两位小友让路,让我等见好友最后一面。” 江芷微在孟奇耳畔道:“让他们进来,但只能一个一个地进来。” 孟奇侧身,让开道路,同时戒备地看着对方,到葛崇山等人进了密室,检查程永的尸体时,才压低声音对江芷微道:“我明白了,支线任务就是让我们耽搁时间,只有这样,才会等来帮手,若我们直接去中央大殿,现在怕是已经与堡主交手,势单力孤。” “陷阱针对的应是他们。”江芷微同样声音很轻地回答。 葛崇山检查完尸体,确认伤口与江芷微描述的一致,叹了口气道:“若非两位小友先开了这扇石门,也许重伤甚至死亡的就是我了。” 话音刚落,他与江芷微同时转头看向石屋之外,只见另外一扇密门处,戚夏与一群侠客打扮之人走了出来。 “戚姐姐,你没事吧?”江芷微欣喜地招呼道。 “刘兄弟,令兄呢?”葛崇山则问着与戚夏并肩而行那人。 那人皮肤黝黑,做渔夫打扮,悲戚地道:“家兄被丁长生杀害了!” “什么?”葛崇山等人顿时失声。 戚夏略带后怕地道:“芷微妹妹,想不到丁大侠已经被夺心丸控制了,若非刘大侠先进去,我恐怕难以幸免,刚才还担心你们……” 她见江芷微脸色发白,但呼吸正常,悄悄松了口气。 会合之后,众人向着中央大殿赶去,一路之上只有零星黑衣人阻拦,被轻松打发。 这个过程中,江芷微一直与孟奇熟练着互相之间的配合,到了最后,只要她口中发出“左三,右斜四,后退二”等话语,孟奇就能很快完成相应步伐——这些话语都尽量的简单模糊,只有彼此能够理解,防止敌人像程永那样提前变化。 “可惜你不懂八卦之位,我们的配合只能如此简单……”江芷微有些叹息地对孟奇说道。 之前她提议过用八卦来表明方位,这样就不用拘泥于只能直上直下斜进斜出,可惜孟奇对八卦了解不深,短时间内无法学会。 “总比没有好。”孟奇宽慰道。 江芷微抬头看了看这间石屋,又看了看往前探路的葛崇山等人,有点担心地道:“这是我们约定的见面地点,张师兄等人为何还未赶到,一路之上也未见任务完成的提示。” 从戚夏口中,她和孟奇证实了只有完成一次支线任务之人才能看到相应提示。 “别担心,张师兄武功高强,不会有事的。”戚夏忧心忡忡地安慰她。 啪! 一件事物从屋外飞了进来,江芷微长剑一伸,将它点落于地。 “啊!”江芷微和戚夏一看清楚这件事物,立刻失去控制地叫了一声,孟奇亦是非常的震惊不安。 灰扑扑的石头地面之上,清景眉毛怒张、双目圆瞪地看着众人,可只剩脑袋了! PS:回到家了,今天开始,更新时间恢复到以往,早九晚七,求点击求推荐~ 第十四章 自杀 江芷微和戚夏两位小姑娘的叫声尚在回荡,上方石壁之上突地窜进来一道人影,身着黑衣,白发披散,状若厉鬼,他手掌双脚扣住石缝,矫如猿猴,两三下间就来到了戚夏头顶,以“苍鹰搏兔”的姿势临空下击。 这人进来的方向与头颅飞入的方向刚好相反! 戚夏在大江帮中受过很多次偷袭暗杀的“实战训练”,对类似的情况有着基本的警惕,明白若有不明之物被人扔进来,一要屏住呼吸,预防毒物,二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防止声东击西。 所以,哪怕她一时之间因死者为清景而震撼,尖叫出声,失去了防御的最好时机,但还是迅速回过神来,脚下用力,身形一晃,避开了头顶要害。 兹,一只戴着铁手套的手深深扎入了她的左肩,接着,“白发厉鬼”抢在流转着青光的分水刺来临前,一个鹞子翻身,带起大蓬血雨,落到了另外一边。 而在戚夏与这“白发厉鬼”交手时,江芷微也反应了过来,低声喊道:“左二。” 孟奇当即向着左边迈了两步,然后只见剑光如水,洒向“白发厉鬼”。 说时迟那时快,从头颅飞入的方向,一道灰影扑了进来,手中长刀映照着壁上火把,流转出一抹昏黄黯淡之光,目标直指行动不便的江芷微。 竟然是两次的声东击西! 长刀落下,劈向江芷微左肩,也劈向着孟奇头顶。 “洒”向“白发厉鬼”的剑光突然消失,江芷微的长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倒转,看也不回头看一眼,直接往身后斜上方刺去,而那灰影就仿佛在主动用身体扑向剑尖。 她居然是在诱敌! 灰影强行半转身,左掌伸出,抵住剑尖。 噗一声,长剑洞穿了他的掌心,但也被他借势扑到了左侧,避开了长剑。 “后跳二。”江芷微在孟奇耳畔说道,语速虽快,却清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面对这种程度的战斗,孟奇少得可怜的战斗经验根本无法派上用场,他只能不停地告诉自己,要相信“专家”,相信江芷微。 后跳两步,孟奇总算因为练了罗汉拳的关系没有失去平衡,而灰衣人落地之后横斩出的长刀被拉开了距离的江芷微格挡下来,刀剑相击,发出了叮一声脆响。 此时,外面探路和搜寻附近的葛崇山等人已经听闻到这边有动静,纷纷赶回。 “白发厉鬼”和“灰衣人”见状,攻势一下变得凶猛,江芷微虽有孟奇代步,但孟奇本身实力不过刚完成“百日筑基”,又从未学过提纵之术,步伐相对迟缓,再加上口述有限,无法完成繁琐配合,所以江芷微只能以守为主,除了必要的步伐外,大幅度减少移动,一时之间,她和左肩遭受重创的戚夏双双被压得只能谨守门户。 孟奇一边按照江芷微的吩咐移动,一边感受着凌厉的刀势,心中冰凉,略感害怕,下意识想道,与这灰衣人的刀法相比,自己刚才与程永之战,就像小孩子打架! 一波凶猛的进攻后,“白发厉鬼”和“灰衣人”猛然后跃,脱离了交手范围,趁葛崇山等人还有一段距离,狂奔向一条暂时无人的甬道。 他们这是以进攻换取逃跑的机会! 戚夏和江芷微受到压制,正全力防守,短暂之间无法追击,只能眼睁睁看着两道身影掠到了门边。 忽然,一把长剑从甬道外刺出,蛇般灵动,逼得“白发厉鬼”和“灰衣人”不得不倒退往后,以避锋芒。 “张师兄!”戚夏看到那出剑之人乃脸含悲戚的张远山。 江芷微想也没想就道:“前进五。” 孟奇大步往前,截住了“白发厉鬼”和“灰衣人”的后路,江芷微长剑一展,将“灰衣人”圈入了自己的剑光之内。 张远山没有因为悲愤而失去理智,长剑画出一个接一个的圆圈,牢牢将“白发厉鬼”缠住,间或剑如灵蛇,逼得“白发厉鬼”手忙脚乱,难以脱身。 分水刺流转着青光出现,戚夏也赶了过来襄助江芷微,让“灰衣人”亦找不到机会逃脱。 “麻兄!谭兄!”葛崇山进了石屋,一眼就认出了“白发厉鬼”和“灰衣人”,他们却是之前被困的麻良翰和谭文博两位大侠。 两人面露青气,眼含碧光,没有开口说话,努力寻找着江芷微、张远山等人的破绽,试图逃走。 “哎。”葛崇山长叹了一声,带着其他高手加入了战团。 于是,战斗渐渐一面倒,没过十个呼吸,“白发厉鬼”模样的谭文博就被好几道长剑洞穿,身死当场,而麻良翰被刀剑所伤之后,又遭葛崇山铁扇一击,暂时失去了战斗力,被葛崇山连点几处大穴,制服了下来。 “这两位是?”葛崇山看着张远山和后面加入战斗的齐正言道。 江芷微叹了口气:“他们两位都是晚辈同门,地上这位亦是。” 既然她已经说了苏无名,就没必要再牵扯出其他人的师父,免得让葛崇山怀疑,一个隐世高手,别人没听过很正常,事情总有偶然,可好几个都没听过,那就有点古怪了。 “张师兄,你们?”戚夏之前与现在的称呼打消了葛崇山因剑法不同而起的怀疑,或许那位苏无名“前辈”乃绝代剑神,掌握了很多门剑法、武功,对弟子们是因材施教。 张远山脸含悲戚地道:“我和清景师弟、正言师弟最先救出了谭文博大侠,一切如常,然后立刻赶去救麻良翰大侠脱困,可就在我们打开最后那道石门时,背后的谭文博大侠突然偷袭,暗害了清景师弟,而我被前面扑出来的麻良翰大侠拖住,无法回头相助。” “清景师弟临死反扑,亦伤了谭文博大侠,加上正言师弟拼命,我们才打退了他们,并追击而去,可想不到,想不到,他们竟然带着我们兜圈子,还绕回了原先的石室,割下了清景师弟的头颅!” 他虽依然称呼大侠,可语气却悲愤异常。 孟奇没有因为清景曾经绊倒自己试探江芷微剑法并屡次针对自己而幸灾乐祸,反而涌起了一阵兔死狐悲之感,清景死了,下一个会是谁?自己吗? 这种感觉在看到一贯玉树临风、沉稳冷静的张远山亦少见地表现出不安、烦躁和悲哀之后,达到了极致,还未见到隐皇堡堡主,就已经死了两位同伴,最后一战时,又会是何等的惨烈? 葛崇山等人静静听完张远山的讲述,亦想到了之前死在丁长生手中的好友,脸上皆露出一样的悲恸之色。 “张小友,莫要伤心太过,清景小友是为武林正道而亡,我等必将铭记,朗朗乾坤必然有报!还请几位小友收拾心情,与我等一起赶往中央大殿,与令师等人会合。”葛崇山带着点同情语气地说道。 “嗯,事不宜迟,各位前辈,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张远山收敛起悲恸,重新变得沉稳坚毅,仿佛短时间内成熟了不少。 葛崇山点了点头:“好,张兄弟,赵兄弟,烦请你们留于此地,看住麻兄,待我等寻得解药归来。” 这种时候可不能把麻良翰带在身边,到时候若被人解开他的穴道,将平添一位实力强劲的敌人。 “葛兄,那大魔头正在中央大殿图谋不轨,我等亦能派上用场,现在万万不能大意!”赵姓高手急切地说道。 葛崇山叹了口气:“我知我知,多一份力则多一份成功希望,但我等总不能将麻兄直接扔在此处吧?或许会有黑衣人来救他。” 麻良翰受伤之后,脸上的青气消退了不少,此时药力似乎缓解了一点,痛苦地喊道:“崇山,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葛崇山只是点穴控制了他的内力,并未让他不能动弹和说话。 “他看来比程永大侠更不能自控……”江芷微趴在孟奇背上,小声地对他说道。 “可能时间越久,越是无法抗衡药力。”孟奇猜测道。 葛崇山握着铁扇的右手轻轻颤抖:“这怎使得!这怎使得!” 交手之时杀掉,他只会内疚,不会纠结,但已经制住,却还要亲自出手杀掉至交好友,那绝对是灵魂上的折磨。 麻良翰喘了口气,努力地道:“我,我不成了!吃了那鬼东西,我,我是生不如死啊!崇山,杀了我吧!这是救我!” 突然,他似乎积累起了一点力气,猛地跳起,用喉咙撞向附近一位高手的长剑。 那位高手猝不及防,以为被偷袭,长剑不缩反伸,洞穿了麻良翰的喉咙。 麻良翰缓缓倒下,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麻兄!”葛崇山震惊悲恸地喊道。 这时,孟奇和江芷微却看到对面石壁之上的火光阴影仿佛幽灵鬼魂般动了起来,形成了三排文字。 “江芷微、张远山、戚夏、齐正言、真定拯救谭文博脱离了被夺心丸控制的苦海,完成支线任务之一,各自奖励十个善功。” “江芷微、张远山、戚夏、齐正言、真定拯救麻良翰脱离了被夺心丸控制的苦海,完成支线任务之一,各自奖励十个善功。” “支线任务全部完成。” 孟奇等人一片沉默,心情没有任何好转,即使麻良翰也算在了自己等人头上。 第十五章 堡主 “他们似乎看不到?”江芷微悄声对孟奇说道,左手指着同样能看到石壁的几位高手,他们对任务提示视若无睹。 孟奇点了点头,而张远山却苦笑了一声,低低道:“原来任务完成会看到这个……” 想来救出谭文博时,他们以为已经完成了支线任务之一,若是早点知道会有提示,清景也不至于大意送命。 “若不杀掉他们,或许只有找到夺心丸的解药,才算完成支线任务。”孟奇猜测道。 戚夏叹了口气:“希望不要再发生什么意外了。” 她撕下衣襟,在江芷微帮忙下包扎着之前只是匆忙点穴止血的左肩。 葛崇山等人哀恸了一阵,纷纷收敛住情绪,按照刚才探好的道路,往中央大殿奔去。 这条甬道内,除了仿佛一直在燃烧的火把,空空荡荡,再无他物,而且由于葛崇山、齐正言、戚夏等人都懂得提纵轻功,脚步声很轻,整条甬道内只有孟奇沉重的步伐激起一阵阵回声,落到了最后。 “小和尚,他们看你的眼神充满了怀疑。”忽然,江芷微低声笑道。 孟奇无奈地道:“换我我也怀疑。” 一个武功低微,或许还不如葛崇山家普通庄丁的小和尚,居然会被“师父”带来隐皇堡击杀堡主这一代高手,怎么可能? 这可不是游玩之地! 除非其中另有隐情! 江芷微看着前方道:“等击杀了隐皇堡堡主,他们或许就会围捉我们了,须得小心。” “无妨,任务结束,应该就会立刻被‘六道轮回之主’带走。”孟奇根据自己的“经验”说道。 “希望吧。”江芷微的语气变得低沉,然后非常郑重地问道,“小和尚,等一下交手之时,你愿意毫无保留地相信我吗?” 孟奇愕然道:“我不是一直相信你吗?你叫我往左两步,我就往左两步。” 他以为江芷微是指配合不够的事情,心中略有憋屈,自己可没有一丁点怀疑啊,都是很快行动! 江芷微继续声音低沉地道:“不是这个,我是指,哪怕前面是悬崖峭壁,刀山剑林,若我让你往前扑,你还是愿意相信我,克服怕死之心,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前扑。” 孟奇犹豫了,若是以前哄女朋友,现在就应该赌咒发誓地说“你扑,我也扑”,可江芷微明显是指等一下的战斗,绝非无的放矢,自己可不能空口说白话,到时候却贻误战机。 江芷微也不催促孟奇回答,任由他静静思考。 孟奇脸色变化连连,表情扭曲,最终想到若江芷微失败,自己恐怕也没有活路,反正到时候是背着江芷微往前扑,她总不可能自杀吧! 一咬牙,孟奇沉声道:“江姑娘,我相信你!” 反正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蚱蜢! “记住这句话。”江芷微很郑重地说道,“你未学过轻功,步伐跟不上我的剑法,所以我只能防守为主,但这并非我之擅长,必要时候,也许我会搏一搏。” 说到这里,她笑了笑:“也不用太过担心,说不得隐皇堡堡主就自行倒毙了呢?” 孟奇却笑不出来,勉强道:“希望如此。” 这一路上,再没有遇到敌人,江芷微、孟奇等顺利抵达了中央大殿。 这是一座仿皇宫风格的大殿,四周分别有八条甬道连通这里的广场与隐皇堡各处。 此时,大门敞开,殿前点缀着数朵明黄之花,殿中则跪着几十个黑袍人,而宝座之上,一位身穿明黄色龙袍,留着一把美髯的消瘦中年男子正威严地坐在那里,朗声道: “朕待尔等久也!” 话音刚落,跪着的几十个黑袍人就站起转身,他们一个个脸部扭曲,双目赤红,肌肉贲起,将衣衫撑得鼓鼓涨涨。 “师兄!” “师叔!” “明康!” …… 一声声呼唤从葛崇山带来的诸位高手口中发出,显然部分黑袍人是他们的故人。 荷荷,黑袍人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双眼没有一点理智的色彩。 “魔头,你对他们做了什么?”有人悲痛地喝道。 堡主厉声叱道:“尔等还有尊卑之念吗?竟敢咆哮君父!” 他缓缓起身,指着黑袍人道:“他们自愿化身野兽,为朕前驱!等朕剿灭叛逆之后,必荫蒙他们后人,保他们永世荣华富贵!” “畜牲!” “疯子!” 一声声怒骂响起,葛崇山勉强保持住理智道:“交出夺心丸和这化身野兽之毒的解药,我们尚能饶你不死!” 生不如死的处罚还有很多! “哈哈,哈哈。”堡主骈指成剑,大笑道:“这些仙药都乃天赐,岂有解药?” “朕受命于天,海内咸服,尔等却欺君罔上,受死吧!” 天赐……孟奇忽地心中一动。 那几十个黑袍人当即跃出大殿,扑向葛崇山等人,从他们的速度和行动看,武功非同小可。 “都有接近开窍的实力了……”江芷微叹息了一声,“若没有等到葛庄主等人,我们之中不知会死多少人才能杀掉这堡主。” 她对自己受伤之前的实力似乎依然颇有信心。 葛崇山等人不忍故人**苦海,顾不得“询问”江芷微的师父,暗自留了个心眼后,纷纷迎了上去,张远山混杂其中,身影翩翩,几步之间竟然就神奇地绕过了那些黑袍人,冲入了大殿! “真武派的‘八卦惊神步’果然神奇非常。”江芷微忍不住感叹了一声,“并无毒雾,我们从广场边缘绕进大殿。” 她清楚地知道孟奇武功低微,若是在人群中穿梭,怕是突破不过去,而现在黑袍人和葛崇山等近百位高手在广场靠近大殿门口的地方杀得是难分难解,正好从边缘绕过。 孟奇亦看到戚夏穿“花”绕“树”地在战场中穿行,赶去襄助张远山,于是什么话也没说,狂奔向广场边缘,而齐正言被一个黑袍人拦住,一时难以脱身。 哐当! 孟奇刚到广场边缘,就看到石门落下,将通道堵上。 “尔等谁也逃不掉!”堡主双手泛着铁青色,硬接了张远山一剑。 “肯定还有其他通道,他自己也在这里!”葛崇山高声喊道,稳定人心,然后铁扇飞舞,硬挨了两下之后,也突进了大殿。 孟奇不敢耽搁,迈步奔向大殿入口,然后在江芷微指挥下,穿过了这里比较稀疏和不那么混乱的战场。 大殿之内,葛崇山、张远山、戚夏三人正联手围攻隐皇堡堡主,可在他凌厉凶猛的铁青色双掌之下,只能苦苦支撑,若非张远山剑成太极,守得稳如磐石,说不定本就左肩重伤的戚夏已经被击倒。 葛崇山武功与张远山相若,与堡主相差不少,而且刚才甫一上来,就被堡主一连串抢攻惊出了一身冷汗,胆气被夺,一时无力反击。 而张远山虽剑法精湛,各种神奇招数层出不穷,但隐皇堡堡主仗着一双铁掌凶猛,境界又强过张远山不止一筹,每次都硬撼张远山的各种绝学,以力破巧,稳稳占据了上风。 “张师兄长于太极守势,而真武剑法未通,否则堡主安敢如此抢攻。”在孟奇靠近的过程中,江芷微小声地评价了一句,然后长剑一点,恰好接住了堡主的左掌。 趁此机会,张远山剑如长蛇出洞,直指隐皇堡堡主的胸口,让他不得不回掌自防。 交手以来,堡主第一次被逼得如此被动,而江芷微一剑快似一剑,如同惊涛骇浪来袭,在张远山、葛崇山、戚夏等人配合之下,逐渐压制住了堡主。 隐皇堡堡主突地冷哼了一声,动了起来,不断地游走,不断地进攻。 刚才短暂的战斗之中,他已经窥见到了江芷微的弱点,那就是孟奇步伐迟缓。 果不其然,孟奇和江芷微顿时险象环生,虽然江芷微知道该怎么走,孟奇也毫不犹豫地听从,可说话总得花费时间,稍微复杂一点的套路根本无法施展。 不得已,江芷微转攻为守,与张远山一起挡下了隐皇堡堡主的绝大部分进攻,然后由葛崇山和戚夏反击,互相之间有来有往,僵持不下。 当当当,长剑斩中堡主铁青色的肉掌就如同击在铁块之上,发出清脆响声,孟奇听着听着,忽然内心一阵烦躁,双腿有了酸软之感。 “有毒!”最先与隐皇堡堡主战斗的张远山脸色已经变得灰败,葛崇山和戚夏的出招亦是迟缓了一些。 隐皇堡堡主顿时大占上风,哈哈大笑道:“他们化身的是毒兽!殿前亦有奇花,两者相遇,天作之合!” “杀掉尔等,武林之中将再无抗手!” 远处同样有点酸软无力的高手们,看着那一个个皮肤开始溃烂冒气却愈发凶猛的黑袍人,绝望之情油然而生,竟有这等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方式! “畜牲!我与你拼了!”葛崇山悲愤交加地吼道。 就在这时,满腔愤怒和害怕的孟奇听见江芷微沉静平和地低声道: “往前扑。” 往前扑?前方正是那一双铁青色的肉掌,若被按在身上,十死无生! 不过孟奇还记得之前与江芷微的对话,脑海里无数念头翻滚,电光石火之间想到了死去的言无疆和清景,想到了被毒雾侵袭后的自己将任人宰割,想到了过去的安稳生活,想到了这些莫名遭遇…… 于是,他所有的念头迅速汇成了一股搏命的彪悍之气。 “妈的,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拼了!” 孟奇脸部肌肉扭曲,用尽所有力气向着隐皇堡堡主扑去。 这个过程中,他眼睛圆瞪,死死看着那双铁青色肉掌,死也要看到自己是怎么死的! 忽然,一抹璀璨剑光亮起,迅速占据了孟奇的视野,让他再也无法看到别物。 好美的剑光……孟奇下意识泛起了这个念头。 与黑袍人搏杀的高手们忽地心有所感,仿佛天地之间有了微妙变化,纷纷举目看去,刚好看见一道宛如天外惊鸿的剑光,让他们忽视了其他一切事物的剑光! 剑光消逝,孟奇看到那把长剑钉在了隐皇堡堡主眉心,剑尖深没,伤口微红,而那双铁青色的肉掌虽按在了自己胸口,却没有了一点力量。 噗通,收势不住的孟奇将隐皇堡堡主撞翻在地,背着江芷微翻滚了几下才稳住。 直到此时,孟奇才看到隐皇堡堡主依然嘴角含笑,只是瞳孔收缩,仿佛有着浓浓的惊惧和不敢置信。 一低头,孟奇看到江芷微右手纤长的五根手指正剧烈地颤抖,完全不像一只握剑之手了,然后,他听到了江芷微沉重的呼吸声。 “《太上剑经》九大杀招之一?” “‘剑出无我’,‘剑出无我’,她竟然学会了‘剑出无我’!” 戚夏和张远山震惊无比地喃喃自语。 第十六章 孟奇的“理想” 最近距离旁观了这一剑的葛崇山与隐皇堡堡主一样,表情僵硬在脸上,瞳孔却剧烈收缩,宛如针尖,只不过比起隐皇堡堡主,他还能无法相信地低低自语:“这样的剑法,这样的剑法……” 仙人舞剑也莫过于此了! 这是他内心的呐喊,亦是殿外其他高手的心声,这一剑,天外惊鸿,神龙探爪,不见其踪,只感其威! 他们脑海里不断地回想着这一剑的细节,可却只能记起那一道璀璨夺目、直刺人心的剑光,以及天地都为之侧目般的感觉。 不知为什么,葛崇山心中突地闪过了一个念头:“‘天外神剑’,‘天外神剑’,有这等剑法,难怪雅号‘天外神剑’!” 此时,因为隐皇堡堡主死去,化身“毒兽”的黑衣人们愈发疯狂,溃烂得也更加厉害,场面顿时失控,一片混乱。 葛崇山乃行走江湖多年的高手,迅速回过神来,运足功力喝道:“魔头已然伏诛!毒雾只是让人无力,在此之前杀掉这些‘毒兽’,我们就安然无恙了!” “众位兄弟,我来襄助你们!”稳定了人心后,他飞奔向前,铁扇直戳一黑衣人背后,试图在无力感加深前解决战斗。 而孟奇耳边则响起了宏大庄严却冰冷淡漠的声音: “隐皇堡堡主身亡,主线任务完成,每人奖励五十个善功,回归。” 孟奇眼前一黑,只觉伸手不见五指,耳中安静到诡异。 然后,一抹白光泛起,那仙家楼阁般的白玉广场再次出现在了孟奇眼中。 “果然直接回归了……”孟奇略感欣喜,对类似的轮回世界比较熟悉也算是自己一点优势所在,要不然目前武功低微的自己面对其他同伴总会有点自卑。 “任务完成,可得免费治疗一次。” 一道乳白光芒洒落在孟奇身上,让他觉得暖和舒适,如同泡在温泉之中,方才的种种疲惫和酸软全部消失,精力恢复,精神抖擞。 “咦,伤势好得如此之快?”惊讶出声的是戚夏,她也沐浴在乳白光芒里,血肉模糊的左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复原。四五下之间已是彻底治愈。 在另外一道白光内的江芷微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双腿,既欣喜又震惊地道:“我也痊愈了,哪怕少林寺的大还丹,怕也没有此等效果。” “或许法身级的陆地神仙出手或相应仙丹才有此奇效。”张远山运了运气,发现此前所中毒雾不知什么时候就被拔除了,“可惜我从未见过此等神仙人物出手,无从比较” 孟奇听玄心讲过,当前持天下武道牛耳的各大宗门都是曾经出过“法身”级陆地神仙的门派,只不过,法身难证,并不是任何时候,这些宗门都有类似神仙人物的,应该这么说,大部分时候大部分宗门是没有的,比如现在的真武派、玄天宗、洗剑阁和大江帮等,因此,张远山这等备受器重的传人才未曾见过法身高人出手,而有着一位“降龙罗汉”的少林则隐隐成为了大晋盟主。 当然,这些传承久远的大宗门,即使没有法身级的陆地神仙,亦是不可小觑,他们或多或少都有着一些镇派神兵——当初证得了法身的前辈遗留或奇遇所得,若外景巅峰的宗师拼命,这些神兵都能发挥接近法身的威力,比如,玄天宗的“光阴刀”,疑为天帝所铸,即使在神秘的“六道轮回之主”评价之中,亦是第一页十大神兵之一,莫测第一。 也正是因为有这些神兵镇压,各大宗门在没有法身高人时,才不至于为人所趁,衰落破败,不过,要是这些宗门从内部腐朽,连续几代连外景巅峰的宗师也没有,那神兵亦会被外人所觊,过去两三千年间,类似消亡或退化的大宗门并不在少数。 ——从玄心以及张远山、江芷微等人的言谈之中,孟奇大概拼凑出了这个世界的修炼等级:“百日筑基”之后是“蓄气锻体”(禅定蓄气)期,等到百脉大通,蓄气有成后,转修脏腑窍穴,开天生九窍,是为“开窍”期。 再然后,是孟奇还没怎么了解的“外景”境,跨过“外景”则为陆地神仙一流的“法身”境,有着不同的法身、道体和金身,比如罗汉金身,如来金身,菩提金身,太上道体,太极法身,等等,据说不同层次的法身之间,差距如天渊之别,但对之前境界的人而言,都一样的神通广大,莫可测度。 至于之后还有没有别的境界,孟奇却是不知。 乳白光芒缓缓消散,“六道轮回之主”再次洒下冰冷宏大的声音:“日后每次轮回任务,若主线完成,不管受伤多重,只要未死,皆能享受治疗,无需善功,而若主线未完成,除相应惩罚外,请求治疗皆得支付相应善功,伤势越重,善功需求越多,具体价格,你等可翻看杂物榜寻找。” “这倒是公平……”齐正言小声地说了一句,沉默寡言的他此时隐隐有点激动。 孟奇点了点头,确实,完成任务时受伤,应该算是“工伤”,如果最终完成,得“报销”才对。 想到这里,他忽然一惊:“‘六道轮回之主’看来神通广大,我脑海里转动的这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稀奇古怪念头会不会被他探知,如果我‘穿越者的身份曝光…… 想着想着,他叹了口气,“六道轮回之主”神通广大,自己毫无所觉地被带到这里,说不得早被搜魂查看了记忆。 “哎,也许早就被‘六道轮回之主’知道了……”孟奇破罐子破摔,不无苦中作乐地想道:“对葛崇山等人来说,我们也算是‘穿越者’了,‘穿越者’有什么稀奇!” “‘隐皇堡’任务评价,除江芷微为‘中等’外,皆是‘普通’,无额外奖励,江芷微亦未达到抽签标准,只奖励十个善功。”“六道轮回之主”这句话让众人一愣,原来在善功奖励之外,还有额外奖励和抽签机会? 孟奇嘴角抽搐了一下,这算过关评价吗? 忽然,众人面前各自多了一本玉册。 “这是兑换谱的副本,里面亦记录了你等之善功数量,选中自己想要的事物后,自去中央光柱兑换,除了玉册必须留下,所有事物皆能自由选择存于此间,还是带回原本世界。” 六道轮回之主话音刚落,在四周神兽仙禽雕像之外,立刻多了五个白玉之门,上面分别写着孟奇等人的姓名。 “没有随身存放物品的,呃,法宝吗?”孟奇根据自己的“经验”问道,随身储物空间呢? “需自行兑换,在杂物谱中。”六道轮回之主说话时,孟奇面前的玉册自行翻动起来,直接停在了一件类似的物品上: “芥子环,奇物,最简单之空间物品,兑换价格三千善功。” 孟奇看了看玉册左上角始终显示的自己善功数量——“八十”,只能用呵呵来回答了。 “现在开始,可以尝试兑换了。”六道轮回之主说完这句话后,没再开口,整个白玉广场安静无声。 孟奇听在耳中,激动在心里,终于有机会兑换高深武功了! 之前杂役院的生活将他学武的胃口吊得很高,完全不甘心一辈子就如此庸庸碌碌地当一名杂役僧! “该兑换些什么呢?”孟奇知道的神功武学太多,脑海里乱糟糟的一片,目不暇接地看起了武学谱上的名录。 “《六脉神剑》,全本,兑换价格,一千三百善功。” “《小无相功》,全本,兑换价格,一千二百善功。” “《北冥神功》,全本,兑换价格,一千五百善功。” …… “《战神图录》,全本,兑换价格,两千一百善功。” …… 或许是精神恍惚的关系,孟奇看到的只有自身熟悉的武功。 被这一个个数字刺激到之后,孟奇慢慢清醒过来,苦笑自嘲道:“我怎么直接看起了外景级的武功?善功压根儿不够啊!” 同时,他又前后翻了翻,看到《吸星大法》在开窍期武功里,价值五百个善功,又看到了不少熟悉的武学,于是暗自揣摩道:“金系绝学大部分在开窍级里,只有逍遥派的神功和《六脉神剑》等寥寥几种被列入外景级,且属于最便宜的部分,而黄系之中,大凡顶尖奇功,皆在这个行列,看来外景境应是以沟通天地为标志……” 金系的少林绝学标有(普通)字样,这个世界的则没有,但注明可由“普通”升华进阶而来。 “我该兑换什么呢?”孟奇再次嘀咕起这句话,受刚才看这些武功看得热血沸腾的影响,脑海里慢慢具现出了一幅自己“将来”的模样。 嗯,一定要白衣胜雪,长剑如光,跨骑宝马,身被月光,踏水如平地,一剑制强敌,要多潇洒有多潇洒!要多帅气有多帅气! 孟奇幻想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暗自决定要往这个方向发展,忽然,他耳畔响起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小和尚,选好兑换什么没?” “没有。”孟奇立刻坐直,一本正经地看着江芷微,“江姑娘,你呢?” “我也没有。”江芷微摇了摇头,“目前能兑换的,我不大用得上,而我想兑换的,还差了二十个善功。” 啊,她是来找我借钱,不对,借善功的?孟奇内心一下剧烈挣扎了起来,借,还是不皆呢?如果借,自己还剩六十个善功,兑换有限,如果不借,自己和江芷微也算患难与共,交情不浅,且颇受她照拂,良心实在过意不去,而若交好了她,下个任务亦能多点保障,要是恼了她,下个任务随便动点手脚,自己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果然,借钱这事是千古一大疑难啊!孟奇轻轻叹了口气,原本他决定先“装死”,看情形再说,但又想到了接触以来江芷微表现出的人品、武功,及门派背景,最终脱口而出: “九出十三归!” 噗,江芷微忍俊不住:“你小小年纪,哪学来的这些浑话?” 然后,她笑逐颜开,俏皮地拱了拱手:“你这份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哪好意思找你这个穷和尚化缘,我是来指点一下你,免得你选错了武功。” “还请江姑娘指点。”不用借“钱”,孟奇内心大定,欣喜地拱手道。 “小和尚,你应该这样,真没有出家人的自觉。”江芷微比了比双手合十的动作,“老实说,你需要兑换很多才能勉强独挡一面,即使集齐我们的善功,怕亦是不够,只能一步一步地来。” “你没学过提纵之术,日后遇到敌人,连躲都无法躲,而要是有赶路、登山、穿林等情况,你绝对跟不上我们,到时,若事情紧迫,我们不可能等你,所以,你必须学一门轻功。” “其次,你得兑换一门横练外功,比如铁布衫,如此一来,能极大提升你的保命能力。” “这两件是首要之事,若善功还剩,就兑换一门基础刀法,这比剑法容易入门,方便你短时间内提高实战之力,毕竟我们谁也不知下一次轮回任务何时开始。” 铁布衫,刀法……孟奇脑海里忽地冒出一个虎背熊腰,提着长刀,皮肤成铁黑色的粗豪汉子模样,这,这难道是将来的自己?这与我的“理想”不一样啊!画风不对啊! 第十七章 兑换 孟奇内心颇为抗拒,但理智让他不得不承认,江芷微说的很有道理,轻功、横练外功、刀法,这三样一兑换下来,再加上一些时日的磨练,自己绝对能脱胎换骨,不至于像这次一样,只能捡便宜杀掉程永,而且还弄得惊险万分。 “江师妹说得很对。”不知什么时候,张远山走了过来,戚夏和齐正言跟在他身后。 “张师兄,你兑换好了?”江芷微有点诧异地问道,她没看见张远山去中间的光柱处啊。 张远山微微笑道:“尚未。我想着‘六道轮回之主’最初特意提到过同伴和同阵营者两个不同的词语,猜测也许我们下一次任务还是一起,所以,自作主张将戚师妹和正言师弟请了过来,希望大家在兑换前合计一下,集思广益,让每一位同伴的实力都能得到最好的增强,使得下次任务成功完成的希望增加,不至于再出现清景师弟、言香主之事。” 说到后来,他有些黯然。 孟奇轻轻颔首,不得不承认,张远山确实有着领导一个小团队的天赋,将各方面的事情都考虑得很周详,又能照顾到别人的情绪。 张远山看着孟奇道:“轻功、横练外功,这是真定师弟你当前之重,尤其铁布衫不仅是横练外功,还有着基础的内功心法,能让你初步凝练丹田,而且,它也能为你日后习练‘金刚不坏神功’、‘金钟罩’等少林绝学打好根基。” “嗯,多谢张师兄、江姑娘指点,就照你们说得办。”孟奇咬牙回答,虽然潇洒帅气风度翩翩地战胜对手很有范很让自己向往,但当前还是得以性命为重。 张远山点了点头,又看向江芷微:“江师妹,你还差二十个善功?你是准备兑换天聪丸?” 听到“天聪丸”,戚夏一脸果然如此的样子,齐正言则神情激动,似乎对这丹药向往已久。 “嗯,天聪丸,一百一十个善功。”江芷微没有惊讶张远山的猜测如此之准,因为她知道,张远山也会首选这个,“我与耳窍有关的九处窍穴皆已凝练完毕,只差半步就能开双耳之窍了,原本我是想着自行磨砺而开窍,但现在时不待我,只能尽快提升了,希望将来任务之间的间隔能有一段较长时日让我弥补。” 这时,六道轮回之主的声音突然响起:“任务间隔短则一月,长则三五年。” “那我们下次任务呢?”张远山高声问道。 “五百个善功兑换这个消息。”六道轮回之主一如既往地冷酷。 江芷微吐了口气,见孟奇一脸懵懂的样子,好心地为他解释道:“开窍时,可以借特定灵丹妙药相助,但一种丹药只有一次能发挥作用,下一次就需要换更好的丹药了,比如,我若用‘天聪丸’开耳窍,那开鼻窍时,就不能再用‘天聪丸’了,至少得‘天视地听丸’这个级数的丹药,价值最少两百六十个善功。” “而类似的丹药,哪怕我洗剑阁也不富裕,我若想得到,亦需做出相应贡献,或师尊用自身私藏给予。” “不过,若非紧迫,你最好不要靠丹药突破,这或多或少会遗留点问题,必须花费苦功弥补,否则将来大境界的跨越时,会艰难许多,当然,境界越低,弥补起来相对越容易。” 齐正言忽然叹息了一声:“对我这等资质普通之辈而言,开窍希望或许只能寄托在这些丹药之上了,若非入了这轮回世界,我又何德何能得到一粒天聪丸……” 当然,不少类似他的江湖人士靠着时间的洗礼,亦有机会开窍,只不过到时候或许都三四十岁了,留给将来更进一步的时间不多了。 听到齐正言的话,孟奇顿生知己之感,看来他与自己一样都处于门派底层,上进无望,这轮回世界既是危险,又是机遇! “呵呵,杂物榜上可清楚地写着,能直接由‘六道轮回之主’帮你提升内力,帮你凝练窍穴,帮你开窍,帮你突破境界,只不过价格比相应丹药还贵。”戚夏笑吟吟地说道,“你需要他一手包办吗?” 江芷微正色道:“别人直接给的,总是容易拿走,只有属于自身的,才能依仗到最后。” 齐正言点了点头,表情波澜不惊,也不知他听没听进去。 张远山沉吟了一下道:“江师妹,不如由我借你二十善功,让你兑换天聪丸。” 他右手下压,止住了江芷微开口,继续说道:“我耳窍相关的九大窍穴还有两处未凝,连续依靠丹药或六道轮回之主提升,将来或许会有无法弥补的隐患,所以,我打算稳一稳,而且你实力强于我,你若得到提升,比我提升对我们帮助更大,呵呵,想不到你竟然学会了‘剑出无我’,当初苏师伯亦是开了四窍才能使出啊!” “‘剑出无我’乃《太上剑经》九大杀招之一,属法身级绝学,是我师父成名招式,我只是略得皮毛,即使我师父,也不敢说掌握。”江芷微知道孟奇“见识浅薄”,故意解释得比较详细。 孟奇目光下移,玉册随话语翻动,停在了“剑出无我”之上: “剑出无我,《太上剑经》九大杀招之一,兑换价格,一万八千七百善功。” 这看得孟奇暗暗翘舌,没有总纲,单纯只是招式,竟然就值这么多!大派传人果然得天独厚! “不管如何,等开了耳窍,江师妹你也不至于一招之后,彻底脱力。”张远山坦荡大方地说道。 江芷微皱了皱眉:“张师兄你呢?你准备兑换什么?” 孟奇见张远山如此行事,除了暗暗敬佩之外,亦有点庆幸之情:“还好我刚才没有拒绝借善功,否则在众人眼里,就完全被张远山的光辉形象掩盖了,小气而抠门的和尚……” 忽然,孟奇听到江芷微的声音传入耳朵,细若蚊蝇:“我等宗门传承弟子,各种资源不会太缺,因此才能对善功如此潇洒,就仿佛受难之人,有千两银子之富友救济一两,与有一两银子之穷友救济五钱,好心虽别无二致,但后者之品格和情谊显然更值得我敬佩。” 哈哈,孟奇顿时乐了,不知不觉,自己居然混了个人品高尚! 刚高兴起来,孟奇忽然一惊,江芷微说话,其他人怎么没有反应? 江芷微轻笑了一声:“传音入密的功夫,哪怕我还未开嘴窍,亦能靠内力强行使用,只不过之前受伤,运气多有阻碍,只能专心用剑。” 张远山自然听不到江芷微对孟奇说的话,微笑回答:“正如江师妹先前所言,我长于大极守势,无法发挥其攻击的能力,《真武七截经》入门又高深莫测,短时间内我无法突破,所以另寻了一门强于进攻的剑法,当然,目前只能兑换其中一式来参详一二。” “唔,哪派剑法?”听到剑法,江芷微整张脸似乎都在放光,美得不可逼视。 “藏剑楼‘天残地缺一百零八剑’之‘昏天黑地’,呵呵,其实若论进攻,你们洗剑阁的剑法当算翘楚,可江师妹在此,我实在厚不起脸皮兑换参详。”张远山笑着说道。 藏剑楼是北周门派,持剑六派之一,向来与洗剑阁并称。 江芷微目光流转:“‘天残地缺一百零八剑’自藏剑楼根本剑法《无生十三剑》中化出,端得上搏命之剑,以后有机会,还得向张师兄讨教,对了,善功之事,多谢张师兄了。” 孟奇悄悄看了看玉册,发现这套“天残地缺一百零八剑”属于外景级剑法,价值六千善功,但若拆成总纲、不同招式兑换,则总纲是一千善功,其他招式在四十到六十善功不等,张远山挑得这招需要五十个善功,刚好将善功用尽。 “江师妹愿意要我的善功,我荣幸至极。”张远山笑呵呵地说道,“所以,肯定不会‘九出十三归’,下个任务之后,原样还我便是。” 噗,江芷微和戚夏都失笑出声,孟奇则尴尬地抬起头,老脸微红地看着天上流动的白云。 “若我下个任务死掉了呢?”江芷微笑吟吟地问道。 张远山摇了摇头,微笑道:“就当我识人不清。” 江芷微没再多说什么,侧过头问起孟奇:“小和尚,挑好需要兑换的武功了吗?” 孟奇刚才一边听,一边就在挑选,点了点头,指着玉册道:“按照张师兄、江姑娘你们的意见,我决定兑换《少林铁布衫》秘籍,《神行八步》秘籍,《五虎断门刀》秘籍,分别是三十善功,二十善功和三十善功,其实,我想直接兑换‘金钟罩’前三关的,可总共需要一百二十善功,只能等下次了。” 他指的是本寺的绝技“金钟罩”,前四关属于蓄气期,分别需要二十、四十、六十和一百善功,其他类型的“金钟罩”虽然更便宜,但每一关的效果都不如这个,毕竟这个金钟罩十二关圆满的话,能证就“金刚法身”,万法难伤! 而这门来自主世界的铁布衫正是自“金钟罩”中化出的速成功法,略等于前三关练成的效果——少林武功基础醇厚,循序渐进,前三关练成,才能像这门铁布衫小成一样普通兵刃难入。 所以,需要短时间内提高自己的孟奇,最终选择了铁布衫,而不是只兑换金钟罩第一关,不过这门铁布衫可以向金钟罩进化,孟奇打算将来重练“金钟罩”,弥补速成的缺陷。 精挑细选之下,孟奇刚好将善功用尽,其实,他原本是想兑换韦小宝学得那门“神行百变”的,但能够让一个武功低微的家伙屡次脱险,这门轻功自然不凡,哪怕属于武学末世的武功,也被归入了蓄气期最强的几种之一,价值一百个善功,所以,只能黯然放弃。 好在孟奇后来又发现了“神行八步”,看详细描述是“神行百变”的简化版,若武学天赋惊人,从中直接悟出“神行百变”也不是不可能。 “兑换秘籍?有时间修炼吗?”戚夏忽然发言道。 孟奇皱眉摇了摇头:“若有一年时间,不成问题,不过,‘神行八步’若悟性够,很容易上手,也许一个月就能初步掌握了,基础刀法我只求入门,一个月时间应该也够。” 韦小宝就是例子。 江芷微想了想道:“那直接兑换‘铁布衫’修炼,掌握了这门横练功夫,你也算个不入流的高手了,至于刀法,我回门内找找,看有没有同门随手捡回来的普通刀法秘籍。” 随手捡回来的……孟奇有点发窘。 直接修炼“铁布衫”需要翻倍的善功,剩下的刚好兑换“神行八步”。 “芷微妹妹,回了洗剑阁,你还有机会到少林吗?而且一来一回,空耗时日。”戚夏笑吟吟地说道,“正好我这人颇爱读书,记心也好,大江帮内亦搜集了不少普通秘籍与杂学,不如我默写一份刀法给真定师弟吧。” 说到这里,她嘿嘿笑道:“我知道张师兄、芷微妹妹你们只一心一意在自身门派武功上下苦功,对普通秘籍与杂学不过略有了解,难以复述。” “对,仅是实战对练时听师父讲解过别的武学。”张远山坦诚地点头。 “所以,记得很多无用秘籍和杂学的小妹很占便宜啊。”她含笑对张远山说道,“刚才小妹就整理了一部分秘籍和杂学,兑换给了‘六道轮回之主’,多出来五十善功,呃,只要凝神回忆,自有秘籍形成。” “呵呵,幸好秘籍还剩部分,里面就有《五虎断门刀法》,根据‘六道轮回之主’的说法,兑换给他的武功,不能再教授他人,而未兑换给他的秘籍,若教导出去,每教导一人,可以兑换的善功减半,非自己教导的不入此列。” 江芷微、张远山两人轻轻颔首,没有多说什么,目前他们不可能违背本心将宗门武功兑换给“六道轮回之主”,哪怕已经标明这里也有,齐正言倒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手中长剑。 “有戚姐姐提供刀法秘籍,小和尚的兑换就这么定了。”江芷微沉吟了一下,“不如先旁观小和尚兑换,我等也多点经验。” “好。”其他人自无意见,孟奇更是有点小激动。 白玉广场中央,一道光柱从天而降,氤氲朦胧,仙气盎然。 孟奇站了进去,在里面浮现的兑换谱上先点选了“直接修炼铁布衫”。 第十八章 回归 光柱之内立刻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光点,如同成群结队的萤火虫,将孟奇身体完全覆盖,不断地钻入钻出。 孟奇只觉肌肉皮肤撕裂一般疼痛,丹田尤胜,可身体却被莫名之力控制,难以动弹,连说话亦不行,只能硬生生承受着这种痛苦,宛如去十八层地狱受了一遍又一遍的酷刑。 正当孟奇快承受不住,眼前发黑之时,下腹处一暖,填入各大窍穴的真气自然涌出,百川归流,投入了刚凝练完毕的丹田,然后又按照不同线路归于自身窍穴,只在丹田内留下浅浅一层暖意。 这层暖意顺着固定的经脉运转了几圈,连通着部分窍穴,不断地发展壮大,并淬炼着这些窍穴,为将来的凝练做着准备。 于是,内功运行路线深深地印刻在了孟奇脑海里。 光点消散,剧痛亦是,但那感觉依然残留在孟奇心中,让他久久无法“忘怀”。 “兑换完毕。”“六道轮回之主”的声音没有波动地响起。 孟奇顾不得还在光柱之内,动了动手脚,只觉力气大了许多,然后,他拍了拍身体,有一种拍在了厚厚布料之上的感觉,没有一点疼痛。 “呼。”孟奇松了口气,横练外功看来并无问题了,接着,他尝试驱动丹田真气,按照那简单的运行路线走了两圈,力图尽快将这些化为自身真正所有。 “有无问题?”江芷微在光柱外关心又好奇地问道。 孟奇摇了摇头:“比较成功。” 说话间,他翻到了“蓄气期武功”,点选了“神行八步”。 光芒一重,孟奇手中莫名多了一本类似楷书所写的灰扑扑秘籍,上书“神行八步”。 随意翻看了一下后,孟奇确认这是一门轻功秘籍,来不及细看,先揣入怀中,走出了光柱。 “这‘六道轮回之主’倒是童叟无欺。”孟奇对江芷微、张远山等人笑道。 江芷微点了点头,接着似笑非笑地道:“小和尚,万万大意不得,要不我来试试你的铁布衫?” “好。”孟奇当然不愿意在这种性命攸关的问题上马虎。 虽然铁布衫属于外功,已经融入了皮肤肌肉,不存在必须运气才会有效的问题,但他还是提起内力,力图将铁布衫的效果发挥到最大。 刚一提气,孟奇眼前一花,只看到一点剑光似流星般投怀,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就刺中了自己的左肩。 噗,长剑发出如中败革的声音,仅剑尖深入一点,孟奇略有刺痛。 长剑拔起,只一滴鲜血溢出。 江芷微收回长剑,抹了一下剑尖,轻轻颔首道:“这铁布衫果然童叟无欺,刚才这一剑,我已用上了四分力,且我这把‘白虹贯日剑’还属于利器级,嗯,恐怕我得使上五分力,才能真正破掉你这铁布衫。” “不错不错!”虽然只能挡住江芷微五成功力以下的攻击,孟奇已经很满足了,就在刚才,自己连江芷微一成实力都不如! 张远山在旁边同样很满意,微笑道:“尚在蓄气小成阶段的普通江湖人士,若不全力而为,且有一把好兵器,怕是无法真正伤到真定师弟你了,不过,真定师弟你面对蓄气大成之辈时,亦得小心,尽量以伤换伤,快速解决战斗。” “嗯,多谢张师兄指点。”孟奇明白张远山的意思,自己现在初成的“铁布衫”怕是挡不住蓄气大成者的全力进攻,但依然有减伤效果,所以战斗时就要发挥这方面的优势,以轻伤换重伤。 这时,戚夏呵呵笑了一声:“可不要让小和尚骄傲。” 她目光转向孟奇:“铁布衫还有不少罩门,你自己很清楚,战斗之时需得小心这些地方,而且,不同类型兵器对铁布衫的效果不一,你亦得好生钻研。” 不知什么时候,她跟着江芷微叫起了小和尚。 孟奇郑重地应了声是,知道戚夏所言非虚,自身双眼、太阳穴、****等地方目前都属于罩门,而铁布衫本身是由捶打练成的横练外功,对棍棒等防御效果极佳,而面对刀劈剑刺等攻击时,则要弱上不少。 “呐,《五虎断门刀》刀法。”戚夏递给孟奇一本秘籍,同样是灰扑扑的外表,但纸张显得很新。 孟奇诚挚地道过谢,随意翻了一下后就收了起来,江芷微则走到了光柱旁,调出了“兑换谱”。 她没有直接让兑换谱显示到“天聪丸”的位置,而是从头翻起,目光掠过名录,只在《截天七剑》《太上剑经》《无生十三剑》《仙授长生剑》《止戈剑法》《勘虚剑法》《独孤九剑》等剑法之上略作停留,双眸专注,稍显灼热。 “哎。”她发出了一声含义丰富的叹息,兑换谱上呈现出了“天聪丸”这一列。 “好了。”她将手伸入光柱,拿出了一枚蜡封的丹药,指尖轻轻一划,破开蜡皮,清香弥漫,然后,她仔细闻了闻味道,微微点头:“确实是天聪丸。” 张远山笑了笑,走到她身边,兑换起“天残地缺一百零八剑”之“昏天黑地”,接着收起那薄薄的几页纸,转头看着齐正言:“现在该正言师弟兑换了,你有想好兑换什么吗?” 齐正言拱了拱手,真挚地道:“齐某武功稀松,见识浅薄,还请张师兄,江姑娘,戚姑娘指点。” 张远山沉吟了一下道:“正言师弟,我观你主修剑法应是‘长河剑法’?” “对,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齐正言刻板的脸上泛出了一丝苦笑。 这听得孟奇一愣一愣,他们是在对切口吗? 玄心虽在为新晋弟子介绍各派情况,但他更爱讲“自己”的江湖轶事,人又懒惰,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因此,有的门派他只是略略提了一句,有的更是还未讲到,浣花剑派就属于这种。 江芷微看到孟奇呆愣的表情,笑了笑,随口解释道:“浣花剑派开派祖师饱读诗书,于朝代更迭时隐入深山,偶遇仙人,得传绝世神功,创下‘浣花剑派’,因着他的喜好,浣花剑派内每一门嫡传武功都是以一两句古诗来命名,比如‘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门剑法,而普通江湖朋友不耐烦背诵诗文,给这些武功取了简略的称呼,就像‘长河剑法’。” 齐正言轻咳了一声,没有反驳,他自家知自家事,本门祖师不过一穷酸文人,才会以这种方式命名,哪算的饱读诗书之辈,而这种诽谤祖师的话语,他自然说不出口,暗自感激江芷微给自己和门派留了几分脸面。 “是啊。”张远山也笑呵呵地说道,“我们称为‘仙授长生剑’的浣花剑派镇派剑经,全称是‘仙人扶我顶,结发授长生’。” “还有‘明月潮生剑’,小和尚你知道是哪句诗吗?”戚夏笑吟吟地补充道。 古诗……孟奇微微皱眉,是巧合,还是另有原因? 他随口答道:“海上明月共潮生。” “不错,看你之前那一身细皮嫩肉,果然非普通人家出身。”戚夏乃江上儿女,说话颇为大胆,而孟奇的回答证实了她之前的猜测。 孟奇撇了撇嘴,一不小心就被试探了,小小年纪,心眼怎么就这么多! 对于古诗之事,他很快抛诸脑后,反正暂时没办法探究,同时,他心里略感欣喜地想道:“日后我白衣翩翩,腰悬长剑,手摇折扇,口拽诗文时,不会因为诗文没有来历而被质疑了……” 一阵对话后,张远山继续着之前的话题:“正言师弟,‘长河剑法’以严谨著称,亦藏有杀招,依我之见,很合你的脾性,但终究灵动不足,应敌之时少了变化,守有余而攻不足,我建议你先挑选一门以变化莫测见长的剑法辅助练习,等凝练好眼窍相关的九大窍穴之后,再于下次任务积攒善功,兑换‘天聪丸’。” “以你现在的境界,即使有‘天聪丸’,怕也无法突破。”江芷微毫不客气地指出这点。 齐正言老实地点了点头:“眼窍相关的九大窍穴,我确实只凝练了六个,还有待水磨工夫,就照张师兄你的建议兑换吧。” 他首肯之后,众人纷纷拿出自己的玉册,帮他筛选类似的价格合适的剑法,最终“见多识广”的孟奇找到了一门让齐正言很满意的武功。 齐正言对孟奇拱了拱手:“多谢真定师弟,我原本想着兑换一式‘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但它终究属于门内秘传剑法,我若贸然习练,日后被发现,恐被处以偷学之罪,而这‘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不仅灵动莫测,以变化见长,还能推到奇遇之上。” “‘落霞秋水剑’……”江芷微小声地告诉孟奇“通用名”。 这逼格太高了!孟奇暗讽着浣花剑派祖师,脸上却笑眯眯地道:“在下,呃,小僧亦是偶然看到,无需道谢。” 这“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是《笑傲江湖》中衡山派秘传,孟奇曾经想过兑换,可惜潇洒的剑侠暂时与他无缘。 这门剑法总价一百五十善功,若拆开兑换,总纲需要二十善功,每一式十个善功,因此,齐正言兑换了总纲和其中四式,剩余十个善功则兑换了一瓶“灵芝补气丸”,用以提升内力,尽快凝练完窍穴。 “现在只剩戚师妹了。”张远山温和笑着看向戚夏,“你将普通秘籍、杂学兑换给‘六道轮回之主’,以换取善功,怕是已经看中了什么吧?” 戚夏笑吟吟拱了拱手:“张师兄目光如炬,小妹这点心思却瞒不过你,我看中了那‘唐花’的制作与使用之法。” “唐花?” “唐花?” 同样的话语从众人口中说出,感觉却完全不一,张远山等人是好奇和疑惑,孟奇则是震惊,《神州奇侠》系列里,蜀中唐门三大绝门暗器之一的“唐花”?不是独门,不是奇门,而是绝门! 戚夏看了孟奇一眼:“小和尚,你刚才看到了这暗器制造之法?” “嗯,我最初念着自己武功不行,想要找点厉害的暗器和**防身。”孟奇只能这么解释。 戚夏没多说什么,微笑对张远山和江芷微道:“我从小被爹爹骂学武不专心,沉迷于杂学,所以,到今日也未能开眼窍,而杂学之中,我偏爱机关术和暗器,可惜,大江帮内,这两方面的杂学都不算出众,叔叔伯伯们虽有类似的独门之学,却不可能毫无藏私地教导我,今日看到这‘唐花’制作之法,我是见猎心喜。” “多位机关大师和暗器高手,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能应对更多的情况。”张远山和江芷微都认同了戚夏的选择。 “唐花”乃蜀中唐门绝门暗器,兑换价格极贵,一朵制成的“唐花”和相应暗器手法,哪怕用过就失效,亦要三百善功,若由“六道轮回之主”灌顶,掌握怎么制作和使用,初通是三百善功,完全掌握是六百善功,而如果直接兑换载有制作和使用之法的图纸,自行搜集材料,冒着种种危险钻研,则是一百五十个善功。 戚夏又换了一些秘籍和杂学,最终凑足了一百五十善功,得到了“唐花”制作和使用之法。 “兑换完成,选择好需要存放的物品,然后回归自身世界,等待下一次轮回开启。其间无法进出此处,若想在此修炼,需得现在就兑换时间。”六道轮回之主的宏大声音响起。 因为无法随意进出,孟奇自然将秘籍随身携带,并大概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地盘”。 那白玉门之后是一个空空荡荡的屋子,要想有床椅等事物,需得兑换。 一片光芒洒下,笼罩了回到广场的孟奇等人,然后,孟奇彻底失去了知觉。 黑暗沉重,孟奇努力挣扎,猛地翻身坐起,恰好看到一片月光如水,安宁静谧。 接着,真慧、真观等人熟悉的沉睡呼吸声也传入了他的耳朵。 “回到禅房了……”这个念头刚起,孟奇就下意识提气,丹田一片温暖,一道暖流徐徐上升。 “咦,小玉佛……”欣喜地发现兑换的一切依然存在后,孟奇突然发现随身戴带的小玉佛裂成了两截,再没有那种通透温润的安宁之感了。 他又惊又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钟声响起,可却没有了平时的悠远宁静,一声紧过一声,仿佛寺内有什么大事发生! 第十九章 勇气 孟奇腾得一下坐起,侧耳听着钟声,双拳在被子里悄然紧握:“是清景之死被发现了?还是直接失踪?” 这不同寻常的钟声里,真应、真观等对其他事情漠不关心的杂役僧都翻身而起,莫名惊慌,掩盖了孟奇的反常。 大雄宝殿内,金身佛像双手结印,宝相庄严,慈悲怜悯地看着殿中众人。 佛像正下方站着一位白眉长出脸庞垂下的老僧,他容貌清癯,着黄色僧衣,披大红袈裟,手持九环锡杖,脸藏淡金之色。 “南无阿弥陀佛,众位施主稍安勿躁。”这老僧单手竖起,宣了一声佛号。 他两旁分别站着近二十位披红色袈裟的僧人,有皱纹深重,苍老不堪者,有瘦削干瘪,宛如枯木者,亦有气质忧郁,儒雅成熟者。 “哼,稍安勿躁,我派弟子在你少林遇害,你却让贫道稍安勿躁?”头戴七星冠,身着阴阳道袍的老道士双眸精光如电,直视着说话之老僧,“空闻大师,我玄天宗受邀而来,却遭逢此事,你得给我们一个公道!否则,哼!” 他头发雪白,脸庞却异常红润,不见一丝皱纹,正是鹤发童颜之相。 这老僧正是少林方丈,证得了“降龙罗汉金身”的空闻,威压江湖已有百余载。 “阿弥陀佛,守拙施主,寺中发生此等惨事,勿论凶手何人,我少林都难辞其咎。”空闻平和地说道,丝毫不见硬撑面子的表现,“可我想贵派守静施主与在场众位施主一样,更想知道凶手为谁,目的何在,还请给老衲些许时间,检查尸体,找出凶手。” 守静道人是玄天宗掌门,据说已经触摸到了法身门槛,地榜第二。 “空闻大师言之有理,守拙道友万勿急躁,你之悲恸,我等皆感同身受。”身着玄武道袍的中年道士手握一柄玉如意,出来劝诫了一句。 他背后的弟子之中,张远山正眼含悲戚,双拳紧握地看着白布之上躺着的清景,其头颅与身体分开,眉毛怒张,双目圆瞪,显然死前惊怒异常。 “居然真是如此死法……”张远山悲恸之中是又惊又愕,轮回世界中怎么死掉的,在现实里竟然也是同样死法! 不管确实是因为自己等人之真身被投入了“轮回”,还是幻术幻境之后的伤势投影,“六道轮回之主”都足以称得上神通广大了! 这可是在“降龙罗汉”眼皮底下完成的! 他悄悄窥向洗剑阁弟子之中的江芷微和大江帮众人内的戚夏,只见她们脸现悲切之余,亦是难掩震惊和凝重,而齐正言只是普通弟子,没有资格随浣花剑派长辈进入大雄宝殿。 不过玄天宗弟子在少林寺内神秘被杀之事,足以称得上惊悚了,其他年轻弟子的表情都相差仿佛,无人发现他们的异常。 守拙道人冷冷地看了真武派道士一眼:“玄元子,死的不是你家弟子,莫要装什么好人!” “常闻玄天宗守拙道友脾气暴烈刚直,今日所见,果然如此。”玄元子涵养不错,且知道类似清景的弟子,玄天宗虽仍有不少,损失得起,但被人如此暗杀,简直是在往他们脸上狠狠扇耳光,守拙道人岂会不暴跳如雷,所以他只是微笑回了一句,然后看向另外一边,“苏道友,你之所见呢?” 江芷微身前站着一位模样年轻俊秀的青衣男子,看似普通,但若仔细观他,会有一种他所在空空荡荡,无我无物之感。 这青衣男子半阖着眼睛,右手轻轻摩挲着腰间古朴长剑,声音厚重沧桑地道:“空闻大师言之有理。” 他的声音与他的外表很不相衬,就像一位历经了世事沧桑,看破了红尘纷乱的老者。 青衣男子说完,大雄宝殿内顿时一片安静,脾气暴烈的守拙道人竟也没有反驳,仿佛被那男子气势所夺。 守拙道人沉默了一下,打了个稽首:“还请空闻大师查看清景之伤。” 这并不是青衣男子比空闻方丈威名更甚,实力更强,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或许将来会有这么一天,但至少现在,青衣男子与空闻神僧依然有着天渊之别,真正的原因在于,空闻方丈慈悲为怀,虚怀若谷,从不恃强凌弱,与他可以争论一下道理之曲直,而青衣男子向来不耐烦口舌,惹恼了他,从来都是一剑直来直去。 空闻将九环锡杖交给旁边那位丰神俊朗,气质忧郁的中年和尚,缓步向前,停于清景尸体旁边,双目之中隐有点点金色佛光闪耀。 “清景施主致命之伤在背心一掌,凶手实力为初入开窍,擅长铁掌,而脖子之伤,乃死后所为,凶器为长刀,用刀者实力在出掌者之上少许,故凶手有两人,皆是开了眼窍但深浅不一的好手。”空闻缓缓道出清景的死因,听得张远山、江芷微等人一愣一愣,他竟然还原的如此清晰真实!不愧是法身高人! 守拙道人脸色依然铁青:“这样的结论,贫道亦能得出,可真正的凶手呢?能让两个开窍小辈潜入院落不被贫道发现的凶手呢?能在少林之中逞凶而不被大师你天眼通、天耳通发现的凶手呢?” “老衲昨日禅定,以观诸净土,怕是被真凶窥见了空子。”空闻不急不徐地说道,表情隐含歉意。 守拙道人毫不退让:“空闻大师,你深入定中之事,怕无几人知晓,事情岂能如此凑巧?还请大师你展现金身之能,追溯真凶!” 他这番话占着道理,玄元子等人都轻轻点头,将目光投向了空闻。 空闻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老衲刚才已经试过,真凶实力不在老衲之下,已是断了‘线索’。” “这么说,你少林找不出凶手了?那贫道得禀报掌门师兄,请出光阴刀,自行寻觅真凶!”守拙道人又气又怒地道。 “阿弥陀佛,老衲愧对玄天宗各位施主,愿上玉皇山向守静施主谢罪,与贵派一起寻觅真凶。”空闻面露悲悯地道。 空闻后面的首座、长老之中有几位露出了不满神色,守拙实在太咄咄逼人了,方丈又实在太软弱了!不过他们也知道,此事发生的实在太蹊跷,在找不到真凶的情况下,若不如此处理,少林清誉恐将毁于一旦。 听到空闻愿亲上玉皇山谢罪,众人都彻底愣住,守拙道人也第一次露出了尴尬表情:“空闻大师无需如此,你之诚意,贫道能感受得到,希望少林能谨守这份承诺,与鄙派一起寻觅真凶。” 天榜第三,威压天下百余载的金身罗汉亲自上门谢罪,实在太考验他的道心了,这种事情,若没有确切证据,玄天宗也不愿意逼人太甚。 耳中听着众位长辈议论真凶,张远山心里却思绪翻滚,老实说,虽然真武派强调弟子外出历练之事,以打磨自身,“轮回世界任务”亦算是一种另类的磨砺,但自身才开窍没多久,远远没到可以深入这等事情的地步。 所以,他非常想摆脱“六道轮回之主”,摆脱“轮回任务”,那些神功绝学、仙兵利器、灵丹妙药,自己虽颇为眼热,可至少目前境界而言,自身并不缺乏秘籍、兵器、丹药等,而且也没到修为增长停滞或缓慢,渐渐被同门甩下的恶劣地步。 现在,“降龙罗汉”当面,这是一个摆脱“六道轮回之主”的机会! 法身级高人,已是神仙一流,神通广大,哪怕还不如“六道轮回之主”,应该亦能抗衡一二,保全自己等人,若非如此,“六道轮回之主”何须神秘诡异地“拉人”去完成轮回任务,直接将整个世界的高手抓进去便可。 当然,“六道轮回之主”顾忌的可能是别的因素。 “要不要将‘轮回世界’之事当众揭穿了,‘六道轮回之主’难道还能当着‘降龙罗汉’之面抹杀我不成?” “即使‘六道轮回之主’就是空闻方丈,当着各派前辈之面,他也会隐藏杀心,尽力维护我们。天下之大,法身高人可不止他一位,光是我道门的冲和前辈,在天榜之上,排名就高于他!” “但如果空闻方丈是与别的法身高人合作,在我泄露此事时,完全可以由另外那位高人出手抹杀,而他只需装作猝不及防,晚了一步……” “也许‘六道轮回之主’远远强于空闻方丈,达到了神话传说里道尊佛祖之能,可以不留痕迹地当面抹杀泄露轮回世界秘密之人……” “若我已开九窍,倒是可以借‘轮回世界’磨砺一番……” 张远山思来想去,众多想法浮现,可却始终下不定决心。 哎,他暗自叹息了一声,自己果然有着不敢行险搏命的缺陷。 他自家知自家事,在沉稳干练之上,自己一向算是翘楚,被众多长辈称赞,遇事很少慌乱无措,但也正因为如此,想得太多,顾虑太多,在需要行险一搏时,缺乏必要的勇气,这才是自己《真武七截经》所载剑法未能入门的真正原因所在。 想到这里,他看向江芷微,这方面,她远远胜过自己。 目光所及,只见苏无名背后的江芷微眼观鼻,鼻观心,除了带着少许悲伤外,一副置之事外的专心模样,没有一点站出来揭露轮回世界秘密的迹象。 张远山心中一动,想到了江芷微看着那些剑法名录时的灼热目光,于是内心苦笑了一声,暗自摇了摇头。 “方丈大师,晚辈有一事禀报,关系清景之死。”突然,戚夏的声音传入了张远山的耳朵。 他愕然看去,看到了一张隐含决绝神色的俏脸。 仿佛在数着地上蚂蚁的江芷微也惊愕抬头。 第二十章 秘闻 张远山脑海里乱糟糟的一片,浮现的全是“轮回广场”之上,戚夏笑吟吟介绍着唐花,说着机关暗器等杂学时的样子,他原本以为,若有谁能冒险揭穿“轮回世界”之事,那必然是自己或江芷微之一,而非看起来在“轮回世界”里接触到梦寐以求事物,心愿有望达成的戚夏! 谁知道,自己还在犹豫的时候,她居然就下定了决心,不,她似乎很早就下定了决心! 难道兑换前后,她的欣喜只是在装样子? 不对,不像是假的,也许只是欣喜无法压下她摆脱危险的决心! 戚夏话一出口,空闻就看向了她,阿弥陀佛了一声:“戚施主请讲。” “你知道什么?”守拙道人饱含着对真凶的愤怒,看向戚夏,等待着她提供线索。 一时之间,苏无名、玄元子以及戚夏之父戚元同等人都将目光投射到戚夏身上,不明白与玄天宗院子相隔好几重的她为什么能发现与清景之死有关的事情,她起夜时能碰到的,他们这等高手睡梦之中亦会自生感应,或者可以这么说,能瞒过自己等人感官的,绝对不会被戚夏这还未开窍的小姑娘偶然撞上。 张远山下意识往师伯玄元子身后躲了躲,左手不自觉握紧,右手则触摸到了自身剑柄,那冰冷的触感稍微缓解了他内心的紧张担忧,可口干舌燥的感觉却毫无消褪,他悄悄望了江芷微一眼,只见她的右手亦是按在了剑柄之上。 戚夏脱口而出那句话后,再没有后退的余地,,看了看众位前辈和“降龙罗汉”空闻,暗自希冀法身级高手能够震慑和阻止“六道轮回之主”,哪怕空闻方丈就是幕后黑手,众目睽睽之下,为了不暴露,他亦会保护自己,甚至会亲自护送自己回大江帮,而回到大江帮后,因为自己提醒有了戒备的父亲等长辈必然会请出镇派神兵“蹈海翻江棍”,自己的安全就得到保障了。 “回禀方丈大师,清景与我都被六……”戚夏组织着语言,试图最快时间内引起众位长辈的警惕。 “六”字刚一出口,戚夏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脏咚咚咚,咚咚咚,跳得异常剧烈,大量鲜血上涌,脑袋发胀,喉咙涩阻,喘不过气来。 砰! 戚夏仿佛听到了冥冥中的一道清脆破裂声,视线内一片鲜红,隐约看见一只闪烁着庄严佛光的大手带着柔和安定的气息伸向自己,试图挽救自己,而一道剑光,宛如天外青冥,惊鸿而现,点往自己身后三寸处的虚空。 “‘六道轮回之主’竟然真的敢在法身级高人面前动手……” “可惜他们迟了一点……” 戚夏带着苦涩、遗憾、震惊、不甘的情绪陷入了无边的黑暗,身体软软倒地。 “夏儿!”仿佛诗词中白发渔樵的戚元同悲切地喊了一声,身法极快,接住了戚夏,掌心真气吐露,不要钱般倾泻入戚夏体内,可却毫无反应。 江芷微略显茫然震惊的表情之中,苏无名长剑收回,左手摩挲着剑身,半阖的双眼睁开,说不尽的锐利锋芒,可表情却异常凝重,带着浓浓的思索之意。 “阿弥陀佛,老衲晚了一步。”空闻双手合十,再无庄严神圣之佛光闪现,他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震惊和愕然。 装作猝不及防,晚了一步……装作猝不及防,晚了一步……张远山脑海里仿佛有一道道雷霆炸响,又惊又惧,庆幸后怕之意和懊恼自责之情交缠在一起,难以理出头绪。 忽然,他灵光一闪:“不对,刚才空闻方丈根本没有展露出罗汉金身,若他真是按我之所想,装作猝不及防,晚了一步,最后更应该全力而为,以示清白,哪像现在这样,敷衍了事!或许,他真是猝不及防?连知道内情的我也没想到‘六道轮回之主’出手会如此之快,如此之狠,如此之神秘莫测……” 他看着戚元同怀中失去了生气的戚夏,只觉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捏住,沉重悲恸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救援不及的还有守拙道人,他先是怒视着空闻,似乎要呵斥他出手敷衍,未尽全力,恐怕与真凶有关,可他的表情忽地变幻了几下,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事情,竟渐渐平静了下来,玄元子、戚元同等人亦是没有出头。 “各位施主,刚才戚施主之遭遇,让老衲想到了几件类似之事。”空闻缓缓开口,“也是老衲一时疏忽,未能将清景施主之事与这几件事情联系起来,否则当能救下戚施主的。” 几件类似的事情?张远山觉得今晚实在是太多事情冲击,自己有点承受不住,他紧张震惊地看着空闻,不出意外地发现江芷微与自己表情、举动甚为一致。 好在其他人也是相似的反应,两人并不算出格。 “愿闻其详。”玄元子打了个稽首,戚元同略有点血红的眼睛也望向了空闻。 空闻叹了口气:“不知各位施主听过‘仙迹’这个神秘组织吗?他们之中的成员,若是想泄露内部的秘密,都会像戚施主一样莫名死亡,老衲怀疑,他们体内或许有着某种诅咒,一旦触发,就能引来冥冥之中的力量。” “‘仙迹’?贫道与他们之中的‘斗姆元君’交过一次手,嘿,差点丢了性命。”玄元子自嘲地说了一句,“但贫道未曾抓到过他们的成员,没见过类似的神秘死亡。” “什么?你差点送了性命?还有什么‘斗姆元君’?”守拙道人脾气急躁,不敢置信地问道。 玄元子是真武派庶务首座,虽不算门内最顶尖层次的高手,但也是地榜上有名的人物,与守拙道人实力相近,他居然会被一不出名“组织”之中的高手打败,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据老衲所知,‘仙迹’的正式成员很少,不超过二十之数,每一位都以上古神话时代有名的道人或仙神为号,无真名外露,‘斗姆元君’就是其中之一。”空闻为在场未听过“仙迹”组织的人解释道。 玄元子苦笑摇头:“方丈大师确比贫道了解更多,贫道稀里糊涂与那‘斗姆元君’碰上,大战了一场,狼狈逃窜,除了仙迹和对方名号外,什么也不知道,嗯,十年之前,‘斗姆元君’就应有外景巅峰的实力了。” “以仙神为号,无真名外露?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无名高手!说不得便是各家各派之中某些野心勃勃的人暗中联合成立的组织!玄元子,你看得出‘斗姆元君’的武功来历吗?”守拙道人哼了一声,不相信有那么多高手能默默无闻,除了“仙迹”的代号外,他们必然在江湖上有着另外的显赫身份! 所以,他依然怀疑少林寺有内奸! 玄元子嘿了一声:“我要看得出来,早顺藤摸瓜找到本人了,我‘真武派’乃真武大帝道统,亦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斗姆元君’施展的武功似是神话时代那位‘众星之母’的绝学‘星神降世决’,但‘星神降世决’与‘混元返虚功’失传已有几万年,我哪知谁偶然得到了传承。” “‘混元返虚功’……‘星神降世决’……”张远山脸色略微发白,因为他记得“六道轮回之主”的兑换谱上就有这两门神功,前者价值五十万善功,后者八万,“这‘仙迹’组织莫非真与‘轮回世界’有点关系?” 守拙道人围着戚元同转了一圈,轻轻点头:“有神秘力量从体内爆发,外接冥冥之力,果然非常人所能为,但既然体内有诅咒或类似的痕迹,我们自可以先清查一下彼此。” 就在张远山毛发紧缩之时,江芷微身前的苏无名开口了:“类似的痕迹隐藏很深,若不弄清由来,采用针对之法,恐无法发现端倪。” “苏无名,猜测不能代替行动。”守拙道人彪悍起来,亦是不怕苏无名的。 “苏施主所言极是,老衲在有所了解和准备的情况下,于那位‘仙迹’成员‘太乙天尊’身上探寻,亦是没有发现隐藏痕迹……”空闻将自己与仙迹组织遭遇的几件事情大概讲了一遍,然后看向苏无名,“苏施主似是有类似经历?” 苏无名淡淡地道:“我遇到的是一个叫做‘神话’的组织,与‘仙迹’类似,却是‘仙迹’死敌,称号用的是上古神灵之名。” “苏施主,可有收获?”众人震惊于还有另外一个神秘组织时,空闻关切地询问道。 苏无名依然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我遇到的‘东王公’实力不错,我收不住手。” 所以,他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不少年轻弟子皆是一汗。 “而尸体神秘自毁。”苏无名继续说道。 空闻叹息一声:“有老衲看着,‘太乙天尊’的尸体倒是没有毁掉,他真实身份却是不凡,稍后会与各位交流。” 这里人多口杂,却是不方便再深入讨论了。 “不管‘仙迹’,还是‘神话’,都神神秘秘,鬼鬼祟祟,必有不可靠人之阴谋,我提议各大门派联手彻查此事!”守拙道人声音洪亮地说道。 空闻点了点头,重新接过九环锡杖:“日后若有收获,少林愿与各派分享。” “玄天宗亦同。”守拙道人直接答应了下来,并看向戚元同,“还请戚道友搜一搜令爱遗物,看有无发现。” 戚元同阴沉着一张脸,点了点头,不出意外找到了那“唐花”的制造之法,然后,他咬牙切齿地道:“我大江帮内并无这种暗器,哼!必杀‘仙迹’、‘神话’之鼠辈祭奠夏儿!” 未曾在江湖上见过的暗器制造之法,让他联想到了玄元子提到的失传多年的“星神降世决”,愈发相信幼女之死与这两个神秘组织有关。 玄元子看了看各派高手身后的弟子:“事关重大,还请各位约束门人,莫要外泄了此事。” 能进大雄宝殿的都是各派未来的精英,有一定的资格知晓此事,因此他只是让他们不要随意外泄。 “是,师伯。”张远山当即回答,其余弟子亦一一应承了下来。 几位话事人去殿后隐秘讨论了一阵后,各自返回,张远山跟着玄元子离开了大雄宝殿,走向身客居院落。 一路之上,他始终在纠结苦恼着刚才之事。 走着走着,他听到玄元子师伯轻轻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就像引子,让张远山内心潜藏的疑惑爆发,快步上前,低声问道:“师伯,为何你们不质疑空闻方丈?他未曾出全力救戚师妹,根本就没展露罗汉金身。” 至少没有展露他从各种典籍中看到的“金身”! 玄元子微笑了起来,赞许地道:“观察敏锐,细致入微。” 接着,他望向天空,半是怅然半是感叹地道:“传闻非虚啊。” 啊?张远山不解地看着玄元子,可玄元子却没有解释这件事情的意思,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问。 夜凉如水,细雪纷飞,天空蒙蒙亮起。 第二十一章 祸福相依 挑完水,用过早膳之后,孟奇迫不及待地提着扫帚往禅心院走去,打算从江芷微、张远山等人口中弄清楚今晨钟声如此紧迫的原因。 是因为清景之死被发现了吗? 法身级高人有没有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大晋各门派的应对又是怎样? 带着这些疑问,孟奇跨入了禅心院,装模作样地扫起昨晚又堆积的薄雪。 打扫之中,他悄悄观察着几重院落里来来往往的各派弟子,发现虽大部分人脸上都带着震动和不解,但只有极少数人表情凝重,似乎心事重重。 “那边那位打扫的师弟。”张远山熟悉的声音突地传入了孟奇的耳朵。 孟奇扭头看去,只见张远山站在一间客房前,对自己招着手:“烦请师弟进来打扫一下,我心绪不宁,弄脏了地面。” “好的。”孟奇自然知道张远山是找个借口让自己进屋,当即提着扫帚簸箕等物走向那间客房。 张远山很有风度地等在那里,让开房门,先孟奇进去,自己则假装随意地环视了四周一圈。 孟奇刚入屋,那抹亮丽的鹅黄之色就映入了眼帘,江芷微原来也在这里。 他谨慎为重,埋下头,挥舞起扫帚,清扫着地面的茶水污迹和残渣。 江芷微笑了一声:“小和尚,又是你啊?” “回江施主,这两日都是小僧打扫禅心院。”孟奇听出江芷微在装两人仅仅昨日见过一面,于是很配合地回答。 听到“江施主”这个称呼,江芷微右手抬起,捂住嘴巴,然后沉下脸,一本正经地对重新进屋的张远山道:“张师兄,我和戚姐姐昨日不打不相识,算是有了份交情,谁知她今日却遭此厄难,我实在心绪难平,你和她交情匪浅,可曾记起什么线索?我必以手中之剑,为戚姐姐讨还一个公道!” 昨日戚夏就是被她淘汰的。 什么?戚夏死了?孟奇心中的惊骇宛如狂风巨浪,怎么也无法克制,戚夏怎么会死?那个心眼很多,娇俏柔美,喜爱机关暗器之术的江南水乡少女竟然死了? 啪,震惊之中,虽然他努力克制自己,但还是未能拿稳扫帚,这完全超出了他之前预料的种种情形! 扫帚倒地的声音让孟奇略微回神,赶紧弯腰捡起,装作惶恐的样子道:“小,小僧,失礼了。” 结结巴巴并非孟奇刻意装出,实在太过惊讶而致。 “无妨,当时我不比你少一分震惊,此事实在太过骇人听闻。”张远山同样以对“陌生少林弟子”的态度宽慰了孟奇一句,接着,转头对江芷微道:“年前在茂陵,我与戚师妹见过一面,虽交浅而言深,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看来真如空闻大师之言,她是因为试图揭露那个秘密而被体内诅咒害死的,哎,戚师妹风华正茂,谁知竟此夭折,实在让人扼腕叹息。” 他语气里的悲痛惋惜是货真价实的。 虽然不能公开讨论“仙迹”等组织,但戚夏、清景之死却是纸包不住火,很快就会人尽皆知,所以张远山和江芷微借这个机会,预先告诉孟奇,免得他初次听闻时,在别的僧人面前露了马脚。 原来戚夏是想泄露“轮回世界”之事而被抹杀的……她当时肯定法身高人当面,这样也会被抹杀?“六道轮回之主”神通广大到如此地步?孟奇明白了戚夏的死因,可内心的惊涛骇浪却没有一点平息,但凡有一点机会,谁愿意被人控制?谁愿意被威逼去完成各种危险任务以换取“神功仙丹”? 法身高人“降龙罗汉”也无力阻止“六道轮回之主”吗? 江芷微喟叹一声:“清景也死得不明不白,幕后真凶实在可恶!” “昨日我有一疑惑,不知江师妹你注意到没?”张远山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戚师妹诅咒发作时,空闻大师虽言自身晚了一步,但始终未展露金身之力,这实在不合常理,我私下问过玄元子师伯,他只说传闻非虚。” 江芷微抿了抿嘴唇:“我亦发现了这点,回禅心院后问过师父,他老人家只让我自己搜集各种资料推测。” 没有展露罗汉金身?也就是说还不能证明“六道轮回之主”就远远超过了法身,达到了传说里道尊佛祖之境,孟奇稍微松了口气,更加好奇起空闻为什么不展露金身的原因。 “终究还是我们实力太差,无法接触更高层次的事情。”张远山情真意切地感叹了一句,再没有了之前隐藏的自傲心理——目前年龄而言,自己武功够用。 只有变强变强再变强,才能一步步摆脱“六道轮回之主”,才能不在残酷的任务之中死掉,而想要迅速变强,似乎又得依赖“六道轮回之主”…… 江芷微右手五根指头仿佛在拨弄文武七弦琴一样,于剑鞘之上轻轻滑动,目光望着窗外微蓝天空,语气沉凝坚决地道:“或许有一日,我们也会遇上类似事情,到时候,只能凭手中长剑,斩出一线生机,谨以此话与张师兄共勉。” 两人“当孟奇透明”般将今晨大雄宝殿上发生的事情你一言我一语地回味了一遍,除了“仙迹”与“神话”组织之事。 这只能等到下次轮回任务,于白玉广场之上再做交流,否则被院内各派前辈听到,绝对会被怀疑上。 孟奇缓慢清扫完地面,在江芷微当先离去后,亦回到院中,继续着自己的“扫地生涯”,心中思绪翻滚,种种念头此起彼伏,难以平静。 午膳之后,孟奇按照“铁布衫心法”做起了真气搬运之事,努力将别人灌输的东西变成属于自己的事物。 可这时,玄心却敲响了院内小钟,招众人集合。 “立刻去清扫正门附近的广场,恭送各派施主离开。”玄心一副熟睡之中被吵醒的样子,气汹汹地吩咐道,末了,低声嘀咕了一句:“首座的脑子被妖怪吃掉了吗?我少林什么时候需要对其他门派如此恭敬了?” 孟奇心中一动,大概猜到了原因,玄天宗和大江帮两派传人都惨死寺中,少林理亏,总得做点表示。 众人很快提着扫帚水桶等物到了正门附近的广场,分派好区域,干得热火朝天。 因着“练成”了铁布衫,有了粗浅内功的关系,孟奇打扫起来更见轻松,好几次忍不住想趁机练一练“神行八步”,不过他也知道各派客人和送客僧人高手如云,若被人发现自己所练轻功非少林路数,在当前情势下,少不得被拷问一番。 叮叮当当的风铃声之中,真言忽然指着远处道:“真定师弟,那就是这次演武第一的江芷微施主,洗剑阁传人。” 他与孟奇、真慧走得较近,打扫完后自然聚在了一起。 此时,各派高手与弟子正在几位身披红色袈裟的首座、长老陪同下,往正门走去,真言所指正是走在一位青衣男子身后的江芷微。 切,需要你介绍?我们很熟好不好!孟奇内心用现代语言腹诽了一句,表面上却装作兴致勃勃的样子,“咦,是那位姑娘!我打扫禅心院时,蒙她相助了一次。” “师兄,这不太对啊。”真慧呆呆地看着孟奇。 而真言则好奇地问道:“真定师弟,江芷微施主是不是那种很高傲很冷漠的女子?据说剑法好武功高的女子大多这样。” 孟奇本来想炫耀一下,但最终还是强行忍住:“我亦不知,从助我之事看,应是极好相处的姑娘。对了,小师弟,哪里不对了?” 真慧皱眉看着孟奇:“师兄,一般不都英雄救美女吗?” 滚!孟奇只想对傻乎乎的师弟喝上这么一句。 真言忍俊不住,他亦知道真慧太过沉迷孟奇编的各种江湖故事。 周围的杂役僧们小声议论了起来。 “那是真武派的张远山?我听其他师兄讲,他是这一代赫赫有名的年轻高手,将来有望进入人榜。” “是他,但听说昨日半招之差,败在了洗剑阁江芷微手上。” “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别看不起小姑娘,我娘告诉我,长得越漂亮的姑娘,越是厉害!” 杂役僧们之所以到杂役院,或多或少都有点问题,难免有人言谈粗鄙。 “哎,小姑娘怎么了,十年之后,她多半能踏入外景,成为真正高手,以她的容貌和身份,肯定会被大批江湖俊杰追逐,捧为仙子。”真言突地感叹道,“张远山亦是如此,真武派嫡传弟子,又受长辈看重,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哪像我们,只是扫地打杂之僧,连与他们站在一起的资格都没有!” “是啊,别说站在一起,能被他们正眼看一看,我也心满意足了,日后还俗,总能对乡邻们吹嘘一番,我曾经与江湖上某位大侠某位仙子有过一番交情。”别的杂役僧也发出了类似的感叹。 一时之间,杂役僧这边满满的都是羡慕嫉妒恨。 突然,行走之中的江芷微和张远山几乎同时侧头,望向了这边,对孟奇微不可及地点了点头。 “哈哈,他们在看我?” “这下你满足了吧?” “谁?他们在看谁?” 杂役僧们顿时兴奋了,议论纷纷。 孟奇吐了口气,舒缓内心突然略显微妙的情绪,目送江芷微等人离开。 “日后的江湖之中,他们怕是叱咤风云之人物!”…… 类似的感叹里,孟奇、真慧、真言收拾工具,往杂役院返回。 走着走着,真言有点悲凉地道:“他们走的是通天之梯,而我们却连脱离杂役院这小小的一步都无法迈出,哎,真定师弟,真慧师弟,你们不难过,不绝望吗?” 孟奇暗道,我得找机会离开少林了,有轮回世界在,自己也许会出现武功突然飙升的情况,留在这里少不得受怀疑,不过这不急于一时,自己目前急需高手对练,离开了少林,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很难找到合适又不伤自己性命的对手——自己的铁布衫不过蓄气小成,又是普通武功,倒是不怕被发现,多的是借口解释。 而且,如果能在这个过程中,拜师学到一门七十二绝技,日后在轮回世界里活下来的可能就会大很多,反正将来一定得下山。 这时,真慧傻呼呼地回答:“为什么要难过?扫地的时候专心扫地,吃饭的时候专心吃饭,听故事的时候专心听故事,睡觉的时候专心睡觉,为什么会难过?” “咦?”真言愣住,没有回答,而旁边却响起了一声轻咦。 孟奇无需转头,因开辟丹田、积蓄内力有了大幅度进步的感官早就发现那让人生畏的玄苦师叔与另外一位黄衣僧人靠近。 “玄苦师叔,玄痴师叔。”真言顺着咦声望了过去,赶紧双手合十。 等孟奇和真慧亦行过礼,玄苦点了点头:“真慧,明日去武僧院。” 啊?除了真慧自己依然搞不清楚状况之外,孟奇和真言皆是震动。 皮肤隐现金色,显得精干凌厉的玄痴打量了孟奇一眼:“你是真定?” “是弟子。”孟奇只觉莫名其妙。 玄痴微微颔首:“你明日也去武僧院。” 啊?孟奇也呆住了。 第二十二章 反应 孟奇原本正烦恼于找不到机会脱离杂役院,谁知却猛地被人告知自己明日就能去武僧院报到了,简直就像走在路上,突然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晕头转向,又惊又喜,而其中惊讶的成分远远高于喜悦,因此一时之间,他表情呆愣,忘了该怎么回答。 玄痴对孟奇的反应并不意外,声音浑厚却低沉地说道:“真武派张远山,洗剑阁江芷微,都对知客师兄赞你懂礼节,明进退,谈吐不俗,善能克制。难得有别派施主如此赞我少林之杂役僧,故让你进入武僧院,锤炼武技,日后以充知客僧。” 作为武道大宗的知客僧,武功怎么也得有点水准,以防失了体面。 “我,弟子只是尽量克制了自己。”孟奇总算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一边暗自感激张远山和江芷微相助,一边将自己心中的喜悦完全表现了出来。 “作为知客,克制自身,不妄动无名怒火,又不失门派颜面,是重中之重。”玄痴不甚在意地回了孟奇一句,接着转身离开,行走之间顾盼自豪,龙行虎步,不似僧人,倒像纵横江湖多年的豪雄。 玄苦深深地看了孟奇一眼,淡淡地道:“入了武僧院,所有机心都是无用,唯有悟得禅理,心静神定,不急不馁,刻苦修炼,方为正道,这方面,真慧比你好。” 他言下之意,孟奇听得出来,怀疑自己曲意讨好张远山、江芷微等客人,藉此摆脱杂役院,归根结底,依然是机心太重。 “事不耳闻目睹而臆断其有无,可乎?玄苦师叔,执念一起,便如坠无边地狱。”孟奇向来不是任人冤枉之辈,若没有其他需要顾虑的事情,有理便会争上一争。 他原本是想引用佛经来回答,可这大半年时间中,他还处于学习文字梵语,背诵早课小咒的阶段,尚未习得经文,一时之间,只能用最熟悉的方式反驳。 末了,孟奇还特意宝相庄严地双手合十:“南无阿弥陀佛。” “你!”玄苦双目圆瞪,显然没想到孟奇会反讽自己,而且句句在理,让他不知从何驳斥。 “若无禅心,图逞口舌之利,日后必被逐出少林。”他冷脸回答,扭头便走,若非你花言巧语,费尽心思地讨好了各大宗门的客人,他们为何要帮你这小小杂役僧说话?这世间哪有无因之果? 哎,玄苦师叔方正近迂,日后难免堕入魔道……孟奇暗自逞了一下口舌之利,而玄苦速度极快,此时已经消失在了广场之上。 这时,真慧双手紧握住扫帚,疑惑地看着孟奇:“师兄,我们要去武僧院了?” “当然,你才反应过来?”孟奇愕然看着真慧,自己都和玄痴、玄苦说了好一阵子的话了,这种反应速度未免太骇人听闻了吧? 真慧露出一抹天真稚气的笑容:“距离‘如来神掌’更进一步了。” 噗,孟奇口水喷出,不得不承认,自己跟不上傻瓜的思路。 不过,他很快就振奋起来,兴高采烈地对真慧道:“‘如来神掌’太过遥远,等在武僧院蓄气大成,我们就能接触七十二绝技了,到时候,我一定要学‘拈花指’、‘无相劫指’、‘一苇渡江’等绝学!” “为什么啊?”真慧不解地看着孟奇,不明白他为何一定要挑选这几门武功。 孟奇神采飞扬地道:“因为这几门武功够潇洒够飘逸!将来……” 他原本想说白衣飘飘,长剑如电之类的话语,但旋即想起这是少林寺中,于是将自己“幻想的未来”稍作改动: “小师弟啊,我不是给你讲过无花和尚的故事吗?做僧人一定要做到这种程度,想一想,将来一叶扁舟漂浮,白色僧衣似雪,微笑拈花而立,多么的有高人范!多么的潇洒帅气!嘿嘿,遇到不喜之人,还能对他来一句:‘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他越说越来劲,可忽然之间想到“铁布衫”、“五虎断门刀”,表情顿时为之一黯,兴头略减。 “无妨,这只是权宜之计,将来肯定不会如此发展……”孟奇悄悄安慰了自己一句,兴致再起,可正当他打算继续分说之时,旁边的真言却突然插嘴: “恭喜真定师弟、真慧师弟摆脱杂役院这无边苦海,但师兄得提醒你们一句,武僧院亦非极乐净土,蓄气大成后,唯有被各师叔伯挑中的弟子方能习得七十二绝技,其余僧人,则留在武僧院,继续苦练‘降龙棍法’,作为罗汉大阵的一员,所以,你们万万大意不得。” 他脸上挂着笑容,可孟奇却感觉他笑得很勉强,言语之中不无泼冷水的酸味。 “谢过师兄提醒。”孟奇很能理解真言此时的心情,换做自己,历经三年多杂役生活,日夜苦盼进武僧院而不得,身边的新晋师弟们却忽然摆脱了苦海,恐怕会笑得比哭还难看。 一路无话,在真慧不时的傻笑中,三人回到了杂役院。 孟奇知道身边都是类似真言、真应的可怜人,亦不再炫耀,以免刺激到他们。 到了晚膳时,孟奇还特意叮嘱了真慧莫要乱说话。 啪啪啪,正当孟奇吃肉吃得正香时,一阵鼓掌声从门口传来。 孟奇转头看去,恰好见到玄心和尚走了进来,他笑容灿烂地鼓着掌:“不容易啊,咱们杂役院不容易啊!今日总算有两位弟子被挑入了武僧院!” 啪啪啪啪,木筷落在长桌或地面的声音不断响起,除了孟奇、真慧和真言之外的所有杂役僧,都像时光被凝固了般僵硬于原状,膳堂之内,出现了诡异的沉默。 “真定,真慧,你们不说点什么?” 随着玄心这句话,变成了雕像的杂役僧们全部活了过来,纷纷转头看向孟奇和真慧,那一双双眼睛幽黯难明,看得孟奇颇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 “多亏玄心师叔您安排弟子打扫禅心院。”孟奇知道原因瞒不过玄心,故意这么说道。 玄心呵呵笑道:“亦是你为人机警,长于口才,我知你爱听江湖典故,日后不要忘了这里,诶,你们看着真定、真慧做什么?还不恭贺他们?” 一位杂役僧缓缓站起,笑得比哭还难看地道:“恭喜真定师弟、真慧师弟成为武僧。” “恭喜真定师弟、真慧师弟成为武僧。”其余杂役僧亦跟随站起,不同的声音回荡在善堂内,有的自怜,有的苦涩,有的愤恨,有的痛苦,有的羡慕,有的嫉妒,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孟奇轻叹了一声:“师弟只是得了佛祖保佑,各位师兄诚心礼佛,日后亦有此报。” “各位师兄只要专心打扫,专心吃饭,专心睡觉,肯定也能进武僧院的。”真慧傻乎乎地说道。 孟奇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方法,但观那些杂役僧的表情,冷笑有之,痛恨有之,却全然没有相信的样子,若非他们知道真慧为人敦厚近呆,恐怕还会以为真慧在嘲笑他们。 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孟奇拉着真慧坐下,埋头苦吃,晚膳就于这样让人难言的沉默气氛之中结束了,玄心的“说书”亦在这样的氛围里开始了。 “真定师弟,真慧师弟,师兄就知道你们非池中之物,到了武僧院,记得互相照料一二。”照例过来旁听的真永笑嘻嘻地说道。 孟奇与他也算熟识了,老实不客气地道:“真永师兄,还得多关照师弟啊。” 真永笑道:“武僧院的师兄弟们其实都爱听江湖典故,但他们不像我如此拉得下脸面,只是等我回去转述,所以,师兄我在武僧院也算有三分薄面,呵呵,只要你们经常讲些类似事情,他们亦不会为难你们。” “这倒是我的强项。”孟奇轻轻颔首,真慧也用力点头,“我也知道很多故事!” 玄心咳嗽了一声,止住了下方的窃窃私语:“今日恭送各大门派之事,你等切不可放在心上,这仅是我少林注重礼节,而非我们真的畏惧他们,想想大晋不过三位法身高人,我少林就占其一,其余宗门,谁能与我们抗衡?” “你们知道最近十年来,江湖中最轰动的一件事情是什么吗?” 这和尚倒是颇有少林自豪感,那么看不起别的门派……孟奇暗自摇头,高声回答:“我等不知,还请玄心师叔告知。” 其余杂役僧们也有气无力地跟着回答不知。 玄心并不在意他们的状态,得意地说了下去:“几十年前,邪魔九道中的灭天门出了一位绝世天才,不到五十就凝结了魔身,几于神话时代之邪魔之皇媲美。他姓韩名广,自号‘魔师’,威震江湖,左道莫敢不从,但也算魔师为恶太多,遭了果报,刚凝成魔身不到一年,就走露了行藏,被方丈截住。” “九年前那一战,啧啧,地裂山崩,昏天黑地,太岳山脉中央亦多了一汪大湖,只有方丈大师活着走了出来,传闻魔师已被他击杀或镇压。” “这一战之后,我少林威名彻底盖过了其他各派!” 玄心不断地吹嘘着各位高僧的威风史,听得孟奇等人颇为热血沸腾,恨不能以身代之。 不知何时何日,自己等人才有如此移山蹈海之能! 听完玄心“说书”,回到禅房,真观和真应直接蒙头大睡,丝毫不理孟奇和真慧,而真慧打坐了一阵后,亦迅速入眠。 孟奇练了一遍“铁布衫心法”,辗转反侧许久,才压下了兴奋之情,进入梦乡,有点羡慕真慧思绪简单,杂念甚少。 黑暗沉重,孟奇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艰难,身体也仿佛被厚厚泥土压住。 “鬼压床吗?”孟奇梦中稍有点知觉,挣扎着醒转,却看到了一张扭曲的狰狞脸庞。 真观双手掐住孟奇的脖子,身体压着他,让他动弹不得,目光凶恶,声音却宛如梦呓: “杀了你,杀了你!” “抢我进武僧院的机会!” “我进不去,谁也不能进去!” 第二十三章 “善心” 孟奇又惊又怒,用力挣扎了一下,可真观力气也不小,虽然被掀得动了动,还是牢牢地压住孟奇,双手之力不见减弱。 一开始的慌乱挣扎过后,孟奇忽地发现自己的呼吸虽然艰难,却远远没到窒息的程度,真观的双手仿佛被自己的肌肉皮肤“陷”住,难以有效地卡断呼吸。 对啊,我会“铁布衫”的!孟奇略微晕沉的脑袋里,猛地闪过了这个念头。 由于并非本身习练而成,刚才危急之下,他居然忘记了自身会“铁布衫”! 而“铁布衫”本身对力气的增幅并不大。 明确自己并不处在危险之中后,孟奇渐渐稳住了慌乱的情绪,凝神驱动丹田,一股暖流徐徐升起。 内力运转,孟奇腰腹双手齐齐用力,直接将真观掀飞出去,砰一下撞到了墙壁之上。 真观撞得摇摇晃晃,但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双目赤红,口中不断低吼着“杀了你”“抢我进武僧院的机会”等话语,疯狂地向着孟奇扑去。 “疯了!”孟奇此时已经翻身站在了通铺上,惊怒交加,不闪不避,一记上步冲拳,习惯性的“黑虎掏心”狠狠击在了真观的胸口。 而真观挥舞的双手打在孟奇身上,却宛如给他挠痒痒。 砰,真观再次倒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右手捂住胸口,挣扎着想要站起,可孟奇这一拳几乎用出了全力,无论他如何努力,身体都疼痛难当,虚浮无力,哪还能站得起来! “杀,杀了你!” “你们这帮畜牲,骗人的秃驴!”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他状若疯癫地喃喃自语着,涕泪横流。 这时,真应和真慧都已经被吵醒,一个茫然一个呆傻地看着这一幕。 孟奇看见真观恨不得跳过来生噬自己血肉的失心疯模样,想到若非自己在“轮回世界”里兑换了“铁布衫”,刚才怕就已死于非命,顿时怒火上涌,跳下通铺,挥舞着拳头就要打向真观。 噗,孟奇的拳头未能击中真观,而是打在了一面突然出现的黄布之上,虚不受力,发出轻飘的声音。 “住手!”玄心收起袖子,低喝了一声。 孟奇并未失去理智,见到玄心出现,当即喊道:“玄心师叔,真观疯了!想杀我!” 而真观也颇为“配合”地恶狠狠盯着孟奇和玄心,不断地念叨着“杀了你”等话语。 玄心恼怒地看着真观,撇了撇嘴道:“你这个样子杀得了谁?” 他快走几步,飞起一脚,踢得真观一时岔气,说不出话来。 “看什么看?还不滚回去睡觉!难道你们明天想改用铁桶挑水?”玄心吼着门口出现的杂役僧,将惊醒看热闹的他们轰了回去。 “这帮废物!”玄心转头自语了一句,通铺之上的真应神色愈发阴郁。 说完,玄心看向孟奇,神迹般地在一秒钟内由怒气勃勃变成了笑容满面:“真定师侄啊,这件事情,你看该怎么办?” 孟奇也算颇有社会经验之人,而且怒火已经发泄得差不多了,自身又未受实质性伤害,于是看了一眼真观道:“一切听凭师叔处理,但他已经失心疯了,换了别人,怕是已经闹出命案。” 玄心咳嗽了一声,示意真慧去把禅房的门关上。 真慧之前目不转睛地看着玄心踢真观,仿佛江湖故事一下在他眼前上演,颇有点兴奋,此时应了一声,跳下通铺,蹬蹬瞪跑到门边,将房门关上,然后继续圆瞪着一双眼睛看向玄心和孟奇。 “这事终归是咱们杂役院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殊为不美,不如这样,师叔我明日另找个由头,将真观逐出少林。”玄心满面笑容地说道。 孟奇算是明白了过来,若是事情闹大,被戒律院接手,他这负责杂役院的执事僧少不得担点责任。 正当孟奇想着要不要借这个机会与玄心打好交情,方便日后行事时,房门一下被推开,一个黄衣僧走了进来,他的右手戴着一串棕红色的佛珠。 “玄心师弟,若非师兄我恰好巡逻到附近,听到了动静,这事你怕就瞒下来了。”这个戒律僧大概三十出头,双眼细长,颇有几分阴狠之色,此时正皮笑肉不笑地对玄心说话。 玄心脸色变幻了几下,快步迎了上去,笑容可掬地道:“我这不是不想给玄空师兄您添麻烦吗?这等小事,何须您亲自出马?” 他从怀里掏出件东西,隐蔽地塞到了玄空的手里。 玄空掂量了一下,笑容多了几分暖意:“未闹出人命,亦无人受伤,确是小事,但这疯子可留不得啊。” “放心,不会让师兄您难做的。”玄心拍着胸脯保证。 孟奇看得目瞪口呆,原来这和尚庙亦不是什么清净之地,至少杂役院不是,一样有“人情世故”。 玄空看了看挣扎着想要站起的真观,又转头看向孟奇:“这位师侄,好一身横练功夫。” 孟奇下意识摸了摸脖子,摸到了几个深深的指痕,脑海里思绪飞转,斟酌着语气道:“回禀玄空师叔,弟子出家前曾接触过不少家传武学,平日里做完杂物,闲着无事,会练上一练。” “嘿嘿,不用紧张,我等皆知。”玄空略带嘲讽地说道,“若非有这层关系,洗剑阁和真武派的传人哪会为你说话?他们岂是牙尖嘴利能打动的?” 原来他们是这样想的……孟奇倒是悄然松了口气,虽说不排除自己会说话,让两位传人实在满意的可能,但还是这种解释更让人接受,更能掩盖自己和张远山、江芷微的真正关系。 玄空嘴角翘起,似笑非笑地道:“但我少林收徒从不看弟子的出身来历,你若犯了错,撞到我戒律院手上,我等必不容情。呵呵,我和玄苦师弟交好,他的态度就是我的态度。” 说完,他转身往屋外走去,轻飘飘留下一句话:“玄心师弟,记得处理好。” “操,戒律院这帮龟孙子最见不得别人在他们面前硬气了!”等到玄空离去,很有几分粗俗气质的玄心痛心疾首地咒骂道,一点也没有犯了口戒的自觉,“真定,你是不是和他们顶嘴了?” 孟奇撇了撇嘴:“我若行得正坐得直,还会怕了他们?” “啧啧,就是这种态度,他们最讨厌这种态度了。”玄心上下打量了孟奇一眼,“也只有你这种出身显贵不怕没有后路的人才能这么硬气了,我说,你到底是哪家的?” 我怎么知道!孟奇装作高深莫测地道:“烦恼落尽,红尘远离,无论哪家,都与小僧我无关了。” 玄心吐了口唾沫,完全不信孟奇的说辞,这段时间以来,他也发现真定颇为早熟,言谈举止皆不像小孩,于是不再多问,看着真观叹了口气: “说来真观也是可怜,出身商贾之家,也算吃穿不愁了,哪知家人行商途中,遇上了赫连山心狠手辣的七十二匪,无人生还,从此由少爷变成了孤儿,后来,他为报仇,投身了我少林,可满腔恨意哪里瞒得过玄苦,被送到了我们杂役院。” “既然因为这个缘由不收真观师兄为徒,为何还给他一线希望?”孟奇皱眉道。 “嘿嘿,玄苦就是这样的人,他留下真观,是想借着寺里的经声佛号化解真观内心的仇恨,消一段杀业,阿弥陀佛,佛法无边。”玄心念佛号念的讽刺意味十足。 “呵呵,他为何不亲自去劝那七十二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孟奇略感愤怒地说道。 玄心啧啧有声:“这也要他打得过啊。” 他转头看向慢慢平静下来的真观:“哎,真观师侄,明日你就下山吧,赶紧另寻别派,或许还有练成高深武功的机会。” “下山?”听到这个词语,真观猛地清醒过来,双手掩面,痛苦地低语,“爹啊,娘亲啊,孩儿不孝!孩儿不孝!五年过去,还未能手刃一贼……” 孟奇叹息了一声,没有阻止玄心让真观下山,他留在这里已毫无希望。 而这更坚定了孟奇学好武功的决心,莫要日后连为人报仇的能力都没有。 ………… “你们?”站在新晋武僧队伍里的真德等人惊愕非常地看着孟奇和真慧出现在队伍前方。 不是说杂役院很久很久没有人成为武僧了吗? 滑头小子和傻蛋竟然也能成为武僧? 这让以武僧院自豪的他们下意识有点排斥孟奇两人。 孟奇看到他们的表情,肚里暗笑不已,很想大声来句,俺胡汉三又回来了。 玄痴负手看着最近一年入寺的武僧们,对孟奇和真慧道:“今日起,你们跟着他们学武,授业僧是真妙。” 真妙?孟奇侧头看着旁边斯斯文文的年轻和尚,是他?同是真字辈,自己等人还在蓄气锻体的武僧阶段,他竟然就成为授业僧了! 真妙穿着一袭黄色僧衣,看似斯文,可站在那里,却颇有几分岳峙渊渟之感。 他没有笑容地点了点头:“你们到队伍最后。” 孟奇和真慧自无意见,赶紧找位置站好。 “今日依然是习练罗汉拳,我同样会演示,务必看清楚。”真妙目送玄痴离开后,右手挥开僧袍下襟,扎好马步,先示范了“朝山拜佛”这一式。 “先练这一式。习武之道,得扎稳根基,勿贪多冒进。”真妙吩咐众僧练拳。 孟奇和真慧都学过好几个月的罗汉拳,还算跟得上进度,于是一遍又一遍打着拳,从第一式直到第十八式,渐渐的,汗如雨下。 “停!”突然,真妙走到孟奇旁边,严厉地看着他,“你的罗汉拳多有不规整之处,平时是怎么练的?现在你还没到招式随心所欲信手拈来的阶段,若失了规整,会埋下隐患!” 孟奇知道自家的罗汉拳靠得是看拳谱,以及真永偶尔的指点,肯定存在很多问题,因此诚恳地道:“小僧是照着拳谱练的,还请师兄指点。” “你这样练,还不如不练,需得花更多功夫才能改回来。”真妙皱了皱眉,侧头看向旁边,“真德,你出来和他对练一下,让他知道不规整的招式会有什么坏处。” 第二十四章 对练 听到真妙的吩咐,真德先是一愣,接着嘴巴咧开,笑容泛起,大踏步走了出来:“是,真妙师兄。” 这大半年的武道锤炼和充足食物让他蹿高了一大截,嘴上多了不少青黑色的胡根,变得三大五粗,看着年龄比他小两岁的孟奇,眼睛里充满了跃跃欲试的欢喜神采。 孟奇呲了呲牙,没想到真妙如此认真,不过他并不排斥对练,现在的他正疯狂地寻求着任何战斗的机会,以便将“铁布衫”、“神行八步”、“罗汉拳”、“五虎断门刀法”等于实战中一点点掌握并融会贯通。 “还请真德师兄赐教。”孟奇按照少林的规矩,称呼年龄比自己“大”的真德为师兄,同时双脚分立,按照罗汉拳起手式的要求站稳。 真德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兴奋之中的他一时半会儿忘记了说辞,连双手合十宣一声佛号也忘了,只是像往常练习般嘿哈了一声后就直接出手,标准的“罗汉礼佛”。 孟奇在真德出手的那一瞬间,整个人仿佛浸入了水中,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看不到别的事物,根据与程永交手的经验,他半侧身让开正面,一手架向真德的双拳,一手虎虎生威地击向真德小腹。 他不仅没有初次对练的生疏胆怯,而且分外的主动积极。 真德出手之后,正要接下一式,却突然感觉劲风袭身,仿佛孟奇整个人都扑了上来。 面对这凌厉的攻势,看到孟奇毫无退缩满是战意的脸孔,真德没来由地内心一寒,似乎在“真定”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可怕的杀气,那是真正与人生死相搏之后才会有的气势。 他的身法顿时一缓,啪一声被孟奇击中小腹,疼痛难耐,不得不蜷缩着身体倒地,发出痛苦的**。 太弱了吧?孟奇一招得手,有些发愣,自己刚展开进攻,他就招架不住了?未免太弱了吧? 不仅孟奇自己这么讶异,周围的真永等武僧也愕然看着地上蜷成一团的真德,不敢相信平时对练也算佼佼者的真德会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 真妙脸沉如水地看着这一幕,快步走到真德面前,蹲下用内力给他梳理着小腹血脉,缓解着他的疼痛。 直到此时,真永等人才回过神来,纷纷拿诧异的目光看向孟奇,内心暗道,原本是真永师兄让真德给真定一个教训,让他知道不规整的招式有什么坏处,可现在看来,倒像是中规中矩的招式败给了不规整的招式,这…… 孟奇回味着刚才短暂的交手,敏锐地发现真德在自己凌厉的进攻下仿佛呆了刹那:“难道气势压制也是交手的重要一环?” 真妙扶着真德起身,面无表情地道:“真和,你来与真定对练。” “是,真妙师兄。”武僧队伍里走出来一位魁梧的少年,站在那里宛如一截黑铁塔。 孟奇隐约触摸到了刚才交手的关键,正待有人让自己验证,于是兴奋地双手合十:“请真和师兄赐教。” 等真和还礼,孟奇主动出击,宛如猛虎出洞。 天生大力的真和没料到孟奇会如此疯狂地进攻,预想好的套路难以有效施展,不断地退后,不断地硬抗,显得手忙脚乱。 哈! 孟奇得势不饶人,吐气开声,搏命般当胸一击。 面对这样凶猛的孟奇,真和忽地有点腿软,成闭门姿势的双手被直接打开。 孟奇顺势收拳转圈,靠入真和怀中,背身一记手肘打在真和右胸。 咳咳,咳咳,孟奇这一击因为稳操胜券,所以收了力,但也打得真和气息一岔,剧烈地咳嗽起来。 “承让。”孟奇脚下用力,转身退开,双手合十,微笑致意。 这样的交手才算酣畅淋漓嘛! 旁观的真永、真德等武僧已经合不拢嘴了,平日里像头牛的真和是他们对练的噩梦,不管再精妙的应对都会被他打得手麻腿软,难以招架,可刚才,还是小孩子身材的真定竟然疯虎一样将真和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这反过来才对啊!众僧看着孟奇俊秀的脸庞,不敢相信刚才所见。 真和缓过气来,憨憨地挠了挠光头:“真定师弟,你好厉害!” 真妙轻哼了一声,脸色愈见难看,沉默了好久才道:“真定师弟看来家学渊源,蓄气已大有进益,在场诸位师弟怕都不是你的对手,还是师兄我来和你对练一场吧。” 他开了眼窍,自能看得出孟奇动静之间有内力相助的迹象。 哦! 这样啊! 真永等武僧恍然大悟,原来“真定”师弟已是丹田开辟,蓄气小成,难怪真德、真和都打不过他! 可是,真妙师兄作为授业僧,开窍期的高手,直接与真定对练,会不会太以大欺小了? “放心,我会把实力控制在蓄气小成阶段的。”真妙目光如电地看着孟奇。 孟奇轻吸了口气,虽知差距很大,心里还是战意昂扬,连对练都不敢,那实战又怎么办? 老实说,经历过生死搏斗的他并不怕真妙,输也无妨,只要能找到差距,找到自身弱处,那输也输得有价值。 而且,自己并不是全无取胜机会! “还请真妙师兄赐教。”孟奇双手合十,战意浓厚。 众位武僧倒吸一口凉气,他还真敢与真妙师兄对练?双方的差距怕是有山峰这么高!哪怕真妙师兄将实力压制在蓄气小成阶段,但眼力、经验和见识等是无法改变的! “好。”见孟奇并不胆小,真妙脸色缓和了很多,“你先出招。” 孟奇也不谦让,右腿前落成弓,双拳如冲锤击向真妙。 真妙亦是用的“罗汉拳”,面对孟奇凌厉的攻势,稳稳架住,并不像真德、真和一样气势被夺,甚至在错开孟奇的双拳后,直接发动了反击,朴实无华的黑虎偷心恰到好处地打向孟奇右胸。 孟奇双目圆睁,突地往前一扑,任由真妙的拳头击中自己,与此同时,给了真妙一记双峰贯耳。 实战经验不少的真妙忽地察觉到一丝不对,但这是孟奇主动扑来,他已是收势不住,只好拳上加力,试图击退孟奇。 噗,他的右拳仿佛打在了厚厚的布匹之上,劲力向着四方分散,而这时,孟奇的双拳几乎要接触到他的两边太阳穴了。 哈! 真妙猛地大喝一声,双耳发红,太阳穴鼓胀起来,并微微向后一仰。 啪! 孟奇双拳擦过太阳穴,正中真妙两颊,可那里却仿佛有一层气垫,消去了大半力气。 犹是如此,真妙也步伐凌乱地不断退后,两颊红肿,头脑发晕。 “你练成了‘铁布衫’!”真妙又惊又怒地喝道。 孟奇微微一笑:“家传之学。师兄刚才用出了开窍期的实力?” 昨晚“铁布衫”已经曝光,他自然不用隐瞒,尽数推到了自己还不知道的身世之上。 刚才的交手,孟奇完全是按照张远山、江芷微等人指点的策略来打,在武功差真妙很多的情况下,仗着对方不知道自己会铁布衫并压制了实力,以快打慢,以小伤换大伤,成功将真妙逼入绝境,不得不用出所有实力自保。 真妙脸色阴晴不定地变幻了几下,冷着声音道:“回列,继续练罗汉拳。” 孟奇知道真妙并无针对自己之心,仅仅是看不过眼自己不规整的罗汉拳,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拳法是错误的,需要一一改进,真妙所言并无错误,但成功战胜真妙,看到他吃瘪的样子,孟奇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异常开心。 “我就是这么一个狭隘的人!”孟奇暗暗“评价”着自己。 重新练拳后,孟奇跟着真德、真和等人,努力地改正着自身的拳法,看到这一幕,真妙的脸色再次缓和了一些。 等到罗汉拳和少林棍法都练完,真妙脸色严肃地一一作了点评,末了,他边转身边道:“明日真定继续与我对练,我依然会把实力压制到蓄气小成。” 这好胜心不是一般的强啊……孟奇暗自感叹,同时觉得自身微微颤栗,战意上涌。 今晚得抓紧时间练一练“神行八步”了。 他也不想输! “真妙师兄一贯顺风顺水,目前已在习练七十二绝技中的‘摩柯指’,自然心高气傲,结果今日却被你这才蓄气小成的师弟打败,让他怎么噎得下这口气?”真永笑嘻嘻地靠了过来,“真定师弟,看不出你这么厉害啊!深藏不露啊!日后还得多关照关照师兄我。” 孟奇笑了笑:“我也只是出奇方才致胜,明日怕是艰难。” 除非自己能一夜之间贯通“神行八步”,再来一次出奇制胜,不过这不太可能。 但孟奇也不畏惧,与高手对练的机会哪是那么容易有的?这可是宝贵的财富,说不定下次轮回世界,自己能够保命,根子就在这里! 孟奇、真慧、真永三人往着武僧院返回,到了门口,直接遇上了玄痴。 玄痴身边跟着一个双目无神的木讷和尚,他正喃喃自语:“这一式如此使来该怎么破?” 玄痴没有介绍旁边这神游物外的年轻僧人,直接对孟奇和真慧道:“晚膳之后到演武殿,我教你们‘少林心法’。” 孟奇听玄心说过,“少林心法”乃少林寺的基础内功,醇厚阳刚,因运行路线简单,与绝大部分绝技神功兼容,将来可以直接转练别的内功,在类似的基础功法里能排进前十。 因此,孟奇暗自决定,日后以“少林心法”为主,“铁布衫”自带的粗浅路线只在使用“铁布衫”时运行。 目送玄痴离去后,真永低声笑道:“看见玄痴师叔身边那位师兄没?他是另外一位授业僧真本师兄,是个武痴,很多趣事……” 谈笑之中,三人用过晚膳,孟奇和真慧赶往了演武殿,真永无所事事,也跟了过去,打算找人对练一下。 第二十五章 演武殿一霸(求点击求推荐) 随着悠长的呼吸节奏,孟奇的内力由丹田而发,转三关,通命门,入泥丸,最后汇于膻中,雪雪而下,百川归海。 如此几个周天下来,孟奇慢慢掌握了“少林心法”的行功秘要,于是纳气下沉,睁开了双眼。 此时,刚才教授心法的玄痴已经不见踪影,静室外传来拳拳到肉的声音。 孟奇心中一动,站起身来,就待走出静室,进入演武大殿。 这并不是他不注重内功的修炼,而是除了被安排巡逻或值守任务外,目前的自己只有在演武大殿才能触碰到戒刀,习练刀法,至于搬运周天,增强内力,大可以等到演武大殿关闭,回到禅房后再做。 “小师弟,一起出去?”孟奇看到真慧也睁开了眼睛,因此随口一问。 真慧脸蛋红润,眼神迷迷茫茫,像是刚睡醒,被孟奇一问,不太好意思地道:“师兄,那热热的老鼠很好玩,我想再练一会儿心法。” “嗯,你正是打基础之时,争取尽早开辟丹田。”孟奇笑了笑,推开静室之门,回到殿中。 演武大殿的左侧一角摆放着兵器架,以长棍与戒刀为主,夹杂着少量的长剑等物,四边各自站着两位黄衣的执事僧,以防僧人对练时出现误伤。 孟奇打量了一圈,看见真永正与人对练罗汉拳到酣处,于是也不上去打招呼,径直走到兵器架前,挑了一把未曾开刃的戒刀,掂了掂重量,摆开姿势,按照戚夏给的《五虎断门刀法》缓慢而笨拙地从头到尾习练。 旁边有位执事僧见孟奇练刀,下意识眯起了眼睛,目光如电,等看了一会儿,发现孟奇练的是最基础最普通的刀法后,摇了摇头,转过脑袋,继续关注起其他僧人的对练。 孟奇一招一式使开,渐渐忘记了周围的一切,沉浸入了自己的刀法世界里,挥刀如风,潇洒自如,并不断对照秘籍,修正着自己的错误。 不知过了多久,孟奇额头沁出了一层薄汗,收刀归身,细细品味着刚才的收获。 “呼,若每天练刀都有这种程度的效果,一个月左右就差不多能掌握这门刀法了。”孟奇吐了口气,暗自欣喜,然后再次摆开架势,挥舞起戒刀。 这一次,孟奇的“五虎断门刀”显得颇为凌乱,因为他的关注点已经放在了自身的脚步之上,刀法仅仅是为了掩盖他在习练“神行八步”,免得被执事僧发现。 半个时辰之后,记心不错的孟奇将“神行八步”的步法大致记住了,加上身负内力,运气提纵并不显艰难,可是,不说掌握,距离入门,孟奇自我感觉都还很遥远,仿佛隔了一层什么东西,朦朦胧胧,怎么也无法戳破,目前仅仅是能记住复杂的步伐,根本没有一点用处。 “看来得结合实战练一练,才能找到这步伐的诀窍。”练了一晚,孟奇也神困体乏,将戒刀重新插在兵器架上后,向着真永走去。 “呼,真定师弟,你掌握‘少林心法’了?”真永半弓着身体,双手按在自身膝盖之上,大口地喘着气,之前几场对练让他体力消耗很大。 孟奇微笑道:“真永师兄,你忘了我早已开辟丹田了?” “对,瞧我这脑子!”真永拍了拍光头,慢慢直起腰,“现在就回禅房?” 武僧院的禅房是两人一间,孟奇和真慧就住在真永隔壁。 孟奇点了点头,刚想说去喊真慧,忽地看到前方一魁梧结实的和尚凶恶地撞向了另外一位僧人。 啪一声,那较为瘦弱的武僧被撞得连退几步,又惊又怒地看着对面,可他还未来得及说话,那撞人的高大和尚就恶狠狠地开口了:“你竟然撞我?莫非想和我对练一场,那好,咱们练练!” 较瘦弱的武僧脸色发白,神情之间流露出明显的畏惧,但他居然没有拒绝,摆开架势,与那高大凶恶的和尚战成一团。 结果没有意外,这武僧被魁梧和尚两三拳之间就打破了防御,胖揍了一顿,鼻青脸肿,脚步踉跄地走向演武殿大门。 而那恶霸般的和尚得意洋洋地挥舞起拳头,向周围的同伴炫耀。 孟奇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对旁边的真永道:“这样也行?” 附近有八位执事僧看着,他居然敢犯下恶意挑衅,殴打同门等罪行!而被揍的武僧竟然也没有求救!少林戒律何在? 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欺负和被欺负,但孟奇想着少林怎么也有得成正果的高僧,算是佛门清净之地,即使少不了肮脏之事,亦不会如此表现在外。 真永小声地道:“他法号真量,三年前入寺,目前刚蓄气小成,最是喜欢在演武大殿利用规定欺负弱小。” “规定?”孟奇疑惑地问道。 真永笑呵呵地道:“这是我们武僧院自己的规定,凡是身处演武大殿者,不得拒绝在场任何武僧的对练要求,毕竟若你行走江湖,有人要出手杀你,你总不能说‘我不想和你交手’吧?这也算让我们提前熟悉下强迫性的战斗。不过院内也做了区分,凡是接近蓄气大成的武僧,都不被允许进入这里,另外还有一个专属于他们的演武厅。” “真量就是抓住这点,挑选平日里与他有矛盾的武僧对练,至于撞人,这属于演武大殿内合理的挑衅之举,以帮助武僧们习惯类似的状况,有效克制住情绪波动。” 孟奇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缘由:“可对练属于恶意还是善意,执事师叔师兄们应该看得出来啊?” “听说真量有个哥哥在戒律院……”真永小声地说道,“所以只要不违背戒律,执事师叔师兄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呵呵,真量算是演武大殿一霸了。” 孟奇想起杂役院内苦苦挣扎的僧人们,嘿了一声:“这种人都能被收入武僧院,我还以为玄苦师叔是真正方正之人呢!” “据说那次玄苦师叔只负责了前面几批,后面是别的执事师叔挑选的,哎,反正日后师叔师伯们来挑嫡传弟子的时候,会考量平日表现的。”真永对玄苦倒是没有成见。 孟奇检讨了一下自己的武断,眯起眼睛看向与人大声谈笑的真量。 “嘿嘿,我最需要的就是实战对练,正愁没有合适人选!”突然,他迈步走了过去。 轮回世界的死亡压力让他没办法顾忌太多,而且如果因此被逐出少林,也算遂了心愿。 见孟奇走向真量,真永一时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是略微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 “哼,居然不肯帮我打扫院子。”真量望着大殿门口。 旁边一僧人低笑道:“他是不知道真量师兄你的厉害,整个演武大殿,谁打得过你?” “哈哈,平日里看我和善,就以为我好打发?”真量大笑起来。 这时,孟奇走到了他身边,肩膀一送,啪一声将他撞开。 真量连退几步,不敢置信地看着孟奇,日常都是自己撞别人挑衅,今日还真人敢撞自己? 孟奇似笑非笑地左右手互换,捏了捏拳头,看着真量道:“你竟然撞我?莫非想和我对练一场,那好,咱们练练!” 啊? 反转的处境让真量呆住了,他旁边的几位同伴更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孟奇,这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和尚,看起来俊俊俏俏,怎么就没脑子呢? 这未免太胆大了吧? 真永脸色一变,就要上前阻止,但猛地想起下午连授业僧真妙都败给了真定,于是放缓了脚步,含笑看着两人。 “可恶!混蛋!”真量回过神来,怒气勃发,只有自己欺负别人的,哪轮得上别人挑衅自己! 他也学着孟奇左右手互相捏了捏拳头,发出咯咯的骨节弹响,狰狞地道:“好,咱们练一练!不让你哭着求饶,我就算你师弟!” 周围的执事僧们目光不变,仿佛根本没有冲突发生。 话音刚落,真量就冲向了孟奇,出手势大力沉。 半柱香之后,啪啪啪,孟奇给了躺在地上的真量几拳,在周围武僧惊恐茫然宛如做梦的神情里,一边站起,一边悠然拍了拍僧袍:“承让了,哎,师弟,你的武功还得多练练啊。” 刚才的交手里,孟奇最先是在熟悉“神行八步”和“罗汉拳”,一度很吃力,让真量兴奋异常,似乎已经看到孟奇被自己揍得哀嚎不已的样子,但随着孟奇渐渐熟练,急于停下来思考收获的他发起了凌厉的攻势,在铁布衫和生死搏斗过的气势相助下,迅速将真量打翻在地,狠揍了一顿。 “师……弟……”真量咬牙切齿地低吼道,完全不相信自己会输,明明几个呼吸前自己还大占上风的,怎么一瞬间这小和尚就变成了洪水猛兽,自己的拳头打在他身上就像在给他挠痒痒! 孟奇目光下移,看着真量:“咦,师弟好像还不服气?咱们继续?” 面对这比自己还像恶霸的家伙,真量只好咬紧了牙,不再说话,慢慢爬起。 孟奇熟练了罗汉拳,也隐约把握到一点“神行八步”的精髓,正是身心舒畅之际,看了看四周,一副跃跃欲试再找人练一练的样子。 呼啦一下,周围的武僧们就作鸟兽散了。 “真不给面子……”孟奇摇了摇头,再次看向鼻青脸肿的真量。 真量莫名打了个冷颤,想也没想,拔腿就跑。 “真定师弟,你这一身横练功夫真是不凡。”真永上来恭维了一句,而此时,真慧也出了静室。 于是,孟奇收敛住战意,与他们结伴回禅房修炼“少林心法”。 第二日,依然是挑水、识字、练功,临近结束时,真妙背着手站到了孟奇身前:“真定师弟,做好准备了吗?” “好了。”孟奇沉声回答,站出了队伍,与强者的交手,既让他有压力,也让他感觉兴奋。 第二十六章 恶人小孟(求点击求推荐) 噗噗噗,一记记如中败革的响声回荡在干燥寒冷的空气里。 孟奇知道自己与真妙有很大差距,早就做好了输的心理准备,但真正交起手来,才发现差距竟然大到了这种程度,即使他将实力压制在蓄气小成,即使他只用罗汉拳。 知道孟奇“铁布衫”初成的真妙,拳法严谨刚猛,招招不离孟奇的太阳穴、眼睛等罩门,面对孟奇故意露出的破绽却毫不急躁,完全不给他以小伤换大伤的机会,哪怕是绝对的良机,只要不面对罩门,也至少留了一半力在防守之上。 而孟奇虽然经过连续的实战,对罗汉拳已经大体掌握,可面对真正的高手时,面对真妙快速却准确的招式变化时,还是感觉心到眼未到,或者眼到手未到,若非仗着铁布衫硬抗了好几拳,早就败下阵来,那噗噗噗的响声就是真妙打中他的声音。 这些虽都未击中要害,可连续打击下,孟奇还是觉得隐隐生痛。 当然,这样的战斗也让孟奇收获匪浅,有种罗汉拳的招式变化快成为自身肉体本能的感觉。 他不禁暗暗感激江芷微的指点,若非她让自己兑换了“铁布衫”这门横练功夫,在自己弱小没有实战经验时,不知要经过多少次的对练失败才能掌握一门拳法,而现在,有铁布衫做后盾,一次对练就相当于经历了很多次失败,可以慢慢沉下气来,化拳法于本能。 真妙双拳生风,法度严谨,一步步将孟奇逼到了绝境,让他连靠铁布衫搏命的机会都没有! “不行,必须想办法,再有几招,我就招架不住了……”孟奇仗着有铁布衫,又非生死之战,并未慌张,努力地寻求着反击机会。 突然,他发现真妙这轮进攻之中,左侧明显地出现了空隙,让自己能暂时摆脱正面,缓一口气的空隙! 这一次,孟奇心到脚到,虚晃一招,就往着左侧闪去。 身体刚动,一条缠着白色绑腿的脚不知从何处伸来,直接踢向孟奇的小腹。 糟糕!孟奇暗道一声不好,赶紧侧身避腿,而这时,耳旁风声乍起,一只拳头停在了孟奇太阳穴边,拳风压得他脑袋生痛。 “承让。”真妙收回右拳,双手合十,脸上隐约浮出一丝笑意,似乎对洗刷昨日的耻辱很是上心。 孟奇一边检讨得失,总结收获,一边还礼道:“多谢师兄指点。” 不管真妙是出于何种心理,这样的对练对自己确实帮助极大。 忽然,他灵光一闪,想到刚才真妙故意卖的破绽,自己若是用上神行八步中那一步,完全可以避开他的弹腿,反而引他露出真正破绽。 这样的念头刚起,孟奇脱口而出:“真妙师兄,明日还请继续指点。”哎,还是对神行八步不熟练啊,直到现在才想起! 啊?众位武僧仿佛没听清楚,纷纷看向孟奇,他还敢向真妙师兄挑战? “明日你若接不下我十招,日后就休提指点。”真妙愣了一下,缓缓点头。 前往膳堂的路上。 “啧,你是挨打挨上瘾了吗?”真永就像不认识孟奇一样,上下左右地打量他。 真慧不解地看着真永:“真永师兄,大侠英雄不都这样?永不言败!” 真永古怪地看了孟奇一眼,你到底又给小师弟讲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故事。 孟奇知道自己的举动太古怪,也不隐瞒:“真永师兄,我刚才是想到了一式绝招可以用在那种时候,所以脱口而出。” “那绝招你不熟练?对练完才想起……”真永听出了孟奇话语中隐藏的意思。 孟奇点了点头,沉吟道:“等一等得去演武大殿找人对练。” 晚膳之后,孟奇打坐修炼了“少林心法”一阵,迫不及待地踏入了演武大殿。 他目光四下一望,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笑意,因为看到真量正在与一位武僧对练,表情狰狞,出招凶猛,似乎想将昨日的憋屈愤怒统统发泄出来。 孟奇放慢脚步,绕着圈子走了过去,那武僧实力不济,又被真量气势压制,很快被一拳接一拳打中,变得眼黑脸肿。 “哈哈。”真量目送那武僧跌跌撞撞出门后,发出欢畅的笑意,可就在这时,他感觉背后大力撞来,整个人收势不住,将对面一武僧撞倒。 “好哇,师弟你今日愈发嚣张了,竟然敢用背撞我,来,咱们练练。” 那让人痛恨的可恶声音!真量身体一绷,缓缓转身,想要硬气几句,嘴里却不由自主地道:“师兄,我有对手了。” “是吗?我看他刚出去了,这样吧,我给师弟你一炷香的时间喘气。”孟奇笑眯眯地说道,他现在的样子粉雕玉砌,笑起来很是俊俏好看,可看在真量眼里,却如同恶鬼。 真量打量四周,发现除了与自己交好的几个武僧外,其他人都站得远远的,他也算有几分义气,不愿拖朋友下水,咬了咬牙道:“师兄,现在开始吧!” 看到真量一副早死早超生的模样,孟奇笑了笑,脸色一肃,大喝一声,当先进攻。 一炷香之后。 “师兄,我认输!我认输还不成吗?”真量死狗一般倒在地上,不愿意再站起。 孟奇摸了摸自己隐约有点的胡渣子,笑容满面地点了点头:“可以了。” 至少神行八步中的那一步,自己算真正熟练了,只要真永不用罗汉拳之外的武功,自己完全能给他一个“惊喜”! 听到孟奇这句话,真量如蒙大赦,赶紧爬起,逃向门外。 跑了几步,他忽地站住,故作镇定地道:“我兄长可是戒律院的戒律僧。” “咦,知道找家长了?”孟奇似笑非笑地说道。 他用词颇为古怪的回答完全出乎真量的预料,一时有些发愣,不知该怎么回答。 孟奇有轮回世界的生死压力和丰厚资源在,对戒律僧并无太大在意,嘿嘿一笑:“师兄我法号真永,行得正做得直,若违背戒律,自愿接受处罚,师弟,你还不走,想继续练一练?” 真量一听,吓得连滚带爬逃走,他“称霸”演武大殿一年多,从未见过这种一点也不怕戒律僧的家伙! “真,真永?师弟,你病了?”旁边的真永表情茫然地问道,为什么他会自称真永? 孟奇看了他一眼:“逗个乐子嘛,咱们身材容貌差距不小,没人会认错的。” 哎,幽默无人捧场真没劲。 ………… 翌日,又是练功结束,孟奇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行礼道:“还请师兄指点。” 真德等武僧从开始就在等待这件事情,可真正发生时,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真定的脑子被狗啃了吗?居然敢连续挑战真妙师兄! 难道前日里仗着真妙师兄不知他底细,侥幸胜了一次,他就以为自己和压制实力的真妙师兄平起平坐了? 不知天高地厚! 昨日才是真正差距的体现! 真妙扳着张脸,点了点头,摆好架势,等待孟奇出手。 这一次的对练很像昨日,虽然孟奇对罗汉拳掌握更深了,但与真妙的差距还是很大,仅仅能少挨那么几拳,渐渐的,他又落入了昨天的处境,被不慌不忙的真妙一点点逼到了绝境。 “我就说嘛,他哪来那个信心挑战真妙师兄!”这样的战况让真德很高兴。 “是啊,简直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另外的武僧也附和道,对于行为出格的同伴,他们总是有着下意识的排斥,“等一下真妙师兄肯定又能像昨日那样取胜了!” “取胜是肯定的,但真妙师兄惯来谨慎,必不会再用昨日那一招了。”真德胸有成竹地说道。 孟奇没有等待真妙卖那个破绽,而是寻得他左肩微沉之时,突地用肩膀硬抗拳头,强袭真妙右身。 真妙留有余力,招式没有使老,顺势一错,让开猛扑的孟奇,来了一个双峰贯耳,直袭太阳穴。 突然,他眼前一花,竟然失去了孟奇的踪影! 这不是孟奇太快,而是他身体一矮一转之中,选择的方向和位置完全出发了真妙的预料,异常诡异,使得他的注意力未能跟上,造成了孟奇消失的幻觉。 糟糕!真妙念头刚起,滑步转身的孟奇已与他错开,背心相对。 与此同时,孟奇右手铁肘倒击,狠狠打向他的背心。 噗!孟奇的手肘打中真妙背心,却感觉虚不受力,半转头,眼角余光看去,却见真妙的僧衣鼓胀了起来,卸掉了自己绝大部分的力量。 这不是蓄气期能够完成的!孟奇心中一动,顺势收手,微笑致意:“承让了,师兄真是厉害。” 真妙脸色铁青,对再次输掉非常恼怒: “明日再战。” 言语之中,似乎有把孟奇当成真正对手的不服输感觉。 两人刚才的交手兔起鹘落,让人眼花缭乱,真德等武僧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分出了胜负,一时之间,他们都呆呆愣愣地看着真妙和孟奇,只觉一切如梦,好不真实。 过了一会儿,他们看向孟奇的目光真真切切地变成了重视和警惕。 不管用什么手段,能第二次战胜真妙师兄,真定必有过人之处! “厉害啊!我简直不相信你才学罗汉拳没多久。”练武结束,真永赶上孟奇和真慧,一副重新认识他的样子。 孟奇隐有点得意,大言不惭地道:“师弟我小有几分练武天赋。” 这总不能说轮回世界吧。 “等一下还去演武大殿吗?”真永问道。 孟奇用力点头:“当然,还得准备明日与真妙师兄的对练。” 晚膳后,练过内功,孟奇作息很规律地踏入了演武大殿。 他刚刚踏入,就看到真量神情一紧,拉过旁边的武僧对练起来,出手轻缓,似乎想打到天荒地老。 而其他与真量走得近的武僧,也纷纷找人对练起来,不给孟奇“挑衅”的机会。 “我怎么感觉自己像个欺男霸女的恶人……”孟奇默然一阵后道,嘿嘿,这感觉还不赖! 真永这次倒是颇为配合,呵呵笑道:“恶僧真定!” 之后一个月,孟奇就在与真妙的一次次挑战与反挑战之中度过,输多胜少,晚上则于演武大殿练功,到了下半月,他已感觉这里的武僧没有挑战性,于是进入了演武厅,被揍得灰头土脸,但却乐此不疲,因为内功、拳脚、刀法的进步异常明显! “今晚你们看守后山要道。”这天午时,玄痴过来宣布了一个任务。 真妙见众人茫然,解释了一句:“后山镇压着我少林历年来降服的妖魔鬼怪,需要随时有人看守,放心,自有达摩院、菩提院的师叔师伯们在内层,你们只是巡视外围,做基本的警戒。” 妖魔鬼怪?孟奇轻吸了口气。 第二十七章 奖励与“处罚” 飕飕寒风穿崖而过,宛如刮骨钢刀,纵使换了厚的僧袍和中衣,孟奇也冷得瑟瑟发抖,不得不运转少林心法,让内力在体内缓缓流淌,驱散严寒。 通往后山的道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哪怕那些看起来无人可以通过的悬崖边缘,也有武僧看守,而孟奇和真慧、真定被安排在一条直通后山的狭路前方,两侧是崖壁,前方左右为黑压压的茂密森林。 “师兄,后山有白骨精、蜘蛛精吗?”真慧还未能开辟丹田,内功修为增长缓慢,冷得原地轻跳,正目光炯炯地看着狭路尽头的黑暗,那里就属于后山了。 “白骨精?蜘蛛精?”真永愣了一下,接着将目光投向孟奇,又是那副你到底给小师弟讲了什么奇怪故事的模样。 孟奇哈哈笑了笑,苦练武功应对轮回世界的生死压力之余,这也算是自己仅有的一些乐趣了:“既然真妙师兄说是妖魔鬼怪,那肯定是有妖精的。” 这方面,他还不太了解,因此故意提出,看真永能不能解答一二。 真永也是有些出神地望着狭路尽头,自语般道:“真正的妖魔鬼怪……有几人见过?自‘妖乱大地’的时代过去,妖族就销声匿迹,至少我们这些普通人很少很少见到了,只是偶尔有什么书生遇狐妖,高人镇蛇精的传闻故事,呵呵,反正我是没见过。” 孟奇点了点头,也不多问,因为真永看起来知道的确实不多。 长夜漫漫,朔风愈发寒冷,真慧已经找了块石头盘膝打坐,真永也来回走动,以消解酷寒。 因为一直安静无声,背后又有达摩、菩提两院高僧看守,孟奇渐渐将心思放在了揣摩神行八步最后一步之上,忽地,一道刺骨寒风吹过,孟奇打了个冷颤,头脑为之一清,灵光一闪,种种关隘尽数想通。 想明白神行八步最后一步的关键后,孟奇心热难耐,迫不及待地想要练习。 虽说真永“知道”自己有家传武功,孟奇还是不太习惯直接演练步法,除非用刀法掩饰,可那样动静又太大,容易被四处巡逻的真妙等人发现,遭受责骂。 看了看四周,孟奇捂着肚子对真永道:“师兄,我肚子难受,得方便一下,这里麻烦你了。” 在藏经阁时,真永有好几次这样的经历,也不见怪,笑呵呵地道:“快去吧,若真妙师兄他们过来,我会帮你解释的。” 孟奇提着戒刀,三两步窜入前方的森林内,不敢走得太远,就在靠着崖壁的这方,开始绕着一株株巨树练习步法。 “神行八步”精妙诡异,此时又夜深天黑,让孟奇宛如鬼魅,时隐时现。 “不错,果然是这样!”孟奇练习几圈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决定返回。 他刚要迈步,忽然听到轻微的扎扎声从崖壁处传来,顿时精神一紧,心到脚到,悄然无声地滑步躲到了一颗大树背后。 “运气不会这么背吧!内层不是有师叔师兄们看守吗?而且还隔着厚厚的山崖!”孟奇第一直觉是妖魔鬼怪。 他偷眼望去,只见一块略显赤色的巨石旁边,崖壁无声无息间裂开了一个大洞,一道人影警惕地窜了出来。 这道人影在巨石后某个位置摸索了一下,扎扎声再起,石壁缓缓合拢。 “妖魔鬼怪们秘密挖出来的逃命通道?”孟奇苦涩地猜测着,有点后悔自己为何要进入森林! 他原本认为这里顶多有些野兽,而且冬日酷寒,野兽们也不会出来活动,乃万无一失的安全之地,谁知却遇到了这种破事! 那道人影转过身,就要往森林另外一边跑去。 而这时,借着昏暗的月光,孟奇看清楚了这道人影的面容。 他?孟奇又惊又愕,差点失声喊出,好不容易才紧咬嘴唇忍住。 从后山出来的人竟然是真观! 那个袭击自己,痛苦于报仇无望的真观! “他不是早就被逐出山门了吗?”孟奇疑惑地想道,这一点,他相信玄心没有骗自己,因为杂役院中交好的真言说那日之后就未见过真观了。 孟奇没有出手,看着真观远去,因为他自忖本身实力还远远不够掺合妖魔鬼怪之事。 “人得有点自知之明,并非谁都是主角……”孟奇腹诽了一句。 自己若贸然开启那密道,进去之后怕不是得到妖兽内丹、妖族神功等奇遇,而是直接被杀掉灭口,吞食血肉,或变成傀儡,毕竟前者是“主角”才有的待遇,而自己目前看来并没有这种“气运光环”。 他悄悄退出了森林,决定找有能力处理此事的人来查看,虽说自己早就打定主意还俗,但至少现在还身处少林寺内,若少林乱起来,说不得自己就遭了池鱼之祸。 “真定师弟,你吃坏肚子了?”真永见孟奇迟迟方才归来,好笑地打趣了一句。 孟奇脸色严肃地道:“真定师兄,我拉肚子的时候碰到了一件怪事,怕是要禀报内层的师叔师伯们了!” “啊?那你快放出烟花!”真永吓了一跳,眼珠子转了转,也不问是什么事情,直接让孟奇发出紧急信号。 孟奇嘴角抽动了一下,这真永师兄,平日里热情爽朗,大方义气,关键时刻还是蛮滑头的嘛,居然什么也不问,试图置身事外。 他没有管真永的小心思,只是决定暗暗提防他,这时,真慧抢在他前面,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竹筒,对准天际,拉开了盖子。 嗖一下,一道红光冲天而起,在半空炸成一团灿烂景象。 “小师弟果然是行动派,什么也没问就发出信号了……”孟奇抹了抹冷汗,提刀站在真慧前方,戒备着可能到来的袭击。 两三个呼吸后,孟奇眼前一花,已是看到一位相貌俊朗却忧郁异常的中年僧人,他穿着黄色僧袍,披着红色袈裟,右手握着一串雕刻有佛像的黑色珠子。 “黄色僧袍,红色袈裟……这是哪院首座或长老?”孟奇张嘴就要称呼,可话到嘴边却一下愣住,该称呼师叔,还是师叔祖,太师叔祖呢?自己都不认识对方,这辈分好伤脑筋。 不过,看到这种级数的高僧过来,孟奇的内心算是安稳了一些。 中年僧人到来时是一脸的凝重,不过看到这里风平浪静后,他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见孟奇犹豫,猜到他在纠结什么,微微一笑:“老衲法号玄悲,刚才为何发出紧急烟花?” 玄字辈就已经是首座或长老了?孟奇大吃一惊,但还是按捺住内心的浮动,将刚才反复思量过的说辞道了出来:“玄悲师叔,刚才弟子去那边森林小解,看到崖壁之上出现一道密门……” 玄悲表情波澜不惊地听着孟奇讲述完,微微颔首道:“你做得很好,不冒失不隐瞒。那道人影你确定是之前被逐出山门的真观?” “弟子认得他的相貌,但不知是不是妖物变化而成。”孟奇老老实实地回答。 玄悲问清楚密门地点和附近特征后,吩咐了一声:“等一下你们跟随玄痴返回武僧院,这里的事情交给老衲即可。” “是,玄悲师叔。”孟奇巴不得离开这里,现在的他总担心附近黑暗里会有妖魔鬼怪窜出来。 玄悲脚不动身不晃,忽地消失在原地,闪现于森林边缘,他身周隐隐有禅唱经声响起,有点点佛光闪烁,庄严神圣,超脱凡俗,宛如罗汉菩萨降临。 “这就是接近外景巅峰的实力吗……”看着玄悲消失的方向,真永喃喃自语。 孟奇愕然看去:“真永师兄,你认识这位师叔?” 真永回过神来,满是感概地道:“除了日常见到的玄痴玄苦等师叔,别的师叔,我都认不得,但这位‘玄悲’师叔名声很响,我听真常师兄提过。” 真常,真字辈三大弟子之首?孟奇知道真常,据说他比真妙和真本还要厉害那么一点。 真永继续说道:“玄悲师叔本是纵横天下的绝顶高手,外号叫做‘七绝手’,但后来遭了横祸,被人灭了满门,虽说最终也报了仇,但对方背景深厚,有宗师级人物前来拿他。他本就心灰意冷,再加上此事推动,遂遁入我少林,投身佛门,了断尘缘,青灯古佛。” “因他天资出众,又一心向佛,被方丈大师看重,代徒收徒,破例让他成为嫡传,习得《摩柯伏魔拳》,他亦非同凡响,短短时日内就有突破,跨入了宗师行列,后来更成为玄字辈第一个踏入外景八重天的高僧,距离巅峰只差一步。” “这种人物总是充满传奇性……”孟奇悄然想道,真慧则听得津津有味。 之后,真妙等人赶了过来,还有许多孟奇不认识的黄衣僧,三人则被玄痴领回了武僧院。 隔日清晨,正当孟奇要出门习字并打探这件事情结果时(因前日看守后山,不用早起挑水),房门一下被推开,那个看起来颇为阴鸷的戒律僧玄空走了进来,背后跟着垂头丧气的真永。 “昨日你的发现让后山妖魔的某个阴谋失败,菩提院自会有奖赏给你,但估摸得几天之后了。”玄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过真定你看守要道时,擅离职守,戒律院不得不罚你,结合这次的功劳,就罚你在禅房内面壁三日吧。” 只是面壁三日?孟奇哦了一声,对这个处罚并不上心,因为实在太轻了,正好可以静下心打磨下内力。 他满心期待着菩提院的奖励,会是七十二绝技之一吗? 三日之后,孟奇用过送来的晚膳,完成了面壁,轻松欢喜地推开了房门。 “额,小师弟,你怎么不太高兴?”孟奇出门就遇到了回来的真慧。 真慧生气地道:“今日师伯师叔们来挑弟子,师兄你却被罚面壁,出不来。” 孟奇的脸一下就阴沉了,原来目的是这个! 是因为之前的不敬,还是真量在戒律院的兄长? 他眯了眯眼睛,语气平静如水地对真慧道:“咱们去演武大殿。” 虽说孟奇不是太想拜师,那样离开少林就艰难了,但面对这种情况,还是不会开心。 话音刚落,孟奇突地看到院内薄雪上多了两行字: “第二次轮回开启!” “请做好心理准备,日后再次开启时不再告知,直接拉入。” 第二十八章 新的任务(求点击求推荐) “这六道轮回之主还有点冷幽默嘛……”孟奇悄然撇了撇嘴。 发现随身佩戴的那尊小玉佛在第一次轮回世界结束时神秘断为两截之后,孟奇就怀疑它是触发媒介,于是故意将它埋在了杂役院角落里,希望以此中断“六道轮回之主”的“召唤”,可现在看来,几乎没有效果。 不过,孟奇发现,再一次面对“轮回世界”时,自己竟隐隐有了几分期待,想要通过“轮回世界”进一步变强,摆脱当前的束缚。 “算了,小师弟,此事自有菩提院关注,我想他们绝不会亏待了我等,我先回房静一静。”孟奇假作沉吟,对真慧说道。 真慧本来已经跃跃欲试地望着演武大殿方向,此时忍不住回头看了孟奇一眼:“师兄,这不像你啊!” 你对我还是很了解嘛……孟奇腹诽了一句,平时蠢兮兮的小师弟,这个时候怎么变得这么聪明,“小师弟,无妨,先得弄清缘由。” 真慧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抢在孟奇前面回到禅房打坐练功,他最近正是开辟丹田的关键时刻,分外地用心。 孟奇已经充分相信“六道轮回之主”的大能,也不避开真慧,合上房门,盘腿调息。 呼吸愈来愈悠长平和,孟奇渐渐降服了内心的害怕和畏惧,眼前突地一黑,又是一亮,已然出现于白玉广场。 这里毫无变化,天空白云如织,四周迷雾氤氲,仙禽神兽的雕像若隐若现。 “小和尚,接刀!”江芷微清脆如黄鹂的声音响起,一把戒刀划着美妙的弧线飞向孟奇。 孟奇右手一挥,轻松将戒刀接住,然后看到江芷微俏生生地立在不远处,缃黄长裙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张远山和齐正言亦衣襟飘飘地走了过来。 “武功进展不小嘛。”江芷微笑吟吟地说道,没有再一次经受轮回任务的沮丧和恼怒。 从孟奇接刀的动作,她大概能看出孟奇现在的水准。 孟奇见到这些熟人,反而比在少林寺中自在,呵呵笑道:“小僧可不想风华正茂之时去见佛祖。” 一边说,他一边抚摸着那把精钢戒刀。 “嘿,难得你说话这么像和尚。”江芷微看见孟奇的动作,微微点头道:“我知你在少林难以得到开刃的戒刀,因此帮你准备了一把。” “如此还得多谢江姑娘了。”孟奇故意这么称呼。 然后,在江芷微反驳前,他脸色一肃:“江姑娘,张师兄,齐师兄,上次任务回归之后,你们可曾发现身上或周围有什么不对之处?我发现随身的小玉佛裂开了。” 这件事情,他决定示之以诚,而不是绕来绕去打听,毕竟事关重大,若说的不清不楚,反而会让张远山等人遗漏线索,再说,现在小玉佛断成两截,似乎已经没有了作用,要是因此失了张远山、江芷微的信任,殊为不智。 江芷微皱起黛眉,仔细想了想,缓缓摇头:“我没有发现类似的情形。” “我亦没有。”张远山思索之后,肯定地回答,齐正言也同样摇头否定。 “看来我的小玉佛破裂只是一个意外。”孟奇轻轻颔首道,心中却隐约觉得,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只是一时没有头绪。 “对了,大雄宝殿内发生的事情,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未告诉你们。”张远山同样想不明白孟奇小玉佛的事情,开口向孟奇和齐正言讲述“仙迹”和“神话”两大神秘组织之事,江芷微则不时地做着补充。 唏,孟奇吸了口气:“这轮回世界的根子会不会就在咱们的世界?” 张远山已经很能接受“世界”这个词语了,若有所思地道:“我们的世界,有过道尊佛祖,有过魔皇妖圣,有过神话时代,也有过众多强极一时,只手遮天的大人物,哪怕当前,法身级的陆地神仙,亦不比当初的神佛仙圣差多少,都能移山填海,出入青冥,若‘六道轮回之主’出身于此,也不足为奇。” “当初那些大人物呢?”孟奇一直很好奇这个,如此大能,怎会泯灭于时光长河? 江芷微知道孟奇是江湖菜鸟,笑了笑,露出浅浅梨涡:“据传闻,他们有的死于别的大能之手,有的亡于寿元枯竭。” “寿元枯竭?”孟奇惊讶地问道,在他的想法里,能称为神佛仙圣的大人物,怎么也得长生久视了。 江芷微喟然一叹:“天地定数,纵是神佛仙圣,亦有寿元之忧,他们虽得几千上万,甚至更长久的寿元,最终也难逃一抔黄土之命。” “古今不知多少惊才绝艳的大人物,殚精竭智,想出种种妙法,比如续命、复活、夺舍,比如神道、鬼道,可惜都只是一时之用,未能摆脱天地定数,所以,这部分大人物,或修建陵墓,寻死后长存之路,或默默消失于时光长河之中。恐怕只有传说里的道尊佛祖才能超脱天地,万劫不朽。” “传说里?”孟奇敏锐地问道,不是万劫不朽吗? “在神话时代之前,道尊佛祖就已经少见于世,若非几万年前魔佛欲灭佛门道统时,佛祖出手镇压,恐怕世人都以为他们也相继坐化了,而这种猜测的破灭,亦让所有强者看到了希望。”张远山满脸地感慨,“传闻佛门有一门与世同存的另类修炼之路,可惜仅仅是传闻。” 孟奇轻轻吐了口气:“原来神佛仙圣亦会老死。” 他现在年纪轻轻,说到寿元枯竭,倒是没什么太大感触。 “不能算老,能证得道体法身的大能,都是死前方朽。”齐正言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有着淡淡的向往。 “死前方朽?不知证得了罗汉金身的大人物,寿元是多少?”孟奇好奇地询问道。 张远山摇头笑道:“真定师弟,你关心这个,为时尚早吧,嗯,当前法身级陆地神仙,正常而言,寿能两三百载,不过传闻在神话时代,类似大人物的寿元几十倍于此,许是天地有了变动。” 神话时代遗留的典籍极其稀少,只有种种不太靠谱的故事流传,所以后人只能以猜测为主。 “这次任务,将有新人进入。”这时,六道轮回之主的声音威严磅礴地响起。 话音刚落,似有大日降临,光芒灿烂夺目,张远山和江芷微两个开了眼窍的高手都被刺得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等到一切恢复正常,孟奇看见白玉地砖上躺了足足四个人,两男两女。 “直娘贼,竟真敢来!”最先醒转的是一个彪形大汉,他穿着带有油污的褐色劲装,骂骂咧咧地跳起,提着手中长刀就向最近的孟奇砍去。 他似乎正等待仇家,也不观察环境,直接动手了。 而另外两女一男,此时刚好醒转,听到了喝骂声,看到了挥刀砍出的那一幕。 “啊!”其中着藕色长裙的秀气少女,失声尖叫,双手环胸,瑟瑟发抖。 她旁边是位妩媚少妇,猛地从头上摘下钗子,神情紧张,仿佛担心那恶汉会砍向自己。 宽袍大袖的中年男子眉头皱了皱,眼角余光打量起附近,表情愈发凝重。 孟奇一见那大汉挥刀,心中大概有了判断,身子一滑,鬼魅般闪到了他的背后,戒刀刀背一抽,直接将他打得踉踉跄跄。 “停!”等大汉勉强稳住身形,孟奇摇头喝了一声,他的实力当有蓄气小成,相当于真量,但又多了几份彪悍搏命的气势,算是身手不凡,换做一个月前的自己,遇到他时,肯定手忙脚乱,但现在,经过与真妙的长期对练,经过演武大殿内各种类型的交手,对付他只是小菜一碟。 大汉也注意到了周围环境的异常,又惊又疑,横刀看着孟奇:“敢问尊驾,这是怎么回事?” 他被孟奇实力和莫名变化镇住,赶紧放下了身段。 孟奇想着或许引导新人有善功,于是目光在四位新人脸上一一扫过:“你们应该已经发现这里的不同寻常了吧,贫僧真定,与你们并无太大区别,只是早一段时间来到这个‘轮回世界’。” “轮回世界?”宽袍大袖的中年男子低声重复了一遍,并缓缓站起。 孟奇指着中间那道光柱,将“六道轮回之主”的事情大概介绍了一遍:“所以,你们能够在这里用善功兑换到绝世武功、神兵利器、仙丹妙药,以及任何你们能够想到的事物。” “‘如来神掌’?‘惊世书’?‘天帝玉册’?”彪形大汉呼吸急促地问道。 孟奇性质缺缺地指了指光柱:“你们可以自己去看。” 都介绍完了,居然没有善功奖励,再也不做这种事情了! “大师,神僧,小女子,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可否与那‘六道轮回之主’分说,放小女子回去,我必守口如瓶。”藕色衣裙的少女慌慌张张地站起,望着孟奇哀求。 孟奇叹了口气,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你觉得可能吗?” 那少女本就眼泪汪汪,此时泪水直接滑落,低声哀泣道:“娘亲,娘亲,救救小紫……” 孟奇对类似的情况颇有感触,转头看向江芷微,示意同为女性的她去安慰一下,至于之后的轮回任务中她能不能保命,就得看当时的情况了,没有余力时,自己和江芷微等人恐怕都没有为陌生人牺牲自己的想法。 江芷微嘴巴翕动,传音入密:“小和尚,‘六道轮回之主’到底什么意思,怎么拉了一个普通姑娘?对了,那位大叔怕是有开窍期的实力。” 她一直以为轮回世界类似选蛊,目标是年轻一代的江湖人士。 孟奇摇了摇头,示意猜不出来,忽然,他想起一事,对走到哭泣少女身边的江芷微道:“江姑娘,你突破了吗?” 有陌生人在,他问的很含糊。 “突破了。”江芷微拍了拍少女小紫的肩膀,低声安慰起她。 “神僧,小的叫做向辉,还请您慈悲为怀,多多照拂。”彪形大汉看完中央光柱的兑换列表,悄悄靠到了孟奇旁边,点头哈腰,异常讨好。 刚才孟奇的出手,让他觉得这小和尚实力高深莫测,应该比另外三个更强。 孟奇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光不准的向辉,刚要说话,周围场景突地变化,山水重叠,光暗交替。 “北蛮入主中原,倒行逆施,屠戮百姓,少林僧众纷纷加入各地义军反抗。” “北蛮大将军朵儿察为彻底消除这股祸患,准备率众多高手和大军前往少华山,灭掉少林。” “朵儿察预先收买了少林内部诸多僧人,此行十拿九稳,幸有义士牺牲性命,传出了此消息。 “主线任务一:兵分两路,突破朵儿察所派高手拦截,将内奸名单送至少林,限时三日,逾期未至者,扣除五十善功,到轮回任务结束,善功不够者,抹杀!若成功抵达,入寺者每人奖励五十善功。” “主线任务二:主线任务一完成之后发布。 第二十九章 围杀 眼前景象渐渐清晰,一株株树木遮蔽着阳光,留下金色斑块。 有所准备的孟奇警惕地四下观望,未曾发现敌人来袭的迹象。 “咦?”等观察清楚环境后,孟奇皱起了眉头,略有诧异。 因为他发现周围站着的只有三个人,总是板着脸,一副苦大仇深模样的齐正言,帮派大汉向辉,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气少女小紫。 “江姑娘,张师兄都不在……”孟奇对此颇感无奈,他已经记起了主线任务的提示——“兵分两路”! 不过孟奇也没有彷徨,若是上次,倒是会惶恐害怕,而现在,自己已经有了基本的自保之力,若还畏畏缩缩,畏惧无措,那还像什么男人! “齐师兄,我们先得打听清楚如何去少林。”孟奇没管抽泣颤抖的小紫和惴惴不安的向辉,与齐正言交换了一个眼神,言简意赅地说道。 他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目前身在何处,也不知道少林在哪个方向。 齐正言抬头望天,又看了看附近的树木,沉吟了一下道:“我观林木并不茂密,又能听到远处车马之声,应距大道不远,先走出去,找行人问路。” 他知道孟奇江湖经验很少,所以竭力回忆自身所学,以领导众人。 孟奇侧头对小紫和向辉道:“你们两人是自己去少林,还是跟着我们?” 内心的小小恶念告诉孟奇,若没有这两个拖油瓶,自己和齐正言会轻松不少。 “大师,大师,我跟着你们!”小紫像是被雷劈了般颤抖了一下,两三步奔到孟奇身边,双手紧紧地拉住孟奇的衣袖。 向辉堆满笑容,点头哈腰:“神僧,小的唯你马首是瞻。” 孟奇见他们都讨好自己,大概能猜到他们的心态,一则自己是出家人,天然给人慈悲之感,二则自己常常带笑,没有齐正言那样难以接近的沉闷和凝重,三则自己展现过武功,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向施主,想不到你倒是读过书的人?”孟奇笑眯眯地说道。 向辉赶紧陪笑道:“神僧谬赞,小的都是跟着帮里白纸扇学的。” 这家伙,最初还以为他是鲁智深型的莽撞粗豪之人,谁知却是曲意讨巧的狗腿子类型,孟奇暗自感慨,转头对拉着自己衣袖的小紫道,“小紫姑娘,若要跟着我们,就别这样,会妨碍我们出手的。” 他心里原本有一点恶念,可从向辉和小紫身上,他想到了上次轮回任务,若江芷微等人嫌弃自己武功低微,不愿带着自己,那自己早就惨死于黑衣人之手了,所以,他起了同病相怜之意,动了恻隐之心。 “既然我这条命是江姑娘发善心捡回来的,那在不危险的时候,也发发善心吧。”孟奇内心自叹了一句,当然,再发善心,孟奇也不会为了陌生人把自己的命赔进去。 小紫松开手,退开几步,与齐辉并肩而站,然后收敛住悲泣,老老实实地跟着孟奇与齐正言往林外走去。 林中地面不平,凸出的根系与腐泥落叶交织,小紫走得磕磕盼盼,但却没有叫一声苦,咬着牙,努力不被众人甩下。 “倒是外柔内刚。”暗中观察的孟奇轻轻颔首,若她还是哭哭凄凄,不愿吃苦,娇生惯养,自己说不得真要丢下她了。 拖油瓶可以带一带,累赘就完全是在害自己了。 回过头,孟奇看到了侧前方齐正言死板着的脸庞,心中忽地一动。 这次兵分两路,自己这边实力最强的是齐正言,虽说自己不怕他,但精诚合作,总好过单打独斗。 嗯,得套套交情,拉近下关系,孟奇略一思索,就有了主意,微笑道:“齐师兄,那门剑法你练得如何了?” “一个月时间太短,算是入门了吧。”齐正言微微点头,仍然不苟言笑的模样。 孟奇笑呵呵地道:“入门就好,配合长河剑法,齐师兄你的实力当有大的进步。” “尚未实战,不敢大言。”齐正言回答得言简意赅。 孟奇嘴角抽动了一下:“齐师兄,其实吧,为什么要始终这么沉重这么不爱说话呢?既然暂时无法摆脱这个轮回任务,那为什么不微笑面对呢?放松心情,更有利于实力的发挥。” 这一瞬间,孟奇又有自己在做心理辅导的感觉。 “神僧所言极是。”向辉努力挤出笑容附和,而齐正言没有说话。 “一切所惑所惧皆自心起……”孟奇略感得意,开始长篇大论“微笑面对轮回任务的好处”。 听着听着,齐正言突地停步,没有回头,“幽幽”地说了一句:“我天生这样……” “额,莫非齐师兄你小时候受过什么伤害?或者当时环境压抑?”孟奇顺嘴就问道。 “我,小,时候,很好!”齐正言依然没有回头,咬牙切齿般说道,接着声音变高,“真定师弟!我们身处围追堵截之中,耳朵是用来听动静的,不是听废话的!” “哈哈。”孟奇干笑了两声,化解了羞恼和尴尬,真心诚意地道:“小僧江湖经验浅薄,多谢齐师兄指点。” 见孟奇没有恼羞成怒,齐正言略微愣了一下,缓缓点头:“一切须得当心。” 两人的对话让向辉惊疑不定,那个像是全天下人都欠他五两银子的家伙似乎比神僧更厉害? 前行一阵,孟奇等人看到了一条夯土大道,车马经过,扬起不少尘土。 在道旁,有一家茶铺,支着凉棚,兼卖些饭食,时未正午,歇脚客人不多。 孟奇眺望而去,看到茶铺主人是位老头,里面坐着四桌人,一桌是风尘仆仆的夫妇,一桌是挑担货郎,一桌是拉胡琴的老人,一桌是怀抱着俏美丫鬟的富家少爷和他的护卫。 “齐师兄,我过去打听消息,顺便买些干粮,你帮我看着附近。”孟奇看了看齐正言那张苦大仇深的脸,决定还是自己前往,而且有齐正言躲在后面,若遇到围攻什么的,还能有警示和救援。 齐正言仔细地观察着茶铺众人和附近环境,良久沉着一张脸道:“我观货郎太过清爽,不似常年走乡串户之人,你须得小心。” 他其实也没多少江湖经验,有点没自信。 听他这么一说,孟奇凝目一望,发现那货郎确实少了劳碌烦苦之感,尤其握着茶杯的手,没有一点常年晒太阳的开裂。 “我省的。”孟奇慢步走了过去。 靠近茶铺时,孟奇忽地听到一声马嘶,下意识转头,看见四匹棕色之马,旁边停了一辆华丽马车。 “额,若是骑马,当比我们靠轻功快。”孟奇心中一动,很清楚自己目前的轻功,短距倒是能与骏马相比,距离一长,就得被拉下,而且骑马比自己赶路省力,遇到危险时,还能有充足的反击余力。 “嗯,等下需向马匹主人购买。”他摸了摸怀里的玉佩,暂时没有变成强盗的想法——这次进轮回世界前,他担心任务里有需要用到银子的地方,所以将那块玉佩带上了。 至于马主是谁,孟奇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肯定是那披锦戴玉的富家少爷,以他丫鬟那娇滴滴的样子,没有马车,肯定走不到这里。 于是,孟奇下意识就从富家少爷附近走入茶铺,目光一扫,上下打量着他们。 “兀那和尚,看什么看!”两位护卫之一,环抱双臂走了上来。 孟奇见他步伐沉重,态度凶蛮,一时有趣,学着印象里的无赖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观诸位施主与我佛有缘。” “哈哈,你这秃驴,什么有缘无缘,不就想化点财物吗?”富家少爷大笑起来,一边抚摸着丫鬟脸庞,一边沉下颜色,“快滚!少爷我生平最恨你们这些妖僧妖道!” “上次夫人就被一妖僧化去了三百两银子……”丫鬟笑嘻嘻地说道。 “哼,以后哪个妖僧妖道敢靠近咱们家大门,统统打断腿!”少爷示意两位护卫将孟奇撵开。 孟奇也不着急,准备等下再与这富家少爷“分说”,绕过几张桌子,走向了茶铺主人。 “店家,贫僧有一事相问。”孟奇双手合十道。 弓腰塌背,白发寥落的老头堆满笑意地还礼:“老朽一向信佛,师父但凭发问。” 孟奇压低声音,免得货郎听到:“贫僧欲往少华山,不知该走哪条道?” 与此同时,孟奇的注意力泰半都放在了货郎身上。 老头笑呵呵地道:“顺着这条官道一直往前,三日的路……” 话未说完,他表情一变,惊愕地望着孟奇身后。 货郎已经从扁担里抽出了一把长剑,脚下一蹬,直扑孟奇身后。 他居然直接动手?难道他耳力远超常人?孟奇惊讶归惊讶,但注意力很集中,并不觉得手忙脚乱,转过身,长刀一挥,拦向货郎。 突然,孟奇腰间一痛,不知什么时候,背后那老头手中多了两把匕首,狠狠地刺向他的腰部。 孟奇往前走了一步,欲躲开匕首,但这时,那对风尘仆仆的夫妇,也提着刀剑扑出,一个直点孟奇喉咙,一个以地趟刀扫向孟奇双腿。 唉,拉胡琴的老人轻轻叹息了一声,从胡琴中抽出一把薄薄的短剑,一个闪身,到了孟奇背后,刺向他的后心。 第三十章 “化缘” 前后左右皆是受敌,孟奇却不慌不忙,长刀一格,带开了货郎的长剑,接着,身体一矮,任由老头的匕首刺中自己背部,也让胡琴老者的薄剑未能命中背心要害,刺在上方少许。 夫妇之中的女子因此失了喉咙,点中孟奇下巴,地趟刀倒是没有问题,直接斩中孟奇双腿。 正面的货郎虽未得手,脸上却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丝得意冷笑,之前他故意暴露装扮破绽,谋划成了此次围杀之事! 噗噗噗,一连串如中败革的声音响起,货郎的笑意凝固在了脸上。 他看见同伴们的兵器皆像刺中了铁块,仅能深入少许,冒出点点血液,而那小和尚的长刀一收,顺势一招“横扫天下”。 一颗头颅飞起,鲜血直冲如瀑,货郎眼前一片血红,只见夫妇中那位女子的无头身体晃了晃,软软倒地。 “他竟有这样一身横练功夫!”货郎悔之莫及,根本没想过年纪这么小的和尚能练出如此精深的横练功夫! 孟奇管也没管身后的胡琴老者和茶铺老头,忽地斜向前踏出一步,恰好挡在了地趟刀男子退开的地方,长刀往下一挥,又是鲜血喷出,沾满了他的白色绑腿。 接着,他脚步一滑,诡异地倒撞回去,与茶铺老头擦身而过。 头颅横飞,鲜血喷出,而孟奇只有胸口一道浅浅伤痕。 看到这一幕,货郎吓得心胆俱裂,失去了往常冷静,慌忙转身,如避恶鬼般仓皇而逃。 忽然,他眼前一花,却是看到俊俏小和尚拦在了自己面前。 “去死!”他慌乱地往孟奇眉心一刺,不敢与他纠缠。 下巴带伤的孟奇咬牙一笑,分外狰狞,左手一抬,直接握住货郎的长剑,也不管剑刃割得手掌鲜血直流,用力往后一拉,长刀一挥。 “不……”货郎的惨叫戛然而止,喉咙鲜血喷了孟奇满头满脸。 另外一边的胡琴老者,浑身颤抖,怪叫一声,飞奔逃走,让孟奇追之不及。 这就是以小伤换大伤吗?结束战斗后,孟奇吐出一口浊气,抹了抹脸上污血,走向茶铺内残存的活人。 富家少爷和他的丫鬟、护卫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一股股鲜血喷出,一个个头颅落地,那仿佛从阿鼻血狱里走出来的和尚到了面前,他们才回过神来,吓得瑟瑟发抖,跪地求饶。 “大师,大师,我一向虔诚礼佛,还请您饶过这条贱命。”富家少爷涕泪横流地道。 “贫僧只是想问个路,不知少华山如何去?”孟奇露出一丝微笑道,可满脸满身血污的衬托下,富家少爷等人只觉这笑容异常的可怕和狰狞。 一位护卫勉强克制住颤抖,老老实实地把消息告诉了孟奇。 孟奇微微点头,恶趣味上涌:“贫僧观诸位施主与我佛有缘……” “不要啊,大师!我还不想去见佛祖,我上有八十祖母,下有三岁幼儿,你要什么我都给您!”富家少爷吓得哭了起来。 “贫僧只是想借施主之马匹,不知施主可愿结这段善缘?”他们吓得越厉害,孟奇越是兴致勃勃地扮演着“高僧”。 富家少爷看了看孟奇脸上的血污,哪敢说不愿:“大师欲结善缘,在下求之不得,马匹尽管取走。” “贫僧非是盗匪,这块玉佩给你,算作借马之抵押。”孟奇见时候不早,不再吓他们。 富家少爷顿时又泪脸满面:“大师,我心甘情愿献出!这是礼佛之资,岂能拿你的抵押!” 他拼命摆手,死也不愿意接过玉佩,怀疑这是和尚的考验,若真要了玉佩,恐怕脑袋不保。 孟奇怔了怔:“阿弥陀佛,贫僧谢过施主好意。” 富家少爷长舒了一口气:“该在下谢过大师度化。” 孟奇忽然想到一句著名台词,于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富家少爷的行李:“贫僧观施主之财物也与我佛有缘。” 富家少爷哭丧着脸,努力做出虔诚的模样,将银袋递给孟奇:“还请大师以此粉塑金身,度化世人。“ 竟然真给了……这就是化缘的感觉?孟奇撇了撇嘴,也不再说,招呼齐正言等人过来,分头检查尸体,寻找干粮和清水。 片刻之后,向辉牵过四匹马,将寻找到的干粮和清水先绑在马鞍两侧,接着堆满笑容地看着刚包好伤口的孟奇:“神僧,什么时候出发?只有三日期限,事不宜迟……” 孟奇轻轻颔首:“现在就出发。” 老实说,孟奇一直以为目睹了刚才的战斗后,向辉对自己的态度会有较大变化,毕竟这次战斗,自己的实力完整地体现了出来,不过是有一身横练功夫的蓄气小成者,与向辉在同一境界,谁知道,他依然这样讨好谄媚。 或许是他觉得没把握战胜自己? 听到孟奇的回答,向辉立刻翻身上马,熟练地勒着缰绳,等待出发。 孟奇看着面前的马匹,略有点忐忑,毕竟他之前从未骑过马,但他现在也是一身武功,身手矫捷,纯粹赶路而不骑战的话,倒是不怕。 “大,大师……”忽然,少女小紫怯生生地开口。 孟奇和齐正言转头看去,皆未说话。 小紫懊恼欲哭地道:“大师,我,我不会骑马。” 这倒是个问题,孟奇微微皱眉,打量着小紫,她只是普通少女,急切之间怕是学不会骑马。 这个时候,孟奇忽地想到了当初江芷微建议自己先学轻功时的话语,分外觉得有理,如果连跟都跟不上别人,在紧急状态下,别人怎么保护你?哪怕对方真有几分菩萨心肠! 见孟奇和齐正言都皱眉不语,小紫猛然紧张了起来,声音颤抖地道:“大师,我,我可以学骑马,别丢下我!” 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只能紧紧抓住看起来还算和善有仁慈之心的孟奇,哪怕他们才认识没多久,否则若被丢在这里,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强虏而去,卖入**等地,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孟奇上下打量着她,发现她衣襟之上有不少血迹,明白这是她刚才按照吩咐检查尸体时沾上的。 想起小紫当时虽然很害怕尸体,但还是咬着牙,努力完成了任务,孟奇内心轻叹一声,天助自助者…… “临时学马,怕是来不及了,小紫姑娘,若不嫌弃,就与小僧共乘一骑吧。”孟奇故意宣了一句佛号,以昭示自己出家人的身份,免得小紫还犹豫男女之防。 虽说这样一来,孟奇自觉可以没有负担地丢下她,可既然要做好人,一开始还是尽量考虑到细节。 小紫愣了一下,接着一双黑如点漆的双眸就蒙上了一层薄雾,双手合十道:“大师菩萨心肠,小女子先行谢过。” 孟奇背后的向辉下意识撇了撇嘴,按照他的想法,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根本不应该带上,找个地方快活一下,丢在那里便是。 齐正言没有阻止孟奇的决定,还是保持着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只是看着孟奇时,会有微不可及地点头。 “小紫姑娘,你坐后方,记得拉紧我的僧袍。”孟奇搭了把手,让小紫上了马匹。 话音未落,他心中忽地一动,让一个不太熟悉的人位于自己背后,好像有点托大了,于是改口道:“小紫姑娘,你还是坐前方吧,小僧担心你被甩下去。” 小紫自无异议,挪到了马鞍前方,孟奇翻身上马,双手环了过去,握住缰绳。 小紫脸色绯红,可并没有太过害羞,毕竟孟奇现在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 齐正言骑着一匹马,牵着一匹马,微微颔首:“真定师弟,我还担心你江湖经验太少。” 孟奇知道他指的是自己让小紫坐身前而不是身后的决定,讪讪道:“确实太少了,之前居然被那货郎欺骗,不过最错误的不是这个,而是根本不应该去茶铺里问路,若我们在路上随意拦下行人相问,基本不会遇到追杀者……” 战斗之后,他仔细回想了一遍过程,检讨着得失,发现了自身行事的诸多幼稚之处。 孟奇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天赋肯定比不上江芷微、张远山等人,若还不一日三省,弥补提高,那将来前景堪忧。 静静听完孟奇的话,齐正言扭过头,看着前方,低声道了一句:“我也疏忽了。” 噗,孟奇暗笑一声,也不多言,摘下身上玉佩,一把往身后丢去,直接丢到了富家子的怀里。 接着,他策马前行,于哒哒蹄声里朗声笑道:“此乃马资银钱。” 富家子愣愣接住玉佩,看着灰色僧袍的孟奇在弥漫的尘土之中消失在道路远处,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道:“他竟然真给钱了……” 这块玉佩通透温润,一看就价值不菲。 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这种情况下,杀人如草芥的小和尚居然会童叟无欺银货两讫地给钱! 不说常常化缘的僧人,换做普通人,也肯定会起贪婪强取之心! “少爷,他似乎比平日里来的主持高僧们还像和尚……”美貌丫鬟一样的茫然。 ………… “不是化缘?”齐正言看着孟奇将玉佩丢出,略有点惊讶,“这里是轮回世界,可以事急从权。” 反正这里没谁认识自己等人,做完任务就会离开。 孟奇收起一贯的笑容,很是正经地道:“如果在没人的时候,在陌生的地方,就放纵自己的欲望,做出违背原则的事情,那和没有原则有什么区别?在轮回世界里,我觉得更应该坚持自身,否则一次次任务下来,迟早会性情大变,化身修罗,永坠苦海。” 他并没有太完整太深入骨髓的想法,只是觉得该坚持一下自身,不要最后变成自己都恨不得杀死的家伙。 再说,因着小玉佛,那块玉佩他也不想带在身上。 齐正言抬起头,望着前方道路,语气略显怅然:“可能够坚持吗?若‘六道轮回之主’颁布的任务与你的底线相背,不完成就抹杀,你愿意杀身成仁?立地成佛?” “这……”齐正言设想的极端状况让孟奇难以回答,只能叹了口气道,“现在也无法设想,只有到时知晓……不过我们也需要多存留善功,预防任务失败的扣除。” 马蹄声动,尘埃飞扬,孟奇和齐正言重新沉默下来,专心赶路。 两日之后,四人距离少林已然不远,由于并不体恤马力,似乎甩掉了追杀者,没有遭遇战斗。 “前面路口,我们弃马入山,只要翻过这片山林就到了。”孟奇对向辉和小紫说着自己和齐正言的决定。 目前的迹象看,追杀者似乎没料到自己等人跑得如此快,一时未能追上,可孟奇和齐正言都相信,对方不会缺乏信鸽等远程联络手段,完全可以提前通知附近高手在要道拦截,所以不能再走大道了。 而若翻山越岭,处处都是“道路”,哪怕朵儿察手下高手再多,也无法完全封锁,即使他的大军赶到,也同样如此! 对于他们的决定,小紫和向辉自无异议。 此时,天近傍晚,大雨磅礴,前方都快看不见道路了,孟奇突然感觉身下骏马绊到了什么事物,直接腾空飞起,将自己和小紫甩了出去。 接着,几十支白羽长箭发出奇怪呜声,穿过雨幕,从道旁树林里直奔孟奇和齐正言等人。 第三十一章 血战 大雨如注,疑似银河倒挂,瀑布天降,带来隔绝四周,衬托安静的喧嚣,引起昏昏沉沉,难以视物的黑暗。 就在这样的雨夜里,白羽长箭穿过重重水幕,仿佛自九幽而来,寒光照人,直透心底。 小紫在半空宛如腾云驾雾,毫无受力之处,面对索魂恶鬼般的白羽长箭,只能瞪大一双惊恐的眼睛,没有一点办法。 突然,绝望之中的她只觉身子一重,整个人被推向下方,恰好避开了长箭。 她愕然回望,透过厚重雨幕和昏沉黑暗,依稀看到了一张“宝相庄严”的脸庞。 被甩飞的孟奇难以变化身形,牙齿一咬,左手将小紫推开,右手拔出戒刀,往面前挡去。 当一声脆响,直奔孟奇咽喉而来的那支长箭被戒刀格开,可另外一支,孟奇却再无办法,只能沉肩缩腹,以避开要害。 噗,长箭射中孟奇右肩,发出穿透层层厚布的声音,力道极大。 幸好雨夜之中,不止孟奇等人视物艰难,未能发现道路之上隐蔽的绊马索,伏击之人也同样如此,所射之箭大部分偏离,否则孟奇就算铁布衫在身,也无法避开众多罩门。 扑通,孟奇摔在地面,然后一个懒驴打滚避开后续箭雨,同时,左手伸出,将右肩长箭拔下。 鲜血喷出,所幸孟奇铁布衫小成,伤口不深,不影响挥刀。 这时,黑沉沉的雨幕里,一道道人影奔了过来,或持长刀,或握厚剑,将孟奇、齐正言等人团团围住。 伏击之人也发现环境恶劣,远程攻击难以有效命中目标。 孟奇鲤鱼打挺站起,挥刀向敌,只见周围人影绰绰,根本分不清究竟有多少敌人,感觉随时随地会有攻击从雨幕里突然袭来。 黑暗之中,每一个地方都像藏着一个敌人! 乱战啊!孟奇咬着牙,疾步前行,居然抢先攻击,而不是试图逃跑。 这一刻,他内心一个念头无比清晰,既然自己无法看清楚敌人所在,对方也应如此! 只有抢入对方之中,将局面弄得更混,发挥“神行八步”和“铁布衫”的作用,自己才能活下去! 若是逃跑,以“神行八步”的效果,倒是不难脱离目前的包围,可孟奇担心暗中还有高手等待,要是自己离开了混乱的地方,他就能找准目标出手了,到时前有猛虎,后有群狼,性命堪忧。 几步之间,孟奇抢入了面前的敌人之中,脚步不停,神出鬼没,刀光一闪,总有鲜血喷溅,人影倒地。 这个过程中,因为太过混乱,孟奇也无法靠“神行八步” 完全闪过攻击,但他懂得避开要害,用铁布衫硬抗,半柱香下来,身上刀伤剑创虽是不少,可却始终未曾重伤,失去战力。 围攻的敌人们越打越是心惊,面前的孟奇在黑夜里就如同鬼魅,每一次出现,都伴随有同伴的身亡或重伤,而自己等人的攻击,大部分都招呼到了自己人身上,不得不缩手缩脚,好不容易伤到他一次,又觉得刀剑受阻,难以深入。 这根本是怪物嘛! 他们都知晓横练功夫,可在这样的环境下,在“神行八步”的配合下,铁布衫给了他们强烈的非人之感! 不过,即使如此,孟奇自身也并不好受,仿佛永远杀不完的敌人和似乎能从四面八方来袭的兵器让他压力极大,稍不留神,或许就会被命中罩门。 大雨纷飞,鲜血四溅,腥咸入鼻,孟奇夜战八方,勉力支撑,周围倒下了一具又一具尸体,可似乎有更多的人影围了上来。 小紫倒在泥泞之中,腰腹用力,想要站起,可身体虚软,未能成功,只能眼睁睁看着埋伏的敌人围了上来。 “小桑,小桑……”她害怕绝望地不知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惶恐之中,她突然愣住,因为围上来的敌人并没有靠近她,而是加入了前方激烈的战团。 大雨倾盆,闪电奔腾,小紫隐约看到一道人影四处游走,刀光如织,将附近敌人牢牢吸引在了那里。 这道身影个头矮小,可这一刻却显得如此高大可靠。 他屡次受创,却沉默着没有发出一声痛呼,与周围阵阵惨叫形成鲜明对比。 小紫停止了自语,脸上惊惧恐慌渐渐收住。 酣战之中,孟奇不知过了多久,正当他觉得快支撑不住时,对面敌人忽地大叫一声,转头便逃。 他们虽是勇武之人,也知晓对手很少,可面对将近五成的伤亡,还是未能克制住内心的恐惧,终于崩溃。 毕竟他们并非真正不怕死之人! 有了第一个,自然就有第二个,很快,孟奇压力骤减, 变得游刃有余,面前的敌人一个接一个倒地或逃跑。 正当他准备眺望四周,相助齐正言时,突然看见道旁林子内窜出一道高大身影,快如奔马,手持长刀。 “蓄气大成的高手!”孟奇知道是自己周围敌人减少,变得空空荡荡,才被隐藏的高手锁定了身影,但他并不畏惧,这不是慌乱逃跑之时,自己无暇观察,只能被动挨打,遭受突袭。 既然已经提前发现,那……孟奇脑海里闪过了张远山的建议:若遇到蓄气大成的敌人,那一定要以快打慢,以小伤换大伤。 想法闪过,孟奇略微胆怯之后,悍勇上浮,闪过一个敌人,提刀迎向了对方。 双方越来越近,孟奇模糊看到是一个冷峻的大汉。 戒刀挥出,即将与长刀碰到时,孟奇脚踩神行八步,一滑一转,鬼魅般到了那高手的身后,直劈后脑。 高手并不慌张,身手矫健,侧身避开,同时长刀后撩,指向孟奇胸腹,试图逼得他放弃攻击。 此乃老成持重之举。 孟奇牙关一咬,居然合身上扑,面对长刀,不闪不避! 长刀在孟奇胸腹之间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在高手眼前制造出了一片血红。 糟糕!长刀真正斩中实物时,高手就有了不好预感,想要往旁边滚开躲避,可刀身传来的反震之力却让他迟缓了一下。 刀光一闪,高手惊愕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脑袋飞起,看着自身无头尸体缓缓倒下。 孟奇来不及检查战果,用背部硬抗了残余敌人一刀,只觉胸腹之间剧痛,双腿发软,脑袋眩晕。 “不是小伤……”孟奇内心自嘲了一句,对方的实力确实不凡,这一刀差点将自己胸腹剖开,已然受创不轻。 不过他并不后悔,若让对方摸清楚自己的虚实,采用针对打法,自己怕是性命堪忧。 而这一次的战斗,也让孟奇明白了一个道理,武功的高低只是决定最后结果的关键因素,并非全部,就像对方实力胜过自己不少,可倒在地上的尸体是他,而非自己。 还残余的几个敌人都是悍不畏死之辈,见主持此次行动的首领死亡,竟不思逃走,反而靠了过来,想要趁孟奇受伤乏力,取他性命! 战斗以来,孟奇消耗极大,此时确实有手足无力之感,不过他并不慌乱,一刀杀死蓄气大成的高手后,对剩余这几个敌人,他有一种奇怪的自信。 这时,剑光亮起,空灵飘渺,如烟似雾。 几点寒星于雾中乍现,孟奇面前的几个敌人纷纷倒地。 “你没事吧?”齐正言浑身浴血出现,也不知是他自己还是别人的。 孟奇摇了摇头,撕下僧袍,简单地包扎着胸腹之间的伤口:“没有大碍,但失血略多,精力消耗极大,你呢?” “差不多,刚才遇到一个蓄气大成的用剑高手,中了一剑。”齐正言还是不苟言笑的样子,不过脸色苍白了不少,虽说他实力高于孟奇,但这种混战的局面,却不如孟奇的武功适应,很是受了些伤,若非掌握了灵动莫测的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能不能活下来还得两说。 “我们得尽快入山,逃了不少敌人,怕有援手到来。”孟奇看了看四周,叹了口气,“也找找他们,把他们的尸体就地掩埋。” 他觉得这种情况下,向辉和小紫很难活下来。 “大师,你没事吧?”话音刚来,小紫就晃晃悠悠地站起,走了过来,打量着孟奇身上的伤口。 孟奇愣了一下:“小紫姑娘,你没事?” 小紫抿嘴一笑,隐见几分妩媚,似乎比平时漂亮了不少:“他们都来围攻大师你们了,我躺在地上,没人管我。” 这时,向辉也捂着面门,踉踉跄跄过来:“神僧,齐大侠,你们安好?” “你也没事?”孟奇愈发惊讶了。 向辉松开手,现出脸上一道深深的伤口,从左额而下,直至右颊,分外狰狞:“小的受了一刀,昏厥在地,他们竟也没有管我,或许是将我当成死人了吧,不过也多亏神僧你们吸引了敌人。” 孟奇撇了撇嘴,低声嘀咕道:“早知道我也跟着装死。” 不过他很清楚,若没有自己和齐正言吸引住敌人,怎么装死都是无效。 小紫在旁边尸体上寻找着干净一点的布条,全部撕下,抱在怀中,想要给孟奇包扎。 向辉则恨恨地翻动尸体,寻找财物,可对方出门杀人,身上自不会带秘籍和财物,只找到了一些暗器。 ………… 半日之后,天刚蒙蒙亮起,孟奇就缓缓醒转。 他们四人连夜赶路,已是翻过了山岭,下山之后,就是少林山门。 不过孟奇和齐正言之前都受伤不轻,到了半夜,有点扛不住,于是寻觅了一个山洞,短暂休整恢复,等待天明。 打坐小憩之后,孟奇伤口都已收拢,精力恢复了不少,起来动了动拳脚,发现齐正言在洞外守着,向辉捂着脸孔,低低**,小紫蜷成一团,还未醒来。 “小桑,别过来……小桑,不要靠近我……”小紫昏昏沉沉地说着梦话,忽地翻身坐起,已然惊醒。 “大师……”她有点茫然地看着孟奇,似乎睡醒之后搞不清楚状况了。 孟奇笑了笑:“我们得准备下山了,少林就在隔壁山脚。” 小紫懵懂的表情消失,轻轻点头,接着有些不安地道:“大师,我,我有说什么梦话吗?” “你在叫小桑?”孟奇故意挑明。 小紫“啊”了一声,脸色变幻连连,低声道:“大师,日后千万得小心一个叫做顾小桑的女孩子,她是全天下最坏最坏的坏蛋。” “为什么啊?”孟奇笑容不变,内心却觉得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少女恐怕有点秘密,不过谁没有秘密呢,也不知她能不能活到这次任务结束。 “……额……总之很坏很坏!杀人不眨眼!”小紫努力地强调着。 这时,齐正言走了进来,身上鲜血已经暗红:“我们出发吧,争取午时前进入少林。” 第三十二章 重逢 炎阳昭昭,流水潺潺,上山要道入口把守着一群黄衣武僧,附近有着简陋的客栈、集市等事物,形成了一片嘈杂之所。 “这里和你们山门很像……”齐正言微微皱眉,对孟奇说道。 孟奇还没有下过山,并不清楚自身门派的山脚是怎样,只能摇头道:“我半途昏迷,被老仆抱上山的,从未见过山门。” 这倒是实话,正是因为身体主人的昏迷,自己才能穿越而来。 “我随门中长辈到少林时见过,地形布置基本一致。”齐正言虽未多说什么,脸上却有了几分疑惑,既然是两个世界,为何会如此相像?而且自身世界的少林寺在莲台山,这里却是少华山,根本不是同样的山脉。 孟奇想了想道:“等上了山,我就清楚了,不过若只是建筑布置一致,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按照‘六道轮回之主’的说法,轮回世界多如满天星斗,偶有巧合,不足为奇,毕竟都是佛门禅林。” 两人身后的小紫精神略显萎靡地听着他们说话,向辉则由于脸庞中了一刀,伤了鼻梁和肌肉,一开口就会扯得生痛,不复前几日的阿谀讨好,半捂着脸,不时发出呻吟。 想不明白为什么的齐正言点了点,与孟奇一起走到了守山僧人面前,沉稳开口道:“几位大师,我等有重要消息禀报贵派方丈。” “不知是何消息?如今兵荒马乱,不敢随意放人上山。”领头的僧人双手合十,不卑不亢地问道。 孟奇郑重地道:“不知法师上下?” “贫僧法号德光。”领头僧人露出一丝微笑,“敢问师弟法号?” 他算是拉了近乎。 孟奇报了法号后,言简意赅地道:“大将军朵儿察欲率手下高手和大军前来剿灭贵派,我等得义士相助,探知了此事,获得了贵派内奸名单,事关重大,不便明言,还请师兄禀报贵派方丈大师。” 德光眉头一皱:“真定师弟,你们可是兵分两路?” “正是,师兄,另外一路已至?”孟奇惊喜地问道。 “是的,两位女施主,两位男施主。”德光并无隐瞒,“此事已经传了出去,附近门派的居士施主都赶来相助,正聚集在旁边客栈。” 孟奇脸含笑容地点了点头,心情异常舒畅,张远山和江芷微没出事就好,轮回世界里最难碰上的就是这种有底线的名门正派弟子,要是他们遇害,日后有很大几率碰上心狠手辣或面慈肚黑之辈,更别提自己和他们有了不浅的交情,已经算是朋友了。 德光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此时正值鄙派生死存亡之秋,万不敢随意放人入山,怕混入了奸细,还请师弟你们去旁边客栈暂住,等我请示过方丈大师,再来延请你们。” 听他说的如此诚恳如此坦白,孟奇和齐正言自无反对,还礼之后,就往着旁边客栈走去——少林僧人众多,来往客人和贩菜农夫不少,山脚下自发地形成了一个落脚之地,这一点,不少门派都类似。 “江姑娘和张师兄已至,我们的重要性是大大降低,难怪他们不重视我们。”孟奇随口抱怨道。 齐正言没有附和孟奇,抬头看了看天色:“还有半日到时限,应该来得及入寺。” “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吧……”孟奇话未说完,就闭上了嘴巴,免得乌鸦嘴。 “哈哈,几位也是来援助少林的?”这时,客栈附近走来一位外表粗豪的大汉,笑声爽朗地问着孟奇等人。 孟奇微笑道:“正是。” “我等也是,自昨日听闻蛮族食人恶魔要围剿少林之后,各方义士纷纷赶来。”这大汉指了指自己,“我是河洛魏无忌,还未请教过几位朋友姓名。” 提到自身姓名时,魏无忌腰背一挺,似乎在准备接受惊讶久仰的目光,显然名声不小。 孟奇悄悄撇了撇嘴,我怎么知道你是谁,别这样一幅我很出名,快来膜拜我的样子。 除了朵儿察,孟奇真不知道谁是谁,于是故意忽视了魏无忌的目光,笑着将几人介绍了一遍。 魏无忌脸色略显尴尬,但旋即正常,笑呵呵地道:“几位朋友,你们似是经过血战才突围而来?这位姑娘,好像,好像并不会武艺?” 他的疑惑很正常,孟奇并不见怪,换做自己,同样也会有类似疑问,只不过未必当面说出。 沉吟了一下,他点了点头:“我等赶来途中,遇到了几名蛮族高手,好不容易才突围。” 说完,他指了指小紫:“这位是齐师兄未婚妻,虽无缚鸡之力,却有患难之情,舍弃家中安稳,自愿随我等前来,与齐师兄生死与共。” 当,齐正言手中长剑一下坠地,然后目光复杂地看了孟奇一眼,似谴责似恼怒,而小紫还没弄清楚状况,一脸的懵懂。 孟奇悄悄摊了摊手,总不能说是我这个和尚的未婚妻吧? 嘿嘿,论起编造狗血故事的能力,这个世界谁能与我抗衡? 魏无忌赞许地点了点头:“齐兄弟能得如此有情有义的佳人倾心,实在让我羡慕,我与几位一见如故,不如由在下做东,请大家饮水酒一杯,换一套干净衣裳?” 这就是江湖上豪爽的大侠?孟奇默默腹诽道,不过此地临近少林,应无太大危险,于是将手一指:“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哈哈,真定法师你倒是个豪爽之人。”魏无忌朗声笑道,做出邀请的手势。 走向客栈的途中,孟奇自然抓住机会向魏无忌打探附近消息,以便寻找江芷微等人。 “消息刚刚传出,整个河洛武林就沸腾了,在一位位德高望重的大侠号召下,不少朋友皆赶来少林相助,计有洛河门少掌门林别雪……”魏无忌神采飞扬地说道,似乎朵儿察的高手和大军即将灰飞烟灭。 孟奇随口笑道:“这些德高望重的大侠之中怕就有魏大侠你了?” 魏无忌自矜地笑了笑:“当不得,当不得,只是附前辈骥尾,唉,我学武三十载,不过堪堪摸到先天之门,比起林少掌门这种年未三十就已突破到先天的天才,相差不可以道里计。” 先天?孟奇和齐正言对视一眼,这里的境界划分与自身世界有区别? “不过这次……”魏无忌的表情忽然变得有点茫然,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可置信之事。 孟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与他一起踏入了简陋客栈之门。 客栈内,人头攒动,不仅桌位全满,不少地方还站满了人。 “真的如此热闹?”魏无忌拉过一位青春娇美的少女,疑惑地问道。 这侠女指着角落,又敬畏又崇慕地道:“张公子下来了,正在与林少掌门品茶论酒。” “张公子?”魏无忌表情一变,同样又敬又畏。 顺着少女的手指,孟奇望了过去,看到了客栈内难得一见的清净之处。 角落里,摆放着一张方桌,两位男子相对而坐,面前有着酒杯茶壶等物。 其中一个男子成熟儒雅,脸含微笑,另外一个则身着真武道袍,鼻梁挺拔,朝气蓬勃,英俊阳刚,俨然便是孟奇的熟人张远山。 两人周围,来往客人都下意识留出了一片空地,显得异常清净。 “张公子?”孟奇重复着魏无忌的疑问,但含义截然不同。 魏无忌转头看着孟奇,轻轻颔首道:“张公子是隐士高人之徒,初次行走江湖,你们不知晓很正常。” “哦?”孟奇正好趁机会打探张远山等人的遭遇,免得出了问题也不知道,于是做出好奇模样。 魏无忌再次敬畏地看了张远山一眼道:“张公子侠肝义胆,义薄云天,不同于我等流俗,不仅未满二十就已突破至先天,而且为了少林之事,披星戴月,闯过重重截杀,前来报信。” 这里的先天指的是开窍?孟奇微微点头,这倒有可能,按照江芷微他们偶尔的说法,蓄气大成之后,吐一口浊气,返赤子婴儿,以修内景天地,开天生神窍。 “而截杀他们的高手里,就有‘镇河洛’关浩然,他入先天已二十载,乃天下绝顶之一,可惜年老糊涂,叛族离国,成为蛮族走狗,最终遭张公子诛杀。” 旁边那位女侠重重点头,脸颊泛红地道:“此事发生在关河镇口,不少江湖同道目睹,皆震惊于张公子的实力,他之威名已经遍传河洛。” “关浩然虽年老体衰,但也是先天高手,足见张公子之恐怖,更为恐怖的是,他才十九岁,唉,我感觉前半生都活到狗身上去了。”魏无忌自嘲了一句,颇有几分沮丧。 “是啊,恐怕只有林少掌门这种俊杰才能与张公子论交,世外高人之徒,果然非同凡响。”旁边经过的江湖人士也跟着感慨道。 魏无忌摸了摸下巴,收敛起其他情绪,敬重畏惧地道:“我等还是去另外一边挤挤吧,免得打扰到张公子和林少掌门,你,你……”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面前的小和尚直愣愣地走向了张公子和林少掌门所在,怎么也唤不回来。 他未免太莽撞了吧!就算想结识高人,这样也会遭致反感的。 方桌旁,林别雪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三十年的洛河酒,醇厚浓香。” 张远山回敬一口,点了点头:“确实不凡。” “唉,我等能安心品茶论酒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天下纷乱,连少林也要过一场刀火,不知何时何日,才能得享安宁。”林别雪轻轻叹了口气。 张远山微笑品了口茶:“天下之道,盛极而衰,死中蕴生,蛮族虽强,终有衰败之日,我等须得保持有用之身,以作光复之种。” 林别雪愣了一下,旋即大笑:“不愧是隐世道门高足……” 突然,他的笑容消失,不怒自威,因为看到一个脏兮兮的小和尚漫不经心地走了过来。 “你是?”他慢条斯理地问道,气场十足,让普通江湖人士根本不敢靠近,也让魏无忌隐隐有些忐忑,这毕竟是自己带进来的人。 然而,他却看到那个小和尚毫不在意地坐下,一点也不客气地从张远山面前拿过一个杯子,倒了一杯烈酒,随意地道:“先干为敬。” 张远山笑了笑,也不阻止,而是拿起另外一个杯子,倒了一杯清茶。 啊?看到张远山的表现,魏无忌和旁边的侠女等人都凝固了表情,这看似狼狈的小和尚与张公子是旧识?他也是隐世门派的高徒? 本待发怒的林别雪怔了怔,重新浮现笑意,拿起酒杯,与孟奇相碰。 周围不明所以的江湖人士表情都变得异常精彩,纷纷猜测这是哪位成名高手。 咳咳咳,孟奇喝下烈酒之后,只觉一道火线从喉咙烧到了胃袋,忍不住咳嗽起来。 糟糕,忘记这不是酒精考验的原本身体了! 这时,孟奇眼前出现了一杯清茶,于是,他想也没想就端起喝下,终于止住了胃袋翻滚的难受。 “真定师弟,不说戒律之事,初次饮酒也不该如此莽撞。”张远山温和地说道,显然之前就猜到孟奇这具身体并无饮酒经验——这并不难猜,一般大族出身都家教严格,兼年纪幼小就被送至少林,哪有喝酒的机会? 孟奇止住咳嗽后,微笑把玩着酒杯道:“不知烈酒滋味,小僧又怎能明白戒律之可贵和必然。” “嗯,不破不立。”张远山不太在意地附和了一句。 “江姑娘呢?”孟奇一派宝相庄严。 张远山苦笑道:“江师妹不耐烦应酬,还在楼上休息。” “这位是?”林别雪忍不住开口相询。 第三十三章 心寂大师 张远山沉吟了一下,略带笑意地道:“真定师弟乃家师好友之徒,绰号‘斩业佛刀’。” “斩业佛刀……”林别雪低声重复了一遍,接着呵呵笑道,“真定法师原来也是世外高人之徒。” 斩业佛刀……孟奇嘴角抽了抽,对张远山给自己起的外号不太满意,我乐意用刀吗? 他微笑拿起茶杯,品了口清茶,打了个机锋:“皆沦苦海,何言世外?” 这个时候,孟奇分外遗憾,自己为什么穿得是破破烂烂沾满血污的灰色僧衣,未能展现出得道高僧的出尘风采啊! “有趣,有趣!”林别雪笑了一声,举杯仰头,干了手中烈酒。 “斩业佛刀?”客栈内的魏无忌等人都喃喃自语,品味着这个从未听过的外号,不过既然是张公子所言,这真定法师看来确实不凡,自己等人还是见识浅薄了一点,对河洛武林之外的事情了解不多。 张远山回头看了看并未靠拢的齐正言等人,对林别雪致意道:“在下有客来访,还请林兄见谅。” 林别雪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林某也得回房打坐调息了,朵儿察的高手随时会偷袭此处,不能不防,须得养好精神。” 与林别雪告辞后,张远山领着孟奇等人往客栈三层走去,随口笑道:“真定师弟,齐师弟,看你们满身血污,衣衫破烂,此行当是艰难,不过能无一人身亡,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并未遇到开窍期的敌人。”齐正言简单地说明了原因。 “嗯,许是来不及追上你们。我打听过了,朵儿察手下有四大先天高手,‘镇河洛’关浩然,‘百变书生’邝承望,‘白眉恶狼’博尔罕,以及‘掌上乾坤’汤顺,你们须得小心剩下三个。”张远山停在一扇门前,轻轻敲了敲。 “进来。”江芷微如黄鹂出谷的声音从房内传出。 推开房门,孟奇看见江芷微正盘膝打坐,“白虹贯日”剑脱鞘横放于膝上,映照着阳光,恰似一汪碧泉。 而那妖娆少妇无所事事地坐于桌边,玩弄着面前茶杯。 “小和尚,你们倒是过得精彩。”江芷微还剑入鞘,微笑打着招呼,“我就无趣了,好不容易有个对手,却被张师兄抢去。” 因着无人身亡,她心情甚好,开起了玩笑。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贫僧也不愿杀生,然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孟奇胡诌着以前听过的一些比较有范的话语。 “哈哈,你倒是个嘴上高僧,扯得蛮有道理嘛,我差点就被唬弄过去。”江芷微毫不掩饰笑意地说道,张远山更是失笑摇头,显然没听过这种歪理邪说。 然后,江芷微指了指那妖娆少妇,“这位夫人叫做柯碧君,蓄气小成,突破拦截时,她也出了不少力。” 孟奇点了点头,打过招呼,回身介绍了小紫和向辉,末了问道:“那位呢?亡于追杀了吗?” “王晋王大侠本身是开了眼窍的高手,到了少林,完成了第一个主线任务后,不大乐意和我们这些小辈混在一起了,正四处走动,联络外援。”张远山不怒不恼非常平和地回答。 孟奇对主线任务之事颇为关切:“你们完成主线任务一了?主线任务二是什么?” “我们昨晚就入寺见了方丈大师,完成了第一个主线任务,得到了善功奖励,不过我们来历不清,他们不敢让我们居于寺内,依然打发我们下山,说拷问内奸之后,再做商议。”江芷微言简意赅地说了说昨日之事,“主线任务二是坚守少林至最后一刻,完成奖励一百善功,否则扣除。”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他们肯定会找你们入寺核实,免得被我们蒙蔽。” 听了江芷微的话语,孟奇内心安稳了下来,笑嘻嘻地道:“张师兄,有没有多余衣服借我?这一身穿着实在难受。” 张远山呵呵笑道:“早就给你们准备好衣物了,真定师弟,齐师弟,向辉兄弟,随我去隔壁洗个澡,换身衣服。” ………… 洗完澡,换好衣物,正觉一身清爽时,孟奇等来了德光,得知方丈心寂大师将亲自见自己等人,询问突围和内奸之事。 山路弯弯,绿林葱葱,孟奇越走越是眼熟。 这不是我平时挑水的山路吗?孟奇忽然醒悟,转头看向江芷微、张远山和齐正言,得到了他们肯定的点头。 莫非这里真与自家少林一模一样,除了里面之人? “心寂大师乃先天顶峰之高人,只差一步就能迈入内外天地交汇的‘仙真’之境,你们莫要失了礼数。”张远山不知为什么,忽地给孟奇等人介绍起方丈大师。 “张施主谬赞了,不过在我佛门,不叫‘仙真’之境,而是谓之‘禅境’。”德光神情舒缓地解释道。 这时,江芷微熟悉的声音在孟奇耳中响起:“寺内布置也与少林一致,你莫要惊讶,轮回世界的谜团太多太多了。” 有了江芷微的提醒,孟奇踏入寺门,穿过广场、大殿和院落时,并未表现出任何讶异,但精神却有点恍惚,似乎自己不是在完成轮回任务,而是正与真慧师弟等人一起行走于寺内,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挑水、识字、练武、打坐、诵经的生活。 当! 悠扬深远的钟声响起,将孟奇从恍惚里惊醒,安抚着他心中种种忐忑疑惑。 踏入大雄宝殿,孟奇看到了十几个着黄色僧衣,被红色袈裟的僧人,为首那位,白眉稀疏,皮肤松弛,满是皱纹,但双眼慈和,不见一点浑浊。 “几位施主冒死来报,老衲感激不尽。”心寂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 “蛮族凶恶,乃天下公敌,贫僧等人不过略尽绵力,保我佛门净土。”孟奇说场面话还是有很深造诣的,然后从怀里拿出了“六道轮回之主”给的内奸名单。 心寂微微点头,将手一招,那一页薄纸顿时如随风柳絮,落入了他之手中。 突然,孟奇眼前一花,看到大殿中央的金身佛像正拈花微笑,下方烛火窜起,交织成一个个文字。 “内奸名单送至少林,主线任务一完成,入寺者每人奖励五十善功。” “主线任务二开启:坚守少林至最后一刻,不得提前逃走,成功奖励一百善功,失败则扣除一百善功。” 火花寥落,文字消失,孟奇消除了心中一块大石,垂下眼帘,静静等待着心寂询问。 心寂边看边颔首,末了叹息一声:“面对红尘**,纵是出家僧人,也未能尽免,这次多亏诸位施主冒死送来这份名单,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方丈大师神功盖世,纵是朵儿察率众多高手突袭,也无法攻破少林,我等只是锦上添花罢了。”张远山很是客气地回答。 心寂摇了摇头:“出家人不打诳语,若内奸发难,山道关隘将无法守住,这就难以阻止朵儿察的大军了,而且,老衲乃行将圆寂之人,武功早就不复当年,朵儿察又号称蛮族第一高手,出手之间风起云动,老衲实无信心挡住,只能舍去残躯,寻觅镇压他之机会。” “方丈,万万不可!留住有用之身,以图来日!” “师父,您威震江湖几十载,乃我少林象征,你若在,即使山门被毁,少林依然无恙!” 一位位首座长老纷纷出言劝阻。 心寂竖起右掌,止住嘈杂:“阿弥陀佛,你们身为出家之人,为何看不透这具臭皮囊?” 说完,他微笑看着孟奇:“老衲对几位遭遇的追杀颇有几分兴趣,不知能否相告?” 孟奇知道这是取得信任的关键,微微点头:“但凭方丈大师发问。” 心寂挨个挨个地问着孟奇、齐正言、小紫和向辉,主要是一些细节问题。 只要不涉及出身来历,孟奇等人问心无愧,并没有根据彼此的回答而更改自身的所见所闻,全是有什么说什么。 心寂的表情不见任何变化,耐心地听完了众人回答。 “年纪大了,总是有些怪癖,感谢几位满足老衲的好奇。”心寂笑眯眯地说道,然后转头吩咐旁边的僧侣,“安排几位施主……” 话音未落,他面前站着的孟奇等人之中,一道人影快如鬼魅地窜了出来,一掌按在了他的胸腹之间。 袈裟鼓涨,一下将这道人影弹飞,心寂口中喷出一股鲜血,铁砂般打在了这人身上,将他打得踉踉跄跄。 “向辉?”这个时候,孟奇才反应过来,出手袭击方丈之人竟然是自己的同伴向辉! “哈哈,大将军托我向方丈问好!”“向辉”朗声大笑,快如轻烟地溜向殿外。 他所选道路是武功较低的柯碧君方向。 啪,他一掌打飞柯碧君,看到了前方空空荡荡的大门。 成功了!他兴奋地想道。 突然,一道剑光亮起,寒意直透他的眉心,逼得他脚步一顿,转换了方向。 可这道剑光如附骨之疽,不管“向辉”怎么闪避,始终能感受到眉心一点刺痛! “这是什么剑法?”他又惊又恐。 这时,心寂旁边的某位首座愕然开口: “百变书生!” 孟奇忽然有所明悟,原来向辉在第二次袭击之中就已经身亡,被“百变书生”代替! 想到自己和这么可怕的敌人待了整整一日,孟奇顿时不寒而栗。 还好他的目标不是自己! 第三十四章 支线 “百变书生”以易容、伪装和轻功闻名,短短一个呼吸内,他就在极小空间内闪转腾挪,努力地想要摆脱那道死死指着眉心的剑光。 可是,他惊恐地发现,无论自己做出什么变化,对方都像能提前看到听到,毫厘不差地跟上,眉心刺骨寒意越来越浓,越来越深! 怎么会有如此厉害的剑客? 他到了客栈后,悄悄打听过“镇河洛”关浩然的事情,知道张远山的武功出神入化,已入先天,胜过自己一筹,所以偷袭重创心寂大师后,选择的逃跑方向避开了张远山,没有试图从毫无武功的小紫那里突围。 谁知道,那常常带笑,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居然是如此可怕的一名剑客! 绝对比那众人敬仰的张公子强! 强很多! 后悔侵蚀了百变书生的心灵,但他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不说自己能不能躲开这一剑,等到少林众首座长老赶至,自己就绝无脱身机会了,于是一咬牙,脸上闪过一阵赤红,往前一晃,然后突地诡异倒退,直入孟奇和齐正言中央。 他这是要借助“人盾”摆脱江芷微这一剑! 孟奇见百变书生身法矫捷灵动,如鬼如狐,突然心有所感,想到了自身的“神行八步”,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明白。 百变书生左脚虚踏,右脚为轴,诡异转身,就要闪到孟奇身后,以此避开江芷微跗骨之剑。 这一步……孟奇忽然觉得有点眼熟,和神行八步中的一步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于是,他本能地滑步转身,同样往百变书生身后闪去。 身前空空荡荡,百变书生又惊又愕,眉心寒意愈发浓郁。 他不得不再次变换步伐,而孟奇在他的牵引之下,发挥出了“神行八步”有成以来最好的一步。 两人如同舞伴,翩翩起舞,不断变化方向,却始终相对而立,优雅莫测。 这死和尚!百变书生腹中怒骂,若再给他一个呼吸的时间,他保证能将这小和尚玩死,可是,这短短的阻拦之后,他已看到了那截锋利的剑尖。 旁边的齐正言长剑一抽,点点寒星飘渺落下,罩住了百变书生。 等到张远山及少林众僧赶到,百变书生已是陷入死地。 孟奇武功差了不止一筹,怕被百变书生当成人质,于是施展神行八步,见机溜出了重围,提着戒刀,准备打打太平拳,抽冷子给百变书生一刀。 一想到自己居然全无戒心地和这个敌人相处了一日,被他蒙骗,在死亡边缘游走,孟奇内心就暗自恼怒,当然不会放过报复的机会。 百变书生穷极变化,可依然无用,受了戒律院首座一掌,挨了江芷微、张远山和齐正言各一剑,头发披散,鲜血横流,踉跄窜出,可身形迟缓,已无逃跑之能。 孟奇见状,迈步上前,一刀劈在了他的背部,砍出了好深一道伤口。 哼,我就是这么小心眼的人! 百变书生再也无力支撑,直接倒地,被红色袈裟拂过,封闭了穴道。 “南无阿弥陀佛,邝施主别来无恙?十年未见,老衲却是走了眼,未能认出施主。”心寂脸色枯黄,但无人搀扶地走了上来。 百变书生被擒之后,知道求饶无效,于是昂着头,高声笑道:“哈哈,方丈大师老眼昏花,不复当年盛况了。不过将军大人却分外看重大师,若您能率少林投诚,他必求肯皇上,敕封你为国师,让少林成为佛门首寺,香火不断,良田万倾!” “率兽食人,修罗之为,老衲羞于为伍。”心寂这话颇有几分豪情。 “哼,将军大人所虑,只方丈大师一人耳,如今大师被我所伤,又有何人能挡将军大人?险隘山道?那只能阻普通高手和兵卒,于将军大人而言,如履平地,到时候,关隘形同虚设!”百变书生收买不成,顿时恐吓起来,“方丈大师,莫要让少林千年基业毁于你手!” 孟奇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非是赞同百变书生所言,而是有一点,他说的很对,有“超越层次”的高手存在时,若己方无人可以抗衡,一般的山道关隘根本毫无作用,这高手完全可以迂回过去,杀掉守卫,打开通道,供同伙进入。 “阿弥陀佛,施主无需多言,少林基业只在佛理禅意。”心寂扬起袖袍,一只枯瘦手掌就往百变书生头顶拂去,“大战在即,老衲无法留手了。” “你,你竟然要杀人!”百变书生又惊又惧,他还幻想着江芷微张远山要杀自己而少林僧人阻止,只是废掉武功的,“你的戒律呢?你的佛祖呢?将军大人即将赶来,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阿弥陀佛,佛有慈悲心肠,亦有金刚怒目。”心寂语气平淡不惊地说道,手掌在百变书生头顶轻轻一拂。 顿时,百变书生瞪大了一双不甘心的眼睛,软软倒地。 孟奇忽然觉得这老和尚颇合自己胃口,正要开口说话,突地看到那金身佛像再次拈花微笑,火苗窜起,重新织成文字,并不断变化。 “支线任务一:杀死敌对阵营四大先天高手之中的‘百变书生’,江芷微奖励三十善功,张远山、真定各奖励二十善功,齐正言、王晋各奖励十个善功。” “支线任务描述:杀死敌对阵营四大先天高手之一,参与者既根据任务难度、实力对比、出力程度获得相应善功奖励。” “支线任务二开启:杀死大将军朵儿察,参与者根据贡献,奖励五十到两百善功不等!” “这,这是支线任务?”孟奇有点不敢置信。 这时,张远山用传音入密分别对他和齐正言道:“之前来不及细说,我诛杀关浩然时,就开启了这个支线任务,因为只有我出手,根据实力对比,获得了五十善功,我想若是真定师弟你独立完成这个任务,恐怕奖励会超过一百。” 嗯,孟奇点了点头,这种环境下,没法多问,于是等待心寂发话。 心寂看着百变书生的尸体,刚要说话,身后忽然站出一白眉老僧,义愤填膺地指着孟奇等人道:“你们这群奸细,竟然将百变书生带入寺中,害了方丈!还有何图谋?” 一位位首座长老纷纷上前,似乎打算将孟奇等人擒下。 在张远山开口辩解前,心寂挥了挥衣袖道:“不用如此激动,几位施主非是奸细,应只是被百变书生蒙骗,若他们是奸细,刚才百变书生偷袭老衲时,若江施主、张施主同时出手,以他们的实力,老衲怕是已经圆寂。” 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群情激奋的状况平息了下来,不过白眉老僧还是沉着一张脸道:“几位施主来历不清,或许大部分确实是义士,可谁敢说未混有百变书生这样的人了?刚才不暴露,也许只是图谋深远。在鉴别清楚前,不应让他们在寺内久待。” “这样会让前来相助的义士寒心的。”有位中年僧人迟疑地说道。 白眉老僧坚决地道:“方丈被偷袭受创,我们不能再冒险了,而且人多眼杂,那群义士之中怕是混有不少蛮族奸细,还不如让他们各自还家。” 心寂叹了口气,对张远山道:“寺中有些争执和讨论,不便几位施主听闻,还请几位施主先下山,等我们商议出结果,再通知几位。” 虽然被冤枉有些憋屈,但张远山、江芷微等人都是大派出身,年纪也小,还做不出来翻脸之事,于是背起柯碧君尸体,告辞离寺,返回山脚。 “要是不能入寺,那怎么坚守至最后一刻?”行走于山路时,一直没与孟奇等人有什么交流的王晋突然说道。 张远山沉吟了一下道:“希望商议出来的是好结果,而且在山下坚守,也是坚守少林,只不过这样太危险了,嗯,真定师弟,你知道进入少林的密道吗?” 他也不想太墨守成规,想从密道潜入少林,而这里与主世界少林分外相像,问孟奇似乎没错。 “我入寺不足一年,哪知道如此秘辛。”孟奇无奈回答。 齐正言突然闷声开口:“那可以趁蛮族大军攻破关隘时混入少林,之前就得小心为上了。” 张远山叹了口气:“心寂大师重伤,我怀疑少林坚守的决心,也许他们会安排有希望的弟子带着秘籍、舍利子等物秘密离开,那样一来,我们是不是奸细都无关重要,肯定会被放入寺中的。” “希望如张师兄所言。”齐正言点了点头。 一直沉默的江芷微忽地开口:“若是无法入寺,完成主线任务,那我们就努力杀掉朵儿察,这样每人至少有五十善功了,加上之前的积累,足够扣除。” 这,这还真是典型的江芷微想法……孟奇腹诽了一句。 这时,张远山凝重地道:“向辉被百变书生替换而我们不知,在他面前很是谈了不少轮回世界之事,可为何我们没有被抹杀?” “也许是这种情况下,六道轮回之主会篡改百变书生的听觉,毕竟它不可能提醒我们小心‘内奸’,而我们则属于无心之过。”孟奇猜测道。 事到如今,百变书生已死,自己等人还未被抹杀,只能这么解释了。 商量之中,几人回到了客栈,却发现一片愁云惨淡,所有人都沉默不语,隐现恐惧。 “魏大侠,出了什么事?”孟奇招呼着不远处的魏无忌。 魏无忌快步走了过来,看了看张远山,又惊又怕地道:“张公子,林少掌门遇害了!” “什么?”张远山再沉稳,也忍不出惊讶出声,刚刚才与自己品茶论酒的林别雪竟然就遇害了? “是啊,林少掌门的书童见他打坐调息的时间已过,于是进去收拾,却发现他躺在床上,死状诡异。”魏无忌后怕地说道。 “带我们过去看看。”张远山沉声吩咐。 孟奇也觉得此事诡异非常,没有反对,跟着他们一起上了二层,进了林别雪的房间。 房间内,林别雪无声地躺在床上,脸含微笑,安宁静谧,像是得到了解脱,获得了新生,没有一点痛苦,而他脖子以下的皮肤和肌肉发黄收缩,仿佛多年干尸,死状极其诡异! “这种死法,有些眼熟,又不太相同……”张远山疑惑地看向江芷微。 江芷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是类似感受。 砰,门板处发出一道响声。 孟奇等人回首望去,看到小紫脸色发白地连连退后,撞到对面墙上也没有任何感觉。 “小桑,小桑也来了……”她梦呓似地摇着头。 第三十五章 风声雨声 少林寺,大雄宝殿内。 “方丈,您伤势如何?”到孟奇等人离去,白眉老僧关切地询问了一句。 心寂枯黄的脸上忽地泛起一抹潮红,张嘴一喷,一口鲜血如雨落下,染红了胸前袈裟。 “方丈!” “师父!” ……众僧纷纷惊呼,瞬间明白方丈之前只是强压住了伤势,没在来历不清的那群人面前暴露虚弱。 心寂摆了摆手,缓了口气道:“无妨,老衲暂时无碍,只是一身功力发挥不出五成。” 众僧皆是沉默,方丈本就年老体衰,多半不是大将军朵儿察的对手,目前只剩下五成功力,那更是希望渺茫,至于别的先天高手,阖寺上下也不过两位,都还只是初入先天,不说大将军朵儿察,就连他手下的“白眉恶狼”和“掌上乾坤”都未必比得过。 白眉老僧长叹一声:“方丈,事已至此,我们还是以保全本寺香火为上。” “心禅师弟,你的意思,老衲明白。”心寂微微颔首,略显沧桑地回首看着金身佛像,“蛮族得了天时,正是鲜花似锦之日,不提所谓国师、狼主,光大将军朵儿察就是天下有数的高手,纵横一生,罕遇失败,手下更是有三百铁狼兵,所向披靡。” “我少林若是玉石俱焚,还是有望挡住朵儿察,可也只能挡住一时,而且现在看来,连一时怕也无法挡住了。” “老衲之前所言,非是不想保全香火,而是愿以这具老弱之身,拖住朵儿察,给阖寺僧人创造逃走的机会,毕竟若老衲不死,朵儿察必衔尾追杀,决不放弃,平白拖累你等,误了经书秘籍和舍利子的转移。” 朵儿察手下有三百铁狼兵,据说是以秘法训练而成,个个都力大无穷,毫无痛觉,悍不畏死。 白眉老僧等再次沉默,都知道朵儿察视方丈如眼中钉肉中刺,此番围剿,多半是以消灭绝顶高手为目的。若目标不达成,本门就算舍了祖业,残酷追杀也不会停,而要是方丈圆寂,那自己等人面对的追杀将松懈不少,至少大将军朵儿察这绝顶高手不会亲自出马了,到时候化整为零,分头躲避,香火当能延续。 “师父,弟子与你一起留守少林。”一位脸含悲色的中年僧人跪倒于心寂面前。 心寂叹息道:“何必如此执着。” 他没有答应弟子的求肯,而是环视了一圈道:“本寺有一条密道,历代只有方丈知晓,各位尽快安排弟子,收拾秘籍,等待深夜。其余普通弟子,你们离开时,留下字条,让他们自行下山吧。” “那山下的施主呢?要告知他们吗?”另外一位笑呵呵像是弥勒佛的僧侣问道。 白眉老僧心禅沉着脸道:“告知他们?他们之中不知潜藏了多少蛮族奸细,就像刚才的百变书生,到时朵儿察闻讯提前,我少林就危在旦夕了!” “等普通弟子下山,他们自会得知散去。”心寂不愿意冒消息走漏的危险。 “师父,既然朵儿察安排百变书生偷袭,我想他应该就在附近,事不宜迟,不能拖到深夜了。”跪倒的中年僧人站了起来,“山下的施主,若看到朵儿察铁狼兵来袭,而山门不开,亦不会拼命,自会离去。” 心寂郑重地点了点头:“言之有理。” ………… 山脚客栈。 “小桑,小桑来了……”小紫仿佛遇到恶鬼般的梦呓让魏无忌等旁观侠客没来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汗毛立起。 小桑是谁啊?听起来怪恐怖的! 江芷微和张远山愕然抬头,看向小紫,异口同声道:“小桑?顾小桑?” 她谁啊……孟奇之前就听小紫提过顾小桑,可没想到这个名字会如此出名?连江芷微和张远山也是一副闻名已久的模样。 “嗯,顾小桑,她来了,她要杀我,呜呜呜……”小紫感觉快崩溃地哭道。 孟奇见江芷微和张远山表情都变得慎重,暗自猜测道,顾小桑是主世界的成名人物?否则他们没道理听过? 可这次的轮回者不是只有我们几个吗? 难道是敌对阵营的轮回者? 可也不像啊,六道轮回之主没有提示! 几人对视一眼,正当江芷微要传音入密,告诉孟奇顾小桑是谁时,外面忽地有号角声响,震得众人皆是一惊。 呜! 长长的号角声苍凉深远又隐含激烈,接着,马蹄声响,如惊涛拍岸,迅速地由远及近。 “铁狼兵!铁狼兵!”魏无忌表情大变,双手竟忍不住微微颤抖,因为铁狼兵的到来,意味着大将军朵儿察就在附近! 他朗声喊道:“各位好汉侠士,铁狼兵来袭,我们快退入少林,依山路关隘据守。” 山脚地势开阔,他自问挡不住那么多铁狼兵。 “魏大侠言之有理!” “我们快去山门!” 那些侠客义士们看见远处烟尘扬起,茫茫一片,记起了铁狼兵的凶名,没来由感到些许恐惧,纷纷往着山门涌去。 孟奇和江芷微等人也从客栈窗户望向远方,只见铁骑拖着满天尘土,浩浩荡荡而来,马上骑士皆着深黑色全身盔甲,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跪地不杀!”铁骑之中,忽地有一道威严浑厚却冰冷似铁的声音响起,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让山脚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朵儿察,大将军朵儿察!”魏无忌脸色刷的一下变得煞白,失声喊出,慌张地对守卫山门的德光道,“快开门,大将军朵儿察来了!” 德光同样脸色惨白:“魏施主,没有方丈之命,贫僧不得开门。” “忘恩负义,忘恩负义!我们冒着性命危险前来相助,你们去视我们生死于无睹!”魏无忌愤怒地涨红了脸。 周围侠士顿时鼓噪,场面混乱不堪。 “哼,勇于内讧,怯于外战,中原之人,天生低贱。”朵儿察的声音仿佛一道道响起的雷声。 他的身影出现在了铁骑前方,魁梧雄壮,手提独脚铜人,虽未骑马,却有别的铁狼兵高。 他迈步向前,缩地成寸,几个呼吸间就越过了长长的距离。 随着他的靠近,天色忽地一暗,狂风刮起,乌云汇聚,隐有闷雷炸响。 而孟奇更是闻到了一股尸山血海的味道,似有无边无际的恐惧压在心头。 “半步外景,半步外景。”张远山拔出自身长剑,屈指一弹,声如龙鸣,惊醒了精神被影响的孟奇和齐正言,他们眼前的尸山血海当即消失。 江芷微隐有几分跃跃欲试地道:“朵儿察看来确实比心寂大师强,不仅九窍皆开,而且已经初步触摸到了外天地,只差内外交汇这一步了,我就算施展‘剑出无我’,怕也无法奈何他。” “半步外景?”孟奇这孤陋寡闻的家伙下意识问道。 江芷微螓首微扬:“内外天地交汇,举手投足之间皆能引动天地变化,是为外景。外景之境,一招一式都威力无穷,隐含玄机,毁峰灭城,不在话下,朵儿察能初步改变天象,说明他只差半步了。” “这一次的敌人好强……”光是听江芷微的描述,孟奇就知道朵儿察比上次的隐皇堡堡主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更别提眼前还有风起云涌,雷鸣雨落的异象,“他完全超出了我们实力能对付的范围啊!” 孟奇猜测已经开了四窍(眼耳各为两窍)的江芷微,若用“剑出无我”拼命,七八窍的高手也能斩杀,九窍亦有机会伤到,但这种已经初步触摸到天地玄机的强人,不是光靠绝招就能克敌制胜的,显然这次的任务难度超乎想象! “也不尽然,若心寂大师安好,江师妹配合他,当有机会斩杀朵儿察。”张远山无奈说道。 他只开了眼窍,面对朵儿察,怕是只能挡住几招,连并肩作战的可能都几乎没有——虽然他亦有绝招,可境界差距实在太大。 孟奇想了想道:“反正我们这次的任务是坚守少林至最后一刻,未必需要正面迎战朵儿察。” 轰! 巨雷在众人耳畔炸响,尸山血海、无边恶鬼似乎愈发清晰。 这些江湖人士被朵儿察造成的天地变化和精神压力影响,一下崩溃,有的往着两侧逃窜,有的大声喊道:“这帮秃驴心肠歹毒,大家杀进去!” 轰隆! 守卫着山门的德光等人被雷声一震,竟似麻痹,想要仗着地形优势抵挡那群发疯的家伙,却无力出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破掉山门,冲了进来,为魔前驱。 “魏施……”德光看到魏无忌狰狞着一张脸庞,一掌劈在了自己头上。 哗啦啦,大雨终于落下,地面一片血水。 朵儿察停在山门前,侧过头,冷冷地看向附近客栈,语气平淡地吩咐着后面赶来的铁狼兵:“五十人在此,鸡犬不留,其余随我上山。” 他脸上是纵横交错的伤口,根本看不清楚原本的模样了。 铁狼兵分出五十人,分别奔向两侧。他们全身都被铁甲覆盖,只有一双赤红如血的眼睛裸露在外。 “一盏茶内进入山门,否则主线任务二失败。”开始泥泞的地面出现了这样的文字。 “跟着他们入寺,否则主线任务就失败了。”孟奇看到“六道轮回之主”的提示,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种时候,自己等人居然还要尾随入寺,简直是“义薄云天侠肝义胆”的典范。 第三十六章 朵儿察 五十名铁狼兵手中都有一把半人高的长刀,随着马匹的冲刺,一刀挥下,就能看到人体像纸糊一样的脆弱,直接断成两半,鲜血喷溅。 那群江湖义士各有轻功在身,可平地冲刺还是比不过奔马,又被朵儿察气势和异象压制,毫无战心,一时之间,惨叫连连,死伤惨重。 若非他们人数太多,五十名铁狼兵来不及杀,全军覆没亦有可能。 杀戮让江湖义士们彻底胆寒,也唤醒了他们,纷纷往山脚崎岖的地方奔逃,试图依仗地形遁走。 铁狼兵一面倒的屠杀得到了遏制,开始了正常的追杀。 分头杀向客栈的铁狼兵大概有十来位,恰好与打算尾随入寺的孟奇等人碰个正着。 寒光闪闪,孟奇迎面就遇到了横斩而来的长刀,人借马力,异常凶猛,让他生出了不可靠铁布衫硬抗的感觉。 哪怕不会像别人一样被斩成两截,开膛破肚怕是少不了! 奔出客栈的过程中,孟奇一直在观察铁狼兵追杀别人的细节,不断揣摩着如何躲避,如何还击,此时来不及细想,心中成算已经反映到了身上。 一矮一滚,孟奇就像施展地趟刀般躲过了长刀,滚到了马前,戒刀一展,直向马蹄。 俊马嘶吼,将马背上的铁狼兵甩了下来,孟奇合身上扑,独劈华山。 当! 长刀正中头盔,发出清脆响声,可铁狼兵的全身盔甲似是百炼精钢所铸,孟奇的戒刀又非利器,全力一击,仅仅是斩出了一道裂口。 那铁狼兵晃了晃头,好像有点眩晕,但赤红的眼睛没有一点情绪波动,踏步上前,机械般挥刀下斩。 孟奇施展神行八步,闪到右侧,铁狼兵行动迟缓,未能躲开,被孟奇斩中胸口,可依然只能听闻清脆的金属交击之声。 而一招未能得手的孟奇,被铁狼兵回敬的长刀划过左肩,拖出了一道不深的伤口。 “感觉他比我还像练铁布衫的!”孟奇念头闪过,迅速分析清楚了双方的状况,脑海里油然浮现当初真妙与自己对练时选择的战略,于是稳扎稳打,充分发挥神行八步的优势,想要创造机会,攻击铁狼兵唯一裸露在外的眼睛。 如此一来,铁狼兵几乎无法再碰到孟奇了,口中发出怒吼,召唤附近同伴来组成战阵。 他们经过秘法锤炼,力大无穷,能撑起沉重的百炼精钢盔甲,又没有了痛觉和害怕的情绪,自然成为杀人利器,但身形迟缓乃致命缺陷,所以,朵儿察发明了三五人组成的战阵,以相互之力,弥补这一点,效果非常不错,不少成名的轻功高手就是被战阵围住,乱刀分尸。 不过这一次,铁狼兵的同伴未能靠过来,因为江芷微正身姿优美地行走于铁狼兵战阵里,掌中长剑每一次潇洒挥出,都会伴随着一个铁狼兵捂眼倒地的身影,而张远山守得如同磐石,偶尔还击,也必然有铁狼兵无声倒下。 齐正言充分发挥了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的特点,长剑如雾似幻,寒星点点,不时有铁狼兵捂着双眼翻下马匹,原地翻滚。 铁狼兵另外一个弱点就在眼睛! 孟奇对此心知肚明,可自己的戒刀与别人的长剑相比,刺眼这一项“技能”实在有所欠缺。 忽地,他灵光一闪,转过戒刀,用刀背斩击,当当当,不断地斩中面前铁狼兵的头盔。 十几刀之后,那铁狼兵一下呆愣站住,手中长刀无力脱手,眼睛以及头盔其他缝隙处,有一缕缕鲜血溢出,然后软软倒地。 刺字决不会,但咱会震字决啊!孟奇暗自得意了一番。 “四人小队”如猛虎下山,很快将奔向客栈的铁狼兵斩杀一空。 “咦,小紫呢?王大侠呢?”刚才兵荒马乱,孟奇未能发现王晋和小紫不见。 江芷微脚步不停地道:“王晋趁我们吸引铁狼兵注意,已经进了山门,小紫出了客栈之后,不知跑去了哪里。” “不管了。”齐正言面无表情地说道。 孟奇没有反对,自身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去寻找小紫,必须立刻跟入山门。 对于保护别人之事,孟奇目前秉承着一个理念,那就是尽力安心,而现在主要原因是小紫乱跑。 对此,大家很是默契,谁也没再开口,趁着别的铁狼兵追杀江湖义士的时候,闪入了山门,顺着山道往寺内而去。 “进入少林范围,坚守至最后一刻,不得离开少林实际范围,躲入深山,并尽快入寺。”道路旁边,落叶飘舞,汇成了一个个文字。 见状,孟奇悄悄松了口气,刚才为了赶时间,真有生死时速的幻觉。 沿着山路往上,一具具尸体横陈,有江湖侠士的,有少林僧众的,而铁狼兵的极少。 四人没有拖延,很快发现对面山坡处,乌云笼罩,狂风呼啸,铁狼兵围在朵儿察身边,屠戮着驻守此处的少林僧众,而之前混乱的江湖义士们已经少之又少,并且与铁狼兵混在了一起,其中就有魏无忌。 “他们感觉像是奸细……”孟奇凝目一望,低声说道。 江芷微还未回答,朵儿察忽然转头,看向这边山路,黑色眼眸冰冷没有情绪。 “还有先天。”他沉声说道,狂风呼啸而至,清晰可闻。 江芷微握紧长剑,有点畏惧有点戒备又有点掩饰不在的兴奋。 正当朵儿察转身迈步之际,忽有一道身影从天而降,一只枯瘦的手掌握着一串佛珠,打向朵儿察。 手掌不大,隐成金色,可在孟奇看来,却有充塞视线之感。 佛珠之上,一层层金光泛起,隐有禅音响在心底。 乌云散开,狂风变弱,朵儿察面前的十来名铁狼兵忽地发出痛苦惨叫,软倒在地。 没有了痛觉的他们竟然能发出痛苦惨叫! 朵儿察冷哼一声,右手提着的独脚铜人带着飓风挥出。 啪!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一隅,让孟奇看到了那只枯瘦手掌正正拍中铜人。 沉闷的响声之后,一朵朵乌云再次汇聚,风声呼啸,雨点凌落。 这就是开窍巅峰的对决吗……孟奇暗自感叹。 “你的大力金刚掌果然不凡。”朵儿察的声音在风起云涌的中央响起,“可惜,你老了……” “阿弥陀佛,施主何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心寂的声音苍老低沉。 两人交手之处,劲风四溢,让周围铁甲兵摇摇欲坠,根本不敢靠近,而离得最近的铁甲兵已经全部倒地,盔甲之内,全是烂成淤泥的血肉。 江芷微咬了咬贝齿,突然开口:“我去相助心寂大师!若能杀了朵儿察,主线任务肯定能完成。” 这是一个机会,不能放过! 若是任由朵儿察杀掉心寂,那自己等人很可能被他盯上,到时候,就连一分胜算也没有了! 这个道理,众人都懂,所以谁也没有阻止江芷微,反而跟随着她奔去,帮她拦截路上的铁甲兵。 孟奇熟能生巧,不断地用震字决对付铁甲兵,即使累积的力度不够,也会让他们眩晕难战,齐正言则施展开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游走于人群里,飘渺莫测。 张远山见到江芷微加入战团,联手心寂对抗朵儿察,犹豫了一下,靠了过去,虽在掠阵,却在等待着出手的良机。 “咦,王晋。”酣战之中,孟奇看到了王晋,他正对付着铁甲兵,试图寻找机会,溜入寺中。 叮叮叮叮,江芷微剑化白虹,招式精妙,锋芒毕露,可朵儿察以拙胜巧,巨大的独脚铜人将江芷微的剑路完全封死,而且每次长剑击中铜人,江芷微的身形都会忍不住晃动一下,显然功力差了不止一筹,若非心寂挡住了朵儿察的绝大部分进攻,她早就被蛮不讲理的铜人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压垮了。 最为重要的是,伴随着朵儿察的每一次进攻,都有狂风吹拂,严重地干扰了江芷微和心寂的视线和听觉,以二对一,依然处在绝对下风。 心寂脸上忽地泛起潮红,似乎有点无法压制内伤了,他轻叹一声,掌中佛珠突然崩散,一粒粒炸开,化成一尊尊如虚似幻的佛陀。 “一切诸相,即是非相,一切众生,即非众生。” 这一尊尊虚幻佛像齐声诵经,压住了轰鸣雷声,盖过了呼啸狂风,似有一片清净之地生成。 心寂的右掌完全变成金黄,如同黄金如铸,轻轻一掌拍出,就将独脚铜人打穿。 朵儿察首次凝重了神色,弃掉铜人,单拳打出。 啪! 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缠绕在他的拳边。 外景果然已经超过了普通武功的层次,近乎仙人了……孟奇被这样的情况吓了一跳,然后想到自己将来也有这么一天,内心又有点火热。 乌云崩散,狂风平息,雨水停止,两人拳掌相交,就像时间停止,只有电光跳跃。 然后,一道道劲风如龙四溢,心寂口喷鲜血,手掌焦黑,倒飞了出去,朵儿察则脸色发白,连退两步。 这时,一道剑光乍亮,宛如天外青冥,来无影去无踪,美妙得难以描述。 “剑出无我……”孟奇略有些恍惚,而包括铁甲兵在内,所有人都略微怔住。 这是法身级的剑招,涉及了天地之间的规律,哪怕江芷微只是略得皮毛,根本发挥不出万一,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天地枢机变化之感。 这个层次的招数,身法步伐都是无用,悟的是道,斩的是理! 也正因为如此,悟性极高之人才能在境界低时略得皮毛。 “啊!”朵儿察的惨叫响起,宛如闷雷。 随着这声惨叫,狂风平地而起,环绕着朵儿察,而他的左手,牢牢握住了江芷微的“白虹贯日剑”,鲜血横流,却宛如铁石,不动如山,因为剑尖已经插入了他的眼睛,不能再退。 “该死!”他右掌一挥,打在白虹贯日剑侧方,剑身顿时弯起,布满了裂痕,弹出了眼眶。 江芷微虎口崩裂,却紧握住长剑,没有脱手,但嘴角有鲜血溢出,脸色亦是雪白,显然受伤不轻。 朵儿察眼眶暗红血液夹杂奇怪液体缓缓流出,整个人装似疯魔,一个跨步,就要将江芷微毙于掌下。 “剑出无我”虽然层次极高,但江芷微只是略得皮毛,还无法击败强过自身很多的朵儿察。 忽然,又是一道剑光亮起,像是黑夜里朦胧的星光,飘渺无踪,却杀气凛然,正是等待良机的张远山。 朵儿察再次怪叫一声,已被“昏天黑地”刺入肋下,他奋起神勇,袖袍一挥,将张远山击飞出去。 张远山口吐鲜血,胸口凹陷,好不容易才挣扎站起,似乎已经没有了战力。 朵儿察最恨江芷微,誓要将她碎尸万段,可正要进攻,却看到心寂归来,双掌金黄似佛。 “哼!”他自忖伤势,竟然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铁甲兵潮水般退去。 “他的伤势不算太重,稳住之后必然再来,各位不如就此散去。”心寂沉声说道。 第三十七章 义薄云天属小孟 就此散去?开什么玩笑!孟奇暗自腹诽,正气凛然地站了出来:“方丈大师,可当我等是贪生怕死之徒?” “阿弥陀佛,老衲不是这个意思,几位施主都有伤在身……”心寂依然要劝众人离开,但他不可能明说少林已经决定放弃这片基业,再是守卫也无用。那样很容易被朵儿察知道,强撑住伤势进攻,让僧众们来不及撤离。 “方丈大师,莫非你嫌弃我等受伤无用?”孟奇一脸义愤,熟练地扭曲了心寂的意思。 此时,少林寺的首座长老们都赶到了心寂身后,防止孟奇等人突然偷袭。 听到孟奇的话语,自承武林正道的众僧自然不会光明正大地说确实无用,支支吾吾,竟无人回答。 “老衲重伤,江施主和张施主亦是如此,而朵儿察根本未损,此战实在希望渺茫,诸位施主非我少林弟子,为何要挥霍性命,留守少林,做这玉石共焚之事?哪怕少林之中,有这等决心之僧人,也是少之又少,因为实在毫无意义,恐怕只有老衲等行将圆寂之辈,才会舍得这具臭皮囊。” “诸位施主何不留住有用之身,以待来时?” 心寂就差直说只有老衲要死守少林,别人都可能逃离,你们这群毫不相关的陌生人逞什么英雄,发什么疯? 孟奇上前一步,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地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死有轻于鸿毛,亦有重于泰山,我等舍生取义,正在今日!” 包括心寂在内,所有僧人都听得目瞪口呆,他们还从未见过这种********要为了救人而牺牲自身的人!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我们根本不想让你救啊! 孟奇说完之后,忽然觉得“阿弥陀佛”配后面热血慷慨的话有点违和,但他马上就自我安慰道,反正这年头流行画风不对! 见众僧愣住,孟奇昂起脑袋,做侠肝义胆义薄云天状:“今日之事,不是少林要不要救的问题,而是我等要向天下苍生昭示,这世上还有慷慨赴死之人!” 江芷微抬起手,捂住嘴巴,强忍着笑意,苍白的脸上憋出了一抹潮红,齐正言嘴角抽搐了一下,暗自庆幸自己与孟奇说话不多…… 心寂沉默半响,看了看仓促服食丹药后打坐稳定伤势的张远山和茕茕孑立衣衫飘舞的江芷微,叹了口气道:“张施主与江施主伤势沉重,此时下山怕也难以突破铁甲兵的封锁,还是入寺以待时机吧,德空,速去取小还丹给几位施主。” “几位施主,入寺之后,烦请你们镇守后山,以防蛮族高手攀崖而入。” 他将孟奇等人安排在了基本不会有谁来进攻的清净后山,也避开了寺内撤离的密道。 “多谢方丈大师。”孟奇悄然吐气,这是最理想的发展了! ………… “方丈,那小沙弥是不是脑袋有恙?”回到大雄宝殿,心禅略有点气恼地开口,“你为何要留下他们?” 心寂本待说话,忽然脸如金纸,继而雪白,连续变化了几次后,才勉强稳定,可看起来却像一下老了二十岁。 “师父,您没事吧?”他的弟子关切地问道。 “还死不了。”心寂平淡地说道,“好在刚才吓退了朵儿察,有了缓气之机。”他的伤势似乎愈发地重了。 他侧头看着心禅:“江施主、张施主与朵儿察交手时确实在拼命,非是奸细,而老衲观他们心意甚坚,若不让他们入寺,怕是会死守山道,故而让他们去看守后山,以答此番恩情,了却因果。” “后山除了舍利塔,并无要紧之处,不用担心朵儿察之人偷袭,等弟子们通过密道撤完,再告知他们真相,让他们也从密道离开,若朵儿察来袭的早,以后山的状况,他们当能守到最后,到时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应该不会再死守了吧……” 心寂说得不太有把握的样子,刚才孟奇的“慷慨激昂”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心禅沉着脸道:“榆木脑袋,怕是无解。方丈,秘籍、丹药等已经挑出重要的装好,现在就安排弟子撤离?” “嗯。”心寂点了点头,回首望向金身佛像,神情变得安宁淡然。 ………… “总算入寺了。”走向后山的道路上,孟奇长吁短叹,还好自己“演技”不错。 江芷微行走的很缓慢,但脸上不见一点迷茫忧伤,轻笑道:“不知心寂大师等高僧会如何看待你这个小和尚?” 脑残儿童欢乐多……孟奇默默腹诽了自己一句,要不是任务压迫,我乐意这样吗? 然后,他“正色”道:“一定是被我的侠肝义胆义薄云天震动了,只差纳头便拜了。” “反正刚才看到小和尚你特正经特严肃特激昂地说着那些扭曲的话,我就,我就想笑,哈哈……”江芷微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可笑着笑着,声音就戛然而止,脸上浮现出少许痛苦。 “江姑娘,你伤势如何?”孟奇担忧地问道。 江芷微吐纳了几下道:“即使开了四窍,以我的境界,用‘剑出无我’还是艰难,一剑之后,虽未脱力,但也只剩下三成功力不到,之后又被朵儿察劲力所伤,十停里剩不下一停,半日之内,估计也就只能仗着剑法对付对付铁甲兵了。” 她描述的很详细,因为若是让同伴误判了自己的实力,有敌人来袭时,很容易出现策略上的问题。 “张师兄呢?”齐正言看着胸口有点凹陷的张远山。 张远山苦笑道:“还好这次带来了伤药,又有少林小还丹相助,否则怕是行走都艰难,呵呵,现在连对付铁甲兵都吃力了。” 王晋跟着众人,但一直没有说话,目光游移,打量着寺内佛殿和经过的道路。 走着走着,孟奇忽然愣住了,因为眼前的后山与自身少林的后山一模一样!连那座舍利塔也一样! 不会吧,像到这种程度……孟奇没来由感到一阵胆战心惊。 “一样?”江芷微察觉到孟奇的异常。 孟奇点了点头,语气郑重地道:“虽然我只去过后山一次,但与这里确实一模一样。” 不会这里也有镇压的妖魔鬼怪吧? 额,应该不会,以这个世界的力量层次,若有妖魔鬼怪,早就统治天下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压得极低,以防前面引路的小沙弥听到。 走了一会儿,小沙弥停住,一本正经地双手合十:“诸位施主就在这里守卫吧,过了前面道路就是后山舍利塔,不便外人进入。” 孟奇一下有了种恍然如梦的感觉,因为停留的地方正是前几日自己看守的地方! 两座崖壁对立,夹出一条狭窄道路,前方左右各是茂密森林。 “这是巧合,还是有某种联系暗藏在内……”到了这个时候,孟奇不用看也知道,左右侧树林看似漫无边际,其实多走几步,就能看到悬崖了。 他又惊又疑地想着心事,其他人则听着小沙弥介绍附近的地形,方便最后撤离。 而小沙弥似乎得到了上层授意,将地形讲的异常详细。 “咦,没说崖壁那条密道?不对,想太多了,这个世界没有妖魔鬼怪,谁来开辟那条密道?两个世界的少林终究还是有所不同吧,毕竟这里是少华山,不是莲台山……”孟奇听着听着,脑海里猛地冒出了“真观”钻出来的那条密道。 “齐师兄,小和尚,这段时间就拜托你们了。”等到小沙弥离去,江芷微拿出拇指大小的羊脂白玉瓶,倒出一粒红彤彤的丹药,和着小还丹一起服下,开始打坐调息,恢复伤势。 张远山伤势更重,顾不得王晋在旁,同样直接坐下,调理气血。 王晋沉默着看了他们好一会儿,又看了看一脸戒备的孟奇,踱步到旁边,闭眼打坐,似乎在恢复精神。 孟奇和齐正言轮流着警戒,过了大概半个时辰,远方突地传来阵阵微弱喧嚣。 “朵儿察又来了?”孟奇抬头望向寺庙方向,果然看到那里乌云密布,银蛇乱舞,部分地方火焰腾起,浓烟滚滚。 他下意识握紧了刀,等待着最后之战的开始。 这时,王晋猛地站起,也不与孟奇等人打招呼,直接就向着少林方向奔去。 “他想做什么?”孟奇愕然开口。 齐正言没什么表情地道:“不用管他,留下来反而芒刺在背。” 王晋快如奔马,内心隐隐有点激动,他出身草莽,所得武功皆是平凡,好不容易才走到了开窍这一步,算是入流高手了,可是,再想走下去,他又缺了这个境界的秘籍,所以,对他而言,轮回世界是机遇,现在也是机遇! 这个少林虽比真正少林差很多,但从心寂方丈身上可以看出,他们的武功直指外景,不缺乏凝练穴道,开天生九窍的步骤! 现在正是少林混乱之际,抓一个首座或长老拷问秘籍,根本无人发现,只会以为死于朵儿察他们之手。 反正任务只是坚守少林,没说不能伤害少林僧众! “可能想趁混乱得点好处……”孟奇看着王晋背影,随意猜测道。 突然,旁边森林内有一道道银芒射出,快得难以想象,直接命中了王晋。 雨打芭蕉叶的嘈杂响声传来,王晋浑身皆有小股鲜血喷出,像是被戳破了的水囊,然后,他表情残留着少许喜悦地仰面倒地。 “浪费了我的暴雨梨花针……不过,谁叫大将军让我不放走一个呢,嘿,你们竟然敢刺瞎大将军一只眼睛!”森林内走出一个剑眉星目的年轻人,他面带微笑,将手中黑筒直接扔到了地上,很有礼貌地拱手道,“在下汤顺,外号‘掌上乾坤’,来送你们去见西天佛祖,南无阿弥陀佛。” 第三十八章 掌上乾坤 话音刚落,汤顺步伐陡然加快,像是一头疯牛冲向目前还能站着的齐正言和孟奇。 虽说他武功在四大高手里垫底,但怎么也是开窍期的强者,齐正言不敢大意,长剑一圈,抖出一个圆弧,宛如落日萧萧而下,防守的水泄不漏,意图先行稳住,在孟奇配合下拖到江芷微和张远山结束疗伤,起身联手。 他并非没有与开窍强者交手的经历,无论是门中对练,还是隐皇堡任务,都不乏只开了眼窍的对手,因此对自身严谨沉稳的长河剑法颇有信心,哪怕战胜无望,拖延片刻还是能办到的,更别提现在又学会了部分“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暗藏于本门剑法之中,灵动莫测,或许还能伤到汤顺,削弱他的实力。 到时候,江芷微和张远山即使只能发挥出两三成的的水准,依仗剑法精妙和人多势众,还是有望击退汤顺或支撑到主线任务完成的。 孟奇大概能猜到齐正言的心思,神行八步展开,闪到侧面,当头就是一刀,配合得颇为默契。 就在齐正言和孟奇招式将尽未尽之时,汤顺突然前扑,主动撞向剑尖,如同自杀! 糟糕! 这反常变化激起了齐正言的警惕,可汤顺眼力极准,时机把握得异常精确,让他来不及收剑回防,改变招式,只能身子一侧,塌胸缩肚。 噗,长剑如中败革,发出沉闷响声,孟奇当头一刀则由于汤顺突然前扑,只能斩到他的背部,划破了衣裳,露出了黝黑肌肤,留下了白色划痕。 掌风凌厉,齐正言长剑脱身,整个人横飞了出去,口中不断有鲜血喷出,重重摔落在地。 横练功夫? 圆满的铁布衫? 孟奇向后一躲,又诡异地往左一扑,避开了汤顺打飞齐正言之后的随意一击,内心震惊异常。 这么多天来,都是自己仗着铁布衫抢攻,以快打慢,以小伤换大伤地击败敌人,端得上顺风顺水,可现在,却要面对一个铁布衫比自己还强,武功比自己还高的恐怖对手了! 江芷微和张远山脸上都闪现出一抹潮红,强行中断了疗伤,提起各自长剑,准备加入战团。 齐正言落地之后,挣扎了几下才勉强站起,刚才那一掌,他虽及时避开了要害,但汤顺实力强横,终究让他受创不轻。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面对汤顺这可怕敌人,孟奇只能四下游走,仗着神行八步勉力支撑。 双方实在差距太大,否则孟奇肯定会选择真妙对付自己时的策略。 而现在,孟奇虽步伐诡异,活动空间却一点点被汤顺压缩,要不了多久,就会避无可避了。 “江姑娘、张师兄马上就到了……”孟奇咬着牙,全神贯注于躲避,这样的压力和危险之下,他对“神行八步”的精髓似乎又有了更进一步的掌握。 “哈!”就在这时,汤顺突然吐气开声,如同钟鼓齐鸣。 嗡!孟奇顿时感觉耳朵嗡隆,心浮气躁,头晕眼花,四肢发软,脚步为之一缓。 啪!汤顺趁机赶了上来,右掌一挥,正正印在孟奇背部。 孟奇眼前一黑,背部麻痹,腾空而起,身体发出啪啪啪的炒豆子响声,口中鲜血止不住地喷出。 剧烈的疼痛让落地的孟奇醒转,恰好看到江芷微和张远山一攻一守,接住了汤顺。 强忍住晕厥过去的冲动,孟奇勉力调息了几下,醇厚的少林内力缓缓流转,如同一股清泉,消除了众多不适,稳定住了孟奇的伤势。 “伤势并不重……”孟奇审视着自身状况,“但铁布衫完全破功了……” 由于汤顺这一掌受到江芷微和张远山的侧击,未能发挥全力,孟奇又有小成的铁布衫护身,因此只是轻伤和铁布衫破功,尚存蓄气小成的实力。 但没有了铁布衫,孟奇实力下降起码七成! ………… 大雄宝殿内,笃笃笃的木鱼声没有间隙地回荡着,营造出一种奇妙的庄严肃静。 心寂盘腿坐于金身佛像前,神情平和淡然地敲着面前的老旧木鱼,不似大敌将至,反而像在进行每日的功课。 “心寂和尚,你倒是得了几分禅意。”外面天空昏暗,铅云低垂,银蛇闪现,大雨磅礴,一道人影缓步走过屋檐滴水形成的“帘幕”,踏入了大雄宝殿,正是大将军朵儿察! 他身着蛮族黑袍,被江芷微刺瞎的左眼并未闭着,而是怒目圆睁,露出让人心悸的黑暗和空洞。 “可惜未能劝得施主放下屠刀。”心寂停了木鱼,施施然说道。 朵儿察嘿了一声:“屠尽众生既为佛!” 随着他这句话,大雄宝殿内狂风呼啸而起,吹灭了一根根蜡烛。 心寂不慌不忙,再次敲响木鱼,口中庄严念道: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 他左掌之中,忽然冒起一阵琉璃佛光,传来禅音阵阵: “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佛光汇于心寂身上,让他宛如一尊庄严佛像,与背后金身雕塑,一小一大,一虚一实,一动一静,形成难以描述的胜景。 朵儿察表情凝重下来:“你居然舍得这么多舍利子。” 他右拳挥出,身前狂风凝成巨龙,天空闪电劈于殿顶。 “……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心寂左掌拍出,佛光大盛,金刚怒目。 ………… 孟奇鲤鱼打挺而起,寻觅着自己脱手飞出的戒刀,并全力观察着江芷微和张远山之战,同时,他眼角余光看到,齐正言捡起了自身长剑,略有点犹豫地站在那里。 张远山长于大极守势,江芷微剑法凌厉无匹,一守一攻,居然暂时拦下了汤顺。 本来以他们当前的状况,汤顺抢攻几招,就能强行打破张远山的防守,但每到关键时刻,江芷微的“白虹贯日剑”就如出洞毒蛇,灵动又可怕地刺向他的几处罩门,逼得他不得不放弃进攻,转为防御,给了张远山喘息之机。 而若想先击败江芷微,他又无法突破张远山的剑势。 看到这样的状况,孟奇内心暗喜,齐正言应该不会犹豫了,有自己和他相助,江芷微和张远山当能死死拖住汤顺,等待任务结束。 正当孟奇找到自己的戒刀,准备加入战团时,张远山的身体突地颤抖起来,剑势猛然变缓。 糟糕,他的伤势无法压制了! 这句话刚刚闪现在孟奇脑海,他就看到汤顺抓住机会,一掌拍飞了张远山的长剑,左脚踢在他的侧肋,直接将他踢得横飞出去。 张远山肋骨断裂的响声清晰可闻,落地之后,更是鲜血狂喷,想要站起却力有未逮,处在了重伤濒死的状态。 没有了他的防御,江芷微立刻直面了汤顺,两三下之间就因为伤势不稳,力气不济,动作比不上全盛时灵敏迅捷,被汤顺觅得良机,用左掌硬挨了一剑,欺近身前,右肩发力,将她撞飞。 江芷微衣衫飘舞,牙关紧咬,可嘴角的鲜血却像不要钱般溢出,纵使如此,她依然紧握住了长剑,落地之后,勉强用剑身杵地,支撑着不倒。 “很巧妙的卸劲功夫……”汤顺怔了一下,赞叹了一声,他原本以为这一击能直接杀死江芷微,谁知只能重创,“可惜,可惜,你现在连孩童都打不过了……” 他环视四周,见伤的伤,弱的弱,暗自得意起来,朗声大笑:“你们的武功都精妙异常,显然传承不凡,不如教导于我,我也让你们死得轻松一点,可好?” 说着,他看向江芷微:“你这小姑娘长得好生俊俏,实乃汤某生平仅见,若非大将军死令,我说不得会怜香惜玉,嘿嘿,我最喜欢你们这种武功高强,看似刚烈的侠女了,若是抱到床上,看你求不求饶……” 江芷微神情异常恼怒,可她现在的伤势,连说话都甚是艰难,只能大口地喘着气。 汤顺一边说,一边走近江芷微和张远山,侧对着孟奇和齐正言,打算靠语言和气势给他们死亡的压力,逼问出神功秘诀。 其实,他有逼问的独门手法,歹毒异常,但江芷微和张远山伤势极重,离死不远,如果用上这手法,很可能什么都还没问就“结束”了。 “你这小和尚看什么看?武功平凡,实力又低,嗯,不如先杀你。”汤顺决定杀鸡儆猴,挑上了最没有逼问价值的孟奇。 孟奇嘴上秽言不断地怒骂着,内心却奇异的平静,不断地思考着应对的办法。 虽然他知道以双方的实力和状况对比,希望极其渺茫,但并没有崩溃,试图把握那一线生机。 “用神行八步闪到那里……斩他要害……”孟奇看着汤顺一步步靠近,准备做拼死一搏。 “如果不搏,注定死亡,那还不如豁出去!” 汤顺笑眯眯地走向孟奇,目光却看着江芷微和张远山,等待他们屈服。 “小和尚,你说我是先卸你的左手,还是右腿呢?或者你想先做阉人?”汤顺呵呵笑道。 话音刚落,他的表情突然僵住,一道白色的光芒在齐正言手中绽放,越来越亮,越来越炽,照耀了每一个人,打在了猝不及防的汤顺身上。 汤顺的怒吼声里,一道道厚布被撕裂的声音响起,而这时齐正言手中又是一道白芒飞出,耀眼夺目,更为凛烈,“飕”的一声打在了汤顺勉强抬起阻拦的右掌之上,直接洞穿,正中胸口。 “子母离魂镖?”孟奇依稀觉得眼熟,那是以前看小说时,给自己留下过深刻印象的唐门暗器。 不过他来不及细想,刚才谋划的进攻尽数变成了本能,一闪一矮一滚,钻到了汤顺身前,长刀上戳,从****罩门贯入了汤顺小腹。 孟奇用力一转,鲜血当头淋下,热气翻滚。 他顾不得继续用力,弃刀滚开,以避汤顺临死反扑。 汤顺惨烈的叫声回荡在后山,如孤狼泣月,似恶鬼哭坟。 惨叫渐渐变低,汤顺双目圆睁地软倒,胸口扎着一只奇形飞镖,下身血肉模糊。 发出“子母离魂镖”后,齐正言仿佛站都站不稳了,跪倒在地,大口喘气。 “他什么时候兑换的‘子母离魂镖’?哪来的善功?”孟奇抹了把脸上污血,“难道他把自身的浣花剑派武功统统兑换了?” 第三十九章 意外之财(求点击求推荐) 地上污血蠕动,书就斗大血字: “支线任务一:杀死敌对阵营四大先天高手之中的‘掌上乾坤’,齐正言奖励八十善功,真定奖励五十善功,江芷微、张远山各奖励二十善功。” 有了任务完成的提示,孟奇彻底放下心来,但依旧习惯性地拿着刀走到汤顺的尸体前,戳了几下,以防诈尸。 “看来这个支线任务的奖励主要是根据双方实力对比来算的……”孟奇随口对齐正言说道,然后快步走到江芷微面前,关切地询问“江姑娘,还有疗伤的丹药吗?” 上一次在大雄宝殿围杀“百变书生”,因为江芷微和张远山实力无损,强于敌人不少,所以最后的奖励相对较低,而这次,江芷微和张远山不仅实力不足三成,还强行中断了调息,伤势不稳,自己和齐正言与汤顺的实力又差距甚大,善功方才如此丰厚。 江芷微说话艰难,轻轻点头,左手指了指腰间。 孟奇伸手过去,摸到了瓶装事物。这是拇指大小的羊脂白玉瓶,打开之后,清香扑鼻,一枚暗红色丹药静静躺在里面。 孟奇倒出丹药,喂入江芷微口中,看着她艰难吞咽,盘腿坐下,闭目打坐。 然后,孟奇没有耽搁,又跑到了张远山身前,询问起他有无疗伤丹药。 张远山比江芷微伤势更重,双目无神,呼吸微弱,动弹不得,好不容易才沙哑开口,挤出了两个字:“胸……口……” 孟奇伸出手去,在他怀里一阵摸索,果然找到了一个白玉瓷瓶,里面装着五六丸青碧丹药,香气怡人,宛如雨后清竹。 这时,齐正言服食自家带的丹药后,恢复了一点精神,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看着孟奇给张远山喂食丹药。 “若是没有‘子母离魂镖’而杀掉汤顺,我们的奖励会更高。”齐正言一边回答孟奇之前的问题,一边蹲了下来,熟练地处理着张远山断掉的肋骨,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帮助他摆出五心向天,打坐调息的姿势。 孟奇看得颇为羡慕,自己刚刚武道入门,还没机会学习处理各种伤势的知识。 齐正言喘了口气,自顾自地说道:“你一定很惊讶我为什么有‘子母离魂镖’,呵呵,你未必知道什么是‘子母离魂镖’。” “戚姑娘兑换秘籍杂学的举动给了我提示,悄悄将长河剑法、落日心法等武功换给了‘六道轮回之主’,攒到了一百五十善功。我原本想着兑换‘天聪丸’,但这一个月之中,最后的窍穴未能凝练完成,即使有‘天聪丸’,也无法突破,所以,第二次进入时,我想到了你之前说的‘兑换暗器和毒*药自保’,于是决定暗藏一个撒手锏。” “戚姑娘兑换过的‘唐花’很符合我的要求,可成品的善功价格太高,我又没时间钻研,后来,我看中了‘悲酥清风’,可施展环境和手法太有限制,价格也贵,小小一瓶配解药就得两百善功。” “几经挑选,我选中了‘子母离魂镖’,价值一百三十善功,能杀开窍高手,可想不到的是,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场,真定师弟,是不是很惊讶?” 孟奇看着絮絮叨叨的齐正言,嘴角抽搐了一下道:“齐师兄,其实我惊讶的不是这个。” “啊?你惊讶什么?这‘子母离魂镖’施展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容易,原本只有开窍高手才能使用,但在特殊手法配合下,蓄气大成者以自身重创为代价,还是能发出的……”齐正言愣了愣,详细地解释起子母离魂镖的事情。 被反噬重创的事情,他没有隐瞒,因为他现在的状况,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孟奇忽地笑了一声:“齐师兄,我惊讶的是你重伤之后,仿佛变了个人,不再那么沉默寡言,唠叨得像个老婆子。” 子母离魂镖的事情,我早就猜到了好不好! 齐正言默默地转过头,看着张远山疗伤,然后自身也盘腿坐下,试图恢复点功力。 过了片刻,张远山的呼吸由微弱变得清晰,孟奇顿时放下心来,他总算保住了性命,而另外一边的江芷微,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也恢复了一点光泽。 张远山初步稳定伤势后,缓缓睁开眼睛,指了指白玉瓷瓶:“草木生生丸,你也服一粒。” 他怕牵动伤势,尽量言简意赅地说道。 孟奇只是轻伤,这丹药又无法恢复铁布衫,所以之前不甚在意,但既然张远山提及,他也老实不客气,倒出一枚丹药,吞了下去。 清凉之气弥漫胸腹,孟奇内力随之运转。 忽然,他脑袋一清,记起一事,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王晋尸体附近,将那圆滚滚的黑筒拾了起来。 “这可是暴雨梨花针啊!比‘唐花’还贵的暗器!”孟奇心喜难耐,翻来覆去地观看着暴雨梨花针的针筒,摩挲着上面的机括。 哪怕已经发射了银针,暂时无用,这东西也价值连城,大不了回去后,向六道轮回之主兑换相应银针补齐。 在“兑换谱”上,光是使用过一次就报废的“暴雨梨花针”就价值四百个善功,自己手中这件应该可以使用两三次! 而兑换银针装填,孟奇之前虽未细看,但猜测也不超过一百善功。 一直处在“贫困艰难”状态的孟奇,忽然觉得自己要“发达”了。 ………… 大雄宝殿处处断壁残垣,坍塌堆积的梁木正燃着烈火,磅礴大雨浇在其上,不时发出一阵白烟。 天色漆黑,闪电停止,这一片宛如鬼蜮。 两道人影一追一逃,向着后山而去,快得如同飞鸟。 前者佝偻着身体,佛光点点消散,后者飓风缠绕,势如天魔。 后山最高的悬崖之上,一座通体琉璃覆盖的小塔耸立于此,在星光照耀下,流转着清净庄严的意味。 乌云聚集,星光被遮,琉璃黯淡,心寂逃到此处后,忽地停住身形,盘腿坐于塔前,脸上浮现淡然微笑。 “明白自己逃不掉了吗?”朵儿察左胸衣衫破裂,有一个清晰手印,仿佛黄金所铸。 而心寂相应位置,一道拳伤贯通了身体。 ………… 孟奇将小巧的“暴雨梨花针”针筒塞入怀里,走到王晋尸体旁边,打算将一根根泛着幽蓝色泽的细针拔起,看能不能节省点善功。 就在这时,他眼前忽然一暗,已有乌云遮蔽了此处星空。 一朵朵乌云汇聚,风声渐渐猛烈。 “朵儿察来后山了?”孟奇吓了一跳,顾不得拔毒针,跑回了江芷微三人打坐调息的地方。 刚要开口,他又看见远处琉璃佛塔冉冉生辉,于是有所了然地道:“朵儿察应是追心寂大师到此,我们不如先躲避一下,免得他击杀心寂大师后随手干掉我们。” 毕竟他的左眼瞎掉全拜江芷微所赐,对此恨之入骨,而到时他肯定不介意顺手把自己等帮凶一起杀死。 江芷微、张远山正是调息伤势的关键时刻,勉强点了点头,认同孟奇的意见,让他做主。 他们此时若中断疗伤,将毫无行动能力,所以,中不中断没有区别。 齐正言主要是遭了反噬,尚保留着基本的体力,脸泛潮红地中断调息后,直截了当地问道:“躲去哪里?” 孟奇看了看左右森林,下意识指着熟悉的右边:“先躲去林里。” “以朵儿察的境界,这种程度的林木对他感官的阻挡并不大。”齐正言有点犹豫。 孟奇坚决地道:“心寂大师若死,少林很快就会沦陷,我们的主线任务也将完成,只需要躲开朵儿察片刻,就能返回轮回空间了。” 他现在有些懊恼自身对暗器知识了解不多,否则将毒针拔起,重新装填入暴雨梨花针针筒内,还能多一点反击的手段。 不过毒针用过一次,毒性大减,也很难威胁到朵儿察了。 事情紧急,齐正言不敢多说,只能选择相信“少林和尚”真定,转身背起张远山,与背着江芷微的孟奇并肩跑入林内。 跑了一段距离,孟奇突地停住脚步,表情愕然地愣在了那里,因为那块赤色巨石正耸立于熟悉的地方。 真有这块石头? 难道这里也有密道? 孟奇又惊又愕,情绪起伏难以平复。 轰隆! 闪电劈下,雷声炸开,雨水骤降。 “朵儿察……”孟奇沉默了一下,忽然想到,若自己等人躲入密道,当能避开朵儿察的搜索,而这个世界应该没有妖魔鬼怪,密道内的危险并不会高。 “就躲在这里?”齐正言望向孟奇,“唉,早知道多准备一点暗器毒*药的,实力弱小时,它们的效果真的不错……” 孟奇没有理睬又变得唠叨的齐正言,背着江芷微上前几步,走到赤色巨石之后,学着真观的样子摸索了起来。 真有机关?!孟奇忽地摸到一块能活动的凸起。 他深吸口气,轻轻一扳,扎扎扎的声音微弱响起,入口出现在了崖壁之上! 还真有?!孟奇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齐正言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黑暗无光的入口,想不通他什么时候把这个少林的密道打听出来的。 第四十章 石室 琉璃塔下,心寂的笑容宁静安闲,看着状似天魔的朵儿察,平和开口:“施主,你的伤势并不轻。” “那又怎样?杀你绰绰有余!”朵儿察冷冷说道,然后合身上扑,拳绕飓风,电照长空,凶蛮不可一世! 心寂笑得愈发淡然,声音空灵而祥和: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声音不大,回荡在四周,心寂右手抬起,做拈花之状。 他的背后,琉璃佛塔冉冉生辉,一道道佛光洒出,一声声禅音飘渺: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佛光点点,仿佛一个个罗汉金刚,菩萨佛陀,共同发出庄严又空灵的禅声。 朵儿察目光一凝,脸上首次出现惊愕的神情:“你竟能‘舍身’?” “老衲只是近年略有领悟。”心寂的身影渐渐变淡,一点点融入佛光之中,消散于天地之间。 “该死!”朵儿察黑袍鼓起,一道道狂风卷来,将他衬托得仿佛人形风暴,并有丝丝电光环绕。 心寂的肉体彻底崩解,所在只余淡淡身影,呈拈花状的右手轻轻拂出,笑得纯净坦然,不着一点尘埃。 满天佛陀菩萨消失,佛光尽数融于这一指,周围变得安宁祥和,只有禅音依旧回荡: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 扎扎扎,孟奇和齐正言入了密道,在内壁摸索了一阵,终于找到了合拢的机关。 “这下朵儿察应该发现不了我们了……”孟奇用废话掩盖着内心的狂风巨浪。 齐正言从怀里掏出火石和火折子,驱散了黑暗,照亮了附近。 这是一条两人宽的甬道,头顶石块参差不齐,左右石壁粗糙起伏,青苔覆盖。 “不像纯粹人工开凿的,应是天然通道改造而来。”齐正言仔细打量了一遍,快走几步,在前方平缓宽敞处将张远山放下。 孟奇按捺住内心情绪,学着齐正言,挑了一块缓和的地面,放下了江芷微,然后“郑重”地道:“齐师兄,我去前方探探路,免得里面藏有敌人而不知。” 连个普通小沙弥都能出入后山,孟奇相信这里只有舍利塔,并没有妖魔鬼怪,于是壮着胆子,打算探索一下这条密道,既然两个世界少林寺的地形如此相像,那这条密道的尽头也许能昭示出自身少林密道的秘辛,或许自己会因此得到不菲的好处。 而且,对“无限流”比较“了解”的孟奇,在上次轮回结束知道有“任务评价”后,就对这方面有所猜想,探索隐秘也许是任务评价的重要参考标准。 齐正言面无表情地看了孟奇一眼,从怀里拿出另外一个火折子,点燃后递给孟奇:“真定师弟,麻烦你了,我得在这里守着张师兄他们,免得有毒虫长蛇侵扰。” 啊?孟奇准备了满肚子的说辞,想让齐正言不要跟着自己探索,毕竟里面到底有什么,还很难说,要是他因此而起了贪心,事情就麻烦了,可想不到的是,齐正言居然如此知情识趣,自己一句话都还没说,他就自告奋勇地留下来看守了! “那有劳齐师兄你了。”孟奇没有纠结此事,点燃火折子之后就往着密道深处行去,一边戒备着前方黑暗里可能存在的敌人,一边警惕着背后也许会出现的偷袭。 等到孟奇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脚步声越来越远,张远山突然睁开眼睛,虚弱但平稳地道:“齐师弟,想不到你会直接选择留下。” “我身受反噬,实力大降,非是真定师弟对手。”齐正言靠着墙壁,盘腿坐下,语气平淡地回答,“若贸然跟去,遇到那种只能一个人知道的秘密或宝物时,你让真定师弟杀我,还是不杀呢?人皆有贪欲,我不会冒险去‘考验’真定师弟的佛心,所以干脆留下。” 张远山轻轻颔首,忽地笑道:“你重伤之后,果然话变多了。” 齐正言一张脸顿时黑了下来,扭头看向旁边。 张远山笑了笑,再次闭上双目,继续疗伤,江芷微一直全神贯注,仿佛对身外之事毫无所觉。 沿着密道,孟奇前行了一阵,自觉已经深入后山。 火光闪烁,昏黄的色泽将道路染得沉闷黯淡,让孟奇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似乎火折子随时会熄灭,世界随时会复归黑暗,而妖魔鬼怪亦将从黑暗里涌出,将自己生吞活剥。 又前行一段,孟奇疑惑地停住了脚步,因为好像已经走到了密道尽处,山壁成半圆形,环出了疑似开放石室的地方。 那里有一个腐烂的蒲团,有石床石桌。 “难道是哪个高人隐居之地?”孟奇暗自猜测,再次戒备地观察了四周一遍,然后迈步走了过去。 到了近前,火光映射到山壁之上,孟奇隐约看到了几排文字。 “咦,是梵文。”孟奇好歹也是讲经堂的“尖子生”,对梵文并不陌生,眯起眼睛,努力地辨识。 “若不入红尘,不历苦海,不背戒律,如何知晓清规真意,如何勘破世事虚幻,照见自身佛性,证得真空妙有?” 孟奇的梵文造诣并不精深,非常艰难才把话语贯通,还不保证没有错误和疏漏,当然,大体意思,他已经领会。 “这话倒是颇有几分玄奥……”孟奇低声自语,火把下移,照向署名处。 “阿……难……阿难?”孟奇惊讶地嘴巴都合不拢了,这不是佛祖坐前的尊者吗? 等等,好像有他破戒而去的佛经故事! “阿难”名字的梵文笔走龙蛇,刀削斧刻,隐有几分锋锐蕴含其中,又藏有淡淡安宁禅意,孟奇目光被吸引,右手前伸,试图抚摸一下。 手掌刚刚接触其上,孟奇突然感觉到透骨寒意,眼前迸发出一记刀光,如真龙入海,似猛虎归山,种种阻碍,一刀之下,皆是斩断。 刀光慑人,孟奇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光临身,演变出诸般变化,幻化成红尘万丈。 生者苦,老者苦,病者苦,死者苦,刀光衍化出无穷奥妙,最后归于一刀,斩破周身枷锁! 光芒之中,孟奇隐约看到了一位僧人,不知老幼,不辨美丑,只能依稀感受到他满脸的苦色和沉重决绝。 火光昏暗,山壁梵文归于尘埃,瑟瑟飘落。 孟奇这才回过神来,略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场景,刚才是怎么回事?那刀光变化、红尘悲苦的意味似乎还深深地印刻在自己脑海内。 尘埃落地,结成文字: “获得‘阿难破戒刀法’真意传承,悟得‘阿难破戒刀法’第一刀‘断清净’残式。” 孟奇的嘴巴好半天才合拢,总算明白自己遇到了什么,按照江芷微之前所言,法身和部分外景巅峰级的神功与招式,都不立文字,真意传承,只不过寄托真意的事物,有的只能承载一次,有的可以传承多年,而从真意之中,悟多悟少,能不能悟,就是个人自身的问题了,而等到彻底掌握这些神功和招式,本身又能留下真意传承。 所以,江芷微才能悟得“剑出无我”的皮毛,而她悟出的内容若变成秘籍,顶多价值八九百善功,不足原本十分之一。 “我记得寺里的‘阿难破戒刀法’不是真意传承啊……”孟奇疑惑地想道,因为金刚寺擅长刀法的缘故,玄心特意提过少林有一门可以媲美他们的“阿难破戒刀法”,属于外景巅峰级,圆满之时,能触摸到天地法则,同时,他还提到前代有高僧借出秘籍,掌握了这门刀法,成为刀道大家。 因此,孟奇知道这门刀法在少林寺内属于秘籍传承。 由于对寺内典故了解甚少,孟奇一时没有猜测的方向,而且他顾不得猜想,赶紧闭上眼睛,专心致志地回想刚才所得,将“断清净”残式的变化翻来覆去的琢磨。 要知道,“阿难破戒刀法”的兑换价格可是九千善功,总纲三千,每一式一千二百,忘了就亏大了! 而自己得到真意传承,就相当于得到总纲,只不过是需要慢慢琢磨,慢慢领悟的总纲,并且,比起总纲,真意传承还能直接悟出五式刀法。 当然,这对悟性的要求极高,比如孟奇,刚才直接得到传承,也只悟出了第一刀的残式。 “怎么是残式……”孟奇略有失望地睁开了眼睛,残式就意味着还无法习练。 虽然真正发挥“阿难破戒刀法”的威力,需要踏入外景,引动外天地变化,但当前若能掌握皮毛,自身也算有了撒手锏,哪怕没有江芷微“剑出无我”的强横,也肯定少不了精妙恐怖的评语。 轻吸口气,孟奇暂时放下此事,继续搜索着石室,看有无别的事物。 绕着石室走了半圈,孟奇在火光照耀之下,看到了一个疑似石门的东西。 它只有淡淡的痕迹残留于山壁,周围刻着的是平时熟悉的文字。 “情义善仁,莫入此门。” 孟奇念着这句话,习惯成自然地将右手轻轻按在石门之上,打算感受一下,并无推开意图。 手刚触及,一阵阵无法言喻的寒意和恐怖就侵袭了孟奇的心灵,残尸腐肢,恶鬼天魔,一一呈现于眼前。 然后,一道火光于满天黑气里燃起,焚尽一切,直指孟奇。 孟奇脸色发白,往后急退,脱离了石门,眼前所见,缓缓消失。 喘息了片刻,孟奇发现自己背后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全身酸软,如同重伤。 “真诡异……”孟奇调息恢复,再也不敢触及石门。 这时,他看到石门下方有一个深不可及的小孔,里面仿佛有无可名状的火焰在燃烧,旁边书写着几个蝇头小字。 “负心薄幸者,杀!”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孟奇无奈地想道。 ………… 森林边缘,朵儿察静立于此,望着残留痕迹。 他左肩左手彻底消失,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但依然站的笔直。 ——心塞,求推荐~ 第四十一章 黄雀在后 拿着火折子仔细搜寻了石室一遍,孟奇再无别的发现,不过他也心满意足了,能得到一门外景级刀法的真意传承,并悟出第一刀的残式,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沿路返回之中,孟奇一直在犹豫是否要将此次的发现与江芷微、张远山等人分享,按理来说,类似的情况下,谁都会选择保守秘密,将刀法作为最后的保命手段,这无可厚非,江芷微等人肯定也能理解,但将来大家还得联手完成轮回任务,这种做法无助于加深彼此之间的情谊,而且自己获得的是真意传承,他们想抢也抢不去,毕竟自己现在也仅能复述第一刀的残式。 不过如此一来,若日后他们之中有人背叛,那自己的一切武功就清清楚楚地被敌人知道了,根本没有底牌可言。 “真定师弟,可有发现敌人?”见孟奇归来,沉默了许久的齐正言开口问道,张远山与江芷微依然闭目调息,似乎对此毫无兴趣。 孟奇沉吟了一下,有了决断:“没有敌人,但山壁上有‘阿难破戒刀法’第一刀的残式。” 他决定隐瞒真意传承,坦诚所得刀法,以这种信任的态度换取江芷微、张远山、齐正言的信任,为将来的轮回任务打好携手基础。 “阿难破戒刀法?”江芷微睁开眼睛,愕然开口,显然之前的漠不关心全是假装,只是按照自身习惯和江湖规矩,不问别人单独行动之中获得了什么,以免引发冲突,结果孟奇的坦诚让她大为震惊。 同样的,张远山和齐正言也无法保持镇定的态度,颇感讶异地看向孟奇。 “是的,不过只是第一刀的残式。”孟奇看到他们吃惊的样子,暗自点了点头,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残式没关系,我记得兑换谱上有‘补全残式’的条目,残缺越少,需要的善功越低,最低恐怕不足原本的一成。”江芷微轻笑道,“小和尚,这种奇遇其实没必要告诉我们,每个人都有自身的秘密,我有,张师兄、齐师兄也肯定有。” 能补全残式?孟奇顿时兴奋了起来,自己悟出的“断清净”残缺很少,估计花费不了多少善功! 这让他的心情变得非常好,笑呵呵地道:“我们几个也算共历过生死,日后也少不得联手,若我隐瞒刀法之事,将来事前谋划时很容易误算实力,反正也仅仅是一招残式。” 他从情谊和实际需要两方面解释,重点是唤起大家对“情谊”的认可。 “小和尚,真没必要,事前谋划时,你只需要说我的实力大概能对付什么程度的敌人就行了,没必要将具体的压箱底招式都说出来。”江芷微笑靥如花地说道,虽然她认为没有必要,可孟奇的坦诚还是让她很开心,至少证明他确实拿自己等人当患难之交看待。 孟奇愣了一下:“我没想到还能这样……” 哈哈,江芷微笑得花枝乱颤,张远山也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真定师弟,幸亏是我们,若有心怀鬼胎之辈,你的阿难破戒刀法就发挥不了出其不意的效果了,你还是年纪太小,江湖经验太浅了。” 他目光温和,笑容真挚,显然对孟奇又多了几分认同。 齐正言刚才絮絮叨叨地讲述过自己的心路历程,对坦诚相告的孟奇点了点头:“有的时候,若同伴知道你有撒手锏,就会少了惊慌,多了镇定,从而让敌人产生戒备,失了出其不意的效果,所以只要目的是好的,我们不会介意你适当隐瞒。” 他也算是为之前隐瞒“子母离魂镖”解释了一下。 开诚布公之后,大家的关系似乎真的拉近了不少。 “齐师兄,你受伤之后,真的变唠叨了。”孟奇调侃了一句,然后抢在齐正言脸色发黑前转移了话题,“除此之外,还有一扇镶嵌于山壁的石门,左右写着‘情义善仁,莫入此门’……” 他将其他发现原原本本讲出,看张远山、江芷微等人是否有线索。 ………… 朵儿察目光下移,看着森林里匆忙离开造成的痕迹,轻哼了一声:“果然是初出茅庐的小鬼。” 沿着孟奇等人来不及抹去的残痕,朵儿察缓步前行,很快走到了赤色巨石附近。 “咦?”他发现痕迹到此消失,于是戒备地左右看了看。 他身体的颤抖依然没有停息,额头隐有汗珠滴落,显得并不轻松。 确认无人后,朵儿察疑惑地皱起了眉头,他们不可能有飞天遁地之能,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难道是发现有痕迹残留后,特意抹去了线索。 朵儿察来回踱了几步,再次沿着附近痕迹观察,发现一道痕迹消失于赤色巨石之后,一道痕迹停于崖壁之前。 他静静思索了片刻,面无表情地走到巨石之后,伸出右手,寻找机关。 类似的情况,瞒得过别人,哪瞒得过纵横江湖多年的自己? 不就是密道吗? 你们残留的痕迹实在太明显了,根本不像名门正派被允许下山的弟子,反而像是江湖菜鸟! 不过这些菜鸟的实力也未免太强了…… ………… “‘情义善仁,莫入此门’……没有听说过。”张远山皱眉思索了一阵,摇了摇头。 话音刚落,扎扎扎的声音突然响起,四人愕然看去,看到满脸疤痕纵横交错的朵儿察静静立于外面,等待着密道入口的完全开启。 “他怎么可能发现!”孟奇大惊失色。 齐正言震惊之余,充满懊恼自责地开口:“我们忘了处理痕迹……” 当时电闪雷鸣,风起云涌,自己和孟奇慌乱于躲避,过去又没有类似经验,一时竟忘了抹掉痕迹。 听到齐正言的话语,孟奇一颗心缓缓往下沉,这算是自己害死自己? 不行,不能放弃! 孟奇趁入口还未完全开启,一边扑了上去,试图扭动里面合拢的机关,再次关上入口,据险自守,一边仔细观察着朵儿察,思考着若阻止不了他,该怎么应对。 “他失去了左手左臂左肩,白骨露出,浑身颤抖,受伤恐怕非常重,实力所剩无几……”孟奇右手触及机关,内心对朵儿察有了初步的判断。 朵儿察右手轻轻一挥,狂风卷起,竟直接将慌乱前扑立足未稳的孟奇吹得倒退几步,未能合拢入口。 孟奇胸腹疼痛,呼吸为之一窒,心里念头急转: “就算他实力所剩无几,也不是我和齐师兄能抗衡的,该怎么办?” “我最强的武功就是阿难破戒刀法了,可却是残式!” “额,残式只是后面残缺,前面完整,可以构成出招前的完整刀意……” “装腔作势吓退他?” “对!他身负重伤,遇到没有把握的对手和招式时,肯定会选择暂避,到时主线任务就完成了!” 短短瞬间,孟奇脑海里就闪过了一个个想法,很快有了决断,脚下不丁不八地站稳,右手紧握住戒刀。 入口大开,朵儿察却没有直接进攻,沉默着走向山壁。 他这样不发一言,不出一招的行为,让孟奇等人压力极大,江芷微和张远山都停止了疗伤,勉强站起,打算做拼死之搏。 “尔等受死吧。”朵儿察威严开口,右拳抬起, 孟奇脑海里回想了一遍残式,戒刀缓慢伸出,刀意即将勃发。 可就在这时,朵儿察突然倒飞了出去,右拳打向一棵巨树。 狂风之中,银铃般的笑声陡然响起,一道白色人影从树后窜了出来,身形飘渺,如仙如歌,躲开了这一拳。 喀嚓,巨树断成两截,向后仰倒,发出沉重声音。 而那白色人影停于不远处,却是一位身着简单白裙的绝色少女。 “只是看到密道时的轻轻讶异,居然就被你发现了。”这少女笑吟吟地说道,“我还打算等你杀了他们才动手的。” 看到这少女,孟奇惊讶地脱口而出:“小紫?” 这少女的样貌俨然便是小紫! 诚然,之前的小紫顶多能算清秀,可现在似乎长开了眉眼,多了灵动飘渺让人捉摸不定的气质,顿时就变成了绝色之姿,不比江芷微稍差。 “小紫?别提那个笨蛋。”少女美目流转,似笑非笑地道,“我是顾小桑。” 顾小桑?这个名字,孟奇听小紫提过,此时看着几乎一样的容貌再提,分外觉得诡异。 说话之中,朵儿察的进攻不断,却少了乌云大雨,雷鸣电闪,只有狂风呼啸。 而顾小桑却不慌不忙,衣衫飘飘,如在风中起舞,还能抽空与孟奇说话。 “顾小桑,果然是她。”张远山表情郑重地低语,江芷微亦抿了抿嘴唇,齐正言更是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顾小桑看来名头极大! 躲了一会儿,顾小桑笑吟吟地道:“大将军,你若再进攻我,我就不客气了,不如等你杀了他们,我再杀你,可好?” “凭你?”朵儿察冷哼一声,进攻愈发凶猛。 “若你完好之时,两个我都未必是你对手,现在嘛,左眼瞎掉,脑袋被剑气侵扰,又挨了心寂和尚拼死的大力金刚掌和拈花指各一记,你还剩下多少实力?三成,两成,或者一成?”顾小桑轻笑着平地倒飞,躲过了朵儿察的致命一击。 “纵使如此,杀你也如杀鸡。”朵儿察依然威严,可他的身影却一下改变了方向,往着林外奔去。 竟然说逃就逃! 不愧是蛮族枭雄! 顾小桑的身影如鬼魅,似仙子,不知怎么就拦在了朵儿察身前,纤手伸出,食指中指骈成短剑,悠然点向朵儿察眉心。 同时,她嘴巴微张,念念有词,周围忽有飘渺之声降临: “红尘如狱,众生皆苦,轮回不止,忧患不休,怜我世人,有神天降,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第四十二章 无生指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耳畔是飘渺之音回荡,眼前是芊芊玉手轻点,朵儿察顿时有一种灵魂出窍恍然物外之感。 他心知不好,急速变化着身形,试图避开这一指,可周围空气突然变得沉重,一层层往对方塌缩,似乎那里藏着一个巨大的漩涡,于是,他身不由己“涌”向漩涡,仿佛在迎接那一指。 顾小桑一指点出后,孟奇等人只看到朵儿察就像失了魂一般,放弃了抵抗和闪避,主动迎了上去,如同迫不及待归家的游子。 “这是妖术吗……”孟奇颇为惊愕地看着这诡异一幕。 手指拂在朵儿察眉心,顾小桑宝相庄严地开口了,声如银铃,清脆空灵: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让人寒毛耸立的事情发生了,朵儿察居然露出了安宁喜悦的笑容,低声跟随: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他脑袋之下的身体忽地膨胀,接着急速收缩,皮肤干枯,肌肉瘪陷,一道道血光凝聚,汇于眉心,涌入了顾小桑的食指和中指。 顾小桑白玉般的脸庞愈发光洁,仿佛能滴下水来。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朵儿察软软倒地,平和喜乐地念着这咒语般的经文,声音越来越低。 顾小桑收回右手,望向孟奇等人,比起刚才,更加的精神焕发,光彩照人,美得让人自惭形秽。 “若非上次出了岔子,浪费了善功,我又何必顾忌自己动手?不过杀一个人的善功,还是够的。”顾小桑随手折了一根树枝,笑吟吟走向入口,“大将军中了无生指,得一会儿才能回归‘真空家乡’,虽然短暂,杀人的话,还是绰绰有余。” 她看着满脸戒备的孟奇等人,笑着轻摇树枝:“呵呵,说来也是缘分,要不是出了岔子,我怎么会使用那件东西,被当做新人丢给你们。该杀谁呢?我好生为难,不如你们选一个出来吧,我杀掉之后,各奔前程,反正回去也碰不上了。” 她左手食指抵着下巴,柳眉深锁,似乎这个问题太过烦人,这样的美景,若有**之徒在此,恐怕会自告奋勇,解美人忧愁。 孟奇等人刚开诚布公,情谊加深,又都头脑清晰,故而没中这挑拨离间之计,各自戒备甚深地守着入口,脑海里念头急转,思索着对策。 顾小桑眼波流转,巧笑倩兮:“你们也很为难啊?那我仔细想想,嗯,浣花剑派的普通弟子,杀了毫无价值,平白污了我的手,浪费我的善功。” 齐正言脸沉如水,虽然知道这是顾小桑的挑拨之言,依然有被侮辱和不甘心的感觉,凭什么自己比不上别人? 她目光转到张远山脸上,微微点头:“真武派俗家弟子里,张氏乃三大支柱之一,若将你杀于此处,再伪造一下真武派的手法,不难引起内讧。” 张远山目光一凝,沉稳开口:“妖女,我派长辈岂是鲁莽无知之人?” “也是。”顾小桑居然快活地点头认同,“我不懂卜算,没猜到这次会出现这种状况,所以没有兑换真武派秘诀,嫁祸之事,有点艰难。” “而若引不起内讧,单纯杀你,我又有点舍不得善功,真武派内,这一代中不管阳泰、阳和,还是姚家兄弟,都比你更有武道天赋,实力也远远胜于你,哪像你无论是观《真武七截经》还是《太极神功》的蓄气篇真意传承,都没有领悟,只不过他们比不得你沉稳干练,能得长辈欢心。” 她笑靥如花,说着暗藏挑拨的讽刺话语。 张远山忽地笑道:“我武道天赋不如同门,乃天生之事,有何气馁?天道平衡,勤能补拙,我又绝望什么?” 既然顾小桑要挑拨离间,言语杀人,张远山也乐得和她瞎扯,只要拖到朵儿察身亡,那就万事大吉了。 顾小桑怔了一下,贝齿咬了咬下唇,似笑非笑地道:“听到你这句话,我真有点想杀你了。” 她“强迫”自己转过头,微笑看着江芷微:“之前我听到传闻,说江姑娘乃年轻一代中最有前途的人物,将来必是苏前辈那样的一代剑神,镇压左道九派,这让我心痒难耐,恨不得见上一面,除之而后快,现在看来有这个机会了。” 江芷微不见恼怒和畏惧,淡然开口:“有没有这个机会,先得问过我掌中之剑。” 顾小桑看着江芷微波澜不惊宛如苏无名附体的态度,轻轻皱眉道:“难道你还有一搏之力?还能使得出‘剑出无我’?你伤势这么重,没道理啊,难道你兑换过天魔解体大法之类的搏命法门?” 她居然将心中的疑惑坦然问出。 “试试就知道了。”江芷微淡然笑道,明艳之余,雪白的脸色给她添了几分楚楚动人。 顾小桑沉吟了一下,笑嘻嘻看向孟奇:“‘大师’,其实我最想杀的是你。” “啊?”孟奇只觉莫名其妙,自己和齐正言应是一个档次,甚至还不如他,至少现在是这样。 顾小桑微垂脑袋,脸泛薄红:“因为小紫似乎对你有点好感。” “这是什么理由?”孟奇也乐得和她胡扯,尽量拖延时间。 顾小桑抬起头,笑得像只狐狸:“这是最好的理由,凡是她喜欢的、想要的,我都要毁掉。” **!孟奇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所以,‘大师’你安息吧,阿弥陀佛。”顾小桑丢掉树枝,娇俏地双手合十。 孟奇深吸一口气,周围喧嚣渐渐褪去,眼中只有顾小桑,内里一片澄净,然后戒刀上扬,指向那冥冥之处。 顾小桑脸含微笑,脚步轻快地靠近孟奇,视江芷微等人于无物。 忽然,她感觉周围的声音全部被抽去,再也没有风声雨声,再也听不到蛇虫爬动,安宁祥和,清净无忧。 她笑容僵住,看见孟奇戒刀一扬,刀光一闪,虚幻的破裂声陡现。 清净破损,喧嚣再来,顾小桑耳畔忽地响起“娘亲娘亲”的稚嫩孩童之声,脑海里不由自主回想起过去种种往事,或悲或喜,心绪难平。 她脸色突变,猛地倒退几步,摆脱了刀意侵袭。 这和尚什么时候有如此高明的刀法了? 看到顾小桑急退,孟奇顾不得体力耗尽,双腿发软,直接扑到机括处,将它扳动。 扎扎扎,赶在顾小桑回过神来前,孟奇掷出了戒刀,关闭了入口。 当!戒刀斩中了附近赤色巨石后的隐蔽凸起,而密道内的孟奇咬着牙,挥出右拳,将里面的机关也破坏了。 “你做什么?”齐正言愕然问道。 “毁掉机关,我们出不去,她也别想进来!”孟奇靠着旁边石壁软软坐下,只觉手足颤抖。 江芷微点了点头:“只要朵儿察身亡,我们就能直接回归,困死于此,并无大碍。” “这倒是好办法。”张远山露出了一丝微笑。 齐正言提着剑,站到了入口附近,始终担心外面的机关没有彻底破坏。 江芷微笑吟吟看向孟奇:“想不到你已经领悟了‘断清净’的刀意。” 她看出孟奇只是虚张声势,光靠部分刀意吓退了顾小桑,争取来了关闭入口的宝贵时间。 “这一式前面并不残缺,只要心有领悟,按照心法变化等准备,刀意自然勃发。”孟奇大概恢复了点体力。 齐正言对这种层次的招式了解不多,没有多问,张远山也因为“观看”《真武七截经》和《太极神功》入门部分的真意传承时未有所悟,只能按照门中前辈根据自身经验复写的秘籍习练,不太了然刀意之事。 只有江芷微似笑非笑地看了孟奇一眼,趁另外两人不注意,悄悄张了张嘴,比出口型。 与她有过密切联手的孟奇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切磋!” ………… 山壁前,顾小桑怔怔看着合拢的入口,忽地扬起一抹慧黠的笑容。 然后她转过身,往着林外走去,经过朵儿察时,袖袍一挥,让他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 “不知顾小桑是谁?”孟奇赶紧转移了话题,对顾小桑的身份,他也非常好奇。 张远山郑重地道:“你知晓邪魔九道吗?” “知道。”孟奇听玄心提过。 张远山点了点头:“顾小桑是邪魔九道中‘罗教’的圣女,这是一个尊神话时代强横一时的‘无生老母’为主的教派,蛊惑世人归于‘真空家乡’,而根据罗教放出的风声,顾小桑乃‘无生老母’这一代的转世。” “我们知晓她,是因为她出手过三次,都越阶杀敌,又开了八窍,被列为人榜第四,名头响亮。”江芷微也跟着说道。 “什么是人榜?好像还有地榜,天榜?”孟奇一直想了解这个而没有机会。 张远山轻笑道:“这是大晋皇室立的榜单,给天下高手排定座次,试图挑起众人好胜竞争之心,互相残杀,彼此削弱,嗯,原榜在神都六扇门总部之中。” “虽然大家都知道赵氏的用意,但行走江湖者,有人或许不**,有人或许不好财,有人或许不好权,不好酒,不好赌,但除了得道高人,虚怀若谷,谁不好名?于是众人默认了榜单,暗中多了不少纷争。” 江芷微颔首道:“天榜乃法身高人的排名,反正自有天榜以来,最多的时候不过十四五位,少的时候,更是只有七八人,当前共十位,你家方丈大师名列第三;地榜则是陆地神仙之外的成名高手榜单,只列前两百,基本是外景七重天以上的绝顶人物,我师父目前是地榜第一。” 说到这个,她颇有点自豪。 “人榜乃年轻高手之榜,因着开窍阶段,越阶战胜之事很多,故而哪怕开了九窍,也未必能排在前列。这个榜单,目前只排五十位。”张远山补充道。 孟奇正想问江芷微当前入了人榜没有,墙上突然出现一行行灰字: “大将军朵儿察身亡,支线任务二完成,奖励顾小桑两百善功,奖励江芷微一百善功,奖励张远山五十善功。” “朵儿察身亡,少林沦陷,主线任务二提前完成,各奖励一百善功。” “即刻回归。” 第四十三章 签筒 “即刻回归。” 随着这行灰字出现,密道里亮着的火折子无风自灭,浓郁的黑暗重新笼罩了这里,以孟奇现在的感官,也无法听到一点声音,看到自身手掌。 光芒亮起,仙家福地般的白玉广场出现于众人面前。 “主线任务完成,免费治疗开始。” 六道轮回之主庄严淡漠的声音响起,一道道乳白的光芒将孟奇等人分别包裹。 伤口蠕动,肺腑清凉,孟奇一次次以伤换伤积累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被汤顺一掌打得破功的铁布衫也迅速恢复,皮肤肌肉重新有了厚实严密的感觉。 治疗光芒消失,孟奇活动了下四肢,只觉浑身清爽,有用不完的力气,心中暗自赞叹:“若没有六道轮回之主的治疗,我始终以伤换伤的话,终究会积少成多,留下无可弥补的隐患。” 这段时间以来,孟奇在藏经阁最下面两层翻看着关于铁布衫等外门横练功夫的典故传闻,发现练成它们的江湖人士,到了晚年,大部分是在浑身疼痛中去世,只有少部分人能仗之突破到开窍。 究其原因,就在于外门横练功夫无高深心法调养,战斗时又绝对会选择以小伤换大伤的策略,虽然在铁布衫等功夫削弱之下,小伤并不重,很快就能养好,不仅不威胁性命,连降低实力都办不到,但人体宝贵,某些时候,分外脆弱,若不等到彻底痊愈又再次战斗,一次次小伤累积,最终会在体内留下暗伤,长年累月下来,就成为无可逆转的隐患和后遗症了。 所以,孟奇对当前的打法颇为担心,幸好有六道轮回之主比法身高人还恐怖的治疗能力作为后盾。 四人之中,孟奇伤的最轻,活动完拳脚后,发现江芷微、张远山等人还被乳白光芒笼罩着,于是思绪飘飞,想到了密道尽头的那扇奇怪石门。 “‘情义善仁,莫入此门’……听起来不像是好地方……主世界那条密道应该是通向镇压妖魔鬼怪的地方,这里呢?这个世界应该没有妖魔鬼怪吧……”孟奇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实力,绝对不该尝试推开那扇石门,毕竟光是右手触及,就让自己有深陷魔狱,无可自拔之感。 “只有将来踏入外景,再去石门背后‘看看’……”孟奇有了这个想法后,翻开面前的玉册,果不其然发现,若付出一百善功和一块叫做‘轮回符’的物品为代价,就能选择回到经历过的某个轮回世界,时间为一月,付出的善功越多,能待的时间越久。 而“轮回符”,兑换谱上并没有,只能在轮回任务之中获得,或任务评价达到“优等”时,直接奖励。 “任务评价,张远山、江芷微、齐正言‘中等’,各自奖励二十善功,真定‘良好’,除奖励三十善功外,还获得摇签的机会。摇签范围,外景以下所有事物。” 这时,江芷微等人也治疗完毕,六道轮回之主给出了任务评价。 孟奇挑了挑眉,果然如此,探索隐秘是任务评价的重要标准之一。 “摇签?”听到孟奇可以参与这项新鲜的事情,江芷微兴致勃勃地走了过来。 孟奇略有点小激动,故意搓了搓双手:“外景以下所有事物?这个范围太广了,若摇中罗汉拳、普通铁剑这等东西,那就白高兴一场了。” 江芷微见孟奇面前白烟蒸腾,托起了一个灰扑扑的签筒,轻笑道:“怕什么?反正是意外之财。” 签筒内部幽暗深邃,什么也看不到。 张远山、齐正言也靠拢过来,饶有兴致地观看孟奇“摇签”,尤其张远山还笑呵呵地鼓励道:“真定师弟,你是僧人,摇签筒是你的擅长,应该能摇出好东西。” 孟奇脸皮抽动了一下,你太高看我了,从小到大,我就没有中过一次奖,连安慰都没有,除了刮发票刮出过几个五块。 他拿起签筒,用力摇动,筒口蒙上了一层光幕,各种事物的幻影不断变化闪现,可以孟奇目前的眼力,很难看清楚有什么。 摇了一会儿,孟奇见江芷微也摇头表示看不分明,于是狠狠甩了两下,将签筒放置于面前如同实物的白烟之上。 光影幻转,越来越慢,孟奇先是看到了一把寒光照人的长剑,心中顿时一喜,这怕是利器级的兵器,但它终究慢慢转了过去,缓缓转来一本灰扑扑的秘籍,上书“夺命十三剑”。 “这是好东西啊!”孟奇大喜,可《夺命十三剑》秘籍最终还是以蜗牛般的速度消失在了瓶口,转来了三个青白瓷瓶。 “灵芝补气丸……”齐正言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兑换过的丹药。 孟奇吐了口气,说不上失望,也谈不上高兴,这个结果算是中规中矩吧,虽然比不上《夺命十三剑》和利器级的长剑,但如果不是摇签摇中,自己也会选择兑换这种丹药的,因为这一次,自己不想再靠六道轮回之主来提升功力了,毕竟开辟丹田已经假于它手,基础不稳,再来一次,或许有严重隐患。 所以,在重新凝练丹田前,孟奇退而求其次地选择用丹药来辅助自己尽快踏入蓄气大成。 而“灵芝补气丸”是蓄气期最好的几种丹药之一,能代替肉食蔬果化生真气,且少了几分后天沾染,非常便于吸收和吐纳,能最快速度增长内力。 签筒消失,白雾消失,原地留下了三个青白瓷瓶,孟奇弯腰拾起,打开其中一瓶,看到了十二粒素莲般的丹药,一股清香扑鼻而来,闻之精神抖擞,身体轻健。 “真是好丹药。”孟奇赞叹了一声,将瓶口塞好,揣入怀中,决定以后五日一粒,早些大成。 见状,江芷微笑吟吟地道:“小和尚,你省了三十善功,愈发的富裕了啊。” 她猜得到孟奇原本打算兑换“灵芝补气丸”。 “当然,你再借善功,就不用九出十三归了,嗯,十出十二归。”孟奇也开起了玩笑。 他这次轮回任务,主线任务一获得五十善功,参与杀死“百变书生”获得二十善功,参与杀死“掌上乾坤”获得五十善功,主线任务二完成,获得一百善功,任务评价奖励三十善功,总计两百五十善功。 江芷微噗嗤一笑:“我可比你获得的善功多,要借也是你向我借啊。” 她主线任务一获得五十善功,参与杀死“百变书生”三十善功,参与杀死“掌上乾坤”二十善功,参与杀死大将军朵儿察一百善功,主线任务二奖励一百善功,任务评价奖励二十善功,总计三百二十善功。 孟奇暗道,“真意传承”可价值不菲,虽然自己现在没办法复述出来,兑换给六道轮回之主。 他看了看张远山和齐正言,笑呵呵地道:“张师兄,齐师兄,你们获得的善功,应该也比我多吧。” 齐正言伤势恢复后,不苟言笑的状态也恢复了,微微颔首道:“我得了二百六十个善功,加上之前剩余,共计二百八十个。” 他兑换“子母离魂镖”后,还剩余了二十个善功,而这次的任务,他主线任务一得到五十善功,参与杀死“百变书生”十个善功,参与杀死“掌上乾坤”八十个善功,主线任务二获得一百善功,任务评价奖励二十个善功。 “我恐怕是善功最多的,毕竟江师妹那里,还有二十善功是我的。”张远山幽默地说道,“我目前是三百一十善功。” 他在主线任务上共获得一百五十善功,杀死“镇河洛”关浩然得五十善功,参与杀死大将军朵儿察又获得五十,参与杀死“百变书生”二十,参与杀死“掌上乾坤”二十,任务评价奖励同样也是二十。 大家坦诚地交流了彼此的善功数量后,张远山收住笑容,很是郑重地道:“咱们得合计一下兑换什么了,下一次的任务未必有心寂大师这样的帮手,也多半没有顾小桑这种莫名进入的家伙,所以尽量得靠自身。” “我首先得修复‘白虹贯日剑’,否则没办法交代。”江芷微抚摸着掌中爱剑道。 它被大将军朵儿察一掌拍出了诸多细小裂痕。 孟奇等人都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干涉江芷微决定的意思,说是大家合计,也只是彼此交流意见,不具备强迫性,而且江芷微乃天生的剑侠,一柄好的宝剑能让她如虎添翼,优先选择修复宝剑,没有任何问题。 “我的长剑也被汤顺拍得无法使用了,不过这只是普通的百炼精钢剑,回山之后换一把便是。”张远山微笑看着江芷微,“江师妹,除此之外,你还看中了什么?” 江芷微俏脸仿佛蒙上了一层光辉:“上次我就大概浏览过‘兑换谱’上的剑法,除去很长时间内兑换不起的那些外,有一门剑法很有意思,它前面二十二剑只属于开窍级,有情剑法部分仅值两百善功,无情剑法部分不过六百。” “可到了剑廿三,却一下提升到了外景级剑法里也很不错的程度,需要几千善功才能兑换,根据六道轮回之主的描述,我觉得我师父见到这式剑招也会赞不绝口,很难想象一门剑法的前后招式会有如此本质的飞跃。” 谈起剑法,她整个人美得不可逼视。 “江姑娘,什么剑法?”听到剑廿三,孟奇顿时想到了什么,震惊愕然地问道 江芷微见孟奇的表情如此,明白他看过这门剑法的介绍,轻轻颔首,笑意盈盈:“如你所想,‘圣灵剑法’。” 第四十四章 各自选择 “可剑廿三太,太危险……”孟奇不知该怎么描述剑廿三,毕竟自己上辈子看过的漫画里有这门剑法,而六道轮回之主的介绍却相对简略,自己不能暴露出对它的深刻了解。 剑廿三,出自《风云》漫画里的《圣灵剑法》,只有燃烧生命,放弃生命,才能使出的一剑,是心之剑,魂之剑,精神之剑,剑意之剑,一剑之下,感官停滞,万物凝固,无可躲避。 这是非常厉害的剑招,唯一的问题在于,必须死亡才能发出,而这一点,是孟奇觉得不太妥当的。 当然,孟奇看这部漫画已经很多年了,记忆早就模糊,也许记得不太对,而且这又是从六道轮回之主那里兑换出来的,鬼知道它究竟给的是不是“原版”剑法。 因为兑换谱上的事物浩如烟海,张远山和齐正言都没有注意到“圣灵剑法”,于是不明所以地看着孟奇和江芷微。 江芷微笑吟吟地道:“想不到我们这么巧看中同样的剑法,小和尚,放心,我兑换剑谱,是琢磨剑招变化和剑意凝散,观他山之石,攻自身剑道之玉,不会让“圣灵剑法”牵着我的鼻子走的,有朝一日,我若习得剑廿三,只会去感悟其中的法与理,明白心之剑何来,魂之剑何来,感官停滞何来,时光异常何来,而非只是习练和模仿。” 看来六道轮回之主在介绍时特意提示过剑廿三的危险,江芷微明白孟奇意之所指,不过,若非有这样的危险,剑廿三怎么可能只值四千善功,当然,兑换之后,能不能练成,还得两说。 “江姑娘,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就兑换吧。”江芷微的话非常在理,孟奇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反正兑换到剑廿三,还有很久很久。 一个天生剑客做出的决断,自然是无法劝阻的,张远山拿出玉册,看了看“圣灵剑法”的介绍后,微微皱眉,旋即舒展:“这倒是一门好剑法,能有剑廿三效果的神功招式可不多。” 江芷微摩挲着“白虹贯日剑”,轻轻笑道:“但那些神功招式,都没这么苛刻的要求,嗯,我想先兑换‘圣灵剑法’前十八式,琢磨一下有情剑法的要义,以后再继续深悟。” 她站起身,拿好玉册,还了张远山二十善功,然后走到中央光柱前,将“白虹贯日剑”放置进去。 说也奇怪,“白虹贯日剑”放入光柱后,并未落地,而是就这么漂浮于半空,被氤氲之气包裹。 光芒消失,裂痕消散,“白虹贯日剑”光彩如昔。 “只用三十善功,倒是便宜。”江芷微眉开眼笑地拿回了自己的爱剑,转头对众人说道,“兑换‘圣灵剑法’有情部分需要两百善功,我还剩下七十善功,打算再兑换一式‘天地共恨’琢磨一下。” “圣灵剑法”只能按照有情部分、无情部分、剑廿三、六灭剑廿三等形式兑换,无法完全地拆成剑一、剑二、剑三等。 而“天地共恨”是藏剑楼“天残地缺一百零八剑”中最具代表性的一剑,价值六十善功——江芷微对“并列门派”的剑法有兴趣很久了。 孟奇疑惑地道:“江姑娘,你只兑换剑法?” 不需要兑换神功丹药吗? “我派的《太上剑经》修炼之法异于别家,就是要求观百家之剑法,得而后忘,以壮心中剑意,剑意越盛,内力增长越快,凝练窍穴更是势如破竹,所以我兑换剑法也是修炼,比服食丹药辅助更快更没有隐患。”江芷微坦然说道,这一点,大凡了解洗剑阁的人都知晓。 说完,她将手伸入了光柱,拿出了一本灰色秘籍和几页薄纸。 “下一个讨论谁的兑换?”她眼眸晶晶亮地翻看着剑法秘籍,随口问道。 剩余十个善功,她准备留作积累,防止意外,比如主线任务未完成而需要治疗。 “张师兄,你打算兑换什么?”孟奇想兑换的主要事物已心中有数,所以并不急切。 张远山沉吟道:“老实说,我一贯信奉专心之道,若兑换的武功太杂,反而不美,毕竟我的剑法当前也算够用,所以,除了天聪丸之外,一时真不知道兑换什么。” 他已经凝练完耳窍的相关窍穴,准备开双耳之窍了。 “专心之道?”孟奇心中一动,想到了顾小桑所言,“张师兄,那为何不加强你本身的基础呢?” “何意?”张远山疑惑地问道。 顾小桑说过,张远山观真武派两大镇派神功入门篇的真意传承时,都没有领悟,孟奇从这里得到了灵感: “张师兄,我记得大部分神功秘籍,都是可以分成蓄气篇、开窍篇这样来兑换的,你不如直接兑换‘修炼’目前主修功法的蓄气篇,由六道轮回之主灌输,然后,你再体悟它所灌输的和你平时领悟修炼的有何区别,从而针对性地改变,加强基础。” “如来神掌”和“截天七剑”等倒是没有蓄气篇、开窍篇的分化,因为这本身就包含在了每一掌每一式的领悟中,而且它们能由任何一门功法直接转修,不存在阻碍,并且还能提升原本的基础。 张远山愣了一下,接着双掌一拍,发出一声脆响,激动地来回踱步:“我怎么没想到,我怎么没想到……” 他的激动让江芷微都从“圣灵剑法”的秘籍里抬起了头。 过了一会儿,他平复了心情,庄重地拱了拱手:“谢过真定师弟,你的建议让我看到了解决心腹大患的曙光。” 因为本身已经完成了这个阶段,所以再兑换修炼就不会基础不稳,反而能借此对照,互相印证,参悟出真意,摸索出存在的问题,弥补他无法从真意传承里悟出法门的隐患。 “我只是偶有所感,随口一提,当不得张师兄如此大礼。”孟奇微笑说道。 “当得,当得!为兄虽然长于太极守势,主练的却是《真武七截经》入门,因着各种缘由,越练越是艰难,还好有轮回世界。”张远山难耐内心急切,快步走入了光柱,开始兑换。 看起来,他对轮回世界已经多了一分期待和热衷。 孟奇翻了翻小玉册,发现《真武七截经》分成蓄气篇、开窍篇、外景篇、法身篇——百日筑基大同小异,没有特殊篇章。 其中,蓄气篇需要一百个善功,开窍篇需要一千个善功,外景篇需要两万个善功,法身篇需要二十万个善功。 也就是说,直接兑换修炼的话,张远山至少得花费两百个善功。 霞光披身,光芒万丈,张远山如登仙境,周围光点似萤飞舞。 过了片刻,霞光消失,张远山走出了光柱,满脸喜悦,精神焕发:“原来这几年中,我越来越误入歧途了,还是很难发现的歧途,两百善功太值得了!” 他手中还拿着一枚天聪丸,剩余二十善功同样做防备意外之用。 “张师兄习《真武七截经》,长于太极守势,江姑娘剑意逼人,剑法凌厉,彼此互为补充,而这次兑换也都是在这个方向上的强化,所以,我们两人尽量不要重复。”孟奇对齐正言道。 短时间内,自己的定位倒是明确,那就是以前网络游戏里的“MT”,用横练功夫吸引攻击,帮别人找到机会,而齐正言的定位,就有点模糊了。 这倒不是问题,问题在于,目前的队伍,缺乏远程攻击手,缺乏暗器机关方面的人才,缺乏很多很多,不过这也没有办法,目前队伍才四个人,还是太单薄了,大家也不可能分心它顾,毕竟武道之路,还是得专心为上。 齐正言点了点头:“真定师弟,你是要加强横练功夫?” 孟奇皱了皱眉:“我要兑换的太多,而且这次进轮回世界前……” 他将密道、真观和菩提院奖励的事情讲了出来,现在不需要隐瞒了。 “竟然两个世界有一样的密道……”张远山难以想象地说道。 “难怪你能找到那条密道……”齐正言也是惊愕莫名。 江芷微黛眉微皱,思索道:“也许真有什么联系,只是我们目前知道的太少,没办法窥破。” 大家殚精竭智地想了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转移了话题,由张远山笑道:“按照少林的习惯,菩提院的奖励肯定是让你挑选七十二绝技中非招式类的蓄气篇,你可以直接选金钟罩或金刚不坏神功了,所以无需再兑换别的横练功夫的蓄气篇。” “嗯,我得补全‘阿难破戒刀法’第一刀残式,得将暴雨梨花针的毒针补齐。”孟奇说出自己的打算,“而且我感觉‘神行八步’已经不够用了,看能不能花费善功,升华到‘神行百变’,若还余下善功,再挑一门不错的刀法。” 齐正言看着自己捡的针筒,这点无需隐瞒。 “你想的很周全,都是最该兑换的,若是刀法善功不够,我可以借你十个善功,九出十三归哦。”江芷微打趣道。 张远山跟着轻轻颔首:“我也可以借你” 反正剩下的善功是防备意外,大不了收罗一些不要紧的秘籍器物等随身。 齐正言沉吟了一下,面无表情地道:“十出十二归。” “这件事情,你们到底要笑多久?”孟奇装作“恼羞成怒”地走向中央光柱,踏了进去。 “补全“阿难破戒刀法”第一式‘断清净’需要一百一十善功,补全之后等同于兑换出来的事物,无法再换取善功。“ “补齐‘暴雨梨花针’毒针需要五十善功。” “‘神行八步’可升华为‘神行百变’,因有所领悟,只需四十善功。” “是否兑换?” 六道轮回之主的声音回荡在孟奇耳边。 孟奇自然没有犹豫,反而欣喜于比自己预想的少,尤其“神行八步”的升华居然因为有所领悟只需要四十善功! 因此,他直截了当地选择了兑换。 第四十五章 刀法的挑选 光影浮动,霞气飘渺,一道光芒如手指般点在了孟奇眉心。 那满脸苦色的僧人再次呈现于孟奇脑海,步伐沉重,背部微弯,仿佛被重重锁链束缚,可他身边只有安宁祥和的清净。 刀光一闪,种种变化历历在目,贪嗔痴、爱憎恨、求不得等尽数幻化降临,把那清净之地化为十丈红尘。 喀嚓,无形锁链断裂,重重阻碍破损,无边苦海涌来,整个人沉沉浮浮,经历着煎熬,承受着煅烧,但有苦亦有喜,一颗心重新变得活泼灵动,知天伦之乐,晓恩爱之欢,得朋友之义,逐声名之悦,虽苦难不减,然难以自拔。 幻景消失,“断清净”刀式完整地记忆在了孟奇的脑海,但记得刀法变化归记得,要想真正地使用出来,身心合一地使用出来,能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使用出来,那又得一番艰辛苦练了。 要知道,武道大宗之内,秘籍的招式都务求详尽,弟子仔细研读之余还有授业者演示,只比真意传承稍差,可即使如此,能真正掌握招式精髓的弟子少之又少,知与行往往难以合一。 孟奇就觉得,虽然自己通过领悟真意传承,略得了“断清净”的皮毛,但起码也得一年半载后,方能初步使得出这招刀法,而且这已经是黄天不负苦心人了! 脑海里重演了一遍刀法,再三记忆后,孟奇睁开了眼睛,果不其然地发现漂浮在眼前的暴雨梨花针已经装填完毕,还有一页写着发射完后怎么打开机括,装填毒针的“使用说明”与变厚了很多的《神行八步》秘籍——现在是《神行百变》秘籍了。 “阿难破戒刀法第一式‘断清净’补全,消耗一百一十善功。” “暴雨梨花针之毒针补全,消耗五十善功,特别提醒,此暴雨梨花针已使用过一次,最多能再使用两次,要想修复,需四百善功,当前兑换可获得三百善功,修复完毕后兑换可获得五百善功。” “‘神行八步’升华至‘神行百变’,消耗四十善功。” 六道轮回之主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孟奇忍不住暗骂了一声,修复暴雨梨花针也未免太贵了吧?我还不如兑换新的!六道轮回之主简直是奸商! 能使用一次的暴雨梨花针需要四百善功,可以使用三次的价值八百善功,可以使用多次的则超过两千,可是,暴雨梨花针对外景级强者效果有限,到时哪怕能反复使用,也没什么价值了,所以,最划算的还是自己兑换图纸资料,自行研究制造,比如,两千级的暴雨梨花针图纸只需要五百善功。 孟奇骂归骂,还是手脚极快地将面前的事物收好,虽然暴雨梨花针可以兑换不菲的善功,以换取别的神功,但现在却是自己最重要的保命手段! 兑换完毕之后,孟奇还剩五十善功,不得不走出来,翻看起玉册,寻找着合适的刀法。 可惜连“五虎断门刀法”都价值三十个善功,五十善功水平的刀法可想而知,并没有本质性的提高,兑换它们还不如静下心来,仔细地琢磨“五虎断门刀法”。 “其实‘五虎断门刀法’并不差,招式简单却有效,大开大合之中自有刀法的豪迈之气,若能精通它,也不比部分精妙刀法差多少。” 张远山说到这里,开起了玩笑,“若真定师弟你有刀法天赋,能从基础刀法之中悟出刀法本意,那未必不能靠这么一门‘五虎断门刀’称雄天下,就像画眉山庄的陆大先生,一辈子只练了一套‘六合剑法’,可却硬生生挣得了‘天下第一剑’的名头。” “天赋或许有,但要悟出刀法本意需得多年磨砺,而我不得不优先考虑对付轮回任务的事情,唉,时不待我,天意弄人,英雄气短!”孟奇同样用玩笑的态度回答,“惆怅”地望着远方,一副落魄的绝代高手模样,接着,他猛地回过神,“天下第一剑?” 这可不是什么好担当的名头! 玄心虽在讲江湖典故,但目前还处于介绍门派,炫耀“自我经历”的阶段,故而孟奇对各种江湖名人了解不多,只依稀记得确实听过“画眉山庄”和“陆大先生”这两个名词。 说到“天下第一剑”,江芷微自然谈性浓厚:“陆大先生乃北周不知名镖师之后,家传普普通通的 ‘六合剑法’和‘庚金心诀’,但他几十年如一日,从不分心别的武功,历经不知多少危难和境遇,最终悟出了剑道至理,将这两门武功发祥成了盖世神功,证得了‘庚金不灭体’,开创了画眉山庄一脉,因着这份经历,他有个公认的绰号,是为‘一心剑’。” “我师父生平从不服人,但对陆大先生却时有赞语,赞他一心一意,尽得剑道真髓,只愿早日得证法身,与他光明正大论剑。” 变*态!妖孽!孟奇听着江芷微的描述,脑海里只闪过了这两个词,别的无法表达自己内心的震撼了。他的经历,恐怕没什么人能够模仿得了,自己也绝对没那份决绝走这条道路。 这无关轮回任务的压迫,孟奇清楚地知道,自己办不到,至少现在的自己办不到,心性还达不到这个程度,或许将来历经磨砺后可以触及。 “陆大先生在天榜排名第几?”刚被“普及”了天地人榜的知识,孟奇下意识就问起这个问题。 江芷微目光生辉,略有向往地道:“第四,这并非他比空闻大师等差,而是他已十三年不履江湖,罕有战绩。” “十三年不履江湖?”孟奇疑惑地问道。 张远山轻轻颔首,满脸敬佩地道:“陆大先生夫妇伉俪情深,自叶夫人意外过世后,他就于坟前结庐,沉迷于书画,不问世事。” “所以传闻陆大先生实力大降,排名恐怕还得变低,唉。”齐正言也是出身剑派,对这种剑道领袖人物,还是有几分仰慕的。 孟奇呲了呲牙:“可我怎么能和陆大先生相比?我还是挑门不错的刀法吧。” 张远山点了点头:“五虎断门刀豪迈大气,算是以正合,你若要兑换,那就挑门招式诡异的刀法吧,以奇争胜。” “张师兄言之有理。”江芷微也是这个意见。 听到诡异的刀法,孟奇心中一动,翻看玉册,找到了一门“有印象”的刀法。 《血刀刀法》! 这是《连城诀》里血刀门的刀法,血刀老祖仗之横行,以怪异著称,每一刀都从不可思议的位置斩出。 “八十个善功……”孟奇念出了所需善功,开始考虑自己有什么能够兑换善功的。 江芷微探头看了看孟奇玉册上的描述,笑呵呵地道:“这门刀法确实合适,小和尚,要借善功吗?咱是好人,不九出十三归,下次记得用阿难破戒刀法和我切磋便是。” “当然。”孟奇毫不犹豫地答应,因为他发现自己除非兑换暴雨梨花针,否则真没办法凑齐善功,而且借借还还,也能增强队伍的凝聚力——只要不赖账。 “真定师弟,对我而言,刚才你的意见实在价值连城,我也不九出十三归了,二十善功借给你,刚刚好,下次任务之后还。”张远山微笑说道。 齐正言面无表情地道:“十出十二归,可以直接借你三十。” 因为江芷微和张远山加起来足够,所以他才如此说。 对他们三人的好意,孟奇心中颇为感动,表面上却夸张地道:“齐师兄,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下个任务,你若因为刀法不精而亡,暴雨梨花针说不定就被敌人捡去了,很危险。”齐正言“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这次应该能突破‘开窍’难关吧?”张远山忽然问道。 齐正言点了点头:“再兑换一瓶灵芝补气丸,半个月后应该就能靠‘天聪丸’尝试突破了。到时我会找机会与派中长辈外出办事,然后借口途中有所奇遇。” 他想得很周详,毕竟作为浣花剑派内极其普通的一个弟子,平时从未有任何出众方面的弟子,突然不“依靠外物”就突破到开窍,很容易被人怀疑(比如被敌人暗中收买,给了突破丹药),因此打算“弄”个奇遇的借口,反正这种大门大派,一粒天聪丸的奇遇简直上不了台面。 “你若成功开窍,那应该会被传授‘落霞秋水剑’吧?这倒是不用兑换别的剑法了。”张远山微微颔首。 “是的,但我掌握落霞决、秋水剑后,会把它们兑换给六道轮回之主。”齐正言这次没有隐瞒。 浣花剑派作为一大剑派,大部分剑法就是功法,比如“落霞秋水剑”就包含落霞决和秋水剑法两样,长河剑法也包括了落日心法。 江芷微和张远山自身有自身的坚持,但没想过管到别人头上,而且浣花剑派又非他们宗门,只要齐正言这人不出卖同伴就行。 这时,孟奇已经拿着张远山和江芷微借的善功,将《血刀刀法》兑换了回来,闻言惊讶地道:“齐师兄,你要兑换什么神功秘诀吗?” 连“落霞秋水剑”都要换给六道轮回之主,齐正言所图不小啊! 第四十六章 离开少林的办法 听到孟奇的疑问,齐正言坦然道:“我想趁早更换根本功法。” “齐师兄,你对长河剑法和落霞秋水剑都不满意?”江芷微的问题就像她的剑法,直指要害。 齐正言沉吟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以我的资质和派中长辈的印象,除非能一路突破到外景,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强者,否则绝对没有一观‘仙授长生剑’的可能,而若真有那么一天,再转修‘仙授长生剑’,也已经迟了,根基早已成型,自然没有别人根深蒂固,所以,我得趁早更换一门直指法身的神功。” 言下之意,开窍期的长河剑法和落霞秋水剑都层次太低了——长河剑法是浣花剑派给普通弟子从蓄气期到开窍期修炼的,落霞秋水剑则是开窍期里也算不错的剑法,能够铺平通往外景的道路。 而在各大宗门里,恐怕只有那种很早就崭露头角,备受期待的天才弟子,才有望在开窍前观根本大法的真意传承,其余弟子,只能等到将来奋起直追,表现出相应价值,才会获得转修根本大法的资格,可那时候,他们一身根基已然成型,转修之后常常根本不稳,进益艰难,仅仅极少数人能够克服这一点,再做突破。 “若考虑长久,现在就更换不失为上上之策。”张远山仔细想了想,居然认同了齐正言的决定,“你想兑换什么?” 齐正言嘴巴抿了抿,线条变得分明,似乎有点忐忑和激动:“我看中了一门神功,它共分十层,蓄气两层,开窍三层,外景三层,法身两层,能分别兑换,而且,它与别家神功不同,一反常规地在蓄气期就强调天人感应,强调自身与外天地的联系,将来突破到外景时,会容易不少。” 既然要换根本功法,那当然要换前景远大,威力无边的! “我在兑换谱上看过这门神功,因为它可以衍化出一门很强很强的剑法。”江芷微轻拍了一下腰间宝剑,惊喜交加地思索道,“叫,叫‘浑天宝鉴’!” 噗,孟奇差点把口水喷了出来,咳嗽了两声后道:“齐师兄,真的是‘浑天宝鉴’?” 混蛋,若不是“误入歧途”,暂时先得继续横练,我也想兑换它的!因为相对别的法身级绝学来说,它分的比较细,比较容易一层一层地兑换。 “浑天宝鉴”是《天子传奇》里的绝世武学,为女娲大神所创,练到极致能吞噬万物,毁天灭地。 “你也关注过‘浑天宝鉴’?”齐正言随口问了一句,“它的第一层‘白云烟’和第二层‘玫霞荡’都算蓄气期,分别需要四十和八十善功,不算昂贵,属于开窍期的第三层‘土昆仑’也不过两百善功。” “我首先得兑换天聪丸和一瓶灵芝补气丸,所以善功暂时只能兑换‘白云烟’和‘玫霞荡’,等我习得落霞秋水剑,下次进入就能将它换给六道轮回之主了,再加剩余善功,足以兑换‘土昆仑’。” 落霞秋水剑因为包含心法和剑法,价值三百八十个善功,换给六道轮回之主减半,只能得到一百九十个善功,若齐正言教授给孟奇,两人分别拿去换取善功,则各自只能获得九十五个善功。 “这样一来,你最后还能剩下三十个善功防备意外。”张远山没有多说什么。 齐正言轻轻颔首:“嗯,本来实力弱小时,应该换一点**或暗器防身的,但既然真定师弟有暴雨梨花针,我也能放心兑换‘浑天宝鉴’第三层了。” “齐师兄,你修炼别派神功,不怕被发现吗?”孟奇见齐正言心意已决,转问起自己有着同样担忧的问题。 齐正言略有点黯淡地道:“若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我又怎么会选择冒险?不过我只是普通弟子一名,倒是容易蒙混过关,等开窍以后,我就可以申请外出游历或镇守派外产业了,到时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怎么修炼‘浑天宝鉴’都不怕,若是遇到同门,只要不频繁切磋,他们也看不出我的内功跟脚。” 他本身就要学秋水剑法和落霞决里的剑招运气路线,又有落日心法的根子在,运剑之间并不会暴露出什么。 “你能下山游历,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唉,真想现在就退出少林,也不用如此提心吊胆了。”孟奇说完,暗暗加了一句,最好是学会金钟罩或金刚不坏神功之后。 但那样一来,孟奇自觉离开少林会更加困难。 江芷微失笑看着孟奇:“离开少林?你没学过少林戒律?” “戒律书上没有讲怎么离开少林啊,只有违反不同戒律后的各种处罚,最重的是废除武功,逐出少林。”这个办法,孟奇可不敢用。 江芷微轻笑道:“没有讲怎么离开少林,那是因为根本不可能离开。” “啊?”孟奇大惊。 江芷微收敛起笑容:“拜入宗门,本身就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皇天后**鉴,若想离开,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严重违背戒律,被废除武功,开革出派,我想你不可能愿意付出这种代价吧?” 在孟奇发问前,她继续说道:“当然,我说的是正式离开少林,若只是下山,找借口远离,还是有别的办法。一是在寺中高僧率领下,外出做事,沿途可以找机会逃跑,但一般而言,蓄气大成的弟子才可能被挑中,并且有高僧看着,逃跑肯定艰难。” “二是你开窍之后,闯过铜人巷,获得单独下山游历与做事的资格,到时随便失踪或假死,就算脱离少林了,不过少林的铜人巷威名远播,我现在也没有六成以上的把握,你恐怕还得等好几年的时光,毕竟众目睽睽之下,你不可能依靠六道轮回之主的灌体兑换,直接从初入开窍或更低的实力,飙升到可以闯过铜人巷。” “三嘛,做出贡献,找机会转为俗家弟子,学成之后,就可以‘归家’了。” 听着江芷微列出的三个办法,孟奇皱了皱眉,短时间内,恐怕一个也办不到,也就转为俗家弟子看起来容易实现,唯一的问题在于,自己是被强制送入少林,又有玄藏看着,他会同意自己转为俗家弟子“归家”吗? 张远山静静听了一阵,忽地叹气道:“若真定师弟还是杂役僧,期满就能直接出寺,我们却是做错了。” “无妨,别人能离开,我却是不行。”孟奇对此心知肚明,玄藏不会让自己期满离寺的。 所以,现在只能注意隐藏,走一步看一步,能学到七十二绝技就绝不放过! 众人沉默了一阵,齐正言走到光柱前,兑换了一枚天聪丸,一瓶灵芝补气丸,以及两枚蕴含有浑天宝鉴前两层的天晶:一枚里面白云如烟,一枚之中霞光似血,让人移不开眼眸。 也不知是不是原本天晶……孟奇颇为怀疑,因为承载‘浑天宝鉴’的天晶都是独一无二的,六道轮回之主不可能这么大方就给齐正言。 “承载真意传承的晶石?果然是直指法身的绝世神功。”张远山赞叹了一句。 听到这句话,孟奇忽然冒起一个搞笑念头,或许这两枚晶石是六道轮回之主复刻的盗版。 看着掌中天晶,齐正言深吸了几口气,身体微微颤栗,今日起,自己将迎来新的未来! 大家兑换完毕后,孟奇想到之前的事情,开口问道:“江姑娘,你现在入了人榜没有?” 江芷微笑盈盈地道:“我还没有正式下山行走江湖,不过因为之前那场论武和后来开了四窍的进步,叨陪末座。” 说到人榜,她黛眉微皱:“如果我所料不差,小紫和顾小桑应是同一个人,可为何最初她全无武功,这一点,我不会看错。” “啊,精神分裂?不,一体双魂?”孟奇愕然道。 江芷微抿了抿嘴唇:“不知道,就算一体双魂,肉身基础也不会消失,我不可能看不出她会武功。” 对自己的失察,她颇为懊恼。 “罗教的《无生老母降世经》以诡秘著称,或许是其中某种神功的效果。”张远山猜测道。 江芷微鼓了鼓腮帮子:“也许吧,也可能是她自己提到的之前出的岔子。” “不管如何,顾小桑心机深重,手段狠辣,武功又高到了这种程度,将来必然登上黑榜。”张远山感叹了一句。 “黑榜?”孟奇觉得自己像个乡下土包子。 江芷微笑了笑道:“这是各大宗门联合为邪魔左道立的榜单,只列前一百。呵呵,其实是告诉弟子,若没有外景的实力,遇到榜上之人,立刻绕道走。” 突然,六道轮回之主宏大冰冷的声音响起: “兑换完成,存放好物品,回归自身世界。” 孟奇想了想,将暴雨梨花针留在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 一黑又一亮之后,孟奇睁开了眼睛,看到真慧正专心致志地打坐调息,头顶隐有白气蒸腾。 他笑了笑,开始回想琢磨阿难破戒刀法的第一式。 这时,有人拍响了房门,大声喊道:“真定师弟,真慧师弟,无思首座请你们去菩提院。” 第四十七章 意外之“喜” 一座普通的院落内,生长着一株株粗壮雄伟的菩提树,树冠亭亭如盖,带来一片荫绿。 这就是少林寺内以研修佛法,体悟禅心为旨的菩提院,向来与专心武事的达摩院并称,而且院内长老,个个武功恐怖,超脱了凡俗层次,并不比达摩院众僧稍差,几可称之为在世罗汉。 究其原因,在于少林乃佛门一脉,大部分神功都要求一颗剔透禅心,越是佛法精深,勘破红尘,越能悟道得真,突飞猛进。 菩提院一间只有十来个蒲团的禅房内,一位形如枯木,眉须皆落的老僧敲了一下面前的木鱼,声音空寂地道:“玄悲师侄,为何硬要收那真定为徒?” 丰神俊朗却满身忧郁的玄悲尚未开口,旁边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就悠然道:“玄悲师侄,老衲不反对你收真慧为徒,杂役院和武僧院的执事僧都言他专心一致,暗合佛法真意,显是身居宿慧,可那真定,在杂役院时就性子跳脱,机心甚重,到了武僧院又恃强凌弱,不合慈悲之意,如此心性,安能得我少林嫡传?” 最先开口的无眉枯槁老僧跟着说道:“真定立有大功,可嫡传之事,须得心性为上,不说聪慧淳朴,毫无机心,至少不能飞扬跋扈,恃强凌弱,按老衲之见,不如让他挑选一门绝技的蓄气篇,以作奖赏。” 对杂役院和武僧院众位僧人,菩提院、达摩院的长老们都会暗中观察,再结合执事僧给的评语做判断,以免嫡传所托非人。 当然,这也只能最大程度地避免叛寺背佛之事,历代以来,始终少不了红尘游历后堕落**的僧人,也少不了长于表面功夫,实则心性极差的劣徒,就像达摩院之中,就有好几位性格偏执的高僧,只不过对于已得嫡传的弟子,少林都尽量以佛法感化纠正,以挽迷途之辈。 因为常常皱眉,玄悲的眉心眼角都隐见皱纹,他望着前方虚空道:“诸位师伯师叔,真定在武僧院内并非恃强凌弱。真量惯来横行演武大厅,时常欺凌他人,真定所为,乃路见不平之举,虽手段有错,然心性无过。” 他是半途出家,习惯上的用词偏近于武林豪侠。 而在座僧人,都是“无”字辈的高僧,故而他称呼师伯师叔——寺内“空”字辈还活着的僧人不到一掌之数。 “以暴制暴,岂是我佛真意?”慈眉善目的老僧摇了摇头。 无眉枯槁的僧人则不喜不怒地道:“玄悲师侄,何不缓一缓,再让真定于武僧院内磨砺一段时日,尽量将他的性子磨平。” 玄悲转头看着这老僧,恭敬地双手合十:“真定年纪幼小,易受沾染,又是跳脱的性子,不能一味打磨,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还请无思师伯允弟子之求。” 枯槁无眉的老僧正是菩提院首座无思,乃方丈空闻首徒,玄悲正儿八经的师伯——他的师父乃空闻幼徒无空,在他入寺前就因妖物重创而坐化。 慈眉善目的老僧沉下脸道:“不能经受打磨,谈何研修佛法?玄悲师侄,你到底为何硬要收他为徒?” 又是之前的老问题。 玄悲眼观鼻,鼻观心,却是不开口不回答。 无思敲了一下木鱼道:“无想师弟,收徒乃自身之事,我们无需多言,玄悲师侄,日后须得担起这份责任。” 言外之意就是,若你弟子犯下大错,你这强行收徒的师父也得因此而受罚。 玄悲缓缓点头:“弟子知晓。” ………… 看着茂密清净的菩提树,孟奇有点激动又有点忐忑,因为仗着有菩提院奖励,自己没在轮回世界兑换主修功法,若愿望成空,那自己的发展预期就会大大停滞,难有飞跃性的进步,下次轮回任务将非常危险。 正常而言,不管是暴雨梨花针补齐、血刀刀法、灵芝补气丸和阿难破戒刀法第一式补全,都应该排在主修功法之后的! 若没有菩提院的奖励打底,孟奇大概会选择主修功法加阿难破戒刀法第一式补全,大不了让江芷微等朋友搜集点普通毒针,自己琢磨着装填。 看了看菩提树,又看了看旁边专心致志走路的真慧,孟奇泛起一丝疑惑:“若说是来领取奖励的,为何要让小师弟一起?” 这个疑惑正是他忐忑的源头。 “小师弟,你最近有做什么?”孟奇忍不住开口询问。 真慧老实巴交地板着手指:“早课,挑水,早膳,识字,午膳,练武,晚膳,打坐,听故事,睡觉,师兄,我做了这些事情,嗯,还有骂戒律院。” “不是问这个。”孟奇无语望天,“你知道为什么让你来菩提院吗?” 真慧目光炯炯地看着孟奇:“师兄,你知道?” 他看起来也想知道答案。 “好吧,我也不知道。”孟奇掩面道。 推开院门,两人在引路沙弥的率领下,进了一间禅房,里面有着两位僧人,皆是黄色僧袍红色袈裟的高僧,一位外貌年近不惑,却儒雅俊朗,只是浑身洋溢着忧郁的气质,正是孟奇见过的玄悲,一位形如枯木,满脸皱纹,眉毛胡须皆已寥落。 “师祖,师叔,真定和真慧带来了。”沙弥行礼之后就退了出去。 “老衲乃菩提院首座无思。”听到形貌枯槁的老僧如此说,孟奇赶紧带着真慧庄重行礼。 无思表情平淡地道:“真慧,玄悲欲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啊?孟奇大吃一惊,旋即安心,原来找真慧来,是因为他被玄悲看中了,与自己的奖励无关。 唉,这家伙看似傻呆,竟老是被高僧看中……孟奇略有点羡慕和嫉妒,不过这样的情绪很快平复,一是与真慧关系极好,真心地为他高兴,二是自己乃藏有大秘之人,根本不适合拜师,还是得一门绝技,混在武僧里“泯然众人”好,等找到机会,就离开少林。 真慧呆呆的脸上先是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接着泛起喜悦和犹豫,跪拜在地道:“弟子愿意,但有一个请求。” “别人拜师都是千恩万谢,哪有提要求的?”对真慧这心性淳朴的孩子,无思并未着恼,反而笑骂了一句。 玄悲也没有生气,轻轻颔首:“你亦是诚实率真,不知是何请求?” “求师父也收真定师兄为徒。”真慧没有抬头,声音显得有些沉闷。 啊?孟奇再次震惊,接着感动油然而生,虽然自己对真慧很好,颇为关切,时常“教导”,但主要还是因为自身想排解莫名穿越,独在异乡的愁绪与轮回世界带来的压力,要说完全真心实意,连自己也不信,可想不到,真慧这么看重自己,回报的如此真诚! 玄悲嘴角勾起,状似微笑,忧郁的气质消散了几分:“你倒是兄弟友爱。” 听到他的话,孟奇回过神来,“幽怨”地看着真慧,小师弟,我知道你一片好心,可是,可是师兄我一点也不想拜师啊!不要好心办错事! 看了看真慧,他又满眼恳切地望着玄悲,不要答应,千万不要答应! “真定,你的渴求,我能感受到,既然真慧如此求肯,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吧。”玄悲顺水推舟就答应了下来,脸上笑容虽淡,却没有一点阴霾。 无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玄悲的笑容轻轻叹了口气,入少林以来,玄悲师侄就少见笑容啊。 不用勉为其难!孟奇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不过这种情况下,他也不可能拒绝,毕竟事有反常必为妖! 一百个武僧里面,最多有一个能抗拒长老收徒的“诱*惑”,而且还是因为有更好选择。 管他呢,反正自己会找机会离山,有师父教导,说不定还能缩短时日!孟奇破罐子破摔地想道,于是跪拜而下:“弟子拜见师父。” 一番准备后,就在菩提院中,孟奇和真慧正式拜师,观礼者有菩提、达摩两院多位长老和僧人,也有戒律院、杂物院执事僧“登记”,以明确孟奇和真慧身份的变化。 当玄空代表戒律院走进菩提院,看到跪拜于玄悲身前的孟奇和真慧时,整张脸都变色了,黑得仿佛能滴出水,声音有点颤抖地问着别的僧人:“他们是要拜师?” 得到肯定答复后,他神情恍惚,懊恼充塞心头,早知道玄悲师弟已经看中了真定和真慧,自己何必耍小手段让真定错开挑选弟子的日子!如此一来,平白被记恨! 孟奇看到玄空这幅样子,心情突地大好,对拜师之事不再那么排斥。 哼,咱就是这么小气的人! 还算隆重的仪式后,孟奇和真慧正式成为了少林嫡传弟子,而且还是方丈一脉。 ………… “既然成为我的弟子,那就可以挑选一门绝技作为主修功法,日后若是禅心通明,得佛法真意,未尝不能转修‘摩柯伏魔拳’和‘大梦真经’,同时,亦有机会修炼‘易筋经’,观‘如来神掌’第三式之真意传承。”拜师之后,按照惯例,玄悲先给孟奇和真慧“展望”了美好前景。 当然,真有机会得观神掌,修炼“易筋经”的,嫡传弟子里,百中无一。 孟奇听得略微激动,但好歹也是出生入死过几次的人,明白后面的只是“画饼”,真正重要的是从七十二绝技里挑选出来的主修功法。 嗯,像我这种根骨清奇的人,师父一看就会知道我适合无相劫指、拈花指等潇洒飘逸的武功,唉,但我必须让他失望了,我是如此专心一致在金钟罩或金刚不坏神功上……孟奇苦中作乐,自我安慰地想着。 “真定,你选择金钟罩。”玄悲轻声说道。 第四十八章 玄悲的理由 孟奇脸皮抽搐了一下,这是摆脱不了的命运啊! 当然,幻想归幻想,苦中作乐归苦中作乐,他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暂时只能在这条“歧路”上狂奔,越奔越远,谁叫自己进入轮回世界时基本没有自保之力,为了生存,不得不选择这条道路呢。 而既然选择了,那就要抛弃抱怨,抛弃懈怠,认认真真地走好。 再说,这条路走下去,也未必会背离自己的“理想”! 孟奇这段时日以来,仗着对“兑换谱”上大部分非本世界神功的熟悉,已经规划好了自己主修功法的提升。 一路佛门到底,非孟奇所愿,所以他将目标放到了能完美融合铁布衫、金钟罩等功夫的非佛门绝学之上。 嘿嘿,齐师兄抢先兑换了“浑天宝鉴”没关系,我真正的目标是“八九玄功”! 见孟奇表情变幻连连,玄悲微笑着摇了摇头:“你不比真慧,他心意如一,沉稳专注,暗合佛法真意,所以为师会让他学习‘拈花指’这门绝学。” 旁边的真慧完全没有师父提到自己的自觉,依然懵懂地看着孟奇,师兄以前说过,他向往摩柯指、拈花指、无相劫指、一苇渡江等绝学,难怪有点不开心。 “而你性子跳脱,将来行走江湖时,少不得遇到危险,加上你有铁布衫的功底在,修炼‘金钟罩’和‘金刚不坏神功’是最佳选择。”玄悲没有一点师父的严厉,慈父般解释了起来,“这两门绝学里,自然以能证得‘不动明王法身’的‘金刚不坏神功’为上,可你心性未定,浮躁跳脱,对佛法没有一点所得,贸然修炼‘金刚不坏神功’,走‘明王’之路,很容易忿火难平,堕入修罗苦海。” “因此,你先修炼‘金钟罩’,磨去性子中的浮躁飞扬,若是有成,再转修‘金刚不坏神功’亦不迟。” 孟奇见玄悲完全是为自己着想,放下了些许戒备,好奇地问道:“师父,为何不会迟?” 齐师兄就是怕到了外景才有机会转修神功,根基不稳,进益艰难,故而现在就更换了主修功法。 玄悲再次笑着摇头:“你对佛法看来真没用心,不动明王,又名不动金刚,是‘金钟罩’修成的‘金刚法身’的升华,一脉相承,自不会迟。” 孟奇恍然大悟,有点小激动地道:“师父,我什么时候可以修炼‘金钟罩’?” 鬼知道下次轮回任务是什么时候,越快修炼越好,我的灵芝补气丸已经**难耐! “这两门绝学,为师已经帮你们抄好,明日开始修炼。”玄悲指了指案几上的两叠厚厚纸张,“不过,‘开窍’之前,你只能看到‘金钟罩’前四关的内容。” 绝大多数宗门内,神功绝学的传承都慎之又慎,只有到了相应境界,才能得授下个境界的内容,以防弟子叛变或堕落。 孟奇重重地点了点头:“弟子遵命。” 弄清楚自己的事情后,孟奇关心起小师弟来:“师父,‘拈花指’又能证得何种法身?” 说到江湖传闻、武学典故等事情,真慧向来兴趣盎然,加上师兄的事情已经解决,所以眼巴巴地看着师父玄悲,等着他回答。 玄悲忧郁入骨,此时却破天荒地呵呵笑了一声,仿佛看着膝下承欢的孩儿般道:“‘拈花指’乃我少林七十二绝技之首,直接由‘如来神掌’第三式衍化而来,达摩祖师仗之证得‘大阿罗汉’果位中的‘迦叶法身’。” “它要求苛刻,修炼者必须心意如一,不得分心别的绝技,而就算这样,也很难练成,故历代以来,少有僧人选择,但为师觉得真慧的性子很适合,学别的功法反而不妥,真慧,你觉得呢?如果你反对,为师也不强求。” 孟奇还未来得及说话,真慧就双眸发亮地道:“弟子愿意!玄心师叔说,‘大阿罗汉’和‘大菩萨’一样,都是仅次于佛陀果位的法身。” 这家伙从来都是这样!孟奇无奈地看了看房梁。 玄悲含笑摇头:“那你要做好几十年如一日的准备了。” 对这点,对真慧,他比较放心。 两人都确定了主修功法后,孟奇放下了心,好奇地道:“师父,七十二门绝技不少是达摩祖师所创,那他为何能练成要求心意如一的‘拈花指’。” “这其中一部分是达摩祖师观‘如来神掌’时所悟,并未修炼,等到证得‘迦叶法身’后,才回过头来推衍完善,一部分是他法身之后所创,还有部分是他得‘如来神掌’前就练成的。”玄悲很有师父给徒弟解惑的样子。 “原来如此。”孟奇知道自己其实和真慧一样,都爱听江湖典故、各种秘闻,“不对,达摩祖师不是还兼修了‘易筋经’吗?” 玄悲没有一丝不耐:“‘易筋经’是旷世奇功,能化腐朽为神奇,配合绝大部分功法修炼时,可以提升它们的品质,最后的成就也会超过原本的限制,而且,它能让该功法的修炼速度成倍提升,不过,独修‘易筋经’本身却不能证得任何金身,不能练出掌法轻功,它的特性决定了它可以和‘拈花指’一起修炼。” 难怪……孟奇的“难怪”指的是“兑换谱”上众多的《易筋经》居然没有像少林其他绝学一样,写着可以升华到自身世界的相应武功,原来根本上就不一样了。 这时,还未到变声期的真慧略带童稚地道:“师父,‘拈花指’最后能变成‘如来神掌’吗?” 孟奇低头看着地面,和这家伙站一起太丢脸了! 玄悲毫无恼怒,微笑道:“任何佛门绝学,只要‘得见’菩提真意,都可以升华为‘如来神掌’。” “师父,之前玄心师叔讲江湖典故时,提过水月庵的‘大慈大悲观自在菩萨金身’,说它属于‘大菩萨法身’,仅次于如来金身和菩提金身,弟子一直在想,我们少林有什么能够媲美的,今日方才解开心中疑惑,对了,不知寺中还有哪些直指法身境界的绝学?” 孟奇转移了话题,准备打探消息,为将来的兑换做准备——玄悲的讲解肯定比六道轮回之主的介绍更详细。 玄悲沉吟了一下道:“若说法身,首推‘如来神掌’第三式‘拈花一笑’,可惜九式神掌不齐,总纲流散,无法因此证得‘如来金身’。为师修炼的‘摩柯伏魔拳’,穷究生死轮转,直指‘地藏金身’,亦属于‘大菩萨’果位,可惜缺乏《地藏渡魂经》辅助,只能到半步法身的境界。” 《地藏渡魂经》?孟奇依稀记得自己在兑换谱上看到过,不缺的那种! 玄悲继续说道:“《大梦真经》亦是如此,缺了后面部分,只能证得‘睡梦罗汉金身’,若是补齐,为师怀疑是我佛门至高法门之一的‘梦中证道大法’,能证得‘阿弥陀金身’。” “七十二门绝技里,只有十八门能直指法身境界,称为‘内十八’,其余五十四门,要么是招式、技巧,要么层次较低,而后者都可以升华为‘内十八’中相应的那门……内十八有‘拈花指’、‘金刚不坏神功’、‘金钟罩’、无相劫指、枯木神功……” 津津有味地听师父介绍完“内十八”绝技,孟奇想到了自身,顺嘴问道:“师父,‘阿难破戒刀法’是纯粹的刀招?” “对。”玄悲疑惑地看着孟奇,“为何问起这个?” 孟奇早就想好了理由,笑嘻嘻地道:“师父,弟子素来喜爱刀法,以前还学过几套,后来听玄心师叔提起这门绝学,一时心痒难耐,故而好奇相问。” 日后自己少不得练习刀法,肯定瞒不过接近外景巅峰的师父,不如趁机“交代”一下。 不过,说到素来喜爱刀法时,真是心伤啊! 自己在歧途上已经越奔越远了! 玄悲轻轻颔首:“‘阿难破戒刀法’的刀意与佛法冲突,于本寺僧人而言,习练相当艰难,修为越高,越是如此,故历代以来,只寥寥数人真正练成了这刀法,大部分时候,它仅是作为开窍期一时之用,你若感兴趣,等开窍之后,能自由出入藏经阁三四层时,自行借阅吧。” “平日修炼刀法,若有疑难,可来询问为师,为师虽不擅于此,可武道之事,一理通百理明。” 少林戒律,开窍前只允许修炼一门绝学,而开窍后,大部分僧人因为要专心主修功法的缘故,选择的绝技其实并不多,历代以来,除了接近一理通百理明境界的法身高人外,同时修炼绝技最多的是百会神僧,练成了三十七门,但也正因为所学繁杂,他最终未能证得金身。 孟奇真挚地谢过师父后,装作好奇地道:“师父,后来抓到真观没有?那条密道通向哪里?” 两个世界的密道究竟有什么异同! “慢了一步,他已经从悬崖下山,被隐藏的同伙接走,你们日后若遇到,须得小心,他肉体可能有半妖之变。”玄悲没有隐瞒,“密道通向镇压妖魔的舍利塔下方,已有几个妖魔逃走,幸好发现的早。” “想不到它们能在守卫高僧的眼皮底下偷偷开凿出密道。”孟奇故意引导着话题方向。 玄悲不疑有他,摇了摇头:“非是如此,它们利用了一条遗迹密道而已。” “遗迹密道?”孟奇的心跳突然加快。 以玄悲的实力,哪会感觉不出来他心跳的变化,凝重地道:“非是让你奇遇的地方,若没有外景的实力,千万不要靠近,好了,事关机密,你不要多问,将来有资格再说吧。” 孟奇按捺住追问的冲动:“师父,可还有其他吩咐?” 玄悲点了点头:“你们回武僧院收拾一下,搬到这里来,真定,明日为师带你去一个特殊的地方修炼,你有铁布衫的功底在,当能借助这个地方,很快将金钟罩前三关练成。” 啊?什么特殊的地方?孟奇对此非常好奇,可玄悲只是含笑不语,让他不得不悻悻带着真慧回返武僧院。 第四十九章 特殊的修炼之地 月明星稀,朔风入骨,孟奇和真慧走在回武僧院的路上。 “小师弟,多谢你求肯师父收我为徒。”沉默了一阵,孟奇开口说道。 虽然这并非自己真正想要,但小师弟这份情谊还是值得感谢的。 真慧步伐轻快地走着,显得很是高兴,浑不在意地道:“和我没关系,师父早就想收师兄为徒了。” “啊?你怎么知道?”孟奇愕然问道。 真慧转过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两份秘籍早就抄好了啊。”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孟奇恍然大悟,上上下下打量着真慧,这家伙莫非是大智若愚? 真慧被看得有点忐忑,缩了缩脖子道:“师兄,我没偷吃你的饭菜。” 额?孟奇眯起了眼睛,我就说面壁这几天怎么吃不太饱!还以为面壁受罚就是这样的! 面壁时,一日三餐都是送到房间的。 等真慧连退了几步,孟奇才咬牙道:“算了,你正是开辟丹田的要紧时候,需要充足的食物。” “嗯嗯!”真慧毫不客气地老实点头。 说话之间,两人回到了武僧院,刚进入禅房,就被听到推门声的真永寻了过来。 “真定师弟,真慧师弟,你们真是佛祖庇佑啊,竟能被玄悲师叔选为弟子。”他开口就是恭喜的话语,不过略微泛酸。 孟奇笑道:“我也没想到,还以为奖励是七十二绝技之一。” “唉,当时我是被吓到了,要不然……唉,唉……”真永长吁短叹,对自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选择异常后悔。 经过后山之事,孟奇与他不再像之前那样交好,可闻言还是宽慰了几句:“我是因为奖励,真慧师弟则是由于在武僧院和杂役院都表现良好,真永师兄,你也有机会的。” “希望吧,阿弥陀佛,希望满天佛陀菩萨开眼。”真永叹了一声,收起羡慕嫉妒恨的表情,打叠起精神,兴致勃勃地道,“拜入玄悲师叔门下,自能学习七十二绝技,不知两位师弟各自挑选了什么?” “我是金钟罩,真慧师弟是拈花指。”这种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孟奇一边收拾衣物,一边随口回答。 真永愣了一下:“拈花指,真慧师弟,你居然挑选了拈花指?” 他的语气有点古怪,孟奇抬起头,望了过去:“真永师兄,有什么问题?” 真永摇了摇头,堆起笑容:“没有没有,只是想到拈花指修炼艰难,又不得分心别的绝技,有些担心真慧师弟,不过真慧师弟平日里都是专心致志之人,倒是不怕。” 说着,他看向真慧,羡慕上脸地道:“真慧师弟,拈花指直接从‘如来神掌’衍化而来,是我少林七十二绝技之首,你要好生修炼啊,日后多多指点师兄我武道之事。” “嗯。”真慧专心地收拾着衣物。 真永知他脾性,也不见怪,转头对孟奇道:“真定师弟,你有铁布衫功底,‘金钟罩’是极佳的选择,可为何不挑选‘金刚不坏神功’呢?这更胜一筹,又没有冲突。” 孟奇当然不会照搬玄悲的话损自己一顿,笑了笑道:“我师父让我选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嗯,玄悲师叔一代高人,如此必有深意。”真永点了点头,再次笑容满面,“两位师弟,日后多关照师兄啊。” “肯定的。”孟奇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看了看窗外黑夜道,“真永师兄,师弟面壁这几日,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真永想了想道:“与我们有关的大事就是师伯师叔们来挑选弟子,你们却是不用关心,嗯,还有一件大事,真常师兄闯过铜人巷,下山云游去了。” “真常师兄?铜人巷?”孟奇脑海里油然浮现出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和尚,他正是‘真’字辈最强三人之一的真常,同样在武僧院里兼任授业僧,不过对象是演练“罗汉大阵”的武僧。 初次遇到他时,孟奇只有一个想法,这货应该去演唐僧,唇红齿白,身材高瘦,又身具文弱之气,当是女妖喜欢的那型,不过听真永介绍后,才知道他是“真”字辈武功之首的真常。 真永重重点头:“是啊,真常师兄闭关一段时日后,已是开了耳窍,‘罗汉伏魔神功’和‘般若掌’也是小成,然后直接闯过了铜人巷,成为最年轻的云游弟子。” “只是开了耳窍就能闯过铜人巷?”孟奇听江芷微提过,同样开了眼耳四窍的她,也没有六成以上把握闯过铜人巷,真常初开耳窍,竟然就能闯过?莫非他比江芷微还厉害?也不对,上次论武,江芷微连“剑出无我”都没用出就独占鳌头了,后来还有轮回空间的提升。 真永看了看窗外,压低声音道:“我听别人讲,真常师兄闯铜人巷也是险之又险,差点就失败,靠着点运气才过关。” “这样啊。”孟奇若有所思地道。 真永继续说道:“而且真常师兄乃我们‘真字辈’第一个跨入开窍期的僧人,本就已经能再开耳窍,实力远远强于真本和真妙两位师兄,为了论武之事,才推迟了闭关,谁知却败在了洗剑阁江芷微剑下,如今再做突破,闯过铜人巷也是情理之中。” 按照少林规矩,第一个踏入开窍期的真常,算是“真字辈”的‘大师兄’。 孟奇装作好奇,仔仔细细询问了关于铜人巷的消息,然后满意地拿着行李离开了禅房。 在真永的再三送别下,孟奇和真慧缓步走到了院门口,回首望去,不少禅房烛火未熄,隐约能看到诸多武僧正注视着自己两人,屋檐冰锥垂下,泛着月光,晶莹剔透,又寒冷莫名。 ………… “师父,你要带我去哪里?”翌日早课后,孟奇就被玄悲带着走向后山。 难道特殊的修炼地方在后山哪处洞穴里? 玄悲的袈裟随风轻飘,望着前方说道:“为师已给玄恩师兄请过假,这段时日你就不用去诵经堂了,专心修炼‘金钟罩’,尽快打好根基。识字之事,为师自会帮你补上。” “是,师父。”孟奇看着四周越来越熟悉的景色道,“是要在后山修炼‘金钟罩’吗?” “不久前”,自己正是在这里历经险难,与“掌上乾坤”汤顺周旋,还于密道内得到了“阿难破戒刀法”的真意传承。 玄悲轻轻点头:“嗯,到了便知,你昨晚可熟读‘金钟罩’秘籍?” “已通读三遍,并开始尝试了。”孟奇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一点也没有耽搁时间,争分夺秒地修炼着金钟罩第一关,重新凝练着丹田。 玄悲不再说话,沉默着前行,孟奇牢牢跟着,穿过了两座崖壁间的狭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踏入后山。 山峦重叠,不时有奇峰突出,但目光所及,寸草不生,泥土赤红,仿佛被人用鲜血灌溉过。 “传闻达摩祖师涅槃之前几年,曾与一大魔激战于此,他衍化的净土被毁,种种结界破碎,成了今日这番模样。”似乎感受到了孟奇疑惑的目光,玄悲缓缓开口,“后历代神僧皆将舍利子藏于这里的舍利塔,以佛法化此魔土,方才能让外景之下的弟子行走。” 踏足“血土”,孟奇只觉一阵寒意从脚下袭来,尸山血海,残肢腐身,恶鬼天魔,似乎皆现于眼前。 “阿弥陀佛。”庄严的佛号响起,种种幻景消失,依然阳光明媚,毫无绿色。 “第一次来后山的弟子,都有类似的侵染幻觉,定下心来就没事了。”玄悲和蔼地说道。 孟奇点了点头,内心却又惊又疑,这和自己触摸“情义善仁,莫入此门”的石门感觉类同,只是没有那么逼真和可怕,没有让自己背生冷汗。 有什么联系吗? 绕过几座山峰,经过几个有黄衣僧和长老把守的关口,玄悲带着孟奇走向了后山最高峰,走着走着,孟奇眼里渐渐出现了一抹抹绿色,一条条清泉从高处流下,绕成一汪汪水洼,里面长满了一朵朵奇特金莲,冬日依然盛放。 行走于此山之间,孟奇只觉身心清净,悠然忘愁。 又过了几处关隘,孟奇看到了一座流光溢彩的琉璃佛塔,共分七层,却并不高大。 “阿弥陀佛。”守在门口的是位身披袈裟的长老,他宣了声佛号,检验过玄悲的令牌,没有多问什么,直接让他和孟奇进入。 “修炼之地在舍利塔内啊……”孟奇暗自嘀咕,不敢说话,静静地跟着玄悲,深入了佛塔。 “佛塔上面七层是珍放舍利之所,地底七层则为镇压妖魔鬼怪的地方。”玄悲语气波澜不惊地说道,推开了面前刻满万字符的石门。 石门一开,一股浓烈而奇特的气息就扑面而来,压得孟奇身心颤抖,气息运转艰难,浑身不适。 “这是妖气。”玄悲尽着师父讲解的职责。 孟奇忍住难受,克制了颤抖,步伐沉稳地跟着玄悲往前。 玄悲微微颔首,绕过几个拐角后,停在了一间牢房的旁边,里面躺着一只羽色火红的巨鸟。 孟奇光是站在牢房旁,就有烈火焚身的感觉,投眼望去,只觉那里空气隐隐扭曲,似乎整个空间都在晃动,而前方的牢房,却散发着丝丝寒意,地上结了一层浅蓝冰晶。 “这是火鹄,有上古真凰血统,你就在这里借助它散逸的气息修炼金钟罩第一关吧。”玄悲让孟奇于这座牢房外修炼。 孟奇咬了咬牙,将僧袍褪去腰间,于淡金色有符号的铁栏前盘腿坐下,赤着上身,感受着高温,运转起金钟罩第一关的心法。 第五十章 艰苦的修炼 牢房之外,气息散逸,虽非真正的火焰焚身,但很热很热,孟奇只觉皮肤滚烫,如同火灼,汗水止不住地外淌,从额头起,划过脸庞,划过嘴角,与上身汗流交汇而下。 头晕晕,脑袋发胀,孟奇勉强定神,维持住金钟罩第一关的行气路线,分外庆幸自己有铁布衫打底,否则肯定已经皮肤“烫伤”,水分流失严重,无法坚持了。 这可比蒸桑拿恐怖不知多少倍! 内力不断地运行着,孟奇觉得肌肉好像在一点点“溶解”,不断“重组”,由内而外,配合着金钟罩对自身的“改造”。 丹田处,亦重新开始凝练。 汗水蒸腾,孟奇的视线变得模糊,觉得眼前的场景都在晃动——这是金钟罩每一关修炼时针对双眼的部分,当然,以第一关而言,只需要在这种环境下睁开十个呼吸的时间。 从未有过的折磨和煎熬,让孟奇下意识看向牢笼内,似乎在渴求火鹄往内移一移,远离自己,让这里的高温稍微降低一点。 全身赤色羽毛的火鹄仿佛感受到了孟奇的目光,眼睛睁了睁,往他的方向蹭了一步,于是高温更甚! 这死鸟!孟奇暗骂了一声,不敢再看火鹄,生怕它再次往自己这边移动。 十个呼吸过去,孟奇闭上双眼,努力地让自己忘记高温的煎熬,忘记皮肤肌肉的不适,忘记周围的种种,全身心地沉浸于金钟罩的修炼。 不知过了多久,“阿弥陀佛”的声音传入孟奇的耳朵,恰好是他结束一个周天的间隔。 “师父。”孟奇睁开眼睛就看到玄悲立于自己身前。 玄悲轻轻颔首:“可以了,今日的修炼到此为止。你能够撑一天,也是出乎为师意料。” “一天?”孟奇声音沙哑地问道,内心异常惊愕,自己竟然撑了一天? 同时,他结束了调息,缓慢站起,只觉浑身疼痛,双腿发软,恨不得立刻找个凉爽的地方躺下睡一觉。 玄悲常带忧郁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为师原本认为你最多能承受两个时辰,可你足足坚持了五个时辰,毅力可嘉,不似表现的那么跳脱浮躁。” 我有的时候只是苦中作乐,舒缓心情,其实心里都明白……孟奇暗暗为自己争辩了一声,可刚一迈步,就差点趴下,因为实在是太热太晕太虚弱了。 玄悲袖袍一挥,有风自无名处起,稳稳托住孟奇,避免了他的摔倒,让他走出了火鹄牢房的范围。 凉爽袭来,孟秋头脑为之一清,顿时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不过也别强自支撑,容易伤了身体,五个时辰就可以了。”玄悲走在前方,随口对孟奇说道,“这样一来,你半个月后当能练成金钟罩第一关,前三关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三个月。” 三个月啊……孟奇皱了皱眉,因为不知道下次轮回任务还有多久到来,若有个一年半载,自然无忧,要是还像上次一样,只有一个月,那自己的金钟罩就顶多能练成第二关,并无实质上的提升。 还好有暴雨梨花针保命! 孟奇只能这么想了,因为金钟罩是那种根基雄浑,进展缓慢的神功,正常修炼的话,前三关起码得一年,就算自己有蓄气小成的底子,恐怕也得六七个月,如今能在三个月内练成,还抱怨什么呢? 一路无话,孟奇拖着虚弱无力的身体回到了玄悲所处的小院,直奔水缸,拿起木瓢,喝了整整两瓢才缓解了缺水的状况。 进了禅房,孟奇看到真慧正在打坐,脸含微笑,专心致志,竟有几分禅意。 这家伙莫非真适合修炼“拈花指”?孟奇呆了呆,旋即找出灵芝补气丸吞服下去,然后盘腿打坐,调理身体,补充内息。 晚膳时,孟奇爆发出了有史以来最强的“战斗力”,吃的食物之多,让他自己也惊讶。 而吃饱喝足后,白天艰苦修炼了一天的孟奇,分外困乏,只想在通铺上躺尸——少林崇尚苦修,哪怕玄悲这种长老的独属小院,也和杂役院、武僧院没有实质上的区别,若非为了保密和方便自身的修炼,恐怖连单独的小院也不会有。 “师兄,我继续打坐去了。”真慧兴致勃勃地给孟奇说了一声,直接蹿回了禅房,半点也没有对修炼的抗拒。 见状,孟奇叹了口气,转身步入院中,找到了一把戒刀,就着清冷的月光,练习起“血刀刀法”。 不能懈怠啊!轮回任务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开始! “血刀刀法”对步伐,对出招的角度都非常重视,讲究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如此才能让刀法怪异至极,每一刀都从不可思议的位置斩出,而这与孟奇的“神行百变”相得映彰,练习起来互相促进。 练了好几趟刀法后,疲惫的孟奇停了下来,大口喘着气,打算休息一下。 这时,他眼角余光看到玄悲正站在禅房门口,不知站了多久。 “师父。”孟奇赶紧双手合十。 玄悲点了点头,难得地露出满意神色:“很好。” 说完,他就转身步入了自家禅房。 孟奇暗暗得意了一下,调息片刻,继续练习起刀法。 ………… 日复一日,孟奇重复着火鹄牢房、玄悲小院的两点一线生活,只觉金钟罩运转越来越顺畅,身体隐隐有了奇怪的改变,也顺利在第十三天时练成了第一关。 这日,孟奇盘腿坐于火鹄牢房前,体表汗珠稀少,映着少许金黄。 高温虽然依旧,但孟奇的难受缓解了不少,不再头脑发晕,皮肤也没有了灼烧之感,体内亦平和了许多。 突然,孟奇丹田处泛起一层金黄,似有轻微声音响起。 响声之后,金黄褪去,孟奇睁开双眼,满足地动了动脖子。 第二十九天,金钟罩第二关练成!丹田重新凝练完毕! 玄悲仿佛一直守于此处,并未离开,见状微微颔首:“不错,明日开始第三关的修炼。” “师父,第三关还是这里吗?”孟奇站起身,关心地问道。 到了现在,他每次修炼后的虚脱感好转了不少,至少不会无力到走路都会摔倒了。 “前面那个牢房外。”玄悲用眼神示意。 孟奇循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发现正是自己之前注意过的那间,寒气弥漫,地上一层冰晶。 之前是“热”,现在是“冷”? 玄悲缓缓开口:“里面关着的是‘寒龟’,你要借助它散逸的寒冰气息修炼第三关。” “是,师父。”孟奇打量着那间牢房,看到了一只背着淡蓝色龟壳的巨龟,里面雪花飘飘,冰晶遍地,与一墙之隔的火鹄牢房形成鲜明对比。 回到小院后,玄悲将令牌给了孟奇:“每日来往,你应熟悉了,日后就自行前去修炼吧,等第三关练成,再告诉为师。” 孟奇点头称是,毕竟这一个月来,自己修炼时,师父都在旁边守着,耽搁了他不少时间,现在自己金钟罩第二关练成,也熟悉了那里的环境,正该自力更生了。 ………… 翌日,孟奇手持令牌,顺利进入了舍利塔,到了第一层关押“寒龟”的地方。 刚刚踏足进去,孟奇就感觉到刺骨的寒意,比以往经过的每一个冬天都冷,像是连骨髓都要被冻结起来。 他照例赤着上身,瑟瑟发抖地盘腿坐下,运转金钟罩第三关心法御寒。 这一次,孟奇没再去看“寒龟”,“恳请”它往里退一退,免得带来相反的后果。 可是,炼着炼着,孟奇却感觉愈发寒冷,仿佛自己的第三关心法都白练了一样。 睁眼望去,他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寒龟已经悄然移动到了铁栏附近。 这该死的妖怪!孟奇咬牙切齿地暗骂了一声。 “哈哈,愚蠢的人类,不知道这只死乌龟报复心最重吗?它不过淹了一座城,就被关在这里几十年,怎么可能看你们人类顺眼?”聒噪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孟奇正好是淬炼眼睛的时候,透过寒气,看到了一只趴在牢笼上的小鸟。 它长得非常丑,身体圆滚如球,两只翅膀短小,覆盖着黑色的羽毛,头上没有鸟喙,而是鱼类般的嘴巴。 “看什么看?咱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道号‘垂翼子’,乃鲲鹏一族的后裔!”小鸟蹦蹦跳跳地说道,“你一定很奇怪咱为什么前些天不找你说话吧,像咱这么高傲的鲲鹏,是随随便便和人类说话的吗?” 孟奇没有理它,闭上眼睛,专心致志地修炼。 “啧,小和尚,靠死乌龟的寒气修炼有什么用?怎么也得找寒螭啊,哈哈,到时候,你就冻成冰渣了,死的不能再死……”小鸟“垂翼子”压根儿没有孟奇在修炼的自觉,继续絮絮叨叨。 “你这个姿势摆的好丑,你们人类真是没有一点品味……”它从头到脚挑剔着孟奇,足足说了有一个时辰。 “小和尚,练金钟罩这种乌龟壳功夫有什么用,不如将咱放出来,咱自有好处给你……” 孟奇只觉噪声入耳,让自己心浮气躁,想要跳起来找东西塞住这家伙的嘴巴,实在太吵,太能说了!不知道修炼时需要清净吗? “说到好处,咱鲲鹏一族传承了不知多少万年,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曾经……”小鸟谈性大发,从它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故事讲起,这架势,三个月都说不完! 结束一个周天后,孟奇猛地起身,准备将“垂翼子”的嘴巴塞住,可是,小鸟异常机警,在孟奇起身的刹那就倒飞回牢房深处,得意洋洋地道:“你以为咱看不出你什么时候运行完一个周天?” “哈哈,老老实实听咱说话吧!” 第五十一章 三重折磨 孟奇咬牙切齿地看着小鸟,听着它难听的声音,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身,走回寒龟“门前”,再次盘腿修炼。 不过,这一次,孟奇撕下了两条衣襟,塞到了耳朵里。 “天真!以为这样就听不到我说话了吗?” “我刚才讲到哪里了?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说到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还得从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说起……” 孟奇深吸了口气,内心低语,当它是哑巴,当它是哑巴! 寒气和噪音的双重侵袭下,孟奇险些没能坚持住五个时辰,好不容易才熬了过去,整个人脸色发青,浑身颤栗。 “哟,寒意入体,不尽快取暖的话,日后少不得缠绵病榻。”“垂翼子”从开始到现在就没停过嘴。 孟奇艰难地往外挪动着,声音沉哑地道:“你用词倒是不像妖怪……” 他打算把这家伙引诱到牢房旁边,绑住它,塞住它的嘴巴,一劳永逸——孟奇看出这小鸟实力不高,连万字符都没有触动。 “当然,作为一只鲲鹏,咱怎么都得学富五车,才贯天地啊!”小鸟恬不知耻地说道,“你这种愚蠢的人类,怎么能明白咱的伟大志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我才是鹄……”火鹄插了一嘴,不屑地往里面挪动了一下。 “是吗?你有什么伟大的志向?”孟奇柔和着声音问道。 垂翼子忽然哈哈大笑:“你不就是想套亲近,然后塞住咱的嘴巴吗?咱可是鲲鹏,会那么容易上当受骗吗?你们这些秃驴,咱不过吃了几个人,就把咱抓了起来,山上的老虎吃过那么多人,那么多生灵,你们也没说把它镇压起来!野兽吃人是正常之事,妖怪吃人就不是了?” 一开口,它就完全停不下来。 孟奇深深地懊恼,不该和这废话篓子说话的…… 就这样,两重折磨之下,孟奇过得愈发艰难,可金钟罩的进展却异常快,一个半月后,第三关顺利练成,金钟罩达到了蓄气小成的阶段,与铁布衫效果相当,而且前景远大! “比预想的提前半个月……”“寒龟”牢房外,孟奇看了看自己**着的上身,隐隐觉得有种质感,内心又惊又喜,同时,他暗暗祈祷,下一次的轮回任务最好在自己金钟罩第四关练成之后。 穿好僧袍的过程中,孟奇皱了皱眉,看向巴拉巴拉说个不停的垂翼子,暗自嘀咕:“难道这丑八怪鸟的噪音也算淬炼的一种?能打磨心性?” 唉,还是忍不住想塞抹布到它的嘴里! “我爷爷的爷爷曾经在海里找到过一处遗迹,可惜里面早就被人搬空了,满地的鸟屎,奇怪吧,海底遗迹居然有鸟屎,诶,小和尚,你别走啊,好了,好了,我们明天再聊。” 孟奇脚步一顿,牙关紧咬。 由于提前突破,他比平日里早了一个时辰回到玄悲的小院,刚一推开门,就看到玄悲提着戒刀,挥洒自如地练习着刀法。 对徒弟的闯入,他没有丝毫惊讶,因为在很远的距离外,孟奇就被他感应到了。 孟奇随意扫了一眼,打算先回禅房,等等再汇报自己已经突破了金钟罩第三关的事情。 这不是他不好奇,不想偷偷模仿师父的刀法,而是他清楚地知道,师父这个层次所练的刀法,招式变化都异常玄奥,若没有秘籍参照,光看是没有任何效果的,所以师父也才放心大胆地在院中练刀,不禁旁人观看。 可就是这一眼,孟奇双脚黏在了地上,怎么都挪不动了,因为这正是“阿难破戒刀法”第一式,“断清净”! 由于担心师父发现,孟奇一直没有机会习练这招刀法,只能不断在脑海里演绎,准备到了轮回空间和任务之中,再抓紧时间练一下,谁知道,今日居然看到一位外景高手演练这招,而且还是非常不熟练,变化缓慢的最初。 原来是这样……看到师父的施展,孟奇脑海里琢磨刀法时的种种疑难消除了大半,有一种恍然大悟之感。 “真定,你练成第三关了?”玄悲见孟奇没有离开,刀法一收,和声问道。 孟奇定了定神,开口道:“回师父,弟子侥幸提前突破。” “你看似外表和行事轻浮,但毅力内蕴,沉稳深藏,能有今日之成果,实属正常。”玄悲赞许地点了点头,“明日开始,你在火鹄和寒龟之间的空隙修炼第四关,嗯,为师会与你一起去舍利塔,毕竟寒热阴阳平衡的位置,你很难把握。” “是,师父。”孟奇“兴致勃勃”地问道,“师父,刚才您练的什么刀法?看起来好生玄奥,比弟子练的那几套,强了不知多少倍。” 玄悲拍了拍戒刀:“‘阿难破戒刀法’,正是听你提及,为师才起了兴趣,日后到了开窍期,你若还想学这门刀法,为师可以直接教你。” “谢谢师父。”孟奇行礼之后,满怀疑惑地回了禅房,看到真慧正满脸幸福地啃着点心。 “咦,小师弟,今日没有修炼?”孟奇觉得很奇怪。 真慧开心地道:“师兄,我午时开辟了丹田,师父奖赏给我的。” 他献宝似地将点心呈于孟奇眼前,上面沾满了口水。 “你已经开辟了丹田?”孟奇暗自翘舌,虽然正常而言,开辟丹田只需要两到六个月,真慧三个半月开辟不算什么,有的人一个多月就能完成这一步,但要知道,真慧已经转修了“拈花指”,它可是少林最难学的绝技,三年开辟不了丹田也是应有之义,谁知真慧却如此之快! 真慧老老实实地点头,接着问道:“师兄,你刚才好像有事要问我?” 孟奇决定不管这家伙是不是与拈花指有缘,点头道:“我问你,师父什么时候开始修炼的阿难破戒刀法?他为什么要修行刀法啊?” “一个半月前。”真慧记性很好,然后疑惑地看着孟奇:“师兄,师父修行刀法不就是为了教你?” “什么?”孟奇颇为愕然。 真慧不明白为什么师兄会问这种问题,正儿八经地道:“因为师兄你想修行刀法啊。” “这,可能吧……师父对我们是不是太好了?”,孟奇承认真慧说的有道理,但又相当的不安,“非亲非故,为什么师父要对我们这么好?” 真慧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哪里非亲非故了?他是师父啊。” “可师父也不会无缘无故对我们好啊。”孟奇紧皱眉头。 真慧莫名其妙地看了孟奇一眼:“师兄,你也对我好啊,这有什么问题?” 孟奇撇了撇嘴巴,和这家伙说不清楚,于是翻出灵芝补气丸,继续着自己的“功课”。 ………… “这里。”进了舍利塔,玄悲站于火鹄和寒龟牢房交界处的外沿,指着面前的空地道。 孟奇应了一声,走过去盘膝坐下,顿时感觉左半身如有火焚,右半身血脉僵硬,一热一寒,互相冲击,前所未有的折磨和煎熬。 牙关咬紧,孟奇没发出一声痛哼,开始运转金钟罩第四关的心法。 至于垂翼子之事,他没有给师父说,因为师父让自己在这里修炼,本身就存了磨练之意,若是连废话噪声干扰都承受不下来,那还是趁早放弃了事。 寒龟和火鹄慢慢靠到了铁栏上,想要给孟奇最大程度的折磨。 冷热齐发,孟奇丹田似有万把钢针齐刺,异常痛苦。 他内气运转,借助寒热之变,缓慢淬炼着肉体。 肉体一寸寸改变,丹田一步步扩大,经脉一点点宽阔,孟奇承受极大煎熬的同时,亦能清楚地感受到自身的进步。 旁边站着的玄悲轻轻点头,微笑道:“真慧修行拈花指,比为师预想的更契合,已于昨日开辟丹田,蓄气小成亦会很快,或许要不了多久就能赶上你。” 开辟丹田后,蓄气小成就只是真气量积累的问题,所以玄悲认为真慧能很快达到,到时候就和同样蓄气小成的孟奇实力相当了。 他之所以这么说,正是为了让孟奇有份紧迫感,而紧迫感无助于孟奇当前的修炼,只平添一份心障,以此更好地磨一磨孟奇的性子。 “不过,真定,你也出乎了为师意料,骨子里藏着的坚毅让人惊叹,如此一步步走下去,纵是开头缓慢,亦有一飞冲天之时,别人一年才能练成第四关,你或许只需要半年,到时,肯定又能领先真慧了。” 给了紧迫感之后,他开始鼓舞孟奇,让他不至于被心障压垮。 等到金钟罩第四关圆满,既为蓄气大成,可以凝练窍穴,准备开窍了,那对拈花指而言,则可能是一年、两年,甚至八年十年的问题。 说完,玄悲转身离开,留孟奇一个人在这里经受着冰火两重天。 “你以为找个厉害和尚过来,咱就怕了啊?”玄悲刚走,垂翼子又开始聒噪。 “少林武功算什么?咱可知道《妖皇典》藏在哪里!那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妖皇留下的盖世宝典……” “怎么样?放咱出去,咱就带你去妖皇殿?” 不知为什么,垂翼子的声音总是能响在孟奇心底,堪称世上最可怕的噪音,属于精神上的折磨,与肉体的冷热互相重叠,威力倍增。 孟奇的精神渐渐有点涣散,不自觉分心回想昨日师父练的“阿难破戒刀法”,与自己领悟的刀意互相印证,红尘苦难,断却清净。 红尘苦难,断却清净……正被冰寒、炽热和噪音折磨的孟奇忽然有所明悟,刀意猛地清晰,仿佛看到了那满脸苦色的僧人正步履艰难却坚定异常地前行。 “破戒而去,红尘如炉,锻我佛心!” 破戒而去,红尘如炉,锻我佛心……此时我肉体和精神所受的种种折磨,岂不是如同烘炉,正锻我内外之身? 轰! 孟奇刀意内发,意识拔高,清晰地感受到肉体和精神上的一点点折磨,感受到它们正“淬炼”着“自身”,一寸寸压实,一寸寸改变。 外魔如炉,心魔为碳,孟奇谨守正中,任由“断清净”刀意充塞身体! 内外交加之中,心发刀意的孟奇没发现自身体表渐渐泛起一层暗黄。 刀意肆掠,在寒热共发的压力下,如秋风扫落叶般斩破了重重关隘,极快地革新着自身,以抵御外魔。 啪啪啪,孟奇全身上下响起了炒豆子的声音,暗黄越来越亮,让他如同一尊黄铜罗汉! 这却是金钟罩第四关大成之像! 第五十二章 牢房来人(求点击求推荐) 啪啪啪,听到这声音,抱着铁护栏的垂翼子有点愕然地自语:“怎么会突然破功?难道人类的心灵就是这样的脆弱?连愉快聊天都没办法兼顾……” 这样的响声在金钟罩破关和破功时都会出现,唯一的不同就在于前者的暗金色越来越亮,后者渐渐暗淡,直至消失。 由于垂翼子清楚地知道孟奇昨日才练成了第三关,所以压根儿没往破关的方向去想,下意识就认为他是承受不住煎熬,又逞强不愿停止,从而破功。 话音未落,他却愕然看见一道暗金的身影窜到了自己面前,一把将猝不及防的自己抓住。 他拼命挣扎,可在牢房的镇压下,十成力气发挥不出一成,妖力更是彻底被封,最终未能挣脱孟奇的手掌,被他抽出腰带,牢牢地捆在了铁护栏上。 “你快放开咱!懂不懂敬老尊贤!”垂翼子大声地呼喊着,突然,它目光一凝,看见孟奇手里多了一块奇怪的白色“布料”,“这,这是什么?” 孟奇出乎自身预料地一日练成金钟罩第四关,又出其不意地抓住了这废话篓子,正是身心畅快之际,所以略微得意地道:“我的袜子!用来塞你嘴巴的!” “不要,不要,唔唔……”垂翼子痛苦不堪地摇着头,但还是被孟奇将它嘴巴塞得严严实实。 呼,这个世界终于清静了……孟奇闭上眼睛,感受着来之不易的清净,这真是美好的享受啊! 他重新盘腿坐下,散逸的一冷一热再也无法给他带来之前那样的煎熬,些许痛苦只不过在提醒他,红尘多苦,天地如炉。 “想不到‘阿难破戒刀法’的刀意不仅能够斩人,还可以奇诡地用于自身,与金钟罩的修炼融洽非常。”孟奇思索着自己一日破关之事,对“阿难破戒刀法”的感悟又深了一层,破的是戒,淬的是心。 “嗯,看来佛门神功都讲究禅心和顿悟,若能禅心通明,了悟真意,那修炼起来就会有让人难以置信的效果,说不得能一日千里,如果无法顿悟,禅心蒙尘,那就必须一步一个脚印地打磨自身,徐徐图之。” 经此一事,孟奇对佛门之中的顿悟有了新的体会。 “不是嘴上说说就叫顿悟,而是要身心契合,真正地了然此理,并能于将来脚踏实地地践行,如此方为顿悟。” “接下来就尽快靠‘灵芝补气丸’蓄气大成,然后尝试凝练眼窍的相关窍穴……”孟奇思忖着下一步的打算。 在轮回任务开始前成功突破到金钟罩第四关实在是意外之喜,但这不意味着可以放松懈怠,第四关圆满才象征着蓄气大成,自己还少了真气的积累,需得尽快化生吸纳,不过,这里环境恶劣,孟奇担心“灵芝补气丸”会因此失去药效,并未随身携带。 火鹄看了孟奇一眼,慢慢转身,拿背对着他,而寒龟吐纳的寒气更甚。 现在的孟奇对此并不在意,一边运行着第四关的心法,稳固基础,一边琢磨着刚才更进一步领悟的刀意,以及昨日师父演示的招式变化。 而这个时候,周围清净的环境成为他静心思考和琢磨的保证,不至于分心它顾,不至于心浮气躁。 “果然塞住那丑鸟的嘴巴是明智的选择,清净真好!”孟奇暗自感叹,脑海里再次演绎起“断清净”这一刀,渐渐入神,恍然物外。 正当他慢慢把握住刀招变化时,突然有聒噪难听的声音响起: “哈哈,以为塞住咱的嘴巴就让咱没法说话了吗?天真!愚蠢!” “咱可是鲲鹏,什么不能吞下?往咱嘴里塞东西不是自寻死路?” 难得的清净一下被打破,静静思索的想法中断,物我两忘的状态消失! 可面对这重新来袭的喧嚣和嘈杂,孟奇却没有一点浮躁,而是突然抬头,看向垂翼子,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清净被打破……断清净……原来是这样的感受…… 他眯起眼睛,脚不动,身不晃,右手四指成刀,顺着心中感悟和刚才推敲的变化,玄之又玄地斩出。 呼,走道里风声乍起,似有红尘喧嚣卷来。 垂翼子用嘴巴咬断了腰带,说的正开心,忽然莫名心伤,仿佛第一次尝试飞行失败,被旁边麻雀嘲笑时的感觉。 恼怒上头,恨意难耐,它精神为之一恍,然后看到手掌停在远处。 它打了个哆嗦,猛地退到角落,两只翅膀将脑袋遮住,似乎被“断清净”刀意吓到了。 孟奇身后的牢房内,火鹄扑腾了几下,直接飞向角落,寒龟则默默往远离孟奇的方向移动了很多步。 孟奇压根儿没注意它们的动作,而是沉浸在一刀斩出之后的心浮气躁状态里,思念家人、异乡为客、生死压力等种种煎熬皆是上涌,前所未有的清晰。 “断清净”,断人清净,也断己清净! 好一会儿,孟奇才战胜了这些情绪,收敛住了内心,感觉浑身湿透,不亚于经历了一场恶战,然后一半被烤干,一半被冻成冰渣。 “每一刀都在淬炼心性,这就是‘阿难破戒刀法’……”孟奇吐了口气,若非直接得了真意传承,自己要想悟出刀意,得证刀法真谛,不知要经历多少磨难,多少**,难怪只有秘籍传承的少林几乎没有僧人真正练成“阿难破戒刀法”。 当然,孟奇很清楚,自己仅是略得“阿难破戒刀法”的真意,距离掌握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不知道后面四式又是怎样的玄奥神奇……”孟奇神游天外,想着“落红尘”、“积业力”、“引外魔”、“粘因果”等四招自己还没有一点领悟的刀式。 想了一阵,他收回思绪,继续修炼着金钟罩,没有丝毫懈怠,只不过第四关练成后,他已经可以自由睁眼,随时中断了。 专心致志之中,孟奇忽地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于是谨慎地停止了修炼,看向来处。 只见玄苦这位戒律僧与另外一位自己熟悉的僧人,正带着两位宽袍大袖的男子走了过来。 那僧人高高瘦瘦,模样俊秀,颇有几分文弱之气,宛如唐僧当面,俨然便是两个多月前闯过铜人巷下山的“大师兄”真常。 “这么快就云游回来了?”孟奇有点奇怪,不过也觉得可以理解,第一次下山嘛,诸多不适和陌生,多半也就在附近转转,然后归山消化收获,第二次云游才真正意义上地进入江湖。 玄苦和真常领着的两位男子,一个留着长须,乃儒雅的中年男子,他背负双手,自有一番凌然气度,一位是剑眉星目的年轻人,略带稚气,像是刚刚成年,与前面中年男子的轮廓颇为相像。 “像是贵家子弟……”孟奇从对方的穿着、配饰、气质等判断着,虽然世家子弟纨绔不堪的非是少数,但至少他们都很重视仪表和形象,外在气质很少会有差的。 四人的目标是通往地底第二层的大门,并没有过多关注孟奇,只是快路过他时,那儒雅中年男子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眼,对玄苦和真常道:“这位小师父是在借这里的环境修炼金钟罩?或者金刚不坏神功?” 只是开窍期的玄苦和真常被妖气和散逸的各种气息干扰,此时才看到阴影里的孟奇,顿时轻轻咦了一声,之前可很少有弟子借助这里的环境修炼,毕竟不是谁都有铁布衫打底。 要知道作为外门横练功夫,铁布衫主要是靠外在捶打修炼,若要小成,须得足足三年,当然,亦有速成之法,只不过以后铁布衫再也无法进步了,他们都当孟奇是这种,反正将来他又不以铁布衫为主修功法。 看到孟奇半身干燥,半身冰霜,玄苦怔了怔,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点头,颇似嘉许,显然没想到孟奇能吃得了这里的苦。 真常没有发愣,看到孟奇的状态后,微笑对客人道:“崔施主,当是如此。” “小小年纪就能忍受如此折磨,不错,不错,不知是哪位高僧门下?”中年男子呵呵笑道,他身后的年轻人应是刚束发着冠不久,闻言也兴致勃勃地上下打量起孟奇,毕竟一个小沙弥与他背后的火鹄、寒龟等妖怪实在对比鲜明。 这不是参观动物园!孟奇索性闭上眼睛,不理睬他们。 真常皱了皱眉,笑容不变地道:“应是新晋弟子,贫僧下山云游了一段时日,不知是哪位长老门下。” “是玄悲师弟的弟子。”玄苦收回了目光。 玄悲虽武功极高,又贵为长老,但终究半途出家,玄苦亦能叫他一声师弟。 “玄悲神僧啊……”中年男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问孟奇法号,慢步越过。 他带着的年轻男子倒是兴致盎然地继续打量着火鹄、寒龟等妖怪,样子很是好奇,似乎想要摸上一把。 “爹,想不到少林镇压了这么多妖怪,而且还是现了原形的。”他家虽有妖怪仆役,但都已驯服,除了战斗,根本看不出来是妖怪。 等到他们拐过弯,孟奇才睁开眼睛,暗骂了一声,谁家修炼的时候喜欢旁人观看的?真不懂礼貌! 这时,说话声在清净的牢房里远远传来。 “方丈法旨,允平津崔家之人带走他们叛逃的妖物。”这清雅的口音属于真常。 “阿弥陀佛,令牌无误,请进吧。”一道苍老的声音回答,当是看守第二层入口的长老。 平津崔家?孟奇暗暗重复了一遍,原来这就是平津崔氏的人啊! 平津崔氏,大晋实力最强的世家,尤其家主“紫气浩然”崔清河证得“紫阳法身”后,更是将皇室压得喘不过气。 PS:大家中秋快乐,求点击推荐~ 第五十三章 眼力(求点击求推荐) 摇了摇头,孟奇决定不去管他们,继续修炼金钟罩,反正与自己没有关系。 不知过了多久,孟奇再次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明白是真常等人归来,由于好奇崔家叛逃之妖物长什么样子,他睁开眼睛,望了过去。 在四人之后,跟着一个脚步蹒跚的大汉,长发披散,遮住了脸面,身上没有一点与妖物有关的痕迹。 “妖物化形之后居然看不出什么破绽,日后该如何辨别……”孟奇有点担忧地想道,但旋即放下了这份心思,要知道妖族历史久远,实力强横,现在却被人族占据了主流,先辈们肯定有着对付它们的丰富经验遗留。 再次经过孟奇时,玄苦、真常和崔家中年男子都没再关注孟奇,毕竟他练的又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功夫。 倒是那稚气犹存少许的年轻男子刻意放缓了脚步,往寒龟牢房外靠去,想仔细观察一下未化形的妖物。 他对此很是好奇,一路之上都在寻找机会,但他知道被镇压在这里的妖物大部分实力恐怖,若贸然靠近,很容易被气息侵染受伤,所以,最终挑中了火鹄和寒龟。 一个年轻不大,实力低微的小和尚都能在它们牢房外修炼,说明它们肯定不是什么特别强横、特别凶恶的妖怪。 年轻男子皮肤流转着一层紫色光泽,消去了寒意,靠近了寒龟。 吼! 面对人类的靠近以及一种莫名侵扰的引导,寒龟突然爆发,冲到了铁栏旁,嘴巴大张,怒吼震天,寒气喷吐。 牢笼四周,万字符一个接一个亮起,经声佛号凭空传来,将寒意和妖气阻挡,只有部分散逸。 受此牵引,另外一边的火鹄也扑腾着翅膀从角落飞了出来,身周烈焰翻滚,妖气冲天。 虽然有牢笼的阻隔,但散逸的妖气和冰寒炽热之意却加剧了很多,让孟奇再次感受到了煎熬,金钟罩第四关应激而发,身显暗金。 还未习惯妖气的年轻男子直接被震慑,双腿有些发软,皮肤的紫色一寸寸冻结。 玄苦和真常未经历过这种状况,一时也被妖气与冰寒炽热之意影响,略微呆滞。 身披长发的妖物依然埋着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因为崔家中年男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它,右手紫气缠绕,抓向自家孩儿。 承受着痛苦的孟奇抬起头,缓缓扫视着寒龟和火鹄,这两个罪魁祸首! 被孟奇这么冷冷一看,寒龟忽地愣住,像是想起了什么,然后直接退回了角落,四肢和脑袋同时缩入壳中。 扑腾的火鹄也安静了下来,默默重回角落,背对着孟奇。 “额……”对这种反应,孟奇自己都感觉愕然。 “浩儿,走吧。”崔家中年男子沉声开口,因着已经不危险,他的右手重新负在了身后。 年轻男子还处在后怕之中,没有多说什么,紧紧跟了上去。 又惊又疑的玄苦和真常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也默默前行。 出了牢房,在玄苦和真常于守塔僧人处注销“提取令牌”时,年轻男子终于回过神来,怒气冲冲地道:“爹,是那个小和尚指使妖物吓我!你看后来它们对他多恭顺,一定是他驯养熟了的!” “指使妖物的不是他。”中年男子叹了口气,“浩儿,你看不出后来妖物的退缩不是恭顺,而是害怕吗?” “害怕?”年轻男子无法相信地反问,那么强大的妖怪会怕一个弱小的沙弥? 中年男子仔细看了他一眼:“浩儿,你原本不是打算趁这次外出的机会游历吗?” “是的。”年轻男子不明白父亲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中年男子负手看着过来的真常和玄苦,沉声道:“以你现在的这份眼力,游历只是找死,还是回家再待两年吧。” “爹!”年轻男子突遭噩耗,如被雷劈。 “为父自会与你清羽三伯说。”中年男子不容反驳地道。 ………… “它们居然会怕我?”孟奇回想了一遍之前的细节,得出了这个让他莫名其妙的结论,实力强过目前的自己不知多少倍的两大妖物,居然会怕自己! “难道是我刚才沉浸于那种玄之又玄的领悟状态时,它们被我斩出的‘阿难破戒刀法’刀意侵袭,还未摆脱恐惧?” 孟奇思索着缘由,换做与这两大妖物同层次的其他高手,就算被自己刀意侵袭,估计也只是刹那之事,不可能留下阴影,形成恐惧,但这些妖物被封印镇压于此,实力无法发挥,心灵常受煎熬,早晚又被舍利塔上方供奉的舍利子“佛光”“经声”影响,精神破绽不是一般的大。 由于火鹄、寒龟和垂翼子都远离了自己,淬炼效果下降很多,而且自身又没带“灵芝补气丸”,孟奇干脆起身,活动了下手脚,穿好僧袍,直接出了舍利塔。 阳光明媚,春日气息扑面而来 “快三个月没真正看到太阳了,想不到它如此顺眼。”孟奇嘿嘿一笑,眯了眯眼睛,深呼吸了几下,忽然感觉生活很美好。 这段时日来,孟奇是早出晚归,往往早膳后,太阳尚未完全升起,就入了舍利塔,等到太阳落山,才会离开。 当然,这也是冬末春初白日依然短暂的缘故。 踏着轻快的步伐,孟奇往着后山之外走去,沿途遇到的巡逻看守僧人,都拿诧异的目光看着他,今日居然如此之早?难道终于懈怠了吗? ——他们虽然轮班值守,但孟奇在这里也待了快三个月,自然被他们熟悉,知道有一个在舍利塔内练功的小沙弥,每日要到天色发黑才会出塔。 对他们的目光,孟奇浑不在意,心情舒畅地享受着明媚春日,脚下的赤色泥土再也无法给他丝毫影响。 穿过两峰之间的狭路,孟奇回到了最熟悉的地方,略微发怔地看着那片森林。 虽然还不明白有什么内在联系,但正是看守这里,发现真观,自己的实力才有了飞跃性的提升。 于是,他漫步入林,打算看看这里的密道怎样了,是不是有人看守。 果不其然,在那赤色大石旁,两位黄衣僧人正戒备地四处打量。 孟奇怕被发现,不敢靠近,遂转身离开,往林外走去。 自己是能暂时地自由出入后山,但没有窥视各处看守的权利。 走着走着,孟奇忽地看到熟悉的身影迎面走来。 “真永师兄?”孟奇略微讶异地开口。 真永吓了一跳,连退了几步,看清楚是孟奇后,才拍着胸口道:“真定师弟,你吓死我了,怎么会在这里?” “我路过,好奇密道之事,于是悄悄进来看了看。”孟奇懒得去想别的借口,反正不是什么大事,自己也没有被看守僧人当场抓住,“真永师兄,你呢?” 真永捂着肚子,笑嘻嘻地道:“人有三急嘛,我今日看守前面那处。” “哦。”孟奇想到当初自己用这个借口进来练刀之事,略微有点古怪,没有多说什么,告辞离开。 回到小院,不出意外,孟奇又看到了师父玄悲在演练刀法。 “今日为何如此早?莫非暂时承受不了冷热齐袭?”玄悲收起戒刀,表情不见责怪地问道。 回到寺中后,孟奇就在纠结要不要告诉师父,该怎么告诉,等想起玄苦、真常等人已经看到自己身显暗金,抵御寒热,终于下定了决心——这可是金钟罩第四关练成后的外在表现! 玄悲见孟奇犹豫,露出宽慰的笑容:“欲速则不达,是为师给你太多紧迫,莫要灰心。” 孟奇低下头,老老实实地回答:“师父,我金钟罩第四关练成了。” PS:求点击求推荐 第五十四章 真慧的烦恼(求点击求推荐) “什么?”以玄悲的涵养,此时也震惊失声,满脸的无法置信。 哐当! 他原本准备将戒刀扔回兵器架,好好宽慰一下孟奇,可手一抖,戒刀直接砸中了兵器架,弹飞落地,未能如愿插上,这对外景强者来说,是绝对的失常! 孟奇全力运转金钟罩第四关心法,皮肤隐现暗金之色,重复着之前的话语:“师父,我金钟罩第四关练成了。” “你遭遇了什么?”玄悲收起失态,却难掩惊疑之色。 昨日自家徒弟才突破到第三关,结果今日就练成了第四关,这种速度,简直像是在听神话故事! 孟奇进门前就筹措好了说辞,也不抬头,闷声说道:“昨日弟子观师父练刀,隐约感受到了一种红尘如炉,断我清净之意。” “今天修炼第四关功法时,冷热齐袭,旁边又有聒噪的小鸟絮絮叨叨,三重折磨加身,分外煎熬,几乎难以支撑,就在这时,弟子不知怎得想起了这种韵味,顿时有所明悟,红尘如炉,天地如炉,当前折磨不正是炉火加身,锻我肉体,污我心灵,毁我清净?” “后来,后来,弟子就稀里糊涂地练成了第四关。” 孟奇讲述的所有感受和体悟皆是真实,除了那种刀意的来源,九真一假,让人无从怀疑。 但他知道自家师父是外景高人,身体和表情的变化都难以瞒过他,故而控制着心跳,埋着头,不让师父看到自身神情。 听完孟奇的解释,玄悲惊疑之色消退了不少,因为这些体悟,若非真有,讲也讲不完善,绝对会有漏洞。 他沉吟了一下,老怀安慰似地笑了笑:“你倒是与这门刀法有缘,第一次旁观就能把握到刀法韵味,并由此顿悟。” 把握韵味不难,真正观摩刀法一段时日,只要不鲁钝,或多或少都会有所感觉,难的是悟出其中真意,把握住刀法真谛。 “多亏师父您演示刀法。”孟奇打蛇随棍上,迅速将关注的重点转移到了师父习练“阿难破戒刀法”之上。 玄悲微微皱眉,郑重说道:“此事休得外传,你还是开窍期,按照戒律是不能旁观我演练另外一门绝技的,哪怕为师允许也不行。” “虽然你只是把握了韵味,未得刀法变化和真意,但由此顿悟,收获极大,戒律院怕是不会相信你仅仅是无意旁观过一次。” 正常而言,至少得蓄意旁观过很多次,才能具备顿悟的基础。 “弟子省的。”孟奇正处于小心翼翼隐瞒,寻找外出机会逃离的阶段,自然不愿意和那群爱较真的戒律僧打交道,“可弟子今日练成第四关时,被玄苦师叔和真常师兄看到了……” 玄悲和蔼地点了点头:“无妨,不到三个月练成金钟罩前四关的先例并不是没有,都为根基雄厚的僧人,只要玄苦师兄和真常师侄不知你昨日才练成第三关即可,他们顶多赞你适合修炼金钟罩。” “那弟子就放心了。”孟奇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是真实情绪的反映,货真价实。 “嗯,你自去调息巩固吧。”玄悲和颜悦色地说道。 进了禅房,恰好处在休息阶段的真慧奇怪地问道:“师兄,你今日怎的如此早?” “嘿嘿,师兄我练成金钟罩第四关了。”在熟悉的小师弟面前,孟奇没有伪装,颇为得意地说道,快大惊失色,快震动莫名,快不可置信! 真慧“哦”了一声,似乎觉得这是正常之事,笑着说道:“师兄,你还一直想练拈花指、无相劫指等绝技,现在看来,金钟罩最适合你啊。” 这个没有常识的家伙!而且这不是在说我“嘴上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吗?孟奇暗暗骂了真慧一声: “也许我修炼别的绝技更快呢?” “不知道。”真慧老实地回答,一点也没有捧场的自觉。 孟奇咳嗽了一声:“当然,一日练成金钟罩第四关,师兄我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来者渺渺了。” “师兄,你这么厉害!”这样的描述就类似江湖典故、武林传闻了,真慧一下就兴奋了起来。 孟奇掩面轻叹,这家伙果然得说的异常通透才听得懂,什么言外之意,就不用奢望了。 ………… 半年多后,又是深秋,落叶飘飘,天高气爽。 冷月轻抚的夜里,孟奇和真慧提着灯笼,漫步于寺内,今晚正轮到他俩巡逻,被安排了一条相对偏颇的线路。 “这样的生活真好啊!”孟奇深呼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满足地赞叹道。 十个月都未有轮回任务,实在是让人惊喜! 自练成金钟罩第四关后,孟奇恢复了早晚课,恢复了讲经院的学习,但每日下午,依然会去舍利塔,借助恶劣的环境“禅定蓄气”,由于积蓄真气、凝练窍穴是水磨工夫,他进展相对缓慢了下来。 不过,靠着合理安排“灵芝补气丸”和玄悲提供的丹药,他依然在七个月内蓄气大成,并凝练了眼窍相关的六处窍穴,所以分外希望下一次轮回任务再晚两月,那样自己就能九处窍穴凝练完毕,只待天聪丸或艰苦磨砺来开窍了。 当然,若现在就开始轮回任务,孟奇也并不沮丧和畏惧,比起十个月前,自身的实力是突飞猛进,就像换了一个人。 旁边的真慧早就习惯了师兄偶尔之间抽风般的奇怪举动,对他的赞叹毫无讶异,反而跟着说道:“是啊,这样的生活真好,能吃能睡能练功。” 他一张略带稚气的脸庞笑得真心实意。 这十个月之中,他的拈花指虽还未突破到“蓄气大成”的阶段,但进展亦是极大,让玄悲又惊又喜,觉得他再有半年,说不得就真突破了。 而且,正处于长身体阶段的他,由于食物、睡眠、锻炼都不缺,已经足足长高了一头,眉眼长开,容颜俊秀。 吃睡摆在前面,你猪啊!孟奇侧头看了真慧一眼。 经过十个月,他亦是长高了一大截,不再是小孩子身材了,有了几分少年观感,嘴唇之上,也长出了一点细细绒毛,并且,他的外貌并未长残,安静坐着时,一副温文尔雅的俊美模样,唯一让孟奇不太满意的是,双眼略微狭长,多了几分俊俏之气,少了一些男子汉气概。 走着走着,真慧忽地开口:“师兄,我觉得真永师兄怪怪的。” “怎么了?”孟奇疑惑地问道。 周围林木树立,在黑夜里宛如一个个妖怪。 真慧诉苦般道:“真永师兄经常找我出去,给我讲故事,但他的故事一点也不好听,嗯,他每次都问我拈花指的进展,说对这门最难学的绝技很感兴趣。” 听到前面半截,孟奇还觉得真慧想太多,可等真慧说完,他的表情就变得凝重了:“他向你打听拈花指的事情?问的详细吗?” “详细,总是问我运气之时有什么阻碍,走的是哪些线路,为什么我修炼起来会那么快……”真慧碎嘴地说着,他并没有觉得这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只是向信任的师兄倾诉。 师父说不能对外人讲,可真永师兄又老问,实在让人烦恼,而且老是找自己出去,好耽搁修炼啊! 孟奇怀疑真永是想偷学“拈花指”,作为武僧院还未出头的武僧,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可他怎么会把目标瞄准最难学的“拈花指”? 而且现在回想起来,以前与真永相处的一些细节也有点异常。 “那你告诉他‘拈花指’的法门了吗?”孟奇必须先确认这一点。 真慧摇了摇头:“师父让我不能说的。” “很好,等明日一早,我们就将此事禀报师父。”孟奇可不想自己去调查,万一顺藤摸瓜出自己无法对付的敌人,那就麻烦大了,到时候,还可能被别人颠倒黑白,指责自己血口喷人,所以,直接禀报师父,让师父这位长老去调查,是最正确的选择。 对师兄的建议,真慧没有一点怀疑,心情不错地点头应下,就在这时,他目光一转,指着旁边的几株大树道:“真永师兄有次钻到后面去了。” “啊?你怎么知道?”孟奇又惊又疑。 真慧老实说道:“那次分开后,我忽然想到故事里有个地方没讲清楚,就转头追赶真永师兄,恰好看见他钻到树木后面。” “然后呢?”孟奇嘴角抽搐了一下。 真慧毫无自觉地回答:“我怕真永师兄在方便,等了一阵,见他没有出来,又到了练功的时候,于是就回去了。” 孟奇微微颔首,因为就在旁边,所以好奇心起,提着灯笼,凑到树木旁边,望向里面。 里面还有不少大树,层层叠叠,遮挡了视线,难以看清。 孟奇侧耳听了一阵,没发现动静,于是钻进几株树木之间,不留什么痕迹地小心翼翼前行。 真慧兴致勃勃,学着师兄的样子和动作跟了上去。 走了十来步,孟奇双目一亮,眼前已没有了树木遮掩。 这是一截凸出的悬崖,下方云雾重重,看不到底——少林寺依山而建,很多地方是悬崖,而非外墙。 “悬崖……”孟奇疑惑地左右打量,不明白真永到这里做什么。 刚看了几眼,孟奇突然怔住,心中一动,侧耳倾听,然后,他一把拉过真慧,熄灭了灯笼,躲到了一株大树之后。 轻微的脚步声起,一道穿着灰色僧袍的人影鬼鬼祟祟地摸了进来。 PS:求点击求推荐~ 第五十五章 撞破 月明星稀,孤照悬崖,躲在暗处的孟奇一眼就认出了这道人影是谁。 真永! 虽然这段时日来,孟奇的精力主要放在金钟罩和刀法、轻功的修炼上,与武僧院也隔着很多院落,交流不便,但恢复讲经院学习后,他每日还是能碰上真永,闲聊几句,了解寺内琐碎杂事,因此,即使这道人影侧对着孟奇,他依然确信对方就是真永! 他这么晚到悬崖来做什么? 莫非真有什么天大的秘密? 孟奇略微烦躁地想着,自己身怀大秘,完全不愿意陷入别的事件当中,以免被人发现异常之处。 在少林寺里,他只想做个安静的小沙弥。 正是抱着这种心态和自身还不算高手的自觉,上次真观之事,他才没有贸然探索密道,而是直接返回,发出了信号。 灰色人影回过头,警戒地四下打量,迷离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清晰地昭示出孟奇的判断没错,他正是真永。 孟奇屏住呼吸,控制着心跳,不愿惹来真永的注意,期盼他快点离开,然后自己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重新开始巡逻了,等到明日真慧将之前的事情禀告师父,真永的秘密自然会被查出。 这里偏僻隐蔽,几乎无人知晓,真永习惯性地检视了一番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册,侧脸带笑地翻看起来。 清冷月华洒落,眼窍相关窍穴已经凝练六处的孟奇发现真永手中的书册,纸张泛白,不似书写秘籍所用的“木华纸”等珍贵纸张,倒像是诵经堂内供沙弥们临摹练字的劣纸。 “难道是用普通纸张抄写的书册?”孟奇下意识推测着。 真永看得入神,口中喃喃有词,一时竟然没有了干“坏事”者迅速离开现场的自觉,这让孟奇暗暗着急。 他倒是不怕自身无法忍耐,而是身边的小师弟从未经历过这种状况,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可能焦躁不安,到时候非常容易碰到什么,发出声响。 孟奇微微侧头,望向真永,阴影晃动之下,他的脸庞显得晦暗,隐约带着几分好奇,正专心致志地看着真永。 心意如一还是不错嘛……见状,孟奇默默赞扬了一句。 过了一炷香的样子,真永调整了下僵硬的姿势,碰到了一块碎石,让它骨溜溜滚下悬崖,却没有响声传回。 被这动静惊醒,真永恋恋不舍地合上了手中书籍。 他不敢停留太久,将手伸到了崖外摸索。 摸索了一阵,他右手收回,多了一个油纸包。 “悬崖外侧看来有藏东西的缝隙,倒是隐蔽……”孟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真永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好几本厚薄不同的书册,他将手中那本也放了进去,然后重新包裹严实。 就在这时,一只莽撞的老鼠从洞里奔出,吓得真慧往后躲了躲。 咔嚓,树枝断掉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分外清晰! 啪一声,真永手一抖,油纸包落地,惊愕恐慌地回望了过来。 与此同时,他左手下意识就摸向了崖外。 “谁?”真永压低嗓音喝问,似乎还没有看到孟奇和真慧。 话音刚落,孟奇还未想出对策时,真永突地猛扑过来,左手拖着一口锋利的戒刀。 他的喝问竟是疑兵之计! “蓄气大成,他果然隐瞒了实力……”看到真永的身形动作后,孟奇叹了口气,左肩一沉,毫不避让地往着真永的刀口撞去。 真永故布疑阵,突发奇招,正想着林中藏着的敌人应该来不及躲避了,最好能一招杀掉,却愕然看到一道人影不闪不避,正正撞向刀锋。 铮!戒刀如中金石,真永暗道一声不好,想也不想就匆忙后退。 这时,一记刀光从他完全想不到的侧面斩来,角度刁钻,位置怪异,难以躲避。 真永咬紧牙关,戒刀一落,身随刀动,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孟奇这一刀。 咦……孟奇泛起了几分疑惑,真永仓促之间竟然躲过了自己这一招“血刀”,他所展刀法,精妙不凡,步伐玄奥,绝非庸品。 真慧跨步上前,脸含微笑,安宁静谧,右手成拈花状拂出,颇有几分出尘之意。 真永预先知道还有一位敌人,对真慧的出手并不意外,脸色一肃,刀光一敛,正正挡住了真慧的“拈花指”。 接着,他右腿一弹,踢向真慧,戒刀一斜,悠然斩落,直指孟奇。 这一刀,精妙玄奥,竟给了孟奇三千烦恼丝应刀而落之感。 这绝对是一门恐怖的刀法!孟奇不敢怠慢,身法展开,形如鬼魅,每一刀都从不可思议的地方斩出。 真永练刀都是暗地里进行,少有机会施展,亦没有生死之间的锤炼,一时之间,被正常发挥实力的孟奇逼得手忙脚乱,每一刀之后,都有对方下一刀会从任何地方任何角度斩来的感觉,身心渐渐交瘁。 另外一边的真慧,由于实战经验缺乏,躲避真永弹腿时,竟没能保持住平衡,踉踉跄跄往侧方退去,险险跌落悬崖。 “啊!”他轻叫了一声,因为发现自己将那油纸包扫到了悬崖之外,消失于了云雾之中。 孟奇见悬崖狭窄,自身步伐难以淋漓尽致地发挥,亦不想耽搁太久,引来变化,于是一刀斩出后,趁真永手忙脚乱,竟然猛扑了过去,直接拿胸口抵住对方的戒刀。 铮!戒刀斩中,划破了僧袍,再次发出金石脆响,留下了一道白白的划痕。 因为圆月高照,真永已经认出了对方是真定,知道他金钟罩恐怖,所以之前每一刀,都尽量劈向了要害和罩门,可是,他想不到真定的刀法如此怪异,也想不到他的打法如此强横和野蛮,竟趁自己来不及变招,用胸口硬挡了戒刀! 猝不及防之下,他已是没了变化方向的机会! 强行突破成功的孟奇,戒刀一伸,横在了他的脖子之上。 当,真永丢掉戒刀,做出不再反抗的姿势。 真慧重新上前,拈花指一拂,封闭了真永几处大穴。 孟奇没有大意,依然将戒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示意真慧抽出他里面的腰带,把他的双手反绑。 “真定师弟,真慧师弟,这下放心了吧?”真永脸色苍白,勉强笑道。 孟奇不置可否地道:“师兄何苦作此鬼祟之事?” 真永被点穴道之后,难以站立,于是盘腿坐下,眼珠子转了转,悲恸凄凉地道:“我比不得真慧师弟你有天赋,也不像真定师弟你能立下大功,要想学得绝技,只能走这条道路,我不想人生白白蹉跎在少林,永远青灯古佛,难以体会江湖的精彩。” “真定师弟,真慧师弟,看在咱们交好的份上,放过我吧,我从今日起,洗心革面,再也不做这种事情了,得来的秘籍都给你们翻看。” 他双眼泛红,苦苦哀求。 “果然是秘籍。”孟奇似笑非笑地道,“真永师兄,我不知你一普通的武僧,靠什么能得到绝学秘籍。” 所以,别拿什么不愿蹉跎人生来敷衍我。 真永脸色一变,旋即叹了口气:“因为守着藏经阁的空慧太师叔祖身有暗伤,每日午间特定时刻都会发作,我偶然得知后,趁着这机会去上面记录秘籍,不过只能去三四层,看不到‘内十八’绝学。” “原来如此,难怪你当时交好我和真慧。”孟奇呵呵笑了一声。 真永皱起眉头,没想到自己的解释反而得罪了真定和真慧。 “而且,这种隐秘的消息,你从何处听闻?”正当真永心绪不宁时,孟奇突然厉声喝道。 真永浑身打了个寒颤,闭上嘴巴,摇头不语。 孟奇不愿深究,生怕陷入麻烦,于是对真慧道:“小师弟,你去附近院落大喊,找人过来‘帮忙’,记住,一定要嚷的所有人都知道,不能只告诉一个人。” 巡视寺内时,并不配发信号事物。 真慧点了点头,就要往着外面走去。 真永见势不好,沉声道:“两位师弟,你们可知我刚才放入油纸包的是什么秘籍吗?” 见孟奇和真慧都看向自己,他颇为得意地道: “《易筋经》!” “什么?”孟奇惊讶失声,居然是少林镇寺之宝中的《易筋经》,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当世奇功! 由于并非法身或外景级绝学,《易筋经》一向是秘籍传承,可保管肯定隐秘而周全,真永这普通武僧凭什么能抄录到! 背后肯定还有人!一个超过自己想象的人! “怎么样?忘记这件事情,我将《易筋经》与你们分享?”真永声音低沉,宛如擅长诱惑的妖精。 孟奇不愿意与这种想想就可怕的事情牵扯上,但又舍不得价值不比法身绝学差的《易筋经》,内心一时激烈挣扎,犹豫不下。 “师兄,师兄,那油纸包被我碰到悬崖下去了……”真慧弱弱地道。 孟奇噗了一声,同时清醒过来,自己竟然被贪欲蒙蔽了心灵! 若是选择《易筋经》,放走真永,他背后之人肯定会找机会灭口,而且自己还无从推测他背后是谁,从而预先提防。 可惜啊……望着云雾渺渺的万丈深渊,孟奇叹了口气,下面据说毒瘴恐怖,不知多少万年积累之下,只有寥寥生灵可以存活,都是一等一的毒物,恐怕得有外景的实力,方能一探。 “碰,碰下去了……”真永一下变得失魂落魄。 孟奇示意真慧赶紧去通知他人,免得出现自己无法应对的变化。 连《易筋经》都出现了,这实在恐怖! 真慧钻了出去,往着附近院落狂奔,孟奇看着真永,来回踱步,警惕地防范着偷袭。 过了一阵子,真慧的大喊声隐约传来,孟奇这才放下了心。 又等了一阵,真永定了定神,做最后努力:“真定师弟,《易筋经》虽然落到了悬崖之下,但我刚才可是看了小半,记得开篇修炼的内容,你若放走我,我自会复述于你,将来,你也肯定还有一览《易筋经》的机会。” “而我,会立即离开,不会有人知道的,至于找谁拿《易筋经》,我离开时自会告诉你。” 孟奇撇了撇嘴,正待说话,忽然有一道黑影从林中窜出,一掌拍在了真永背部! 由于有所松懈,孟奇竟然阻挡不及! 第五十六章 凶手 黑影从林中窜出,几有缩地成寸之感,在孟奇反应过来前,就一掌拍在了真永背心。 这一掌平平无奇,仿佛随手而为,让人看不出功法来历,但真永穴道被封,双手被绑,根本没办法也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应对,两眼圆瞪,嘴巴一张,喷出血雾,软软倒地,脸上凝固着愕然的神情。 “绝对是开窍期的高手!”孟奇瞳孔收缩,从黑衣人的身法动作,初步判断出了这一点,与此同时,他戒刀一横,摆出拼命的架势! 防御是防御不住的,只有让这黑衣人明白自己不好对付,敢于搏命,急切之间解决不了,他才会顾虑被真慧唤来的其他僧人,知难而退! 这道人影穿着夜行衣,只有鼻孔和一双眼睛裸露在外,拍死真永后,脚步不停,毫不犹豫地向着孟奇奔来,右掌抬起,翻天盖下,招式古朴,气势庄严,隐隐有笼罩天地之感。 孟奇只觉自己无论变化哪种身法,无论踏出“神行百变”里哪一步,都尽被掌风笼罩,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这是何等的掌法! 智慧通达,清净庄严,掌含天地! 孟奇看出这是佛门神掌,练到深处说不得能衍化出“掌中佛国”,镇压万物,故而它看似简单,却能封死自己一切后续变化。 面对这一掌,孟奇清楚地知道,未得刀道真髓的自己,不管是血刀刀法,还是五虎断门刀刀法,都没有任何可能斩破这种封锁,“神行百变”亦是少了法与理的内蕴,踏不出天罗地网,而金钟罩第四关估计也只能挨得下一掌! 黑衣人一掌拍出后,毫不怀疑自己能打中面前尚未开窍的沙弥,这是对自己神掌的自信,亦是对自己武功的自信! 手握般若,心证如来,度尽苦海,彼岸清净! 生死之间,几多恐怖,孟奇却突地眯起眼睛,脸泛微笑,似乎在享受这一掌带来的庄严与清净。 然后,一抹刀光亮起,世事喧嚣似锦! 这一抹刀光,如诗如画,映入了黑衣人眼中,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温柔,仿佛想起了那红袖暗香,想起了那柔腻软语,想起了夜半无人之时,佛前长叩,却唤不回禅心清净。 继而,他的眼神夹杂出了几分痛苦,似内疚,似自责,却无半分悔意。 清净既断,般若何存?黑衣人包含天地的掌势重新归为了普普通通的一掌。 不好!黑衣人恍然梦醒,却已是刀光临身! 他瞳孔剧烈收缩,根本没有想到这看似弱小的沙弥能斩出如此惊艳的一刀! 光散,人退。 孟奇左肩多了一个深深的掌印,周身淡金泛起,如龟裂纹,色泽黯淡。 而黑衣人腹部多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几可看见蠕动的内脏。 他左手捂着腹部,有气层弥漫,不让鲜血滴落,右掌抬起,仿佛还要再次进攻。 孟奇沉肩横刀,又一次摆出拼命的架势。 黑衣人往前一步,身体突然弓的愈发厉害,深深地看了孟奇一眼后,猛地一个鹞子翻身,窜入了林中。 过了七八个呼吸,远处脚步声嘈杂传来。 “师兄,你没事吧?”真慧哒哒哒跑了进来,看见真永横死,孟奇僵硬站着,于是关切地询问。 孟奇见他身后有好多位黄衣、灰衣僧人,心中大定,声音暗哑地道:“过来扶我一下。” 都快站不稳了! 黑衣人那一掌虽被“断清净”破掉了气势和韵味,又在戒刀威胁下收回了不少力,但终究是开窍期高手的攻击,依然拍中了孟奇左肩,拍的他差点金钟罩破功。 “凶手绝非初入开窍的高手,否则不是全力的一掌,不会造成如此效果。”孟奇内心判断着黑衣人的实力。 他练成了金钟罩第四关,靠它削去了大部分掌力,因此并未受到太严重的伤势,只是斩出“断清净”之后,有点脱力,毕竟它是外景巅峰级的刀法——虽然孟奇发挥出来仅是开了四五窍的水准。 真慧赶紧跑到孟奇旁边,搀扶住了他,跟来的僧人中,一位五官普通的执事僧仔细检查了真永的死因后,又到了孟奇身前,观察他的伤势。 其余众僧,则分头搜索着附近。 “掌力雄浑,凶手应是开窍里也算不错的高手。”这执事僧轻轻点头,“可惜,这一掌他特意掩饰过,看不出是哪门绝学。” “这位师叔,事关重大,不知真慧对你说清楚没有,真永与那凶手合谋抄录出了《易筋经》!”孟奇直截了当地说道。 黑衣人逃走,己在明,敌在暗,孟奇觉得自己会寝食难安,故而事情有多严重就要说的多严重,以引起足够的重视,如此方能尽快找到幕后黑手。 至于掉下去的“油纸包”,先不说能不能承受得了毒液毒气污染,光是说出秘籍掉下去,少林寺也肯定会派人下去搜寻——若不说,那秘籍去哪了?是不是藏起来了? “什么?《易筋经》?”问话的执事僧大惊失色,周围听到孟奇所言的僧人亦是如此,各种表情有之,却都同样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是的。”孟奇脱力的状况好了点,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听得前来救援的僧人一个个又惊又愕,仿佛魔土降临了清净之所。 “事关重大,事关重大,玄元,你快去菩提院禀报,玄华,你去戒律院。”孟奇面前的执事僧脸色发白,禅心动摇地吩咐着,这恐怕是立寺以来,第一次有人真正地盗出了镇派几宝之一。 等两位黄衣僧离开,他看了孟奇一眼道:“两位师侄,事关重大,还请你们谅解,我现在要搜你们的身。” 这是怕他们串通供词,捏造了秘籍滚落山崖的事情,却是将《易筋经》抄本暗藏。 孟奇自然要展示清白,免得被人怀疑上,反正自己身上没有任何怕被发现的事物——由于要练金钟罩,血刀刀法、神行百变的秘籍都是藏在禅房中的。 “弟子理解,不过,师叔,还请尽快派人搜查众僧,开窍期能自如行于寺中,必是我少林弟子,而且弟子也肯定他用的是佛门神功。”孟奇最想的是抓出凶手,因此特意催促,“弟子的戒刀斩中了他的腹部,伤口极深,短时间内难以愈合,还请师叔让人检视每一位僧人的腹部。” “事情紧急,须得防止他趁乱割伤别的僧人腹部,混淆视听。” “你,你斩中了他的腹部?”这位执事僧愕然反问,不敢相信一个刚拜师不到一年,肯定还未开窍的小沙弥,能伤到一位开窍期的高手。 刚才孟奇描述战斗时,为了掩饰自己的阿难破戒刀法,说的是含含糊糊,周围僧人都以为黑衣人是被他的拼死之意和自己等人的赶到吓退的,谁知,他竟然伤到了开窍期高手! “师叔,事有凑巧,还请先行搜查和检视。”孟奇哪会具体讲述,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师叔,弟子相信那黑衣人就是附近院落的僧人,他必是听到真慧的喊话后,仗着熟悉地形,抢先来灭口,否则,若他一直埋伏在附近,哪会给真慧报信的机会?” “可他穿着夜行衣,我们赶来的也很快……”执事僧有些不信,若是加上换衣服的时间,熟悉地形的优势就被抵消了,凶手根本没有行凶和逃跑的机会。 孟奇猜测道:“可能他今晚正是穿着夜行衣与真永交接秘籍的,回去之后,还未来得及更衣……师叔,搜寻和检查时,也看一看附近院落谁没来!” 他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阿弥陀佛,就按他说的办。”这时,一位身披红色袈裟的老僧走了进来。 执事僧赶紧双手合十:“见过无得师叔,弟子立刻照办。” 老僧轻轻颔首,示意不必多礼,然后看向孟奇和真慧,宣了声佛号道:“老衲得罪了。” 他右手伸出,凌空一抓,孟奇和真慧的僧袍顿时鼓胀起来,似有轻风拂体。 “真慧,你带我重走一遍你刚才报信的道路。”无得右手收回,确认孟奇和真慧身上没有秘籍。 让真慧带路,怕的是刚才的报信乃他们趁乱藏匿秘籍的掩饰。 真慧老实巴交地看了孟奇一眼,担心自己离开会让师兄摔倒。 孟奇对他笑了笑,动了动手脚,示意自己已经恢复了不少力气,他这才与无得一起离开崖边。 其余僧人开始搜寻悬崖和林木之间的每一处,亦将手伸出了崖外,摸索峭壁上的缝隙,不放过任何地方。 过了一会儿,无得带着真慧返回,向孟奇询问凶手出招时给他的感觉。 孟奇老老实实将自己的感受说了出来,无得越听越是黄眉深皱,沉吟道:“类似的掌法可是不多……” 这时,之前离开的执事僧也走了回来,身后跟着孟奇和真慧的师父玄悲,以及孟奇熟悉的武僧院授业僧真妙。 真妙的表情很奇怪,愤怒,悲伤,疑惑,震惊,无法置信,皆有之,那位执事僧亦是类同,只有玄悲,脸上不见任何波动。 “无得师叔,刚才搜寻院落时,弟子等人发现真常自尽于禅房,腹部有明显伤口,只留下遗书一封。”执事僧禀报并递上遗书时,深深地看了孟奇一眼,他竟然能伤到这一代中最强的弟子真常! 真常?大师兄?孟奇震惊非常,不敢相信一个按部就班就前途远大的僧人会与真永做出这等事来! 而且是自杀吗? 第五十七章 真常之死 “真常师兄?” “真常师侄?” 周围搜索着悬崖的僧人都难以遏制自身的惊愕,纷纷脱口而出,既不敢相信“真”字辈中最出色的弟子真常会勾结居心叵测之辈,盗窃本门秘籍,落得事败自尽的下场,亦不敢相信一年前才蓄气小成的真定能够伤得到“罗汉伏魔神功”和“般若掌”小圆满的真常,哪怕是已经开了六窍的玄字辈僧人,亦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伤得他! 他们又惊又疑之中,看向孟奇的神色多了几分揣测、怀疑和畏惧。 遗书由于仓促写就,未曾折叠,无得接过之后,目光一扫,表情顿时大变,对玄悲道:“玄悲师侄,此事关联极深,须得立刻禀告方丈,你留在这里看着。” 他怕僧人之中还有真常、真永的同伙,因此只有同为长老的玄悲留下,才比较放心。 “是,师叔。”玄悲就站在无得身边,刚才已经将整封遗书尽收眼底,明白事情比想象的更严重。 无得刚要迈步,忽地想起一事,再次开口:“玄悲师侄,在事情调查清楚前,须得让你两位徒儿暂时与旁人分开,自居一院。” 不管怎么说,《易筋经》差点被盗的事情实在太过严重,虽然是孟奇和真慧揭破的此事,但他们一时还摆脱不了嫌疑,比如是否同伙内讧,比如是否起了贪心,隐匿了《易筋经》抄本。 玄悲轻轻点头:“但凭师叔决定。” 无得缓缓颔首,对孟奇和真慧:“阿弥陀佛,真定、真慧,须得委屈你们片刻,等到事情原委水落石出,菩提院不会落了你们的奖赏,玄庄、真妙,你们带真定、真慧去附近院落暂居,除非有方丈法旨,否则谁也不能入内。” 于是,之前那位执事僧和真妙领着孟奇和真慧离开了崖边,进了一处失修多年的院落。 孟奇很好奇那封遗书的内容,趁玄庄看守外门,真妙把住内院时,一副和真妙很熟的模样凑了过去:“真妙师兄,可知是谁指使真常师兄?我完全没办法相信得有嫡传的真常师兄会背叛。” 那封遗书没有折叠,直接放在方桌上,故而首先发现的真妙和玄庄都看过里面的内容,此时,听到孟奇的询问,真妙脸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我也不信,真常师兄天赋极佳,心性踏实,不管‘罗汉伏魔神功’,还是难练的‘般若掌’,都能突飞猛进,闯过铜人巷游历归来后,更是得授了《易筋经》第一卷,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甘冒奇险,抄录绝学秘籍给真永。” 虽然他好胜心强,一直想超过真常,但同为真字辈最杰出的弟子,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或许是真常师兄的家人被抓,遭了胁迫。”孟奇揣测道。 真妙摇了摇头:“真常师兄乃是孤儿,自幼在少林长大,这里就等同于他的家。” “美人计?”真慧眼巴巴地说道,师兄讲的故事里,很多英雄都难过美人关啊。 “这怎么可能?寺内哪有女子!真常师兄帮真永盗经足有一年了,非是最近云游归来才开始的。”真妙再次否决。 这下,孟奇也想不到更好的理由了,只好顺着真妙的话问道:“莫非真常师兄的遗书上没有说明?” “真常师兄只言他受了**,坏了清规,自甘堕落,没有说具体是什么**。”真妙顺嘴就说了出来,反正遗书上的内容关联重大归重大,却不涉及需要隐藏的秘密。 孟奇轻吸了口气:“那真永师兄呢?有没有提他为什么要盗经?” “真永乃金刚寺从小培养的死士,就是为了盗经而来。”真妙脸色不好地回答。 “金刚寺?”孟奇错愕重复,居然是金刚寺!这还真是意料之外,清理之中! 不过真永能盗经的如此容易,还是让人觉得事情扑朔迷离,他能拿什么**真常? “嗯。”真妙不再多说,反而目光复杂地看了孟奇一眼,“真定师弟,最让人惊讶的还是你,竟然一刀斩伤了真常师兄,让他无法隐瞒,只能自尽谢罪,你的刀法什么时候到这种程度了?” 若自己和真常师兄易地而处,恐怕就不仅是受伤这么简单了!真定的武功和刀法居然如此可怕和恐怖了? 这才不到一年啊! 是玄悲师叔教的好,并且暗中给了更多的资源,还是真定另有秘密? 孟奇干笑了两声:“真常师兄为了杀真永,太过着急,露了破绽,被我拼命抓住。” 原来那包含天地、封住一切变化的掌法就是般若掌,果然名不虚传! 嗯,真永既然是金刚寺奸细,那他使的刀法应该就是金刚寺三大刀法之一,不知是“斩烦恼刀法”,还是“除外魔刀法”,亦或“断业力刀法”……反正确实变化精妙,意蕴深刻,不过真永连略得皮毛都算不上,不仅没有悟得刀意,连变化都难详尽,怕是属于简化简化又简化之后的招式了,威力所剩无几啊。 孟奇暗自回忆起真永使的刀法,力图琢磨清楚其中变化,化为自身刀道的积累。 这是难得的机会,金刚寺的三大刀法可是与“阿难破戒刀法”等少数几门刀法并称,被尊为刀道之巅。 “是吗?真常师兄可不是如此大意之人。”真妙不太相信孟奇的说辞。 见状,孟奇只好装作伤势未愈,踱步回禅房调息养伤。 闭目片刻后,孟奇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道宏大庄严的声音: “第三次轮回开启!” “此次任务为小队每名成员的单人任务。” 单人任务?孟奇吃了一惊,然后陷入了短暂的黑暗,真正的黑暗。 ………… 清风送爽,江面莽莽,涛声依旧。 孟奇左手捏着下巴,望着远处零星的渔船灯火,听着耳畔叮叮当当的声音,一时有点失神。 开启轮回任务后,他发现自身没有先进入空间,而是直接出现于一座三层楼船的船头。 “还好暴雨梨花针给我送过来了……也有戒刀防身……”孟奇落于船头时,就有怀中一重的感觉,伸手一摸,却是自身放在轮回空间内的暴雨梨花针,而巡逻时佩戴的戒刀亦挂于腰间。 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孟奇收敛住思绪,左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起甲板上的战斗。 “步伐太单调……” “这一刀简直在搞笑嘛!” 他嘀嘀咕咕,兴趣盎然地评价着眼前两男一女的战斗,其中一人身着黑色长袍,脸上戴着一张笑嘻嘻的猿猴面具,手提戒刀,凶横凌厉,将对面仿佛是夫妇的持剑男女逼得手忙脚乱,身上不时多一道伤口,鲜血泊泊而流,看来要不了多久,就会命丧刀下。 孟奇“穿越”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血腥的场面,甲板上满是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基本都为喉管刀伤,还活着的也就前方这三人,不过,那戴猿猴面具的怪人显然是凶手。 “不知这样的交手在这个世界算什么水准……”看了一会儿,孟奇摸着下巴揣测,江风吹过,让他的僧袍猎猎飞舞。 那对夫妇般的年轻男女虽正对孟奇,可苦苦支撑之中哪发现得了船头悠闲观看的孟奇,在男的又中一刀后,挽着发髻的女子恨声道:“你们十二兽丧尽天良,日后必有报应!” “丧尽天良?”那戴着猿猴面具之人用刻意改变过的沙哑声音笑道,“只要有人付得起代价,给得出报酬,我们为什么不接任务?而且这次之事,乃你们怀璧之罪,交出藏宝图,留你们一具全尸!我们‘十二相神’出手的任务,从来没有失败过!” 他戒刀一带,女子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往前,若非男子仗剑挡了一刀,她恐怕已经背心中招,香消玉殒了。 跌跌撞撞之中,那女子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正待转身,重新加入战团,却一下看见船头有个灰衣沙弥正脸含微笑地望着自己身后。 他左手支着下巴,坐姿慵懒,年纪不大,却已有几分俊美之意。 他是谁? 什么时候船上有这号人物的? 女子又惊又恐,竟脱口而出:“谁?” 戴着猿猴面具的男子闻言,两刀逼退对手,眼角余光一扫,想也没想,直接往着孟奇扑去。 张宗宪夫妇也是强弩之末,逃也逃不掉,倒是这莫名出现的沙弥分外让人担心! 他决断极快,呼吸之间就杀到了孟奇身前,戒刀斜斩,异常凶猛,几有偷袭之感。 孟奇有心试一试这个世界高手的分量,微微侧头,看着戒刀落于肩上。 戴着猿猴面具的男子见孟奇依然呆坐,似乎猝不及防,内心不由多了几分喜悦,对自己的决断非常满意,手下再加了几分力,全意而为,誓要将这搅局之人劈成两片。 铮! 他感觉自己斩中了金铁,斩中了巨石,根本无法寸进,反震之力传来,几乎让他把握不住戒刀。 这,这是什么横练功夫? 他内心惊惧交加,不敢相信自己全力一刀竟然只能斩破对方肩上衣物,留下一道白痕。 这未免太恐怖了吧?怕是能与法玄宗悲苦神僧的四十年纯阳“童子功”媲美了!他可是天下七大宗师之一! 这小和尚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怪物? 他亡魂直冒,比杀过来时更快地掉头逃跑,可这时,一道刀光从侧下袭来,角度怪异,封住了他逃跑的第一选择。 咬了咬牙,带着猿猴面具的男子再次转身,嘴巴一张,一道乌光直奔孟奇面孔而去。 这是他保命的暗器! 速度快,距离短,孟奇闭上眼睛,任由暗器击中。 当! 暗器打在孟奇脸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打出暗器后,被称为十二兽之一的男子趁此机会越过孟奇,准备投向大江,他根本没想过这暗器能破得了如此可怕的横练功夫,只想分对方的心,谋自己的逃命机会。 波浪滚滚,拍打船壁,男子心中一喜,就要跃下,可就在这时,一把戒刀从他无法想象的角度斩来,直接破开了他的小腹。 他双腿一软,往前倒下,耳畔涛声阵阵,越来越弱。 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怪物…… 孟奇背对着他,收回了戒刀,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内心却暗骂不已,本来他只是想擒下来探听情报的,结果被那暗器晃了一下,差点走脱了敌人,不得不下了狠手,免得引来后续麻烦。 看着俊俏的灰衣僧人不动不移,不回头,不看人,随手一刀就将江湖之中可怕的“十二兽”之一斩杀,那对夫妇一时有点愣住,怀疑自己在做梦。 除了七大宗师外,江湖之中恐怕只有寥寥数人才能办到吧? 第五十八章 十二相神 这一刀,孟奇自我感觉也是极好,完全符合了自己帅气潇洒的要求,因此也不说话,等着对方夫妇回神。 过了片刻,戴着头巾的男子看了眼孟奇身后的尸体,吞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又隐含激动地道:“在下张宗宪,这是内子李心瑜,谢过法师救命之恩,敢问法师法号。” 他可不敢称呼这实力恐怖的小沙弥为小师父。 “贫僧真定,偶然路过,见这边有人遭难,故而过来一探。”孟奇拍了拍僧袍,悠然站起。 若是白色僧袍就好了! “唉,多亏法师搭救,在下和内子方能幸免于难。”张宗宪叹了口气,与夫人一起,大礼拜谢。 孟奇双手合十,非常有高僧范地道:“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说完,他微笑看着张宗宪夫妇,等待他们自报缘由。 张宗宪自然不敢不解释,对方为了救自己夫妇性命而牵扯入此事,怎么也得交代一下,而且“申猴”屡次提及藏宝图,不知真定法师听见多少…… 于是,他脸色郑重地道:“在下和内子偶然得到了一张藏宝图,乃是当年威压天下的雪神宫遗留,不知怎得走漏了消息,被人知晓,请了十二兽出手,杀人夺宝,刚才法师你斩杀的敌人就是十二兽之一的‘申猴’。” 大概的事情经过,孟奇算是听明白了,但其中的名词却不甚了然,因此坦然道:“贫僧自幼长于极西之地,刚返回此间,还请贤伉俪讲解一下雪神宫和‘十二兽’。” 哦……张宗宪和李心瑜都是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难怪武功这么可怕的僧人,他们从未听说过!江湖里也没有类似的人物传闻! 李心瑜收敛住恍然的神情道:“真定法师,雪神宫乃五十年前威压天下的门派,可惜骄奢淫逸,渐渐堕入魔道,自诩为神灵之后,对其他江湖同道呼来唤去,后来,它被江湖各派联手打击,几经起伏,终于在三十年前瓦解,只有一两支秘密传承还在,不过传闻当初雪神宫宫主预料到了这种情况,秘密埋藏了不少珍宝、秘籍和神兵,以图来日再起。” “‘十二相神’乃江湖中一个秘密的组织,正式成员只有十二位,以属相为号,皆实力高强之辈。他们行踪诡秘,接受各类任务,只要付得起他们索要的报酬,同时,他们也时常会在没有任务的情况下卷入一些江湖大事,显然所图非小,被江湖中人称为‘十二兽’。” “实力高强之辈?有多强?”孟奇直截了当地问道。 刚才“申猴”的实力应该接近于开窍了,之所以能被自己轻易斩杀,完全是因为自己的金钟罩第四关效果太过恐怖。 要知道这可是直指法身的神功,第四关比绝大部分横练功夫同层次的效果强不少,“申猴”这种实力,若没有江芷微“白虹贯日剑”那样的利器在手,根本伤不了自己,而开眼窍水准的高手,若武功不是同层次的神功,亦得发挥八成以上的实力,才能伤得了自己,并且,减伤的效果很明显。 孟奇从金钟罩相关资料推测,普通初入开窍的高手,起码得全力而为三四掌才能让自己的金钟罩破功。 张宗宪沉吟了一下,思索着怎样描述比较恰当,过了几个呼吸,他微笑道:“天下七大宗师乃最顶尖的高手,皆已开了人体秘藏,‘十二兽’中大部分人都触摸到了秘藏,属一等一的高手,以境界而言,仅次于宗师,而且,传闻‘十二兽’中有两位也是开了秘藏的宗师,只是深藏不露。” “所以,真定法师,你莫要小看了‘十二兽’。”李心瑜提醒了一句。 孟奇微微颔首:“不知七大宗师孰强孰弱?” 人体秘藏,和开窍有异曲同工之感啊,但不知是否别有特殊…… 关于武功的具体问题,他不好细问,免得太过无知,而且张宗宪夫妇的实力也算不上太强,还接触不到这个层次。 “七大宗师互相之间交手极少,我们确实不知,反正对其他高手都摧枯拉朽。”张宗宪摇了摇头。 李心瑜也点头道:“具体哪位宗师开了哪个秘藏,属个人秘密,外人只能猜测。” “不知七大宗师都为何人?”这些是孟奇需要重点关注的人物。 “法玄宗悲苦神僧,天定城崔栩城主,‘白衣剑神’洛青,‘寒冰神针’吴采莎,‘落雪刀’车婉秀,‘再世天魔’盖远,‘闲隐先生’段向非……”张宗宪大致将七大宗师介绍了一遍,包括绰号、外貌和擅长的武功。 听完,孟奇微笑道:“缘起缘灭,贫僧就不耽搁两位施主离开了,只是不知日后‘十二兽’再来,你们可有应对的方略?” 他随口关心了一句。 李心瑜脸色变幻了几下道:“回法师,天定城崔栩前辈之女乃我闺中密友,我们本来就打算前往天定城投靠她的,谅‘十二兽’再行事猖狂,也不敢在天定城明着胡来。” “那贫僧就放心了,不知此处离天定城还有多远?”孟奇此时正暗自嘀咕为什么还没有任务提示。 难道这次的任务是触发式?自己要不要去天定城? 李心瑜轻吸口气:“顺江而下,再有一个时辰便到。” 这时,张宗宪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陈旧的毛皮:“真定法师,我和内子之前实在太过贪心,此等秘宝哪是我们能够觊觎的?还请你收下这惹祸之源,化去我们这份灾劫。” 之前是因为“申猴”已经点破了藏宝图之事,他才选择坦诚相告,而非另外编一个被十二兽追杀的谎言,现在则是他的理智终于恢复,克服了贪婪之心,不愿意再冒被眼前僧人劫杀的危险。 看着这张藏宝图,孟奇笑道:“这有什么意义?若我是贪图宝藏之人,该杀还是会杀,以免走漏消息。” 他还没习惯每一句都自称贫僧。 听到这句话,张宗宪和李心瑜的脸色顿时煞白,之前“申猴”与真定法师的交手,他们亲眼目睹,相信自己万万不是对方一合之敌。 他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勉强算是成年,哪里来如此可怕的武功?即使打娘胎里就开始修炼,亦不可能杀一流高手如屠鸡狗! 莫非是哪个老怪物突破了人体秘藏的极限,触摸到了雪神宫宣扬的人神界限,返老还童了? “所以,你们走吧。”孟奇顿了顿,然后略微有点羞红脸地抬头看天:“额,藏宝图给我抄录一份。” 若任务有闲,探锁宝藏当能增加任务评价,而且里面不少事物可以兑换善功。 他这算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行走江湖,“上一世”也没有类似的经历,自然没办法强取豪夺,而且这不符合他的心性和底线。 “不用,留下只会为我夫妇招祸。”李心瑜也坚决地说道。 孟奇摆了摆手:“若没有这份藏宝图,你们如何坦然地长期寄居天定城?抄录一份留下吧。” 寻宝之事,前面总得有人去探一探危险,贸然自己上阵,非上上之策,再说,自己未必有时间去。 见孟奇说的诚恳,张宗宪从一具尸体身上撕了一副白布,用血水抄录了一份,然后他们夫妇将“原本”留于甲板上,再次大礼拜谢,放下船边小舟,随波而去。 孟奇将藏宝图收起,发现还是没有任务提示,于是有些苦恼地蹲下身子,将“申猴”的面具揭开。 面具之后是一个仪表不凡的中年僧人,脸上凝固着惊惧和恐慌。 孟奇搜索起他的身体,只发现了一块奇特的令牌,非金非木,触手冰凉,刻着一只嬉笑的猴头。 “这是‘十二相神’的身份象征?”孟奇抛了抛令牌,一时起了玩心,将那面具戴上,来回走动。 穿越之前,他就对各种神秘的组织抱有极大的兴趣,尤其是诡异隐秘又强大可怕的那种。 “嗯,日后我也建立一个神秘的组织,做那操纵世界的幕后黑手……”孟奇喜欢靠这种苦中作乐的想法来缓和心情,“叫什么好呢,‘女神的圣斗士’?这样画风不对啊……” 就在这时,江面忽然传来一道疲惫的声音:“前面可是‘十二相神’之中的‘申猴’先生?” “啊?”孟奇愣了一下,这样就被当成“申猴”了? “老朽段向非,有任务请托先生。”一叶扁舟顺流而来,一位儒生打扮的老者立于船头。 “闲隐先生?”孟奇颇为愕然,居然是七大宗师之一的段向非!他有什么事自己没法完成,需要找“十二相神”的? 这个时候否认自己的身份,会不会被段向非灭口? 孟奇虽然不太怕,但还是决定小心谨慎地冒充一下,等段向非离开,自己将面具丢掉,他往哪里去找? 甲板之上,血液突地流动,绘出了一个个文字: “主线任务触发,冒充‘申猴’,接受段向非的任务,找到他儿子段明诚的下落,完成奖励一百五十善功,失败扣除相应善功。” “支线任务触发,混入‘十二相神’,查清幕后秘密,成功奖励一百五十善功,失败无惩罚。” 第五十九章 报酬 立于船头的段向非面容清癯,气质悠散,不似江湖高手,倒像博学大儒,只不过,此时的他脸上透着深深的疲惫,眉眼之间难掩无奈的皱纹。 “正是老朽。”他拱手喟叹道,脚下扁舟像是被放入了千斤巨石,猛地一沉,速度当即变缓,与孟奇所在楼船并行而驶。 孟奇眯了眯眼睛,评估着这七大宗师的实力,光从这一手就能看出,自己若不底牌尽出,怕是讨不了好,境界上差了不少:“闲隐先生可是拿我开玩笑?天下之间,还有你办不到的事吗?” 他学着之前“申猴”的办法,故意沉下嗓子,沙哑着声音说话,如此一来,不怕被熟人听出,反正“申猴”也是用的假音。 段向非摇了摇头,苦笑道:“人力有时而穷,天下之大,老朽无可奈何的事情数不胜数,至少这韶华易逝,美人白头,就非人力可以挽回,‘申猴’先生,老朽若非迫不得已,何曾愿意与你们‘十二相神’打交道?” “咦,能让闲隐先生无可奈何的事情,我倒是有点兴趣了。”有任务在身,孟奇自然会接下,只不过也不能表现得太急切,以免段向非怀疑,前功尽弃。 段向非叹了口气:“老朽老来得子,却是宠爱过头,让他文不成武不就,只喜呼朋引伴,骄奢淫逸,若如此下去,倒也还好,老朽自有家业能让他挥霍,谁知祸从天降,半年前,犬子在天定城失踪,从此了无音讯,此事‘申猴’先生应该有所听闻,还望先生接受请托,找到那不孝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到后面八个字,他脸皮轻微抽动了一下。 孟奇听着听着,觉得有些不对:“闲隐先生,以你的武功实力、江湖地位,放出话去,不知多少好汉乐意帮忙,若是幕后有操纵者,又岂是你之对手?” 段向非沉默了片刻,充满沧桑地苦笑道:“若是能够这样做,老朽又何必千方百计打探你们的行踪?” 他抬起右手,露出了一只没有五指的手掌:“我一生所学泰半在剑法之上,可五年前,却棋差一招,被人削了右手五指,若这个消息流传出去,少不了对头仇家上门,故而老朽在犬子失踪后,故作愤怒,指他不走正道,自作自受,与他断绝了父子关系,又借口早已金盆洗手,拒绝任何请托。” “当然,老朽终归已经踏上了这个境界,要真有仇家上门,还是能够做到同归于尽的。” 他平平淡淡地说着,像是在讲述别人的事情,接着笑了笑道:“为了那不孝子,老朽不得不冒一点险,将此事告诉先生。唉,人老了,对什么江湖地位、武功实力已经看淡,只求子孙平安,无灾无劫。” “竟然有人能削掉先生右手五指?”孟奇略微愕然地问道,换做“申猴”在此,大概也是类似反应,作为天下七大宗师之一,段向非的实力绝对是最顶尖的层次,可居然会被人削掉右手五指,毁去多年苦修的剑法,那他的对手该是何等的可怕? 段向非眼睛微微眯起,有了点纵横天下的气势:“老朽也不知道这世上竟会有如此高手,应该已经开了三大秘藏,接近人神界限了……” “闲隐先生不知是谁?这等人物在江湖上岂会默默无闻?”孟奇疑惑地问道。 段向非摇了摇头:“这人就像突然从石头里蹦出,与我比武前毫无名声,比武后又销声匿迹,非是成名高手中的任何一位,实在诡异至极,这倒是与你们‘十二相神’有些类同,呵呵,老朽当时都怀疑他是你们‘十二相神’之首的‘辰龙’。” “这我却是不知……”孟奇听得微微挑眉,来历不详,毫无名声,做了一番事情后销声匿迹,这样的描述怎么感觉这么耳熟?等等,这,这不就是我这种人吗?来完成任务的轮回者! 孟奇越想越是觉得有这种可能,比如顾小桑就明显和自己等人不是一队,自有轮回空间,只不过后来出了岔子,为防意外,靠某件神秘物品暂时变成了新人。 嗯,五年之前,后来又销声匿迹,这轮回者肯定已经完成了任务离开,倒是不用担心。 段向非也不是在追查当初交手之人是谁,说明理由后,直截了当地道:“‘申猴’先生,不知需要怎样的报酬才愿意接下任务?” 孟奇哪知道“十二相神”的“收费标准”,只好桀桀怪笑:“这得看闲隐先生给得起什么?” “老朽最珍贵的自然是一身武学,若‘申猴’先生不嫌弃,事成之后,老朽愿意将《观澜决》《白驹过隙剑法》和多年心得抄录一份给先生。” “多年心得?包括人体秘藏的吗?”孟奇已经从段向非之前的话语里知道,人体一共有三大秘藏,这一点倒是与开窍期的修炼方法不同,当是这个世界的人另辟蹊径,即使自己选择了金钟罩,选择了开窍之路,将来可能无法兼开秘藏,看一看别人的道路也是好的,毕竟能博采众长,探索本质,以他山之石攻自身之玉。 而且它们都能兑换善功!这算是主线任务带来的额外收获! 段向非笑得很疲惫:“当然,里面自会有打开‘元气秘藏’、‘精力秘藏’的心得,至于‘精神秘藏’,老朽自身也未打开,恐怕帮不上忙。” 他知道“申猴”这种一等一的高手最迫切需要的就是打开人体秘藏的心得和修炼之法,不怕他不心动。 “想不到闲隐先生已经开了两大秘藏,宗师之中亦是佼佼者啊。”孟奇没有诚意地夸奖道,以探听更多的消息——他见识过朵儿察这种出手之间风起云涌,电闪雷鸣,接近神魔的高手,自家师父又比朵儿察厉害了不知多少倍,对所谓宗师,自然提不起真正佩服的心思。 段向非叹息笑道:“非也,非也,三大秘藏里以‘精神秘藏’最难打开,牵涉眉心祖窍,玄之又玄,而一旦打开,就几于神魔,不用动手也能杀人,就像崔老头子,哪怕他只开了一个秘藏,老朽也顶多与他平手。” “‘申猴’先生,如何,可愿接下任务?” “不是任何报酬都能让人心动的。”孟奇装腔作势地说道,负手而立,僧袍翩翩,也有几分出尘之意。 段向非眯起眼睛道:“那什么能让你心动?” “其实已经很心动,可还差一点,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孟奇脸上的猴头面具始终带笑。 段向非仿佛松了口气:“不知是什么要求?” “还请闲隐先生搜集一些秘籍,不用太高深,普通即可,越多越好。”孟奇这是打算兑换给六道轮回之主,虽然到时肯定会被压的非常廉价,但积少成多,怎么也得有个几十百把善功啊。 当然,一种武功只能兑换一次。 段向非皱起眉头,想不明白“申猴”提这个要求的用意,沉吟了一下,开口道:“这个要求并不难,老朽答应了。” “那成交。”点头动作之下,孟奇脸上的猴头面具愈发显得滑稽。 段向非长叹一声:“‘申猴’先生答应的如此爽快,倒是有点出乎老朽意料,少费了诸多口舌,这样吧,事成之后,老朽再送先生一件礼物,虽不贵重,却是老朽心爱之物,颇有几分神秘色彩。” “不知是何物?”孟奇好奇地问道。 段向非嘿嘿一笑:“事成自会知晓。” 说着,他将一个包裹丢给了孟奇:“这是犬子失踪前接触过的人物。” 然后他脚下扁舟突地加快,顺江而下,消失在了莽莽江面。 孟奇接住包裹,疑惑地摸了摸下巴,“十二相神”接受任务都不收“定金”的吗? 这个问题,已经死去的“申猴”自然没办法回答他。 不过,他也放下了心中一块巨石,刚才讨价还价增加要求时,他其实一直提心吊胆,若段向非觉得要求太高,想着另寻别的相神,那自己只有哭着喊着跳楼大甩卖了,毕竟这是主线任务。 “天定城,想不到真要去天定城,必须去找张宗宪夫妇一趟了……”孟奇望着黑夜里翻滚的江面想道,他们可是知道“申猴”已经被杀死的,得想办法将此事圆过去。 他翻了翻段向非给的资料后,将“申猴”以及甲板众多尸体上的碎银子搜出,揣入怀中,然后找来压舱石,将“申猴”尸体绑上去,推入了江中。 噗通,波浪翻滚几下后,“申猴”彻底消失。 做完这一切,孟奇藏好面具和令牌,放下另外一边的小舟,顺江而下。 船头江风扑面,小舟颠簸严重,负手而立的孟奇却觉得非常有范,唯一的遗憾就是自己还没办法一苇渡江。 如此一个时辰后,孟奇抵达了天定城,它修建于江边,宛如一条巨龙。 因着深更半夜,天定城水门已关,孟奇直接在城外码头下船。 还未前行几步,孟奇眼前一亮,因为张宗宪、李心瑜夫妇正在水门边与一红衣少女说话。 “阿弥陀佛,缘来缘散,贫僧倒是与两位施主有缘。”孟奇远远就宣了声佛号。 张宗宪回过头,不知是惊是喜还是疑惑地道:“真定法师,您也来了天定城?” 李心瑜则侧头与那秀气娇俏的红衣少女咬起了耳朵。 “贫僧是专程来追赶两位施主的,盖因那‘申猴’并未身亡,装死骗过了我们,后来趁贫僧不备,入水逃亡而去。”孟奇睁眼说着瞎话,“因此,贫僧前来提醒两位施主,多加小心,亦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免得引来‘十二兽’更疯狂的报复。” “多谢法师特意赶来提醒。”张宗宪真心诚意地感激,因为并不觉得此事有撒谎的必要,他怎么也想不到面前的法师要冒充“申猴”,故而有此一说。 咬完耳朵,红衣少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孟奇:“真定法师,在下崔锦绣,得到通报后前来迎接心瑜姐姐夫妇,刚听说了你的事情,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然能战胜‘十二兽’之中的申猴,一时有点手痒,还请赐教几招。” 她身边有位白发老者,低眉垂眼,仿佛在数着地上蚂蚁。 第六十章 所谓画风不对 话音刚落,她就拔出长剑,刺向孟奇,完全没管对方还未答应。 她见孟奇年纪似乎比自己还小,不愿意相信对方能赢得了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申猴”。 果然是受宠的孩子……孟奇腹诽了一句,也有心淬炼下自己的刀法,于是戒刀一抽,从崔锦绣感觉非常不舒服的地方斩出,逼得她收回了这一剑。 崔锦绣打小被父亲、长辈、哥哥、师兄等夸奖武学天赋,此时愈发起了好胜之心,剑法展开,矫捷如龙,寒光似梭。 孟奇的刀法时而光明正大,豪迈大气,时而诡异多变,总是能从崔锦绣疏忽难受的地方斩出,逼得她有些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稳住。 叮叮当当,刀剑交击之声不断响起,孟奇的刀法挥洒自如,不管是五虎断门刀,还是血刀刀法,都能信手拈来,压得崔锦绣快要喘不过气,总觉得自身防御随时会被斩破。 “阿难破戒刀法”毕竟是外景巅峰级的绝学,初步掌握了第一招刀意和变化的孟奇于刀法之上自然多了几分高屋建瓴的眼光,于是在练习之中,他对自身其他刀法的理解又深刻了许多,胜过不少沉迷刀道十载之人,只是缺少实战练习,还不能熔于一炉。 戒刀一带,长剑一荡,孟奇趁机后退几步,宣了声佛号:“崔施主,夜深人静,莫要扰了他人清净。” “这里哪来的他人?”崔锦绣又好气又好笑。 孟奇促狭地道:“万物皆有灵,花草亦生命,吵到花花草草可是不好。” 对面几人顿时无语。 过了一会儿,崔锦绣收回长剑,小声地道:“我确实不是你的动手。” 孟奇呵呵笑道:“阿弥陀佛,承让了。” “额……真定法师,不知我的武功与那‘申猴’相比如何?”崔锦绣期盼地问道,想要证实自己的实力。 “崔施主武功精湛,尚未成年便有积年高手的实力,与那申猴当在伯仲之间,不过,申猴阴险狡诈,江湖经验丰富,崔施主这方面却是不及他。”孟奇自然看得出崔锦绣有蓄气大成的实力,剑法也不错,比张宗宪夫妇强不少,但与‘申猴’相比,不管内力深浅、招式造诣,还是江湖经验上,都还差得很远,若是相遇,恐命丧刀下,不过这种实话没必要说。 崔锦绣眉梢眼角都带上了喜色,大方点头道:“我确实江湖经验浅薄,家里人都不让我单独行走江湖。” “大小姐,江湖险恶,哪有家里自在。”一直没有说话的白发老者和蔼开口。 崔锦绣嘟着嘴巴道:“何伯,学武之人就该行走江湖,除暴安良,行侠仗义,如此才能不负一生所学,而且老是待家里太平淡了,哪有闯荡江湖刺激。” 说到这里,她也不管老者的反应,转头对李心瑜夫妇道:“心瑜姐姐,站在这里说话多有不便,我们先进城吧。” 对这个提议,不管张宗宪、李心瑜,还是孟奇,都相当赞成。 有城主之女在,守门士兵自无刁难,验过令牌后就打开了小门让几人进入。 这时,张宗宪凑了过来,很小声地在孟奇耳边道:“真定法师,我们没有泄露你的武功秘密。” 这些属于个人隐秘,孟奇又是救命恩人,所以他没有外传。 对于这点,孟奇很是满意。 城内街道宽阔,地面少有杂物,显得非常干净清爽,这让孟奇对城主的治理能力有了直观的了解。 走了几步,崔锦绣兴趣盎然地开口道:“真定法师,极西之地可曾有仙人传闻?” “仙人传闻?”孟奇疑惑地看着她。 李心瑜微笑解释道:“锦绣妹妹最爱看些神怪志异,喜言仙人故事。” “才不是故事。”崔锦绣立刻反驳道,脸蛋微微涨红,“不少江湖大派都有自家祖师得道飞升的记载。” “呵呵,谁家都会给自家祖师脸上贴金啊,那你说说,他们能飞升去哪里?”李心瑜用逗弄的态度说道。 崔锦绣对这些问题早就想过很多次,李心瑜的问话正好挠到了她的痒处,神采飞扬地道:“当然是仙界,我还看过雪神宫对仙界的记载呢!” 她知道孟奇不熟悉雪神宫,顿了顿后,详细地说道:“雪神宫总是说他们飞升的祖师成了神人,降下不少法旨,里面就有对仙界的描述,说那里天地元气充沛,修炼速度极快,几乎人人都能强身健体,而且灵草仙药遍地,妖精魔怪为仆,更有摘星拿月,移山倒海的真正仙人。” “这……”孟奇听得微微皱眉,总不能说自家方丈应该可以移山倒海吧。 “久远之事总会有几分神异色彩,最容易验证的最近一甲子,可曾有过飞升仙界之事?”张宗宪对神怪之事不太相信。 崔锦绣幽幽叹了口气:“这我知道,所以每次读各种记载时,总是悠然神往,想着前代能呼风唤雨、冻结河流的仙人,可惜现时再无此等盛况,武道之路,莫非就止步于三大秘藏?” “锦绣妹妹,莫要拿故事当真,几百年来,正式记载里,何曾有人突破过三大秘藏?留下了相应法门?”李心瑜摸了摸崔锦绣脑后长发。 崔锦绣摇了摇头:“当年雪神宫就号称找到了突破三大秘藏,打破人神界限的道路。” “所以他们魔怔了,疯狂了,成为天下公敌。”李心瑜半是真心半是故意地打击着崔锦绣。 崔锦绣神色黯淡地道:“所以我总想看一看当初雪神宫秘藏的记载,可惜早就被时光掩埋,找不到踪影了。” “也不是没有机会,锦绣妹妹,你知道我们为何会被十二兽追杀吗?”李心瑜一步步引导着话题。 “为何?”崔锦绣少女心性,又来了兴致。 “因为我们得到了一张藏宝图,雪神宫藏宝图。”李心瑜咬牙说道。 “真的?”崔锦绣又惊又喜,“心瑜姐姐可愿让我一观?” “小姐,人多口杂,还是回府之后再说此事吧。”何伯提醒道,戒备的目光看着孟奇。 张宗宪笑道:“真定法师早就知晓此事,但他乃世外高人,没有一点贪心。” 孟奇一直冷眼旁观,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故意慨叹道:“说起呼风唤雨的仙人,贫僧倒是见过。” “什么?”崔锦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惊喜交加地看着孟奇。 李心瑜、张宗宪又惊又疑,表情泰半是不信。 何伯依然低眉垂眼,仿佛孟奇在讲故事哄小女娃子开心。 “贫僧曾经在极西之地见过一位能呼风唤雨的仙人。”孟奇重复了一遍。 “真的吗?法师,当时是什么样子?”崔锦绣一张脸涨得通红,五分喜悦四分激动一分怀疑。 孟奇望着前方灯红酒绿的长街说道:“那位还未飞升,算不得真正仙人,但他全力出手之时,附近狂风呼啸,乌云汇聚,电闪雷鸣,雨滴飘落,而他每一拳打出,自有飓风缠绕,电蛇天降,威力无匹,端得恐怖。” “这,这和我看的记载差不多?竟然,竟然真的有仙人……”崔锦绣兴奋地有点口齿不清了,“真定法师,当时你可拜见了仙人?” 有啊,看着他被杀……孟奇肚内嘀咕道:“未曾,不过贫僧还听说过别的仙人传闻,言有两位仙人大战,赤地百里,大江冰封……” “赤地百里,大江冰封……”崔锦绣遥想着这等胜景,一时神游物外。 旁边张宗宪、李心瑜都恢复了表情,基本将孟奇当做了讲故事附和崔锦绣的和尚,他有什么目的?想结交崔城主? 喃喃自语了一阵,崔锦绣回过神来,询问着孟奇所见所闻的细节,因为前者是孟奇亲身经历,所以每一处细节都如此真实,听得张宗宪和李心瑜犯了嘀咕,这编故事也编的太像真的了吧? 只有何伯一直没神情变化,仿佛面前是几个年轻人在吹牛胡闹。 “真有仙人……可为何三大秘藏之后却是无路可走?”崔锦绣随口问道,也是她家学渊源,换了别人,哪能知道这么多。 当然,这个问题她也没奢望孟奇能够回答。 “许是得内外天地交汇。”孟奇也随口说着江芷微等人平时所言的常识。 “内外天地交汇,有点意思的说法啊……”崔锦绣怔了怔,笑眯眯地说道,张宗宪和李心瑜更是品不出其中味道,只是笑着附和。 何伯的脸色却略有变化,微不可闻地喃喃自语着:“内外天地交汇……何为内天地,怎么交汇……” 他眯起眼睛,悄然打量起孟奇。 崔锦绣则继续着自己感兴趣的仙人话题:“真定法师,那位仙人往哪个方向而去?” “他身死道消了。”孟奇“老实”回答。 “什么?仙,仙人也会死?”崔锦绣惊问道。 孟奇笑了笑:“他还未飞升,不算真正仙人。” 这却是开始强调过的话。 “可,可……”崔锦绣“可”了半天没“可”出什么来,只能收敛住情绪,笑嘻嘻地道:“真定法师,一位僧人说‘身死道消’总是有点不对劲啊。” 这是道门的用法! 孟奇微笑道:“崔施主有所不知,当前流行画风不对。” “画风不对?”崔锦绣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孟奇笑眯眯地说道:“就是你在写意水墨画上随便涂鸦,这样看起来就画风不对了,额……” 他停顿了下,看向前方酒楼出来的一人,看到了对方额头明显的肉瘤和颇有特色的长相,于是笑道:“崔施主,贫僧给你演示一下什么叫画风不对。” 说完,他不管崔锦绣等人疑惑的神情,径直走到了酒楼出来的那人面前,双手合十,沉声道: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贫僧观你印堂发黑。” 第六十一章 知彼 踱出天香楼后,金安成看着左右彩灯高照的胜景,听着附近猜拳行令的喧嚣,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浮上心头。 这是属于自己的地盘,这是自己前半生的成功! 而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一脚打拼出来的! 他埋下头,看着自身那双白嫩富态的手,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别看这双手如同真正的商贾人家,可在天定城内,在附近三个行省中,却有着“阎罗追命手”的绰号,捏碎过不知多少人的喉咙。 正当他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脸嫩的和尚,双手合十,一脸正经地道: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贫僧观你印堂发黑。” 短暂的错愕之后,金安成内心涌起无穷的怒火,什么时候和尚也兼职算命了?上一个消遣自己的人,目前正躺在城外乱葬岗! “小师父,你倒是说说我印堂哪里发黑了。”金安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同时抬起手,制止了身边护卫的上前,他要亲手给这小和尚留下毕生难忘的记忆。 话音未落,他目光却是一凝,因为看到小和尚走过来的地方还站着四个人,其中两人非是自己能够得罪的。 这和尚到底什么身份? 孟奇似笑非笑地道:“贫僧只是好意提醒施主一下,至于为何会如此,天机不可泄露。” 你他娘到底是和尚还是道士啊!金安成内心乱骂,脸上却堆起了笑容:“大小姐驾临此处,蓬荜生辉啊。” “金楼主,小女子只是路过。”崔锦绣一边说一边笑,自从明白什么叫画风不对后,她就是这个样子。 孟奇也不再看金安成,转身走回了崔锦绣等人身边。 这金安成是天香楼楼主,天定城最繁华街道的幕后老大,同时也是段向非之子段明诚失踪前最后接触的几人之一——段明诚失踪前在天香楼宴请天定城城主之子崔锦华与天定城总捕头费正青,然而离开天香楼后,再未返回自身在天定城购置的院子。 关于金安成的情报,“闲隐先生”段向非提供的非常详细,故而孟奇一眼就认了出来,心念转动,借机上前吓唬。 金安成陪着笑,恭送崔锦绣、孟奇等人转入旁边的街道,然后脸色一沉,寒声道:“你们查一查刚才那个和尚的来历,看看他与大小姐究竟是什么关系。” 若只是普通关系,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阎罗追魂手”的外号可不仅仅表示手上功夫,还说明我睚眦必报! 对于这一点,金安成不仅不觉得羞愧,反而颇为自豪。 “是,楼主。”跟着他的护卫里闪出来两人,蹑手蹑脚地往崔锦绣等人离开的方向走去,非是他们敢于跟踪崔大小姐,而是知道对方的目的地肯定是城主府,打算提前去那里等着,看一看那和尚是住在城主府里,还是居于外面客栈,若是后者,显然双方交情浅薄。 吩咐下去后,金安成收敛住心思,往自家宅院走去,走着走着,那句“印堂发黑”的话开始回荡在他的脑海,让他有点惴惴不安。 “难道最近会有什么灾祸?” “不要多想,一个和尚懂什么算命?一看就是江湖骗子!” “小心使得万年船,要不去城外仙安观求个护身符……” 他这种**高手,历经过不知多少厮杀,看到过不知多少比自己武功更强头脑更聪明的前辈横死,而自身能够活下来,或多或少有些运气的成分,因此怪力乱神之事,他们都比较相信,求个心安。 ………… “阿弥陀佛,四位施主,缘来缘散,贫僧目的已达,先行告辞。”走了一阵,孟奇双手合十道。 崔锦绣有点失望地道:“我还打算请法师去府里暂住,详细问问仙人之事。” 何伯咳嗽了一声,目光看着地面:“三更半夜,除非是熟人,实在不适合带客人进门。” 他这是提醒崔锦绣府里的规矩。 因为初次相逢,若自己表现的太热情,反而容易被怀疑,所以孟奇丝毫不顾崔锦绣的挽留,宣了声佛号后,轻笑道:“若是有缘,自当再会,到时还请崔施主赏贫僧一顿斋饭。” 到时候,自己应该是在调查崔锦华与段明诚失踪之事的关联了。 说完,也不待崔锦绣回答,他转身就走,拐入了附近街道。 望着孟奇背影,崔锦绣叹了口气:“真定法师年纪虽小,却颇有几分高僧的风范,换做他人,听说能进城主府做客,肯定激动忘形。” “锦绣妹妹,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但怪力乱神之事却经常在佛经里出现,你莫要将他讲的仙人故事当真。”李心瑜有些担忧地问道,真定法师身上谜团重重,让人放心不下。 崔锦绣嗔道:“我是那么好骗的吗?除非亲眼看到呼风唤雨等神仙之事,我才会真正相信。”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李心瑜松了口气,接着笑嘻嘻地道:“锦绣妹妹,说来你也到出阁的年纪了,崔伯伯给你相好人家没?” “才不要呢!我的夫婿必须打得过我,还要谈吐斯文幽默……”崔锦绣一口气说了下去,却看到李心瑜促狭的神情,顿时又羞又恼,闹个大红脸,“总之我得自己挑!” “你家就你一个女孩子,崔伯伯当你是掌上明珠,肯定会答应的。”因着崔锦绣的身份,李心瑜也不好继续开玩笑,顺着她的话附和她。 崔锦绣突然怔住,抿了抿嘴唇道:“其实,之前爹爹已经打算给我定亲。” “哦,不知是谁家好儿郎如此幸运?”女孩子之间的话题,张宗宪和何伯都插不上嘴,只能沉默着前行,听着李心瑜询问。 崔锦绣幽幽地道:“是段家哥哥。” “‘闲隐先生’之子?”李心瑜惊讶确认,然后皱眉道,“据说段大少爷沉迷于美酒赌博,喜欢呼朋饮伴,很是挥霍无度,武功却相当的普通。” 崔锦绣摇了摇头,神情复杂地道:“我曾经见过段家哥哥出手,他的武功非是传闻那么差,恐怕与我哥哥旗鼓相当,而且,而且,我总觉得他做那些纨绔之事有什么深意……” 李心瑜看了崔锦绣一眼,悄悄撇了撇嘴,恐怕是你一缕情思寄托在了段明诚身上,才会这么觉得。 这个话题,张宗宪倒是颇感兴趣,感叹道:“流言蜚语总是夸张失实,想不到段大少爷的武功如此可怕。” 崔锦华被誉为年轻一代最有希望打开人体秘藏,成为宗师的高手,段明诚能在崔锦绣口中与他旗鼓相当,实力确实不凡。 这方面,他相信崔锦绣的判断,一是她家学渊源,眼光极高,二是她不可能刻意贬低自家哥哥。 “如此说来,段大少爷仪表堂堂,武功又高,倒是良配,锦绣妹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李心瑜笑呵呵地说道。 崔锦绣低头看着脚尖,左手捏着红裙衣角,语气飘渺地道:“段家哥哥失踪了,一点线索也没有,为此段伯伯和爹爹闹翻了。” “什么,段大少爷失踪了?”李心瑜和张宗宪大惊失色,那可是七大宗师中“闲隐先生”的儿子,而且还是在天定城内! 他们得到藏宝图后,一路隐匿行藏,自然不知当前大事。 ………… 一座大屋的房顶,孟奇盘腿而坐,笑眯眯地看着跟丢了人的护卫返回金安成的宅院禀报。 “就怕你不派人跟踪我,否则天定城如此大,我得好几天才能摸得清你住哪里……”孟奇心情不错地想着,段向非给的资料里,对金安成的评价就是八个字“能屈能伸,睚眦必报”。 可旋即孟奇就有点苦恼,因为没有夜行衣,做打探拷问之事时容易泄露身份,尤其自己还得装“申猴”,看能不能引出其他相神——他不知道联络手法,也不知该去哪里联络,要想完成支线任务,只能用笨办法了。 “得去哪里借一套啊……”孟奇寻思着办法,突然,他眼前一亮,因为对面屋顶有个穿着夜行衣的家伙正躲躲闪闪地往远处潜去。 ………… 黑衣人小心翼翼地往着目标院落潜去,内心颇为火热,若这次栽赃嫁祸杀人灭口成功,那镖物丢失之事就再也没人会怀疑到自己身上了。 “你安心去死吧,你的孤儿**,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的……”面巾之下,他嘴角微微翘起,就要落向院中。 忽然,一阵剧痛从脑后传来,他惊愕交加,努力转头,却无能无力,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大半夜的给我送夜行衣,你也蛮拼的嘛,人间自有真情在……”街道角落里,孟奇一边整理着夜行衣,一边随口调侃着身前昏迷的家伙。 由于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做什么的,他并未下狠手,只是刀背打晕了事。 第六十二章 坏名声与金字招牌 书房内,金安成对着面前的玉像郑重地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 良久,他睁开眼睛,心中的忐忑稍微抚平,可总有一件事情卡在心里,让他惴惴不安。 “希望老天保佑……”他吐了口气。 “是啊,希望老天能够保佑你。”沙哑刺耳的声音突然在房中响起。 金安成腰背一绷,想也没想就将玉像推倒,发出碎裂响声,同时滑步转身,施展出“阎罗追魂”的绝技。 可是,双手空空荡荡,什么也没碰到。 直到此时,金安成才看到书桌之后坐着一个浑身被黑袍包裹的神秘人,他脸上戴着一张小孩玩闹的简陋面具,上面画着一个嬉笑的猴头。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护卫呢?被这笑嘻嘻的猴头一看,金安成脚底板涌起一股寒气,当机立断就往窗口扑去。 眼前一花,他再次看到那张嬉笑的猴脸出现于自己眼前。 “如果你再跑,我就先砍掉你的腿。”沙哑难听的声音传入金安成的耳中。 这让人心惊肉跳的身法镇住了金安成,而且对方没有直接动手,让他的搏命决心也褪去了不少,于是额头隐现汗珠地道:“可是‘十二相神’中的‘申猴’先生?” 如果打得过,等等也打得过,如果打不过,现在动手,肯定会激怒对方,说不得会被点上穴道,让寻机逃跑成为梦幻泡影。 “既然认识我,那就放弃幻想,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吧。”孟奇继续沙哑着声音道。 金安成双手隐含招式,脸上堆满笑容地道:“不知申猴先生要问什么?” “我想知道段明诚失踪前做过什么?”孟奇开门见山。 金安成眉头一皱:“申猴先生,这其实没什么好问的,我已经向费总捕头详细交代过了,那晚,段公子定了雅间,宴请少城主和费总捕头,并未叫清倌儿,也屏退了我,大概半个时辰后,少城主和费总捕头相继离开,段公子也出来结账,与平时相熟的‘夜月’调笑了几句,但他没有留宿,直接离开。” “他前后与我说过的话不超过三句,都是关于酒席之事。” “他应该是在归家途中失踪的,但沿途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是吗?但我得到的消息不是这样。”孟奇开始诈金安成。 金安成脸色不变:“申猴先生恐是被流言所惑,事实就是我说的这样。” 孟奇也不说话,沉默着打量金安成,这样的气氛配上嬉笑的猴头,分外让人感觉压抑。 金安成略微局促地道:“申猴先生,你不相信?” “你说呢?”孟奇随口反问,接着沉下嗓音道,“你好像有三子两女,还未抱孙子吧?” “你什么意思?”金安成的目光变得锐利,脸色却极其难看。 孟奇悠然道:“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在你面前一个个杀掉他们,看你能承受得了多久,嗯,据说你最宠爱小儿子,那就从他开始吧。” 他肯定做不出这种事情来,纯粹是吓金安成,不过“十二相神”心狠手辣,什么任务都接,怎么完成任务都行,毫无底线,名声在外,由不得金安成不信。 有的时候,坏名声也有好用处。 金安成脸色愈发难看:“申猴先生,我句句属实,不要逼我。” “你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孟奇哼了一声,故意侧身往外,“你小儿子好像住在西边院落吧?” 金安成怒火焚心,却没有丧失理智,一边揉身上前,双手分别抓向孟奇的喉咙和右手,一边放开喉咙,就要大声呼喊,引起护卫警觉,不求他们能来救自己,只求他们将动静弄大。这可是天定城,十二兽也只敢秘密行事! 侧身往外乃是虚招,孟奇不进反退,鬼魅般错开了金安成双手,撞入对方怀中。 金安成见申猴身法奇诡,不得不强行兜过双手,反抓孟奇背心,呼喊暂时卡在了喉咙。 孟奇不闪不避,挺背硬抗,戒刀一抽,直指金安成的喉咙。 金安成抓住孟奇的背心后,十指陡然发力,却像抓中石头,只有点点“石屑”纷飞,指尖一阵剧痛。 他刚暗道一声不好,戒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之上。 孟奇左手点出,连封金安成几处大穴,桀桀怪笑道:“金楼主,大家都是斯文人,何必动手动脚,打打杀杀。” 故意激怒金安成,卖了个破绽后,孟奇顺利将他擒下。 若是正常时候,孟奇压根儿不担心拿不下对方,但深更半夜,若不能迅速制住对方的话,很容易惊动他人,引来天定城总捕头,少城主,甚至城主崔栩。 “你想怎样?”虽然失手被擒,但作为**高手,金安成还是有几分光棍之气的。 孟奇沉下语气:“我想听实话。” “我说的都是实话。”金安成看着横在自己喉咙上的戒刀说道,目光略微闪烁。 孟奇沙哑笑道:“你最好老老实实,我们‘十二相神’一贯很有信誉,说杀你全家,那就绝对会杀你全家。” 或许是十二相神这块“金字招牌”管用,也或许是金安成年纪已大,重视家人胜过其他,他叹了口气道:“非是我不想说,实在是不能说。” “如果说了,你还有机会带着家人财物逃命,若是不说,现在就会死全家。”孟奇心情不错,总算将金安成诈出来了。 这个时候,他也分外体会到“**”办事的好处,若是段向非在此,以他堂堂正正大侠宗师的身份,就算说得出这种吓唬的话,金安成听到也不会信,而“十二相神”开口,他就知道对方说杀全家那就真的会杀全家。 也难怪段向非会找“十二相神”调查。 金安成沉吟了一下道:“那日段公子送走少城主、总捕头后,并未立刻离开,而是与夜月调笑了几句,出门拐去了后面一处安静院落。他在那里还订了一桌酒席,宴请别的客人。” “那客人披着黑色长袍,面巾蒙头,看不出容貌年龄,但应该是男子,大概有申猴先生你这么高,身材偏瘦。” “段公子进了院子后,就打发我离开,我觉得事情诡异,担心对少城主和费总捕头不利,于是绕到另外一边,听了下墙角。他们声音压得很低,我只隐约听到雪神宫几个字。” “雪神宫……”孟奇轻声重复了一遍,到了这个世界后,自己遇到的事情居然大部分能与雪神宫扯上关系。 金安成看了看那张嬉笑的猴头面具,继续说道:“事关雪神宫,我不敢大意,虽然听不清楚,还是在那里努力,可渐渐的,院内没有声音传来了,我惊愕之下,顾不得其他,绕回正门,却发现里面空空荡荡,再无一人,只有吃剩下的酒菜。” “从此段公子再也没有出现过。” “里面可有打斗的痕迹?”孟奇仔细询问。 金安成摇了摇头:“不仅没有打斗的痕迹,还有一锭银子留下,可能段公子是自愿跟着对方离开的吧,也可能他武功低微,轻易被对方擒住。” “银子可有特殊?酒菜内可有迷药毒物?”孟奇绞尽脑汁,从自己看过的小说里想着哪些可以作为线索。 金安成再次摇头:“银子是段公子的,上面有他家的印记,酒菜没有任何问题,现场也没有任何衣物碎片落下。” “申猴先生,我所知道的都全部说了。” 那张嬉笑的猴头面具轻晃了一下,让金安成有点不安,接着他就听到沙哑的声音似笑非笑地开口了:“讲的很清楚,但有一个问题,你隐瞒的部分好像不值得你如此隐瞒。” 这部分内容,大大方方说出也没有任何问题,为什么要隐瞒? 金安成的脸色顿时发白,过了良久才嗫嚅道:“是,是费总捕头让我隐瞒的,我不敢不隐瞒。” “费正青?”孟奇看着金安成的眼睛。 金安成点了点头:“是,段公子失踪后,第一个来调查的就是费总捕头。他捏着我的把柄,武功又强过我,我不敢不听,至于他为什么要隐瞒,我确实不知。” “不错,金楼主识时务者为俊杰,很遗憾没能杀你全家。”孟奇呵呵笑道,身形一晃,诡异地闪到了书房外面,两三下之间就消失于金安成的视线内。 穴道被封的金安成自然无法阻挡和追赶,喘了几口气后,大声地呼喊起来,很快,护卫赶到,诚惶诚恐地帮他解开穴道。 然后,他铁青着脸让护卫退下,自己呆呆地坐在书房的椅子上。 过了整整半个时辰,他才缓缓起身,看了看外面的护卫,趁他们不注意,推开窗子,闪入了外面的黑暗,然后翻出院子,向着另外一个方向奔去。 “哼,任你奸诈似鬼,又怎及我‘见多识广’……”高处,孟奇盘腿坐于房檐阴影里,看着金安成悄悄摸出院落。 他看过很多小说,知道类似的情况下,往往会发生一些变故,比如有人来将金安成杀死灭口,比如金安成未说全部真话,等自己离开后,就前去禀告幕后之人……如此种种,孟奇虽然觉得是小说家言,但还是决定在外面继续潜伏,观察后续动静,等到快要天亮才离开。 他跃上房顶,悄然无声地跟着金安成。 第六十三章 我只知道一点 金安成蹿高蹿低,忽前忽后,时左时右,在天定城内乱跑了足足两刻钟才摸进了一处看似普通的院子。 这并非他发现了孟奇,而是多年老江湖,习惯性兜个圈子改变方向,永远当成有人跟踪。 孟奇轻轻落在瓦片上,如一根羽毛着地,没有发出半点响声,然后看着金安成对院子很是熟悉地前进,抵达了一间厢房,有节奏地敲响房门。 “这厮倒是奸猾,差点就跟丢了。”孟奇藏于屋檐阴影处,暗自嘀咕道。 他这是第一次跟踪他人,若非神行百变小成,步伐精妙,瞻之在前,忽焉在后,面对金安成的习惯性摆脱,恐怕要么已经被发现,要么担心被发现而跟丢,犹是如此,一趟下来,也让孟奇起了一身白毛汗,堪比练功半天。 “这处宅院普普通通,肯定不是费正青的府邸,金安成到底想找谁……”孟奇皱眉思索着,作为天定城权势排在前十的总捕头,这“寒酸”的两进院子绝对不可能是费正青的家,“莫非金安成刚才所言依然藏有谎话?” 咚咚咚,咚咚咚,金安成有节奏地敲了一阵后,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他一个闪身便窜了进去,并习惯很好地随手关门。 见状,孟奇顺着梁柱,缓缓从屋檐滑落,如树叶飘零,在静静的夜里,毫不起眼。 双脚刚刚粘地,孟奇步伐展开,身如轻烟,两三步间就躲到了那间厢房的窗外。 安心听了听,发现里面没有动静后,孟奇悄悄站起,手指沾着唾沫地戳向白色的窗纸。 微不可闻的声音之后,窗纸上多了一个孔洞,孟奇一只眼睛半贴了上去,打量里面。 没人! 里面是一间桌柜床齐全的普通厢房,但没有一个人! 刚才进去的金安成也不见了! 孟奇心一紧,再次打量,确认里面真的没有人后,轻轻推开窗户,鱼跃入内。 刚刚脚踏实地,孟奇忽然想起一事,若里面没人,那刚才谁给金安成开的门? 啪啪啪,鼓掌声从床侧响起,孟奇戒刀一横,也不惊慌,抬眼望了过去。 只见床侧的箱子被人推开,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大洞,旁边站着金安成和一个马脸长须的中年男子,鼓掌的正是后者。 果然是地道,金安成看来是想从这里去附近宅院,那才是他的目的地,嗯,旁边就有一座宽广的府邸……孟奇大概明白了刚才是怎么回事。 金安成吹亮了手中火折子,笑得很是狰狞,额头肉瘤乱抖:“多亏老子江湖经验丰富,在地道内又多等了一会儿,否则就等不到申猴先生你了。” 这时,或许是看到了火光,外面其他厢房陆续有开门的动静,说话声压得很低,迅速将这间厢房围住,显得有条不紊。 “这位是?”孟奇看也没看金安成一眼,嬉笑的猴头面具对准那马脸长须的中年男子。 “申猴先生,装腔作势不是好习惯,你们十二兽还会认不得费某?”中年男子声音粗豪,但有种奇怪的尖锐。 “原来是费总捕头,我只是奇怪,你怎么半夜在这里,莫非独自赏月?”嬉笑的猴脸让人看不出孟奇的表情。 费正青笑道:“不愧是江湖上最神秘最诡异的十二兽,申猴先生真镇定,换做是我,此时恐怕已经在寻机逃跑了。” “说来也是凑巧,费某今晚刚好有事在身,打算从地道外出,却正正撞上了申猴先生。” 说话间,金安成走到了另外一个方向,准备夹击孟奇,口头奉承道:“多亏总捕头深谋远虑,立下了地道来往的规矩,否则还真逮不住申猴先生。” “哈哈,也是你见多识广,经验丰富。”费正青手中多了一对判官笔,随口赞扬了金安成一句,“申猴先生,何不束手就擒?以你的实力,城主当有怜才之心。” 孟奇嘿了一声:“其实,不管你们想的多周到,江湖经验有多丰富,我只知道一点。” “什么?”面对申猴的镇定,费正青有点凝重。 “我只知道,你们打不过我。” 话音未落,孟奇就鬼魅般扑向了费正青,脚下步伐变化连连,让人把握不住他的身影,手中戒刀虚斩,直指费正青脖子。 面对这样的身法,费正青暗赞了一句名不虚传,侧身让开,判官笔急打孟奇头部大穴。 与此同时,金安成从侧面攻来,双手十指勾起,宛如鹰爪,抓向孟奇背心穴道。 知道你有横练功夫,但打穴正好克制你! 孟奇身不摇,脚不动,原本前斩的戒刀突然从侧面撩起,挑向金安成胸腹,同时微微侧头,全力运转金钟罩,皮肤之上泛起了一层暗金色泽,如同寺庙里的罗汉之像。 这一侧头,费正青的判官笔未能打中孟奇太阳穴,而是直接点在他耳边穴道。 再有横练功夫,要穴被点中,一样无能为力,你又不是四十年纯阳童子功的悲苦神僧! 钢做的笔尖点中了孟奇耳侧,发出叮一声脆响,就像打中了金身佛像。 暗金内敛,映照火光,衬得费正青又惊又惧的脸庞分外难看。 挑向金安成的戒刀,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从难以想象的角度收回,崩飞了费正青的判官笔,刚才竟然又是虚招! 一招得手,孟奇似猛虎下山,刀光如织,没用多久就将根本破不了自己防御的费正青和金安成全部擒下,封住了穴道。 金钟罩第四关练成后,除了眼睛、脐下等罩门和太阳穴、膻中等几处要穴,孟奇其他地方都得开窍级的水准或利器级的兵器才能破防或透穴。 “我说过,你们打不过我。”孟奇在面具背后,笑得露出了一排白牙。 费正青作为成名已久的高手,一双判官笔名闻南北,少有对手,在宗师以下,自认为是最顶尖的那部分人,可今天,面对“十二兽”之中的申猴,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对方明明没有宗师的特征,实力为何能如此可怕?他到底练得是什么横练功夫? 这一战让他的自信心受到了严重创伤。 “费某确实低估了申猴先生你的实力。”作为老江湖,他还是迅速稳定了情绪,“之前你们十二相神出手的任务,天定城都有搜集相关资料,以判断你们的实力,谁知申猴先生你竟然一直没有用过全力,呵呵,原来你最擅长的不是刀法。” “谁告诉你们我最擅长刀法的?”孟奇笑着问道。 费正青听出调侃之意,叹了口气道:“是我们判断出错,申猴先生你最擅长的原来是横练功夫,不知与法玄宗悲苦神僧是何关系?” “我很佩服费总捕头你啊。”孟奇突然感慨道,“换做是我,若被人擒住,恐怕做不到如此镇定地东拉西扯,还有闲心打听我的出身来历。” 费正青苦笑道:“我出身捕快,习惯盘问了,而且我知道申猴先生你来是想打听段公子失踪之事,非为杀人,费某只要老实交代,当不会丢掉性命。” “是啊,申猴先生,我听说你们‘十二相神’有句话是:‘没必要为任务之外的事情杀人,太浪费精力了’。”金安成附和道,生怕自己连续的撒谎和作对激怒申猴。 孟奇似笑非笑地道:“也不一定,我杀人看心情,今晚明月高悬,光华普照,正是杀人之夜,如果你们让我不满意,明年今日,就是你们的忌日了,也是你们全家的忌日。” 他一直想说说这些狠话,以前看小说的时候,就觉得反派这些对白特别带感。 费正青作为天定城总捕头,很能克制惊恐的情绪,脸色不变地道:“费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想知道,金楼主为何深夜来此禀报,莫非他对我撒谎了?”孟奇低声问道,外面围住院子的人因着里面没有命令,依然保持着之前的状态。 金安成沉声道:“费总捕头交代,有人来打探此事,一定要立刻禀告他,不过,不过,有个地方,我还是撒谎了。” 他主动坦白地说出。 孟奇想了想,将费正青提到另外一边道:“小声回答金安成什么地方撒谎了,然后我会问他,若不一样,嘿嘿……” 费正青压低声音:“他只有一个地方撒谎了,那就是房间内有线索留下。” “桌底有一片龙槐树的叶子,那种树只有城东大悲寺内有,应是神秘人不小心粘在身上带来的。” “所以,我连夜抽调人手,搜查了大悲寺,谁知慢了半拍,没有抓到疑犯,只找到更多线索,全部指向雪神宫余孽。” “我们怀疑段公子失踪之事正是他们所为,因为段公子一直对雪神宫宝藏很感兴趣,没有停止过寻找线索的努力。” 孟奇静静听着,内心重复着雪神宫宝藏几个字。 费正青忽然笑了笑:“为了不打草惊蛇,我让安成隐瞒了真相,但闲隐先生是知道这些的。” 孟奇眼睛微微眯起,段向非知道此事?为何不在资料上提及? 第六十四章 诡异的武功 “为何提及闲隐先生?”孟奇语气不见波动地道。 费正青笑得像只老狐狸——虽然他是马脸:“难道不是闲隐先生请托的十二相神?” 孟奇淡淡开口:“想知道雪神宫宝藏的绝对不止一个。” “莫非不是他……”费正青有些发怔。 孟奇继续问道:“那后来你们还有什么线索?” 费正青沉吟了下道:“有一个人,我始终怀疑他是雪神宫余孽,但苦于没有证据,无法得到城主许可。” “不知是哪位?”沙哑的声音从嬉笑的猴头面具后传出,语气依然平淡无波。 费正青叹了口气:“尤同光。” 他只说了一个名字,理所当然地认为孟奇肯定知道。 孟奇暗骂了一声,若非这个人在段向非给的资料上有提及,自己还真不知道是谁! 尤同光,崔栩的拜把兄弟,天定城数一数二的富商,掌控着附近几个行省的粮食、铁器和镖局。 他不仅有钱有势,而且武功出神入化,传闻曾经打开过人体秘藏,但在最后一刻被人刺伤,功亏一篑,从此武功停滞,沉迷于美色和金钱。 这样的人物,若没有崔栩点头,再给费正青十个胆子,也不敢抓来拷问。 如果说费正青是天定城权势能排在前十的人物,那尤同光就是城主崔栩、少城主崔锦华之外第一人。 “莫非你想利用我对付尤同光?”孟奇的语气带上了几分笑意。 若尤同光被杀,以他几个儿子的武功、手腕,即使有崔栩扶持,也守不住如此大的家业,而且权势上肯定会衰落不少,相应的,费正青就能指使自己手下的人马鲸吞一些产业。 如果真的调查出尤同光是雪神宫余孽,那就更好了,天下人人喊打,自诩为正道的崔栩肯定不会再庇佑,到时候,就是大家联手瓜分尤家的局面。 费正青脸色不变,依然是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我和老尤也算多年兄弟,怎么可能利用外人害他?若非这次搜查大悲寺找到了一些线索,我死都不会怀疑到他的身上,但要是他真为雪神宫余孽,费某也只能大义灭亲了。” “不知有什么线索?”孟奇一点儿也没有被他的表情和话语打动。 费正青不假思索地道:“大悲寺内搜查出几封老尤的亲笔书信,看似正常商量精铁买卖之事,可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什么时候天定城内的生意,老尤喜欢上书信来往了?这不是他正常的做事手法。” “或许涉及违禁铁器的贩卖,尤同光不敢露面。”孟奇随口说道,也不管有没有逻辑,若尤同光不敢露面,那他就敢写信了? 费正青似乎听出孟奇的言不由衷,笑了笑道:“天定城内,老尤和我们说什么事物违禁,那就是违禁,说不违禁,就绝不会违禁,而且老尤若谨慎行事,连书信都不会写,只会派手下管事出面,要有问题,立刻灭口。” “也不一定,书信可以烧掉,只是你们到得快。”孟奇依然反驳着费正青,看他能不能吐露出别的证据。 费正青做出回忆的样子:“还有一次,我去老尤家做客,贸然闯入了他的书房,看到他匆忙收起一块雪白玉佩。当时我不太在意,毕竟类似玉料并不少,如今回想,它很像雪神宫四大护法代代相传的‘冰心佩’,这种玉料很是稀少,足以作为雪神宫余孽的象征,但我不敢肯定老尤那块是。” “没别的证据了吗?”孟奇没有情绪起伏地问道,内心依然在纠结段向非为何要隐瞒部分情报,他有什么目的…… “没有了,如果有,我早禀告城主了。”费正青摇头道。 孟奇不置可否:“那大悲寺之事后,你可有监视尤同光?” “他武功太高,只有少数几个善于追踪的捕头能监视,由于人手不足,时常跟丢,目前我打算从他几个儿子身上着手。”费正青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孟奇又来回盘问了几句,确定费正青说的话前后没有矛盾和漏洞,然后走到金安成身前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如果和费总捕头描述的不一致,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金安成用力点头,嘴巴张开:“当时……” 刚刚开口,他目光突然凝固,只见一道人影从梁上蹿下,剑光如梭,直刺孟奇。 直到这“梁上君子”动手,孟奇才感觉到他的存在,内心一凛,戒刀独劈华山,欲用狂猛的进攻先逼退对方。 不知为什么,孟奇始终觉得这道人影在房内微弱光源的照耀下显得略微晃荡,不似真人,倒像影子,而那道剑光不仅越放越大,占据了自己大部分视线,而且森寒逼人,刺得自己寒毛耸立。 戒刀劈下,要连人带剑一起斩断,可刀光划过,那人影和剑光却像镜中花水中月,虚不受力,直接分开,消散在半空。 不好!孟奇来不及思考自己是不是中了“幻术”,“神行百变”发动,脚步一迈,看似向后,却是侧身往前。 噗! 长剑穿透朽木的声音响起,孟奇左肩一股鲜血喷出,“梁上君子”如影随形,剑剑不离他的要害,而孟奇只要回刀,不管是斩向人,还是挡向长剑,最终都像是击中了“影子”,直接穿透过去,毫无影响。 若非孟奇的“神行百变”善于闪转腾挪,变化难料,此时早就亡于剑下,可即使如此,身上还是一股股鲜血喷出,一道道剑伤出现。 “幻术?”孟奇咬牙支撑,丝毫不敢放松脚步的变化,“不管是什么东西,现在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鼻子闻到的,都绝对 ‘指向’影子!” “不能再耽搁了!” 再这样受创下去,孟奇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多久,于是一狠心,左手突然多了一个黑筒,表面流转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黑影挺剑刺来,孟奇抬起左手,将黑筒对准了他。 不管是幻术还是其他原因,从我刚才受创的状况可以判断,你始终在影子不远处,戒刀斩不到你,但这可是范围攻击型的暴雨梨花针! 孟奇的拇指按在了机括之上,而那黑影仿佛识得厉害,突然倒退,直接撞飞窗户,跃入外面的院子之中,与此同时,被撞飞的窗户诡异飞起,挡在了暴雨梨花针的路线之上。 孟奇没有按动,这种情况下,蓄势不发胜过直接射出,毕竟射出之后,不知还有没有类似的敌人,而不射出,任何暗中隐藏的敌人都得掂量一下自己挡不挡得住暴雨梨花针! 啪,窗户落地,那道人影消失在了外面的黑暗里,而之前包围厢房的人,一个个悄悄退回了自身屋子,一片安静。 孟奇没有将暴雨梨花针放入怀中,而是一直持在手里,袖子垂下,略微遮掩。 他回头看去,发现金安成嘴巴大张,双目无神,喉头鲜血直流,已然丧命。 刚才那黑影剑剑不离自己要害之时,竟然犹有余力杀人! 孟奇肌肉蠕动,收缩伤口,暂时止住了那七八处剑伤,然后踏步走到费正青面前,看见他表情茫然,呼吸沉重,但并未死亡。 “申猴先生,刚才怎么了?”费正青惊惧迷茫地问道。 “有人偷袭,杀了金安成,但被我逼退了。”孟奇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语气。 费正青一直半坐着,刚才交手的状况模模糊糊有看到,只是由于最后孟奇背对着他,没能见识暴雨梨花针,故而他又惊又疑地道:“除了几大宗师,申猴先生你的武功乃费某生平仅见,怕是能压过尤同光半筹,可刚才那人,竟然能,能如此厉害,让你几乎没有招架之力,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还好被你吓走了。” “这人武功古怪,仿佛幻术,我每一刀都只能斩中虚影。”孟奇对这个世界的武功了解不多,因此大方说出,看费正青有什么线索。 费正青脸色一变:“是不是明明看到对面有人,可一刀斩下去,却像斩中了影子,然后自身又被长剑刺中。” “你知道?”孟奇沉声问道。 费正青脸色变幻连连,呼吸变得急促:“一定是雪神宫余孽,一定是雪神宫余孽!传闻雪神宫有一门‘幻形大法’,夺天地变化之机,连人神界限之桥,如神灵般让人无法击中,正因为有这门神功,他们才号称神灵后裔,自我膨胀。” “刚才那人一定是‘幻形大法’小圆满,接近了打开秘藏,今日是来刺杀费某的!” “那我倒是救了费总捕头一命。”孟奇笑了笑,忽然鹞子翻身,跃出窗户,两三下间消失于院子中,此地不宜久留! 离开附近街坊后,孟奇摸了摸身上伤口,面具下的表情似思索似嗤笑,然后学着金安成的样子,兜圈子,换方向,足足一刻钟后才找了个隐蔽地方换下身上夜行衣和面具。 ………… 天色蒙蒙亮起,邬丰羽缓缓醒转,只觉后脑疼痛欲裂,身畔不少人指指点点。 “这人怎么躺在街上,还拿着刀……” “会不会是那几个帮派仇杀?” “不对啊,他只穿了中衣,难道没银子结账,被人从窑子里扔了出来?” 一阵阵话语让他清醒过来,表情一下凝固,昨晚,昨晚我是去杀人灭口的,怎么会睡在大街上? 第六十五章 市井消息 忆起昨晚之事,邬丰羽是又惊又怕,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遭遇袭击。 呆愣了片刻,他赶紧摸索身体,发现除了夜行衣,自己没有丢失任何东西,而且也没有特别的伤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疑惑万分,也恐慌万分,抬头之间,突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正皱眉打量着自己。 祝明远……邬丰羽浑身打了个机灵,这是他昨晚要灭口的同伴。 祝明远凝重着一张脸,似笑非笑地道:“老邬啊,你怎么睡在这里?被你婆娘赶出来了?” “昨晚喝太多,外衣都被那群臭叫花子给顺跑了!”邬丰羽呲牙咧嘴地说道,内心忽然冒起一个可怕的想法,难道自己昨晚的遭遇是个警告,警告自己不要打祝明远一家的主意? 有了这个想法后,他越想越觉得可能,看着祝明远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审慎,他背后有高人撑腰? 祝明远看了看邬丰羽旁边未曾丢失的长刀,冷笑一声:“看来镖物丢失之事让老邬你很是苦恼啊,不知该怎么面对尤三爷?” “唉……”邬丰羽只能长长的一叹,个中意味唯有自身才明了。 ………… 天色微亮时,孟奇找了个破旧寺庙挂单,然后足足睡了半天恢复精神的疲惫和肉体上的伤势。 直到午时,他才施施然出门,腰跨戒刀,随意找了处看起来热闹的酒楼,慢慢踱步进去。 “小师父,你可来对了,我们绝膳楼的斋菜乃全城一绝……”刚进门,小二就热情地迎了上来,噼里啪啦介绍了一通。 “阿弥陀佛,给贫僧找个安静点的位置,再来四个拿手斋菜。”孟奇对斋菜没有特别的爱,因此也不挑剔,出门主要是听听市井消息——从小二的态度可以看出,这里的和尚似乎直接戒荤腥,打探消息的时候就没必要引人注目了。 “好嘞!”小二拉长声音喊道,“客人一位,拿手斋菜四个……” 一边喊,他一边引孟奇到角落,取下肩上搭着的白巾,再次擦了一遍桌面。 孟奇坐下后,装作闭目养神,仔细听着附近闲人的交谈。 “听说了吗?天香楼的金安成死了!” “什么?‘阎罗追魂手’死了?” 感受到同伴的惊愕和附近之人注意的集中,最先说话之人洋洋得意地道:“这还能假了不成?我妹夫可是捕房捕快,昨晚跟着费总捕头检查了金安成的尸体。” 听到这里,孟奇略微疑惑,费正青想隐瞒金安成的死因? “哪能不相信你?我只是很感慨,金安成‘阎罗追魂手’的外号是用人命堆出来的,自身却屡次逃过死劫,本以为他能平平安安,大富大贵地终老,谁知还是差了一步,天道好还,因果报应啊。”一个商贾打扮的胖子略有喜悦地说道。 “他们这种**人物,能终老床上的少之又少……” “嘿嘿,这下天香楼有的闹了,金家兄弟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周围听到消息的酒客闲人们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商贾打扮的胖子追问道:“曹兄,可知金安成是怎么死的?” 被称为曹兄的包打听咳嗽了两声,在一道道殷切的目光注视下,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抿了口,装腔作势了一番才道:“是被‘十二兽’之中的‘申猴’杀掉的。” “什么?十二兽?” “申猴?” 一道道惊恐错愕的叫声响起,仿佛那十二兽是索命恶鬼,是噩梦源泉。 孟奇撇了撇嘴巴,费正青看来是将金安成的死安在了自己头上,以掩饰那疑似雪神宫余孽的黑影,他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过了片刻,那商贾才稳定住情绪道:“曹兄?真是十二兽中的申猴?金安成也算咱们南五省鼎鼎有名的高手了,能杀他的人可不多啊。” 十二兽之前的战绩参差不齐,有的几乎被人怀疑为宗师,有的却从未杀过金安成这个级数的高手,申猴属于后一类,故而大家有所怀疑——大凡十二兽出手,只要不仓促急迫,他们都会留下标记,如此方有震慑人心之名。 “现场留有一张猴脸,金安成也是被一刀封喉的……”那曹兄讲述着细节。 一刀封喉?这怕是为了掩盖喉咙的剑伤吧……孟奇嘴角带笑地看着小二将斋菜端了上来,举筷一尝,倒也美味,嗯,偶尔吃吃斋菜,算是清理肠胃。 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后,窃窃私语声不断: “十二兽太可怕了吧?连金楼主都被他们杀掉了……” “对啊,一直听闻十二兽是江湖中最诡异最神秘也最可怕的组织,我还不信,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 “他们敢在天定城内犯案,不怕惹怒了城主大人吗?” “据说辰龙、子鼠可能是宗师,十二兽有恃无恐啊!” “啧,不提辰龙、子鼠,那申猴的实力怕也不差,金安成在咱们天定城,在南五省,一向都是能排在前二十的高手,申猴能轻松杀掉他,实力恐怕不下于费总捕头。” “管他呢,反正不是我们能够招惹的。” 交流之中,他们对十二兽对申猴的畏惧,又加深了好几层。 “不知申猴为何要杀金安成?”胖商贾好奇心很重地问道。 曹兄嗤笑道:“十二兽从来不会泄露自身的任务,不过费总捕头怀疑与之前段明诚段公子失踪一案有关,也许这件事里面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 对段明诚失踪案,大家是众口纷纭,没有给孟奇任何灵感,于是他慢慢品尝完斋菜,结账离开了酒楼,往着城北水门方向而去。 “闲隐先生”段向非提供的资料里面也有关于雪神宫余孽的消息,看来他之前暗中追查了一番。 段向非发现的雪神宫余孽叫做吴成,乃水门附近一家北货铺子的东家,平日里向来深居简出,但又爱结交纤夫等贫苦之人。 过了金水桥,是天定城最繁华的区域,天香楼所在的街道就位于其中,不过孟奇没有从那里穿行,而是绕得远远地过去。 “南北通”杂货铺内,孟奇拿着一串檀木的佛珠,细细摩挲,微笑对掌柜道:“这串佛珠还算不错,但不知还有没有更好的?” “更好的?”掌柜上下打量着孟奇,他的穿着乃普普通通的僧人,买得起多好的? 孟奇将身上的碎银子抓出,满满的一把,掌柜顿时微笑起来:“更好的不是没有,容我请下东家。” 这是段向非试过的办法,一旦货物超过某个价值,掌柜就无法自决,吴成会亲自出来,孟奇只是依样画葫芦罢了。 过了片刻,一位五官普通,泯然众人的三十多岁男子走了出来,笑容可掬地捧着一串佛珠递向孟奇:“小师父,这是南海沉香木所制,功能静心调气。” 孟奇摩挲了下佛珠,只觉香味扑鼻,浓厚却并烦腻,让人心宁神静。 “不错,想不到贵铺除了北货,还有南海来的佛珠。”孟奇仿佛随口问道。 吴成保持着笑意:“南北通,自然得通南北,小师父可满意?” “很满意。”孟奇觉得这对自己修行有好处,也不排斥买下,上上下下打量了吴成一番后,严肃地道:“施主,贫僧观你乌云罩顶,近日必有祸端。” 吴成脸上的笑容当即消失,很想胖揍面前的乌鸦嘴和尚一顿,哼,江湖骗子,若是自己相信,他肯定会将佛珠转变为消灾解难的关键。 他沉下脸道:“吴某向来不信仙佛,小师父请回吧。” 孟奇也不多言,笑得吴成有点寒气直冒地转头离开。 正常情况下,被人如此乌鸦嘴,若是不信,少不得骂上两声,而这吴成刻意低调太过,反显嫌疑,白天不便,晚上再来探一探。 在街上闲逛了一阵后,孟奇往挂单的破庙返回,还未走近,就看到张宗宪在那里来回踱步。 “张施主,有事找贫僧?”孟奇走了上去。 张宗宪惊了一下道:“真定法师,崔城主请你去府中一会。” “崔城主?”孟奇略有惊讶,没想到这么快。 张宗宪脸泛苦色地道:“因为申猴又出现了,还杀掉了金楼主,法师你与他有过交手,故崔城主、费总捕头想请你去问一问,看找不找得到线索。” “申猴又出现了?他中了贫僧一刀,伤势可不轻啊!”孟奇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这是他早就揣摩过的反应。 张宗宪目光略显奇怪地看着孟奇:“法师,在下也觉得不像,那一刀就算杀不死申猴,怕也能让他躺上十天半个月,莫非有人假扮?” “可能申猴也有横练功夫在身,贫僧倒是失察了。”孟奇一句话带过,转而问起张宗宪,“张施主,你可将贫僧与申猴的交手情况详细告诉了崔城主?” 若张宗宪告诉崔栩、费正青等人自己刀法出众,又有类似童子功的功法,还几乎杀死过申猴,那费正青这种老江湖老捕头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昨晚的申猴是自己假扮的。 张宗宪摇了摇头:“这是法师的隐秘,在下不敢妄言,所以推脱当时太过慌乱,只看到法师最后一刀斩中了申猴的小腹,嗯,藏宝图之事,在下夫妇也未透露给城主,只言得来的就是抄本。” 孟奇深深地看了张宗宪一眼,见他眼神坦然,叹了口气道:“贫僧这就随张施主去城主府。” 换做顾小桑那种人,张宗宪夫妇早就因为要防止秘密外泄死一百回了,而自己却做不到,反正主线任务已经接下,只要找到段明诚的下落,有没有申猴的身份都算完成,所以,若张宗宪夫妇意外泄露,亦是无妨,只不过不能找机会完成支线任务了。 第六十六章 白衣剑神(求点击求推荐) 孟奇见到崔栩的地方不是城主府正厅,亦非书房,而是内外院之间的花园。 崔栩是一位清瘦的中年人,看得出来年轻时绝对当得起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这八个字,纵时现在,也是五络长须,风度翩翩,从骨子里透出冷峻却儒雅的气质。 他身边陪着四个人,其中两人孟奇见过,一位是容颜娇俏,喜着红衣的崔大小姐崔锦绣,一位是马脸长须的总捕头费正青。 剩下两人都略长于费正青,一位乃富态老者,白发苍苍,皱纹不少,但脸庞红润,腰背挺直,常常带笑,分外让人感觉亲切随和,一位年过半百,枣红脸,扫帚眉,须发茂盛。 见到这样的五人组合时,孟奇略微一愣,竟然有崔大小姐,而没有少城主崔锦华,莫非他有事外出了? “真定法师,崔某冒昧相邀,还请恕罪。”崔栩虽然一直显得很冷峻,但作为正道宗师,并未失去礼数。 孟奇双手合十,直截了当地道:“阿弥陀佛,十二兽为祸江湖,手下血债累累,皆罪孽深重,得闻申猴在天定城犯下血案后,纵是城主不请,贫僧也会自来。” 崔栩打过招呼后,保持着冷峻的表情,点了点头道:“真定法师慈悲心肠,崔某代天定城百姓谢过。” 寒暄之后,费正青笑嘻嘻地接过话题:“真定法师,远来是客,费某给你介绍一二,在下费正青,恬为天定城总捕头,负责抓捕申猴之事,这位是尤同光尤老先生,城主的结义兄长,人送外号‘活财神’。” 他指着那个一直笑眯眯的老者。 他就是尤同光啊……孟奇不动声色地见过礼,将对方的样貌、身材、穿着、打扮牢记于心底。 “这位是穆山老爷子,南方十八水路总瓢把子,亦是城主的结义兄长,人称穆三爷。”费正青介绍着那枣红脸、须发旺盛的老者。 穆山轻轻点头,望着孟奇的目光充满了怀疑。 “费某就不介绍锦绣侄女了,你们想必熟识。”费正青收起笑容,诚恳地道,“真定法师,你能刀创申猴,绝对是天下有数的高手,这次抓捕他,还请你多多协助。” “嘿。”穆山笑了笑,带着淡淡的轻蔑,不过没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费总捕头尽管发问。”因着自己现在属于最常见的身高,这一点与申猴类同,孟奇并不担心费正青光靠观察身材就能判断出自己是“申猴”。 费正青点了点头:“还请法师不要介意费某的盘问,费某在此先行靠罪,实乃习惯使然。” 得到孟奇的肯定回答后,他开始询问:“不知法师从何而来,在何处遇上申猴?” “贫僧从极西之地归来,正云游天下,行船江上时,偶然看到申猴正残杀张施主夫妇……”随着费正青的问题,孟奇真真假假地将事情经过描述了一遍,将自己说的刀法出众,以一招的优势重创了申猴,但申猴身负横练功夫,假死脱身。 费正青不断地问着前后细节,可孟奇早就全盘推敲,务求与张宗宪夫妇描述的一致,没有露出任何矛盾之处。 “真定法师真是堪称刀道宗师,申猴如此了得的横练功夫和刀法都败在了你的手下,说来惭愧,从金安成楼主轻松被杀,现场没有多少打斗痕迹来看,费某怕也不是申猴的敌手。”费正青微笑赞道,可神情之中依然带着几分疑惑。 纵使申猴因为横练功夫的关系,伤势并不重,可他前半夜刚受伤,后半夜就能生龙活虎地战胜自己,未免太过神奇,让人无法尽信,除非申猴的武功已经到了只差半步就能打开人体秘藏的地步。 而这样一来,能正面战胜他的真定,至少也是这个层次的高手,以他的年纪而言,这未免太恐怖了吧! 孟奇还未回答,穆山就不带笑意地哈哈了两声,目光锐利如鹰地盯着孟奇道:“真定法师,你的故事讲得很好,但老朽却是不信,纵是天纵奇才,水磨工夫却少不了!” “让老朽称量称量你!” 说话间,他已拔出腰中长刀,揉身而上,崔栩、费正青和尤同光都未阻止,反倒目光灼灼地看着孟奇。 坐在石凳上的孟奇脸含微笑,不动不移,轻轻一刀,就如羚羊挂角,在穆山刀势将展未展之时,划在了他最难受的地方。 这不是血刀刀法,亦非五虎断门刀刀法,而是孟奇这七个月来,反复琢磨“阿难破戒刀法”时,将“断清净”中相对简单的变化分解出来,以自身两门刀法为骨架,衍化的几招不涉刀意的刀法。 假以时日,孟奇希望这能成为一套完整的刀法,一套开窍期也算不错的刀法。 哪怕没有刀意沉浸,变化失了神韵,少了精彩,可以蓄气期的标准而言,这几招也算得精妙绝伦,隐含着难以言喻的韵味。 而这个世界除了尚未交手的七大宗师,孟奇觉得最顶尖的那群高手也就是蓄气大成接近开窍的水准——不知为什么,孟奇觉得在这个世界修炼,似乎少了什么,多了一些桎梏,效率远远不及在自身少林时。 看到孟奇这神妙一刀,崔栩眼睛微微眯起,费正青和尤同光也同时褪去了脸上其他表情,专注之中藏着震惊。 刀势在关键的时刻被打断,穆山只觉气血翻滚,呼吸不畅,但他人老心不老,咬牙变化,绕着孟奇斜跨一步,侧斩一刀。 孟奇脚不动,身不移,随手一刀,如瀑布倒挂,喧嚣震天,直接斩在了穆山长刀薄弱之处,让他不得不退后一步。 穆山怒吼一声,再次揉身上前,可连续三次进攻都在孟奇看似随意的一刀斩出后,雷声大雨点小地消失了。 “三哥,不要再试探了,真定法师的刀法神乎其神。”崔栩开口阻止穆山再动手,并以“神乎其神”来形容孟奇衍化出的这几招刀法。 穆山停了下来,大口地喘着气,回想刚才的经过,强自支撑的好胜心轰然碎裂。 见状,孟奇微微一笑:“当不得城主谬赞。” 自己这几招刀法,还太零散,不成体系,变化也不够前后衔接,再打下去,就失了现在神奇的效果,几招之后,说不得就被穆山勘出问题所在,将自己从石凳上逼起,展开身法战斗,而“神行百变”身法一旦施展出来,费正青哪会认不得?昨晚自己在黑影剑下苦苦支撑时,“神行百变”可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所以,崔栩叫停的正好。 崔栩转头看向费正青,费正青又震惊又凝重地摇了摇头,示意这与申猴的刀法截然不同,完全属于两个层次。 申猴的刀法除了常见的大开大合,带着一抹妖异的色彩,不管是出刀,还是身法,都怪诞难料,不似正道,而真定法师的刀法韵味悠长,隐含至理,精妙绝伦。 崔大小姐崔锦绣从孟奇出刀开始,嘴巴就没有合拢过,怔怔看着两人交手,现在才宛如梦呓地道:“法师,原来你与我交手时,从未使出过全力……” 自己还以为自己与法师、申猴差距并不大的…… 崔栩站起身,拱手道:“因着申猴早已受伤,崔某之前怀疑昨晚的申猴乃法师假扮,如今看来,实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请法师恕罪。” 他坦荡直言并道歉。 “城主急切之心,贫僧能够理解。”孟奇“诚恳”回答。 正当他要询问“申猴”犯案之事时,突然有家丁从花园外进来,一脸的震惊和惶恐。 “城主,城主,大事不好了!”他找不到重点地扬着手中红色帖子。 包括孟奇在内,所有人都望了过去,崔栩沉声道:“慢慢说。” 这家丁喘了两口气,一边将红帖呈了上去,一边开口道:“城主,这是白衣剑神的战书,七日之后,他将登门挑战您。” 此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故而他没有顾及孟奇在场。 “白衣剑神”洛青? 这可是七大宗师之一! 这将是少有的宗师对决! 孟奇等人相当震惊,崔栩倒是脸色不变:“崔某想领教洛大侠的剑法久矣。” 这么一句话,就算应承了下来,宗师之战,不可避免! “真是多事之秋啊……”尤同光和费正青同时感慨了一句。 因着这件事,他们的注意力从申猴移开,与孟奇大概交流了一下后就送他出府了。 “还是用的外面传闻的那套话,他们想掩盖什么?或者是怕打草惊蛇?”这件事情扑朔迷离,让孟奇有点挠头。 “不过,今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尤同光恐怕会很晚回家,倒是给了我一个机会。”孟奇暗自琢磨道。 因为尤同光可能是雪神宫余孽,也许掌握着“幻形大法”等奇怪武功,孟奇没有像对付金安成一样直接找上门,而是打算迂回一下。 并且,孟奇还想趁这个机会找到完成支线任务的办法。 ………… 夜色刚临,一直关注着尤府,确定尤同光尚未返回的孟奇换上夜行衣,戴上面具,身法展开,悄悄潜入了尤同光的书房。 尤同光书房内并无特殊的事物,只有一尊羊脂白玉雕成的佛像看似价值连城。 孟奇又找了找附近尤同光的卧房,未曾发现雪神宫相关线索,于是返回书房,找了一张白纸,刻意改变笔触地仿照盗帅楚留香写道: “闻君有白玉佛像,妙手雕成,鬼斧神工,不胜心向往之,今日一观,诚不欺我也。” “然不问自取,非做客之道,留此书信,诚告于君,六日之后,当踏月来取,君素雅达,必不令我徒劳往返也。” “申猴拜上。” 第六十七章 幻形大法(求点击推荐) “南北通”是前面铺子后面居所的院落,孟奇坐于飞檐阴影里,看着对面吴成的卧房。 在尤同光书房留下“书信”后,孟奇就连夜赶到了城北水门的“南北通”铺子,监视吴成的一举一动。 由于雪神宫覆灭已经几十年,剩下门徒皆是秘密传承,经验丰富,所以孟奇相信自己如果像对付金安成一样潜进去拿住吴成拷问,那有很大可能打草惊蛇,比如吴成附近还有别的雪神宫之人观察他的动静,一旦发现不妥,立刻通知相关人等,彻底断掉联系,也可能他嘴巴里有藏着**的假牙,关键时刻愿意自杀保密…… 如此种种,让孟奇决定先通过其他办法试试,实在不行,再考虑动武。 故而孟奇下午用“乌云罩顶”“必有祸端”来吓吴成并不是无的放矢,雪神宫既然自称神灵后裔,欲要打破人神界限,那就必然相信仙人、神灵和命运等事,比正常人更加“迷信”,遇到自己这“陌生和尚”“诅咒”时,不管他嘴上信不信,内心多半会有点惴惴不安和惶恐焦躁。 这样的状态下,吴成就很可能会去寻找心理安慰,比如拜祭雪神,比如找雪神宫在天定城的高层“消灾解难”,安定情绪。 当然,孟奇只是根据雪神宫宣扬的理念和这么多年秘密传承后往着邪*教发展的蛛丝马迹(段向非提供的资料)作为依据,并没有绝对的把握,若是吴成毫无反应,那就得另换他法了。 乌云蔽月,只淡淡光芒洒落,四周一片漆黑,孟奇仗着已经凝练了眼窍相关的六处窍穴,勉强能看清楚吴成的卧房。 过了好半天,突然有轻微吱呀声响起,孟奇凝目看去,只见吴成推开了窗户,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然后对着斜前方轻轻颔首。 斜前方?孟奇心中一动,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只见侧面的厢房缓缓打开了房门。 原来还有伙计是雪神宫的,就在对面监视吴成,附近不知还藏着几个这样的人……孟奇暗自庆幸没有简单粗暴地进去捉拿吴成。 吴成从窗户跳出,落地声轻微,武功相当不错,接着他闪入侧面厢房,将门合拢。 厢房内没有烛光亮起,也没有说话的动静传出,里面仿佛空无一人。 孟奇正待下去查看,忽然想起了费正青挖掘地道之事,于是有所明悟,没有跳入院中,而是四下打量,观察附近院落。 若是地道,挖掘之时肯定怕被人发现,选取的路线必然以简短为上,以“不扰民”为上,这处厢房靠近西侧两座院子,显然不会麻烦地穿过自身院落,通向东面和北面的院子——若是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选择东面或北面的厢房作为地道入口。 所以,孟奇相信地道的出口就在西侧两座院子之一内,纵使雪神宫实在谨慎,也顶多再往西数一座院子,自己来得及一一探查。 他没有想过直接从这面的地道入口跟踪去,因为怀疑还有雪神宫之人在监视着这处厢房,贸然进去只会打草惊蛇。 站起身,孟奇趁着黑夜悄悄摸入了西侧其中一座院落。 过了片刻,孟奇从主人的状况判断出这处院子属于普通人家,于是潜入了另外一座,不断地用耳朵贴着屋顶瓦片,倾听里面动静。 时不时听到刻意压低的呼吸声后,他心中渐渐有底。 根据哪处厢房与吴成院子近的原则,孟奇没费多少力气就听到了吴成的说话声: “多谢寒使开解,属下是被这段时日的紧张冲昏了头,才会担心一个小和尚的随口胡言。” 一道略显老迈的声音响起:“敬天畏神乃我们雪神宫立派之基,并无错误,只是得分辨招摇撞骗之人,唉,也是这次损失惨重,风声鹤唳,连尊者都失踪了,难免人心惶惶。” 尊者失踪了? 雪神宫秘密传承里的称谓代表什么,孟奇并不清楚,但听得出尊者的地位在这位寒使之上。 “寒使,尊者还没有消……”吴成说到一半突然住嘴。 然后寒使凝重开口:“屋顶的朋友下来吧。” 他发现我了?孟奇心中一惊,但为防有诈,并未立刻行动。 寒使再次出声:“屋顶的朋友,你既然听到我们出自雪神宫,那应该不会不知‘幻形大法’,小老儿不才,修炼未成,但感应却异于常人。” 听到这样的说法,孟奇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但艺高人胆大,长笑一声,从屋顶飞落,大大方方敲门进去。 房内有四人,一人是吴成,一人是佝偻着背的老者,剩下两人分坐老者左右,似乎是他的随从。 “原来是申猴先生。”老者看到孟奇脸上嬉笑的猴脸面具后,怔了怔,似乎始料未及。 他穿着短褐,仿佛码头贫苦忙碌之人。 “‘幻形大法’果然非比寻常。”孟奇就像拜访好友一样随意关上了房门,并将寒使两位随从的睡穴点中。 寒使没有动手反抗,笑了笑道:“幻形大法确实神妙,但也非传言那样近于鬼神。不知申猴先生所来为何?” 昨晚申猴出手,轻易格杀了金安成,他自忖实力不济,决定坦诚相告非重要的秘密,并寻觅逃跑的机会。 “两个目的,第一个是来打听一下幻形大法的玄奥。”这是孟奇刚想出来的目的。 寒使疑惑地道:“莫非申猴先生想逼问幻形大法?那倒是找错了人,非是尊者位阶,无法得授幻形大法全本,小老儿不过略知一二。” “幻形大法的效果,你应该比较清楚吧?”孟奇语含笑意,状似轻松地问道。 寒使点了点头:“大凡深入了解过雪神宫的人,对‘幻形大法’都不陌生,它专练眉心祖窍,乃开人体秘藏中精神秘藏的神功,修炼者哪怕最后未曾打开秘藏,精神上也会强于常人,眼未见,耳未闻,便能感应到一定距离内的绝大部分事物。” 这个不算什么秘密,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知晓,所以申猴不知,实属正常。 眉心祖窍?精神秘藏?孟奇对“幻形大法”愈发感兴趣了,微笑道:“原来寒使刚才就是这么发现我的。” 顿了顿,他谨慎地问道:“若‘幻形大法’练到极致,是不是会通过强大的精神制造出幻影,如鬼如神,防不胜防?” “你怎么知道?”寒使愕然反问,刚才还对幻形大法一无所知的申猴怎么会知晓幻形大法圆满后的恐怖? “因为我昨晚与这样的人物交过手,每一刀都只能斩中虚影,好不容易才逼退饿他,我怀疑他是你们的尊者。”孟奇刻意透露了一些,看寒使能给出什么判断。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逼退得了幻形大法圆满之人!”寒使明显不相信孟奇的实力,不过他很快就平复了震惊,若有所思地道:“本宫全权处置天定城及所在行省事物的尊者失踪多日,未有任何联络,恐怕已经身亡,申猴先生面对之人应当非是尊者,而且,就算尊者,他幻形大法的造诣也达不到如此恐怖的地步。” “会不会你们宫主大驾光临?”孟奇也相信一个尊者的幻形大法不可能如此厉害,否则雪神宫早就不秘密传承了。 寒使明显觉得好笑地摇了摇头,沉吟了一下道:“不一定是幻形大法。” “嗯?”孟奇用鼻音表达着疑惑。 寒使脸色凝重地道:“幻形大法是开人体精神秘藏的神功,但并非唯一,若有其他法门修炼眉心祖窍,打开了精神秘藏,那有没有幻形大法都能在交手之中干扰敌人五官,让对方出现判断上的偏差,自我制造出虚影。” “打开了精神秘藏……”孟奇若有所思地低语了一遍,接着转移了话题,“我这次前来,还有另外一个目的,想问一问雪神宫宝藏之事,而现在又多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你们尊者为何会失踪,什么时候失踪的?” 他没有直接问段明诚,而是迂回着打听。 寒使再次苦笑:“这两者是一件事,说来不怕申猴先生笑,当年我们雪神宫分裂,四大护法各自带走了一张藏宝图,四张合一方能找到宝藏,可人心难测,最后愿意继续雪神宫传承的护法只剩下一个,所以我们手里只得一张藏宝图。” “另外三张,一张下落不明,一张在‘活财神’手里,一张被闲隐先生之子段明诚得到,他也觊觎宝藏,与我们多有联络,正当大家打算联手时,前去商谈的尊者与他一起失踪了。” 下落不明这张在我手里……孟奇默默想道,同时心里起了些波澜,看来段明诚当时确实是去见了神秘人,但并未被神秘人掳走,而是和神秘人一起失踪的…… 当然,雪神宫的描述未必属实。 对于尊者的失踪,寒使发动了大量人手寻找,可还没有消息传回就遇到了费正青的追捕,不得不转入地下,打探从此变得艰难,毫无线索。 孟奇将寒使的随从点醒,再次询问着他们,结果所言高度一致。 见没有更多情报,孟奇微微笑道:“深夜唠叨,还请寒使恕罪,我这便离开,对了,不知可默写一份幻形大法给我?就你知道的那些。” 他还没打算兼修幻形大法,毕竟寒使可能篡改语句,只是想着看一看里面眉心祖窍的修炼思路,琢磨其中的道理。 寒使长叹了一声,找出纸笔,默写了前面部分,反正这不是幻形大法的核心篇章。 拿到幻形大法第一篇后,孟奇迅速退出了厢房,接着在外面观望了一个时辰,发现没人来找寒使,寒使也没有离开。 他这才再三变化着方向往金水桥而去。 快要离开北城时,孟奇忽然泛起一阵疑惑,寒使就算怕死,可也不用如此配合吧,很多问题无需自己发问,他就滔滔不绝地讲出,比如怀疑不一定是幻形大法时。 孟奇内心一沉,沿路返回,再次来到院中。 厢房内悄无声息,孟奇隐隐觉得不对,戳开窗户纸,往里窥探。 房内倒了一地的人,寒使背靠梁柱,脸含恭敬,表情凝固,已是没了气息! PS:谢谢大家,竟然冲进了前三,继续求点击求推荐~ 第六十八章 沸沸扬扬 孟奇缓缓吐了几口气,平复了心中情绪,由于有所预料,他并没有太过震惊,只是觉得此事愈发扑朔迷离了,不知谁说的是真的,谁在撒谎,也不知哪些是真话,哪些是谎言。 此时并非梳理线索和言辞的好时机,孟奇审慎地观察着四周,确认没有埋伏后才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内的尸体足有九具,除了寒使、吴成和两名随从外,还有另外四人,都衣衫褴褛,仿佛码头苦力。 仔细地检查过伤口,孟奇发现这九人都是一击致命,伤口在喉咙,属于剑刺之伤,房间内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出手之人的武功委实恐怖! 孟奇有点怀疑凶手是昨晚那道黑影,他擅长用剑,能破自己金钟罩防御,又有奇功影响别人感官,在寒使等人猝不及防之下,达成这种效果并不困难,若非他没把握两三剑内击杀自己,不得不顾虑暴雨梨花针,恐怕自己也会被暗中袭杀。 不过,这只是孟奇的猜测,无法肯定是那道黑影。 他来回看了看,忽然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发现寒使等人的表情颇为奇怪,没有惊惧,没有愕然,反而低眉垂眼,很有几分恭敬和解脱之意。 “难道是雪神宫的高层?可他为什么要灭口?”孟奇疑惑地想着。 确认整座院子除了通往“南北通”铺子的地道外,再无任何值得关注的痕迹后,孟奇悄然退出了这里,不断变化方向,绕了好大一圈,回到了尤府附近,一边观察里面的动静,一边思索着整件事情。 由于其中谜团太多,谁都可能撒谎,孟奇不断地闪过新想法,却没有清晰的思路。 ………… 白衣剑神挑战之事让城主府略显混乱,因为崔栩需要闭关“磨剑”,所以将府中各事都交给了崔大小姐崔锦绣,作为叔伯辈,尤同光、穆山、费正青自觉留下,辅助她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不同事情,慢慢把混乱的状况安定了下去。 正因为如此,尤同光回到自身府邸时已经半夜,乌云遮月,伸手不见五指。 “爹,城主应承下洛青的挑战了?”刚进门,他的三子尤弘博就迎了上来。 尤同光微微颔首:“五弟期待宗师级的决斗很久了,想藉此激发自身潜力,靠近那虚无缥缈的人神界限。” 他说得颇为详细,因为尤弘博是他最为满意的一个儿子——大儿子尤弘文沉迷诗书,武功稀松,常年居于京城,对继承家业虽然热衷,却不乐意做商贾之事,二儿子尤弘时从小被宠坏,纨绔恶劣,三四十岁还没有成熟的感觉。 只有小儿子尤弘博武功尽得自身真传,对商贾之事又颇有些天分,因此,已经将镖局的事物尽数交给了他,若是做的好,将来家业就是他的。 尤同光对长幼嫡庶之分向来不在意,只相信一点:人在江湖,家业唯有才者居之,否则全家将死无葬身之地。 “多少年没有宗师级的战斗了……“尤弘博很是向往地感慨道。 尤同光呵呵笑了声:“宗师间的交手并不少,但大多都点到即止,没有外传,如今这样正式的决斗确实稀少,不过我对五弟有信心。” 他顿了顿道:“弘博,那批镖物的事怎么样了?” 尤弘博不敢看自家老爹的眼睛,讪讪道:“还没找到,若让我知道是哪个吃里扒外的畜生做的,一定将他拨皮拆骨!” “哼,尤三爷好大的脾气啊,现在不是寻找内奸的时候,镖物才是最重要的,若找不到,那就尽快再准备一批,若是,哼。”尤同光难得地沉下脸庞,教训起儿子。 尤弘博自然不敢顶撞老爹,讨好笑着,与管家等人一起陪着尤同光进了内院,到了书房。 尤同光习惯性先去书房,于是开了铜锁,将门一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可他却突然止步,脸上笑容褪去,凝重地看着房内。 “爹,怎么了?”尤弘博不明所以地问道。 尤同光沉声道:“有人进过书房。” 管家、护卫等皆惶恐失措,这是他们失责! 尤弘博知道自家老父武功特殊,善能感应不同的气息变化,因此没有怀疑,抢先进去,四下打量。 “有封信!”他指着白玉佛像前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白纸。 “取过来。”尤同光吩咐着护卫。 护卫迈步上去,用银针等试探过无毒后,拿起书信,毕恭毕敬地呈给尤同光。 尤同光展开书信时,尤弘博好奇地凑了过去,想看看里面的内容: “闻君有白玉佛像,妙手雕成,鬼斧神工,不胜心向往之,今日一观,诚不欺我也。” “然不问自取,非做客之道,留此书信,诚告于君,六日之后,当踏月来取,君素雅达,必不令我徒劳往返也。” “申猴拜上。” 读完内容,他是又惊又怒,又怕又恼,既恨不得生撕申猴,又期望十二相神知难而退。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尤同光脸沉如水,咬牙切齿地说道,并将书信直接丢到了地上。 “爹,一定要给申猴一个好看!”尤弘博想到自家爹爹的实力,又想到城主叔叔的武功,压下了畏惧惶恐,恼羞成怒地喊道。 管家、护卫们面面相觑,什么时候十二相神之中的申猴变成雅贼了? “明日去请你几位叔伯过来。”尤同光脸上再也不见一丝笑意,沉吟了一下道:“你崔叔叔要闭关‘磨剑’,暂时不要打扰他。” 说完这句话,他渐渐压制住了情绪,沉稳道:“对了,将此事宣扬出去。” ………… 孟奇观察了尤府半晚,可尤同光回府发现书信后除了开始暴怒,后来的应对都很冷静,也没有做出任何让人怀疑的举动,使得他毫无收获,不得不提前返回了挂单的寺庙。 翌日,孟奇调息入定、练武锻体后,悠闲地走向着“绝膳楼”,打算享用午餐并打听消息。 沿路上,他买了一顶斗笠,一套常服,以及一套梦寐以求的白色僧袍。 进了酒楼,孟奇还未坐下,耳朵里就不断钻入崔栩、洛青相关的话题。 “宗师级的决斗啊,这简直百年难遇!” “对啊,想不到我们能历此等盛事。” “可惜除了得到邀请的江湖名宿,我们都进不了城主府,看不到这场旷世决斗。” “是啊,太他娘遗憾了,不过我听说曹蛮子在设赌局,赌这场决斗的胜负,你们觉得是城主赢面大,还是白衣剑神更厉害?” 这个问题一出,整个酒楼顿时叽叽喳喳一片,都在分析着双方的实力对比。 “城主成名二十余载,踏入宗师也有十年了,岂是初入宗师不久的洛青能够抗衡的?我看好城主大人!” “未必,未必,洛青剑试天下,未逢敌手,没人能挡下他三剑,气势正盛,而城主最近几年少有出手,恐怕没有那种锋锐之意了。” “三年前城主破娄山派七星剑阵时,足足用了五招,白衣剑神却只是两剑就破阵成功。” “三年的时间,说不定城主又打开了一个秘藏呢?” 众说纷纭,谁也说服不了谁,差点打起来,好在有赌局设下,他们纷纷将争执出的怒火转化为了赌注。 孟奇举筷吃着美食,听着议论,知晓了城主崔栩开始闭关,崔大小姐主持城中一切事物,也知晓了白衣剑神住进大悲寺,焚香斋戒,沐浴洗剑,以待决斗之日。 少城主崔锦华真没在天定城内?孟奇最关注这点,因为他目前掌握的情报真假难分,不得不想办法“询问”另外一名当事人崔锦华。 “对了,你们知道昨晚申猴再次出现了吗?”曹蛮子让随从收起赌金,卖弄起消息。 “怎么回事?申猴又杀了谁?”酒楼内不少客人为正经百姓,但也有很多是江湖中人,因此对类似的江湖消息分外感兴趣,而且天定城城主乃当代宗师,本地百姓亦少不得关注江湖之事。 曹蛮子缓缓摇头,装模作样地道:“申猴没有杀人,而是潜入了‘活财神’的家中,在书房内留下了一封信。” “什么信?”有人急切地问道。 “信上写的是‘闻君有白玉佛像……’”曹蛮子记心倒是不错。 众人听得倒吸凉气,这种近乎挑衅的举动,这种艺高人胆大的展示,让他们又震惊又向往。 “活财神是宗师之下第一人,申猴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是啊,他偷偷取走佛像便是,还留下书信挑衅,让活财神脸往哪搁?我看好六日之后,他失败而归。” “就是,活财神武功不凡,又广交好友,六天后,十几位高手将白玉佛像一围,我看申猴怎么偷!” “听说如果不是城主决斗在即,活财神还打算将白玉佛像送到城主府中,嘿嘿,那时候申猴只有自认失败了。” “说来申猴也是阴险,时间选择得恰好,让城主无暇帮忙。” …… 酒楼内的客人议论得兴高采烈,毕竟江湖之中难得有如此大事频发的时候。 孟奇旁听得很满意,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白衣剑神与崔城主决战在即,附近十二相神中人若是有空,少不得过来观战一番,以提升见识,这个时候,自己再留下书信,制造出大的动静,来的十二相神之人自然就会寻觅申猴,让自己找到完成支线任务的希望。 当然,仅仅这样还不够稳妥,孟奇吃饱喝足后,拿起之前买的斗笠戴在头顶,悄悄跟在了离开的曹蛮子身后。 第六十九章 江湖纷争 天定城乃南北水路枢纽,扼东西来往咽喉,是天下一等一的繁华所在,时值正午,大街上人头攒动,接踵摩肩,好不热闹。 “包打听”曹蛮子哼着戏文,护着钱袋,不觉得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会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而且最近设下赌局,身边恰好有两名请来的打手跟随。 走着走着,他突然感觉腰间有硬物抵住,一道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拐去旁边巷子。” 阳光明媚,曹蛮子的额头却有冷汗泌出,不敢冒险试探抵住自己腰间的是否真凶器,也不敢质疑对方是否有当街行凶的勇气,只好慢慢改变方向,往着附近小巷子内走去。 这个过程中,他发现身边的“凶人”个头中等,斗笠前垂,遮住了大半容貌。 此时,他的两位打手也发现了不对,但不敢造次,一个小心翼翼地跟随,一个飞快往前,通风报信,寻求救援。 穿过两条小巷子,人烟渐渐稀少,白墙黑瓦,青苔杂草。 “好了,让后面那个退到巷子口。”孟奇继续压住嗓音吩咐,抵住曹蛮子腰间的食指中指没有松开——全力运转金钟罩时,他双手堪比兵器。 曹蛮子只好颤抖着声音让打手退后,同时哀求道:“这位兄台,大家行走江湖,和气生财,你若有什么难处,我曹蛮子绝对帮忙。” “听说你是天定城包打听。”孟奇可没说自己观察两天了。 听到这句话,曹蛮子心中大定,只想快快回答问题,送走瘟神:“全蒙大家抬举,朋友多,知道的就相对多点。” “很好,如果我要请十二相神做事,需要怎么联络他们?”孟奇低声问道。 十二相神肯定有对外承接任务的联络方式,否则都靠段向非那样寻找行踪上门的话,他们早就“饿死”了。 当然,孟奇怀疑段向非肯定也尝试了联络,得到了情报,要不然怎么会如此恰好遇上。 曹蛮子浑身一个机灵,可立刻感觉腰间硬物紧了紧,只好舔了舔嘴唇道:“我不知道兄台找十二相神做什么,也不想知道,你可以去槐树街‘秋蝉堂’试试,问掌柜的买七两六钱无根花,然后直接报任务和愿意给的报酬。” “若十二相神同意接下,第二日‘秋蝉堂’就会卖一种叫‘忘忧’的药膏,你进去直接和掌柜的交谈便是,对了,要预付部分报酬。” “不错,蛮坦诚嘛。”沙哑的声音在曹蛮子耳畔回荡,接着他就听到当一声脆响,地上多了几块碎银子。 正当他低头看银子时,眼前一花,发现刚才劫持自己的人已经消失在了巷子另外一边。 “这份身手……”他愣住那里,略有后怕,若自己不是那么配合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他武功不高,可交游广阔,眼力不错。 ………… 孟奇虽说打算通过委托任务的方式,双管齐下地钓出十二相神,但也没有急于一时,而是每日夜里监视尤府,白天打坐练武,四处探听消息,毕竟宗师决斗和申猴盗佛的事情才刚刚传扬出去,附近的十二相神很可能还没赶来,此时若委托任务,肯定会由“申猴”接受,白费功夫。 到了第四天,附近武林中人陆续赶来,天定城愈发热闹,不少客栈酒楼是人满为患。 吃饱喝足的孟奇刚回到挂单的寺庙,就看到院内多了两男两女,皆青春正茂的年轻人,男的戴卷梁冠,着大袖衫,身材挺拔,两位少女,一个穿湖水绿长裙,着白色靴子,一个素白劲装,身材婀娜,长得都算让人赏心悦目。 都用剑啊,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好剑……孟奇暗自嘀咕了一声,这两男两女腰间悬挂着的都是长剑。 有江芷微珠玉在前,又有她剑法难学难精的话语提醒,孟奇对使用长剑的人总是多了几分审视。 由于打探消息时不能太过醒目,孟奇并未穿自己购买的白色僧袍,这两男两女发现是个灰衣和尚进来后,还以为是寺内僧众,并没有太过关注,自顾自地说着话,议论着崔栩与洛青的宗师之战,议论着申猴留书盗佛之事,显得很是兴奋。 “若是能一睹当世两大剑道宗师的交手,我们的剑法肯定能突飞猛进。”湖水绿裙子的少女悠然神往地说道,她五官端正,皮肤白嫩,脸上有几点淡淡的麻子。 身材较高的男子笑道:“到时候,我们江南四英的名头就会传遍大江南北,水路东西。” “可是只有得到邀请的名宿前辈才能进城主府观战,唉……”素白劲装的少女脸蛋圆圆,透着几分可爱。 个人相对矮一点的男子看着对面,期盼地道:“宁兄,你不是交游广阔吗?有没有什么办法?” …… 几人的讨论与外面的酒楼别无二致,孟奇实在提不起兴趣,直接往自身寄居的禅房走去。 迎面来了知客僧,笑眯眯地双手合十:“真定法师,今日怎得回来如此早?” “外面太多人,吵得心烦,还不如回来寻个清净。”孟奇随口说的。 知客僧指了指院子内的两男两女:“是啊,不少施主都找不到客房,只好寄居禅林。” 来的江湖人士还真不少啊,连这破烂寺庙都有人来寄居……孟奇腹诽了一句,寒暄片刻,推开禅房入内。 笃笃笃,孟奇刚坐下,就有人叫敲响了房门。 “这位施主?”孟奇打开房门,看到两男两女中身材较高的那位男子笑眯眯地立于门外。 他穿着颇为古风,有一双让人印象深刻的卧蚕眉,微笑道:“在下江南四英中的宁道古,那三位是在下结义弟妹,纪新,乐诗诗,聂瑶,不知法师上下。” 我才不需要知道你们的外号……孟奇一边嘀咕,一边回答:“贫僧真定,宁施主所来为何?” 宁道古努力让自己显得风度翩翩:“适才在下以为法师乃本寺僧人,却是走了眼,不知法师是哪一寺高僧?可是来观宗师之战和申猴盗佛的?” “贫僧乃野狐禅,前几日就云游到了天定城,非是专程赶来。”孟奇“实话实说”。 宁道古哦了一声,交谈了几句就告辞离开。 合上房门,孟奇踱步回到通铺,隐约听见宁道古对另外三人道:“是个普通和尚,没什么特殊之处。” “看他长相不凡,我还以为是与我们一样的江湖同道,是名门高僧呢。”湖水绿裙子的少女乐诗诗笑呵呵地说道。 纪新嘿了一声:“长得好看却满肚子杂草的又不是没有,难道名门正派是靠长相收徒的?我觉得他八成是随便练了几手三脚猫刀法。” “不管他,后晚就是申猴盗佛的时候了,我们要不要去尤府附近等待?”聂瑶兴致勃勃地说道。 乐诗诗迅速被转移了注意力,兴奋地道:“对啊,后晚肯定江湖正道齐聚,申猴武功再高,双拳也难敌四手,一旦被发现,肯定难逃天罗地网,到时候,我们说不定有机会擒住他。” “要是能擒住申猴,我们的名头就真的传遍大江南北,水路东西了……”宁道古也有点浮想联翩。 孟奇撇了撇嘴,专心致志地打坐入定,过了一个时辰,才踱步出门,径直去了槐树街。 “秋蝉堂”是一家看起来很陈旧的药铺,掌柜的老眼昏花,耳朵迟钝,没有招呼孟奇。 孟奇身着青色常服,头戴斗笠,走到掌柜面前道:“我要七两六钱无根花。” 无根花,根本不存在的一种药物。 掌柜正在拨打算盘,闻言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拨打,声音苍老地道:“七两六钱无根花?” “是,宗师之战前,将尤家幼子尤弘博抓给我,报酬为《幻形大法》。”孟奇刻意改变着声音道。 虽然没有全本的《幻形大法》,但唬弄唬弄人还是可以的,反正自己也不怕十二相神事后的追杀,有本事就追到轮回空间去! 听到《幻形大法》,掌柜眼皮一跳,猛然抬头,愣了半响,叹了口气道:“今日无根花无货,明日来取。” 孟奇满意一笑,出去连续变化了路线,在僻静处除下斗笠,换上僧袍。 回到寺庙,除了“江南四英”,院子里又多了一些江湖人士,看起来是他们的朋友,正相谈甚欢。 “那和尚是谁啊?” “一个普通的挂单僧人。” “哦,难怪年纪颇小。” 简单的交谈后,他们迅速回到了自身的话题,孟奇也专心打坐凝穴去了。 院内众人说着说着,忽然发现又进来一位器宇轩昂的男子,大概三十出头,浓眉红脸,英武不凡。 “不知真定法师可是居于此处?”这男人颇有礼貌地拱手道。 宁道古直觉认为这男子非是普通,于是笑着迎了上去:“我们亦是今日才到,不知谁是真定法师,敢问兄台名讳,我们好请知客出来。” “穆恒天。”这男子言简意赅地回答。 乐诗诗脸色一变,又惊又喜地道:“可是南方十八水路穆少主?” 什么?在场之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南方十八水路可是天下一等一的势力,总瓢把子穆山亦天下一流高手,与崔城主更是拜把兄弟。 而穆恒天年少出名,传闻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将来有望宗师的人物,与自己等所谓的江南侠客完全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 “十八水路共推总瓢把子,没有少主这个称谓。”穆恒天表情严峻地道。 “是,穆大侠所言极是。”纪新讨好地说道,众人一片附和。 这时,穆恒天看到知客僧进来,赶紧询问真定法师何在。 知客指了指孟奇的房间:“真定法师刚回来。” 什么?那普通的小和尚就是穆少主要找的真定法师?宁道古、聂瑶等人都愣住了。 穆恒天深吸口气,走到孟奇房前,拱手行礼,朗声道:“真定法师,在下穆恒天,替父洗刷耻辱而来,还请迎战。” 第七十章 人的名树的影 纪新、乐诗诗等人嘴巴半张,难以置信地看着紧闭的房门,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幻觉。 穆山,南方十八水路总瓢把子,天下一流高手,宗师拜把兄弟,年未及花甲的强者,居然在一个最多不超过十六岁的小和尚身上遭遇了耻辱? 这是何等的骇人听闻! 哪怕他打娘胎里就开始练功,穆山几十年沉浸的刀法也非浪得虚名! 难道是别的事情?他们下意识就如此猜测。 房内的孟奇,听到穆恒天的话语后,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这算是个什么事?打了老的来小的? 其实他很清楚江湖之中少不了类似恩怨,自己“完胜”穆山,让他颜面扫地,自然会有尽孝道的儿子、徒弟等前来挑战,洗雪前耻。 这就是江湖啊……孟奇暗叹一声,语气平和地开口:“贫僧与穆施主不过切磋了几招,险胜一二,何来耻辱之说?穆小施主请回吧。” 平平淡淡的回答在宁道古、聂瑶等人耳中却如平地一声惊雷,震得他们魂不附体,恍惚如梦,这年纪不大的和尚居然真的战胜了穆山?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莫非他驻颜有术,返老还童?或者年纪轻轻就有了奇遇,被人灌顶了一甲子功力? 如果是后者,想想自己,真是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了! 穆恒天依然保持着拱手行礼的姿势:“那日之后,我父郁结于心,常叹法师刀法通神,不可以常理观之,自己白活了半生,在下不忍老父如此,明知为切磋之事,却不得不厚脸前来挑战,还请法师同意。” 孟奇正待拒绝,忽然想起一事,自己目前名声不显,很多事情不好办,说话也没人信,于是叹了口气道:“穆小施主孝心可嘉,那贫僧就与你切磋一下,给你五刀的机会,若能逼得贫僧离开蒲团,就算贫僧输掉。” 好大的口气!这是乐诗诗、聂瑶等人心中泛起的第一个想法,他居然想身不动、脚不移,原地坐着接穆恒天五刀! 穆恒天可是有望宗师境界的人物,目前仅次于尤同光、崔锦华、申猴等人半筹,强于他的父亲穆山,除非宗师在场,谁能办到? 穆恒天清楚当时切磋之事,知道真定法师有本钱如此说,于是抽出长刀,恭敬一礼:“还请法师赐教。” 说完,他推开禅房之门,提刀而入。 乐诗诗、宁道古等十几个人全部睁大了眼睛,死死看着禅房之中,可禅房之门不大,上纵下跃的穆恒天又挡住了他们的视线,让他们只看到刀光纵横,听见当当当五声脆响,然后就见穆恒天脸色难看至极地走了出来,到了门口,转身施了一礼,苦涩地道: “法师果然刀法通神,在下却是狂妄自大了。” “阿弥陀佛,刀法乃身外之物,穆小施主不要太执着了。” 声音不大,从禅房内传出,可听在宁道古、纪新等目睹了这一战的人耳中却有说不尽的高人之感,那盘腿坐于铺上蒲团的小和尚也仿佛带上了几分出尘之意。 穆恒天长叹一声:“多谢法师赐教,在下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说完,他一脸失落地扭头离开,几步之间,情绪就调整如初,看不出一丝波动。 “唉,痴儿。”轻声一叹传入了宁道古等人耳中,让他们油然而生莫名情绪,怔怔看着那低头诵经般的灰袍僧。 可劲儿装着高僧的孟奇对自己刚才那一番表现非常满意,高人的形象算是初步竖立起来了,唯一的问题在于,自己还没达到开窍,掌风、指风什么的与自己无缘,要不然此时袖袍一挥,房门缓缓关上,一点点将低眉诵经的自己“掩盖”,那该多么有范! 对自己喜欢出风头,装高人,扮潇洒的爱好,孟奇知道的很清楚,并不以此为耻,只要不时时处处如此,影响到办正事,那就没什么,谁没点爱好? 唉,此时不管是跳下去关门,还是吩咐外面的人帮忙,都有损高人形象啊! 孟奇眼不见为净,直接闭目调息起来。 过了片刻,知客僧缓步过来将房门掩上,宁道古等人亦慢慢回神,互相看了一眼,都发现对方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惊愕。 穆恒天如此强横的人物也没办法在五刀之内将真定法师逼得站起或移动,他的刀法未免太恐怖了吧?通神之说难道不是什么夸大之词? 这种惊爆江湖的大消息让他们坐立难安,过了片刻就纷纷出门,炫耀自身经历了一场足以留在江湖史册中的大事,只有宁道古、乐诗诗这江南四英留在了院子中,仿佛想等待真定法师打坐完毕,攀谈几句,请他指点一二。 虽说刀剑殊途,但大道同归,总有相通之处。 默默估算好时间,孟奇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真定法师,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之前将你当做了普通僧人。”宁道古没有掩饰,大大方方地说道,想以此拉近距离。 孟奇自身学剑不成,一看到这些佩戴长剑的家伙就没什么好感,微笑行礼道:“无妨,出家人不好虚名。” 咱从来没把自己当做过出家人。 “法师真乃得到高僧也。”虽然对着一个年级不大的和尚这么说感觉怪怪的,纪新还是笑着奉承道。 乐诗诗看着孟奇腰中戒刀,好奇地问道:“不知法师出身何派,竟有如此通神的刀法。” “贫僧修得野狐禅,偶然得了奇遇。”孟奇故意这么说,让他们散播出去。 “奇遇啊……”乐诗诗、聂瑶两位姑娘都是眼泛波光,似乎在遥想自己也能有次奇遇。 宁道古、纪新表现得不明显,可神色之间还是看得出类似的意思。 寒暄了一阵,在他们欣喜于结交到一位真正高手时,孟奇脸色一肃道:“贫僧喜爱清净,日后若是再有挑战之事,烦请几位施主就说贫僧不在,呵呵,今晚贫僧也确实不在,要外出访友。” “在下省的。”宁道古笑容满面地应承了下来,能帮真定法师此等高手的忙,是莫大的荣幸。 到了晚间,消息彻底传开,天定城内所有江湖人士或喜欢江湖传闻的普通人都知道了有个十来岁的真定法师,年纪轻轻,武功却堪绝顶,不动不移轻松接下了穆恒天五刀。 一时之间,不知多少自负身手的武林人士赶往破庙,试图挑战,反正真定法师乃出家僧人,等闲不会伤人性命,挑战他最没有风险,若是输了,输给此等人物,没谁会嘲笑,要是赢了,那立刻就声名大涨,成为宗师之下有数几人! 好在孟奇预先吩咐过,宁道古、乐诗诗等江南四英用不在的借口挡住了他们。 孟奇继续着监视尤府,顺道看看城主府外围的夜间活动,翌日午时,乔装打扮后再次去了槐树街。 秋蝉堂外挂着一张木牌,写着“今日有忘忧药膏出售”,见状,孟奇轻轻点头,径直入了店门。 老掌柜看了孟奇一眼,眼中精光四射:“已经联络上了一位相神,也答应了下来,还请客人展示身份,将《幻形大法》前面篇章作为定金。” “展示身份?”孟奇明知故问,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能联络上的肯定就不是申猴。 掌柜苍老着声音道:“不少人通过委托任务的方式设下圈套对付相神,若不清楚客人身份,我们如何事后报复?而且如果客人事后赖账,我们也知道该向谁讨要,放心,我们不会泄露客人身份的。” 说起事后报复,他倒是坦坦荡荡。 “那好。”孟奇早有心理准备,缓缓点头答应,与掌柜一起进了后面的厢房。 取下斗笠,孟奇直截了当地道:“贫僧真定。” “原来是真定法师,呵呵,难怪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可怕的武功,难怪要对付尤家。”老掌柜恍然大悟,显然将拿出《幻形大法》的孟奇当做了雪神宫传人。 真定法师之名,他亦是昨晚才知道,开始还不相信这么小的和尚能击败穆恒天。 人的名树的影,老掌柜对孟奇的身份再无怀疑,接过了《幻形大法》第一篇——孟奇已经重新抄录了一份,而且也琢磨过里面的内容。 “三日之内,必将尤弘博送于法师面前,到时请交付剩余篇章。”老掌柜起身送客,没问孟奇为什么自身有足够实力动手却委托十二相神。 孟奇当即离开,没有抓他拷问的想法,这种外面的联络人肯定不知道核心机密,对付他容易打草惊蛇。 而且十二相神行事隐秘,多半是通过暗记联络,不容易跟踪,即使监视掌柜的一举一动,也不太会有收获——若是能如此轻易地锁定十二相神,这个组织早就毁灭了。 出了槐树街,孟奇看到大道上人头攒动,佩戴的刀剑比比皆是,望了望天空,只见乌云低垂,气氛压抑,大雨将至。 这几日不知会发生多少大事……孟奇内心感叹了一句。 第七十一章 可怜的尤三爷 天色愈发昏暗,孟奇跨入寺庙禅院时,看到里面一片狼藉,脚印遍地。 “真定法师,你回来了?”宁道古等人围坐于石桌旁,惊喜地起身相迎。 孟奇已经换回灰色僧袍,笑眯眯地道:“阿弥陀佛,今日辛苦四位施主了。” 不用问,他也能从院中的情况猜出这两天少不了人登门挑战,但都被宁道古、乐诗诗等人挡住了。 “哪里,举手之劳而已。”四人齐声回答。 孟奇微笑道:“我佛门讲究因果之说,若后日‘宗师之战’邀请了贫僧观战,四位施主就委屈一下做贫僧的随从吧。” “真的?”乐诗诗、聂瑶两位少女惊喜出声,若是能旁观宗师之战,哪怕得不到什么收获,也足以吹嘘很多年。 宁道古和纪新更快回过神来,恭敬地行礼道:“多谢法师。” 孟奇轻轻颔首,进入了自己的禅房,听到四小压低声音,兴奋地叽叽喳喳。 “唉,我怎么没有这样闯荡江湖的青葱岁月……”孟奇故作沧桑地感叹了一句,然后盘腿坐于蒲团上,仔细地梳理着这几日遭遇的事情和发现的线索。 虽然他知道此时最关键的事情是“监视”尤弘博,等待另外一名相神自投罗网,但并不着急,因为申猴盗佛之事后,整个尤府处在非常戒备的状态,尤弘博也开始深居简出,时常跟在尤同光身边,以免发生意外,所以,孟奇相信若没有提前准备,除非辰龙亲自出手,否则一时之间他们还抓不走尤弘博。 而且孟奇自忖,换做自己,抓走尤弘博最好的时机是明晚,等到申猴盗佛,吸引了所有注意力,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掳走尤弘博了。 当然,这只是孟奇自身的判断,不会“强加”到其他相神头上,鬼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因此,从今晚开始,就得一直监视着尤弘博,直到相神出现或最后关头。 “那晚的黑影,按照寒使的说法,可能是修炼了‘幻形大法’的高手,也可能是凝练了眉心祖窍,开了精神秘藏的宗师,而‘幻形大法’第一篇可以证实这门奇功确实是修炼眉心祖窍的功法,所以,寒使在这上面并没有撒谎,除非他懂得另外一门修炼眉心祖窍的功法,以他的实力,这个可能几乎不存在。” 孟奇开始推敲着哪些是能够相信的真话,哪些是需要思索的假话,“若他没有撒谎,那费正青当时为何只字不提,只言幻形大法的可能,除非他并不知晓精神秘藏的作用,但这个可能很低,他是崔栩的心腹。” “也就是说,费正青在刻意隐瞒开了精神秘藏的宗师出手的可能,而值得他这么隐瞒,又开了精神秘藏的,只有那么一位……” 孟奇眯着眼睛,看着窗户上的白纸,心中回荡着“崔栩”的名字。 世袭城主,天才剑客,正道宗师,这是崔栩身上的一层层光环,无论是权势、财富,还是武功,他都近乎达到了正常人能够达到的极限。 关于他的事情,孟奇还知道很多很多,比如青梅竹马,中年丧妻,比如子女双全,义兄众多,比如近五年已少有出手,天定城事务都交给了儿子崔锦华。 “而且,当时黑影只杀了金安成灭口,却对旁边毫无反抗之力还知道更多的费正青不闻不问,长剑亦能洞穿我的金钟罩……可是,崔栩这种权势、财富、武功都不缺的人物,有什么必要对付段明诚,闹得和段向非翻脸?” 若不是他和手下抓走的段明诚,孟奇实在想不到他有什么动力去灭金安成的口,直接出尽全力杀自己这个“申猴”便是。 “莫非为了雪神宫宝藏?可崔栩缺这个吗?或者他想要里面的神功秘籍和修炼心得,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打开三大秘藏,突破人神界限?” 孟奇思索着“犯罪动机”,勉强觉得崔栩有这个可能。 “或许他从尤同光那里知道了雪神宫宝藏之事,于是盯上了身怀一份藏宝图,又在努力与雪神宫联系的段明诚,趁他们会面的机会,一网打尽。” 不考虑动机是否充足,孟奇越想越觉得事情就是这样。 “段明诚的藏宝图现在应该在崔栩手上了,雪神宫尊者如果熬不住拷问,估计也会交代他们那份藏宝图,张宗宪夫妇被十二相神追杀,藏宝图给了崔锦绣,肯定也落到崔栩手中了,尤同光的那份,如果不出意外,必然会献给崔栩,他可能已经集齐了四份藏宝图……”孟奇仔细分析后,略微有点心惊。 但他还有不少疑问,比如那晚三更半夜费正青为什么要从地道离开,一城之主崔栩为什么恰好在现场……而最疑惑的一点就是,雪神宫寒使等人是被谁灭口的? 杀他们之人同样擅长用剑,且被他们尊敬,似乎是雪神宫高层,不像崔栩,那他有什么必要杀自己的属下? 如果是借寒使等人之口,让自己将怀疑对象转移到崔栩身上,事后转移走便可,何必杀人? “而且这个人对我的行踪似乎了如指掌,等到我真正离开了才动手,能一直缀着我而不被我发现的,莫非是当代雪神宫宫主?”孟奇悚然一惊,颇有点后怕,“那他又有什么目的?揭开崔栩的秘密,逼他交出藏宝图?但为什么要灭口……” 想通了一些事情,迷惑着一些事情,孟奇慢慢将思路理清了,不管如何,主线任务要紧,必须先盯住崔栩,而尤同光那里就是突破口。 ………… 邬丰羽鬼鬼祟祟地穿行于小巷子里,只有无光的夜晚,他才有少许安全感。 杀人灭口未遂后,他始终担心对方告密,惹来三爷的疯狂报复,所以找了个借口,暂时躲藏了起来。 “他背后的高人到底是谁?为何只是警告我而不干脆杀我灭口?”这几天来,这个疑问始终盘桓于邬丰羽心中,让他食不下咽,寝不入眠。 啪,一阵剧痛从后脑袭来,邬丰羽又气又恼地晕了过去。 “又来?” 这是他昏迷前最后一个想法。 ………… 尤府附近的屋顶阴影里,孟奇继续监视着里面的动静,但这一次,他的注意力没有放在尤同光身上,而是转移到了东侧厢房的尤弘博,看着他正常的熄灯就寝。 正当孟奇以为又是一夜无话时,一个镖师打扮的男子在下人引领下,急匆匆进了尤弘博的院子。 隔得很远,孟奇听不到他们在交谈什么,只看到尤弘博似乎很激动地扬了扬手,接着拿起长剑,与镖师一起出门。 “危险情况下大半夜出门,必定有鬼,不是相神的阴谋,就是尤府的秘密……”孟奇心中一喜,小心翼翼地缀了上去,不管出现什么状况,应该都是自己喜闻乐见的。 ………… 尤弘博右手紧握长剑,咬牙切齿地随着镖师前行,表情狰狞,似乎恨不得将心中所想之人大卸八块。 他好歹是尤同光看好的儿子,一路之上没有多言,克制住了自身情绪。 “他在这里?”尤弘博看着眼前的黄墙黑瓦,既愕然又畏惧地道。 “三爷,邬丰羽就躲在大悲寺里,哼,这个叛徒怕是想借白衣剑神的威名吓阻我们。”镖师激动地回答。 尤弘博冷眼看向他:“祝明远,你也知道白衣剑神,还怂恿我进去抓邬丰羽?” 若非这次的镖物干系重大,他哪会亲自出马,随便找个镖头就可以了。 “三爷,没事的,你看邬丰羽都能躲进去,我们也可以。只要不靠近白衣剑神寄居的院子,怎么闹都不怕,前两天就有两拨混子在里面打架,也没有惊动白衣剑神。”祝明远赶紧解释道。 尤弘博自负身份,相信就算惊动了白衣剑神,也顶多是被教训一下,没有性命之忧,而挽回父亲的印象更重要,因此,他缓缓点头道:“好,那我们进去。” 翻过黄墙,两人向着邬丰羽躲藏的院子潜去。 “糟糕,没有动静!”尤弘博并未大意,先行搜索了四周,可意外发现屋内少了呼吸之声。 “他,他就在里面……”祝明远显然也很惊讶。 尤弘博皱了皱眉,推门进去,点亮火折子后,他右手猛地颤抖,差点将火折子掉落于地。 房内床上,邬丰羽静静躺在那里,双目圆瞪,凝固着说不尽的恐惧和害怕,已然身亡。 呼,风声起,一下将房门带上,一道黑影突然窜出,双手如电,封住了震惊之中的尤弘博大穴。 尤弘博的武功或许并不比这道黑影差多少,但他养尊处优,磨砺甚少,这种状况下居然守不住身心,忘了防备偷袭,自然被人一击得手。 他惊恐地看着黑影,发现是一个身材婀娜的女子,她穿着夜行衣,戴着一张可爱的白兔面具。 “卯兔?”他想大声呼喊,可对方面具之下那双黑幽幽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的喉咙,让他只能吐出这两个字。 “尤三爷,放心,只是有人想让你做人质,只要你乖乖配合,不会有性命之忧的。”卯兔笑呵呵地说道,声音同样刻意变得沙哑。 “你不点我的哑穴,莫非有什么想问的?”尤弘博一直是个聪明人,只不过经验太浅了,而祝明远早就昏睡在地。 卯兔上下打量着他,轻笑道:“本来没想过的,但既然抓了你,那就顺便问问藏宝图的事情吧。” “谁?”话音刚落,她就戒备地看向窗外。 窗户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嬉笑的猴头出现在两人眼前。 “申猴?”两人同时惊讶出声。 第七十二章 围观的力量 孟奇一直远远吊着尤弘博,不敢靠得太近,免得被相神发现,直到房门关上那一刻,他才确定相神出现,全力施展身法,狂奔了过来。 他施施然跳进房间,慢悠悠将窗户关上,等待卯兔先说话,免得十二相神有什么规矩自己不清楚。 看着申猴一副回到自家的悠闲模样,尤弘博是又气又恼又恨,自己一向自诩为聪明,想不到仅仅是着急了一下镖物丢失之事,就被卯兔和申猴两大相神盯上,而急切之中,自己竟然毫无防备。 “你来做什么?”卯兔果然忍不住先开口了。 孟奇嘿嘿笑了一声:“当然是抓尤三爷换白玉佛像,要不然十几位高手将佛像一围,我就算三头六臂,也盗不出佛像啊。” 他早就想好了理由,不过心里却在腹诽,若真有三头六臂,那怕是七十二变也练成了,哪怕高手将房间塞满,一样能轻松盗出佛像。 “你怎会如此高调地盗佛像?”卯兔没有怀疑,转而问起留书盗像之事。 “之前接下的一个任务,不这么高调完成不了。”孟奇含糊回答。 对于别人任务之事,卯兔不便多问,点了点头:“我的任务是带走尤弘博,你别和我抢。” “无妨,只要尤弘博失踪,还怕尤同光不就范?”孟奇不太在意地回答,忽然目光一凝,看向合拢的窗户,沉声道,“白衣剑神……” 卯兔惊愕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可突然看到申猴身影一闪,鬼魅般扑到了自己面前,双手直指胸口大穴。 猝不及防之下,她躲闪不及,只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双手同样抓向孟奇胸前。 她就不信擅长手上功法的自己会在点穴上比只是刀法出众的申猴差! 出手速度,她快于孟奇,十指泛着乌光,抓住了胸前几处大穴。 暗金光芒流转,卯兔只觉双手戳中了金石,剧痛难忍,然后胸前一麻,僵立在了原地。 孟奇大口喘着气,调息了几下,让胸前麻痹消去,这卯兔的点穴法颇为特殊,竟然能稍微透过金钟罩的防御,影响自己的穴道,若非刻意避开了膻中罩门,恐怕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看来永远不能小瞧别人的功法,也不能总是这么简单粗暴……”孟奇暗自总结着。 他知道自己对十二相神内部的事情了解甚少,稍有答错就会引来怀疑,因此从头到尾就没想过套卯兔的话,而是打算直接抓住她,拷问十二相神的秘密和暗号、对话等细节,如此方能顺利混入,完成支线任务。 “你想做什么?”卯兔惊恐问道。 孟奇没有答话,直接封住了她和尤弘博的哑穴,挟着他们就往外而去。 这里并非拷问消息的好地方。 刚踏入院中,孟奇忽然停步,嬉笑的猴头下是凝重的表情。 院内梧桐之下,落叶打旋,白衣胜雪,一把长剑泛着寒光,吸引了所有注意。 持剑之人身材高瘦,眉成游龙,鼻似悬胆,白衣一尘不染,冷峻之中透着几分果断。 他容貌出众,可所有人都会忽视这一点,只会注意他那双幽深锋锐的黑瞳。 白衣剑神,洛青! 孟奇内心几乎是无奈地响起这个名字,自己难道是乌鸦嘴,一说他就来? 洛青盯着孟奇,冰冷开口:“十二相神,罪大恶极,当诛。” 然后他抬起剑,淡淡道:“拔刀吧。” 我能说我不是申猴吗……孟奇不清楚洛青什么立场,自然不可能自曝身份,于是放下卯兔和尤弘博,右手拔出戒刀,心神沉浸入内,左手触摸着暴雨梨花针。 长剑刺出,整个院子内所有的光华仿佛都集中在了剑上,寒光照人,皮肤有感。 孟奇视线之内,只有那道剑光,它占据了所有空间,遮蔽了天空,从四面八方袭来,浩浩荡荡,莫可阻挡。 一剑之威,恐怖若斯! 孟奇知道自己的感官已经被彻底影响,可知道归知道,此时根本无从分辨真正的长剑从何刺来,恐怕就算自己布下铜墙铁壁的防御,也只是感官影响之后的“铜墙铁壁”,真正情况下漏洞百出。 洛青看来开的也是精神秘藏,难怪初入宗师就敢挑战崔栩! 而且他比崔栩更恐怖,不是身如虚影,而是剑藏八方,暴雨梨花针仅仅能对付一个方向,无可奈何! 孟奇闭上眼睛,收敛听力,遗忘皮肤,整个世界顿时变得一片清静,仿佛在佛堂诵经,仿佛在入定忘我,仿佛在暮鼓晨钟。 接着,长刀扬起,佛像坍塌,喧嚣入耳,钟鼓破损! 刀意迸发,无遮无掩,孟奇神奇地把握到了洛青这一剑刺来的痕迹。 洛青神色略微恍惚,似乎被刀意干扰,长剑迟缓了一点。 正当孟奇“断清净”即将斩出,袭向洛青时,院外忽然飞进来七八人,有赤着双手的,有手握长棍的,各种兵器不一而足,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戴着面具,分别是鼠、虎、牛、蛇等。 十二相神? 孟奇一惊,“断清净”没有斩出,而这七八个相神的目标非是孟奇,趁着洛青略有恍惚的时候,刀剑相加,棍棒奇袭,杀气逼人。 洛青长剑一划,绝大部分相神的兵器都神奇地自己改变了方向,击在了虚处,只有子鼠,双掌翻飞,欺到了洛青身边。 洛青神色不变,长剑下移,直接用剑柄戳向子鼠的双掌。 他们利用我暗杀洛青? 见状,孟奇大吃一惊,还好自己没有真正施展出“断清净”,要不然被人知道了底牌事小,脱力之后遇到这群穷凶极恶的相神,那还真是凶多吉少。 此时一团混战,外面又不知是否还有埋伏,孟奇不愿纠缠,抓起尤弘博就往外逃走。 虽然自己不知道哪里露出了马脚,但现在的事实证明,十二相神早就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并借此布下圈套,用尤弘博之事,引自己与洛青对决,等到关键时刻,突然动手暗杀洛青! 所以,抓不抓卯兔都没有关系了。 来的相神都在对付白衣剑神,无人阻止孟奇一溜烟消失,只有卯兔缓缓站起,凝望着孟奇的背影。 她竟然没有被封住穴道! “你的点穴法太差了,还想阴你一下的……”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但自忖实力与孟奇相差颇大,没有敢追下去。 远远离开大悲寺,绕了好几个圈子后,孟奇才放慢了脚步,心中冒起一个个疑惑: “我怎么露出的马脚?” “他们为什么肯定我能干扰或抗衡洛青一二,不至于被秒杀?” “他们竟然猖狂到了敢于暗杀宗师……” ………… 翌日深夜,没事人一样的孟奇悄悄来到了尤府附近,四周一看,好家伙,凡是能藏人的地方都藏满了人! 许许多多武林人士都来旁观申猴盗佛,一是此乃值得炫耀的见闻,二是搏一搏运气,要是能抓住申猴呢? “真定法师,这里,这里?”乐诗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孟奇抬头看去,发现他们四人正躲在屋檐下的梁柱上。 “真定法师,只有这里有位置了。”丁道古也小声地说道。 孟奇嘴角抽搐,这到底是演唱会现场,还是江湖凶人的办事之地? 攀上房梁,孟奇看着远处尤府,低声问道:“申猴还没来?” “没有,听说活财神等二十名高手将佛像围在了中央,谁也盗不走。”聂瑶说着自己打探到的消息。 ………… 尤家正堂内,摆着一张方桌,上面放着白玉佛像,以尤同光为首,二十位高手将它团团围住,鸟飞不进,虫爬不入。 “老尤啊,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哪怕宗师,也只有硬抢了,那申猴又怎么可能是宗师?”一位穿着福禄袍的员外模样老者呵呵笑道。 尤同光叹了口气:“我总是心神不宁。” 话音未落,轰隆一声巨响传来,震得房屋微微发颤。 “霹雳堂的天雷子?”有老者惊呼道。 “小心申猴调虎离山!”尤同光大声提醒,于是所有人都背对着方桌,戒备着各处入口,戒备着屋顶。 这时,又有人远远喊道: “三爷被抓了!” “三爷被抓了!” 尤同光脸色大变:“还请各位守住,我去救犬子。” 玉佛哪有儿子重要! 其他人自无话说,反而猜测着是否申猴的真正目标是尤弘博,佛像只是转移注意的计谋。 讨论之中,尤同光已经追赶而去,他们继续戒备。 过了一阵,喧嚣渐渐停止,尤同光带着萎靡的尤弘博走了回来,刚刚迈步入内,表情突然僵住,眼神凝固在了众人身后。 “老尤,怎么了?”有人暗自忐忑。 尤同光指着他们身后:“玉佛被盗走了……” 众人惊愕转头,发现方桌上哪还有白玉佛像,只一张纸片孤零在那里! “承蒙馈赠,不胜感激,申猴拜上。” 有人茫然念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