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一心事业》 1. 第 1 章 《夫人她一心事业》全本免费阅读 三月春,天气回温,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白云飘逸,微风和煦,溪水在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溪边柳树枝条随风轻扬,像极了绿绸子摆动,鸟儿低空飞过,落在了路边,路边小草冒出新芽。 东都城的街道狭窄,热闹非凡,街道两边小贩雀跃地叫唤,阳光洒在行人身上,街边妇人三三俩俩相聚窃窃私语。 一个妇人手绢掩面,瞟了眼远处一片死寂的柳府,拉着身旁头戴大红牡丹绢花,身穿金红缠枝蔓草暗纹华服的贵妇窃窃私语。 “你们听说了吗,柳家小郎病死了。” “柳家?”那人闻声顺着妇人的目光看了眼,又快速移开视线,叹了口气,“那个羸弱不堪的柳小郎死了?那真是可怜他家媳妇了,这才嫁过去没多久呢。” 又有妇人团扇半遮凑了上来:“我也听说了,他家婆媳关系可差了,以往还有柳小郎从中转圜,这下柳家媳妇该如何自处啊。” “你可怜她做什么,我可听说了,他家媳妇铁石心肠,柳小郎去世的时候眼泪一滴都没有掉。”拿手绢的妇人听了,不乐意了,摆了摆手,嗤之以鼻。 顺着她们的视线望去,远处柳府白灯笼高高挂起,氛围沉闷,寂静无声,行人纷纷绕行。 柳府的灵堂内香烛长燃,白幡高挂,随风摆动。 而她们口中议论的当事人,正独自一人,一身素缟,头戴麻布,安静地跪在蒲团上。 今日是柳家最受宠的幺儿柳小郎辞世的第三天。 过了今日,柳小郎就要下葬了。 李青妙跪在棺椁前,明明是暖春的季节,太阳普照大地,可她的心上却好似铺了一层雪。 她还记,冬去春来,一场新雨,新芽初生。 柳小郎好不容易挺过了冬日的寒冷,他俩不久前还相约郊外踏青,没成想竟是回光返照,行囊才刚刚收拾好,柳小郎的身体却急转直下,最后一觉不醒。 可大夫明明说了,柳小郎好好将养,还有两年可活。 思及此,李青妙悲痛万分,却强忍着没有留下一滴泪水。 柳小郎给她留了一封诀别信,字迹隽秀,信中写道: “青妙卿卿如晤,展信舒颜。 遥望窗外,月华如水。烛火摇曳,思绪万千。 卿卿与我结为连理已有三载,于你虽是无奈之举,于我却是夫复何求?你我年少夫妻,共度风雨,携手同行。然命运弄人,我的身体每况愈下,恐将不久于人世。 曾记否,你我年少初见,阳光明媚,如今你却因家道中落,甘于困在这方天地,失去魂魄。我知你心有大志,不愿见你自缚,亦如你不愿我困在自我囚笼,特附上一纸和离,愿你自由。 我深知,我之身死,汝心中定然悲痛万分。然生离死别,乃人间常态,愿汝笑靥常在,莫让泪水淹没了前行的路。 望汝珍重。 柳昭绝笔。” 夕阳透过窗棂倾洒在书案上,这封信是柳昭辞世第二日,她替他整理旧物时在书案上看到的。 她这才意识到,原来他早就预料到了今日,为此还特地留了信。 一封诀别信,一纸和离书。 是柳小郎柳昭留给她最后的念想,亦是留给她的退路。 他深知他娘不喜她,生时护她左右,死后还她自由。 她与柳昭年少相识,那时她家还是名盛一时的冶炼丹砂的世家。 柳家就在她家隔壁,柳昭自小体弱多病,性子淡漠。 她的院中有一颗杏树,她总爱爬树翻墙出去玩耍,站在墙头时,她总能看见柳昭头戴白玉莲花冠,身着如意暗纹月白圆领袍,脚穿象牙白翘头靴,精致得像极了个瓷娃娃。 只见柳昭一人一桌一书一笔,独坐在窗棂前,仰望长空,就像那被困在牢笼的金丝雀。 年幼的她看着这副景象心中只剩压抑,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能够第一眼就让人比拟成金丝雀呢。 投石结缘,那天阳光明媚,阳光懒洋洋洒在行人身上,杏花初绽,枝头还有花苞蠢蠢欲动。 她在树上又见柳昭端坐在窗棂前,坏心思爬上了心头,她扔了一粒石子砸在了柳昭的窗上,惊扰了他的生活。 他俩就这样隔着两堵红墙结了缘。 刚刚迎上柳昭的目光,还没等李青妙开口,她爬树的危险行为就被她那提前回家的爹抓了个正着,拽着脚拖下了树,挨了顿手板,哭了个涕泗横流。 杏花散落了一地,她的哭声响彻云霄,传了好几条街,最后还被编成了唬小孩的传说。 他们的初识实在有些丢人,可柳昭只字未提,她可不信他没听到风声,这丢人八卦都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后来她学聪明了,有时递拜帖去柳府给柳昭送小玩意儿,有时将寻来的画本从墙上抛过去。 那时的柳昭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可没少面对柳昭的冷脸,她本以为这些玩意儿被他统统丢掉了,没成想成婚后她偶然在房中的博物架上看到了所有,一个不落。 只不过这些都是后来的事了。 年幼的她在柳昭面前好说歹说,好不容易得到所有人的首肯,得到把柳昭提溜出去一起玩耍的机会。 可他却在约定那天,举家北迁,不辞而别。 她没有和柳昭告别,他也没有给她留下任何信件,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他举家北迁的消息,还是阿爹阿娘见她伤心欲绝,食不下咽,托人打听了好久方才打听到的。 之后她再没见过柳昭。 她与柳昭别离数年,终是在她家道中落,父母双双离世,生活最是落魄之时再遇到了他。 那年她十八岁,历经了人生的跌宕起伏。 她再不能如往日明媚恣意,性子也比以往沉闷了几分。 她还记柳昭寻到她那日,他头戴古玉如意冠,身穿月白云纹箭袖,腰间挂着翠玉平安扣,脚踩云纹翘头靴,目光如炬,玉树临风,如东升旭日,悄然地闯入她的心房,消她心中薄冰。 她忽觉恍如隔世。 他这一来,带来的是一纸婚书。 他家仕途蒸蒸日上,他明明可以利用自己的婚事巩固家族势力,让家族仕途更上一层楼,可他却宁愿不顾家中人反对,执意迎娶无父无母毫无用武之地的商女。 李青妙深感这桩婚事不值当,还曾问柳昭后不后悔,她还记他的答案。 “不后悔,我自幼体弱多病,此生唯有三愿,一愿百姓安居乐业,二愿丹砂遍天下,三愿你我共白头。” 这些明明都是昔日她与他交心时,她口中所述的她之所愿。 “可惜我是个姑娘家,若是我同你一般是个男儿郎,我定会走遍天下,让家里的丹砂人人都用上。” “柳昭,今年的冬天又冻死了好些人,若是以后我有了本事,我定要让这些百姓过上安稳日子。” “害,可惜我之所愿都是异想天开,不过有一愿,倒是能够争取一番。柳昭,等你长大,我们成婚好不好?” 稚嫩又轻快的声音传进李青妙的耳中,明亮的往事走马灯般在脑海闪过。 往事如烟,可她现在再也不敢面对过去的自己。 可柳昭却不这么想,她之所愿如今变成了他之所愿。 成婚三载,柳昭每每身体稍有好转,总是会寻着由头拉着李青妙出去踏青。 她知道,他想帮她走出心结,他想将她拉出泥潭。 可这次,他在踏青前夕离开了。 灵堂内清风拂过,烛火摇曳,树叶相撞发出飒飒的声响。 “你又 2. 第 2 章 《夫人她一心事业》全本免费阅读 东都城外长青山,巍然耸立,高耸入云,云雾给翠绿青山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若隐若现,金光包裹高山给它增添了一分别致的色彩。 李青妙长发盘起,头簪白花,一身白衣轻纱站在高山之巅,风轻拂她的衣摆,更显其身形单薄。 她的面前一望无际,整个东都城尽收眼底,而她的身后是长青山上清幽安静,青砖红瓦,建筑宏伟的长青观。 长青山是她和柳昭在他生前约好的踏青之处,都说长青山上长青观里供奉的神仙最是灵验,所求之事皆如愿。 她本想与柳昭一同去那长青观,祈求神仙保佑她的夫君身体康健,可惜故人已去,这次的约定只有她孤身赴约。 柳昭没能看见的风光,终是由她替他看了。 这些日子经历了太多的事,柳昭下葬,她以柳家寡妇身份离开柳家。 她的心中烦闷至极,可上了山看到长青观的那一刻,她的心忽然静了下来。 心绪繁杂间,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姑娘勿怪,贫道方才自作主张为姑娘卜了一卦。” 她转过身去,就看见道观门口站了一个身穿青色道袍,手拿扫帚,慈眉善目,白发苍苍的道长。 她朝道长行了一个拱手礼:“见过道长。” 道长眼中高深莫测,抬手指向了南边:“启明星闪烁,姑娘若是不知何往,不如去南边看看。” 李青妙顺着道长所指的方向看去,眼中只有山间枝繁叶茂,青葱翠绿的树木和缭绕树木的厚重云雾。 道长捋了捋自己的髯须,仰头大笑:“千帆历尽彩云归。” 山间回荡着道长的笑声和谶言,久久不散。 李青妙闻言心中困顿,不知其所以然,转身正要问个明白,身后早已空无一人,哪还有什么道长。 李青妙心下愕然,觉得玄妙,恍然大悟,只觉是神明显灵,心中敬畏不已,朝空无一人的道观门口又行了一礼:“谢过道长。 心中烦闷消散,李青妙下山回了客栈,刚踏入客栈厢房,就感受到了微风扑面而来,抬眼往里望去,只见房中窗户大开。 李青妙心中大惊,脑海疑虑蹦出,她这是离开之时忘了关上窗户还是不小心住进了黑店,遭了贼。 她想起她昨日睹物思人时,拿出了柳昭的日录阅读,离开时它还安置在桌上,未来得及收起来。 她有些无措,心中惶恐不安,这本日录是她离开柳家时带走的,唯一属于柳昭的东西,若是不慎弄丢了,她又该如何是好。 这样想着,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桌子旁。 只见日录打开着,静静地躺在桌上,李青妙悬着的心落了下来,拿起日录一瞧,打开的那页开头赫然写着“东皋城公孙家公孙延”九个大字。 是柳昭调查记录的公孙家。 众所周知,东皋城公孙家是举世闻名的打造神兵利器的世家,而日录上,记录了不为人知的事——公孙家现任家主公孙延对地质和丹药都有所涉猎,尤其是分辨矿山的本领,更是一绝。 想来公孙家能有今日成就,多亏了公孙延的半生努力。 倘若她家没有没落,或许她家也能像公孙家那样举世闻名吧。 李青妙心中感慨万分,不禁想起自己十七岁那年,家里忽然传来的噩耗——支撑她李家的丹砂矿山,养了几代人,在她爹这一代,见底了。 她还记得那年,此事一出,她爹听闻南边丹砂矿山的消息,连忙动身去了南方,但是寻了数月,却没能寻到新的丹砂矿山。 她爹失落地回了家,可时间不会凝滞,她家那些丹砂订单交货的日子也不会推后。 时间一点点过去,交货的日子迫在眉睫。 她爹没法办法,只能选择去别家购买丹砂交货。 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售卖丹砂的商家听到了她家丹砂矿山见底的消息,纷纷就地起价,高价抛售丹砂。 她爹为了交货,用光了家中积攒多年的积蓄,才勉强补齐。 可买家却在验货时,以丹砂品质参差不齐为由退了货。 生意未成,丹砂一时全都堆积在了家中,她爹焦头烂额,一病不起。 没多久,她爹就离开了人世,而她娘为了处理家中积压的丹砂,费劲心力,终是在处理完家中所有丹砂的那一刻,病倒了。 那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须臾之间,痛失双亲,家破人亡。 若是柳昭没有出现,她怕是要随着家人,一起离开这个世间了。 忽的,李青妙好像听见了柳昭和她自己稚嫩的声音。 “我有三愿,一愿百姓安居乐业,二愿丹砂遍天下……” “……若我是个男儿郎,我定会走遍天下,让家里的丹砂人人都用上。” 是她往昔的豪言壮志,是她与他未能完成的心愿。 柳昭温柔干净的声音在这一刻与自己过去童稚的声音重叠。 李青妙看着日录上写着的公孙家,公孙家所在的东皋城恰好就在东都城的南边。 今早偶遇的道长,亦是给了向南而行的谶言。 或许,南边真的有奇遇在等着她。 可是她有些犹豫,她放不下柳昭,亦不舍离开这片有柳昭回忆的地方。 她抬头看向窗外,日暮西斜,阳光洒落在世间,本来飒飒作响的大树在这一刻忽然停止了动作,恍若时间静止。 是轻拂的微风停了。 “风停了。” 李青妙轻声呢喃,脸上有温热划过,泪水如洪水决堤奔涌而出,积压了近半月的情绪在这一刻尽数爬上了心头。 李青妙看着静止的树,好似柳昭在同她告别,只觉恍若隔世,在这一刻,她终于体会到了与柳昭永久分别了的痛苦,红着鼻头掩面痛哭,将这些天所有的伤心,委屈,痛苦一并哭了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后面哭得累了,趴在桌上睡了一宿。 一觉睡醒,她只觉灵台清明,她的心中只剩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她笃定了南下寻丹砂矿山,完成柳昭遗愿,实现自己心愿的决定。 既然决定了要南下寻她爹那年没能寻到的矿山,凭她一人的本事怕是不行,若是能请公孙家的公孙延出手相助,想必能事半功倍。 李青妙做了个决定,决定先去东皋城找公孙延,意随心生,心随意动,她捯饬了一下自己,动身去了东皋城。 东皋城与东都城相距甚远,她走走停停用了半月才踏进东皋城。 都说东皋城的百姓最是热情好客,李青妙初来乍到就感受到了东皋城的热情。 东皋城街上多高楼,一入城就能看见街道两边各种店铺字号鳞次栉比,街上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路上各种车轿骡马忙碌不停,街市行人,熙熙攘攘,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备。 初夏的东皋城热气扑鼻,比东都城要热上几分,行人皆拿着便面不时轻扇,与东都城真是天壤之别。 东都城向来讲究礼教,城中百姓处处约束着自己,她这还是第一次从东皋城这副安居乐业图中体会到自由。 “我看娘子面生,娘子这是第一次来我们东皋?”一个拿着便面扇风,穿得雍容华贵的妇人突然凑上前来搭话。 李青妙警惕地看着突然搭话的妇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娘子怕我?”妇人见李青妙紧绷着盯着自己,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一个安全距离,“娘子莫怕,咱东皋安全得很,你第一次来可要记住了啊,千万别去桃花街上的福来客栈,那地方专宰你们这些生面孔,那儿的东西,又贵又难吃。” “我在这住了这么久,就杏花街那家客栈最是良心。”路过的看着也像外乡人的行人听了,也跟着点了点头,凑上过来补充,“诶,娘子来这做什么?” 李青妙被这些自来熟的热心人热情地害羞了起来,红着脸轻声应道:“我来寻人。” “谁啊?”妇人闻声开口,“说来听听,东皋城的人我都认识。” 李青妙大喜:“公孙家的公孙延现下住在何处,娘子可知晓?” 这下两人都沉默了,面露难色,面面相觑地看了眼对方:“娘子来的不巧,公孙前家主公孙延辞世多年了。” 李青妙有些失落,自己的运气真是差得出奇,竟然出师不利。 她叹了口气,心有不甘,虽然公孙延辞世了,但是她想赌一把,倘若公孙家下一任家主也学会了这些本事…… “我还是想问问,公孙家在何处?” “公孙家现任家主脾气古怪得很,娘子确定还要去?” 李青妙郑重地点了点头。 妇人抬手指向杏花街:“ 3. 第 3 章 《夫人她一心事业》全本免费阅读 天刚破晓,淡青色的天空还镶嵌着几颗稀落的残星,客栈外这时却不时传来不小的动静,扰得本就浅眠的李青妙一夜未睡。 待到天明,李青妙顶着一脸疲态,强撑着精神去退了房,今日是她同公孙也约好的启程的日子。 一出客栈,李青妙就感受到空气中的微凉,清透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也不见暖,她移开寻到早日暖阳的目光,移至与大地平视,就看到街上不知何时多了两排训练有素的家丁,这下她了然了半夜的动静从何而来。 沿着家丁长队往上走去,家丁长队尽头,一辆豪华大马车出现在了公孙家门口。 李青妙被这阵仗震惊住了,梗着脖子站在离马车数丈远,久久不敢靠近。 “上车。”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只青葱玉手掀开了帷裳,公孙也一身青色长袍,翠色玉冠高戴,一只脚穿着白色翘头履踩在车辕,探出头来,朝李青妙大喊。 微风拂过公孙也的长袍,更显得其行为不拘小节,微光照在她的身上,更显其明媚灿烂,玉树临风。 李青妙看了眼那看不见尽头的家仆长队,背着包袱,硬着头皮走到马车旁,轻声对公孙也问了一句:“阁下这是搬家?” “你真幽默。”公孙也捧腹大笑,显然没把李青妙的话放在心上,像是忽然抓住了什么奇怪的重点,话锋一转,“李娘子怎么唤得如此生分,此后我们可是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我复姓公孙单名也字知异,你以后同街坊邻居一样唤我一声知异吧。” “公孙郎君,我们此行南下路途艰辛,这么多人恐怕太过招摇。”李青妙虽然还是疑心公孙也的性别,却终究还是决定唤她一声郎君,她抬眸又看了眼那车身后的大队伍,一想到沿途半条街的仆从都是公孙也这次出行所带,只觉不寒而栗。 书上所记载的南方可是瘴疠之地,丛山峻岭,山间多匪,那么多未知数,这么多人,若是有去无回,又该有多少家庭支离破碎。 早就知晓公孙也从小娇生惯养,但这也是她第一次知道有人远行,可以跟半条街的尾巴…… 被公孙家的家财万贯的财力富裕到了。 她和柳昭成婚之后在柳家生活虽然富足,沾了柳昭的光去过好些盛大的宴会,见过不少世面,可就连踏青出行的时候都没有过这么大阵仗,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这等场面。 公孙也挠了挠头,思考了一下:“那这样,留两个车夫驾车,其余仆从遣回。李娘子,你怎么看?” “如此甚好。”李青妙点了点头,认可了公孙也的安排。 公孙也摆手让管家张伯把半条街的家仆安排回了公孙大宅,请李青妙上了马车。 马夫带着两人扬长而去,她们的南下寻丹砂矿石旅途就此开启,东皋城在她们身后越来越渺小。 根据她阿爹所指奔赴南方的路上才发现,时隔多年,留下的线索早与现实有了天差地别,她们因线索指向的错误绕了不少路。 今年的天气波谲云诡,还未到夏至,她们已经在路上因为暴雨停留了数次。 李青妙和公孙也又一次因为暴雨停留在了茶摊避雨。 “连绵多雨,苗都淹了半亩地了,年底的税收该拿什么抵啊?”一个带着斗笠,穿着带着补丁的棕色短褐和麻布短裤,手拿锄头的农人看了眼茶棚外毫不留情砸在大地的暴雨,叹了口气,欲哭无泪。 “害,谁家不是呢。”另一个躲雨的柴夫也跟着叹了口气。 李青妙闻声有些动容,她想起柳昭的叹息。 “倘若我身体无恙,必不用像现在这般空有一腔热血,只能羡慕堂兄可以官至高位为国为民。” 柳昭至死都带了遗憾。 如今社会动荡,百姓生活艰苦,柳昭若是也在此处,见到此情此景,恐怕也不会忍心视而不见。 念及此,李青妙决定拿出自己的钱财去救济他们,掏出自己的荷包才发现自己也只剩下了十个铜板。 原来大家都一样,过得都挺窘迫的。 李青妙的目光移向了坐在自己面前的公孙也,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公孙也并没有传闻中说得那么难相处,相反,她发现公孙也这人其实还挺好的。 “李娘子,又善心大发了?”公孙也对上了李青妙黝黑的双眸,不为所动,“世上穷苦人这么多,你这般施舍,只会助长不良风气,当今世道,他们可不会感激你。” 李青妙抿了抿唇,垂下了双眸:“可这可以解人一时之难。” “世间困苦人这么多,你又能解得了几个人的愁呢?”公孙也虽然不认同李青妙的想法,但是最后还是从钱袋子里拿了二两银子放在桌上,“算我借你的啊。” “能帮一个是一个。”李青妙看公孙也嘴上一套动作上却又是另一套,轻轻笑了,接过银子道谢,“多谢郎君,会还你的。” 李青妙走过去将手中的银子给了那俩人一人一两:“今年收成不好,大爷收下吧,应应急。” “哎哟,无功不受禄,这可使不得。”农夫将银子推回给李青妙,连连摆手。 李青妙又将银子塞进了农夫的手里:“我有一些事想要问一下大爷,你就当这是报酬。” “你问吧。”农夫和柴夫拿着银子像烫手的山芋,有些无措。 李青妙思索了一下:“早就听闻南方有山,山上有矿石,石红发亮,两位可知此山在何处?” “你说的是丹砂矿山吧,这个消息是从沅陵城传出来的,不过至今也还没有人知晓切确的位置,是真是假也无人可知,娘子可以到那儿再打探一下虚实。”柴夫看了眼农夫忽然想到了什么,敲了下脑袋回道。 “多谢。”李青妙连声道谢,“还有我想问一下,南方哪处有牛髓产出?” 农夫指了一个方向:“这个娘子倒是可以去沅江城旁的支江瞅瞅。” 雨势渐停,两人见状匆匆辞别离去,前脚刚离开茶摊,后脚又纷纷折了回来。 “忘记和娘子说了,今年收成不好,附近大山寨的山匪都下山了,他们最喜欢打着劫富济贫的名号行不轨之事,尤其是离这茶摊最近的山头的山匪,明明是个女娘寨主,行事却比男人还心狠手辣,娘子人美心善,路上可要小心了。” “多谢二位。”李青妙福身道谢目送两人再次离去后,回到了公孙也桌边,她刚坐下就听见公孙也抛出疑问。 “要绕路去沅江城?” 李青妙点 4. 第 4 章 《夫人她一心事业》全本免费阅读 乌云遮天蔽日,林间风声簌簌,雨过天晴的土地泥泞不堪,四个人迎着风在林间穿梭,风带着湿润拂过李青妙的双颊,泥土溅起落在裙摆。 她不顾一切地拉着公孙也朝着未知奔去,然而四个人里头有着两个常年养尊处优的富贵人家,又怎么能跑得过在这片地方土生土长的山匪呢。 “有人追上来了。”就在此刻,棕衣马夫听到身后刀砍树枝落的声音,停下了脚步,面容严肃,向公孙也请命去引开身后的人。 李青妙心里慌乱了起来,正着盘算下一步该作何计划,下一秒就被一股力量拉停了脚步,她回头看向拉住她的公孙也。 只见公孙也停下了脚步,喘着粗气转身看向说话的棕衣马夫,眼神飘忽,神色复杂。 这是李青妙平生第一次看见公孙也流露出这种情绪,有些落寞,又有些孤寂,犹如落叶离树,竟让她品出了一丝不舍之情。 公孙也抿了抿唇,刚刚张开的嘴又迅速闭紧。 他似是陷入了难以抉择的两难之地,目光落到棕衣马夫这张熟悉又被时间蹉跎了的脸上,不禁想起了这么多年他们对他的照拂。 这是他父亲生时培养的马夫,与其说是马夫,不如说是父亲培养出来护他的死士。 父亲辞世的突然,留下的东西不多,这两位马夫虽是死士,但可以说是同张伯一样,从小伴着他长大的,也算是他的半个亲人了。 这么多年若是没有这两位与他同行,他怕是要早早死在公孙大宅的明争暗斗中了。 他的思绪渐离,还没开口下命令,就看见马夫义无反顾地朝着他们奔逃的反方向跑去。 短暂的停留已经错过了逃命的最好时机,李青妙眼尖地看见了远处追上来的仨俩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的身影,心急地拉了拉公孙也却没能拉动。 “快走。”情况紧急,李青妙着急地打断公孙也的思绪,再顾不上太多,拖着公孙也再次追着茶摊摊主跑去。 公孙也被棕衣马夫方才的举动影响,整个人都不在状态,人被李青妙拖着跑,魂却不知飘到了何处。 这一恍惚竟让公孙也连脚下的树枝都没注意。 公孙也被树枝绊得踉跄了一下,生生跪在了地上,膝盖在地上重重擦过,还没来得及感受疼痛,下一秒又被李青妙拽起来继续疾跑。 潮湿的泥土上印下一个又一个深深浅浅凌乱的脚印,大概是马夫的计策起了作用,寻来的山匪被甩在身后,再望不见他们的身影。 然而不幸的事接踵而至,她们甚至连茶摊摊主的衣角都没见着半分,不熟悉地形的李青妙没注意脚下已是一个小山丘的尽头,踩着空气,带着公孙也一起滚下了下去。 地上潮湿的泥土染黄了李青妙的白衣素缟,山坡上的锋利的石子刮破了她的皮肤,她吃痛了一声,下一秒就眼疾手快地将公孙也这个被她误拉下山的人一把捞进怀里。 俩人就这样狼狈地一起滚下了山坡,在地上滚成了泥人,盘住长发的木簪也被甩到一旁,两人瞬间都发髻散落,一身狼藉。 马夫甚至没来得及拉住她俩,见状正要下来搭救,身后却再次传来山匪的声音。 被山丘下的灌木隐隐遮住的俩人躲过了山匪的注意,然而暴露在外的马夫却没有这么好运。 山匪看见到马夫,趁其不备,冲上去就是一脚,直接将马夫踢翻在地。 马夫在地上滚了一圈,赤手空拳正要奋起反抗,可山间为非作歹的山匪又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大善人,马夫甚至还没动手就被山匪手起刀落就夺走了性命。 铁锈味率先涌入李青妙地鼻腔,鲜血溅到了她的脸上,溅到了她的身上,染红了她的衣裳,也染红了她的眼。 她哪见过这般场面啊。 李青妙忍住了胃里翻涌的冲动,紧张得咽了咽口水,眨了眨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躺在身边没有生息的灰衣马夫,害怕得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公孙也的双眼,护住了怀中的人,独自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噩梦,第一次对草芥人命四个字有了具象化。 她蜷着身子,贴着灌木,怀里紧紧地护着公孙也,忍住呼吸,无助地只能祈求着千万不要注意到她们。 然天不遂人愿,残留在树上的露珠滑落,滴在了李青妙身上,山匪注意到了细枝末节,发现了她们,不紧不慢地朝她们走去。 李青妙余光瞧见山匪越来越近,六神无主起来,现在站起来逃跑无疑是送死,可她也想不出其他办法。 只能蹲在这等死了吗? 她吃痛了一下,发现怀里的公孙也紧张地掐了下自己,刚低头看了他一眼,就听见不远处传来闷哼一声。 不知从何处起了一阵风,吹落了树枝,正好砸中了走来的山匪,山匪被砸晕在了地上,摔了个四脚八叉。 这是……得救了。 李青妙看到倒下的山匪,长舒了一口气,放开了怀里的公孙也,瘫坐在地上,眼泪险些夺眶。 差一点,就差一点,差一点就命丧黄泉了。 公孙也环顾了一下这一片狼藉的四周,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翻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眼睛湿润,颤着声说了句:“好险。” 话音落地,周围万籁俱寂,只余一片萧瑟,树叶相撞,水落滴答。 公孙也听着周围再无人烟,站起身正要探寻出路,就看见周围躺了两个人,一种无力感从心底爬上心头。 他长居于红墙绿瓦之内,身边环伺着阴谋诡计,可这却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人生命的脆弱。 一地的猩红同泥土、雨水混为一体,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心里只余无助。 “什么人搁那站着!” 一声陌生的低吼引起了她们的注意,李青妙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一身山匪装扮的人手指着公孙也,正极速朝她们奔去。 李青妙匆忙起身,刚拉住公孙也,还没来得及跑路就被那山匪拦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