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楼里的小伙计她每天都想跑路》 1. 无骨 《鬼怪楼里的小伙计她每天都想跑路》全本免费阅读 天边响起一声闷雷,东无骨猛地惊醒。雨来的急,天稍微暗沉下来,客人们便回家了,她收拾好果盘茶水,方才正趴在桌子上撑着脑袋小憩。东无骨揉揉眼睛,捶了捶腿,戏台后边隐隐约约传来玉器宝珠相碰的清脆声响,想来是夷珠正在收拾行头。 夷珠是这间戏院唯一的伶人,唱着童生写的戏本子,偶尔也会唱些客人们喜欢的曲儿。她生的一副不落世俗的相貌,尤其是唱演到情深处,那泪珠儿从杏眼垂落,更是我见犹怜。 东无骨是这间戏院打杂跑腿的,给客人端茶送水,有时候客人听的兴起,瞧她机灵,也会随手给些赏钱——自然是比不了夷珠拿的,但聊胜于无。她的老板、这家戏院的主子,是个门口路过一只鸡,也得拔下几根毛的抠门老妖怪,这些年克扣她的赏钱,记下的账本怕是有两丈高,她那微薄的月钱还不足以还欠他的债。 东无骨撑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当初是如何欠了巨债走不了的。 她是童生捡回来的,刚断气魂魄鲜嫩着,童生不知道用了什么给她造了个身子,魂魄束身后,除了没有心跳外,她便与常人无异。 童生说,这叫往生者,哼,行尸走肉罢了。 童生是这间戏院的老板,管着她的饭碗,他是一位妙笔墨客,能写出让客人通感共鸣的戏本子来。而客人的茶水钱并不足以支撑起他日常奢靡的挥霍,童老板做着另一个邪门的生意——为客人编撰梦境。将香点燃后,客人吸入香雾,便可由她将魂魄引入梦中世界。香也分为两种,一种“来日梦”,客人会在梦中实现所有求而不得的欲望,另一种则是“溯魂香”,是过往的重现。有些客人执着于“如果”,时常悔恨当时的选择,所以求梦溯回。可惜的是,即便是重来一次,客人入梦后忘却一切,仍然做出一模一样的选择,一步步走到相同的结局,只是梦醒后多一些怅然罢了。 后院传来一阵阵香味,东无骨深嗅一口,转头大声问:“夷珠,你今天炖的什么呀?” 戏台后边传来夷珠的回应:“天冷了,我炖点酱肉青菜粥,”说着,香影从后台转出来,“等月昔回来吃。” 夷珠换下唱戏时的华丽金丝锦袍,只穿着一身单薄的层叠堆砌裙衫,裙摆随走动,浪花似的荡起,东无骨瞧着突然就想起“步步生莲”来。 只恨童生随便给她找的身子,身子骨瘦削不说,模样也是平平无奇。她摸摸脸蛋儿,叹了一口气,也不是没抗议过,她想着若是相貌生的好,便不用风里来雨里去地谋生计,只在台上唱曲儿讨赏,温饱不愁还有富余。可童生不许,他说只有无心之人才唱的了戏。 夷珠被人挖了心肝,是字面意思的“无心之人”,童生那个老妖怪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让夷珠也成了游离在尘世之外的往生者。东无骨曾问起夷珠是如何失了心肝的,夷珠说不记得,应是和她一样,忘了前尘旧怨。 雨渐渐大了起来,夷珠去后院忙活。雨声缠绵,东无骨听得有些昏昏欲睡,强打起精神,又觉着百无聊赖,空荡荡的大堂有些幽冷,客人走光以后,这间院子可确实没“人气”了。 东无骨抬头瞄了一眼二楼,房门纹丝不动。偷偷端起紫砂壶斟了一杯茶,茶水顺滑入口,她只觉着整个胸腔都茗香四溢,鼻息之间都能闻到清淡的花茶香气,回味竟极淡的果酒香。童生怪会享受的,给客人的茶已经是十分名贵了,他自己入口的更是一金难求。 偶尔,童生缺钱了也会接一些驱魔做法的差事,遣她去跑腿。她贴上易容咒化身老道士,学着志怪小说上看来的招式,胡言乱语疯疯癫癫闹一通就拿钱走人。 有些人家是心病,有些人家可是实打实地闹鬼。她是个往生者,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自然能看见那些因怨恨而游荡人间的魂魄。 童生给了她一只桃木剑,让她洒上鸡血,遇见厉鬼就砍了,对付不了的,就贴上隐身咒跑——这也是她极力想要赚钱还债跑路的原因,她是死人没错,可遇着对付不了的妖怪,那可是要魂飞魄散的! 为了保命,几年前她捡回来的一个小鬼,替她分担了不少卖命的活计。 东无骨想起月昔刚醒过来的样子,瘦弱的像个小猴子,穿着一身破烂的旧衣裳,她正想扒了那身破衣裳,换身新的,小猴子却突然惊醒过来,一把打开她的手,捂 2. 画 《鬼怪楼里的小伙计她每天都想跑路》全本免费阅读 “酱肉青菜粥来咯——”夷珠端着热气腾腾的砂锅从后院走出来,此时大门突然被推开,一身蓑衣斗笠的月昔进门来,手里提着还淌水的蛇皮口袋。 东无骨看着月昔关上门,麻利地褪下蓑衣斗笠,将蛇皮口袋随手仍在桌上。看到夷珠端上桌还冒着热气的砂锅顿时两眼放光:“今儿又是什么好吃的?” 噫,细胳膊细腿儿的,还是个小猴子。东无骨“啧啧”两声摇摇头。 月昔没注意到东无骨的神情,一边搓手一边笑道:“粥好呀!暖身子!” 二楼传来开门声,而后是拖沓懒散的脚步声。东无骨不用抬头也知道,是童生醒了。童生一身黑青长衫,缓缓走下来,仔细一瞧长衫上暗纹繁复,银丝金线流光溢彩,瞧着价值不菲,他长发懒懒束起,斜斜的挽着一只青玉长簪,仿佛午睡方起,困意未消。虽说童生是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可那张脸青嫩着,此时长发随意束着,脸上带着朦胧睡意,又是一副懒懒散散的神情,活脱脱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少年郎。 “童叔也下来了,正巧了,”夷珠招呼着,转身又进了后院拿了几碟小菜,“趁热吃,喝凉粥可伤身呢。” 月昔“噗嗤”一笑:“可伤不到阎王爷那里。” 夷珠听完也笑了,轻轻敲了一下月昔的额头:“你这小丫头嘴皮可真利索,跟着阿骨学的,”说着,又敲了一下正仰头喝粥的东无骨,“这个嘴皮子更厉害。” “哎哟!”东无骨嘴里吸溜着粥,含糊地叫了一声。 童生坐在桌前,也不动筷,瞧着她们仨吃了一阵子,问月昔:“活做完了?” 月昔闻声咽下一口粥,答:“在包里呢,白姜的陈王托我带一幅画给您。” 童生起身拿起淋水的蛇皮袋子,抖了抖雨水才将包打开。拿出戏本子翻了几眼,随手仍在桌上。 “这回的故事不好么?”东无骨瞧着被童生仍在一边的戏本子。将客人引入梦中,梦中的情景会一五一十地记录在空白的戏本子上,这便是这间戏院有着源源不断的新故事的原因,童生的“妙笔”也正出自于此。 “俗气。”童生淡淡道,又拿出一幅画卷,徐徐展开。 东无骨悄悄翻了个白眼,童生的品味刁钻,他要的故事一定是“缠绵动人、超越生死,让客人听了能有似真似幻、亦梦亦醒之感”。 突然间,画卷中传来一阵凄厉的嘶鸣,桌前三人闻声顿住,向童生那边望去。只见薄薄的一层画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透过画纸不住地挣扎,纸面不断产生凸起,像一层密不透风的油膜,将里面的东西封锁着。 “这是封了什么东西在里边?”夷珠探头看。 童生瞧着画卷,是一幅花鸟图,与平常栩栩如生的画卷不同的是,这幅画里的鸟确实是活物,还是只成精了的活物,此时正不断变换着,一会儿化成金雀用锋利的尖爪撕扯着画卷,一会儿又化成一个美人不断地哭求画外的人放过她。 东无骨三人都凑了上来,显然是第一次瞧见此种奇观。 正瞧着,画卷底部突然燃烧起来,东无骨吓了一跳,随手找了方才没喝完的茶水泼上去,发现没什么作用。 “这画纸...怎么像是皮制的啊...”月昔小声说。 一时间谁也没做声,更不知道白姜的陈王送这幅画是何用意。 火烧的越旺,画中的哭叫声也越发凄厉。东无骨忍不住问:“童叔,这妖怪是犯了什么大罪?”美人儿的哭喊实在惹人可怜。 童生听闻瞥了东无骨一眼:“这只鸟精化形不久,在白姜边境的山林作恶,吃了不少附近的人家。” 东无骨听完吐了吐舌头,原来是只坏鸟啊。 画卷燃烧殆尽,画中凄厉的哭喊渐渐消失,只余一缕若有若无的白烟从灰烬中萦绕而出,很快就消散了 3. 白姜 《鬼怪楼里的小伙计她每天都想跑路》全本免费阅读 难得清闲,三人闲聊起来。 “月昔去的是白姜王宫么?”东无骨问。 月昔点点头:“陈王住的宫殿很大很漂亮!” 脑中回忆起碧瓦金屋和雕梁画栋,院子里种的不是名贵的花草,是银杏树,此时没到银杏黄的季节,几棵树郁郁葱葱的。 东无骨压低了声音:“你没有讨点好处么?” 那可是住在王宫里的人诶!比过往的达官显贵还要富有!这可是捞油水的好机会。 月昔显然懵懵懂懂的:“什么好处?” 东无骨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月昔一眼,又叹了口气,也是,月昔不比她,背了一大笔债,比如刚才那碗价值八两黄金的茶——好多债都是这么稀里糊涂欠下来的,东无骨有时候想,童生是使唤她习惯了,故意不让她走。 “那个陈王是什么样的?好说话么?”东无骨心想着先探探情况,说不定以后还去白姜王宫呢。 戏院处于繁华之地,来往的客人也是四通八达,夷珠唱完半场休息的时候,客人们也会吃着茶点闲聊。白姜的陈王算是她经常听见的名字,只是大部分客人对于这位陈王都有些讳深莫测。 陈王的经历很是传奇,作为白姜的质子,蛰伏白姜九年,一朝囚蛇为龙,吞并白姜。 东无骨在脑中算了下,白姜政变距今一百六十多年了,坊间有传闻说陈王在白姜王宫搞什么炼丹修仙,可一百多岁——怎么着也是个老头子了。 “看起来很年轻啊。”月昔脑中翻起回忆。 她在外间的宫殿等候,里边正有人在请示,她隐隐听见有人说什么“玉公主诞辰”、“要不要封号”、“王后”,片刻后,里间传来男人的轻笑:“人还没回来,立什么封号。”声音清越,不像是耄耋之年。 等里边人说完话,宫人请她进去。她偷偷打量了一下环境,偌大的里间陈设很淡雅,一道宽大的点翠白玉兰屏风隔绝了一半空间,陈王施施然从屏风后绕出来。 月昔瞧了一眼,又别开了,好奇怪的人。 男人衣衫半敞,露出精瘦的胸膛,长发未束,懒散地披在肩上。作为男人,生的有些太过漂亮了。 月昔看到男人的第一眼,想的是这人的相貌和夷珠比竟也能平分秋色。 男生女相,桃花眼半眯起来,有点像童生午睡才起,半睁不睁的样子,那眼波本应该是勾人的,整张脸都是勾人的,但眼神又过分清明,好似谁都没放在眼里,万千人间、山川云水,好似都不值得他看上一眼。 男人走到她跟前,仔细地看了她几眼,似在思量什么,许久,又叹了口气,似乎很是失望。 “最近作了一些画,给童生瞧瞧。”男人坐在榻上说,宫人拿了一副画卷给她。 月昔接过,也没打开瞧,听男人的语气,似乎跟童生是旧识。又听男人说:“白姜有些小玩意,机关小鸟、琉璃灯什么的...唔,酸枣糕也挺好吃的,拿回去给小伙伴们尝尝。” 机关小鸟和琉璃灯她没要,都不是小孩子了,正儿八经算算,东无骨都算是百岁“老人”,夷珠的年纪更大。别的吃食陈王也送了许多,月昔只要了些水晶酸枣糕,她心里觉着陈王是“奇怪的人”,坊间还有传言他在炼丹求仙,他给的东西她不敢要。 临走时,陈王又把她刚收来的戏本子翻来覆去看了几眼,让她给童生传话,下次来白姜时带上几本,他要研究研究。 戏本子有什么好研究的?陈王平日里也闲的要看戏本子打发时间么?月昔心想。 半路上她先吃了几块酸枣糕,确认没有怪异之处,才没在半道上把那油纸包的糕点给扔了。 想了想方才东无骨的话,她似乎该要一些金银珠宝?可是她要银钱干什么呢?东无骨是因为欠了童生太多债,所以留在这里打工跑腿还钱的,她呢? “我又没有欠债,我留着这里是为什么?”月昔喃喃问。 东无骨手一抖,绝对不能告诉她,自己是为了保命才捡她回来帮忙跑腿的,当然,童生对多一个伙计帮忙跑腿完全没意见,月昔还没提过要工钱呢。 东无骨站起身拍了拍月昔的肩膀,胡诌道:“你身上的怨气太重 4. 狐仙 《鬼怪楼里的小伙计她每天都想跑路》全本免费阅读 “仙师驾临寒舍,小人不胜欣荣。” 眼前的中年男子满面红光,春风得意,半点不像拜帖中所写,是住在闹鬼的宅子里担心受怕、日夜不安的样子。拜帖中写道,张府大夫人的院中,半夜总有婴孩啼哭声传来,外边人传言是张有才上辈子犯下杀孽,所以接连取了十六房妾室也无所出。张有才不堪流言蜚语,所以不断请来道士高僧,想要除去府中作祟的妖邪。 百姓们平日里为着生计奔波,闲时取乐的时候极少,东家长西家短的也能唠上几天,张府有鬼的事情在邻城已经是满城风雨,闹了好一阵子。估摸着不想惊动上头更大的人物,这才着急忙慌地想要压下舆论。 张有才见到东无骨便大倒苦水,面上悲惨戚戚,眼神却时不时打量着月昔。月昔被张有才这么一瞧,浑身不自在,缩着身子往东无骨身后躲了躲。 东无骨也察觉到张有才那上下打量的眼神,瞧了一眼月昔稚嫩瘦削的身板,暗骂了一声为老不尊的玩意。 张有才娶了十六房小妾,大夫人卧病在床已有三五载,这十六房妾室平日里也闭门不出,自从被抬进张府便再不见人影。曾有这些妾室的亲朋好友前来闹事,乌泱泱地围在张府门口,张有才给了些碎银便打发走了。这些姑娘被卖到大户人家做妾室,想来从前在家的时候也过的苦日子。那些亲人哪里是来讨人的,分明是来讨钱的。 东无骨听闻那婴孩啼哭声总是从大夫人院中传来,便提出去大夫人院子瞧瞧,那管家略微思索了一阵子,冲下人使了个眼色,回头冲她一笑,便领着她往大夫人院子去。 东无骨进到院子里,闻到一股浓烈刺鼻的药味,这里的下人盯她盯的紧,恨不得在她身上戳个洞出来。 “先前也有仙人来瞧过,为此求符做法,都未见起色,一位高僧说大夫人气数已尽,也许这就是命数吧。”管家道。 下人进去通报了一声,便有丫鬟领着她进门。月昔怀中紧抱着东无骨给她的包裹,里边包着洒满鸡血的桃木剑,腥红浓稠的鸡血虽然难闻,但东无骨说那是个保命的玩意,她半点不敢撒手。方才又被那位奇怪的张大人打量了半天,这下更是神经紧绷,紧紧地跟着东无骨。 隔着层层帷幔,东无骨瞧见床榻上半躺着一位瘦削如枯柴的人,听见动静,里边人伸出一只手将纱幔撩开半截,露出青丝。 东无骨觉着奇怪,这露出的半截头发浓黑光泽,怎么看也不像是年近半百的人头上长出来的,便悄悄引出魂丝探入大夫人的心脉。这一探,竟发现大夫人的魂魄是残损的,一般来说即便是病入膏肓之人,魂力再弱也应该是完整的,她遇着过被妖邪缠身夺舍而魂魄有损的,多半已心智不全,哪能像这大夫人一般双目清明神色如常。 她正思索着,却听外边有人说了什么,管家进来催促道:“今日留不得仙人了,白姜王室请来的狐仙要到府中歇脚,小的怕冲撞了狐仙,还请仙人快些离去,他日我家大人亲自上门拜请。” 狐仙?东无骨暗自发笑,也不知道是哪门子野狐狸修炼成形招摇过市,听童生说如今也就只有月婪一脉飞升九重天,称得上一声“狐仙”,可月婪已经避世多年,必然不会出现在市井人间。 她隐隐觉得大夫人的这间院子藏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加之张有才和那管家实在古怪,不管那张有才是真心还是假意,若是真除去了鬼怪,亦或者拿捏了什么把柄,张有才给的比起那一箱子黄金只会多不会少。东无骨心底盘算了几番,拉着月昔走到一僻静角落,捏出两张符咒。 月昔凑过脑袋想瞧瞧是什么,只听“啪”一声,东无骨贴了一张符咒在她脑门上,她还没来得及呼痛,便觉着身子一轻,低头瞧见双脚缠绕着无数闪着暗光的细丝,这些细丝抬着她上到房顶,待她站稳后又消散了。 “这些是什么?”月 5. 捉鬼 《鬼怪楼里的小伙计她每天都想跑路》全本免费阅读 那人瞧着丰神俊朗,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一双凤眼笑弯弯的,叫人如沐春风。童生也生的一副朗朗少年样,听东无骨说比城外庙里的土地公还活得长,这人说不定也是个老神仙了。 那狐仙见月昔愣神,凑近了些,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瞧着狐仙凑近,月昔紧张地屏住呼吸,可转瞬之间那狐仙一把将月昔腰上的符咒给扯下来,“啪”的一声贴在她脑门上,那是方才她悄摸摸从脑门上拿下来的。 “这样稳妥些。”说罢,狐仙笑着扬长而去,这一巴掌把月昔拍的晕头转向,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撕下符咒,可那张符咒却像长在了她脑门上似的,怎么也扯不下来,月昔怕把符咒扯坏了暴露踪迹,一时间气的咬牙切齿,这阵子功夫,她已看不见那狐仙的身影,只得愤怒地跺跺脚转身回去了。 东无骨正闲着无聊打瞌睡呢,朦胧间看见远处暗沉的天际之间站着一个人,吓得她瞌睡一下子就醒了,再定眼一瞧,那人裹着黑袍,手拿长杖,不待她再看仔细些,那人又裹着一团云雾不见了。这时月昔吭哧吭哧地爬上房顶,她见月昔把符咒贴在脑门,不禁打趣道:“这是遇着鬼了?把符咒贴脑门上吓唬鬼的么?” 月昔一脸愤愤:“可别提了,遇着狐仙,把符咒拍到我脑门上,现在脑瓜子还痛着呢,”说着狠狠扯了扯脑门上的符咒,那符咒还是纹丝不动,月昔又不解气,气鼓鼓地说,“白白长得那么好看,怎么捉弄人呢,心肠歹毒着哩!” 东无骨听完随手一扯就将月昔脑门上的符咒扯了下来,那符咒瞬间在她手中燃成灰烬,月昔发出一声轻呼。那香灰顺着房檐飘到地面上,又从地面上消失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入地底。东无骨觉着有些古怪,刚想下去探一探,却听见了婴孩儿啼哭声,大夫人卧房的灯亮了起来,门口那两个丫鬟吓得紧紧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她拿出桃木剑,嘱咐月昔待在房顶上,有什么事情赶紧跑回去通知童生,这小鬼除了跑的利索也没什么别的用处了。 婴孩的啼哭声断断续续,间或传来些吮吸声,像是在吮吸母乳。 东无骨贴了隐身咒,小心地推开门,门口的两个丫鬟被推门声吓得尖叫了一声,随即晕了过去。 一进到大夫人的屋子里,东无骨便感觉到脚底下的魂魄躁动起来,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牵扯纠缠,眼下这间屋子变得越发诡异,她握紧了桃木剑,脑子里绷紧了一根弦,盘算着一有危险就拉着月昔翻墙跑。 “这都快一年了,这小子怎么还没长好骨头。” 东无骨听见里屋有动静,从半掩的门口往里张望,见张有才正站在大夫人床边说着话。 “大人、大人您就饶过小的吧...”大夫人的抽泣声夹杂着婴孩的吮吸声,显得尤为诡异。 张有才笑了笑,道:“我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害你呢,”说着,他伸手摸了摸大夫人的干瘦的脸,“你可是我孩儿的母亲呐——”,张有才声音温柔,可那大夫人不知怎的,吓得一个哆嗦。 张有才站起身,东无骨这才看清大夫人床边景象,只见两个浑身青紫的婴孩正趴在大夫人胸前吮吸,东无骨引出魂丝一探,果然,这两个婴孩体内的魂魄不仅残缺不全,更掺杂了许多零碎的残魂,应是从别处吸食而来。待那两个婴孩吃饱喝足,张有才将婴孩抱起来。而那大夫人已经瘫软在床榻上,面色已经青白,气若游丝。 屋里又有别的动静,东无骨循声望去,见管家从一道暗门后走出,接过张有才手中的一个婴孩。 “按老规矩,送到殷府,”末了张有才又嘱咐,“最近城中闹鬼传闻四起,这几日府中又有道士,做事小心些。” “是,小的明白,”那管家迟疑片刻,又问道,“十六房再过两个月就要显怀了,大人...” “啧,近日要请些道士来府中挡一挡外边的流言,那狐仙也不知为何提前入府,人多眼杂难以下手,殷府还催得紧......”张有才皱皱眉头,“若不是要堵住悠悠众口,谁会请那些满肚子油水的半仙道士,”说到此处张有才沉思片刻,“先将那东西弄掉,以免节外生枝。殷府催的急,近日再去乡下寻些有身孕的妇人,我去探探狐仙的口风,若是狐仙对这宝贝有兴趣...我们以后便只管仰仗狐仙大人,再也不必被殷府左右。” 这两人说完话,管家便自暗门离开。张有才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香炉来,将那婴孩的眉心戳破,往香炉里滴了一滴血,霎时一缕青蓝色的轻烟飘出,张有才张开大嘴,将青烟咽下,面上露出餍足的表情。婴孩因为疼痛不住啼哭,可瞧着青白不紫的,哭起来更为可怖。 东无骨瞧着觉得不对劲,这张有才怎么像是在吸食 6. 再来一单 《鬼怪楼里的小伙计她每天都想跑路》全本免费阅读 张有才意识到眼前老道士来头不小,立即变了脸色,哆哆嗦嗦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东无骨揭下腰上的易容符咒,变幻出原本的模样,嬉笑着答道:“我?我不是你请来的道士么?” 那块自香炉中取出来的煤炭似的东西,正被她引出的魂丝缠绕着,东无骨将那东西递到张有才跟前,问道:“张大人,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张有才混迹官场多年,也算是个人精,眼见着形势不好,冲着管家使了个眼色,转头立即跪下磕头,道:“大仙饶命!大仙饶命!小人全是被殷老太指使的,她才是幕后主谋啊!” “仙人!”身后,那大夫人强撑着坐起身来,“张有才豢养少女为其生子,每胎都以女子的精血喂养,待足月之后,便吸食魂魄助其延年益寿返老还童,”大夫人地声音已是极为虚弱,靠在雕花的床头,“我本是清贫人家的姑娘,为着二两银子的月钱来到张府做丫鬟,谁知道竟然稀里糊涂地做了大夫人,”说到此处,女子伏在床头轻声啜泣起来,“只怕这府中地下,全是少女孩童的冤魂枯骨!” “大仙!”张有才又磕了几个响头,“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也是受殷老太的指使,只要大仙将那殷老太绳之以法,小的绝不再干这害人的勾当!” 殷老太?东无骨脑子转了好几转也没想起来有这号人物,不经意间抬眼一瞧,只见房顶被人揭开了一个小口,月昔的小脸儿正拼命地往里探,正冲着她挤眉弄眼,似乎十分着急。东无骨顺着月昔的眼神望去,只见管家提着一桶浓黑的液体直冲进来,一口气泼在她身上。 东无骨躲闪不及,那香炉取出的黑块上被淋了个满满当当。 狗血?东无骨只闻见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那黑块瞬时散做一团浓厚的黑雾,隐约间有婴孩啼哭声响起,初时自黑雾中传来,而后是地底,再然后,便是四面八方。 “啊啊——”床榻上的女人受了惊吓,尖叫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下床,冲出房门向外跑去,东无骨想伸手阻拦,无数魂魄却从地底鱼贯而出,重重纠缠在她身上。而张有才和管家已经从暗门逃走,无影无踪。 东无骨的四肢已是动弹不得,地底的游魂源源不断地往她身上纠缠而来,盘旋缠绕,似一座大山压在她的脊背上,她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月昔此时吱呀乱叫着从大门冲上来,捡起撒了鸡血的桃木剑胡乱挥舞,砍去东无骨身上的几只野鬼后,东无骨顺势接过桃木剑,拿出符咒贴在剑身上,木剑瞬时燃起,强烈的灼烧使得那些孤魂野鬼发出刺耳的惊泣。趁着这会功夫,东无骨拉着月昔跑出房门,只见门口的两个丫头已经面色青白毫无生息,而那个误做了大夫人的丫鬟卧倒在院门前,手还搭在门槛上,却已经没了动静,看起来生魂已被吞噬。她抬眼望去,只见院中自地底而起的浓雾已将整个宅院层层笼罩,宛如黑云压天。 剩下的符咒根本不足以抵挡如此多带着冲天怨气的恶魂,眼下走投无路,东无骨将符咒统统贴在月昔身上,如一层无形的铁甲,恶魂无法靠近。 “你先跑出去,让童叔来救我!”东无骨说罢,心一横,一把将月昔推出院子,取出桃木剑将掌心割破,用鲜血淋满剑身。黑雾中涌现出一个个孩童如死灰般的面容,却在沾上桃木剑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童生不知道用什么给她造的身子,她在无意间发现自己身上的血液让魂魄不敢靠近,告诉童生后,他却不让她用这个法子,因为并不是所有恶鬼都畏惧她的血液。等她细问到底拿什么东西做她的身子时,童生又绕过了这个话头。 眼下游魂怨灵太多,即便是烧了一些也是杯水车薪。那些黑雾裹着残魂怨魄前仆后继地冲着剑身而来,跟拔河似的,要将桃木剑吞没。 “啪!”一声,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桃木剑应声而断,童生刻在剑身上的咒术也随即失效。无数残魂怨魄直扑过来。退无可退,她引出魂丝紧紧缠绕在身上,紧闭双眼等待着恶鬼撕咬,四周恶灵的嘶叫却渐渐消失了。 难不成是童生提前赶来了?东无骨半睁开一只眼,只见身前站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她揉揉眼睛, 7. 无常 《鬼怪楼里的小伙计她每天都想跑路》全本免费阅读 童生慢慢悠悠进了门,左右扫了一眼,东无骨的屋子还算整洁。她的东西不多,都堆在梳妆台旁边的木箱子里。童生随手抽开一个格子,里边装的是些小物件,机关做的一碰肚子会鸣叫的蟋蟀,上回花灯节买回来的几个巴掌大的琉璃兔儿灯,夷珠绣的香囊...童生拿起来闻了闻,里边装的是他带回来的花茶。 童生侧头看,床幔垂下,里边拿被子裹着自己的人半天了还没露出头来,他将木格子推回去,摸了摸鎏金雕花的红木小箱子,金边还泛着光,这可是纯金子镶的边,把手还是一只小金猪。童生轻轻笑了一声,这东西他故意说是黄铜镀金的便宜玩意,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平日里对她太过苛刻,她倒也不怀疑,真以为他给的都是不值钱的玩意,随便糟蹋,挂着的床幔是天下闻名的蓉绣,她还嫌上边的金鹧鸪丑呢。 东无骨正蒙着被子生闷气,听到童生在外边笑,一时间火冒三丈,但一想又确实奈何不了童生,只能攥紧被子牢牢缩成一团。 童生等到东无骨憋不住了,才忍着笑上前掀开帷幔,一扯被子东无骨攥的更紧,便悠悠然地说:“白姜有个单子,你若是办成了,从前的债务一并抹去,从此...你是自由身。” “真的?!”东无骨掀开被子猛地坐起,脸上的惊喜还没退去,马上又染上一抹狐疑,“你不会还偷偷藏着其他账本吧?” 童生又笑,他在这妮子心里可真是言而无信的小人了:“你不是捡了个跑腿的回来替你么?” 想起月昔,东无骨心里升起一股愧疚感,她也确实是为着保命而捡回月昔的,但此时她顾不得那么多,眼下她最怕的是童生反悔。 “口说无凭可不算,得白纸黑字!” 童生瞧着东无骨一骨碌爬起来抓起桌上的笔墨奋笔疾书,生怕他反悔似的:“就这么不想待在这?” 东无骨一边写字一边回他:“您一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知道外边的妖怪有多凶残,还完债我可再不干这卖命的营生了。” “哪会真要了你的命...” 东无骨顾不得童生在一旁嘀咕什么,写好字据后,拉过童生的手就要往平时画符用的朱砂浆上按,身后人一把抽回手,嫌弃地“啧”了一声,东无骨这才想起来童生这厮似乎还有洁癖。 童生拿起笔龙飞凤舞地签了自己的名字,看东无骨脸色古怪,似有怀疑,便又道:“我把账本给夷珠,让她烧了,你不信我,总信夷珠吧?” 听见童生拿出夷珠做担保,东无骨才放下一半的心,小心翼翼地吹干纸上的墨迹。她的字是童生教的,据说童生她刚被童生捡回来的时候,简直就是四肢不勤五感不通的痴儿,童生慢慢教了好久,她才渐渐恢复意识和五感。 “童叔——”东无骨一把推开童生的房门,童生答应给她重新做一把桃木剑,临到出门前了还没给她。 童生的屋子很是宽敞,雕花屏风隔离了内外室,东无骨在外室没见着童生,绕过屏风见童生正在桌案前摆弄什么,听见声音回过头来,将手边的桃木剑递给她。 “童叔又在摆弄阵法呢?”东无骨瞟了一眼黄纸上的图案,“有用么?有用也教教我呗。” 童生没说话,又递给她一把短剑,不足两尺,也是桃木做的:“边角料正好做个小的,给月昔吧。” 东无骨瞟了童生一眼,心里嘀咕这哪里是顺手,分明是要月昔早点学成好出去干活。 下楼的时候东无骨把小桃木剑递给月昔,小丫头欢天喜地接过去,饶有架势地比划了两下,又拿出帕子仔细擦了擦,颇有些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的模样。 “刚出了碧瓦金屋墙——怎又落入了阴魂宅中堂——” “前尘如云烟——恨也散——爱也散——” 她听见夷珠拨弄着琵琶弹唱,似乎是新的曲子。 到白姜中城的时候,天色还未晚,近日吃人妖怪的传言满天飞,最热闹的街市已 8. 殷宅 《鬼怪楼里的小伙计她每天都想跑路》全本免费阅读 童生说过,这个世界地底是没有黄泉路奈何桥的,若魂魄无法入轮回转生就会被拘魂使拘在地底,直到执念散尽,轮回转生。但地底有不计其数的怨灵互相撕扯纠缠,有些魂魄没能熬到转生就已经魂飞魄散。 她是被强留人间的魂魄,是有违天理伦常之物,无常是肯定不会放过的。 “往生者?” 背后传来毫无情绪又冰冷的声音,东无骨哆嗦着回头看,只见一人身穿白袍站着,右手握着一根黑链,左手拿着一根长杖,长杖上青烟缕缕,腰间坠着一个通体暗黑的八角铃铛,宽大的罩袍下是一张毫无血色又极为普通的脸,放在人群中晃眼便再找不出来。 “大人饶命!仙长饶命!”东无骨胡乱求饶,“是、是有人将小的变成孤魂野鬼......仙长饶命!”她想把童生抖落出来,可一想还有夷珠和月昔,便把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 腰间的黑链骤然收紧,灼骨之痛瞬间遍布全身,东无骨无力支撑跪倒在地,她能感觉到魂魄正在抽离躯体,对身体的感知越发模糊,那灼骨之痛已然是深入灵魂。 无常拿拘魂链绑了她半天,还不见别的动作,东无骨觉得他存心折磨人的,此时她已痛的全身发抖,实在难忍:“你要我的小命就快些拿去,莫使这折磨人的手段!” 无常手里紧紧攥着拘魂链,心里也暗自惊疑,魂魄无法抽离肉身,这往生者身上似有法咒。正想着,感觉到链子那头一轻,方才束着的小鬼已经变成了一个木头桩子,无常抬眼一看,那往生者正往方才黑雾聚集之地狂奔。他收回链子,链子上沾了血迹,是方才那往生者留下的,他沾了些,放到鼻子下一嗅,脸色突变。 “焚因花?”无常惊诧,这是开在地府冥河边的花,本身乃至纯之物,所以极易被浸染,又因为开在地府入口,沾染了地府与人间的浊气,使得焚因花自身的灵气浑浊紊乱。也因此成为一个极好的掩体,若是有心以焚因花为躯体,即便是佛祖开天眼,也无法在芸芸众生中找到这小鬼的魂魄。 东无骨趁无常愣神之际放出替身咒飞速往黑雾之地逃去,她想的简单,那里是无数怨气恶灵聚集之地,冥界神官肯定不会与之为伍,方才无常在那处肯定是为了收服这些怨灵。她跑到那里,气息一掩盖,不说无常找她需要费些功夫,就是找到她了,还得分心对付那些纠缠的怨灵恶鬼,她借机逃走的概率大大增加。 黑烟底下,是一座巨大的陵墓,临近了,脚下的魂丝十分躁动,东无骨无法控制,想散去魂丝下地寻找躲藏之处。还没动作,脚下的魂丝突然尽散,她措手不及,瞬间摔下去。 眼见着就要撞到地面,东无骨手臂环在胸前,双手抱头,紧紧闭上眼睛,蓦地,却撞到一片柔软之地,她睁开眼,面前是金线绣的凤凰尾,再一看,身下是大红的金线凤凰祥云被,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寒气,一抬头,一个头带金冠面目苍白的女人正闭眼躺在锦被下。东无骨被吓的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爬走缩在角落里。 这是一个足足有三人宽的棺椁,四角都有拳头大的夜明珠,棺椁盖子上也有规律地镶嵌着小颗的夜明珠。 东无骨本来害怕着,转念一想,她也是个死人,只不过是个能活动的死人,类似于“借尸还魂”,她还能怕不会动的死人么?思及此,她壮了壮胆子,又爬过去仔细瞧了一眼躺着的女人。 女人面色苍白,却不显死气,面容圆润大气,额头点缀一金色牡丹花钿,头戴巨大的团花金冠,两侧有凤凰衔珠,脖子上挂满翡翠玛瑙的珠串,腰间还挂了一个串着东珠的白玉牌,彰显着女人华贵的身份。 东无骨爱财,却没有抢死人陪葬品的习惯,怕得罪了哪路鬼怪,况且此时被困于棺椁之中,只想着怎么脱身才好,又害怕被无常瓮中捉鳖,一心寻找出口根本无暇敛财。棺椁四角都被封死,毫无缝隙,她方才是如何穿过棺材盖子落到锦被上的?难道又是妖怪作乱?她此时颇有些才脱离虎口又入狼穴之感,简直欲哭无泪。 外边传来动静,东无骨将耳朵贴在棺木边仔细听着,像是动物的哀鸣,挣扎声由大到小,由强到弱,渐渐又没声音了。 “万娘娘没骗我,月婪的狐狸真真是美味。”有人说着,似乎心情很愉悦,过了会儿,外边又传来几声瓷器摔落的声音。 “那个废物,遇着两个半吊子的道士都能被吓破胆,活该短命... 9. 滚出去 《鬼怪楼里的小伙计她每天都想跑路》全本免费阅读 老妇人猛地掰开女人的手往她这边奔来,健步如飞。东无骨心里一惊,瞬间明白这是要那她当替死鬼,猛地起身奔逃。 几颗夜明珠自后方如弹珠射来,东无骨一个矮身躲过,腿上却不幸挨了一击,一下子跪倒在地。眼见着要被老妇人追上,东无骨猛地想起地宫上方那团黑雾,掏出桃木剑划破手掌在剑身抹上血,引出魂丝控制桃木剑往上疾冲,可桃木剑被弹了回来,未能突破地宫上方的阵法。 必须要找到阵眼! 东无骨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老妇人追上,枯瘦的手如同利爪般从她身后伸出,一把扼住她的喉咙。 她是往生者,这老妇人大概不知道,哪怕捏断她的脖子她也死不掉。东无骨趁此机会,从怀中掏出替身咒贴在脑门上。 老妇人只觉着手上一松,眼前的小姑娘已经变成了一个木头桩子,她回头一看,那小姑娘一把捞起她的法器,用力抠出里边的玉翡翠珠,罗列在地宫上方的魂珠瞬时如雨般散落。 “不!” 她本来也是碰碰运气,那法盘上镶嵌着数十颗大大小小各色各异的珠宝萤石,中心是一块拳头大小、通体黑绿透光的碧玉翡翠,她摸上去感觉手感有异,才惊觉这是翡翠碧玉上淋了一大滩黑血! 血珠阵眼一碎,东无骨操纵桃木剑猛地突破上方的阵法,地宫上方的夜明珠便如落雨般碎裂一地,里边有暗光散出,她这才知道那些并不是夜明珠,而是被束缚的魂魄。这老妇人竟利用活人的魂魄排列布阵,是为了压制恶灵还是为了方便作恶? 地宫裂开一个豁口,盘踞于上方冤死的怨灵纠缠着如落瀑般迅速倾泻而下,连带着女人也被卷入其中。 东无骨掏出隐身咒掩去身形气息,隐身咒的时效短暂,她一边寻找出口,一边思考如果出不去该如何对付老妇人和怨灵。毕竟,陵墓的地宫也许并没有出口。 她扫了一眼地宫的角角落落,并没有发现异处,空阔的墙壁也来不及仔细摸索探究,眼下最要紧的是,她需要找到一个更隐蔽的藏身之所来躲避如黑雨瀑布般倾泻而下的恶灵。忽的,她瞧见了一个宽敞的床榻。 暗红色的厚重床帏将整个床榻遮地严严实实,她一个闪身躲进床榻,在怀里左掏右掏,将此行所带的符咒翻找出来,迅速思考对策。她一边想着一边挪动身体寻找适合反击的位置,手却不经意间触摸到一温软处,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她战战兢兢地回头,却见床榻上正躺着一赤身美少年。 东无骨伸手摸上少年的脖颈,发现少年早已没了气息。这一晚上遇到的怪事和怪人都太多了,她心里陡然升起一阵疲累感。 少年面色如常,身体还温热,似乎刚咽气不久。东无骨想起方才的那阵哀嚎,应该就是这少年发出的,她暗叹一声可惜。少年生的极为好看,皮肤光滑如白瓷,眉眼如画般细致无暇,若是此番能逃出生天,她可以把少年的身体捡回去给自己换个漂亮的身子。东无骨这么一想,突然就来了斗志,四处翻找着,希望能发现用得上的工具,或是逃出去的暗门。 掀开贴墙的床幔,她看见墙壁上挂着一副画像,画上所绘的是个约莫十几岁的少女,披着大红的袄子,白色的绒毛领子挂在肩膀上,衬得少女面色红润可爱,头发绾起来做成蝴蝶的样式,明亮的珠花戴在发间。背景里的宫阙重楼叠檐,上方的夜空炸开一朵朵绚烂的烟花。 忽的,画中的少女动了动,转过脸,眉眼弯起看着她笑。少女并不可怖,甚至笑颜很是明媚,但诡异的景象让东无骨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寒气。 眼前的景象突然模糊,四周升腾起旺盛的火焰,烟雾滔天,她咳的喘不过气,胸腔里像是有烈火灼烧。 “天佑吾国万世太平!” 四周似乎有很多人在齐声呐喊,有人在声调平稳地吟唱法咒,她低头,看见自己身上被绑着沉重的铁链,烈火滚烫,她看见身上的华服开始变黑起火,火焰迅速蔓延,露出的皮肤通红,有的 10. 白捡一狐狸 《鬼怪楼里的小伙计她每天都想跑路》全本免费阅读 东无骨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床榻上,侧头一看,美少年仍旧毫无声息地躺在旁边,那幅少女的画像仍旧挂在墙头。她有些发憷,想挪开眼却突然发现画上一角有个熟悉的红色印章——是白姜陈王的印,她在上次月昔带回来的花鸟图上见过。 白姜陈王的画很有名气,其本身的画技巧夺天工,又有君主的名头,且他的画只偶然流于王公贵族之间,令其画作一幅千金。思及此,东无骨眼一闭,摸索着将墙壁上的画取下卷起收进包裹。仔细听了听外边的动静,自她醒来以后,外边就出奇的安静,她想着莫不是无常已经赶过来将那两个妖怪收服了? 正屏气凝神着,大腿突然被什么东西碰了碰,东无骨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画一时没拿稳掉下了床铺,惊动了外边正漫无目的游荡的怨灵。 一眨眼,女人闪身到她跟前,眼对眼,脸贴脸。女人空洞的眼睛里仍旧弥散出血雾,东无骨甚至感觉到脸上的绒毛都沾染上寒气,一时间吓的不敢作声。 “阿玉?”女人如哭泣般吐出一个名字,表情转为哀切,伸手贴上她的面颊。 阿玉?念头一转,东无骨想起怀中的画像,突然将眼前的华丽女人与客人们低声笑谈中的人物联系起来。这个女人——是白姜王后? 那么画上的少女,极有可能是白姜的玉公主,白姜王后唯一的女儿。 白姜的国史因那位传奇的陈王而一度成为坊间热议的焦点。陈王上位前曾做了白姜九年的质子,说是质子,其实就是阶下囚。当年陈国战败,老陈王送来自己的亲儿子代自己受白姜的折辱。早年间白姜王靠着王后一族的兵权与人脉,在权力斗争中杀出重围,却在上位后逐年削弱王后一族的势力,最终引火烧身。被囚禁的陈国质子联合陈国与王后一族,里应外合,轻松地推翻了白姜的旧政权。 而政变的导火索,就是玉公主的献祭。 玉公主是白姜王后唯一的女儿,白姜王受妖僧蛊惑,将玉公主烧死祭天以求白姜万世延绵。这一荒唐的举动不仅令王后一族忍无可忍,更使得朝臣们对原本就荒淫无度的白姜王更加不满,甚至连坊间也在私下将亲手弑子的白姜王视作暴君。 传言宫门被攻破的时候,王后的亲哥哥看见白姜王后就吊死在宫门口,陈王上位后,就将白姜王活活烧死在宫门前。 “叮铃——”一声,东无骨听见似有人摇铃,女人脸上突然显出痛苦的神色,双手抱头,猛地飞冲至半空,双腿挣扎着,似被一根无形的绳索勒住了脖子。 “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不会嫁给他...不会让哥哥帮他...”女人捂住脖子断断续续地说,面上的神情极为悲恸,空洞的双眼留下两行血泪,又可怜又可怖。 “叮铃叮铃叮铃——”有人在摇铃。 东无骨循声望去,是一身白袍的无常,只见他左手摇铃右手执杖,长杖尾端的青烟比刚才要多得多,此时已像一条长长的青光色丝绸,无风飘动。 无常一边摇铃一边吟诵,东无骨听不清吟诵的是什么,地宫空荡,只有无常的低吟声回响,从墙壁上,从四面八方,声音逐渐放大回荡,仿佛万人一同吟诵。 只见女人周身的暗色血雾渐渐消散,苍白的面色渐渐红润,眼睛也不再是黑雾雾的空洞,长发绾成华贵的花髻,朱钗宝饰穿插期间,一身大红的凤凰锦服,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这是无常的超度。 女人回身看了她一眼,面上露出温和的笑,而后化成青烟一缕,飘摇着挂到了长杖尾端。 无常也看了她一眼,却没再拿拘魂链,转身化作青烟消失了。 东无骨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如劫后余生般捂住胸口喘了几口气,才站起身四处转了转。 方才的老妇人此时口吐黑血躺在地上,胸腔破了一个大洞,周身青紫,看起来是被枉死的怨灵开膛破肚了。 地宫的陈设除了正中间那口棺材,布局与常人的起居室并无不同,甚至异常奢靡,皇帝的寝宫也不过如此。 只可惜方才这么一闹腾,翡翠玉器碎的碎裂的裂,一件也带不走。东无骨想着把美少年的身子带回去让童生给她换具身子,伸手掀开床帏,瞬间与床上的美少年四目相对。 “啊!!!” “童叔——” 大堂里灯亮着,童生还没休息,坐在圈椅上看本子。 “我又给你捡了个跑腿的回来。” 11. 林将军的梦 《鬼怪楼里的小伙计她每天都想跑路》全本免费阅读 东无骨越想越觉着自己闯了大祸,她只想赶紧将那美少年扔回白姜去。惊慌之下,她忘了童生说的话,一脚踏出房门,噔噔跑下楼。 月昔怀里揣着大扫把,正倚在桌前低头入迷般看着什么,天快亮全了,客人要来吃早茶听曲,往常月昔都是这个点儿爬起来打扫大堂的,今天得了什么闲,还不动身? 东无骨走近,只见月昔两手打开一幅画卷,正是她自地宫带回来的那幅。 糟了!东无骨心道不好,伸手推了推月昔的肩膀,果然见月昔像木头桩子似的没有任何反应。 昨天她刚回来就被童生叫去面壁思过,画卷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和童生说,这画邪门,她便将画卷藏在存放符咒和桃木剑的箱子里,塞在床底,怎么会跑到月昔手上? 月昔确实是入了画。天微亮的时候,她跟往常一样起来打扫大堂,打开门一抬头吓得差点叫出声,只见大堂顶上吊着一个用绳索捆住、浑身贴满符咒的人,那人耷拉着脑袋,脸正面对着她,她依稀能瞧见是个眉眼清丽的人。她正抬头望着,却见那人突然睁开眼睛,露出赤红的双目,直直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弯起一个诡异的笑。 月昔被吓了一跳,用了揉了揉眼睛,再抬眼时,那人又不见了。准是平日里看东无骨塞给她的那些“独家宝典”看太多了,月昔低声嘀咕着,东无骨所谓的“独家宝典”就是从街边小摊贩手里四处搜罗来的志怪小说,从里边能学来一些看起来就很厉害的架势和口诀,便于“驱魔除妖”时更有气势,如此,拿的赏钱也更丰厚。 她见大堂的桌子上摆着一幅卷上的画,想也没想就打开来看。 然后她就来到了这里——一辆飞速疾驰的马车上。 马车疾驰颠簸,她被颠的摇摇晃晃,差点摔下坐垫时被人一把搂住抱进怀里。 “红豆不怕。”那人声音明明也是颤抖的。 对面坐着一位老先生,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往胸口摸了一把,似在暗示什么。此时她脑中闪过一些记忆,是这位老先生将一个东西挂在她脖子上,让她揣在怀里,万不可丢失。 “公子救了你的命,现在是你报答的时候。”老先生说。 老先生掀开帘子,只见外面的山林通红一片,火光如蜿蜒的游龙盘踞在半山腰。 “追上来了,逃不出去。” 老先生突然起身,一把将她拉出来,再用力一推,她猛地被丢出车厢。 “红豆!” “我已将虎符交于她,若能送去华州禹府,我郦国一定能力挽狂澜!” “你把虎符给了她,她被抓住就活不了了!” ...... 她被摔在地上,滚了两圈,浑身散了架似的,马车上有人掀开帘子唤她,却很快被人一把拉了进去,马车很快就消失在山路尽头。她没有太多记忆,心里却无比恐慌,顾不得痛转身就往山林跑。 火光很快蔓延到山顶,她的脑子仿佛被抽干洗净,只记得两件事——死守虎符、保护公子。 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林很快被火光照亮,她无所遁形,只能拼命奔逃,身后的追兵却未能放过她,自她身后射出利箭,穿透胸膛。她跌跌撞撞地往悬崖边去,而后纵身一跃。 风声呼啸,身体狠狠撞击在石头上时,她并没有太多疼痛,却能意识到生命在流失,自己很快就会曝尸山野。血流进眼睛,模模糊糊中她看见有人走来。 “月昔!醒醒!”很熟悉的声音。 东无骨发现月昔魂魄被吸入画中,立即点燃溯魂香,香雾凝聚成一股细线,穿入画中,画卷顿时如破布般扭曲变形,不多时便拉出一团青烟,流入月昔眉间。 月昔睁开眼,恍惚一阵,却突然觉得胸口涌入一股乱流,迅速在身体蔓延。她看了一眼东无骨,无力开口,立即晕死过去。 东无骨连忙扶住月昔倒下的身体,夷珠也从后院赶过来,两人合力将月昔放在躺椅上。 “怎么了这是?”夷珠面露担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东无骨心里无比愧疚:“昨儿我从白姜回来的时候捡回来一副陈王的画,我听说陈王的画千金难求,就想着...” 夷珠听明白了,起身去找童生,正巧碰见童生开门走下来。 东无骨缩了一下脑袋,准备挨骂,她又犯事儿了。 童生却没提这事,也没说要克扣她的小金库,只递过来一个拜帖。 “凤池的林将军要了一个梦。” “可是你明明说过办完白姜的事情我就是自由身了!”犯了错误她可以去弥补,但童生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童生罕见地耐心解释道:“林将军在凤池颇有威望,事情办的满意,他承我们的人情出面,或许白姜就不会发难。” 东无骨觉着有道理,她可不想一恢复自由身就被抓去蹲大牢,于是拿起拜帖就上楼收拾东西准备去凤池,还特意对童生强调:“这是最后一次!” 只是引魂入梦,东无骨的装备就带的简单,一盒溯魂香,一个空白的戏本子,怕路上再遇到无常,她还带了几张便于逃跑的符咒。 准备妥当后东无骨开门走出去,察觉到了什么,一回头见月昔正站在后院门口看着她。今日童生说戏楼不开门,让夷珠和月昔好好休息。 “你不带着我么?”月昔说。 这丫头也太积极了。东无骨摆摆手,让月昔回去休息,自顾自的出了门,却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门都没关上,月昔就跟出来了。 东无骨只觉着这妮子今天奇怪的很,皱起眉:“外头危险,保不齐一出门就被仇家逮住了,你乖乖待在家里,想学法术以后有的是机会。”话音未落,她见夷珠从后院走进大堂来,便让夷珠看好月昔,自己转身赶路去了。 夷珠走上前想把月昔拉回来,童生说要去白姜找陈王,一大早也出门去了,嘱咐她和月昔万不可踏出大门。她刚握住月昔的手,就见月昔眉间突然闪出一抹白光, 12. 乱入 《鬼怪楼里的小伙计她每天都想跑路》全本免费阅读 东无骨赶到凤池央都时天色已经开始变暗,她在城郊找了个无人处,易容后换上道袍,跟着等候在城门口的仆从进了将军府。 林将军的身世算是传奇,瘫痪了五年,腿疾一朝痊愈,接着娶了身份尊贵的外姓郡主,从二十岁第一次出征,到现在不过五六载,已是战功赫赫。只不过红颜缘浅,将军府的两位女眷都陆续病亡。 林将军求梦的原因也是稀奇,拜帖中写到,自先夫人逝世后,他之前的记忆就开始模糊,忘记了许多事情,所以向童生求一个回溯的梦,想要记起从前的事情。 管家林照领着东无骨进到先夫人的院子里,说将军为了今夜特意将荒废已久的别院打扫干净。 院中枯枝瑟瑟,地上虽然已经被清扫干净,但墙边花草凋落,仍旧是一片衰败景象。东无骨走进院子先是吃了一惊,因为宽敞的庭院中立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坟包。 “这是先夫人的墓,”林照解释道,“小公子病亡后,先夫人将小公子埋葬在自己院中日夜相伴,后因思念过度也郁郁而终,将军体谅夫人的爱子之心,将夫人与小公子合葬。” 将死人葬在活人宅子里,东无骨脱离人间百来年,对世人的某些举动已经不能理解。但童生说凡人乃身随心动,有时候能产生比神明更加强烈的执念,也因此能以凡人之躯做出某些神仙妖魔无法做到的事情。 房门打开,东无骨跟着林照走进屋子。 一个身穿青衫的男人站在床边,正抬眼瞧着床帏上坠着的一个绣花香袋,看起来闲置很久了,表面蒙尘,颜色暗淡,显得破旧。 听见声音,男人转过头来,此时月上梢头,月光照进来,东无骨见男人面若冷玉,温润又清冷,像是个文弱书生,一点也不像横刀纵马的大将军。东无骨没见过正儿八经的将军,但见过几个百夫长,不说满脸横肉,但无一不是身材高大又魁梧,看起来不仅脑袋灵光还很有力量的样子。 “烦请道长了。” 东无骨装成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正要开口吟诵几句刚记下来的不知所云的道经端端老道士的架子,就见林将军已经躺在床上,和衣而卧。她话到嘴边又憋回去,拿出溯魂香点燃。 管家已经退下,房门掩上,屋里一片寂静。溯魂香的香雾凝成一股细线流入男人的眉间,空白的戏本子上渐渐显出字迹。 东无骨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看着院中的坟包发愣,此时一阵风刮进来,房门像是年久失修的样子,被风吹得吱呀作响,吵的她有些心烦,起身想要将门栓拴上。 突地,一束白光穿过门扉,猛地打在她胸口,东无骨吃了一记闷拳,一下子被击倒在地。 胸膛似乎都要被打穿了,东无骨捂住胸口,体内的丹珠散发出红光,她的魂魄就是靠着丹珠牢牢束缚在这具躯体上的。那束白光似乎找到了位置,在半空绕了几圈,如利箭一般猛地刺入她的心口。 东无骨闷哼一声,晕死过去。 天边突地响起一声闷雷,夷珠被惊醒,不知是不是雷雨又要来了,风吹的窗纱哗啦作响,她起身将窗户关上。 月昔还没醒过来。东无骨带回来的少年被扔在后院的杂物间,傍晚她去瞧了一眼,少年闭上眼一动不动,还是被童生扔进去的样子。她伸手试探,却发现少年已经没了声息。 这个少年,她认得。从前在月婪的时候,少年还是个半大的孩童,练完功课就要跑到她的院子里,蹲在果树下,问她:“珠儿姐,什么时候会结果子呀?” 她走了以后,不知道有没有人打理她种的那些果子。 少年叫长生。听闻几百年前,有人擅自使用了月婪的禁术,导致整个月婪狐族都要经历一次天罚,不能顺利熬过的,寿命就会大大缩减,若要延长寿命继续修炼,就需要换一颗六根清净的心。 那时半大点的孩子仰头看着她,说自己叫长生,因为母亲希望他可以熬过天罚。 “咚咚” 楼下大门突然传来敲门声,夷珠心里一紧。 “咚咚”敲门声不急不缓,门外的人似乎铁了心要等门开。 “咚咚”又是一声轻响,却像催命符,重重地打在心上。 “吱呀”——是童生打开了门。 房里寂静,听不见外面的交谈声,夷珠也不敢去听,她被挖去了心,此时却觉得心跳如雷。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就像现在天边隐隐响起的闷雷,一会儿就要大雨倾盆。 闷雷过后就是大雨。 许久之后,身后房门打开,夷珠回头,见童生走进来。一身月白的广袖长袍,银线暗埋于织纹间,步步流光溢彩。童生喜欢这样暗中流彩的昂贵织料,能衬着他面如白玉生辉,更显俊美。 夷珠注意到童生腰间多了一个黑色的八角铃铛,却不随脚步而响,看童生脸色不大好看,也就住嘴没多问。 童生先去探了月昔的魂脉,转头告诉她月昔无恙,很快就会醒来,又起手念诀,将整个屋子的阵法再强化了一遍。 “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待在屋子里,不要随意走动。” 见童生转身要走,夷珠叫住他:“无骨还会回来吗?” “会的,”童生笑,“我去接她。” “二夫人!大夫人和林大人又吵架啦!”喜桃又跑了一趟,上一句大夫人骂了什么,下一句林大人又回了什么,小丫头那是挤眉弄眼,十分生动地还原,就是记不住太长的对话,因此整个上午从隔壁院子来来回回跑了几趟。 “知道了。”东无骨撑着脑袋,立秋了还是有些热,她有气无力地拿扇子扇着风。 她入梦已经两个多月了。 估摸着是外头那怪物把丹珠打了几条裂缝,溯魂香裹着她的魂魄一起入了林景源的梦,一醒来她就变成了将军府的二夫人。 哦,现在林景源还不是将军,此时正是林景源腿疾初愈,迎娶外姓郡主的两个月后。 她这个二夫人是林景源的青梅竹马,只可惜老爹没有眼力见,站错了队被免职发配,在流亡途中死掉了,两人的娃娃亲未成,林景源受人之托将她娶进门给个名分养着,毕竟养在外边对于林家或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说,都是不好的。 大夫人姓沈,常住北方边城,是结亲后才到凤池央都来,北边的民风甚是豪爽,与央都的内敛大相径庭。两人性格不合,两个多月来大大小小吵了二三十次,每回吵架喜桃都要跟几个好事儿的小丫头一起去趴墙角,再跑回来绘声绘色地复述给她听。 东无骨可高兴不起来。一是因为,虽说她在林景源的梦里,外头的怪物暂时进不来,即便是进来了,妖力也会被大大削弱,就如同被捆住了手脚,伤害不了她。但梦总有醒的时候,梦里五六载,梦外也不过一炷溯魂香的时间,除非她给童生托梦,不然林景源梦醒以后她也跟着出去,还不知道如何在那妖怪手底下脱身。 二是因为,她变成了林府的二夫人。她死的时候年纪小,可没做过别人的夫人,又不能一走了之,林景源一旦察觉到身边出现怪异的事情而开始质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梦境就会破碎,她有丹珠傍身倒是无碍,但林景源要是丢了一魂半魄,那她 13. 夷珠番外一 《鬼怪楼里的小伙计她每天都想跑路》全本免费阅读 “二丫头,别怕啊,”婶娘扒着窗口从外头递进来一个圆润饱满的苹果,“等干旱过了我就去求大仙把你讨回来。” 喇叭声和锣鼓声响起来,她听不见婶娘后边的话,花轿被抬起来,婶娘抹了一把泪,被人拉走。她舍不得把帘子放下,婶娘跟上几步,又被人拉了回去。 “人各有命...”她听见他们对婶娘说。 转弯的时候轿子颠簸了一下,她手里的苹果一时不稳摔下去,她弯腰捡起,再抬头时已经看不见婶娘了。 乐水村两年大旱,村民们种不出庄稼,过得很是艰难。十天前来了个大仙,在干裂的田里搭起一个台子,做了一场法式,她也去看了,大仙罩着一件绛红的袍子,嘴上念叨着她听不懂的咒语,当场就落雨了,半信不信的村民立马都跪下来,磕头跪谢这来之不易的“天恩”。 后来大仙说,要献出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侍奉地仙,才能保佑乐水村福泽绵长。 乐水村十六岁的姑娘不多,而她,是孤儿。 婶娘不舍得,去求村长,哪怕是抽签也好,不要就这样把二丫头送走。 没有人愿意抽签的,大家都躲起来了。 她样貌生的不好,加上没有爹娘做依靠,常常被村里淘气的孩子欺负。在婶娘家不愁吃穿地长到十六岁,村里的姑娘十三岁以后,家里人就要琢磨着嫁人的事情了,她长的这副样子,又承担着“克死爹娘”的晦气名头,自然是没有媒人说亲的。村里的女人嫁出去的少,总归也走不出周围几个村子,她时常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想着嫁不出去就在婶娘家做一辈子活计。 献给地仙也是好的,她握着手里的苹果想,至少给婶娘家里换了一些贴补——村里每家每户都凑了。 花轿是普通的,不是正儿八经的嫁娶,轿子还是村长找来的旧花轿,顶上放了一朵大红花就算了事,看不出喜庆。 轿子被抬进地仙庙里,庙也是旧的,前几年没有大旱的时候来的人少,心头有大事的人才会来庙里拜拜,大家都起早贪黑地种庄稼忙营生,平常的小事压不到心底去。这两年村里大旱了,村长才找人修整了地仙庙,隔三差五还组织村民们去参拜进香。 锣鼓声停下来,村长和人低声交谈着,似乎又上了香。临走时村长在外边隔着帘子对她说:“二丫头,待在这等地仙来,莫要乱跑。” 她低低地应了一声,外头的村长顿了顿,脚步声响起又渐渐消失,四周彻底归于平静。 她手里握着苹果,舍不得吃,这是婶娘给的最后一件东西,这几年缺水,周围的果子都长得不好,这颗苹果一定是婶娘选过的、最好的。 坐在花轿里,周围鸦雀无声,虽然是在地仙庙里,却没来由地让人感觉到一股阴森。 等了许久,外头响起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有些紧张,见一只白嫩圆润的小手掀开了门帘子,一抬头正撞见三五个人推挤着在门帘后偷看她。 “这就是阿叙的新娘子?”一个小孩儿不知道在问谁。 她瞧着这几个人模样都是顶好的,三五个大人带着两个七八岁的小孩儿,衣裳花花绿绿的,不是她见过的样式,比镇上的裁衣店还要好看许多。 “这不是新娘子,这是——”扒拉她门帘子的小孩儿正说着话,被人一把捂住嘴巴。 “他三舅姥爷,你可别瞎说,坏了阿叙的事儿!”一个稍微年长的女人说。 “这眼睛真亮,身体很好吧!” “模样真俊,小白花儿似的,跟阿叙那是顶顶地般配。” 几个人挤挤攘攘的,过了片刻,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把她迎下轿子。她一抬眼,明明轿子没再被人动过,眼前的景象已经变了,是一片空旷的草地,像是在一片山林中,四周云雾霭霭,看不清远处的景象,用篱笆隔离出很大一个院子,种了许多花草,还有果树,树上结着莓红的果子,一个有她手中的苹果那么大,颗颗圆润饱满。 那个被唤做“三舅姥爷”的小孩儿看她一直盯着果子看,走上前扭了扭屁股,两条尾巴瞬时幻化而出,伸到树上卷下来两颗果子扔到她怀里。 “铃果。”那小孩儿说。 她愣了愣,赶忙接住怀中的两个坠物,算上婶娘给的苹果,她捧着三个果子跟随人群往前走。 再往前,景象又是一个变换。云雾稍散,偌大的宅邸骤然出现在眼前,人也多了起来,高门未合,她瞧见里边人行色匆匆,都带着面具,面具上图案夸张,有些眼角弯上额角,有些嘴角裂到耳根,似人非人。似乎也是不爱说话的样子,无人交谈,宅子里骤然出现生人,那些人也全然不在意,只低头专注着手里的活计。 院子宽阔,门廊连着门廊,楼阁叠着楼阁。那群人将她引到一处院子里种满翠竹的屋子前,临走时,其中一个女人回头看了她一眼,从袖中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大大的红盖头,兜在她头上,挽上一半,没遮住她的眼。 “宗主的屋子我们不能进,丫头你自己走进去,”女人又看了一眼她怀中捧着的三个苹果,眼睛弯弯的笑起来,“待会儿把苹果分给宗主吃,你们人间说的那叫什么‘平平安安,福禄两全’,怪喜庆的”,女人轻轻推了她一把,“快些进去,宗主马上就回来了。” 女人说完话就走了,她站在门口,斟酌片刻,还是进了门。屋子比外边看着还要宽敞,左右都放满了书架子,上边也堆满了书本和卷起来的书画。窗口前放着一张宽大的红木桌子,桌子上未置有一物,干净又整洁,桌前的红木椅子放着一个暗红色的垫子,想来是主人动笔或是看书修习的地方。 她左右观望,没见着床榻,又走了几步,绕过红雀屏风,才看到屏风后的雕花木门,连着门廊,门廊尽头是一间稍小的屋子,里边有床榻和梳妆台,床榻上整齐地叠着大红金丝被,梳妆台上没有放东西,好似是被人匆忙放置的,还没有人使用过。 她不敢坐着,怕主人觉得她污了自己的东西,就这么站了许久,直至摇摇晃晃地快站不稳了,才敢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榻上。 这一坐,又不知不觉昏睡过去,直至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睡得不安稳,她很快被惊醒,入眼的是青墨色衣衫的一角,她不敢抬头,只低着眼,像是犯错后等待发落的孩子。 他蹲下来,就这样突然地出现在她眼前。 她该如何形容眼前的这一幕,好像是沉闷的冰面突然炸开,一汪春水就这么涌入心间。 他五官生的妖冶,神色却很清冷,就像是覆雪的艳梅,只敢远观。 阿叙的眉头皱起来,伸手将少女头上不伦不类的盖头扯下。 “那破图就是这么办事的?”他嘴里嘀咕了一句。 她这才回过神来,心里后知后觉地开始紧张,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袖口。 察觉出少女的紧张,阿叙缓缓神色,努力做出自以为温和的表情,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二、二丫头。”舌头打了卷,她只觉得脸发烫。 “二丫头?这是什么名字?”阿叙说,“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叫遗珠。” 阿叙从桌案上拿起笔,写下两个字,递到她眼前给她看。 她不识字,却也分得清什么样的字是好看的。他的字很好看,笔锋很锐利,字体大气,走笔行云流水。 或许是意识到她不认得字,他解释:“你知道沧海遗珠么?就是被遗漏的明珠。” “你是明珠。”他说。 原来她也是明珠啊,她想。 到“地仙庙”已经两月有余,其间陆陆续续有人跑过来看她,起初她有些不自在,觉得他们好像是在看什么稀罕的东西,后面发现来人都无恶意,只是在“桃花源”待久了,不知道外边是什么样子罢了。 她渐渐开始喜欢和他们说话,也知道了很多事情,有些甚至超乎她的认知。 比如,这个“桃花源”其实叫泠月山,是独立于人间的山,所以不曾沾染人间的“浊气”,这里的花草和果子生长旺盛,也不会像人间一样凋零。 生活在这里的“人”其实是修炼成人型的狐族,叫“月婪族”,月婪族已经不会退化成狐狸了,但还够不到仙阶,需要潜心修炼,也会生老病死,但相比起人来说,是非常非常长寿的。 而和她同住的那位,是月婪的宗主,是最强大、最有能力成仙的人。 他说她是明珠,她高兴,但也不敢逾越,只当自己是来做丫鬟的。看书房的陈设,以为他是喜欢安静进修的人,他有时唤她到书房磨墨添茶,却爱说些乐子逗她。 “你磨的墨颜色太淡了,是不是没用力气?” 她一下子被惊醒,瞌睡都吓跑了,一边伸头去看纸页,一边嘟囔:“都是一样的墨怎么会淡呢?” 等她头伸过来,一只白净修长的手突然移到她脑门上,“啪”的一声弹了一个响亮的脑瓜崩。 “啊——”她捂着头摔在地上,眼珠 14. 林景源的病 《鬼怪楼里的小伙计她每天都想跑路》全本免费阅读 将军和大夫人都不在,她这个平时存在感极低的二夫人此时被迫要处理府中的事务,好在管家林照打理了大部分事情,只少部分或是涉及府中贵重财物的,会将账本给她瞧瞧。 东无骨哪里看得懂,林景源不在她也懒得在旁人面前做样子。这些日子相处,东无骨倒是有些喜欢叫“喜桃”的丫头,小丫头是个碎嘴巴,闲聊的时候能从门口卖鱼肠的大婶说到八岁那年她娘跟隔壁婶子吵架。只可惜在这梦中世界,除却林景源以外,其他的人物都是童生依据林景源的过往经历幻化出来的影子。毕竟林景源不可能知道喜桃她娘和隔壁婶子吵架是因为争论后院连着两家墙壁的那颗巨大的柚子树到底是谁家的。也许梦外的喜桃并不爱说话,更可能梦外并没有叫“喜桃”的小丫头。 这个小丫头,也许就活这一炷溯魂香的时间呐。 东无骨撑着头,喜桃又喊着“二夫人不好了不好了!”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这回又是谁和谁吵架了?” “不、不是吵架,”喜桃喘着气,“是、是外边死人了!” 出事的地方是府中旁院的一处水井,此处有一个小门方便日常采买或跑腿的仆从出入,水井就在小门旁边,府里的仆从平日里会从这口井里打水,小厨子起的最早,也是他最先发现水井里的尸体。 东无骨赶过去的时候,尸体已经被打捞上来,面色青紫浮肿,府里的小丫鬟哪里见过这场面,都不经吓,站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喜桃还拦在她前边,一边发抖一边嚷着:“二夫人不怕!” 管家林照站在尸体旁边,见她来了便要她拿主意,是否要报官。 死的是沈京华院里洒扫的丫鬟,东无骨屏退旁人,只留了林照和喜桃。只可惜现在是在梦中世界,若是在梦外,趁着这人魂魄弥留之际,还能问上一问。 “小的觉着,还是先知会老将军。”林照说。 东无骨想起那晚沈京华悄声说的话,“府中有外部奸细”,林家背后的关系网十分复杂,这事想来不是她能处理的,便依了林照的意思先报信给林老将军。 快马加鞭,来回五日,跑腿的仆人带回来林老将军的信,信中交代此事应立即知会宫中敬贵妃,而在信末笔锋一转写道,自林景源出事他夜不能寐,若林景源能平安归来,他愿从此素斋度日。 东无骨倒是诧异,一是因为宫中敬贵妃乃是林景源的亲姑姑,林府出事,管家林照不先报信给最近的亲姑姑,反而先知会远在三百里外的林老将军,得了老将军的指示才敢报给贵妃。二是因为,林景源同父亲关系不好,这件事情不说府中,府外也是人人皆知。喜桃猜测是因为林老将军在外边养了小老婆不想回来管儿子了。可信中林老将军可是字字泣血,句句关心呐。 想不明白的事情她当然不去想,只叫林照往宫里报信。贵妃的指示来的很快,中午送的消息,傍晚宫里就来了人,是个冷着脸的老嬷嬷。 喜桃最近不大开心,因为老嬷嬷来了后先是把府中的下人都叫去训话敲打了一番,还遣退了几个仆从以儆效尤,而后对府中每日的事务都严加监管,喜桃和要好的那几个丫头都无法偷懒闲唠了。东无骨也不大开心,因为喜桃和那几个丫头都聚不起来,她没有趣事儿听,那二夫人留下的“闲书”她也翻了个七七八八,又不好叫喜桃去外边再买回来点,实在是无聊的很。 快入夏的时候,府中总算有了鲜活气,林景源和沈京华回来了。两人的关系更不好了,沈京华倒是和从前没什么分别,待人仍旧很温和。听说她一个人从死人堆里救出了林景源,还躲过了敌人的搜捕,上边很高兴,不仅给林景源提了军衔,还赏赐给沈京华好些东西,林府上下都喜气洋洋的。但是喜桃说林将军最近经常发脾气,对大夫人冷淡的很。 东无骨在话本子上看过,有些无用的男人对自己能干的妻子很是厌恶,那是因为内心嫉妒,她暗自想,林景源估摸着就是嫉妒沈京华能干把他比下去了。 只是林景源好像生病了,而且是疯病。 有天晚上,东无骨看着喜桃刚买回来的据说是凤池各大书店热榜第一的话本子,不知不觉睡着了,半梦半醒间觉着身体不太舒服,像是有虫子在往身体里钻,迷迷糊糊睁开眼,却见林景源站在床边。她被吓醒,猛地坐起身,朦胧间见几根血红的丝线从自己身上缩了回去。 “喜桃!”她大喊,林景源此时像木头桩子似的一动不动,只嘴巴里发出几声闷哼。 喜桃提灯闯进来,衣服都没穿好,着急忙慌地跑过来:“二夫人出什么事了...奴婢拜见林大人!” 林景源好似梦游才被惊醒一般,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而后的几日,林景源时不时地就会梦游到她屋子里,她害怕,就让喜桃睡在屋子里,一有动静就喊她。只可惜小丫头年纪小,晚上睡的可香了。 而林景源病的越来越重,有时候她被惊醒,发现林景源正掐着她的脖子。 林景源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先是请了大夫看诊,见安神药无用,又去请来大仙做法。 东无骨嗑着瓜子看外边的“大师”烧符,还饶有架势地挥剑斩下几只“恶鬼”,引得围观的仆从连连称奇,看得她发笑。所谓“恶鬼”,就是特殊的纸灰,燃烧后不会立即成粉末挥散,而是凝聚在一起形成一团黑雾,再由大师劈开,就算“斩妖除魔”了。 这招她从前也用过,后来模仿的“大师”太多便找了其他法子,毕竟物以稀为贵,都会的招式怎么能显得她这个“大师”与众不同、技高一筹呢。 听到她的笑声,那大师剑峰一转,一把银剑直冲她而来。东无骨一个矮身躲过,有些生气,这道士装神弄鬼就算了,还戏弄她,眼睛瞟了一眼林景源,胸腔的怒气又憋回去,撇撇嘴退到一边。 哪知这还不算完,那道士绕着她烧了几只符,对着林景源道:“将军这小夫人乃是怨鬼寄生,若不及时消解怨恨,只怕后患无穷。” “你这个假道士说什么呢!”东无骨这下可忍不了了,拍案而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符纸是——” “你上辈子就是被烧死的!我都闻到你身上的糊味儿了!” 东无骨顿住,立即想到了地宫里经历的那场莫名其妙的大火,那个人痛苦的悲鸣又在耳边萦绕。 “快喝下驱邪水,保你日后平平安安!” 林景源在一边看着,她只得捏住鼻子喝下了那碗黑乎乎的符水,同时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出梦后遇到了这个老道士,她非得灌他一碗一模一样的黑水! 那老道士这么一闹,林景源的病好没好她不知道,但她病了。 传闻说林将军的二夫人是病死的,死在沈京华病逝之前,她不知道原先的二夫人是不是被老道士的一碗符水毒病了,她要举报老道士非法行医。 她整个人都虚弱起来,其间沈京华来看她,面上有隐隐担忧,趁着天气好带她去后花园走了走。 沈京华好像瘦了些,刚从外边回来没多久,想来在外的五个月吃住算不上好,肩膀瘦了一圈,又或许是衣服太宽松,显得整个人都瘦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