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留级生》 1. 归来 《国子监留级生》全本免费阅读 俞渐离穿书了。 他穿的这个角色优点十分鲜明,那就是美。美到让人惊心动魄,美得让人魂牵梦萦。 缺点就更加鲜明了——命短。 短到什么程度呢? 这个角色在书里没活过三章,不是在吐血,就是晕倒在主角的面前。 但是他在书中占的篇幅却不短,主要出现在主角的回忆里,美好的,洁白的,如谪仙一般。 他翩然而来,又黯然离去。 小说里有些角色生来就是为了拯救世界,有些为了发展剧情挑起矛盾。 他的这个角色却是用来死得伟大,死得让人肝肠寸断的。 俞渐离也曾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忍不住“啧啧”了几声。 难怪这个角色能成为主角心目中的“白月光”,在他看到这张脸后,脑海里众多的形容词都汇聚成了“卧槽”二字。 美成这样,此生足矣! …… 穿越林间的石板路,俞渐离抬手托起垂下的树木枝丫,目光投向走在他身前的人。 此人身材修长,着一身淡蓝色国子监监生的衣衫,素雅且没有任何装饰。 这统一的衣裳却在他身上穿出了一丝不同,这种清雅反而衬托出了他素如昙花的气质。 其三千青丝柔顺黑如浓墨,仿佛画卷中最重的一笔。 偏他皮肤白皙,极黑极白对比鲜明。 仅仅一个背影,却如莹白的雪,桀骜的鹤,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俞渐离此刻分外小心,落脚的轻重都要格外注意,因为此人正是书中的主角——明知言。 俞渐离的原主跟明知言乃是一起长大的手足兄弟。 当然,书里俞渐离把明知言当兄弟,明知言却想“不可描述”他。 好在明知言对原主的感情仅仅停留在朦胧的暗恋,并未正式表白。 他们二人曾一块长大,明知言自然是最了解原主的人之一。 他穿书虽有两年,却都是被贬到乡下的日子,回京见到明知言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他生怕在明知言面前露出什么破绽来。 别看明知言长得温文尔雅,却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 骂他一句,他记此人三年,他日必加倍奉还。 害他一次,他杀其全家。 对俞渐离见死不救的那群人,在明知言贵为宰相后,都被他找了个由头,安排了“诛九族”的大罪。 没错,明知言就是古早“杀你全家”文学的疯批男主。 而俞渐离,就是男主那早死的白月光。 引路的明知言在此刻停住脚步,回身看向俞渐离。 他未能及时回神,险些撞到明知言,回过神来后又赶紧退后一步。 明知言的目光始终追随着他,并不觉得他的行为有何不妥,反而温和一笑:“再次回到国子监,很紧张?” “啊……”俞渐离欲言又止,是和你单独相处让人紧张! 他重新组织了一番语言,接着道:“又能回到此地,不由得有些恍惚。” 明知言知道他的心思,语气也跟着沉重起来:“嗯,我知你之前的艰辛,这一次机会来之不易,我定会护你周全。” “好。” 他抬眼,便对上了明知言那含情脉脉的眼神,不由得头皮发麻。 他真不知道原主是怎么保持“天然呆”的,明知言看他时眼里的深情根本不加遮掩,原主竟然到死都没发现兄弟暗恋自己! 刚巧此刻拂过一阵轻柔风,扬起的花瓣在二人身前轻盈地飘过,带来一阵宜人的清香。 一瓣花如棉絮旋转,最后落在了俞渐离的肩头。 明知言朝着他伸手,似乎要碰触他,指尖近在咫尺,他甚至能够闻到明知言指尖的味道,明知言却只是帮他取下花瓣,轻声道:“走吧。” “嗯。” 俞渐离跟随着继续前行时抬头看了看四周。 这阵风真的“懂事”,偏偏在主角说了深情款款的话后及时到来,并且只吹掉花瓣,不带一片树叶下来。 这可能就是白月光的氛围buff。 明知言去往的地界越来越偏,与其他学子的号房间隔了一段距离,仿佛是脱离了岛屿,单独漂零的孤木。 似乎是看出了俞渐离的疑惑,明知言低声解释道:“这是特意给你安排的,免除一些以往的尴尬。” 俞渐离想到了原主之前的事情,不由得垂下眼帘,也是一阵沉默。 二人都没有继续聊下去,很是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俞渐离与明知言交谈期间,无意间听到了一阵轻笑声,笑声似乎被人制止,又戛然而止。 明知言似乎注意到了,目光朝那边瞥过去,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透露着他此刻的不悦。 小道边的那群人里有人探头朝这边看,话语间还暗含嘲讽:“赵子龙七进七出乃是佳话,也不知这位会不会造就国子监三进三出的传奇?” “来了?我还当真是好奇,他怎的有脸再次回到这里?” “谁不想见识见识,是何等庸……何等人才,才能被赶出国子监两次?还能再次回来!” 几人嘲讽的语气极为狂妄,阴阳怪气又不加遮掩,完全未将明知言和俞渐离放在眼里,甚至有着挑衅的意味。 明知言在此刻低声对俞渐离道:“他们与我有些恩怨,并非针对你。” “嗯,我没事。” 俞渐离知道,他当然没事,反而是这几个人完了。 这般挑衅嘲讽明知言的白月光,想来这几人日后都不会太平。 其中一身材纤长的男子率先走出来,眉眼含笑,坦然得仿佛是要来跟他们打招呼,可惜此刻气氛根本不算友好。 那人先是目光扫过明知言,接着看向了俞渐离。 接着……脚步稍有停顿,笑容逐渐敛起,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 对于这种从嘲讽到震惊,最后看到入迷的眼神,穿书已有两年的俞渐离早已习惯。 最开始,他还会尴尬到浑身鸡皮疙瘩像在庆祝佳节一般的热闹,头皮紧绷,不敢与人对视。 经历得多了,他也麻木了…… 他并不露怯,坦然地从他身前走过,气质温润如玉,眉眼精致到如同精雕细琢的玉石。 那人本意是要当面嘲讽,可真的见到俞渐离本人时,竟然一时间没了言语,脑中瞬间空白,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语。 他只能目送二人从他们身前走过,发丝衣摆都有着欲盖弥彰的尴尬。 跟在少年身后的几个人也跟着走出来,模样与他没什么两样,只有一人成功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却也只是“这……”了一字,再未说出其他的字眼来。 错过了最佳嘲讽时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二人走远。 再追上去恐怕有些气势不足,他们也只能大梦初醒般地留在了原地。 待二人走远,几个人面面相觑,无人再出一声,仿佛再次丢失了自己的声音。 可眼中的情绪似乎都在感叹:世间竟有如此貌美之人? 明知言带着俞渐离到了他的号房,取出一 2. 纪砚白 《国子监留级生》全本免费阅读 翌日,俞渐离早早便收拾稳妥。 推开窗,天色尚且未明,昏暗延伸至林间,晨间清风徐来,带来一阵草木清香。 俞渐离看着身上崭新的学子服装不禁唏嘘,他竟然可以在书中坚持走到这一步。 不过对于他这个曾经的绝症少年来说,这已经是多出来的日子了。他的心态极其乐观,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享受当下,尽情快乐即可。 所以这注定不太平的国子监时光,他也要竭尽可能地平稳度过。 按理来说,原主俞渐离并不是初到国子监,对这里也应该熟悉才对。 想来明知言也觉得他不需要旁人指引,便可以寻到自己的支堂。 可惜,这个炮灰纸片人并没有记忆能让俞渐离继承,他只能靠自己。 他不想被明知言看出他没来过这里的破绽,于是决定自己早早地探索一番。 周晋朝规定,国子监内分为国子学、太学、四门学。 国子学乃是三品以上官员的子孙,也就是荫监,都是一群“官二代”,个个家世背景极好。 这里也是他首先要确认位置的正堂,他最好以后都离这里远远的,免得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曾经的俞渐离在太学,那里都是五品以上官员的子孙。 四门学则是七品以上官员的子孙以及一部分庶人,这一次,俞渐离进入的是四门学。 说起来,他算是降了一个等级,在众多学子看来乃是奇耻大辱,好在俞渐离不在意。 他能在穿书两年内成为贡监已经十分不易,他甚至觉得自己非常优秀,好几次暗暗自喜。 他打开号房门,便看到有两个人的身影朝院落外走去。 他下意识停住脚步,将房门虚掩着,等待那两人离开再出去。 这一眼看得匆忙,他只觉得为首的那人身材出奇的高大,瞧着发带的颜色应该是荫监。 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回想,自己隔壁住着的会是谁? 身材如此高大的纨绔子弟,性子冲动会惹是生非,还给了他一个单独的院落,比他起得还早…… 俞渐离越想越心惊。 他的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一个名字来:纪砚白。 纪砚白在书中属于周晋的武力值担当,相当于《说唐》里李元霸一样的存在。 此人武术天分极高,可以称之为骨骼惊奇,放在仙侠小说里都是天生神骨,有着传奇异灵根的天之骄子,一个不小心就脚踢高阶修者,下山都能捡个神器。 可惜纪砚白虽强,却也是英年早逝。 他本是国公府的嫡子,还是皇后的亲弟弟,在书中众人皆称呼他一句“小国舅爷”。 有天赋,家世背景也是顶尖的,可惜他“脑子不太灵光”,性格还极为乖张。 讨厌纪砚白这个角色的读者质疑过他有超雄综合征。 其实按照书中一些细节去仔细琢磨,俞渐离觉得,纪砚白是有着躁郁症。 他精力充沛,睡眠却少,容易被激怒,也因为注意力很难集中,导致他的文化课极差。 后期他被反派暗算,性情越发暴戾,竟然发狂冲入皇城,成了“七巧事变”中谋反的主力军。 他一人之力可敌千军万马,最后还是明知言和他家的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牺牲了上百培养多年的精锐,加上皇城众多侍卫,还有几位大将才制服了他。 俞渐离仍记得纪砚白的死法:车裂之刑。 纪砚白戏份同样不多,不过好在活到了大结局。 不是纯正反派,倒像是一颗重要的棋子,却是最大的BOSS。 俞渐离想起来,纪砚白的确进入过国子监一段时间。 这个时期,纪砚白的情绪已经开始不稳定了。 他的家中人觉得他总在沙场,染上了太多杀气,应该换一个环境沉淀一番性子。 于是他们强行让纪砚白回到京内,安排来了国子监,也不指望他能学到些什么,能耳熏目染地多认识几个字,学学读书人的沉稳性子就行。 可惜不久后纪砚白就因为惹了大祸,又离开了国子监。 想到这里,俞渐离的呼吸都开始发紧。 他之后不仅仅要远离国子学,还要远离隔壁号房,纪砚白随便一拳都能让他提前杀青。 他如今的小心翼翼,也都是为了明知言之后少些立敌。 纪砚白可不好招惹,国公府也是满门忠烈。 * 俞渐离寻到四门学院落门口时,天际的蔚蓝逐渐被暗红侵袭,顷刻间红晕万里开。 这段时间他已经绕着国子监大致走了一圈,熟悉了这里的环境。 他穿书前便对建筑感兴趣,还很有天赋,一些地方他只要走过一遍,脑海中就会出现这里的立体地图,甚至可以凭借记忆画出来,做到没有差错。 此时四门学院落门口站着不少监生,看发带的颜色有些还是太学的。 俞渐离不解,还当是有什么事情要在此集合,便小心翼翼地站在了人群最后面。 那些人的议论还在继续:“还没来吗?” “明知言倒是在这里等了许久了。” “听说这个三进国子监的人乃是明知言的旧识,他们当年在太学时便形影不离,可惜啊……那人品行不端,明明和明知言一起回到国子监,却闹出了岔子,才再次被赶出了国子监。” “说是品行不端,有伤风化?” “这是自然,不然怎会被人嘲笑了那么久,副山长都护不住,甚至不许旁人再提。” “能和明知言来往甚密的,又能是什么好人?” “啧啧,国子监怎能允许这种人再次进入?也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 “说不定又是用了什么歪门邪道。” 俞渐离非常不巧地听到了这些人议论自己,表情略显尴尬。 倒不是自己多有名,能引得这么多人来围观他,这些人大部分是为明知言而来。 明知言一直有些才华,曾经得到过太子赏识,却被明知言委婉拒绝,并且保持了距离,显然是不想轻易归于太子党羽。 这举动引来了崇文馆的学子来国子监太学讨教,还真的与明知言相谈甚欢。 明知言被人夸赞时,难得露出了温柔的神情,说道:“我的才学不如我挚友的一丝一毫。” 那人自然追问:“不知挚友是哪位?” 明知言回答:“俞家,俞渐离。” 俞渐离的名号就这样被宣扬了出去。 明知言得太子赏识,虽然没有追随太子,但也仿佛被盖了章。 国子监本就是党羽初聚之地,有些人看不惯明知言的孤傲,觉得他不识抬举。有些人则是其他党羽,明知言只要不入崇文馆,就是没有人保护的。 更多的,则是太子的默许,想将明知言逼入绝境,不得不到他的身边。 被针对得多了,加上明知言性格确实不怎么样,导致他树敌众多,连累得俞渐离也被针对了。 俞渐离本想悄悄地绕开他们,没承想还是逐渐吸引了这些人的目光。 就算他只是静悄悄地站于一处,都是汇聚光芒的存在,三千华彩在他周身流转,让人无法忽视。 甚至有人狼狈地收起了自己看得呆滞的目光,上前来询问:“这位看着眼生,不知是……” 正巧此时明知言看到了他的身影,于是唤道:“渐离。” 俞渐离赶紧回神,对着询问自己身份的人不失礼貌地微笑,接着绕开他去寻明知言。 那人身体有片刻的僵直,目光难以控制地追随俞渐离移动,仿佛双眼被钉在了他的身上,无法自主抽离。 在他的眼里,俞渐离的身影如同轻盈灵动的青鸟,国子监的衣衫在他的身上变得轻薄,被风扬起,如同颀长的尾羽。 俞渐离看起来单薄,却不显得虚弱。他皮肤白皙,笑容暖如晨曦,耀目又温暖。 那 3. 方长 《国子监留级生》全本免费阅读 “一直略有耳闻,今日一早在号房门口也曾遇到过他一次,猜测到身份了。”俞渐离含糊地回答,倒是没有什么不自然。 既然要回国子监,打听一些关于国子监的事情也很正常。 纪砚白来国子监的事情近期闹得挺大的,俞渐离会知道也不奇怪。 明知言也没有多想,同时安慰他:“别怕,他虽鲁莽,却不至于主动挑事。他的事迹我也听说过,被他教训的人也都不冤。” 明知言和纪砚白并不认识,两个人后期还是敌对关系。 此刻明知言帮纪砚白说话,就证明纪砚白确实不像他印象中那么不堪。 俞渐离点了点头,抬手轻轻拍了拍明知言的手臂,道:“放心吧,我自己没事,你回太学馆吧。” 明知言似乎还有些不放心,不过俞渐离的话他素来都听的,于是道:“嗯,有事叫我,午间我在馔堂门口等你。” “好。” 目送明知言离开后,俞渐离独自进入支堂。 他这里大多是新来的监生,大家彼此之间都很生疏,此刻都在互相问候熟悉。 也有些来之前就是同乡,或者沾亲带故本就相识,这些则要熟络一些。 可这些人看到俞渐离到来后都没有靠近的意思,不主动打招呼,却齐齐看向他,眼中不仅仅是惊艳,还有警惕与嫌恶。 他并未在意,他之前就有恶名,年岁也要比这些人大上些许,不想与他结交也正常。 他在一个矮桌前坐下。 这时有一人回头,不屑地上下打量他后朗声问道:“重学这些学科,你定然要比其他人学得快些吧?” 这也是在嘲讽他三进国子监,很多科目都是再学一遍。 “你说笑了。”俞渐离回答得平稳,语气不卑不亢,“历年科举考的都是同样的学科,不也有落榜之人?我若是庸才,反复读几次也不会理解。诸位若是聪慧,就算是初学亦可超越我。” 他也就对纪砚白那种随时发疯,还真的有一击毙命能力的人害怕,对其他人倒不至于怯懦。 那人未讨到好,讪讪地并未再回答。 之前看俞渐离躲在明知言身边,模样唯唯诺诺的,还当是好欺负的,此时看来也不是任由人拿捏的。 主要是俞渐离说话不急不缓,态度也没有明知言凌厉,挑不出什么错处,对人笑时更是温柔到如沐春风。 这种软绵绵的人反而更让人恼火,继续挑衅也只会显得自己尖酸刻薄,俞渐离则越发楚楚可怜。 俞渐离的注意力却在别处,心中想着,是不是可以回去寻明知言讨要一些功课的心得批注? 他如果表现出来对学科不熟悉,会不会被明知言发现? 伴主角如伴虎啊…… 实在不行就装晕吧,谁让他是柔弱不能自理的白月光呢。 * 夜里,俞渐离拎着两桶热水回了自己的号房。 他来国子监已有三日,依旧除了明知言外,没有任何人与他接触。 好在没有交新的朋友,也不再有其他人来招惹他,他也乐得清静。 朋友少些,在他离世时也能少个伤心人。 当然,没人招惹,却没能躲过被人围观的命运。 尤其集体晨课时,山长在台上授课,其他监生总是有意无意地朝着他这边看过来。 有些人只是好奇,有些人则是单纯的爱看,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还有些议论纷纷的,他也权当没看见。 吃饭有明知言陪伴,洗澡却成了他头疼的问题,好在他今天找到了解决办法。 他进入号房先将热水桶放好,再仔细检查门窗是否关好,这才脱掉了外衫,接着将长发全部束起,进行洗漱擦身。 途中,他听到了隔壁的声音,下意识地动作放缓,生怕自己这边的水声都会让隔壁心烦。 他这边小心翼翼,那边却很是吵闹。 “少爷,您就算是心疼一下小的,明日跟着小的回府,不然夫人责罚下来小的可承担不起。” “回去?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絮叨时就像成百上千的苍蝇围着我飞,烦都烦死了。” 俞渐离听着对话,擦了擦脖子。 被那么多苍蝇围着,那纪砚白是什么? 他皱了皱鼻子,这人说话时考虑真不周到,急了连自己也骂进去。 “您只是被批评几句,秦小侯爷可是断了腿啊!” “只断了腿?”纪砚白似乎很是嫌弃,“这小子命还挺大。” 俞渐离听着这对话沉默,又觉得诡异的合理…… “哎哟,这要是没了命,咱们也不能这般安生地在这里。您也是,寻常的世家子弟踢一脚就够他们吃不消的了,您还非得拿长枪,若不是十个侍卫齐力拦着您,怕是真闹出人命来。” “他活该!” “是是是,他活该,可咱也算是多管闲事了……” 俞渐离擦着手臂时思考起来,这位爷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可惜没控制好力道,把人家腿打断了。 想来那位小侯爷就是明知言口中活该的人吧。 “放你娘的屁!”纪砚白暴躁地吼了一声,也不知是做出了什么样的动作,导致屋舍中间的隔断都跟着一颤。 为了洗漱方便,俞渐离将其中一桶水放在了靠隔板的桌上。 这桌子是俞渐离用木板自己拼出来的,应急用一阵子。 承重没有问题,但由于材料和工具都不齐,导致桌子不是很稳,这般剧烈震颤,水桶倒了下来,水洒了一地。 俞渐离吓得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想去扶桶,可是他的身体实在不够灵活,根本没能扶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水桶里的水洒了一地。 那一瞬他的想法只有:不能让水流到隔壁去。 这一处临时打理出来的号房是整栋建筑被隔开了两间,建筑内部由木板隔断间隔。 这也导致号房并不算很隔音。 这里的确要比集体号房宽敞一些,还没有同屋的舍友。 但是,中间这个间隔着实简陋,隔断的墙根下还有些许缝隙。 俞渐离看着水顺着缝隙流过去,有一瞬间心灰意冷。 再见了这个美丽的书中世界。 希望纪砚白能给他一个痛快,他这个小身板还有旧疾,死得快。 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际听到了响动,紧接着,就看到隔断木板中间被人推开了一扇小窗,接着有人朝他这边看过来。 号房中间的隔断之间……有窗?! 片刻的震惊后,俞渐离开始慌乱地去拿衣服,匆忙地披在身上。 纪砚白手臂搭在窗口看着他,有些不解,语气懒散又低沉:“都是男人,你慌什么?” “我……我……”俞渐离狼狈地披上衣服后,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这具身体因为相貌太过俊美,引来过不少麻烦。 上一次被逐出国子监的事件也是因此而起。 也是因为这些事情,他才会被安排在单独的号房,就连洗澡都只能独自拎水回来洗。 集体沐浴,那就是大型围观现场。 俞渐离没能回答出个所以然,纪砚白也没气,反而轻笑出声:“我还当你胆子小,见到我就吓得小脸煞白,没想到是全身都白。” 纪砚白房中的昙回似乎也想凑过来看看这边是怎么回事,却被纪砚白大手一推,将他推走了:“人家害羞,你滚远点。” 自己却没挪开位置。 < 4. 爬窗 《国子监留级生》全本免费阅读 想来纪砚白还是回了国公府,第二日隔壁号房都安安静静的,到了第三日纪砚白才骂骂咧咧地回来。 那时俞渐离正在看书,并且有些走神。 穿书前他一直有心脏方面的疾病,不能参与一切运动,甚至不敢听节拍激烈的歌曲,不然心脏都会跟着音乐节拍加快律动,让他觉得不舒服。 这导致他闲暇时间比其他人多。 时间多了,他便喜欢看书。 而且他的家里属于书香门第,爷爷奶奶都是教授,父亲搞科研,母亲也是艺术世家的才女,后来是一名成功的舞蹈家。 他的家里藏书极多,范围也广,从小他便泡在书海里。 他不但看书快,还记得牢。 家中长辈都疼惜他,见他爱看书,便寻来更多书给他。久而久之,他对很多方面的知识都略通一二。 穿书初时,这具身体的原主其实已经殒了。 原主因为家道中落,娇生惯养大的孩子承受了巨大的落差。 再加上被人侮辱陷害,多重打击同时压迫,原主整日里郁郁寡欢,加上本就体弱多病,不久后便一命呜呼。 原主在睡梦中离世,他在睡梦中穿进来。 穿书前身体便不好,穿书后也不觉得这个体弱多病的身体有什么不妥,还总觉得能多活几日已经是幸运了,所以他总是很惬意地享受每一天。 现如今,他已经在书中世界多活了两年。 不过他这个身体状态,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明知言曾帮他问询过名医,也都说他时日不多,只是俞家人和明知言都没有放弃。 隔壁暴力的关门声,打断了俞渐离回忆的思绪。 昙回一如既往的啰嗦,跟在纪砚白身边劝:“少爷,抄二十遍家规而已,整个纪家祖祖辈辈就没有几个有文化的,家规才那么薄几页,抄几份怎么了?” “你说得倒是轻巧,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自作聪明的军师偷偷加了好几条!” “加了也得国公爷审核,国公爷看了几条就没耐心了,所以也只加了几条而已,没多多少字,您就抄了吧!” 纪砚白显然是气闷的,俞渐离甚至听见了纪砚白将自己摔在床上的声音。 昙回能在纪砚白身边活到现在,估计也是有眼力见的,知道纪砚白被批评了一整天,还被罚跪了,不能再烦他,很快退出了号房。 没一会儿,院落里昙回的声音便顺着未关严的窗户缝隙传了进来:“你们别站在门口守着,躲树上去,别被旁人发现我们国公府带人进国子监,参上一本。” “将军怕少爷闹脾气的时候乱伤人。” “放心吧,少爷顶多劈倒两棵树,我们少爷长大了,稳重了不少。” 俞渐离听完暗暗分析,现在的纪砚白顶多对物件撒气,若是旁人没做错什么事,纪砚白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去伤人。 目前的纪砚白还是一个很乖的疯子。 院落中有片刻的沉默,那护卫才问:“少爷劈树,那我们还躲树上去?” “少爷出来的时候你们立刻跑不就行了,这么点身法都没有吗?赶紧上去。” 之后便没了声音,想来乖乖上了树。 俞渐离吹灭了蜡烛,小心翼翼地躺到了床上去,生怕自己翻书的声音吵到了隔壁在生闷气的纪砚白。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听到了敲窗的声音。 俞渐离抬头看向两间房之间的隔断,从床上坐起身来小声问:“有事吗?” 那边纪砚白的声音也挺小的,估计是不想被外面听到:“你写字是不是挺快的?” 俞渐离很快猜到了纪砚白的意思,并未多思考便拒绝了:“这种事情被发现了不太好。” “放心,我这一生对得起忠义二字,绝对不会供出你来。” “可是……我……” “一份十两银子。” 两个号房同时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纪砚白似乎是觉得自己给少了,又补充了一句:“一份二十两。” 二十两!他爹现在的年俸才四十五两外加二十二石大米。 一份二十两,二十份就是四百两! 国子监的山长德高望重,是被特别请来的,他老人家加上过节费等,一年也才一千多两吧? “有点多。”俞渐离终于出声。 纪砚白松了一口气:“哦,那就是同意了?你过来说,外面的护卫耳力也好,我怕他们听见。” 有钱能使鬼推磨,也能让病秧子的动作变得利落。 他能在临死前给家中赚些银两,也算是报答了两年照顾的恩情。 他壮着胆子起身,打开了中间的小窗,小心翼翼地往纪砚白那边爬。 纪砚白那边也没点灯,但是夜视能力要比他好,看到他行动笨拙,伸手扶了他一把。 别看纪砚白人莽撞,行为却十分得体,只是扶着他的手臂而已,见他安稳过来便松了手。 仅仅是片刻的接触,俞渐离还是能够感受到纪砚白的手掌很大,很宽,手指极长。 温热的手温隔着衣服传递过来,暖暖的。 纪砚白引着他在桌前坐下,再在他面前放一个小册子,又寻了几封书信放在了桌面上。 做好了这一切,纪砚白才寻了一处背光的墙壁站稳,小声道:“你可以点燃烛火了。” 俞渐离点燃烛火,如此一来,在树上的护卫便只看到号房内有一道身影,影子模糊,轮廓变形,也看不出身形来。 他伸手拿来册子翻开,读了几行后确定这是纪家的家规。 翻了几页真的到头了,根本没有几条,还简单易懂到可怕。 他看了看家规,再抬头看向纪砚白。 纪砚白站在阴影处,身材高大,只是懒洋洋地倚靠着墙壁,眼神随意地瞥向他。 男人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早就没有了稚气,而是在战场摸爬滚打过的干练与飒爽。 他的轮廓分明,一半被淹没在阴暗中,更显得他眼眸深邃,鼻梁笔直高挺。 他的眼睛像隼,有懒散,有不羁,有浩大的国子监都束不住的野性。 俞渐离心口没来由地一颤,又很快平复。 曾久病的他总是有着最快调节心情的方法。 见俞渐离看向自己,纪砚白主动问:“是不是挺难懂的?写得弯弯绕绕的。” 哪里难懂? 比白话文还白话,甚至没有笔画特别多的字,可见军师写得十分用心。 俞渐离主动提议:“字这么少,还是十两吧。” “说了二十就是二十,说出来的话怎么能收回去?” “这钱我收得问心有愧。” “我心甘情愿的,你愧什么愧?!” 俞渐离只能拿起书信看了一眼,又做了一个深呼吸。 纪砚白十分不解:“我的字写得那么大,你还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