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人设不太对》 1. 第 1 章 《夫君人设不太对》全本免费阅读 大元庚戌年十月廿六,大雪。 谦王府西侧的偏房是整个王府最冷落僻静的院子,若非必要,鲜有人至。但凡有丫鬟侍从进出路过,无不屏息凝神,小心谨慎,不仅是因着西院里住着的是谦王最不得宠的正妻,亦是大元朝罪臣太师的遗女。 人人都道谦王仁义,在太师府犯下大错后仍然愿意力保发妻,实乃情深意切。 此时,白若桉穿着一身陈旧的靛蓝棉袄,正百无聊赖地靠着门栏望着灰蒙蒙的天色发呆。 今年的冬季格外寒凉,冷风呼呼地迎面扑来,顺着衣领袖口的缝隙一个劲儿地朝里钻,激得裸露在外的皮肤刺刺的疼。白若桉面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神色恹恹,时不时的低咳泄露出明显的病态。 “夫人,还是回房吧,小心身子。”旁侧的丫鬟彩霞低声劝道。 白若桉恍若未闻,眯着眼望着高墙外的天,自从太师府落罪流放,她禁足西院后,距今已有一年之久了。自入冬起感染风寒,久治不愈,前不久谦王便解了她的足,只要不是出府,容需她在后院稍事活动。 只是她早已没了好好生活的愿景,身体又乏,她也不乐意出去见人,解足与否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西院偏远,可即便这边一向冷落,今天也能感受到整个王府空气中那股冷肃氛围。 就在刚刚,辰宇帝逝的丧钟已经敲完了整整九轮,八十一声。 要变天了,白若桉心想,只是,她大概是看不到那人身披龙袍的样子了。 暮色渐渐四合,白若桉喉间泛起一阵强过一阵地痒意,刚转头叫彩霞倒杯热水来,忽闻院外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白若桉侧首望去,正好见着院门一道粉白的婀娜身影踏进门扉,带着二三侍婢,莲步轻移袅袅而来。 为首的女子一身粉白鲜亮的锦绣桃纹棉袄,下身外套同色长裙,身披貂皮制成的桃红斗篷,发鬓高挽,其上兰花步摇,珠玉发笄熠熠生辉,一张娇颜如出水芙蓉,粉黛轻施,华美姝丽。 极奢极贵极娇极艳,同她一身落魄又惨淡的模样比起来,倒是更像个正王妃。 “凤侧妃安。”彩霞端着热水出来,见到女子,行了个礼。 “多日不见,姐姐瞧着怎的更憔悴了。”女子随意颔了下首,至近前,细细看了两眼白若桉的模样,开口道。 她嗓音如同含着一汪春水,柔媚婉转,直叫人听了能苏到骨子里去。 白若桉接过彩霞端来的热水,饮了好几口,才总算把嗓子里的不适感压了下去。 即便早已熟悉此人的做派,白若桉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到厌烦,眼皮只掀了一下就垂了下去,将手中杯盏递给彩霞让其敛下,冷淡之色溢于言表:“凤惜儿,你不在自己院里待着,跑我这儿来干什么?我这儿最近应该没什么笑话让你看吧?” “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凤惜儿故作惊讶,绕着门栏转了一圈,随即捂唇娇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恰逢今日无事,□□晚菊开的正好,不知姐姐可愿陪妹妹去赏一圈?” 言罢,忽侧耳至白若桉鬓边,低语了句什么。 白若桉眼神霎时一凝,方涌至喉咙的拒绝之语瞬间止住,斜睨了眼凤惜儿笑意自若的娇颜,半阖着的眼眸中泛起一丝轻微涟漪,“……你最好不是在骗我。” 凤惜儿淡笑不语。 白若桉闭了闭眸子,三两呼吸后,她张开双眸,唤来彩霞取来一件墨色斗篷披上后,率先朝院外走去。 凤惜儿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虽值冬季,后院绿植花卉依然被打理井井有条,譬如晚菊,蕙兰,仙客来这样的冬月花,恣意地舒展着动人的芬芳,不见一丝枯败之色。院中有一弯池塘,池中红白锦鲤成群,池边水仙蔓蔓,池上横跨一架弯弯白玉桥,桥身小巧,其上浅绘浮雕,尽显淋漓雅致。 在距离白玉桥还有小段距离的时候,二人默契地屏退随侍,只单独踏上了桥阶。 这座白玉桥是整个后花园视野最广的地方,步至桥中站定,白若桉便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看着凤惜儿道:“我要听具体。” 凤惜儿缓缓道:“一月前,巡阳接连有人突发高热,伴随头痛,无力,意识不清等副症状,传染速度、致死率极高,接一应大夫反复诊断,确定其为鼠疫之症,及至最新的传讯,死伤已逾近万。” 白若桉呼吸猛地一滞,拢于袖中的手下意识的攥紧,一颗心一沉再沉。巡阳,位南北边境,地广而资源贫瘠,也是太师一家当初获罪流放之地。 若巡阳当真鼠疫肆虐,那在巡阳的太师一家岂不是…… 白若桉只觉得眼皮不受控制地震颤起来,沉声道:“你是哪里得来的消息?” “你不用担心我骗你,我一位旧友曾于半月前路过巡阳,这便是他传给我的消息。”凤惜儿嗤笑出声,上挑的黛眉和美眸写满了怜悯:“并且这件事在七日前便已传遍了京城,只是无人会在你面前提起罢了。” 一时间四周只闻寂静风声,短暂的沉默后,白若桉道:“既如此,你特意跑来告诉我这个,你的目的又在何处?” 凤惜儿抬起一只纤纤玉手在眼前反复打量,她语调慢条斯理,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一个个的列举着人人耻笑的话柄:“太师府抄家尽散,双亲流放边境,兄长遣离出京,贬为贱民,永不得入仕,身居正妃却也只得困居一隅,不得见天日……” 她放下手,状似惋惜地叹了口气:“如今巡阳鼠疫肆虐,可怜旧太师却因圣旨流放,便是天降灾祸,也只得死守在巡阳城中,不得踏出半步。” 白若桉低垂眼帘,紧抿薄唇,唇色苍白,脸上血色尽失,却做不到反驳出半个字。 凤惜儿看着白若桉难看的脸色,也嘲够了,虽然厌她许久,笑话瞧多了也就那样。白若桉在她眼中,就像是在一副上好字画上意外滴落的污渍墨痕,毁不去整幅佳作,却也始终无法拭去那片膈人的瑕疵。 她凤惜儿,丞相之女,虽不似公主般金枝玉叶,却也是名门之后、大家闺秀,自幼礼仪修养,才艺巧思无不自若通透。自十八岁入谦王府,居侧位,至今三年有余。 她自不似白若桉那样闭目塞听,帝已逝,传位诏书早已拟定宣读,这是她离梦中的那个位子距离最近的一次。她知道自己急切了,她完全可以再多等等,等到时机彻底成熟,可她已经等了四年了,她是真不想继续等下去了。 凤惜儿眸光沉沉,弯唇笑道:“白若桉,旧太师出不了巡阳,但我可以给你个机会,去巡阳的机会。” 闻言,白若桉浑身一震,瞬间抬首牢牢对上凤惜儿的眼睛,呼吸略略急促,片刻后,才从齿间蹦出那句话:“你想要什么?” 凤惜儿侧过身,视线也自然地转向桥下波 2. 第 2 章 《夫君人设不太对》全本免费阅读 距离上次见面,还是在三月前的初秋。 王府前院,书房。 白若桉一路小跑,她走的急,连个斗篷都忘了披一件,初时还会被晨早的冷风冻得牙齿都忍不住打颤,片刻后又因跑动逐渐起了一层薄汗,及近了,已是小喘连连。可她顾不得身体上的不适,也顾不上跑乱的鬓发,生怕慢了人就直接走了。 她到时,谦王正在书房商谈事务,王爷的贴身随侍杨幸守在门外。让杨幸传了个话,白若桉便在外面站定着耐心等待,面上看似镇定,垂于身前的双手却下意识地搅在了一起。 约莫半个时辰后,书房的门才再次打开,几名身着朝服的男子走了出来,同时杨幸来到她面前,行礼道:“王妃久等了,王爷在里面等您。” 白若桉的脸和手脚早已冻得接近僵硬,勉强笑了一下做回应,便进了书房。 书房内只余谦王一人,彼时其正垂首立于桌案之前,细细观摩着案上一副字画。多日不见,顾止延的模样同记忆中并没有多大的分别。 白若桉下意识多看了几眼,只见其一身青墨色衣袍,上绣麒麟踏云的吉祥图案,冠玉束发,还是熟悉的剑眉星目,俊逸风姿。只是不知是否因着操持先帝的事,他的眉目间带着一抹显而易见的倦意,却依然姿态沉稳,面上一片波澜不惊。 谦王顾止延,大元朝辰宇帝第四子,自小聪慧机敏,胆识过人,不仅相貌出众,为人亦是谦卑有礼,一直以来皆赢得美誉无数。 察觉到人来,谦王身形未动,白若桉步至近前,福身问安。 及此,顾止延方才微微抬首,将目光投向了她。 他的目光在白若桉身上随意扫了一眼,眉毛微不可察的皱了皱,不悦道:“你不在自己院中养病,跑出来做什么?” 说着,目光落到后面跟着的彩霞身上:“如此装束,成何体统?” 彩霞顿时便跪了下去,惶恐道:“王爷息怒,是夫人听闻王爷回府的讯息,当即便要出门,婢子拦不住……” 闻言,顾止延心间微微一动,抿了抿唇,不语。 白若桉一心想着事,趁着无人开口的间隙,直接开门见山地道:“妾有事同王爷说。” 见其目光重新投过来,她深吸口气后,然后猛地跪了下去,垂首伏地,声若雀鸣:“妾自入府,今四载,上不敬长,下无所出,侍君以轻慢,妒侧以怨怼,妾自知德行有亏,七出已犯,然君仁义,待以宽厚,妾自感羞愧,无以受其禄,今愿自请下堂,恳,请君准行。”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一瞬间,顾止延楞了,彩霞呆了,守在门口的两人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待反应过来王妃说了什么,随侍尽皆目瞪口呆,忙垂首不敢多看。角落的炭火烧的“啪啪”作响,整个书房都陷入一股诡异的安静之中。 顾止延的眸光原本是很平静的,可随着白若桉的音落,逐渐变得疑惑,探究,最终归于冷凝。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跪着的人,一语不发。 白若桉听不到回复,又不好自己抬头去看对方的样子,生怕顾止延不信服,补充道:“妾所言皆是肺腑,愿离京远行,绝不会再出现在王爷面前!” “离京?”顾止延终于开口了,他低声重复了这两个字眼,音调透着一丝奇异。 可白若桉并没有察觉到这轻微的异常,她只以为顾止延这是在为她的“知趣”而惊讶。顾止延讨厌她,一直以来,白若桉从未在他那儿讨到过几分好颜色,如今这般赤裸裸摆在面前的好事,必是极开心的。 杨幸却注意到,王爷的嘴角,在王妃说完话后彻底撇了下去,一时间头埋得更低了。 冬日的天气是真冷啊,好像连时间都能冻住了去。 白若桉跪伏着,只觉得这一刻的时间格外难挨,然而,想象中的震怒或是讥讽并没有出现。 “让我想想,你突然来这一出,是知道了巡阳的消息吧。”良久沉默后,顾止延才终于缓缓开口,他语调平缓,却让白若桉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顾止延面上带笑,声音却不含一丝笑意:“谁告诉你的?嗯?” 最后的沉吟,是对着白若桉身后的彩霞发出的。 彩霞叩首道:“夫人近日并未与外人接触,只有三日前,凤侧妃曾寻夫人同游花苑。” “这重要吗?”白若桉手指微微曲起,心底毫无预兆地涌起一丝不安,抢先反问道。 顾止延却不答,他微眯双眸,薄唇微抿,似是陷入沉思。 片刻后,她听到头顶那人冷淡的声音落下。 “都退下。” 彩霞和杨幸低声应是,两个呼吸后,门吱呀一声在身后合上了。 下一瞬,手臂被紧紧钳住,白若桉只觉一股大力袭来,她被顾止延强硬地拽起身,紧接着腰身一痛,反应过来时,她已被抵压在桌案之上。 书简文牍噼里啪啦散了一地。 顾止延一手轻松制住她挣扎的双手,一手漫不经心地握上她细弱的脖颈,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笑了。 “你这条命,是我给的。”顾止延笑得柔和,眼中却淬满了寒冰,一如这霜雪时节:“你凭什么觉得,你想走就能走?” 白若桉的柳眉因吃痛紧紧锁起,感受到脖子上的力度逐渐收紧,她拼了命地挣扎,可被病弱掏空的躯体早不似早年的轻健,不过几下,便彻底没了力气,一张脸涨地嫣红一片。 面前人俯下身,近距离欣赏着她的狼狈,而后凑到她耳边,呢喃轻语:“我的东西,好的坏的,死的活的,都得在我的手上,知道吗?” 白若桉瞳孔微缩,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就在她因缺氧开始意识出现模糊,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了的时候,制住她动作与脖颈的双手忽然一松,同时面前的人也退开一步。 “咳咳……咳……” 白若桉猛地深吸一口气,翻了个身趴在桌案上,不停的剧烈咳嗽起来,咳得眼中泛起生理性的泪水,咳得面上嫣红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更深了些。 好不容易缓过来,就听到那人冷淡的嗓音再度响起。 “你去不了巡阳。” 白若桉喘着气,借助桌子慢慢支撑着自己站直身子看向对方,喉咙的刺痛不断发出警告,她哑着嗓子恍若未觉:“若我一定要去呢?” 顾止延又露出了那副柔和的笑来。 曾经白若桉有多为他这副模样着迷,现在就觉得有多恶心厌烦,她面露讥讽:“要我的命?” 顾止延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来到她身旁。 白若桉立刻躲了一下,却见顾止延嗤笑一声,并没有看她,而是在桌案边的矮架上翻了翻,然后,拾起了一张文简,说起了另一件事:“昨日昏时,本王碰巧收到了一则巡阳送来的传讯,里面含了一则讣告,你猜,它说了什么?” 白若桉面色一白,下意识便厉喝出声:“不可能!” “看来你猜到了。”顾止延笑意加深,抬起那只拿着文简的手,声音愈发柔和,一字一句却仿佛时间最恶毒的咒怨:“要亲眼看看吗?” 白若桉嘴唇不停的颤抖着,呼吸急促紊乱,目光死死的盯着顾止延举起的那一张薄薄文简,一双手在此刻却仿佛重逾千斤,怎样都没办法抬动一点。 顾止延见她不动,便随手把文简往桌子上一丢。而后笑容倏的一敛转而掐着女子的下巴,强迫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睛:“你想死我不会拦着,不过……” 男人靠近她耳边,又是那副状似情人鬓语的缠绵模样,呢喃道:“我听说,你的兄长,好像去了樊城?你想不想见见他?” “疯子……”白若桉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猛地用力推开了面前的人,再也控制不住崩溃的情绪,面容扭曲,眼中满是愤怒:“你就是个疯子!” 顾止延理了理衣襟,目光从她面容掠过,沉声道:“杨幸。” 房门重新被打开,杨幸出现在面前。 “王妃身子不适,立即送回西院静养,着人严加看守,无令不得擅出。” “是。” 吩咐完,顾止延再不停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 房内重新恢复安静,彩霞重新来到身边,杨幸出去叫人。白若桉僵在原地,目光呆滞,片刻后,几名侍从婢子一应而来,婢女上前扶着白若桉便要带其离开。 她这才恍然回神,躲开婢女伸来的手,目光落在了桌案上,那被顾止延随手丢下的那张文简上。 …… 谦王发怒了。 王府所有人都察觉到了。 就在那位向来不得谦王欢心的正王妃被重新禁足后,不过半日,谦王离府,同时下了另一道传讯。 凤侧妃禁足芙蓉院。 王爷回府半日,不光只去了妾室林氏的院子,还将正侧二妃一起禁了足,一时间众人面上不显,私下却忍不住 3. 第 3 章 《夫君人设不太对》全本免费阅读 方及初夏,蝉鸣的聒噪已经此起彼伏,初见端倪了。 白若桉趴在一张石桌上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还未睁眼前,虫鸣便已经急不可待地钻进她的耳朵,一睁眼,刺目的白光晃动着视野,待适应过后,她惊觉自己好像陷进了一场幻梦里。 温暖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扑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和记忆里那场大火带来的痛苦形成鲜明的对比,她已经好久没有过这般舒适的体验了。 白若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死后没有立刻去阴曹地府报到,她脑海中什么想法也没有,只单纯的,小心的,近乎贪婪地看着眼前犹如人间的幻象,生怕下一秒,眼前的一切就会像水中花镜中月似的,轰然消散。 直到眼睛开始酸涩难耐,一只飞虫从眼前路过,她才控制不住的眨了眨眼。 一切如常,连飞虫停留的位置都没有挪动半分。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于是她屏住呼吸,试探地动了动手指,然后是胳膊,在发现眼前人间并没有随她的动作而消失后,白若桉猛地坐起身来。 夏风轻柔地吹拂过衣角,头顶的光影温暖明亮,虫鸣鸟叫,花草芬芳,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她还活着! 心里冒出这个念头的同时,白若桉整个人直接打了个哆嗦。一抖,手边碰上了一个硬硬的物体。 白若桉垂眸,愣愣的看到一只朱红的画笔,和一副工整铺开,画工拙劣却明显保管地极好的画卷。画卷只画了一个人,她在看到那张熟悉眉眼的下一秒猛地惊叫出声,条件反射地一挥手,画卷和画笔便被她一起挥到了地上,而她自己也直接站起跳开,仿佛那画卷是什么洪水猛兽。 冬月刚踏进院子,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心中疑惑,脚下却不停,三两步来到近前,将画卷从地上拾起,一边小心检查有没有染上脏污,一边奇怪地说道:“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你不是最宝贝这张画像了吗?” 却直到她把画卷重新放在桌上摆好,都没听到一句答话。冬月纳闷地转头,就见小姐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那表情,活像见了鬼了。 冬月瞬间迟疑了:“小姐……”怎么了?她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刚想问出声,就见少女直接冲了上来,一双手“啪”的落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白若桉不可思议的捏了捏手下柔软的肌肤,又抓着对方双手,上下左右前前后后来回打量了个遍,震惊的发现居然真的是活生生的冬月! 冬月也没死! 白若桉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惊喜,猛地将人一把抱住,不停的说道:“冬月,你还活着!你没死!” 冬月被人扑的一个踉跄,面露迷茫,她怎么听不懂小姐说的话? “小姐,你在说什么啊?我当然活着呀。”说着,脑中忽然闪过刚刚少女挥落画卷的反常举止,脱口而出道:“不会是四殿下那边出了什么事吧?” 话一问出口又觉不对,小姐和四皇子的事她最清楚了,若是真出什么事,没理由她不知道。可紧接着她就敏锐地感觉到小姐动作一滞,当即感觉抓住了关键,惊道:“真和四殿下有关?” 白若桉慢慢松开双手,望着冬月的脸,慢吞吞的重复道:“四殿下?” 即便顾止延还没有正式登基,称呼也应该是谦王,怎么会是四殿下? 白若桉意识到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开始重新打量起所处的地方,院内的槐树,桌台的画卷,闺房、窗台,还有花卉,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不正是她还未出嫁时的闺房院落么? 白若桉微微失神,再次抓住了冬月的手腕,急声道:“冬月,告诉我,现在是何年何时?” 冬月不解,但还是答道:“辰宇十四年四月初七。”说完担忧的看着她:“小姐,你还好吗?” 白若桉愣愣松手,什么也注意不到了,她脑子里不断盘桓着这一个念头。 辰宇十四年?辰宇十四年! 她居然真的重生了!! 她回到了还没有嫁给顾止延的这一年!这是真的吗?她真的没有在做梦吗? 巨大的狂喜瞬间吞没了她,几个呼吸间,她脑子里已经闪过成百上千的念头,最后定格记忆中那一张单薄的文简上。 爹、娘。 白若桉一下子就站不住了,拔腿便跑,冬月不知所以,忙随其后。却见少女才跑到门口,又猛地折返回来,拾起桌上那副她亲手所绘的四殿下画像,看也不看,便三两下撕了个粉碎。 冬月目瞪口呆。 白若桉只觉得心口重重舒了口气,喜悦之色溢上眉梢,再不做过多停留,转而去寻双亲去了。 …… 方踏进前院,便同正准备来寻她的茶叔撞了个正着。 得知双亲此刻都在堂中,白若桉迫不及待地往里冲,被茶叔眼疾手快的拦住了。 4. 第 4 章 《夫君人设不太对》全本免费阅读 白若桉闷着脑袋哭,誓要把这几年的委屈和思念一股脑地发泄出来才罢休。 柳氏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着这情真意切的动静也免不了心里揪得慌,一边宽慰,一边用眼神询问冬月。 冬月却也是一脸茫然。 白若桉哭够了,也不觉得丢脸,靠着柳氏黏糊糊的叫她。倒是太师哼了一句没规矩,成功收获了柳氏一个眼刀。 “说说吧,出了什么事让你伤心成这样?”柳氏问道。 白若桉笑了笑:“午睡梦魇了。” 太师顿时冷声道:“什么梦还能把你吓着?”话音未落,又被柳氏瞪了一眼。 柳氏知道自己女儿这是不愿说,也不逼问,只摸了摸头,道:“没事就好。” 白若桉:“茶叔说爹娘找我?是何事?” 这下太师不吭声了,柳氏温声道:“宁安街,画春楼前,听说你同户部尚书的女儿动手了?” “……是。”白若桉神色一顿,脑子里飞速搜索相关的记忆,片刻后,成功从脑子里揪出了一段画面。 柳氏叹了口气:“娘知道你喜欢四殿下,可再如何也不能当街打人啊。” 太师紧接着开口:“如今人家史大人已经告到陛下面前去了!我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白若桉:“……我不喜欢四殿下了。” “早便跟你说了你同四殿下不合适不合适!你怎么……”白亦年不停的来回踱步,嘴上一刻不停地念叨着,念到一半,猛地一顿:“你说什么?” “我说,”白若桉定定地看着父亲的双眼,道:“我不喜欢四殿下了。” 白亦年、柳氏:“……” 白太师冷着脸看向夫人:“她刚刚说什么?” 柳氏连个眼角余光都没分,直接一把抓起女儿的双手,探了探额头,喃喃道:“没病着啊?总不能是中邪了?” 白若桉:“……” “我很清醒,爹娘,我想明白了。”白若桉无奈地反握住柳氏的手,深吸口气,虽然知道自己突然说这种话很奇怪,但她必须要说清楚:“你们说的对,我和四殿下并不合适,之前是女儿一意孤行,以后不会了,如今这件事闹到陛下面前,女儿愿意同爹爹一起入宫向陛下请罪。” 白若桉目光沉沉,前世也是因为此事,父女一起入宫,当时她虽嘴上愿意服软认错,却也是在闹得父亲先答应帮她解了幼时的口头婚约为前提。 想到那个口头婚约,她就无可避免地想起那抹冷淡苍白的眉眼。 太师的声音适时打断了她的思绪:“你是认真的?” 白若桉回神,重重点了点头:“嗯!” …… 清政殿,辰宇帝端坐案前。 甫一踏进,白若桉就被父亲压着跪下去,太师道:“臣教女不严,有负圣望,特来请罪。” 白若桉垂首:“臣女知错,请陛下责罚。” 片刻静默后,头顶传下一道威严的中年音:“你们起来吧,此事朕已听史卿说过了,说来也不过是女儿家的一些小摩擦,朕已派太医前去查看,应无大碍。” 辰宇帝道:“等回去,选份礼,登门致个歉,这事也就过去了。” 这话便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了。 太师恭敬叩首:“谢陛下。” 白若桉知道重点在后面。 果然,待人起身后,辰宇帝话音一转:“不过,关于白卿爱女,朕倒确实还有几个问题想问。” 白若桉忙道:“陛下请问,臣女一定如实回答。” 辰宇帝笑了笑:“听说你对延儿有意?” 白若桉敏锐地察觉到身旁父亲的身影僵了一瞬,她神色如常,毫不迟疑道:“回陛下,臣女无意四殿下。” “哦?”辰宇帝饶有兴味地出声:“可是朕听闻,你曾在四处放言非延儿不嫁,此次史卿爱女之故也是为此?” 早在来到路上,白若桉就已经想好了答复:“不敢欺瞒陛下,臣女之前确实对四殿下有过好感,但皆因去年百花宴上的落水相救之恩,臣女一时困顿,错把感激之情当成恋慕之意,心中惶恐懊恼。如今神思清明,只愿规整己身,且臣女身负婚约,虽只是口头结缘,亦不敢有违。” 辰宇帝道:“你那口头婚约,虽是先皇后定下的,可到底还是要看你们自己的意愿,若真不喜,朕替你撤了也无妨。” 殿内静了一瞬,白亦年额间沁出细密冷汗来,忍不住斜着眼去看。 “臣女谢陛下圣恩。”白若桉如同没看到一边疯狂朝自己使眼色的老父亲似的,一直保持着垂首的恭敬姿态,顿了顿,道:“不过,对此婚约,臣女并无不满。” 此言一出,白太师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辰宇帝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 “你可听到了?”辰宇帝忽然道。 白若桉微怔,就听到侧方响起一道气弱低缓的清润嗓音,带着明显的倦懒与颓意:“儿臣听到了。” 她下意识偏头往声音发出的方向去看,才惊觉旁侧的屏风前,还坐着一个人。 因着角度和光线的原因,加上此人一直不声不响,导致她居然一直都未曾注意到。待看清那人的面貌,白若桉更是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睛。 清隽苍白,昳丽出尘,永远带着病态的冷清疏离,不正是她的婚约对象。 大元的翊王,大皇子殿下,顾止羽吗? ……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才走过第一道门禁,身边人的目光就已经自以为内敛地瞄了不下十数个来回了。 辰宇帝借口还需要和太师商议些要事,于是他俩便先行告退了。 白若桉:“……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她想半天了,按理说他此刻应该在府邸呆着才对。 顾止羽道:“父皇宣我进宫,说有事商议,我就来了。” 白若桉立刻追问:“什么事?” 顾止羽面不改色:“退婚。” 白若桉:“……”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片刻,她状似不经意的说:“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5. 第 5 章 《夫君人设不太对》全本免费阅读 说是赔礼,其实白若桉连大门都没跨进去,在门口将东西交给对面的管家后就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笑话,真进去了那史妍指不定要怎么冷嘲热讽,她才不傻。 冬月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见她走的并不是往回的方向:“小姐,我们不回府吗?” 白若桉笑道:“先不回,我要去珍宝斋买点东西。” 珍宝斋坐落在宁安街上,京城最繁华的两条街道,宁安街就是其一,最好的店商铺子都聚集于此。 冬月原本以为小姐是想采买些首饰,不想她却一眼没看那些珠钗步摇,而是径直把目光投向了书画器皿上。 明显是男子才会喜欢用到的款式。 店伙计认得她,已热情地迎上来:“白小姐是要送礼还是家用?不知想买什么物品,这边可以看着给些推荐。” 白若桉四处打量,随口道:“送礼。” 她的目光从茶具,到作家名画,到折扇玉佩,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心里暗暗犯难。她原本是想着亲自挑件礼物再去翊王府登门拜访,既然顾止羽假装听不出她的暗示,那她就直接上门去找他,出于面上功夫他总不至于将她拦截在外。 可是到了铺子她才想起来,她并不了解顾止羽。 她忍不住努力回想上一世中,所有有关顾止羽的回忆,然而她那时一心扑在四殿下身上,哪里会注意别的。 店伙计已经推荐了几个造型华贵的物什,可白若桉看着都不太满意。 要体现诚意,总不能随便买一个就算了不是? 白若桉想了想,忍不住一把扯过冬月,小声问道:“冬月,你知道翊王有什么喜好吗?” 冬月瞪大了眼睛:“小姐要给翊王送礼?” 白若桉点点头,催道:“但是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你快帮我出出主意。” “这……”冬月面露难色:“翊王平日极少露面,平日也少有传言。” 闻言,白若桉不禁有些失望。冬月迟疑了一下,又道:“不过,曾听闻翊王赐府离宫时,皇上问翊王要何封赏,翊王当时只要了楚郡的松烟墨。” 白若桉眨眨眼,这事她也有所耳闻。 大元的皇子,二十及冠后便会加封名号,另赐府宅,移居宫外,若有其他想要的,只要不过分,天子也会一并赐下。当时废太子自皇后薨逝后就一直为天子不喜,于是在其十八岁那年,就提前赐了府宅,众人都说天子这是想眼不见为净,废太子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只是讨了一块松烟墨。 楚郡出产的松烟墨,虽稀少昂贵,但也不是特别高调的东西,比上不足,比下绰绰有余。 白若桉摸了摸下巴,好歹是一个线索,当即便转头询问起店伙计。 店伙计忙道:“有有有,小店刚好有一块,还是楚郡最出名的制墨世家、赵家产的嘞!” 白若桉顿时喜笑颜开:“拿给我看看。” 店伙计将墨取来,她只看了一眼,便知确实是块好墨,当下便让人装起来。 冬月去付银钱,白若桉垂头思索,东西有了,她还得找个话头才行。 正在这时,一道似含了春水的柔媚嗓音忽然闯进了她的耳中。 “殿下,这家店的松烟墨一直很好。” 白若桉一怔,心中忽然漏跳一拍,一抬眼,正好和进来的两人对上视线。 当先的少年一身如墨玄衣,腰侧一块麒麟玉佩,坠红穗,身姿欣长挺拔,头带靛青发带,面若冠玉,气质温润谦和。而旁侧的少女一身白衣素净,只发上珠光步摇衬出一张芙蓉面姣美怜人,压住了几分天生的媚意。 乍一看去,任谁都得赞一声郎才女貌。 视线相撞,白若桉全身一僵,完全没料到会在这里碰见这两个人,还未反应过来,女子便弯唇笑了起来:“巧了,白姑娘也来买东西么?” 白若桉就是想装作没看见也不行了,随口应了一声。而后迟缓地对少年行了个礼:“四殿下。”她真是死都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里碰见顾止延和凤惜儿,前世的阴影还恍如昨日,让她一看到这张脸就觉得有冷意从背后攀爬而上。 后者点了点头,目光在她面上一扫就挪开了。 白若桉原本紧张的表情在触及到那人熟悉又陌生的寡淡神情时,绷紧的身体忽然一松,她呆了呆,恍然回神。是了,眼前这个不是前世那个即将称帝的谦王爷,而是四殿下。 那个还未封王,表面谦和,却对自己难掩厌烦的少年皇子。 店家显然也认得两人,已笑着迎上前去询问。 凤惜儿笑道:“我前几日瞧着你们铺子似有一块上好的松墨,四殿下想看看。” “这……”店家一愣,赔笑道:“是有一块不假,然不巧,方才刚被白小姐买了去。” “哦?”凤惜儿微挑眉。 那两人的目光瞬间又落到了她的身上,白若桉呼吸一滞,正巧此时,冬月拿着打包好的东西回来了。 “小姐。”冬月走近,瞧得对面二人,也是一愣。 凤惜儿眼眸在她身上转了转,似是好奇:“没想到白姑娘一向不通笔墨,居然也是为松墨来,不知是为何用?” 白若桉心说关你何事,却在触及顾止延的目光后下意识蜷了下手指,答道:“送人。” “咦?”凤惜儿惊讶地抬了抬眉,看看她,又状似不经意的瞥了眼旁边的少年:“真是巧了,四殿下正好想寻一块松烟墨,白姑娘莫不是……” 白若桉一听就知道是误会了:“不是……” “殿下,白姑娘对您可真是用心呢。”然不待她开口,凤惜儿就已经捂嘴笑道。 白若桉:“……” 她喜欢顾止延,变着花地想要投其所好的事早就闹得满城皆知,凤惜儿会这么想也不奇怪。就连顾止延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只是带着一贯礼貌的笑,并不多言。 白若桉深吸口气,面色冷淡下来:“你们误会了,我并不知道四殿下也恰有此需,”重生一次,她无意再与这些人起交集,只想有多远躲多远,顿了顿,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 6. 第 6 章 《夫君人设不太对》全本免费阅读 白若桉并不是第一次进翊王府,但却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打量翊王府。 说是王府,规模连普通的大户人家都比不太上,同前世的谦王府更是两个级别。王府只有一个主子,所以需要伺候的人手并不多,除了固定的负责杂事的下人,就只有芝兰和梧桐两个近侍了。 乍一看,整个王府都透着股寥落之意,安静的过分。 白若桉一手托腮,一手捏着热乎乎的桂花酥小口吃着,百无聊赖的等着。到了王府后她就让冬月先回去了,翊王府也没她相熟的人,所以此时连个搭话的人都没有。 不一会儿,一盘子点心就被她吃掉了一大半,她捂着嘴打了个嗝,感到有点腻了,就又去寻茶水喝,刚放下杯盏,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道人影。 她腾地一下站起身,对着来人弯了弯眉眼:“殿下。” 顾止羽跨进门扉,冲她略略颔首。他一身月白衣衫,青丝半束,外披薄氅,不知是不是刚睡醒的缘故,整个人和昨日比起来更显散漫。 白若桉目光在他略显厚实的衣着上顿了顿,已值初夏,虽还没热到哪去,但也冷不起来,看来他的体寒之症倒是比她预想的要更严重点。 “你怎么来了。”顾止羽问。 白若桉侧身将放置案几上的白玉匣子拿起,递到他面前:“送你。” 顾止羽微怔,垂眸接下,打开看了眼后便随手交给身后的梧桐收下:“多谢,二小姐有何目的不妨直说。”昨日暗示他未接,今日这人就借送礼之名上门,不是有所求还能为何? 白若桉确实有所求,但那是之后的事,现在她的目的是打好关系。她见他面上毫无喜色,稍微有点失望,暗骂果然传言不可瞎信,冷哼一声:“能有什么目的,我来看望一下我的未婚夫很奇怪吗?” 顾止羽:“……”见她不愿说,他便也不再问。 白若桉怕他直接下逐客令,抢先一步找了个由头道:“我特意来看你,陪我在府里转转不过分吧?” 顾止羽倒没想那么多,但摸不透她的意思,也想看看她想做什么,遂顺从地点点头:“当然。” 二人便移步屋外。 才走没多久白若桉就后悔了,她想过翊王府可能比较落魄,但实在是没想到能敷衍到这个程度。 一般人家的宅子就算称不上富丽堂皇,雕阑玉砌,好歹也是花草林木,五脏俱全。翊王府倒好,红木朱漆,东掉一块西缺一角也就算了,就连后院花亭,也是除了草就是草,小池塘的水真的就只有水了,一点能看的装点物都没有。 仅有的几棵桂树,还是栽种在主院的,看来看去,除了干净,竟是没有一处能夸的。 白若桉沉默了。 她今天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有替别人尴尬的毛病,瞥了眼身旁那张若无其事的脸,白若桉没话找话的打哈哈:“你这后院……挺别致的啊。” 顾止羽沉默了下:“我不常注意这些。”算是给了个解释。 左右没什么可看的,白若桉干脆就在廊下坐了下来,梧桐早便知趣地候在远处,能看的到人,却听不到谈话,此时廊下只有他们二人。 顾止羽没有坐,他站在约莫两臂远的旁侧,保持着一个绝对安全而疏离的距离。白若桉便仰头看他:“殿下站着不累吗?” “还好。” “哦,但是我仰着脑袋有点累。” “……”他便默默在对面坐下了。 白若桉又问:“殿下天天都在府上待着,不会闷吗?” 顾止羽:“还好。” 她偏头瞧着光秃秃的院子:“其实殿下可以让人种点花卉,好看的东西会让人心情变好。” 顾止羽不知她是何意,只静静看着她。她不语,只弯了弯眸子,于是顾止羽顿了下,便继续点头应了。 少女眼眸中的笑意因着他的反应逐渐加深,两下试探,顾止羽明明可以无视她说的任何一句话,却没有这么做。 这是不是说明,他应当还是记着几分儿时情谊的? 白若桉知道以后会发生的很多事,比如顾止羽虽然现在只身负王爷的闲名,可再过段时间,他会重新回到朝堂。比如表面耽于逸乐的七皇子暗地里却养了一支私兵,比如巡阳鼠疫,比如摘星楼一夜坍塌,天子因此急怒病逝…… 但是她更多的是不知。只知其面,不知其内。 前世太师府是因泄露科考试题获罪的,她不信父亲会做这样的事,可是她没证据。在全京城的人都在贬斥怒骂太师府,对她穷尽极恶之词时,只有顾止羽没有落井下石,反而提出了质疑。 虽然并没能改变结局,可她记得。 她这才道:“其实我确实有个很重要的问题想问殿下。” “二小姐请说。”顾止羽有所预料,只是不知她要问什么。 白若桉虽有意想借这个现成的未婚夫来避开顾止延,也想找机会尽可能地帮帮他。她垂眸:“殿下觉得我名声如何?” 毫无疑问,很差。 顾止羽还是那句:“还好。” 这话若放在人前,听在耳中,就是显而易见的敷衍客气和疏离。 白若桉挑了挑眉,她长长的“哦”了一声,抬眼瞧他:“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对于我们之间的婚约,殿下也并没有那么抗拒?” 顾止羽昨日说,对于婚约,他的看法不重要。 她原本以为他心里该是极为不喜的,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的未来被随意拟定,她就不喜欢,所以当初才偏要退婚。顾止延只是诱因之一,就算没有顾止延,她后面还是会想退婚。 但是现在,她又感觉好像不太一定。 顾止羽对上少女晶亮的眼眸,掩于袖间的手下意识蜷了下,一时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似乎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一瞬间的迟疑间隙,白若桉已站了起来,她莞尔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顾止羽便定了神,起身同其一道往回走。行至分叉口,顾止羽唤来芝兰送其出府,自己则带着梧桐回了主院。 一进院子,顾止羽立刻朝梧桐摊开手,后者小心地递上一方白玉匣。 顾止羽拿着匣子独自进了书房,他随手将 7. 第 7 章 《夫君人设不太对》全本免费阅读 雨后的天色总是格外晴朗,橘红的日光破开云雾,雾霭朦胧的远山慢慢露出了本来的模样。 白若桉掀开车帘,望着外面三三两两同路而行的路人,全是今日上香赶庙的香客。她兴高采烈地回头,对顾止羽笑:“你看,好热闹啊!” 顾止羽却只是颇为复杂的看着她。 他知她一向大胆,却没想会大胆到分明自己已经回绝了她的请帖,她还会直接上门捞人的程度。 早晨他听到芝兰通报时,一度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 白若桉一看他那神色,就知道他在想早上的事。她放下帘子,端正坐好,才一本正经地说:“不是我非要拉殿下出来,我幼时生病,听医师说过的,长久静养容易积郁,偶尔还是要出门走走。” 顾止羽微笑颔首:“二小姐费心了。” 马车晃晃悠悠,在半山腰停了下来。观音庙在靠近山顶的位置,往上须得徒步行段石板路。于是马夫守着车,二人带着芝兰冬月拾阶而上。 因着昨夜小雨,青石板略微有些湿滑,白若桉提着裙摆,一边小心走着一边还不忘反复提醒顾止羽慢点。原因无它,每每看着顾止羽那张白的没有血色的脸,她老是觉得这人下一秒就能倒过去。 她是带人出来玩的,为的是打好关系,可不能让人竖着出来横着回去啊! 顾止羽不知她所想,只觉得这人似乎格外小心,仿佛他是个一碰即碎的瓷瓶儿似的,心中不免觉得有几分别扭,又有点好笑。但他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只乖乖应是。 所幸这条路并没有特别长,约莫两刻钟,几人便登上了顶。 庙间香客络绎不绝,香烟袅袅而上,不时有和尚诵经声悠悠传来,红灯笼点缀其间,求签的,拜佛的,上香的,祝祷的,一刻未停。 二人依序上前上香拜佛请愿,说来,她原本是不信神佛的,可偏偏重生这样荒谬的事却发生在了自己身上。白若桉双手合十,目光前所未有的认真虔诚。 起身后,白若桉笑问:“来都来了,去求个平安符吧?” 顾止羽自然点头应好。 求符问签的地方都在另一个侧殿,白若桉正犹豫是先求签还是先求符时,一个看似十来岁的小和尚忽然匆匆而来,同一旁候着的芝兰低声说了几句。 小和尚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只见芝兰点了点头,便走上前来,同顾止羽耳语了几句。 顾止羽眉头微皱,淡声道:“不去。” 白若桉疑惑抬眸:“怎么了?” 顾止羽:“芝兰说寺庙的云寂师父想找我说几句话。” 云寂大师是庙里主持的师兄,平日很少见人,在这一片都十分有资历威望。 白若桉立刻叫住转身要去回绝的芝兰,说:“去啊!干嘛不去,大师难得见人,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顾止羽面露迟疑,似极为不愿。小和尚适时上前,双手合十:“不会叨扰太久。” 白若桉催他:“快去!” 顾止羽叹了口气,他垂下眸子,鸦羽似的眼睫下一双漆黑双眸安静的凝视着她,轻声说了句:“我很快回来。”。 白若桉愣愣点头,目送顾止羽和芝兰同小和尚离去。然后猛地深吸口气,拍了拍好像有点热的面颊,嘟囔了句“不就离开一会儿么……那么认真干嘛。” “什么?”冬月没听清。 白若桉舔了下嘴唇:“没事。” 冬月纳闷地看着她,忽然道:“小姐?你脸好红啊。” “啊?有吗?”白若桉搅了下手指,很快镇定下来,煞有其事地反问:“是不是你早上抹胭脂不小心抹重了?” “怎么可能!”冬月立刻反驳。 白若桉快速地眨了眨眼,“哦”了一声,眼睛在四周转了圈,又对冬月说:“我觉得有点热。” 冬月不确定的看着她。 白若桉:“还有点渴。” 冬月犹豫了下,颔首道:“我去找僧人要点水来,你就在这里,千万不要乱跑。” 白若桉乖巧点头。 目送冬月离开后,白若桉这才感觉紧张的心情有所舒缓。签筒摇晃的“唰唰”声不绝于耳,左右无事,她就好奇地望着祈福的香客们,那些人神色各异,有欣喜若狂,有欣慰,有羞怯,也有愁苦。 她忍不住在心里祈祷等会抽签手气可不要太差才好。 抬眼间,一道熟悉的身影自门口一晃而过,白若桉一愣。 她眉头轻锁,脑子还没回过味,脚已经下意识往门口追了出去。几步追到门口,白若桉只来得及看到那抹鹅黄倩影隐没在转角,似是去了后山。 她慢慢反应过来,秦黛,那个明月阁的艺伶,她怎么会在这儿? 虽然只是一瞥,但她不会看错的,她此时不是应该被收押大牢吗? 来不及多想,白若桉忙紧跟着追了上去。 寺庙后种着一整片桃林,已过了花期的桃树只余三两枝头还能窥见几朵嫩红点缀,取而代之的是抽新的绿叶,和一个个小巧玲珑的幼果。 白若 8. 第 8 章 《夫君人设不太对》全本免费阅读 艳阳正盛,白若桉猛地回头,就见凤惜儿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一双妙目目光紧盯着自己,她忽而感到阳光前所未有的刺目。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她看到了多少?她知道顾止延的这些事吗? 一时间白若桉脑子里快速闪过一连串的问题,只觉得浑身僵硬的连根手指头都不像是自己的一样,做不出丝毫反应。 “白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凤惜儿笑盈盈的看着她,见她不吭声,耐心地重复问了一遍。 白若桉回神,她眼睫快速地颤了颤,定了下心,道:“我来上香祈福,有事吗?你又为什么在这儿?” 凤惜儿笑意不减:“自然也是上香祈福,不过……”她语气一顿,目光下移:“这里可不是上香的地方,况且白小姐这样子,可别说是散步到这儿的吧?” 白若桉一怔,跟着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还维持着躲藏的姿势,裙摆上也挂了好几根枯草腐叶,应该是方才自己半蹲着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 白若桉:“……” 耳畔传来另一道沉稳的脚步声,熟悉的玄衣少年随即走进视野,他面色惊异,视线在凤惜儿身上转了一下后径直落到了她的身上。 顾止延不动声色的道:“怎么了。” 白若桉在他过来的时候就站直了身,此时她顶着凤惜儿似笑非笑的眼神,和顾止延状似疑惑的目光,红唇微抿,“就许你们来后山,不许我过来转转吗?”她不确定凤惜儿看到了多少,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表现出来! “白小姐误会了,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凤惜儿神态自若:“主要是白小姐举止实在有点奇怪。”说着,笑望向顾止延:“殿下不知,我方才一过来,就见白小姐蹲在此处,朝您张望不止呢。” 顾止延眼眸一凝,下颌线条因为突然用力而紧绷起来,他目光沉沉,看不出情绪,询问之色却溢于言表。 凤惜儿也同样看着她,二人都在等她的解释。 白若桉狂跳不止的心脏却一下子镇定了下来,因为她可以十分确定,凤惜儿并没有发现自己是在偷听,否则她完全可以直接对顾止延说出来,而不是单纯指出自己的举止不妥。 她微偏头,面上露出一抹羞恼,两个呼吸后又回眸直视顾止延的目光,下巴一抬,冷哼道:“四殿下常说公务繁忙,不喜此类闲暇余事,怎的今日就和凤小姐愿意上这陇景山?若不是恰巧听得僧人提起,我竟不知四殿下原来还是有此雅兴。” 少年紧绷的面色顿时一怔,他锁眉细细瞧着白若桉的神色,想捕捉出一丝一毫的不协调来。 少女双目盛怒,坦然地与之对视,毫无女儿家的羞怯,亦没有他想找到的东西。 顾止延收了目光,顿了顿,缓声道:“恰好得凤小姐相邀罢了。” 白若桉语带嘲讽:“凤姑娘的面子确实是比我要大的。” “白小姐哪里话?”凤惜儿颇为无辜的眨眨眼:“殿下向来谦和,我也是瞧殿下近来公务太重,这才想暂借今日之便,就算不是我,殿下都会愿意赏脸的。” 这倒确实,白若桉想到前世,在心里冷冷一笑,毕竟他的目的可不是真的在游寺上。 心里这样想着,她面上分毫不显,而是直接对着凤惜儿翻了个大白眼,“是是是,我自是比不得凤姑娘会体恤人。” 就算白若桉如此不客气,凤惜儿也并不气恼,相反她心里还在暗暗高兴,她只当这是白若桉争不过自己的疾言厉色罢了。她本来今日只是刚好约出四殿下,想努力加把劲,把自己在殿下心里的分量再提一提,结果只是离开一小会儿,转头就看到白若桉鬼鬼祟祟地偷看四殿下。 她原本还有点猜疑白若桉是不是有别的见不得人的事,但她的反应却将这番猜测直接推翻了。 不过是对四殿下并不死心罢了。 亏她上次在珍宝斋,还出于怀疑派人注意过白若桉的动向,看到她进了翊王府时,还觉得不可思议,如今想来,多半就是因为故作姿态拒绝了四殿下,但又不得不把东西送出去,这才临时想起了那个废太子吧。 凤惜儿笑道:“白小姐今日是独自上山么?若还未上完香,此时殿内应当不多人了,我和四殿下已经将事做完了,这会儿也该回了。” 白若桉见她一副生怕自己缠上去的模样更加觉得犯恶心,眼一眯就要借着此时的冲劲好好骂她一顿,左右这人要做姿态给顾止延看,她成全她! 不想一道天外来音先把她打成了个哑巴。 “她是同我一起来的。” 嗓音清冽如冷泉,泠泠作响,三人俱是一怔。 白若桉愣愣转头,就见那人踱步而来,苍白隽秀的面容上神色寡淡到极致,琉璃眸在她身上一掠而过,不起一丝波澜,态度疏离到仿佛刚刚说话的不是他。 但分明又是他。 顾止延率先上前,朗声道:“难得见皇兄出府,不知皇兄近来身子如何?” 凤惜儿也上前柔声问安。 顾止羽说:“有劳四弟问候,暂时还死不掉。” 一句话任谁都能听出顾止羽语气中的冷漠,顾止延神色未变,温和道:“皇兄吉人自有天象。”话音一转:“方才皇兄说,是同白小姐一同上山?” 顾止羽:“四弟有何疑问?” 顾止延:“疑问谈不上,只是些许惊讶罢了。” 顾止羽:“四弟既已准备返程,还是莫耽搁了时辰为好。” 这就是在赶人了。顾止延:“……” 少年脸上的微笑淡了点,若有所思地瞥了眼从顾止羽出现就一声不吭的少女,缓缓地说:“皇弟之前未曾注意,皇兄同白姑娘居然已如此相熟。” “既如此,皇弟就先回了。”顾止延意味不明地看了眼二人,便同凤惜儿一道离去。 原本还算吵闹的林子不过几个呼吸就迅速安静下来。 白若桉默默咽了口唾沫,刚刚表演为四皇子争风吃醋演地有多淋漓尽致,此刻的她就有多心虚。 白若桉张张嘴,话还没来得及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就见面前人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 他一定是看到了!!! 白若桉心一紧,顿时在脑子里尖叫出声。 自己刚开始跟人示好,友谊的桥梁还没开始搭呢,材料就先被自己直接丢河里了。眼看着人越走越远,白若桉忙抬步跟上,只是怎样都不敢开口说话。 刚踏出林子,两道人影就迎了上来,正是冬月芝兰。 冬月急道:“小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不是说好在原地等着么?我刚刚看到四殿下了,你是不是……” 白若桉立刻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嘴,老天爷,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呢! “你别乱想。”她捂了一下,止住她的话头就松了手,顿了下,眼睛一瞪:“也别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