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自救日常》 1. 第 1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天还未亮,就听得院内嘈杂一片,女子尖锐的声音刺耳逼人,惊得树上的喜鹊仓皇飞走。 君荔一脸凶相的掀开门帘走出来,众人见了她忙止住声,站在最前头的婢女面上还似有不忿,但还没来得及开口申冤便被一巴掌打在脸上,整张脸瞬间紫红一片,身子也止不住的颤抖。 君荔是献仙院里最壮硕的婢女,与前头跟着老太爷的侍卫相比都不落下风,此刻她往那儿一站便叫人再不敢轻举妄动。 她并不急着开口训斥,只叫这群人在冷风萧瑟的院中静默的站着,如今刚刚入春,清晨的风最是凛冽,只不过一会儿功夫便有几个体弱些的开始打起摆子来。 蔚府的婢女一向养的好,各个整日里都精细的打扮,活虽也照做,但总归不累,说出去比那寻常人家的正经小姐都金贵的,君荔却一向看不上她们这副样子,看她们摇摇晃晃要倒也只当看不见。 屋里这时却传出了响动,她便赶紧收起了凶悍模样急忙进屋伺候了,站着的人总算是松了口气,但打定了主意一会儿定要告这蛮子一状。 屋子不算太大,装饰的也华丽过了头,金的玉的摆件都挤在一起,即便点了烛火也显得黑压压一片,再宽敞也显得逼仄。 酸枝梨木的床也没逃开这般的装饰,床帐是如今正时兴的金丝攒月料子,微微一动便是金光浮动,端的晃人眼。 “娘子怎么就起了?是不是外面的人扰到了您?您不如再睡会儿吧,若是没休息好眼下留下颜色,老爷看到不免要责罚您。” 君荔面上担心一片,可见蔚清嘉没有要再睡会儿的意愿,只好把人扶起来对着烛光细细的看她的脸,没发现什么不好的地方才松口气,指使着小丫鬟去端了水又亲自为她擦脸擦手。 “外面闹什么?” 蔚清嘉十年如一日的被这么伺候过来,对这些早已经习以为常,君荔是与她自小一同长大的,这般接触也没什么抗拒,目光在屋里一扫,就又被这金灿灿的装饰晃了眼,只好开口询问外面的事。 “还能有什么,不过是一群被养叼了胃口的下人一朝失了利,迫不及待找您诉苦来了!” 君荔撇嘴,动作却轻柔,一双格外大的手细致的擦干蔚清嘉手上的水,又熟练的抹上一层层香膏,直到觉得完美了才意犹未尽的停手。 “您这双手长的真好,细长又白嫩,跟小葱葱白似的,我都怕我这手把您划伤。” 她以前在别院做的都是养猪喂羊这样的粗活,这回回来就要伺候小姐这样玉似的人儿,她生怕自己做不好,好在自家小姐是极其温和的,从不骂她,还常常与她说话,像回到小时候俩人一起玩耍一样。 想到这她又不免对外面那些闹事的下人生气,小姐平日里对她们多好,一个个却都分不清轻重,若是今日小姐被她们吵醒而没休息好,一旦被人发现的后果她根本不敢想。 “你又乱想什么了?” 蔚清嘉看着君荔不停变换的面色有些好笑,她在府里长到如今,也就看过两个把什么事都写在脸上的人,一个是她,一个就是即将出嫁的五表姐,也不知在这吃人的地方是如何养出这般的性子。 “……您别烦心”君荔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蔚清嘉也不深问,只点头当作应答。 但院子里的人总归还是要见的,一见了她的面,早晨挨打的婢女便哀切的哭起来,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像是拿捏准了蔚清嘉就吃这一套。 “小姐,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一早我们去取这个月的穿用,却被管事的给责骂一通,给我们的还都是次品,那布粗糙极了,根本没法上身!我们知道不该扰了您,可这是明晃晃的打在您脸上,我们都为您不平啊!” “是啊!从这个月一开始我们院子就处处碰壁,那管事人眼见您失了一桩好婚事,都忙紧贴着二房那边,狗仗人势的很!” ……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受到的“天大委屈”,虽左不过就是些胭脂水粉、针线剪子等的杂事,但光这些在这群一向在府中受人追捧的下人来看就是了不得的事。 蔚清嘉生下来就长得好,更是自幼就展示出了不同常人的聪敏好学,在同辈的女娘中向来拔尖,连老太爷都亲自单独见过她几面,供给她和院中下人的一向都是好东西,如今一朝受了委屈当然忍不得。 “还不是娘子您把那好亲事拱手让人,不然二房和管事的怎么敢平白让我们受委屈!” 这话一出,四周寂静,君荔剑眉倒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就扇了说这话的婢女一耳光。 一群下人觑着蔚清嘉平静的脸色,战战兢兢的跪好不敢再说话,自知说错了话的婢女脸被打的火辣辣的疼也不敢伸手去捂,连忙磕头告罪,头撞上地面发出声声闷响但片刻都不敢停。 “行了,这样像什么话,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蛋破相了就不美了。” 蔚清嘉垂眸看着她们,心中甚至生不起什么情绪来,自从自己把婚事让出去后这种话也没少听,听得多了也习以为常了。 “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会问二伯母这件事,眼下缺了什么也都可以去小库房支,脸上挨打的,也记得自己去领膏药,好好养着,活儿就可以先不用干了。” 挨打的两个浑身一僵,不用干活可不是什么好事,献仙院里分工明确,她们两个干不了自有外面想进来的下人抢着做。长此以往,她们自然就成了外人,成了被献仙院嫌弃的人,这样的人恐怕最好的下场也就是浣衣院。 两人想求情,但一抬头看到蔚清嘉平静的眼神只觉得莫名害怕,乖觉的闭上嘴接受自己的命运。 等所有事都处理完,屋内就只剩下蔚清嘉和君荔两人,房门大开着,门口一位身穿深褐色衣衫的婢女从始至终都无声无息的站在那里,她是老太爷派来的,从不插手院中的事,却什么事都要看着听着,以便向老太爷禀报。 君荔看见她就觉得不得劲,但也没法子,只小心的瞥蔚清嘉,看她没因为那婢女说的混账话而不高兴就松口气,又赶紧张罗众人为蔚清嘉穿衣上妆。 今日是十五,一月一次去正院拜见老太爷老太君的日子,蔚清嘉刚失了门好婚事,虽是她自愿将婚事让给别人,但到底有不明白事的人看笑话。 献仙院的人也都憋着一口气要给蔚清嘉好好打扮一下,让那群看笑话的人自惭形秽,失了好亲事又如何,凭自家娘子的样貌德行,未来什么样的好亲事得不到。 等到了正院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见蔚清嘉一如往日的光彩照人都暗自交换了个眼神,有看她不顺眼的更是光明正大的小声嗤笑出声。 蔚清嘉也不 2. 第 2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等好一通请安散了,蔚佳昭忙拉着蔚清嘉到了自己的院子,两姐妹刚一坐下对视就纷纷笑出了声。 “我今日可算是见识了你平日的不易,祖母拉着我手的时候我连话都不会说了,可你猜我脑子里想的是什么?”蔚佳昭笑嘻嘻的拉着蔚清嘉问。 与在人前紧张的模样不同,在蔚清嘉面前的时候她一贯喜欢笑闹,两人都没有同胞兄弟姐妹,年龄相近又因着小时候的一些事,关系非比旁人。 蔚清嘉也了解她,只稍一想便猜到了,却也不说,只拉着她的手撒娇让她自己说出来。 “我当时就想呀,她一口一个二房小五,准是不记得我的闺名,怕是连我究竟排行多少都是一早才问出来的!”蔚佳昭笑的花枝乱颤,她想想老祖宗明明和她不熟却装作亲密的样子就觉得有趣。 “你快收收,这若是传出去保准没你好果子吃!” “我如今马上要嫁人了,还怕这些?你是没瞧见今日那些人的模样,往日里与我话都没说过一句的也上来姐姐妹妹的叫着,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我也帮她们寻个好亲事。我一尚未出嫁的女娘有什么好亲事给她们,还不是想让我带着她们做陪嫁?” 话是这样说,可蔚佳昭却也没有什么讽刺的意味,府中女娘生活不易,更别提出身长相都不出众的,那日子过得更是连下人都不如,若不是因为她好歹也是嫡出女,母亲又泼辣强势,怕也受着无尽的苦呢。 想到这,她不免有些愧疚的看向蔚清嘉:“这桩婚事本是你的,若不是我……” “快打住!这话你与我说了没有百遍也有十遍,如今庚帖已换,婚期将至,要出嫁的新娘是你,你只管安心备嫁,我可等着未来去你府上做客的时候,好好借你的势逞威风呢!” 姐妹俩拉着彼此的手相视一笑,可算是收了那凄风苦雨的趋势,又笑闹起来。 * 过了立夏天气也渐渐开始热起来,烈日整日照着,连日的看不到一朵云,偏成亲这天一大早就浓云聚集,黑压压的吓人。 晨鸡初叫时蔚府便就动起来了,府里红彤彤的热闹,珍稀的花草被摆放成别致的景观,各色名贵物件都随意般放在廊下,正是一副世家大族的模样。 蔚府中人人脸上都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前来的宾客们对于这种天气也丝毫看不出怨言,看见蔚府的人便抱拳祝福,可谓宾主尽欢。 蔚清嘉和蔚府的一众待嫁女娘们都陪着蔚佳昭在嫁房梳妆,嫁房并不是她的闺房,而是一间十分富丽宽敞的屋子,所有女娘都要从这间屋子出嫁,已然形成一种规定。 为蔚佳昭梳妆的是蔚府惯常请的梳头娘子,绞面敷粉上胭脂,这流程蔚清嘉闭眼睛都能复刻下来。 新娘背对着众人,蔚清嘉只能透过铜镜看她的样子,她看起来似乎很紧张,可对于这一场婚事明显也能看出浓厚的期待。 “新娘子的妆画好没有?迎亲的吉时要到了!” “好了好了,新娘端坐床,静候郎君至!” 窗外的下人高声问,屋内的女客也高声答,鞭炮声随后响起,嘈杂的笑声叫声一并响起,蔚清嘉似乎看见蔚佳昭嘴唇张合说了什么,可却什么也没听见。 吉时快到了,她们这群女娘就被带到了宴请女客的花厅,陪着蔚府的女主人们一同待客,可也只是静静站在一旁,那些女客们或无视或挑拣的目光看得人不舒服。 蔚清嘉之前从未参加过这样的环节,她一贯受到全府上下的高期待,能够被蔚府宴请来的人家要么是赶不上蔚府的,要么是势均力敌的,这样的人家她们是看不上的。 可如今她却被带来这样的场所,看着宴席上众人挑拣和异样的目光,再看老夫人恍若无事的模样,蔚清嘉清楚,这是给自己擅自做主的教训。 “这就是贵府那位体弱,不常出于人前的七娘子吧?长得可真是好,身段也漂亮!”说话的明显身份不高不低,第一个开口又不至于得罪人。 “听说这位七娘子琴棋书画都样样精通,可真是难得的好娘子,更难得的是嫡母大度,老夫人爱护,生在蔚府可真是了不得的福气。”这位是蔚清嘉嫡母的一表三千里的表嫂,听说最近儿子摊上了事,急着求人帮忙呢。 “是呢,就是长得不太安分,若是给我儿做正头娘子,怕是要好好考虑考虑!” 尖利的声音一出,花厅顿时安静,那人却仍旧高声谈论着:“这年头,娶妻要娶贤,长得好有什么用?伺候郎君的哪个长得不好!不过我看这七娘子啊,与我儿做个妾倒是正合适。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她不仅自己说,还想拉着旁边的夫人一起说,被避开也不在乎,只得意洋洋的继续说着自己的儿子如何优秀。 这般不会看眼色的人少见,蔚清嘉抬头看去却是一张陌生面孔,平日与蔚家交好的人家或位高权重者的画像她都牢记于心,可从未见过这个人。 “她是平州新贵廉麟的母亲,此次是回庐州探亲顺便来的。”恰逢这时,旁边站着的女娘小声给她介绍,见蔚清嘉看她,扬起一抹内敛善意的笑来。 来不及想她究竟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件事了,蔚清嘉只把精力放到主场上。 老夫人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给自家女娘一个教训不管怎么说都是家事,却没有叫人这么羞辱的,更别提蔚清嘉是公认的蔚府最出色的女娘,若这样的人只配给她儿子做妾,那今后别人家要如何看待蔚府。 但她不能说,只硬生生维持着自己的笑脸不说话,一个劲的给自己的三个儿媳妇使眼色。 可这三个儿媳,大儿媳高高挂起权当看不见,摆弄着自己手里的手串;二儿媳今日嫁女,更不可能为了一个他房的女娘多说话得罪人;三儿媳直接朝蔚清嘉招手让她上前来,就是不自己说句话,给老夫人差点气出个好歹。 蔚清嘉上前来站在嫡母身边乖巧行礼,动作优雅端庄,半点停滞都没有,不由再让一众夫人心中暗自夸赞一番。 虽蔚府靠裙带关系上位维持体面这种行事让人诸多看不上,但毫无疑问蔚府养女娘是有一番手腕的,旁的不说,就说如今嫁的最好的那位蔚家女,府里府外把持的铁桶一般,又有福气,一连生三个儿子,各个聪慧,让人看了就羡慕。 如今这位少在人前出现的七娘子长得更是天仙一般的样貌,举止有度丝毫没有狐媚子的作态,可惜,却是在蔚家出生,不少夫人在心里惋惜一番。 “给廉夫人请安,祝您大吉。” “嗯,还算乖巧,行事也还算有些分寸,只可惜这样也没办法做我儿的正妻,若你愿意,我现在就给老夫人与你嫡母写一封纳妾书,抬你回家做妾。”廉夫人也不知究竟是看不懂眼色还是蓄意与蔚家为难,言语间步步紧逼毫不留退路。 “您刚刚一番谈论小女深以为然,娶妻娶贤,美色并不重要。放眼望来,整个花厅唯您最贤德,最能彰显为妻风范。可小女虽不才,却也受过嫡母与老夫人的教导,知晓嫁人最重要的看得是对方的家风,我的每个姐姐嫁的人家也都是清流权贵,世家贵族,家风代代相传人人称赞。所以……” 她抬脸微笑着看向面色变得不太好看的廉夫人:“承蒙您厚爱,只盼贵府长久不衰,兴旺鼎盛。” “好利索的嘴皮子!贵府教女果然如传闻般有手段啊!”廉夫人面皮僵硬,视线盯着眼前敢讽刺她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娘,只想像在自己府上一般赏她巴掌,可仅剩的理智牢牢拉住了她。 她还记得这次来蔚府之前自己的夫君和儿子的叮嘱,不过一时忘形犯了把不住嘴的老毛病,就被如此当堂顶撞。现在面子也丢了,人也得罪了,要说的事却说不出口了。 三夫人冉贞才不管她究竟如何想,满意的拉着自己的便宜女儿站到自己身后,再剩 3. 第 3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府内喜庆的装饰被暴雨淋了个透,即便雨早就停下也湿淋淋的滴着水,暗红色连成一片格外的瘆人,一场热闹的婚事落了个不明不白的结尾,宾客们当时都还能维持着表面的客套祝福,但想也知道这件事过后蔚府会遭到怎样的嘲笑。 二夫人每日强撑着把持府内事物,厚厚敷了粉的脸上依旧能看出眼下的青黑,府内没人敢轻易闹出什么事,有私下犯事的也只是管事做了主先关了起来。 老太爷老夫人却还是维持着每日的习惯,在府里悠闲度日好似无事发生,甚至还有闲心来看府内女娘们的学习情况。 女娘们的学习地点在蔚府的最内院也是蔚府最大的一处院子,里面分成很多个不同的小院子,诗书礼乐、琴棋书画,这些都有专门的老师教导,甚至连房中事也有特定的人来指导。 两人来的时候,蔚清嘉正单独在一个房间里写字——她已经及笄,并不需要再和其他人一起上课。 外面突然传来尖锐的一声叫喊,随后就是哀切的哭泣声音,这声音其实并不陌生,常有女娘受不了严厉的训练而崩溃,可今日却不同,那最开始的声音只一会儿便停了,随后响起的却是许多道不同的压抑的哭声。 房门突然被人敲响,小丫鬟颤抖着声音来请她:“娘子,老祖宗叫婢子来请您。” 蔚清嘉缓缓放下笔去开门,第一眼看见的却不是眼前的小婢女,而是院子里刺目的大片的红,那些血不知道是从哪里流出来的,像一条没有尽头的溪流一直蜿蜒前行。 “您……您跟我来……” 小丫鬟只是个负责洒扫的粗使丫鬟,第一次被主子使唤来传话,可想想刚刚见到的场面便控制不住的发抖,话也说不清了,只知道僵硬的执行命令。 内院除了主院门以外,里面各自的小院是没有门做格挡的,只有各样雕花镂空的围墙做分割,尽管蔚清嘉一直端正前行不曾左顾右盼,余光却依旧透过镂空看到了目的地的情形。 老太爷老夫人各自坐着,手里捧着茶盏慢悠悠的交谈,可面前的地上一个只能勉强看出是人形的□□着的一滩肉泥让人看了作呕。 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端庄的行礼,两人不叫她起便就一动不动,即便血要流到她脚下沾湿她的绣花鞋也不动声色。 “小七来了啊,做什么这么多礼数?来,来祖父这。” 老太爷这时才终于放下了茶盏,好似才看到蔚清嘉一般朝她招手。 他满意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终于满意的点头,老夫人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表情,只依旧喝着手里的茶,被血腥味映衬下本就不普通的茶更好喝起来。 蔚清嘉的手被老太爷拉着,即便是亲祖父,可这行为依旧让她颇感不适,使了巧劲挣脱出来,仪态自然的将茶盏填满,这才开口说话。 “小七知道祖父祖母爱护小辈,可我们蔚家这种世家大族,段段不能不知礼数。若是小七因为祖父祖母的疼爱便不知高低,那岂不是辜负了祖父祖母的喜爱。” “嗯,这话听着才像我们蔚家的女娘,也好叫你这群妹妹们学学,省得一个两个不知天高地厚。我们蔚府是重视你们这群女娘,可也不是什么都能容下你们乱来!” 老夫人冷声训斥,眼瞧着底下一群女娘低声应是才满意,又打量着蔚清嘉,突然笑出声来:“小七今日没吓着吧?” 她也不用蔚清嘉回话便自顾自的往下说:“想来也不会,你胆子一向大,又聪慧非常。前日你五姐姐嫁人时发生那么些事,你都能面不改色,这才是世家女应有的气度。那些个爱嚼舌根的,总不好在你们中间带坏了你们。你们的福气,在后面呢!” 这话一出,那地上人的身份蔚清嘉便心里有数了,刚要回话就见老夫人作势要起身,只好伸出手去扶她,老夫人却避开她的手,只搭在了身边丫鬟的胳膊上。 老太爷面色有些暗沉,也起身,双手背在身后,一言不发的朝外面走去。 两人来得快去得也快,院子里瞬间清空,地上的尸体和血迹也被人清扫干净,只留下清浅的水印。 女娘们三三两两的结伴,各个脸色苍白着互相搀扶,连句话都不敢说就离开。 “死的是二房的十姐。” 突然有人在自己旁边出声,蔚清嘉转头看去,却是那时在花厅出声提醒自己的人。 蔚府女娘众多,三房和蔚府在外面买来的那些女娘加在一起快有三十多个,并不是每一个蔚清嘉都熟识,眼前的人更是连眼熟都算不上,更叫不上来名字和次序。 “我是大房小十一。”那人了然的笑笑,出声提醒她。 小十一,蔚迎月,蔚清嘉瞬间想起。 原来这人就是大伯父前段时间从外面带回来的女孩,她生母原是花柳街的一个普通娘子,不知怎么被大伯父看中在外面养了起来。 像花柳街的这些娘子年轻的时候都会被灌一碗绝育药,几乎不可能生下孩子来,可蔚迎月的生母不知怎么竟然有了身孕又顺利生了下来。一直却也没被接回府,直到前段时间才接了回来,事情闹得很大,大伯母与大伯父吵了许多次也没能左右结果。 但蔚清嘉却没见过蔚迎月,只听说是个美人,如今看来名不虚传。 她还未及笄就已经初见未来绝佳的模样,眼睛是万中无一的狐狸眼,偏脸型是圆圆的,冲淡了那股妖娆媚意,像只刚成精的无辜小狐狸,让人见了就心生欢喜。 这样的样貌即便刚进府也不应该默默无闻才是,可老太爷老夫人却视她为无物,连大伯父将她们母女接进来也只是放在一个偏僻的小院里养着,平常并不出众。 这样的人却能直到连她都还不知道的权贵样貌…… 收敛了心思,蔚清嘉朝她友善的笑笑,就像是得到了什么鼓励一样,蔚迎月也很开心,也不等蔚清嘉问,就说起了刚刚发生的事。 “我们刚刚才下了课正在院子里闲聊,十姐却突然说起前日五姐出嫁的事,话里话外都觉得丢脸,又……又提到七姐你,说是你 4. 第 4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夜凉如水,玉钩遥挂枝头,正是戌时将尽,府内连值夜的小厮丫鬟都昏昏欲睡,在微凉的风中惊醒刚要再打个盹就听得府门被大力敲响,声音大到连内院都可以听见几许。 看门的护卫惊得握紧手中长刀,如今时局动荡,庐州正和豫州起着摩擦,一时间各种不安的猜测皆涌上心头。 “谁啊?” “快开门,我们是冀州杨家的,你们那嫁过来的晦气新娘快要断气了,想要奔丧的就快点出来!” 门外人不耐烦的嚷着,都是跑腿小厮,偏报丧这般晦气的事叫他给摊上了,即便人还没死,在他心里也已经成了死人。 护卫从小门里接过小厮的身份信牌,验证了身份后急忙就有人去内院报信,一面又赶紧陪着笑将大门打开,招呼着外面的小厮进来喝茶。 那小厮被如此对待后面色稍微好了些许,却依旧嫌弃茶不好,只勉强喝了一口就吐了出去,心中暗自嫌弃——这蔚府果然就是面上光彩,什么世家大族也不过是强撑着脸面罢了!连待客都能用陈茶,想来强撑着的体面也快要撑不住了! 此刻他浑然忘了自己并不是什么客人,只不过是个跑腿的小厮而已。 被如此嫌弃的护卫们也不见往日的傲气恼怒,弯腰陪笑捧着小厮说着好话。 谁人不知冀州杨家的厉害,这杨家家主杨昶原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士兵,偏时局刚动乱时主帅就临阵逃脱,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了,总之竟成了那两万人的主帅,还一口气打下了绥安、靖安两地。 两地虽偏远,但粮食一年两熟,将底下人养得兵强马壮之后,杨昶又一口气带着人打下了周边的几座小城,这时北方周王起兵造反,他就又打着勤王的旗号北上,生吞了周王的兵马以及大本营——冀州。 如今杨昶虽然老了,双腿旧伤复发不良于行,再没有年轻时的霸气豪情,可打冀州主意的那些人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尸骨都找不着了! 外面看着庐州最有名号的是蔚家,可蔚家也就只有一个百年世家的名号拿得出手了,它是怎么靠裙带关系□□的旁人不清楚,他们身为家生子的护卫还能不清楚吗? 这两家联姻本就像是一块大饼一般砸到蔚家头上,如今想也知道不过是嫁过去的新娘死了,蔚家说不定还要求着杨家不要计较呢! 想到这,护卫更加殷勤,甚至心里想着能不能求这小厮为自己说说好话,将自己要到杨家去。 他刚要开口,打从廊道就走过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二房老爷与夫人,身后跟着三老爷和一众小姐以及下人,即便天黑,也能看出那些小姐们是精心打扮过的。 与之相对的,是双眼含泪的二夫人,她一身素衣,脸上还清晰可见一个巴掌印,若不是被二老爷牢牢控制着,恐怕就要冲上前来问责小厮了。 “行了,来了就跟着我走吧。” 小厮站起身来敷衍的弓身,也不待人说话转身就走了出去。 蔚清嘉穿着一身素衣,素着一张脸,被君荔扶着上了马车,僵硬的回想着这梦一般的一切。 她睡前还想着明天要穿什么,要与五姐说什么,怎么一觉睡起,就听得了五姐的死讯呢? 君荔不安的握紧了自家小姐的手,她块头大,更衬得面色苍白的小姐可怜,她嘴笨不知该如何安慰小姐,只能沉默的陪在一旁。 马车过了大概一刻钟就停下,蔚清嘉下了马车就看到正有小厮手里捧着白花素裹站在门前,却并没有立刻装饰上去。 二夫人的马车在先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激动起来:“没死!小五没死是不是!她是不是在吓我们?老爷你看,他们没装上!” 二老爷也激动起来,却不是心疼女儿,而是怕自己失去这么一个有权有势的女婿。 即便是杨家短租落脚的宅院也看起来十分阔气,名贵珍稀甚至是不在时令的花草都精心的装点府内每一寸土地,廊道的柱子上更是镶金镶玉,精致又阔气,连路过的下人身上都有着自傲的气质。 一路被下人领着进了内宅,到了尚还挂着红绸的喜房,房门紧闭,里面一片死寂,几个随着蔚佳昭陪嫁过来的女娘下人跪在门前不发一言。 二夫人颤抖着手推开房门,经过正厅一路来到卧房,又绕过重重精美屏风,终于看到了躺在大红喜被当中的女儿。 明明出嫁时还好好的女儿,如今不过短短三天就瘦成了一把骨头,面色青黑,眼球凸起,再没有半点生息,俨然死去多时了。 “这……” “想必这位就是杨公子,真是仪表堂堂的翩翩公子啊!” 二夫人要说的话被截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夫君,女儿的父亲向旁边随意坐着的年轻男人献殷勤。 杨津嘲讽的勾起嘴角,他正值最年轻气盛的时候,想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在乎对自己大献殷勤的是自己名义上的老丈人。 “行了,叫你们来可不是为了听你们那几句恶心的吹捧,赶紧趁着人刚死,尸体还新鲜带回去,别烂在我这儿了,怪晦气的!” 他恶劣的出声,丝毫不在意那床上人和眼前人的感受。 “你怎么能这样!小五她是你的妻子啊!我好好的女儿成了这般,你简直禽兽不如!” 二夫人跪爬在女儿的床边痛哭,听了这话终于忍不住转身指着杨津痛骂起来。 “你住口!无知妇人!小五是她没福气!怎么好指责杨公子!” 二老爷剑眉倒竖斥责道。 转向杨津时就又立马换了一个态度:“这,杨公子啊,这出嫁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呀?都是小五没福气没本事,可也不能被我们带回去啊。这样,我们蔚府的女娘们都是好的,小五有几个妹妹也都来了,不如您看看,若是看上了谁,就留在这里照料她五姐的后事,再顺 5. 第 5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回到蔚家时天已经大亮,稀薄的雾气黏在人的脸上让人感觉微凉,蔚清嘉一路上没有说话,身边的坐着的人从君荔也变成了自己亲爹。 蔚锦荣脸上的表情不时变幻,似喜似悲,数次张口欲言却也没说半个字。 他理智尚存,知道这么大的事必要家里老爷子老太太点头同意才行,可在他看来,蔚家如今看似稳固,可那些旁支姻亲,或是为人妾室的出嫁女根本帮不上蔚家什么。 可蔚清嘉就不一样了,她的身段长相足以折服任何一个男人,又有些聪明懂得自保,最关键的是,自己是她亲爹啊! 别看杨津如今提出来的条件是要蔚清嘉做个贱妾,可到时候使点手段,当上夫人还不是说句话的事!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她也就是一个贱妾,但那可是杨家! 坐拥冀州及西南一大片势力的人家,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了,人家手指头里漏点都够用了! 蔚锦荣越想越觉得顺畅,在蔚府说是三房轮流管事,可自己没儿子就是被人压一头。老爷子还迟迟不肯分家,若是等着他们口中最有能耐的人来看上蔚清嘉,那还说不定得什么时候呢。倒不如如今就让蔚清嘉去了杨家,也报了他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蔚锦荣在想什么蔚清嘉就算不能全都猜出来也知道个大概,瞧着他看自己比看金子还热切的样子就知道了。 但她却连气愤的心思都升不起来了,心中全然是茫然,自小身边人都夸她貌美聪明、举世无双,她就算不自大却也觉得自己算是聪明,但如今面对来势汹汹且不掩恶意的杨津,她竟一时觉得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切割。 · 老爷子老夫人早就在正院等着了,一进正厅,三老爷蔚锦荣就哭嚎着上前抱住了老夫人的大腿,哭得涕泗横流,毫无端方风度可言。 老爷子不满的撂下茶盏发出“砰”地一声,老夫人却疼爱这个自己好不容易生下的幺儿,连忙叫小丫鬟将人扶起来,又将自己的帕子递过去叫他擦泪。 “爹、娘,不是儿子失态,是杨家太过欺人太甚,我们好好嫁过去的女娘,变成那幅模样,叫儿子看了心酸不忍!那杨家却仗势逼人,不仅不承认这桩婚事,更是逼迫我的女儿,我这唯一的宝贝女儿去做妾啊!便是那杨家有钱有势,可以帮衬我蔚家颇多,可儿子心里……唉!” 蔚锦荣哭泣着却字句清晰的把事说了,借着帕子擦泪的时候忍不住悄悄抬头看上头二人的反应,却见两人都面色稍沉,并不曾有半分喜色,这让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蔚锦德进门还来不及开口就被蔚锦荣给抢先,瞬间便觉得心头不痛快,也不多说什么,只干脆一掀袍子,拉着哭得快要厥过去的二夫人跪下。 蔚清嘉和一同去的那些女娘们没经允许进入正厅,就全都在院当中站规距,感受着身后时不时朝她扫过来的视线,蔚清嘉不动声色,垂头敛目。 她当然不会因为自觉无法对抗就就此认命,真若是能任命,她早就该在小时候淹死,而不是打败那么多个同样出色的对手成为最拔尖的女娘。 “七娘子,老祖宗传您进去。”褐色衣袍的嬷嬷无声无息的走过来,视线一扫就让身后躁动的女娘们安静下来。 蔚清嘉跟着嬷嬷踏入正厅的时候二夫人已经彻底哭晕过去被人抬下去,蔚锦德和蔚锦荣并排跪着,中间泾渭分明,俨然不合的模样。 “小七见过祖父、祖母。” 她如常行礼,除了微白的面色以外与往常并无什么不同,彷佛就是很平常的一次请安。 老爷子和老夫人见此心中都不免欣赏又叹息,这般出色的女娘是蔚府的,他们都相信,以蔚清嘉的天资,必定能给蔚府添一大助力,甚至可能重现当年的盛况。 可这次的事实在太过突然,让他们措手不及。 杨津的这次行事若是他自己的主意还好,大不了得罪一个大公子,杨家照样有别的成年公子,蔚家并不是就怕了他一个还没接手家业的公子。 但怕的就是,这是杨家家主的主意,一旦冀州借此向庐州发难,别说什么三朝老人、梁氏郡主,就连皇帝在世也保不住蔚家。 “小七,来,跟祖母说两句话。”老夫人慈爱的招呼着蔚清嘉,就像是寻常人家的祖孙一般,“你当时也在,也听见了那杨公子的话,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 蔚清嘉慢慢的抬眸直视着老夫人,刚要将在心中打的腹稿说出来,就听得外面下人高声的高声通传—— “庐州知州到——” 知州? 两位老人对视一眼,在这档口,知州的上门必是庐州主帅的意思,那定然与这杨家有关! 两人忙起身出去迎,两位老爷也紧随其后,在知州走到三重门的时候恰巧相遇。 “知州大人,失迎失迎。” “哪里哪里,是我贸然前来,还望您不觉冒昧啊。” 庐州知州金浩林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长着一张端正的国字脸,下巴连接脖颈处长着浓密的胡子,皮肤黝黑,粗狂的不像一个文官,反倒像是一个能立马提刀的武将。 可他却是庐州主帅身边最信任的大脑,年少便有才名,本想连中三元光耀门楣,结果临到殿试国破了,遗憾止步。被破国的叛将俘虏时本想展示自己的才能,免得受苦,却被人当作是粗人给对待,满心落寞。 直到庐州主帅一次偶然将人救下,又愿意听他讲自己的抱负和思想,给他展示自己的机会,才终于有了大展拳脚之地。 一路为庐州主帅出谋划策,更是在英雄杰出的年代为他争得庐州,两人可以说是君臣情深,比同胞兄弟的关系都要紧密。 “我这次来,是来贺您家的大喜啊。那日大喜之日是小公子来观礼,回去便说蔚家景致别有一番风趣,不愧是世家大族,还闹着主君将他的院子也好好装扮一番,给主君弄的哭笑不 6. 第 6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杨津得到蔚家人进府的消息时已经是傍晚时分,随手扔下自己手中的玉箸后挥手让下人将根本没用多少的饭菜撤下去,也不着急去见人,只闲适的拿着本兵书在看。 他的脾气是下人们众所皆知的变化多端,没有得到的明确的指令,就只好让蔚清嘉在府门处站好。 蔚佳昭的尸体就在她身边,她就势蹲下将折了角的白布整理好,透过那薄薄的一层仿佛还能看见她的样子。 明明几日前还说笑的人,如今就芳魂永逝,再不能相见。 若是不把这桩婚事让给她,是不是如今也不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就像曾经,若不是她,四姐也不会死一样…… 她很少对自己做出的选择后悔,如今竟也真的生出懊悔的情绪,连自己的亲娘都觉得是灾星的人,是不是真的不详? 不!才不是! 蔚清嘉深吸口气,控制着眼眶中的泪水收回,心中再次肯定自己,这一次根本就不是她的错,她根本什么都没有做错,也不需要自责。 她只需要活下去,然后,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 书房里,杨津看书看得也不消停,平日里一炷香就能看几页的兵书,到了今日却连看半页的时间都觉得漫长。 “她干嘛呢?”他把书往旁边一扔,也不在乎会不会弄脏弄皱,即便如今书本珍贵,能读书的人少,但那跟他有什么关系? “蔚娘子正在府门站着。”下人恭敬的答。 “站着?你们没请人进来?她也没出声说?”杨津饶有兴趣的问。 “是。不过……” “不过什么?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有话就说!” “蔚娘子她……她刚在我们府门前……烧了些东西……说是、说是给她姐姐送的……”下人说得委婉,生怕杨津生气。 “去看看!”杨津嫌弃下人说话吞吞吐吐,不耐烦的起身。 他将袍子一甩,大步朝外走去,远远的就看到府门大开,蔚清嘉正对着门内跪着,手中不知从哪里来的火盆,里面火烧得正旺。 看见他来也不慌不忙,顺手拿起面前的玉壶,伸手在面前的地上浇了一道,动作神态看起来都虔诚极了。 杨津面色阴沉沉的,在他看来,这就像是在祭奠他一样。 大步上前,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将她生生拎起来,蔚清嘉没想躲也自知躲不开,在杨津看来更是故意惹怒他的模样。 “你说,我将你掐死在这里,让你和你那个废物姐姐一起下葬,怎么样?” 蔚清嘉脚尖勉强触地,双手抓着杨津的胳膊不甘示弱的用力,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才是废物……” “你说什么?”杨津险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就又见她重复了一遍,微薄的怒气终于蓬□□来。 感受着逐渐困难的呼吸,蔚清嘉费劲力气才吐出一个名字:“……杨君灵。” 杨津骤然松手,看她滑坐在地面上大口地费力喘气,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你知道了什么?” 蔚清嘉只是笑着,使劲推开他的手,自己扶着墙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我知道什么不要紧,要紧的是,我来之前写了一些东西交给了金大人,如果我没能顺利回去,那些东西就会交到该知道的人手上。我甚至可以直白的告诉你,我所知不多,但想必得到东西的人自会明白。” “你威胁我?”杨津咬牙,自他有记忆来,还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我只是来履行我们之间的承诺,我来守灵,你安葬我的五姐,姐夫,希望你要守信啊。” 蔚清嘉与他对视,直面他的杀意也没有丝毫退缩。 她在赌,赌他不敢杀他,赌他在知道她到底知道什么之前不敢轻举妄动。 “我的房间在哪儿?”她还能笑出来,言笑晏晏的询问下人。 那下人战战兢兢,小心的觑着杨津的脸色,敏锐捕捉到杨津身边心腹的颔首之后立马想带着蔚清嘉离开。 蔚清嘉临走还不忘自来熟的叫两个下人将蔚佳昭的尸身抬到停灵的地方,才不紧不慢的离开。 杨津一脚将火盆踢翻,看着还在燃烧的火苗怒气难消,浑身杀意尽显。 原是他看走了眼,以为是个徒有皮囊的蠢笨货色,却不想这蔚家养出来的竟还真有些本事。 可若这就想让他服软,那还早得很! · 庐州的丧葬习俗是停灵三天,在第四天的凌晨时分封棺送葬,入土为安。 蔚佳昭是在出嫁第三天的晚上去了的,陪嫁的丫鬟说她去得很急,刚出门要叫府医人就没了气息。 面容姣好的丫鬟此刻哭得快要喘不上气,跪在蔚清嘉身前悲切的说着这几天来的所见所闻:“娘子被抬进府的时候连拜堂都没有,红绸挂得敷衍的很,娘子在花轿里面看不到我却是看得清楚,那分明是不知道从哪里随便找来的红布,那日雨一淋还往下滴着红水。” “娘子在婚房等了将近四五个时辰,快要到第二天的时候公子才来,进了门就把我们都给赶了出去,我守着门只听到娘子的叫喊声。那些下人拦着我们不让我们进去,娘子的哭声听得我心都碎了!” 丫鬟越说越伤心,哭得更加不能自已,她自小陪着自家娘子长大,早就知道自己是要陪嫁的,把娘子当作比自己命还重要的人来看待。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桩好婚事,娘子却走了,身后事也不清不楚的,那她这陪嫁的丫鬟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一想到这里便悲从中来,更加说不出话了。 蔚清嘉双手紧紧攥起,坐在五姐曾坐过的婚床上只觉浑身发冷,似乎自己的耳边也能听到那晚绝望的哭叫声。 杨津将她安排在婚房,又毫不设防的叫那些陪嫁丫鬟来伺候她,她是多么天真才会以为他是真怕了自己,只揣度着可能遇到的阴谋。 “你先下去。” 丫鬟哭着点头听话的走了,即便依依不舍也不敢造次,她如今只能依靠七娘子了,若惹恼了她,将自己留在这地狱里…… 她浑身一抖,贴心的把门也关好 7. 第 7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杨津似乎真的被蔚清嘉威胁到一般,在第二天正式停灵时并未做任何刁难,甚至连挽联都亲自写了一副,虽未在灵堂出面,但也实在算是退让了。 蔚清嘉和杨津都没轻举妄动,杨津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一夜未归,就连在庐州境内的其他探子也恍若一夜失踪,直接遮住了他的眼睛和耳朵。 他意识到似乎出了什么自己意料之外的事,但也只能像拔了牙的老虎一般无能狂怒,各种心绪在心中划过,终是暂且按下。 在这诡异的寂静当中,庐州主帅的府上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你说什么?曹焘在庐州境内失踪?!”庐州主帅魏亭猛然站起,带翻了手边滚烫的热茶也顾不得,猛然间上前一步揪住汇报消息的探子。 “主君,曹家现在派来了使者和一队兵马,正在城外……” 探子说得艰难,魏亭手一松后退几步,勉强消化这一事实。 高陵曹家,是自前朝的前朝就存在的世家,两百年来屹立不倒靠的可不是蔚家这样下作的手段,而是实打实的兵马和钱财。 高陵富庶,两百年来不知多少皇帝和起义军盯上过这片地,但是都铩羽而归,而曹家,就是主导这片土地的庞然大物。 曹家人更是各个凶悍,在各个领域中皆有天才出现,到了这一代不知出了什么问题,主枝仅有一位成活的男丁,上任家主又离奇去世,仅七岁的曹焘便被族老扶上家主之位。 却不想原以为上位的只是一个会听话的傀儡,曹焘却在十三岁那年成功夺权,将族老等妄图操控他的人以残忍的手段杀死,十六岁便率兵夺回这几年曹家失去的土地。 如今他已然到了弱冠之龄,曹家在他的带领下更为强大,俨然成为争夺天下最强有力也最有胜算的一方。 但这样的人竟然会在进入他们庐州境内离奇失踪,那曹家怎么会轻易放过他,放过庐州,怕是要将庐州闹个天翻地覆也不罢休! 魏亭当机立断,一面派人迅速去城门相迎,一面叫金浩林想办法整兵。若能好声好气解决当然最好,但若是非要硬碰硬,也总要尽力一搏。 · 结束了一天的跪灵,蔚清嘉在丫鬟的搀扶下艰难起身,所有关于丧事的琐事都是她来打理,更是在灵堂跪了一天,就算是铁打的也遭不住,更别提她只是在闺阁长大的娇小姐。 “奴婢给您取些热水来给您泡一泡,再用些药吧,不然明天早上起来可不好过。”如今伺候蔚清嘉的丫鬟正是蔚佳昭的陪嫁丫鬟雅秋,她本就希望能被带回去,如今看杨津都不找七娘子的麻烦后更加殷切,其余想要伺候的丫鬟全被她排挤在外——万一到时候只能带一个离开呢。 蔚清嘉疲惫点头,双腿自膝盖以下痛麻一片,隔着裙子轻轻触碰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今日她跪的蒲团可还是塞了厚厚一层棉花呢,也让她如此受不住,心中感叹自己这身皮肉实在是被娇养的厉害。 门“吱呀”一声开了,她以为是雅秋送水进来,不习惯陌生人伺候洗漱的她刚要出声让人出去,下一秒脖颈上却出现了一把利刃,身后被陌生的冰冷气息笼罩。 她浑身僵直不敢轻举妄动,正对着梳妆台上昏暗的铜镜也能看出自己脖子上是难得一见的好匕首,铮铮闪着寒光,下一秒就能收割自己的命。 但铜镜摆放的位置却不够高,只能看得身后人挺拔的腰身和握着匕首的带血的手,她心中庆幸,看不到脸说不定还有保命的机会。 “这位侠士,你有什么要求我们可以谈,我并不是杨府的人,只是一个无辜女子,今日我也没看见你的模样,还请你饶我一命。” “闭嘴。” 曹焘言简意赅,但也没有痛下杀手,只维持着这样的动作。 他巡视一圈房内的环境,各种细节都表示这是一间婚房,但府内却办着丧事,眼前这个又瘦又矮的女娘也是一身丧服,很是有些矛盾。 但他也没那么多闲心去探究这矛盾背后的真相,他不过是寻常一次出兵巡游,竟钓出一个奸细来,一时不查被算计至此,身边一个可信之人都无,连身上的上都没能及时处理。 别看他现在站得挺拔,握着匕首的样子颇为唬人,但其实后腰处被人用刀砍个正着,只被他用布随意缠了止血,若再不处理,怕是真的要折在此处。 “有没有金创药和纱布。” “什么?”蔚清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问话,但下一秒就迅速开口:“有的有的!” “你一普通女子,又自说不是杨府的人,怎会有这些东西?” 匕首逼近,未开刃的一端在细长白皙的脖子上压出清晰的红印,曹焘本就多疑,如今更是对一切都抱有疑心,但面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娘还是愿意勉强给一句问话的机会,更何况如今随意杀人对他来说更会添加一分危险。 “不是金创药和纱布,但也差不多……起码效果是一样的。”蔚清嘉急切的解释,对方沉默良久才微微用力将她带起身来。 “带我去拿。”曹焘刚说出口,就见身前人猛地朝前一倾,眼看要摔在地上,握着她肩膀的手用力将人拉回来摁在自己怀里,若不是右手的匕首是刀背对着她,恐怕她这会儿都走到奈何桥了。 “别想着耍花样。”他威胁的话紧贴着蔚清嘉的耳朵说出。 蔚清嘉的耳朵出奇的敏感,忍不住缩了一下,胳膊肘却撞到曹焘的腰上,听身后人闷哼一声更是瞬间将整个人静止。 她有些欲哭无泪,生怕他耐心到头终于要对她下手,一面心里又忍不住想,要是早知道他伤在腰伤刚刚就更大力些,叫他痛晕过去才好。 曹焘感觉自己的左手小手指被她轻轻捏住,扯着他往一个方向走去,一边走余光顺势就观察了一下拉住自己的手。 人本来就瘦小,手指更是瘦了吧唧的,看着是他能毫不费力的扯断的程度,也不知道这人及笄没有,只瞧身高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 但他当然也不会有欺负小孩的愧疚,这世道本就是大鱼吃小鱼,在他看来,自己没杀她就够这小孩感恩戴德的了。 瘦小的被当作小孩的已经及笄的蔚清 8. 第 8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厨房里面的下人也不知去哪里了,那几个懒婆子就知躲懒,半点赶不上我们蔚府的下人们,还是我自己烧得水。娘子等急了吧?” 雅秋将一桶水抬进房间,额上起了一层薄汗,边将热水倒进浴桶边解释着自己为何回来的晚。 她一共抬回来三桶热水,将热水和凉水混合好后已经汗如雨下,面上精心妆点的胭脂花了大半。 “娘子,水好了,您先来洗洗吧。”她亮晶晶的眸子看向蔚清嘉。 却见她整个人站在桌边,桌上的包袱散着,她面色镇定的拿着一张素色帕子擦拭自己的手,上面沾了丝丝鲜红,脚边还有一块布包着什么东西。 “七娘子,这是?”雅秋吓了一跳,脚步僵住不敢上前。 “我来了月事,没什么,你将这东西拿出去烧了吧,小心点别让人看见了,毕竟这是在别人的府上。”蔚清嘉轻描淡写的说,将用过的帕子也轻飘飘的扔在地上。 “是。”雅秋领命上前蹲下身想要将那块布和帕子收起,忽然间听头顶蔚清嘉平静的声音传来。 “我记得你出去时似乎没涂胭脂。”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让雅秋有些心虚,头也不敢抬将手中动作加快:“我是涂了一点的,娘子生前最爱看我涂这个胭脂,还曾夸过我。我知道时下涂不敬,但,我还是想给娘子看她最喜欢的我的样子。” 她说着又流下泪来,配上晕开的胭脂别有一番动人滋味。 蔚府无论是女娘还是这些有些颜色的丫鬟都是自小经过培训的,连哭泣的时候都下意识的找自己最美的样子。 “可能是我记错了,你涂得确实漂亮,五姐看到,会开心的。” 蔚清嘉看她大受感动的模样抹着泪出去,又起身去浴室看被倒空的三个热水桶,各个都有成年男子膝盖高,木制桶单拎起来也足够费力。 她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不怕杨津不出招,怕得就是这招究竟是不是他出的。 “看样子你要被人对付了啊。”冷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蔚清嘉猛然转身,却迅速反应过来将双眸紧闭。 这瘟神怎么还去而复返了! 在门开的一霎那,他将她朝桌子一推,转身就跳出了窗户,害得她本就麻木的双腿险些没站稳摔倒在地。 她在心中暗自磨牙,面上仍和善的微笑,双手摸索着想往墙边挪。 “现在想要装瞎是不是晚了点。”曹焘好笑的看着她的动作,看她狼狈地避开脚凳,艰难的摸到墙边靠着。 刚刚他就注意到了这人的动作,似乎腿脚还有点不好,年纪小小就这样,真是可怜。 他摇头感叹,却也没有伸出援手的意愿。 “您怎么又回来了?这府里住的有钱有势的很,你若被发现可难逃一死。” 蔚清嘉殷切的劝说,若有可能,她真心希望他能闯进主院和杨津相互残杀,谁杀了谁都是好的,但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万一两人狼狈为奸将她杀死可怎么办。 曹焘没有向谁解释自己行为的爱好,更多时候都是他身边人却揣测摸索他的想法和喜好,蠢笨的根本不会出现在他身边。 不过现在当然不能奢望一个“又瞎又瘸”的可怜小姑娘来揣测他的心思。 他的视线巡视在她的脸上,不看不知道,这小可怜竟长了一张出众的美人面。 乌发如云被一根白玉簪簪住,零星发丝飘散在白皙如玉的脸边,翠眉蝉鬓,娇颜如花,浓密的睫毛蝶翅般轻颤,唇色不点而红。 俗话都说“要想俏一身孝”,本宽大的丧服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挂着,衬得她更娇俏可怜。 真是好一个绝世美人! 若是此刻出去卖身葬父定能卖上一个好价钱! 曹焘不由得感叹,往日里想要送他美人的那些人口口声声说着什么自己送的是绝世美人,果然是夸大其词,那种庸脂俗粉也往他跟前送? 回去就出兵打他们! · 雅秋拿着手中的布包快步走着,一路避开人多的地方,小心的进入一处偏僻的假山。 “怎么才来?” 对面的女子一扫面上的焦急换上温柔的模样,看着雅秋大汗淋漓的模样还亲自上前将她额角的汗小心的擦干净,又看着她手里的布包有些殷切。 “您真的有办法让我们都跟着杨公子回冀州吗?” 雅秋攥紧了布包还是有些不放心,连正经嫁过来的娘子杨家都不承认,险些要把尸身扔出去,更别提她们这些不重要的陪嫁和丫鬟了。 蔚丽轩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耐下心来跟她又解释了一遍:“我不是说了吗,杨公子身边的副将对我有些意思,连着几日都吩咐膳房照顾我。我的菜色今日你们也都看到了,比其余那些陪嫁是不是好上许多?” 雅秋想着自己看到的,不由点点头。 蔚丽轩再接再厉:“我昨日偷偷和他见面,他亲口对我说杨公子将要杀了蔚清嘉,却还未有一个缜密的法子。若我们帮他先把这件事办成了,别说带你我回到冀州,想必还必定会嘉奖我们,将你嫁给一个小将军做正头娘子不好吗?” “而且,我还得到一个消息。”蔚丽轩凑近雅秋悄声说。 “曹家已经兵临庐州,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打进来,若一旦打起起来,蔚府给没那个本事保住你,不如趁乱跟我们去冀州,冀州兵强马壮,你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她的话环绕在耳畔,但雅秋却依旧有些担心。 “可是……” “别可是了!”蔚丽轩打断她,偷偷翻了个白眼,若不是蔚清嘉现在已经习惯雅秋抢着伺候她,她也不用跟这么个蠢货周旋这许久。 “你想想从我这里拿到的上好胭脂,再想想就算回到蔚府不也是做丫鬟?就算丫鬟过得也不错,可这般好的胭脂你不也是第一次用?” 她又柔下声音:“我知道你是念着五姐,五姐和七娘子关系好,你也不忍对她下手。但你也要想想,五姐的死岂不是因为她将这门婚事推给了五姐?你难道不想给五姐报仇吗?” 雅秋咬唇,终于点头。 她是忠仆,当然要为主子报仇,才不是想着别的什么,她这么对自己说。 “但是,你要我她的贴身物件做什么?”雅秋并不知道蔚丽轩的计划。 蔚丽轩当然也不会告诉这个蠢货,让她坏了事可怎么办! “这你就别管了,这个就是吧,快给我!” 蔚丽轩终是忍不住一把抢过雅秋手里拿着的布包,伸手就往里探想要将东西拿出来。 9. 第 9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曹焘一噎,筷子临到嘴边又放下,看她在那边煞有其是的将曹家家主死亡的几种可能性分析的头头是道,虽然放下心来她并没猜测出他的身份,但怎么心里却觉得有些怪异呢? 蔚清嘉听着耳边筷子放下的声音,心中大致对刚刚模糊的猜测有了些肯定。 庐州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乡,但起地理位置却极其的好,地势中间低四周高,被高大的山陵包围,是易守难攻的兵家福地。 且接壤之地皆兵强马壮,占据北方和东方的曹家雄踞一方,南面无数自诩亲王宗室的人正在建立小朝廷,西面的匈奴如今虽然处于内乱,但余威尤在,骑兵的铁蹄给中原带来过不少伤害。 在这种情况下魏亭能牢牢把控庐州这么多年可见其手段的不一般,对进出庐州的人都严格把控,出关的手续相当繁琐,更别提越深入庐州城内越密集的巡逻与守卫。 这样下来,庐州虽然百姓时刻处在监视下,但安全也被严密护住,就连偷盗在庐州都是大罪。 起码蔚清嘉活这十五年来未以蔚家的消息来源都未曾听说过有什么绝世高手潜入庐州,武力高强的人也都记录在案,绝不可能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能不知不觉潜入守卫众多的高手。 而众所周知的艺高人胆大的曹家家主在庐州离奇失踪,那这样的猜测就很有可能了。 蔚清嘉对挟持自己的人是曹焘心中有了几分把握,突然心思一转犹豫起来,能让他以为自己没猜到他的身份固然安全稳妥,但若是豪赌一次呢? 她如今身在杨家,杨津恨不能立马将她弄死,雅秋那边还有一个背后之人正算计她,她固然有把握脱身,但脱身之后呢?也不过就是安全回到蔚家罢了。 她今年已然及笄,是女子最好的年纪,蔚家早就已经开始为她相看来日的命运。回去就只能等着蔚家人将她待价而沽,包装成一个礼物一般送给一个位高权重的人,那人长什么样?年纪几何?家中妻妾子女有多少?那根本不会影响她的命运。 她就是一个,贵重的“礼物”而已。 此刻她身处五姐的婚房,走出去不远就是五姐的灵堂,生死两重天,她不想这样,更不想把命运交予他人手中,既然机会正在眼前,那她为什么不尝试着放手一搏呢? “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曹焘虽然不喜欢话太多的人,却也不喜欢太过沉寂的环境,眼看一直喋喋不休的人突然安静,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在想,曹家家主,究竟长得是否和画像上一样。”蔚清嘉轻轻闭着眼睛低头说。 “很好奇?” 良久,蔚清嘉听见这样一句平静的问话,两人之间的氛围一改平和,变得冷凝而危险。 “若我答是,你能让我睁开眼看看吗?” 蔚清嘉此时的表现在曹焘看来很是不怕死,看着正朝他仰着的小脸,他将手中的匕首缓慢压到她的双眸之上,看她震颤的双眸满意的微笑。 也不是真的那么镇定啊,他恶劣的心思渐起,想要将她的睫毛拔下来一根看看究竟有多长。 蔚清嘉在匕首下的眼球动也不敢动,提着心等着他的回应,而下一秒就感觉那人拉近了自己与他的距离,缓慢悠长的气息近在咫尺,仿佛两个人正脸贴着脸一般。 她心中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曹焘不好女色,且甚厌恶荒淫之人,怎么也不可能对她如何,只慌张于他无法确定的下一步行动。 “嘶……”她猛然倒吸一口凉气,眼皮被人揪痛让她条件反射半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一身玄色锦袍,上面用同色丝线掺着金丝绣了蟒纹,模样栩栩如生,似下一秒就要冲出来一般。 曹焘看着自己捏在一起的拇指和食指,里面空空如也,练武多年的满是茧子的手指俨然干不来捏睫毛这样的细活。 他略微失望的皱眉,抬眼却见跟前这小可怜正睁着清澈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一双桃花眼亲切媚态,眼尾微微向上弯起,眼波流转间可见青涩的风情,一张本就完美的脸上瞬间让人更加移不开眼。 “你是真的不怕我挖了你的眼睛。”曹焘的匕首还压在她的眼睛边上,不断的用刀尖循着双眼的形状滑动,若想下手蔚清嘉绝对没有反应的机会。 “对于救命恩人痛下杀手、恩将仇报怕是不符合曹家的祖训。” 蔚清嘉看似镇定非常,实则在衣袖遮盖下掐自己的手就没停过,疼痛能让她保持更好的理智和高强度的思考,这是她自小养成的习惯了,如今已经运用的很是娴熟,就连曹焘都差点被她唬过去。 两人离得近,蔚清嘉即便再控制自己的肢体也没办法骗过一个自幼练武的人,紧绷的肌肉状态是骗不了人的。 “呵,救命恩人啊……”曹焘轻笑点头,拉开两人的距离,将手中的匕首收回放在手中上下翻飞把玩。 “行,这位救命恩人,你既然知道我曹家有祖训不可恩将仇报,那也应该知道曹家还有一条祖训,叫‘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想让我怎么报答你呢?” …… 夜色浓重,成片的乌云不断翻滚将黯淡的月色遮得干净,将要入秋的时节树上仅剩几只还在垂死挣扎的蝉,却在刚费力发出几声蝉鸣后就被屋中人厌烦而使人捉了个正着。 “公子,这是主君交给您的信。如今曹家兵马已经驻扎庐州边境,还有一小股兵马正尝试交涉进入庐州城内,庐州戒严,这封信是先送到主城府拆开查看后才能送进来的。” 杨津此刻在烛光下的脸阴沉极了,看着心腹递过来的半开口的信,一腔的怒气不知该如何发泄。 他来庐州最虽是底下那两个小的使了手段,他却也是顺势而为。 平阳王最近不知为何突然调查起他,且在暗处对他处处为难,让他办砸了手头的一些事,老头子本就不满意,将一些重要的事交给了老二老三。 此番来庐州出使,他恰好能避一会儿风头,也好腾出手来应对平阳王。 可谁知不过是一时报复心起,想借折辱蔚家女的名头折辱一番平阳王妃,顺便让平阳王也颜面尽失最好,可如今却被一介女流威胁,进退两难。 10. 第 10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蔚佳昭的墓是特意请人选的一块风水宝地,杨家遥远,蔚家的祖坟也并无她的安眠处,二夫人为此在祠堂跪了三天,也没能让蔚家人改变主意。 世道艰难,所谓的风水宝地其实也不过是偏远一些的乱葬岗,零星的坟包相距不远,上面的荒草蛮横生长,乍似怒发冲冠的模样。但更多的却是曝尸荒野、衣不蔽体的尸首,连包身的草席都看不到完整的一张。 蔚清嘉这几日命人将这片乱葬岗略收拾了一番,起码让每一具尸体都能入土为安,让五姐不至于害怕,她还亲自在坟边种下一颗柳树苗,希望能保佑五姐。 下葬的过程很是繁琐,待最后一铲土铲好的时候天边已经可以看到那透出来的一抹白,众人上前燃香行礼,在仪人的招呼下再次排列好队伍离开。 二夫人发了疯般扒着碑不想离开,双眼红肿,头发凌乱的哭着说什么,她声音沙哑叫人听不清,却仍固执的不想走。 蔚锦德颇觉丢脸,更何况回去还要宴客,要将自己剩下的女儿们带到人前去看,她这个做嫡母的如此疯癫怎么能行。 他耐着性子上前想将人扶起来,下一秒却被一巴掌打到脸上,他捂着脸大怒不止,咬牙按捺下来,伸手指了两个丫鬟将人强硬的拖走,又怕她乱叫,干脆嘴里也塞上了帕子。 蔚清嘉冷眼旁观,比起利益熏心的二伯,恐怕二伯母才是真正让五姐的人生感觉痛苦的源头,一有不如意,动辄责骂她的长相,要么逼她吃些恶心的方子,连她的思想行为都恨不能严格控制。 五姐活着的时候究竟有多压抑怕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可面对蔚清嘉或者其他人的时候她却始终是柔和温婉的,水一般的性格习惯了逆来顺受。 从前蔚清嘉有时会觉得她懦弱,吃了亏也不想着找回来,自己帮她出头反倒要被她担心是否太过要强。 她忍让了许多年,唯一的一次为自己、为母亲争取一桩好婚事,却落得香消玉殒的下场。 若是二伯母知道这桩婚事的真相,恐怕会更悲痛,可惜,如今一切为时已晚。 · 回去的路上按照规矩是不能回头也不能掉队的,说是怕亡者跟上来或是撞见旁的游魂。 杨津从不信这些,乱世杀人者无数,死者更遍地都是,若真能化鬼报仇,这世间安有人在。 他走到半路就骑上来迎接的侍从带来的马,居高临下的扫过蔚清嘉平静的面孔,冷声嗤笑,并不屑于与她再说什么,掉转马头疾驰离开。 将死之人,何必多言。 蔚清嘉看他迅速消失的背影心中的零星担忧也彻底消失,像他这么自负的人,在自己狠狠得罪过他的情况下,必不会简单的安排人在路上截杀她这么简单,他一定会想让她在死前倍感痛苦与屈辱,甚至会想要亲自在现场欣赏她的死亡过程。 既然在路上她给的机会他没用上,那回去后,就全看到底谁准备的戏更精彩一些了啊…… · 回到杨府的时候天已经彻底大亮,白布将红砖绿瓦牢牢包裹起来,微凉的风吹过露出零星角落,偌大的府邸凭空显得鬼气森森。 “陈员外,你也来了,有些日子不见不知在忙什么啊?” “王老爷,快里面请!” “知州大人!竟有幸得您亲自前来,实在是颜面有光啊!” …… 蔚锦德刚一回来就迅速以极高的热情加入迎客的行列当中,面上喜色难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办什么喜事。 不知道他究竟和二夫人说了什么,她也安静的流着泪站在旁边,行动举止间不见刚刚的疯癫,只满身的悲伤让人触动。 “七娘子,后厨王婆子说准备的菜品出问题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想着让您去看看。” 一早上不见人影的雅秋突然冒出来,紧张的捏着手指,生怕蔚清嘉不应答,又急忙补了一句:“不去厨房,就在您住的地方等您,东西都拿过去准备给您看了。” 说了这话她似乎又觉得不该说,心中后悔不已,对自己做的决定再次动摇,可如今想要回头却是万万不能了。 见蔚清嘉良久不说话,她心里着急,一个没忍住视线朝旁边不远处飘去,蔚丽轩和蔚清嘉对视的一瞬间就觉得不妙,心中恨不得雅秋去死,可只能犹疑的上前。 她自觉自己是不比蔚清嘉差的,两人都是妾生女,不过三房只有她一个才让她捡了个便宜,得到了府里的另眼相看,她却只能因为身份被当作陪嫁随意养着,明明她容貌身段都不输旁人! 可再如何不甘,在蔚清嘉面前她都只有伏低做小的份,乖巧的上前叫了声七姐。 “十五妹,你也认识王婆子?” 蔚清嘉没想到会是蔚丽轩,她在府中的时候一向平庸,无一拔尖,是五姐心软才将陪嫁名额给了她,却不想原来是一只不会叫的狗。 “我……”蔚丽轩脑子很乱,根本不知道什么王婆子,按照她的计划,自己这个不那么聪明的七姐应该很快上钩才对,甚至到死都不可能和自己发生什么交集,毕竟连自己随身的帕子都能随便交给不熟悉的丫鬟,绝不可能是个聪明人。 她听她小娘说过那么多算计人的心得,对这些手段自认为掌握的炉火纯青。 “是,王婆子,她等着你呢,七姐,你快去见她吧。” 不过很快,她就镇定下来,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绝不可能失败! “行啊,不过雅秋,你不跟我一起去吗?”蔚清嘉如她预料般欣然答应,可又叫了雅秋的名字。 “我……” “她当然愿意跟你一起去了七姐,她现在可是你的丫鬟啊,是吧,雅秋!” 雅秋‘不’字还未出口就被蔚丽轩堵了回去,被她暗中一瞪只能唯唯诺诺的点头。 她本来就不那么聪明,即便长得秀美按理也是混不上贴身丫鬟的位置的,可蔚佳昭心善,一直留她在身边,让她能安稳度日。 如今她惶惶然不知所措,茫然的跟在蔚清嘉身后,后知后觉的背主的恐惧和懊悔袭上心头,可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 屋门此刻大开着,蔚清嘉毫不犹豫的抬脚迈进,下一刻骤然回头,逆着光的双眸像是闪着光。 “雅秋,你不进来吗?” 11. 第 11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杨津前些时日在府门前摆放尸体的做法整个内城都看得一清二楚,自然明白杨家是看不上蔚家的,可今日一来再看,杨津和蔚家人站在一起也无甚龌龊,甚至杨家远在冀州的本家还专门快马加鞭派了人,只为来参加这个早逝的甚至还没见过公婆一面的儿媳的丧礼。 好不容易摆脱了父亲派过来的人的监视,杨津走到无人处转身一把抓住心腹的衣领,眼神危险的死盯着他。 “你敢擅自传信,谁给你的胆子?” “公子,主君都是为了您好。蔚家扎根庐州,与庐州主帅关系亲近,得罪蔚家对您有害无益。” 心腹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希望杨津能及时迷途知返,可杨津丝毫不领情,被背叛的愤怒感甚至让他无法保持理智,一拳重重打在他的脸上。 “你果然就是父亲派过来监视我的一条狗,劝我做事,你也配?” “公子……”心腹彻底死了心,眼睁睁看着对方拿出随身携带的短刀朝他而来。 “公子。前面宾客还等着您呢,主君命我来时特意交代我,要您好好与庐州权贵交好的。” 阴魂不散的来使从拐角走出来,顶着杨津快要杀人的目光平静的说。 见是他来,杨津强忍着怒气,收了短刀越过来使走出去。 来使是杨昶身边的二把手,拥有不一般的话语权和杨昶的信任,更是对出了杨昶以外的人都不假辞色,对于他,杨津暂时还得罪不起。 心腹站起身来愧疚低头,他辜负了主君的信任,更没能将公子从歧路上拉回来,简直无颜继续活在世上。 来使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大公子生性阴郁,年岁尚小时便视生命于无物,甚至因为一些小事就任意打杀奶母。 主君当时正领兵在外,夫人因生育伤了心神更是疏忽了管教,等主君大胜归来,公子已然歪了性子。 主君为了潜移默化的掰正他的心性,特意从杨家养着的孤儿里挑了最正直、忠义的孩子给他,可时到今日,眼看着公子越来越偏激,完全失去了一个继承人该有的模样。 甚至照他来看,继续这样下去,恐怕公子早晚会死于自己的行事之下。 他却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年纪也渐长,无论下一任继承人是谁,到那时他早就告老或是成了一抔黄土,如今他的任务,只是将杨津平安带回冀州罢了。 但他没想到,自己的话应得那么快,甚至来不及阻止…… 一个时辰前—— “蔚二爷,你这女婿呢?刚刚你可是还在我们这里吹,说这女婿对你如同亲儿子一般,可现在怎么你去派人叫都不来啊?” 三四个大腹便便身着价值不菲的锦衣华服的男人站在蔚锦德身边,语气戏谑,彼此交换的眼神中带着嘲讽的笑意。 都是在一块混的,谁不知道谁啊,前几天婚礼那杨津给了他那么大一个没脸,不到回门呢女儿就死了,现在跑到他们面前吹,也不知哪来的脸。 蔚锦德有些尴尬,他不过是喝了些就有点上头,一时顺嘴说了点话,这些人却这么较真,他们喝多吹牛的时候自己可从来没非要验证一二的! 但现在,刚刚说话的人声量略大,周遭人全都看了过来,有跟他不那么对付的也大声起哄,弄得他根本下不来台。 “当然了!这不是府里太大,一时找不到人也是有的,我们先喝酒,喝好才是最重要的!” 他想尝试打圆场,但他平日行事得罪的人大有人在,根本不买账。 “不如我们一起去找杨公子问个清楚,也好叫蔚二爷得个清白,如何!”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瞬间得了所有人的应和。 蔚锦德面色十分难看,可他一向好面子,怎么好当场反口,只能僵硬的走在前面带路。 可走了书房、花园甚至后院都找了,偏就是找不到他的身影,这让他心头隐隐松口气,找不到人还好,若是找到人自己被当众戳穿,那岂不是贻笑大方。 可就在这时,从小道跑过来一个小厮,气喘吁吁满脸通红的汇报:“蔚二爷,您快去主院婚房看看吧,出、出了大事啦!” 主院婚房? 那不是蔚清嘉住的地方吗?! 蔚锦德猛然惊住,莫不是七娘出了什么事端? 他当然不是担心侄女,若要认真说来,七娘可是挡了他膝下那些女儿的路。可他也清楚,七娘日后嫁得越好,蔚府才能有机会变得更好。 什么她是三弟的女儿不会给他利益这种事,在他看来根本就是不可能,蔚府上下必须也只能一体,也就只有三弟还做着分家的美梦。 作为蔚府培养的最顶尖的美人若是出了事,他光想想可能会失去的好处都要心痛的呼吸不上来了,急忙快步朝主院婚房走去。 身后的一帮老爷们根本不用出声叫,不约而同紧跟在蔚锦德身后,迫不及待看看是出了怎样的大事。 此刻的主院热闹非常。 由蔚丽轩领着的一大帮女客早就来了,此刻围堵在主院当中,各个拿着帕子挡着自己羞红的脸,胆子大的甚至还掀开一角偷偷的看,看毕又将脸藏在帕子后面。 早在一刻钟前,女客们正在安静的吃饭,蔚丽轩和几个陪嫁的女娘照着蔚清嘉事先安排好的待客,她魂不守舍的朝门口望去,却什么也没盼来。 原本应该跑进来揭露蔚清嘉在自己姐姐婚房做出丑事的雅秋不见人影,眼看着自己的相好派了人来催促,她终于忍耐不住率先站起,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担忧的模样。 “诸位,我实在是担心我七姐,今日的丧仪本应是她操办,可此刻迟迟不见她来,我好怕她会出什么事。” 出乎她意料的,整个堂内竟无一人应声,浑然像是没听到她的话。 能来参加杨家和蔚家丧事的都不是傻子,在乱世活到现在不是光有钱有势就可以的,更何况能被派出来出席的女宾们哪个是蠢人,能明摆着被人当枪使。 几个陪嫁更是不敢吱声,她们或许不聪明,可也有自知之明,七姐就是整个蔚府最厉害的女娘这是毫无疑问的,七姐来的第一天见到她们就说会把她们带回去,她们只需要相信七姐就够了。 若是七姐真出了什么意外,那她们动那更是没必要,毕竟七姐都我出事了,更别提她们。 蔚丽轩站在哪里有些尴尬,还是那副将派过来的杨家的丫鬟眼见事 12. 第 12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来使接到传来的消息匆匆感到的时候,杨津的腰腹已经中了数下,他无力的躺在地上浑身是血,视线迷离的看着被人拉开的平阳王突兀的笑出声来。 “妹夫,你来了啊……我妹妹呢?福盈呢?她去哪儿了……” 不提杨君灵还好,听到他口中说出自己亡妻的小字,平阳王悲愤欲绝,竟也不顾众人的阻拦将手中剑朝他面上抛过去,深深的剑痕划过杨津的脸,血喷涌而出留了一地。 “啊——” 杨津这下是真的痛的狠了,弓身捂住自己的脸叫出声来。 “你个畜生!”平阳王气血上涌,身形摇摇欲坠。 “我想起来了,她死了……” 谁也没想到杨津还有力气站起来,脸上被切开的伤口和身上的伤口不停的流血,将他全身都染成红色。 来使一来看到此番场景心几乎要跳出来,快步上前想要挽回局面可一切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再也不受控制。 “你不是爱她吗,怎么能因为那么点小事就逼死她!” 他真的快要疯了,现在他清醒吗,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从被蒙面人刺杀再一路被引来这里,踏入房门的一霎那的思绪全部放空,看着窗前妹妹,像是沉浸在一场虚无的梦,可触感那么真实。 妹妹还会哭泣着叫自己哥哥,想让他放开她,但是怎么可能呢? 妹妹那么小,那么可爱,她为什么就不能听话一点呢? 杨津终是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可双眼还是紧盯着平阳王,自己这个曾经的妹夫,自己妹妹迫不及待嫁的人。 “你那么爱她,怎么能逼死她呢……”他固执的想听到答案。 主院内的其他人已经被人赶了出去,这种秘辛已经不是他们能随便听的了,只剩下来使和平阳王妃还在一旁陪同。 平阳王妃蔚敬芸可不曾想过自己的妹妹送给自己的是如此大礼,倒也不枉她费尽心思让平阳王来着一趟,此刻她从容温顺的扶着难过的快要站不住的平阳王,一点也不为他爱别人而难过,甚至好奇的不行。 平阳王永远都忘不掉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一天,他终于能迎娶自己期盼了好久的新娘进门,两人受到所有人的祝福,满怀喜悦的拜天地,以后他们也会是最恩爱的夫妻,他永远不会纳妾,也会永远爱她。 可这一切都在洞房之后毁了。 他们两个同时看着从她身下的带着血的棉花,像是他这种上过战场见惯了血的人很容易分辨出那不是人血。 杨君灵面色煞白,在他的逼问下却一个字也不说,无论他如何询问如何说自己不在意,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她也始终保持沉默。 他真的好后悔,为什么一定要追问个清楚呢?为什么一定要逼问呢?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她自己去书房冷静呢? 如果不这样,他那天早上推开房门,看见的就不会是她挂在房梁上的尸体了吧? 他这些年一直生活在懊悔之中,可也没忘记去探寻事情的真相,原本他以为是遭到了采花贼或者是遇到了意外。 直到前段时间,他再次从头回忆自己和福盈的一切,突然发现了一个自己一直以来都没发现的疑点——福盈似乎很抗拒或者说是隐隐有些惧怕和自己这位大哥的接触,话语间也不太愿意去提和他的事。 一个不可思议到立马被他否定的猜测涌上心头,到底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 他开始下意识的去调查杨津的往事,看到那些被他带走再没后续的幼童,这种猜测逐渐成型,在这关头,杨津居然察觉并立刻清扫痕迹,甚至离开了冀州。 虽然这有做贼心虚的嫌疑,但他还是抱着自己搞错了的想法没有第一时间来追,而是选择继续调查丰富证据。 直到现在,他亲口承认,这个畜生竟然亲口承认自己炼铜,甚至还敢出声质问自己为什么逼死福盈! “你知道吗?当时棉花掉出来的瞬间,她的表情好绝望,她一个刚刚及笄的少女,是谁教她的法子?” 平阳王怒极反而诡异的冷静下来,推开蔚敬芸的手走到杨津面前蹲下来,顺手捡起旁边掉落的剑,在来使紧张的凝视下插到地里支撑自己身体的平衡。 “她是你妹妹啊,你怎么忍心……” “妹妹,她生下来的时候冀州已经彻底成了我们杨家的囊中之物,我终于能被他们带到身边,可我期待的爱却都被刚生下来的她给分走,你知道我最开始多恨她吗?” 杨津有气无力,他已经感觉到了生命的不间断流逝,所有的不甘和恨意全部放大。 “我想要的一切,她不费吹灰之力都能得到,她甚至不需要笑,只需要叫一声就能让所有人喜欢她。我那天避开调开所有人,想偷偷捂死她,但是她对我笑,甚至还胆大包天的在我怀里尿了。”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她好可爱,我亲手为她清理,亲手为她穿衣服,甚至这种事连一向说爱她的爹娘都没做过,我才是最爱她的啊……” “可是,这样的妹妹,注定要属于我啊!” 他猛然喊出声来,神态疯狂。 来使整个人已经被恶心的不轻,主君的小女儿竟然被自己的亲哥哥给…… 他是知道主君有多么疼爱自己的小女儿的,若是这事被主君知道,他根本不敢想主君会有多么愤怒。 杨津抓住平阳王的衣角借力坐着,仰头看着他充满恶意的笑道:“她出嫁前一晚,我跑去她的闺房,她看见我好害怕,可又怕被人发现,所以整个人缩起来,她不知道,她这样我更觉得可爱了。” “但是我爱她呀,所以我不仅没碰它,更知道她的担忧,所以告诉她棉花沾血的法子,本来想让她沾我的血,可她说什么都不肯,结果果然被你发现了……” “你怎么能因为这点事就逼死她呢?” 杨津脱力垂手,整个人再次躺倒在地上。 “王爷,我知道您现在很恨公子,但是您还是要冷静,冀州的事还要主君决定。” 来使就算恶心也还是上前阻拦 13. 第 13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杨津的死讯传得很快,甚至他和自己亲妹妹的那些事也被人暗中偷偷的猜测传播,来使满心疲惫的带着杨津破碎的尸体回了杨家,得到的消息却是杨家将杨津逐出族谱,将他的尸身草草的烧了而已。 平阳王和平阳王妃蔚敬芸暂时住进了蔚家——本也就是蔚家传信邀请他们来做客,平阳王整日闭门不出,让心里暗戳戳成为自己姐夫房中人的几个蔚家女好生失望,幸好被老夫人及时发现给了他们教训。 “祖母莫气,妹妹们也都是想为自己的未来打算,更何况这不是没成吗。” 蔚敬芸笑得端庄大气,几年的王妃生活已经让她学会了老派皇室那一套,身上的气质是学也学不来的。 “你当家不易,府里如今是没人,那是王爷自己乐意的,你将王爷牢牢把在手里才好,家里帮不上你什么,怎么还好叫人去给你添乱!” 老夫人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她孙女多,可对于蔚敬芸她是真心喜欢。 当年老大头婚娶的就是她嫡亲的娘家侄女,那可是她看着长大的可心人儿,从嫁进来她们婆媳就跟亲娘俩似的,从没有叫她不顺心的时候。 嫁进来第一年就开怀,第二年就顺利剩下一对龙凤胎,就算怀孕期间把持家事也是一把好手,可惜在第二年生蔚敬芸的时候难产,足足生了两天一夜,还是把孩子生下来就那么撒手去了。 老大那时候又不懂事,非要娶自己那个犯了事被流放的老师的女儿,甚至还要离家出走,闹得家宅不宁叫人看笑话。 蔚老爷子和老夫人没办法只得给他娶了回来,可结果呢? 那就是个闷葫芦! 整日吃斋念佛,对人爱答不理,前头留下来的三个孩子甚至都没亲自抱过,绝不是个慈爱的。 她实在看不下去,亲自抱了两个小姑娘回来养,留大哥儿在前院让几个爷们轮流看着。 大姐儿命苦,四岁发了高烧没了,还好三娘顺利长大,自己也争气,顺利成了平阳王妃。 虽是续弦,但到底不差什么。 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这些年孙女孝顺,总是叫人往回送东西,那些人参燕窝在以前那都是贡品,如今大把大把的给她送来。 “这次三个哥儿怎么没回来?他们还没回外家来看过,这可不好。”她靠在榻上问蔚敬芸。 “大郎也大了,王爷说要给他寻个师傅好好教导,二郎三郎皮得很,捉蛇斗蛐蛐爬树,没他们不敢的。临走前摔了王爷好生珍藏的花瓶,被关了紧闭。他们也总念着回来看看您和祖父,可王爷您也是知道的,半点不松口。” 蔚敬芸无奈摇头,说话间就带上了对自己儿子们的疼爱。 “儿郎闹一些也是正常的,长大了就好了。”老夫人接了一句,又提起蔚敬芸的亲哥哥来:“轩哥儿如今读书就是极为刻苦的,你这次回来还没看到他吧?也合该去看看,亲兄妹哪里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他已经改好了,来给我请安时也说想你。” 蔚敬芸笑意不变微微点头,转而又提起南边宗室们最新爱的花样子来,等老夫人倦了才离开。 跟在身边的丫鬟是从前在府里就跟着的,在王府里历练了几年很是沉稳,可走在路上到底忍不住,颇有些气愤。 “娘娘,您不会真的去看大公子吧?您可别忘了他在您出嫁前是怎么对您的。” 蔚敬芸不答,在已经变化颇大的府里随意走着,眼看着到了一处颇为华丽的院子。 “献仙院。这儿住的是谁?” “回娘娘,这儿是住的是七娘子。您可要进去?”守门的丫鬟恭敬的答。 蔚敬芸微微摇头,领着自己的丫鬟们离开,对这个自己出嫁时还不过是一般出色的七妹心中充满好奇。 她根据这些时日打听到的事几乎完全可以断定,写信邀请自己和王爷回来的正是她,可她到底是怎么通过那么一点蛛丝马迹就能判定杨津究竟做过什么,又是怎么在还没确定的情况下就敢邀请自己和王爷的? · 献仙院内。 蔚清嘉坐在桌前烹茶,空气中香气清浅飘扬,若有若无的香气沁人心脾,掀开杯盖,茶香彻底弥散开来,茶汤宛如一汪清浅的淡色泉水,散发着诱人的色泽。 曹焘不见外的伸手拿了一杯灌进嘴里,等咽下去才感受到舌尖微妙的意蕴。 “有点烫。”他简要的说出自己的评价。 蔚清嘉还在倒茶的手顿住,不可思议的抬头看着正那凉水往下灌的人,这虽不是府内顶顶要好的茶,却也是难得一见的信阳毛尖。府里总共都没有多少,还是她在茶会上得了头名才给了她的。 若不是他在她这儿,她才不会随意取用。 面前的人好歹也是百年的世家贵族,怎么还喝茶如牛饮? “您不是已经和手下联系上了,怎么还在这儿?”她转移话题。 “怎么?想赶我走?” 曹焘跨坐在一旁的软榻上,这屋子里的椅子都怪模怪样的,小小的一个,屁股还不能全搭上去,一坐上去就摇摇欲坠,他第一次坐的时候毫无防备险些摔了,可别以为他没看到,这小可怜当时脸都憋红了。 蔚清嘉哪敢说是,乖觉的将手中珍贵袖珍的茶盏换了个大点的装了茶递到他手边。 自从从杨府回来,这人在路上就消失了,她还以为他就这么走了,因着早有预料并未有什么感觉。 谁知等她回了府忙活到晚上,回到自己闺房看到的就是想坐在椅子上却狼狈避开摔倒的他,若不是这些年她表情管控做得自觉还算到位,怕是就要直接笑出声来。 府内的椅子都是为了训练女娘们端正坐姿而定制的,两个巴掌大小,一根细细的圆柱衔接着座垫和底端,若是整个人全力坐上去便会失衡,整个人摔在地上。 她从小便习惯了,却被曹焘吃了个小亏。 不过他能回来,她当然喜出望外。 既然做出了想要借他的力逃离的决定,两人之间的瓜葛自然越多越好。 她从小就坚信,没人会无缘无故的帮另一个人,凡做事必有前因 14. 第 14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这是玩得哪出?” 曹焘饶有兴趣的坐到桌前,顺手将骰盅拿起在手中把玩,看得出它的做功相当精致,不过一个骰盅罢了,上面竟也用极细的刀刻出了种种花纹,低调且奢华。 “如您所见,今日的菜色不好,量又绝不够我们两个人的份量。你身份贵重,可我也不能饿着,所以干脆比试一下,谁赢了谁就吃饭,输家就饿着,什么都得不到。如何?” 蔚清嘉捏着骰子试探性的询问,她也不知曹焘玩骰子的水平如何,但根据自己看过的他为数不多的资料,他从小就被人把持,读什么书都被人控制,想来这种东西应该没专门学过。 但她就不一样了,为了让她们未来可以全面迎合丈夫的喜好,无论是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高尚的下流的东西她们全部都会学习。 她自认在赌术上还有些天赋,甚至还赢过一向扎根赌场的大哥哥。 曹焘掀开罩子看了一眼后不由皱眉,他原本以为前些日子那些清汤寡水的饭菜已经是极致,没想到还有更过分的,这点东西连他养的狗都不吃! 他干脆的想要放弃,打算在入夜之后去蔚家的厨房寻觅一番,但瞧着蔚清嘉小心试探自己的模样,想要戏耍一番她的心思渐起。 他指法生疏的将三枚骰子扔进骰盅,在桌子上随意晃动几下后打开——1、3、4。 “我似乎不太擅长这个,不如我们直接比大小?” 曹焘皱眉又将骰盅盖上,迎上蔚清嘉的目光回到。 蔚清嘉点头同意,率先熟练的将三枚骰子放到骰盅里,动作娴熟的摇晃骰盅,表情严肃侧耳仔细地听骰子发出的声音。 “彭”,骰盅落在桌面,她素手将其拿开,里面的骰子赫然是:6、5、6。 相当有胜算的数字。 她微微松口气,凝神看着曹焘的动作,他只在桌子上简单的晃动了两下,好似根本没将里面的骰子摇动一般就果断的掀开盖子。 6、6、6。 “啊,我运气似乎很好。” 曹焘挑眉,没什么语气起伏的感慨。 被骗了! 蔚清嘉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但在他说了这句话之后又产生了动摇,也许他的运气真的就是这么好呢? 曹焘似乎也被种好运气惊住一般,又伸手拿起放在一旁的牌,生疏的将它们洗开,期间甚至落了几张出来,极其不熟练的模样。 他将牌洗好后一字码开摆在桌子上,示意蔚清嘉抽一张。 “还是比大小,看看我这次还会不会继续好运。” 他全程的洗牌动作都被蔚清嘉看在眼里,她几乎可以判定他在其中没有做什么手脚,没过多迟疑就伸手选择了一张居中的牌。 这次她没率先掀开,拿在手里自己看了一眼,梅花九,中上的数字。 曹焘选择了她抽走那张牌的左边一张,看也没看就扔到桌子上,大王牌。 蔚清嘉此时真正的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扮猪吃虎,但若是假装不会,那他洗牌时的生疏未免演得太真实。 见他又跃跃欲试想要拿起其他的东西,蔚清嘉制止住他,亲自将牌拢好洗牌,牌面朝上的摆开,示意他抽。 曹焘并不在意,还是选择在同样的位置将那张牌抽走。 蔚清嘉手悬在牌上颇有些犹豫不决,她很想抽同样的位置那张牌,又深深的怀疑这是否会是一种陷阱,可牌明明是她自己抽的。 几息的时间,蔚清嘉干脆利落的下手,没选刚刚的位置,反而选了最边上的。 方块十。 曹焘将手中的牌扔出来,小王牌。 他没停手,反而翻了旁边那张——大王牌。 “真是可惜。” 他轻笑,将那张绘制着张扬图案的大王牌移到蔚清嘉面前,满意的欣赏她失神的漂亮脸蛋,就连面前寡淡的菜色似乎都添了不少风味,让其美味了不少。 蔚清嘉可以确定,她就是被耍了,但是她百思不得其解,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所有的一切道具都是她自己准备的,甚至是她一直以来用惯的,不可能被他做了手脚。第二次的牌更是她自己洗的,她甚至在洗牌的过程中将自己放空,下意识不去使用蔚家教她的那些老千技巧,就怕被他发现且是熟知的。 可结果竟然如此的戏剧性。 难道他是天生的赌神? 她半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百思不得其解,罕见的失眠,这时鼻尖却忽然传来难以抗拒的油香味道。 鬼使神差的,她起身披上小衫顺着那诱人的香气走了出去,走到外间就看到曹焘正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个油亮亮还冒着热气的鸡腿,面前的小桌上是一整只唯独被扯了一条腿的烤鸡。 她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艰难的将目光移开,转瞬就对上曹焘戏谑的笑。 “想吃吗?” 理智告诉她不应该点头,但是如今她的饥饿感已经占据了理智的高地。 她点点头,双眸亮晶晶的,用渴望的眼神看着他。 这绝对是一般男人抵抗不了的模样,可惜,曹焘不是一般男人。 蔚家的厨房晚上竟然没有准备半点夜宵,锅里只有几个供下人吃的杂粮馒头,这烤鸡还是他好不容易在厨房后院发现的,也不知道是谁烤的。 但反正他发现的时候身边没有人在,那他就不见外的笑纳了。 蔚清嘉站在原地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也没有招呼她上前吃两口的意愿,理智终于重回大脑,裹紧了小衫准备回去在饥饿中入睡。 “想知道我是怎么赢你的吗?” 身后男人的一句状似闲聊的问话让她停住脚步,她回头,就见曹焘用下巴示意桌子上的烤鸡。 像是怕她误会,又补了一句:“给我拆骨头。我吃饱了就考虑给你透露一点。” 蔚清嘉愣住,被他的不做人深深刷新认知,但好奇心让她还是上前乖乖做事。 离近了,烤鸡的香味更加诱惑,她将手洗得干净,上前姿势优美的拆分骨肉。 早在布菜课程里,她就学过怎么拆解一只完整的鸡,唯一的困难可能就是没有筷子,要直接用手去接触油腻的肉。 说实话,曹焘从来没见过干什么都要端着仪态的人,而他这几天在蔚家神出鬼没见到的却全是这样的人,只不过眼前这个人尤甚。 其实并不是不漂亮,甚至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恰到好处的美观,但给他的感觉却很假,像是他很小时候被带到集市上看过的木偶戏。 每一个动作都有一个人在 15. 第 15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平阳王并未消沉多久,不过两天再出来就又是那个不苟言笑的掌权者,这些时日魏亭来蔚府来得勤快,多次约见平阳王都被拒之门外,这一日却出奇的被小厮请进了府里。 蔚府今日热闹,老夫人亲自操持了家宴,各样新奇的菜色全都摆到了桌上,就差龙肝凤丹无处去寻。 魏亭进来时正见平阳王坐在主桌,左侧坐着老爷子,右侧坐着蔚府的大老爷蔚锦和,他捏着酒杯不动声色的听着旁边两人说得话,时不时点下头就让两人眉开眼笑。 蔚老爷子见是他来,识趣的让出位置,拉着自己的大儿子依次往下坐。 “见过王爷。”魏亭抱拳行礼被平阳王用手挡住。 “朝廷都没了,还哪来的什么王爷,南边那群还做着美梦的宗室混叫罢了,你怎么也这般?” 两人早年间就有缘见过几面,互相也曾把酒言欢,醉意朦胧间魏亭甚至许下过“士为知己者死”的承诺,可惜时不待人,终是分道扬镳。 如今再见,他依旧高高在上,他却是上门来求助,这样他有些汗颜。 “王爷,魏某此番前来,客套的话想必也不用再说。如今曹家借口家主于庐州失踪兵临城下,时不时便擅自逼近庐州城,我庐州如今岌岌可危。魏某来此,实在是厚颜想请您出兵相助。” 他说着就想起身行礼,可惜被平阳王一掌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说这话就见外了,我如今身在庐州,若庐州城破,我岂不是唇亡齿寒?可是定清你应当知道,我于宗室不过是一杆好用的大旗,真正的兵权不在我手。即便我如今去信要兵,可远水也止不了近渴。” 平阳王放下酒杯,酒杯中还尚满的酒水微微洒出一些,他用指尖沾了,在桌子上无意义的划动着。 魏亭心下微沉,南边宗室是势力繁杂内乱不止,可是平阳王绝不会是什么傀儡,他更有掌权的野心也有能力,如今这么说,不过是不想帮他罢了。 气氛一时沉默下来,蔚老爷子低头夹菜不言语,一个是与自家交好的州主,一个是位高权重的孙婿,他为谁说话都不好,干脆就不说。 可他不说,却有人管不住嘴。 蔚锦荣自杨津死了就觉得处处不平,他那日根本没去蔚佳昭的葬礼,但私下打听出来却是平阳王杀了自己这个看好的女婿。 不过一个女人,也值得杀了人得罪杨家? 他心里不信,一门心思觉得是蔚锦和怕自己女儿出头嫁得好才怂恿自己女婿杀人。 此时眼瞧着气氛为难还是往上拱火,道:“王爷势大,谁人不知,若是真傀儡,怎么敢杀了杨家的公子?不过是不肯出兵相助罢了,直言又何妨?难道主帅还会逼您出兵不成?” “闭嘴!没脑子的东西!” 蔚老爷子筷子立即一放,出声喝止他。 蔚锦荣才没理他,他从小到大不知受过多少训斥,挨过多少次家法,差点被打死过也是有的,还怕这不咸不淡的一句骂? 说都说了,干脆说个痛快。 他直接又将矛头转向沉默的蔚锦和:“大哥怎么说?这可是你的女婿,难不成你要眼睁睁看着庐州被曹家攻破?还是你已经做好了准备,到时候携家带口的去投奔你的女儿?这打算好啊,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和爹娘说过!” “我看你是喝得多了,还不把老三扶下去醒酒!” 蔚锦和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指着蔚锦荣,旁边的小厮上前来想扶蔚锦荣被他干脆推开,也站起身。 “用得着你在这装好人?有这闲工夫不如好好想想,你这墙头草决定好往哪边倒没有!” 整个堂屋安静下来,这时候并不格外讲究什么男女大防,不过男女不同桌便罢了,这么闹了一番自然整个堂屋的人都能看见。 气氛立马凝重起来,不见刚刚的笑闹。 蔚清嘉坐在平阳王妃蔚敬芸的身边,见她看过来扬起一抹自然的笑来,根本不为惹出事端的人是自己的父亲而感到难为情。 另一边妯娌几人的桌上也是如此,三夫人冉贞甚至还有闲心拿着块点心慢慢吃着,连余光都不曾瞥向自己的丈夫。 两人感情不好是阖府都知道的事,蔚锦荣打她进门就和她不对付,两人相看两厌干脆不看,同房都是少有。 可见这种情况下她都不看蔚锦荣一眼,大夫人还是稀罕的看她好几眼。 “对不住,嫂子。他啊,脑子有点毛病,让大哥难做了。” 冉贞低声凑过去用气声致歉,她还挺喜欢和大嫂一道相处的,可不想因为那么个男人毁了两人的关系。 大夫人贺佑娴微微摇头,老三做得事与三弟妹有什么干系? 二夫人浑然不在乎两人的小动作,甚至连堂屋发生的事她都根本不在乎,她脸上挂着厚厚的粉,将她过于苍白的面色调和的正常些许。 二老爷鹌鹑似的坐着,筷子轻轻的放下不敢发出声响来。 平阳王抬眸看蔚锦荣,常年累积的威压让他有些害怕,可自诩长辈的他还是昂首站着,不管蔚老爷子怎么责骂都不动弹。 “定清也觉得是我不想出兵相帮?” 他不在乎蔚锦荣如何,转头看向一直不出声的魏亭。 魏亭垂头不做声,平阳王的目光逐渐透露出隐隐失望,对自己当年遇见的那个敢做敢当的魏亭惋惜,时事易人,他也变得如此短视怯懦起来。 一场好好的家宴被蔚锦荣给毁掉,魏亭前脚刚走,整个三房就被罚进祠堂跪着。 许是为了培养共同荣誉感,蔚家一向秉承着连坐的赏罚方式,但蔚清嘉从来不曾在自己的亲爹身上分得什么赏来,反而自己受到过的惩罚中大部分是因着他的连累。 祠堂很宽敞又很拥挤,无数的牌位被高高放置在正对着门的三面墙上,香火灯烛的味道充斥整个空间,烟雾缥缈间经幡飘动让整个祠堂鬼气森森。 三房因蔚锦荣不能生倒是人比其他两方少了许多,此刻那些根本没资格去家宴但也被连坐罚了的妾室也被 16. 第 16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一直到入夜时分,蔚老爷子总算是派了个婆子进来给众人送饭,不是什么美味佳肴,明眼一看便知是人用剩了的。 蔚锦荣倒是很想有骨气的干脆不吃,可到底忍不住饿,边骂边吃倒是比谁都吃得多。 “七娘多吃些。” 葵娘殷勤地将青菜夹进蔚清嘉的碗中,以微妙的角度盖住刚刚被她放在碗中的一小块肉。 蔚清嘉低头看着那油绿的青菜,抿唇不语,不动声色的吃下去,连着那块肉一起, 葵娘面色不变,依旧慈爱的看着她,一双眸子紧紧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适时放下碗筷走到旁边的桌子前提笔抄起经书,葵娘紧跟其后,娘俩见面的机会少,众人都下意识的不去打扰,让两人能暂时独处。 “你胖了些,七娘。” “我也长高了。” 她抄经的笔不停,在心中默背经书期望能静心,可手下的速度却越来越快。 “丝儿伺候你伺候的不好,我已经帮你解决了她。” 葵娘安静的看着她动作,冷不丁出声道。 蔚清嘉闻言下笔一顿,好好的字被突如其来的浓墨毁掉,她扭头直视着姨娘:“姨娘,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用我自己的方式,可你好像从来都不信。” “我当然信你呀,你是我的女儿,从我的肚子里爬出来的,我是你的母亲,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可是七娘,你太天真了,我是在帮你,这样才能让我们母女早些过上好日子,这样不好吗?” 葵娘的眼睛中映衬着蔚清嘉强绷着情绪的模样,伸出手去握住她仍握着笔的手:“有时候,字写得不好,不是技法的问题,而是笔的问题。换支笔,会好很多。” 祠堂夜间也是不熄烛火的,但会吹灭几支以防走水。 蔚清嘉锁在角落抱膝坐在蒲团之上,她眸中不知不觉蓄了泪,在昏黄烛光映衬下像是上好的琥珀一般,她将头埋进双膝,再抬眼就又是冷静的模样。 脑海中下意识思衬起今日的事来,平阳王拥兵自重,是宗室商量自建王朝中最有机会登基的人,他有头脑有手段,且为人重情重义,人尽皆知。 但今日的事或者说这些时日的事都有些一反常态,他与魏亭有旧交的事蔚家人都知道,甚至他能娶蔚敬芸其中还有魏亭的关系在。 更何况以他的资本根本不会惧怕曹家,就算不出兵,只要简单表态也够如今的曹家认真思考是否要继续进军,但他却用这般蹩脚的一下就能戳穿的借口拒绝。 蔚清嘉微微皱眉,试图思考出他的行事缘由。 突然,她猛地抬头想到一种可能。 若是今天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戏呢?一场平阳王和魏亭共同策划的戏? 那观看这场戏的人是谁? 是蔚家人吗? 她果断自我否定,蔚家顶多算是一个奢华的戏台子,她们如今被关在祠堂不过是蔚锦荣嘴贱擅自加戏的后果。 那这场戏的观众是谁? 曹焘。 蔚清嘉心头一紧,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起身,但动作到一半又慢慢地坐回去。 这一切不过是她的猜测,并不一定是真相。 更何况她能识别出平阳王那蹩脚的借口,曹焘必然也能,那他装模作样演了一场又有什么用呢? 谜团似乎不仅没解开反而越来越大,蔚清嘉翻来覆去也抓不住那关键的线头。 但是如今摆在她面前的却是明确的两个选项——选择传信给曹焘,在曹焘那里卖一个好;另一个选项,抛弃曹焘,甚至是将他的下落卖给平阳王,换一条路走。 这瞬间似乎又回到她和曹焘玩牌的那个晚上,而这次的结果却不是无关紧要的一顿晚饭,而是无数人的命,甚至包括她自己的。 子时将近,月色似水般洒在庭院当中,为万物披上一层朦胧的颜色。 提着灯笼巡查的侍卫却没有心思去欣赏眼前如梦似幻的美景,领头的侍卫是平阳王从南边带来的贴身侍从,因着人数有限,只分别领着蔚府本来的侍卫在府内巡查。 他身后跟着的蔚府侍卫早都哈欠连天,几乎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般机械地跟着他的步伐,在他厉声呵斥下短暂的清醒过后再度陷入这样的状态。 那领头的侍卫嫌弃的不行,可他手头无人可用,只能勉强用着。 他脚步顿住,转身想要训话,但下一秒就被身后人直直撞上来,后面的人一次往前撞,乱成一团。 无人注意,就在着瞬息间,一个黑影从身后不远处的树上闪过,眨眼就不见了身影。 “家主,平阳王的人将零四零五的栖身地端了,两人跑得快,但也受了不轻的伤。那日家主果然没看错,平阳王却是发现了您,还待在蔚府在危险了,您先跟我们走吧。” 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黑衣人跪在曹焘面前说着。 “如今庐州城内什么情况?”曹焘手中捏着张牌把玩着,随口问道。 “金浩林亲自带兵巡查,内城被重重包围。” “没进人家去搜?”曹焘挑眉。 “只搜了几家,都是您从前与我们碰头的地方。” 这话一出,就听得曹焘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是吗?” “家主,眼下的情况明显是那蔚家的女娘背叛了您,一直盯着她的十三亲眼看到她一个人从祠堂出来去求见了平阳王,若不是她将暗号泄露,我们也不会到如此境况。” 曹焘没再说话,站起身来走到黑衣人面前。 “你说得对,可是我们现在能去哪儿呢?” 黑衣人猛地抬头看向他,又快速低头十分恭敬地说:“我们已经寻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会保障您的安全。” “是什……” 话音刚起,屋外脚步声传来,间或夹杂着兵器碰撞的清脆声音。 “来人了!家主我们快走!” 黑衣人瞬间紧张地站起身来,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清晰的看到火把传来的模糊光亮。 他来不及细看究竟来了多少人,迅速闪身想带着曹焘翻窗逃出去,下一秒却被曹焘从身后推了一把将屋门撞开。 “家主……” 他赫然回头,下一秒脖间温热传来,他下意识伸手去摸,只来得及看见满手鲜红,甚至想不明白身上毫无武器的曹焘是用什么东西杀了他就断了气。 身上挂着把剑,穿着厚重的靴子,两手都举着明亮火把的蔚清嘉刚艰难踏进门槛,就感觉自己头上被迎面插进了什么东西。 她明亮的双眸在火把的映衬下更显澄澈,头发略微凌乱稍显懵懂的抬头看他,满身不伦不类的装扮看起来有些滑稽。 “恭喜你,成功拿到大王牌。” 曹焘在她尚没捋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时笑着恭喜,说罢就果断转身进屋,徒留蔚清嘉愣在原地。 · 时间倒转回半个时辰前。 蔚清嘉一个人在墙角越思量越觉得棘手,无论是曹焘或是平阳王对她来说其实都是一样的,她需要的也不是曹焘这个人,而是他所拥有的权势,可平阳王拥有的权势不下于他。 甚至若自己选择了平阳王,以他重情重义的性格,自己想要逃离蔚家的目的告知他,他绝对会帮助自己。 她攥紧拳头下了决定,悄无声息的站起身来轻轻 17. 第 17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曹焘是在第三天晚上再也没回来的,当蔚清嘉意识到他已经彻底走了的时候,平阳王和平阳王妃已经准备告辞离开了。 蔚老爷子再三挽留还是没能留住,亲自到府门前目送着他们离开,回到正院就气愤的叫人将蔚锦荣从祠堂提了过来。 三天的磋磨让蔚锦荣真是有些害怕了,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想抱着老太太的腿哭,可眼泪都流出来了才模糊的看到大房的轩哥儿站在一旁看着,让他半曲的膝盖不由自主僵住,跪也不是站直也不是。 “轩哥儿也在啊。”他有点尴尬的说了一句。 “见过三叔。祖父祖母,孙儿这就告退了。” 蔚文轩抱拳,在蔚老爷子和老太太慈爱的目光中走出去。 他生的瘦削,个子又高,穿着一身宝蓝色锦袍显得整个人端正极了,只走路时略显得有些飘,可这些在浪子回头的人身上根本不算是什么缺点。 蔚锦荣看了自己这个一向不着调的侄儿好几眼,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怒喝,吓得膝盖立马跪了下去。 “爹,娘……我真知道错了,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喝多了,也没想干什么……” “你还没想干什么!你要是真想干什么还了得!” 蔚老爷子手里握着厚黑油亮的戒尺想也不想就往他身上挥去,蔚老太太不忍心的移开眼狠着心不去栏,那日可真是把她给吓着了。 那都是什么样的人物,谈得什么样的大事,他起身随便几句得罪了人,甭管得罪了谁,那对蔚家都是灭顶之灾! “我真错了!娘!娘!我爹要给我打死了!” 蔚锦荣快要四十的年纪在地上来回打滚喊叫,蔚老爷子看他这泼皮样子就来气,下手更狠,连带着脚也往他身上招呼。 “行了行了,别真把三儿给打坏了。” 蔚老太太到底不忍心,她能狠心下令随便打死一个孙辈女娘,那是她觉得女娘不值钱,不过是个玩意。可这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她的宝贝儿子,听着他叫她娘就不忍心的很。 “慈母多败儿!” 蔚老爷子将戒尺往下人怀里一扔,气喘吁吁的坐回椅子上,一口喝了温热的茶顺气。 “还不快搀着你们三爷下去休息。” 老太太一个眼神过去,几个下人赶紧轻手轻脚给人扶起来走出去。 整个正厅就剩下老夫妻两人,蔚老太太瞄他一眼,见他还是一副后怕的样子不由撇撇嘴。 “要我说,你就是个胆小的!那平阳王既然就差直说不出兵,难道还能叫三儿刺激几句就立马决定出兵?你倒是在旁边提心吊胆,若是当时被魏亭看出猫腻,我看你现在还能不能有力气打我儿子!” “你还说我?要不是你自作主张找了平阳王,我用得着紧张成那样?要我说,魏亭对我们家也不差,他再重用金浩林,我们蔚家在庐州不还是压着金家一头。又何必……” 蔚老爷子现在突如其来生出几分后悔,蔚老太太看出来后直接嗤笑一声表示不屑。 “我说蔚翎,你现在怨我自作主张了,是谁每次见完魏亭和金浩林后都要跟我抱怨,说自己是三朝老人,给两人行礼这俩人也不怕折寿的?再说,你娶我的时候说得可是要我风光一辈子,可现在呢?我这个郡主就是个笑话!” 她咄咄逼人的态度让蔚老爷子有些无言以对,这也不是他想的,还不是怪那昏君让人给打了进来,国破之下他能保全蔚家已经够不容易了,还想怎么样? 可他不敢说,蠕动着嘴唇不说话。 “归根到底,由着他人庇护哪有自己掌权来得好,若是曹家这能攻进来,我们在平阳王的帮助下,做黄雀捕蝉里的黄雀,岂不是皆大欢喜。” 她将手放在为老太爷的手上,不复年轻的充满皱巴皱纹的手触感并不好,蔚翎生生忍住了想移开的欲望,点头当作应答。 不应也没法子,平阳王那边已经因为蔚老太太用那杨家女娘的事要求报答而答应了,如今快马加鞭回去立马就能调兵。 曹家的兵马不日兵临城下,魏亭和金浩林根本不会是曹家的对手,与其到时候为人鱼肉,确实不如成为握刀的人。 · “七娘子,夫人请您进去。” 府里面色姣好的婢女多得是,蔚清嘉颇有些好奇的看着三夫人院里称得上是“罕见”的丫鬟们,给自己传话的丫鬟一只眼睛的地方是深陷进去的,乍一看是脸上漏了一个洞。 平心而论是有些可怕的,但蔚清嘉仅礼貌的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那丫鬟都做好了道歉的准备,如今倒是恍惚了一下。 冉贞正在花房,她平日无聊,不轮到三房打理府内事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想着法子给自己找事做。 养花弄草、撸猫逗狗、绣花读书什么事她都想做,也不求做到最好,只自己高兴就好。 眼下,她就正在试着将刚刚修建下来的花枝插在底座中,捏着零星有几个花苞的枝干,百无聊赖的找合适的位置。 “见过母亲。” “你来了?来得正好,你学这些学得好,快来帮我看看,这个怎么插才合适?” 蔚清嘉将斗篷交给侯在一旁的婢女手里,轻步上前,双手接过花枝,在插得堪称毫无章法的底座中艰难的寻找位置,过了半刻钟,她将花枝斜插进一朵盛开的花旁边,让那花看起来像是从花枝上盛开一般。 “你真的学得很好。”冉贞感叹,伸手摸上那朵花。 “你觉得,我插花的手艺如何?”她突然问。 “色调和谐,注重留白,整体俯仰呼应,女儿还有许多要跟您学习的。”蔚清嘉恭敬而不显殷勤的答道。 冉贞却突兀的笑了,看着蔚清嘉的眼睛:“你真觉得我插得好?可这是我第一次插花。” 不等蔚清嘉答,她伸手将最后插进去的那根花枝拿出来,动作时不知怎么,连带那朵开得热烈的花也带了下来,直接滚进了脚下的泥土当中。 “你是很聪明的,懂进退,也识时务。可是……” 冉贞突然开口说道:“有时候不是识时务就够的。当底色纷杂凌乱的时候,要做的根本就不再是尝试融入进去,而是打破一切,重构全局。” 蔚清嘉尚还未完全消化她说得话,那花枝又被递到她的面前,她懵懂接过来,看向自己这个名义上的母亲。 “我做得不够好,你帮我重新插一次吧。”冉贞温和的笑,让开正对着底座的位置,全部的花草都被她拿下来摆在了一旁。 插花,蔚清嘉学习了很久,也练习过成 18. 第 18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赴宴那日天气是难得一见的好,一扫几日的阴云蔽日,和煦又温暖的阳光洒在人身上,好像整个人都变得暖洋洋一般,间或几缕微风吹过,更觉闲适。 新做的衣裳前日晚上就送来了,蔚清嘉选的是一匹水色浮光锦,绣娘手巧,穿在身上分寸不差,更额外送来一双绣白莲花软缎鞋,走在阳光之下倒是真应了那句步步生莲。 也是在正院集合之时,蔚清嘉才知道和自己一同被带去的女娘会是谁。 “七姐。”蔚迎月灿烂的笑着与她行礼,整个人身上有一种独特的轻盈感。 “十一妹。”蔚清嘉有些意外。 蔚府这些年出生长成的女娘越来越多,对待这些女娘的态度和标准也越来越严苛,所有人无论何时都处于一种紧绷的竞争之下。不竞争就会失去良好的待遇,受到所有人甚至下人的欺辱,若是出身不高更是会连带自己的姨娘也受苦受难。 蔚清嘉当年也是打败了所有对手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才有了一个直接的名额,暗地里不知遭了多少人的嫉妒。 而这次请帖上的另一个名额一直都是待定状态,像是一根诱人的胡萝卜一样挂在房檐之下,等着女娘们去争先恐后的争夺。 这三日里她足不出户也听闻了女娘闹出的那些诸多事端,落水受惊都是小事,更有人从小花园的阁楼上摔下来,腿都断了一根却找不到凶手。 蔚迎月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确实是令人有些出乎意料。 老太爷老太君姗姗来迟,两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但在三个儿子的关切之下也只说是昨夜没睡好便罢了。 蔚锦荣前些时日刚挨了打还没好全,此刻走路有些费力,伸出胳膊下意识就想叫身边的人扶一把,可眼看着自己的夫人从身边路过无视了他,面色“唰”一下暗下来,一言不发的自己上了马车。 两人同处一个空间对两人来说都很难受,冉贞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可蔚锦荣的嘴哪能叫她如意。 “没见过哪家妇人是这么对自己爷们的,简直是不守妇道。” 他在一旁冷嘲热讽,视线却贪婪的扫过冉贞那张漂亮的脸。 冷不防却和突然睁开眼睛的冉贞对视个正着,下意识移开视线,就听得冉贞平静的开口道:“爷们?我们三房哪有爷们?” “你!” 蔚锦荣被猛然戳了痛脚,很是气急败坏,又顾念着是在马车上,憋了一口气在胸腔里,不上不下的难受。 冉贞收了手里亮出来的锐利银簪,颇有些惋惜不能见血,否则定能在他身上再留一个疤出来。 他们的声音其实不大,但几辆马车离得近,此刻又正走在安静的小路上,还是让后面的蔚清嘉和蔚迎月模糊的听了个大概。 蔚迎月小心的觑了一眼她的面色,看她面色如常才送了一口气,又雀跃的和她念叨着自己第一次出门赴宴的紧张与期待。 “我真的没想到母亲会把这次的名额给我!其实我们那天上课小考的时候我考的根本不好,更比不过十二妹,但是母亲晚间却亲自叫我过去让我选新衣裳,说是会带我出门!母亲可真好啊!” 她口中的十二妹蔚瑜桐其实是原本蔚府的“十一娘”,蔚迎月回来,比她大一个月,自然顶了十一的次序,剩下的人一次往后顺位,蔚瑜桐自然成了小十二。 蔚瑜桐是大房嫡女,大伯母一共只生了这么一个女儿,亲自带在身边的时候居多,除了上课,平时并不怎么能在外面看到她。 她的性子也很像大伯母,恬淡柔和,手不释卷,从不与人相争,谁要是跟她大声说句话都会让她吓着。 蔚清嘉心中猜测是大伯母不想蔚瑜桐出门,可对着蔚迎月却不能这么说,只应和说了两句,便见她更激动了。 “七姐你知道吗,我把新衣裳穿回去给我娘看得时候,她特别高兴,晚间喝药的时候都没用我唠叨,自己就干脆的喝了,就连晚上捡佛珠念经的时候,语气都轻快一些。若是早知道我出门赴宴她会这么高兴,从前我定更努力的争取!” 蔚迎月的母亲身体不好的事蔚清嘉是清楚的,瞧蔚迎月因自己的娘亲高兴便这么兴奋的模样,她的心中竟然涌上了一些羡慕。 “你娘对你想必极好。”她感叹了一句。 “当然了!哪有娘对自己女儿不好的呀!我娘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我一定要争气,才能对得起她前面那么对年为我隐忍的一切!” 蔚迎月坚定捏拳,目露期待:“听说我们有一个姑母,她出嫁就嫁到了一个好人家,站稳了脚跟之后将自己的生母也接了过去养老。我也想这样。” 她口中说的姑母是蔚老爷子已故弟弟的一个女儿,早年间曾因她生父早逝而寄居蔚府,过了几年在蔚老太君的做主之下远嫁平州,听说确实过得很好。 想到平州,蔚清嘉又想到那日蔚迎月提醒自己平州新贵廉麟的母亲的事,她后来无事的时候又仔细的翻看了几遍蔚府给她的那些权贵名册,并没有看到这个人的信息,反倒是在一些关于平州的小道消息中才粗略提到过这个人。 “……平州新任押运同知廉麟杀流民数十,平州太尉高凯贤力保之……” 就这么一句简单的话,没有任何其余描述,甚至这条小道消息的主人公还不是廉麟,而是平州太尉高凯贤。 她心中好奇,可并没出声询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得知消息的渠道,尊重她人的秘密是很重要的。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马车渐渐停下,可按照路程却估算,应该还未到才对。 蔚清嘉微微掀开马车帘朝外面悄悄去看,却见除了蔚家的马车之外,路边还停着几辆别家的马车,全都拥堵在这里,进退不得。 “这是怎么回事?”蔚老爷子掀开帘子询问。 “听说是魏主帅派了人马将前面拦住了,好像是马车不能再继续前进,只能步行走到主帅府邸。” 前去打探消息的小厮还没回来,隔壁马车的人先探出头来回答了。 “蔚老爷子身体可还健壮?”那人毫不见外的出 19. 第 19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拦路的士兵到底收到了命令放了曹家的马车队过去,原是想各让一步,只叫那辆四乘马车过去的,但曹家却懒得与他们费口舌,态度强硬的很,明摆着不让过去今日大不了就兵戈相向。 蔚老爷子眼看着曹家的车队过去了,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又清楚自己没那个本事,领着头带着蔚家众人沉默的往前走去。 走了大概两刻钟,疲惫不堪的蔚清嘉抬眼就看到被重兵保护的魏府,三步一岗,五步一个小队巡查,那些士兵皆满身的杀气,肃穆直视着来此的众人,又挨个派了人搜身才放他们进去。 原是颇有些怨气的众人见此莫名紧张起来,这似乎与请帖上写得赏花观山的平常宴会并不相同,好似下一秒就能血溅当场的鸿门宴一般。 曹家的马车队看不到影子,让人不由猜测他们进去时是否也受到了如此对待。 身后嘈杂声传来,蔚清嘉回头去看,见是有人见到如此情景倍感不安,想要临时转身回去,却被士兵给拦了下来。 “你们凭什么拦我!你们主帅到底想干什么!” 那人有些面生,但蔚清嘉还是从良好的记忆里寻到了那人的身份,原州丰山的一个土匪头子,但在乱世通常叫自己起义军,姓王。 在庐州被魏亭占了之后很是与他僵持了好一段时间,后来被切断了粮食来源,逼不得已举旗投降,大批的手下都交到了魏亭手下,财宝倒是给他留了许多,还专门在好地方给他盖了府邸,在庐州内城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土地主。 但显然,他身上的匪气并没有因着这么多年的平静生活而洗净,此刻他怒目圆睁,想要吓退拦着他的那些人。 “王老爷,主帅有令,今日商议的是大事,既然来了,就没有走的道理。” 王定想走,他一介没读过什么书的二流子,当时能成为那么大的土匪头子,还顺利的在魏亭招安后活到现在靠的不是什么聪明才智,反而全是直觉。 他直觉今日这宴会有鬼,甚至很可能会死人,那不详的感觉一直围绕着他让他深感不安。 “王老爷,请。” 士兵不苟言笑,死死拦住他回头的路,恭敬又强硬的将他送进府门。 这主帅府并不是后来修建的,而是前朝的一个异姓王的府邸。 说是府邸,其实其外围结构是标准的城垣城防体系,最外墙高而厚恰似城门,西、北两面城垣有两重,内侧高外侧低,拱卫这内宅的安定,中间还设有侍卫巡视守卫的更道。大门上方还设置了瞭望楼,四周的墙腰也建有十多处射击掩体,四角还建造了四个高大而结实的箭楼。 蔚清嘉从踏进最外墙的门就觉得周围的一切好似无形高大起来,她未曾进过皇宫,只听蔚老太爷老太君曾经吹嘘过自己过去进宫的见识。 所谓红墙玉瓦,遍地珍宝,应当也不过如此了。 走了约莫一刻钟左右的功夫,一群人终于被领到了内宅,眼前不由得一亮,总算是想起今日前来赴宴的初衷。 魏亭的妻子和金浩林的妻子正一起招呼着纷至沓来的宾客,眼看着蔚家人到了,魏夫人风风火火的迎上来,亲密的抱住蔚老太太的胳膊。 “老太君,您可算来了,我可是从一睁眼就盼您来呢!” 老太君笑得咧开嘴,拉住魏夫人的手故作嗔怒,道:“这不是就来了!你们家可大,叫我一个老太太好走!” “这老魏!我明明叮嘱他要他给您备个轿子,他应得好好的,怎么临到头还是忘了不成?不行不行,我晚些时候可得好好说说他!您可是他堂姐呢!” 魏夫人年过四十,虽保养得宜,但因寻常爱笑,脸上少不了一些细纹,可她一动一起来,那些小瑕疵也成了独有的风情,眉目流转间还带着娇俏的意味。 她领着蔚家人进了座位,这宴会与寻常人家不同,并不男女分开,反而是按照姓氏人家而坐,蔚家的座位还很是考前,几乎就在主位的右手边。 说是几乎,只因为上头摆了两个主位,哪一个都不是在正中央,反而中间隔出来快地方,分开两侧相对而摆。 “您先入座,我这儿忙得很,一会儿等开宴了,我准保来给您敬酒!” 魏夫人推辞了老太君邀请她坐坐聊天的话,转身果断离开去其他地方招呼宾客。 蔚清嘉和蔚迎月坐在蔚府细微的最末,如今桌椅已经很是普及,家家户户都是寻常使用的,可这次的宴会居然循了古礼,只拜了垫子供人跪坐。 蔚迎月回来的时候尚短,一般的礼仪从小母亲也教她,回来再学也不是问题,可这古礼对她来说就有些陌生了。 她下意识去看蔚迎月的动作,每一下都对照着学着做,自觉自己并没出什么意外差错,可还是听见旁边轻微的嗤笑声。 蔚清嘉也听见了,她转头去看,就见蔚迎月涨红了脸,嘴角微微抿着有些泛白,但很快又重新努力嘴角上扬,小幅度调整着跪坐的姿势。 “腰身支起来,不要坐实下去。”蔚清嘉轻声在她耳边提醒,手掌放在她的腰后扶了一下。 入手的触感不是柔软的,倒是清晰的摸到了她背上的骨头,蔚清嘉有些吃惊,毕竟只看脸的话,蔚迎月脸上的婴儿肥应是还没有褪尽,脸蛋看起来软软的很是圆润,没想到她身上竟瘦到可以摸到骨头。 蔚迎月不自在的躲开她的手,按照她的话调整了自己的姿势,才又微微侧身去看刚刚发出笑声的人。 “做什么看我!不知道哪来的野种也堂而皇之的出门来,也不觉得丢人!” 正是刚刚在她们马车后面的那个女子,她用余光清扫蔚迎月,作势皱眉,拿起帕子掩住口鼻像是闻到了什么不好的味道。 蔚清嘉不解,她从前也不是没和褚春芳打过交道,可她向来眼高于顶,说得好听点就是出尘绝世,不常与她们这些人搭话,没人与她交好也不在乎,但是从来没见过她如此出声为难过谁。 “褚小姐若是觉得身边花朵难闻,不妨找下人换个位置坐,也免得受苦。” 蔚清嘉出声,她不是心疼蔚迎月被刁难,而是早已养成习惯在外面为蔚府的人解围,尤其是在蔚家几个能做主的人面前。 “我这是为你们蔚府的颜面着 20. 第 20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褚春芳的父亲褚文彦根本就没打算参加这场宴会,是女儿在书房看见这份请帖说什么都要来一次,他拗不过只好应了,谁想这宴会他还是来了,却是来接自己女儿的尸体。 “芳娘,芳娘?” 褚春元踉跄的扑到自己妹妹尸身跟前,手足无措的想要触碰却又不敢,小心翼翼的叫了妹妹两声,回过头去看着仍然一如平日镇定的父亲。 “褚县令,您听我说……” 魏亭上前一步想先控制住他的情绪,可褚文彦的情绪很是稳定,他只眼眶有些发红,步履间带着一点几不可察的慌乱。 “不用说了,如今还不超过办案的最佳期限,主帅应该不会拦着我亲自调查我女儿的死因吧?” 褚文彦这个县令当了许多年,从他考中进士之后就被分到地方去做县令,后来怎么也学不会官场老油子那一套,升官的机会遥遥无期,从这个地方去到另一个地方,一直也都是县令。 好不容易上司给了他点升官的希望,结果国破了,上司也逃了,再也没有所谓升官的机会了。 可他怎么也是地方父母官啊,他没逃走,组织着地方百姓利用一切机会自保,成功带着一部分人活了下来。 等到魏亭来了,他也没那么大掌权的欲-望,干脆归顺了,照样做自己的小县令。 魏亭敬重他,百姓也爱戴他,他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自己的一双儿女。 儿子不争气,整日游手好闲;可女儿不一样,她饱读诗书,是温和有礼,人人都夸赞她是大家闺秀。 他年纪也大了,干不动了,手中的辞呈都准备好要交给魏亭,就准备等赋闲养老在家,掰正儿子的性子,给女儿找个好人家,闲散的过了余生就好。 可他女儿死了。 魏亭心里不是滋味,他准备的一切还没开始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事给打断,可他也无法说什么,更无法去阻挠褚文彦想要调查的行为。 他果断给金浩林使了个颜色,金浩林意会,趁人没注意的时候闪身出去。 “正巧,我也想看看庐州的判案流程,魏主帅应当不介意我一道看吧?” 那“曹家家主”突然出声,也不待魏亭回答,自顾自的走上前去,跪坐到靠左边的主位之上。 蔚清嘉抬眼,和跪坐在座位左后方的曹焘对视,她看懂了他刚刚的口型,他说“好巧”。 巧什么?难不成他没预料到自己会来? “七姐,你要是怕的话,可以拉着我。” 蔚迎月小心翼翼的靠近蔚清嘉,她伸-出自己的手给蔚清嘉。 “不用了。你不怕吗?”蔚清嘉不太喜欢和不那么熟悉的人这么亲密接触,但略微好奇她此刻的反应。 “我从前就看过死人了,我家……哦我是说我从前的家,后面是一条很幽暗隐蔽的小路,能直接通向郊外的坟场。我小时候有一次偷偷去玩,结果就看到有人在运尸,连个布都没盖。可我一点也不害怕,可能是因为那个尸体是总上门想欺负我娘的人,他死了比活着的时候顺眼多了。” 蔚迎月目光看到摆在正中-央地上的尸体,语气有些飘忽。 蔚清嘉怔愣,她从没想过她以前竟然还经历过这些。 “七娘,魏夫人叫你。” 正此时,冉贞回过头来提醒她。 她回神往前看,魏夫人正朝她招手,她颇感差异,但仍利落起身小心绕开人朝她走去。 “七娘,其实是这样的。”魏夫人觉得有些难以开口,面色尚带着为难。 两人此刻正站在回廊之下,身侧的丫鬟都被她支开,魏夫人又回头遥遥望了一眼自己夫君所在的位置,看他面上勉强的笑意终是下定了决心。 “七娘,一会儿可否麻烦你为曹家家主侍菜?” 刚出口又觉得此话不妥,急忙补充解释了一句:“不是有意折辱你的意思,实在是那曹家实在刁钻,并不让府上的丫鬟随意近身伺-候,又嫌弃那些小厮粗手粗脚。嘴上各种挑剔,提出的那些要求简直就是故意为难人,但恰巧你就符合了其中大部分的条件。” 魏夫人心里其实很觉得对不起蔚清嘉,好好的一个女娘做什么要去给人当丫鬟使唤呢? 但是她不去做,她们今日本就被打乱的计划怕是会彻底毁掉,所以无论她愿不愿意,都只能让她上去,如今也不过是先礼后兵。 蔚清嘉看得出来魏夫人隐藏的强硬,很知趣的没拒绝,既然结果注定自己何必做出那些难看又无谓的抵抗。 “当然没关系,您与主帅平日对蔚家多有招抚,我也受到过许多好处,不过是侍菜罢了,在家中我也常为祖父祖母做得。” 她笑得温婉可人,让魏夫人心中那点愧疚不由自主扩大,深深看了一眼这个小姑娘一眼,已经在心里做了若是她能活着回来就好生补偿她的决定。 若是上去侍菜,蔚清嘉现在身上穿得这身就有些妨碍动作了,但也没时间去换,直接就被魏夫人领到了曹家人的面前。 就在对面的蔚家人眼看这一幕有些不明所以,可看清她们的动作之后,蔚老爷子的面色显得讶异,转瞬又变得深沉些,蔚老太君的脸色也不那么好看。 可她却不像蔚家那四个男人一样把蔚家的颜面看得比天还大,她归根到底也不姓蔚呢,她在乎的只有自己的颜面、自己的好处。 看到蔚清嘉被人当丫鬟似的使唤,第一时间想得却是自己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心里已经想好了要从魏夫人手里讨要些什么了。 在满堂宾客的瞩目之下去做丫鬟,按理来说应是屈辱的,可蔚清嘉却没这个感觉,跪坐在曹焘身边,竟比在蔚家的位置尚还有些安全感。 曹焘又凑近她说了一句好巧,他是真觉得巧,原本他提出那些要求,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原也就是一个随便的刁难,还是在魏亭多次询问他们有什么要求之下不耐烦才随口胡诌的。 魏亭在庐州广散请帖的事他知道,但却没想到帖子里居然还让带了家中的儿女,蔚清嘉也在来者之中,那胡诌出来的人也能被他们找到差不多符合的,真的是很巧啊。 “你这裙子……碍事。” 这是他跟她说得第二句话,甚至还在前方那位“家主”身形的遮挡下,嫌弃的伸出手扯扯她的裙子。 蔚清嘉已经习惯了,从他手中将裙子扯出来仔细的捋平褶皱,这种精致程度的裙子她也不过三两条,可得仔细点对待。 其实她心中很是好奇,曹焘的长相根本不是秘密,甚至他现在也大摇大摆的没有做任何伪装,怎 21. 第 21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蔚清嘉稍感吃惊但又不是那么诧异,她这位大哥简直就是人模狗样的典型。 平日在老太爷老太太面前装得一副孝子贤孙,背地里对着她们这群比他小的的弟妹,大哥的谱摆的比谁都大。可若是一旦显出些强硬来,他也能屈能伸,立马就能变个态度,完全不觉得前倨后恭的样子有什么不对。 从前蔚清嘉年纪还小,还在一群女娘中争着拔尖的时候,就被他戏耍过几次,甚至有一次还想偷偷将一个生母是奴婢的妹妹带去外面卖了换钱,被蔚清嘉发现后才不得不放弃。 “蔚老太爷,是非黑白自然不是谁红口白牙就能随意污蔑的,但既然提到了贵府公子,不如将他请来当堂对峙如何?” 听到了想要听到的,褚文彦一改慈父模样,冷着脸站起身,一脚踹开想抱着他腿哭诉的褚春元,面对勃然大怒的蔚家人也面不改色。 “我家轩哥儿早就懂事了,每日在书房彻夜苦读,根本没有去过那劳什子船舫。我看就是他肆意污蔑,怕不是想讹上我们家。请来也好,好叫你们看看,我们家轩哥是个多么好的儿郎,岂是你能随意污蔑的!” 蔚老太爷简直快要气坏了,斩钉截铁的说着,比蔚锦和这个亲爹更疼自己的好孙子。 那厢魏亭闻言立马派了自己的身边人去请蔚文轩,趁着这间隙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悄悄站在他身后的金浩林,见他点头,他也不再犹豫,缓缓颔首,像是一个自然的动作一般。 “你们当真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回头是岸了不成!” 褚春元被踹了一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家亲爹这是将审犯人那些怀柔手段全都用在自己身上了,亏他傻傻相信,如今一切都完了,那凭什么蔚文轩就能逃过去。 他打定了主意要破罐子破摔,“腾”一下站起来,对着蔚家人大喊,身上这时候竟还出现点不惧权贵的精神。 “你们还不知道吧,蔚文轩他根本不是什么改好了,而是因为在外面得罪了人,生怕被人堵住打死才近乎足不出户。但是他怎么能管住自己啊,和我一起悄悄去赌坊,和人设局坑我欠他的钱。” 他说着又忍不住朝褚文彦哭诉道:“爹,我实在是被他逼得没办法,他威胁我,说我要是不还钱就要把这事告诉你,我真是害怕……” “所以你这个畜生就把自己的亲妹妹押给他?”褚文彦听到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着褚春元恨得心都在滴血。 “我……不是的,我只是带着去跟他吃一顿饭而已,是他说这样才能宽限我一段时日的。爹!我真不知道那天晚上他把我妹妹……” “蔚家公子到——” 蔚文轩来得出奇的快,风尘仆仆的进门来,一看到躺在地上的褚春芳的尸体就慢慢上前几步哭出声来。 “芳娘,你怎么……” 他哭得说不出话来,叫人看了都不禁觉得他真是深情。 “蔚公子,这是认识芳娘?”褚文彦问。 “伯父,都是我不好!” 他猛地朝褚文彦下跪,哀声道:“我与芳娘两情相悦,情不自禁就……我原是想今日待祖父祖母回去就商量提亲事宜,可怎么,芳娘怎么就……” 他的反应非常出乎蔚清嘉的预料,她原本以为他会死不承认,可谁知他竟然果断承认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这个哥哥确实很是进益了。 比起少年人情不自禁的亲近,杀人的嫌疑才更是令人迫不及待摆脱的,如今他将深情的皮披在身上,又有谁会轻易他会杀死褚春芳。 “伯父,到底是谁下了如此毒手!我必要为芳娘报仇!” 他抹了把眼泪,衣领猝不及防被人抓住将他整个人都提起来。 “就是你这个畜生!你还在装!” “春元兄,我知道我对不起你的信任,可我爱芳娘,迫不及待想娶她,怎么会杀她呢?” 旁观的宾客们有的暗自点头,这少年人做出的事情虽然不那么体面,可他从进来对那尸体的种种都不像是装的,怎么会是杀人凶手呢? 更何况,这种乱世,什么礼义廉耻说起来也不是那么重要,情不自禁,也能理解。 “轩哥儿……” 蔚老爷子的脸都要丢尽了,这种事对他来说实在是很大的冲击,前面他说得话都瞬间打在他自己的脸上。 “祖父,祖母,父亲母亲……都是我不好!”他挣开褚春元,扑到蔚老太君的膝下哭起来。 这一哭,老太太的心都要哭碎了,这可是她最喜欢最看重的哥儿,就算做出些什么也定然是那不要脸的勾着他。 她心疼的抚着他的背,手肘怼在蔚老爷子的腰侧示意他说话。 “褚县令,这事算我蔚家对不起你,可如今也能验证,杀人凶手不是轩哥儿了吧!”蔚老爷子出声道。 “自然不能完全洗清嫌疑。” “你……”蔚老爷子一梗,他还没见过谁敢如此不给他面子。 “诸位。”魏亭站出来掌控局面。 “厨房的菜已然做好,放凉了怕是不好,不如我们先上菜,也不好来一趟还要饿着。” “堂姐夫,褚县令,我们先坐下冷静一番如何?” 他既出声,还这么亲密的叫着堂姐夫,蔚老爷子还是很受用的,坐下不再与那倔驴僵持。 褚文彦憋了口气在心中,想不应,可看着魏亭给他使眼色,半晌还是没出声,亲自弯下身抱着自己的女儿的尸身,带着仵作走到原本褚春芳的位置,默不作声的再次仔细搜查。 尸体一下子离蔚迎月很近,她往旁边挪挪,将面前的茶也移往面前,可手一抖,竟直接洒在自己的面前,淋湿了自己的衣裳。 “娘子烫到了吗?” 她的贴身丫鬟通玟上前急切的关心,拿着帕子给她擦拭。 如今出不去,就算是湿衣裳也只能这么凑活穿在身上,若是着凉感冒了可不好。 她动静不大,可还是被旁边的褚文彦和仵作给注意到,看她一个小姑娘,还以为是尸体离她太近吓到了她,很是歉意的将尸体往后边挪了挪。 “没事,先这样吧。”蔚迎月轻声道。 上菜的下人按着顺序进来,第一顺位当然是给曹家人送菜,蔚清嘉跪直身 22. 第 22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动手!” 一声暴喝,行动的却不是刚刚进来送菜的那些人,然而是从曹家座位后待命的其中三个人,直接动手先杀了身边的人,又义无反顾的冲上前来,目标直指曹焘和那位“家主”。 “啊!” 堂上原本还在吃喝的宾客们惊慌不止,第一反应就是往外跑,可唯一的出口却被魏亭的人拿刀牢牢守着,无论他们怎么说都寸步不让。 “诸位还是先回去坐好才是。” 魏亭此刻一改往日笑眯眯的温和模样,面无表情的看着这群人,终于让人意识到他从前成功打下庐州靠的可是杀人不眨眼,只是他接管庐州后的温和手段让人忘记了罢了。 众人不敢再言语,乖觉的坐回座位上,提心吊胆的看着正缠斗的几人。 此刻动手的三个简直杀出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既然背叛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一旦失败必然会万劫不复,倒不如拼一把,将这些人都杀了。 三个人中的两个都和“家主”缠斗着,另一个刀刀都往曹焘身上砍去。 “家主”处决曹焘那日他们全都在现场,的确亲眼看到他的双手手腕都被生生打断,给医治的也不过是一个随便找的大夫,就算接上了现在也绝不会好。 曹焘的表现也确实如他所料,手腕被厚厚包裹着,甚至握不了剑,只仓皇躲避着。 早在事发的第一时间蔚清嘉就将自己圆润的团起来滚到一旁,在半人高的花盆的掩护下,透过枝叶的间隙小心观察外面的情况。 “家主”虽然有些费力,可还是将那二人给解决掉,身上也多出不少伤,可也没空休息,直接冲上去替曹焘一刀利落解决掉那人。 “魏主帅这是想做什么?” 他怒气冲冲回头,曹焘在他身后不出声,仍是那副束手无策的模样。 “曹家主,这不是你们带来的人吗?你们内部出了叛徒,总不好怪我们?我们也是怕骤然出手相帮让您觉得我们是想趁火打劫罢了。” 金浩林站出来解释,笑呵呵的好像刚刚自己真的很想出手相助一样。 “曹家主,我们今日邀您前来的目的想必您也很清楚,那就是和谈。曹家明明已经找到了这位前任家主,却仍然不撤兵,反而原地扎营,很难让人不怀疑您的真实目的是想要开战。” 魏亭正色出声,终于开始商谈正事。 “今日整个庐州城的权贵都来了,都是今日之事的见证,对于和谈,我们庐州很有诚意。” 这话是显然的威胁了,但金浩林心中仍觉得魏亭手段过于柔和,盛世这样的人也许会成为造福一方的好官,也许会成为为民考虑的盛名贤主,可如今是乱世。 今日他狠不下心做不下彻底的决断,得到了绝对不是捡回一命的感激,而是未来无尽的后患。 金浩林对与魏亭身上这样的矛盾很不解,他并不是心善之人,带兵打仗时甚至还下过不留活口的决定,但自从安居庐州之后就变得瞻前顾后。 但他没办法,他只是一个谋士,不是真正做主的人。 “魏主帅的意思,是今日非和谈不可了,那不妨提出你的要求,也好叫曹家考虑考虑。” “家主”重新坐到位置上,身上的伤口不断渗血,好在那饭菜里似乎真的没什么东西,曹焘那个狗东西,自己怎么就没真的得手呢? 前面曹焘的表现在外人看来很像一个废人,躲避的狼狈,最后还摔在不远处,半天才爬起来的模样让大部分人放下了戒心。 此刻魏亭和金浩林都在和前面那个“家主”对峙和谈,两方相互拉扯,魏亭的要求听起来其实最大的利好方是今日在场的所有权贵们,想要争取的土地和财宝他甚至方言会分给今日这些人当作补偿。 这话一处,就连蔚老爷子这样心里打着的双眼都放出贪婪的光芒来,恨不得魏亭和金浩林能在曹家身上多撕些肉来。 这样狮子大开口的要求对曹家其实根本不算什么,曹家在北方占地辽阔,黑土地的作物丰富,养出的人马都身富力强,最北面还占据了匈奴手中的一部分草原,牛羊成群。 可“家主”的任务就是拖着时间,自然不能一口答应下来,和他极限拉扯,像是犹豫不决。 这过程很是紧张的牵扯人心,就连一直领命看着曹焘有无异动的人也忍不住分出些心神牵挂这边谈判的情况。 仍躲在花盆后没出来的蔚清嘉此刻和曹焘距离很近,曹焘状似脱离向后靠在花盆上,彻底将后面的蔚清嘉遮挡住。 “还想做交易吗?” 蔚清嘉听见曹焘的声音,声音不大就响在耳边。 “你帮我杀了那个人,我帮你脱离蔚家。” 两句简单的话让蔚清嘉心绪狂动,他知道自己的真实目的,他想自己去替他杀人。 曹焘没再说话,垂下头等着蔚清嘉考虑的结果。 这小姑娘的目的其实稍微调查一下她从前在蔚家的生活就能猜出几分,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下若是真的被洗脑到做什么都为蔚家着想的程度,根本不会想她那样行事。 若是自己猜错了或者她不答应其实也无妨,自己动手不过麻烦一些,这场交易在他看来更像是给她一次机会,他可不常给人机会,这次就当是上次她傻呵呵跑回来想帮他的回报。 那次她具体目的是什么不重要,君子论迹不论心。 蔚清嘉垂眸看着自己保养的细白稚嫩的手,这双手上从来没沾过血,什么事都不需要她自己做,唯一用手过多的活动是绣花。 她怕自己的目的被蔚家人发现,所以从认出曹焘的第一时间就想着要靠他爬出去,可她没想过被戳穿目的是在这种情况下。 做,还是不做? 蔚清嘉心中摇摆不定,她闭上眼,脑海中闪现很多东西。 有时是自己五岁时站在池塘边看着附在湖里的尸体的漠然,有时是五姐那半红半白的婚房,有时是自己从前午夜做噩梦梦见的悲惨下场…… 曹焘微垂眸看着自己随意放在身侧的手,那手中此刻多了一只嫩白的小手,她轻悄悄的将他的手心展开,缓慢又坚定的在他手心写了两个字——“成交”。 他突然有些想笑,若不是时机不对,他必然要笑出声,真不愧是他见过最聪明漂亮的小姑娘。 “看时机行事。” 他说了这么一 23. 第 23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事情发生的突然,反过神来的人皆觉得蔚清嘉疯了,蔚老爷子手指着她张口欲言又止,被蔚老太君摁住,视线交汇间皆想起从前的事来。 “曹家的家主还是要最合适的人来才对!” 她站起身抽出那根金钗握在手里,更多的血从他的脖子中飞溅出来,彻底毁了她精美的裙子,可她不在意的笑,朝着曹焘所在方向大声说道。 这下几乎用了她用过的最大声音,足以整个厅堂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曹家主,庐州愿真心诚意支持你为家主。”魏亭和金浩林迅速反应过来拱手道。 他们心中暗自调整计划,曹焘在位时野心虽大,但不曾想庐州展现过什么掠夺之意,若他重新上位掌权,说不定能中断曹家和平阳王的联军,及时叫停一场大战。 蔚清嘉的这一下可谓是神来一手,他们从前可没试着去成为曹焘的支持者,这样拉近双方的关系对庐州只有利无害。 “和谈,好说。不过,能给我请个大夫来吗?” 曹焘毫不在意自己的示弱,即便如今身在敌营也有着非同常人的松弛感。 魏亭当然一口应下,甚至叫来了自己专用的医者,匆匆赶来的医者皱着眉头重新处理了他手腕的伤,狰狞肿-胀的手腕让人看了就忍不住皱眉。 这下魏亭彻底相信曹焘被人夺权的事实,心中对此次的和谈和日后曹家亲近起来更加有信心,对站在一旁的蔚清嘉都带出些笑来。 “给蔚家这小姑娘也看看,别伤了手。” 可这一看,居然还真发现了伤口。 蔚清嘉的左手掌心擦破了大片,将脱不脱的皮挂着,暴露-出来的嫩肉满是血丝,而右手更为惨烈,从食指到小拇指四根直接接触了金钗的手指指节直接被割开口子,掌心也横亘着一道伤口。 曹焘看着刚刚还捏起来软绵绵的手此刻变成这样,心中竟然突然升起一股诡异的成就感,就像是亲眼看着一朵玫瑰长出骇人的刺一般。 “快带她去上药歇歇,一定是吓着了,叫人煮了安神汤来喝一碗。” 金浩林关切道,他自己的女儿虽然也难免娇惯,可还是铁心要她习武有自保能力,在他看来杀些必要的人根本没什么,但还是要担心其他人对蔚清嘉的看法,于是提前就把他和魏亭的态度摆出来。 魏夫人心情复杂的上前领她去内院客房休息,搀着只有自己一半瘦弱的小姑娘心中仍觉得有些错愕,杀那人的好处其实很容易就能想到,但决定去下手却很难,这么的一个小姑娘是怎么狠下心去杀人的? “你先坐着休息一会儿,别的地方可还有哪里伤着了?” 但不论如何,魏夫人的原则与自己丈夫是一样的,对蔚清嘉的态度很和善,心中甚至隐约盘算起了认个干亲的主意。 蔚清嘉还有点犯恶心,即便擦干净了脸上手上的血还是觉得自己脸上有些粘腻感,因此不太想张口说话,只沉默的掀开自己的裙摆,露-出已经渗血的双膝。 曹焘说得没错,自己这身裙子确实碍事,自己左手和膝盖上的伤全是自己扑的太快太狠被自己裙子绊倒摔的,那一摔直接把她摔到那人的身边,自己下手的时候根本没觉得疼,眼下痛感弥漫,让她有点想哭。 “怎么成这样了?快掀开我给你涂些药,可怜见儿的。” 明明认干亲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可魏夫人此刻是真的心疼她了,说话时都险些忘了她这伤是怎么来的。 蔚清嘉推拒不过,只好应了,手里还捧着热乎乎的安神汤,看着低头给自己仔细上药的魏夫人,明明忍得很好的泪突然落下来。 她哭得很安静,憋着自己的声音,一直低头的魏夫人也没察觉。 “咚咚”,门口传来敲门声。 “夫人,蔚家三夫人想来瞧瞧七娘子。”丫鬟温和的声音传进来。 “快请进来。” 魏夫人终于抬头,手上还沾着淡黄-色的药膏,只看到蔚清嘉泛红的眼眶,以为她是害怕,又不好用手去碰她,恰好此刻冉贞进来了。 “快抱抱这孩子,还是个小姑娘呢。” 冉贞上前拥住蔚清嘉,她用了些力气抱紧她,心中无数的情绪翻涌,激动的心情快要将她淹没。 她真的确定,蔚清嘉可以替她做到一切,达成所有她想达到的目的。 外面究竟谈了什么,蔚清嘉不得而知,被用马车送回蔚家的时候已经是七天之后,手上和膝盖上的伤都结痂之后魏夫人才舍得放她下床,临走时还给她塞了好几条照着她身形做的新裙子,还有许多精心挑选的首饰。 “好孩子,这令牌你拿着,要是哪天想来了,就直接拿着令牌进来就行。” 魏夫人经过这几天的相处简直是对她喜爱极了,恨不能将人留下来做自己的女儿,魏亭也对认干亲没什么意见,甚至还主动找了大师合八字。 “英姨,我会的,只要您和伯父不嫌我烦就好。” 蔚清嘉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又恢复了往日的精气神,笑眯眯的回道。 “巴不得你多来呢!天色不早了,你爹娘不知有多担心,快上车吧,路上可小心些,别碰了手上的伤。这几天还得好生养着,结了痂就算痒也不许抠啊,也不许吃鸡蛋那些发物……” 魏夫人絮絮叨叨的念着,实在看天色不早才依依不舍的目送马车离开。 车上,蔚清嘉看着摆在面前的那些东西,情不自禁的笑起来,心中温暖一片。 “娘子,魏夫人对您可真好,若是姨娘知道了必然是要吃醋的。” 前些天被派过来伺-候的君荔不禁感叹道,这些时日她亲眼看着魏夫人对自家娘子的种种关心,真情假意一眼就能看出,这可不是装就能装出来的周全。 原本还好好的蔚清嘉一听到她提姨娘瞬间就怔愣了一下,轻轻点头。 君荔是不知道私下里姨娘究竟对她如何的,每次她对自己做得的那些事都是在两人独处之时,即便是一个不起眼的下人在,她都习惯做出慈母的样子。 "您这次……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姨娘这几天肯定担心坏了,回去必然要求夫人来看您,到时候您就可以和姨娘好好 24. 第 24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这么离谱也有人信吗?” 蔚清嘉以为起码也要贴近事实,可这穿得除了凶器是对的,其余的也差太多了! 她有些忧愁的托腮,冷不防被曹焘捏了一把腮边软肉。 “愁什么?这对你来说倒是好事,起码一般的人家可不会想着取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新妇回去,而蔚家又要重新根据魏亭和曹家对你的态度估量你的地位。” “所以你来是展示曹家对我的态度?” 蔚清嘉明白过来,竟觉得有些受宠若惊,这位大爷从前可不会这么心细,今日能亲自来当然是最好的,但若是只派一个曹家的人来也会达到同样的目的,只是效果不会那么好罢了。 “也不止这样。”曹焘忽地正色起来,他锐利的眉目直视蔚清嘉的面庞。 “我和魏亭已经对和谈进行了初步的商谈,具体的条件和利好仍在讨论,平阳王的兵马此刻正停驻在北岐山脚,我要你想办法说服蔚家人,叫平阳王移兵到此处。” 他从袖中抽出一张半大的牛皮地图展开摆在桌子上,细长的手指从北岐山划到西边的一处盆地处,那周边都是绵延的山丘,不算太高,但其中路况纷繁复杂,轻易进出不得。 “你要对平阳王动手?不!不对!” 蔚清嘉反应很快,立马自我否定这一猜测,虽然她不知道曹焘具体和平阳王做了什么交易才叫他不远千里出兵相助,但曹焘绝不会在此时对平阳王动手。 先不说平阳王死了后南边的宗室很快就能有代替者上位,就说他死在此地也对曹家并无什么利好,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曹焘怎么可能会去做。 “庐州,曹家,平阳王……你们是想借三家争斗去引诱冀州杨家出兵,借此吞并冀州!” 蔚清嘉扫过地图,脑海中一个猜测浮现,她刚说出口嘴巴就被曹焘捂住,他整个人凑上来,两人四目相对间,蔚清嘉能清晰的看到他眼底的笑意。 “嘘,这可是秘密。” 他和她之间只隔了一个手掌的距离,凑近之后蔚清嘉才真正清晰认识到他的身形真的高大,只略一弯腰整个人的阴影就能将她给笼罩住。 她点头,心里却不受控制地继续去想,既然是要以平阳王做诱饵,却叫蔚家去传达,若是平阳王活下来,岂不是会叫平阳王自此恨上蔚家?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突然间,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浮现在脑海当中,她双眸微微睁大缓缓摇头,可所有不通顺的逻辑在这个猜想当中都是能说通的。 “平阳王知道这件事,你想要我做到的,根本只是参与进蔚家上层的决策中去!” 蔚清嘉还是说出来了,直到亲眼看着曹焘点头她还是有些恍惚。 “可是……为什么呢?”她放轻了声音,有些飘忽道。 “我们的交易条件你达成了,我自然也要帮你实现你的目的。脱离蔚家,对我来说确实不算什么难事,只要我一句话蔚家人就会轻松的将你送给我,可你肯定不会想要这样。” 曹焘向后靠在垫了软垫的马车壁上,轻松又悠闲的说着。 蔚清嘉不由自主的点头,那样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从一个笼子被送到另一个笼子罢了,她想要的是彻底脱离蔚家,成为能为自己做主的独立的人。 “所以,从被指挥的人成为参与决策的人,这就是你要做的第一步,你要让蔚家人看到你的其余价值,将你慢慢放到更高更不能轻易掌控的位置,去争去抢,权力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到时候,你即便真的想要脱离蔚家,你也会带走一部分自己的资本,而不是孤身一人去闯荡。而这次,就是一个能让你踏上去的梯子。” 曹焘说得平静,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想要她达成的根本目的说出来。 就如他那时被控制的心理一样,他很清楚蔚清嘉的目的,她太稚嫩也太心软,只想着逃离,但逃又能逃到哪里呢?倒不如主次颠倒,让旁人成为想要逃脱的人来得痛快。 “我……” 蔚清嘉被这些话说得有些语塞,她从前在一众女娘里去争抢地位,想得是要带着身边人过得好;想的是要自己的价值被蔚老爷子蔚老太君看见;想的是让别人决定自己的未来的时候能得到一个更好的未来。 后来决定逃离的时候也想着要走得远远的,不管用什么手段,再也不要被蔚家人决定自己的未来。 去成为蔚家的掌权者。 实话来说,这听起来真的很有诱惑。 “我可以,我会做到的。” 她扬起微笑,仍是从前培养过的最合适最漂亮的笑容,可这其中多了几分昂扬的自信姿态。 曹焘也笑起来,然后伸手将蔚清嘉漂亮整齐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笑得真丑。” “你才丑!” 蔚清嘉胯脸小声回,这人真是破坏气愤的天才。 曹焘听见了也没追问,时候也不早了,他留在庐州城里这么久也差不多了,下了马车翻身上马,回眸深深看了一眼扬着小脸看着自己的蔚清嘉,不经意般扬下嘴角策马离开。 “娘子,您这头发……” 君荔上来吓了一跳,赶紧去帮着蔚清嘉整理,这一下立马感觉到了不对劲。 “娘子,您那个金雀衔珠的钗子怎么不见了?” “嗯?” 蔚清嘉抬手去摸,又拿起小铜镜仔细端详头顶,她很确定自己今早上马车的时候钗子还在,那必然就是被曹焘刚刚那下给顺走了。 “算了,先用别的钗子吧。” 她有点惋惜,她还想着一直留着防身,或是纪念也好呢。 · “家主,零四零五已经传信来说,他们二人回到主家的时候,三叔老爷正策划着登上家主的位置,被零四零五当中揭穿之后又狡辩是怕曹家没有家主后陷入内乱,如今人已经被零四零五派人看管起来了。不过,族长一众人等都不同意处决三叔老爷。” 刚一出城进了曹家的营帐,融休就迎上来快速将新鲜得到的消息汇报给曹焘。 曹焘脱了外衫换了一身玄色无 25. 第 25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蔚老爷子和蔚老太君高座上端,蔚家三房依着次序坐着用膳,蔚清嘉罕见的坐在末端小口地吃着寡淡的青菜,她身形和动作并不如何显眼,可偏偏叫人总是将视线放在她身上。 蔚老太君心里又惊又怒又喜,对于蔚清嘉那日的行为她这几日总是忍不住去回想,不论做什么好似都不对劲,几天下来睡的也并不怎么好了,就连蔚文轩在回来第二日就被褚文彦派衙役抓走的事也没那么多时间去思索。 蔚清嘉在城主府养了几日伤,魏亭夫妇是如何为她四处寻找好医生好药材,如何重视她的种种表现都传遍了庐州,更别提就在今日众目睽睽之下曹焘亲自上了蔚清嘉的马车,两人谈了什么没人知道,可也不难看出曹家对她的不一般。 若是蔚老太爷老太君是愁,那蔚锦荣就是毫不遮掩的喜,久违的端出一副慈父脸,隔着冉贞也阻挡不了他对蔚清嘉的热情,一会儿叫下人给她夹些好吃的,一会儿又关心她是否有足够的穿戴,一顿饭下来给他忙活够呛。 “老爷也好安静些,吐沫都要喷到饭菜上了,还叫人怎么下口?” 冉贞不惯着他毛病,筷子一放冷着脸不耐烦道,又使唤身后的兰宜上前将她觉得脏了的菜给撤下去。 “你!” 蔚锦荣拍桌子刚要发作,外面的小厮就快速小跑到门口汇报曹家派人前来的事。 “前来的是曹家家主的副手,领着许多人马刚过城禁,一路疾驰往咱们府上来呢,指名道姓说是曹家家主要交给七娘子什么物件。” “什么?好啊!好啊!” 蔚锦荣抚掌大笑,旁人就算暗自笑自己生不出又如何,就这么一个就能将他们所有人都给比下去! “快快去门口派人迎接!不,老三亲自去!” 蔚老爷子也快速作出反应,撂了筷子指挥道,一个副手罢了也不必他亲自去,但老三去也不算不给面子。 “好!” 蔚锦荣很乐意的答道,若不是时间不够他都想回去沐浴更衣一番,往外走了两步还不往叮嘱蔚清嘉重新好好打扮一番。 看着他意气风发的出门,蔚锦和还好,蔚锦德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看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就觉得难受。 “倒是真叫他摊上个好女婿不成!” 他低声暗骂,可也就是嫉妒,明知道这对蔚家是多么天大的好事,不过没直接落在他头上,很是嫉妒罢了。 蔚锦德没注意沉默坐在自己身边的夫人,她古井般沉寂的眸子中好像有什么情绪波动一闪而过,片刻后又沉寂下来,只是默默捏紧了筷子几分。 融休下马看到的就是蔚锦荣笑得灿烂的模样,脖子抻的老长,视线迅速扫过他和他身后的所有人马,最后敏锐的定在他身上。 不是包装好的贵重礼物,那这物件一定就是荷包等小玩意儿,小玩意儿好啊! 蔚锦荣别看他不行,可在男女情爱方面他自诩很是了解,送那些贵重礼物也几乎就是客套,也就是送点小玩意儿才是证明男女之间有意思呢! “快请快请,这些马定然叫下人给喂些上好的嫩草。” 他热情,融休也不见外,甚至比他还热情,直接就上前一步跟他勾肩搭背的往里走。 “这么晚还麻烦您出来等,可家主一时兴起就叫我给娘子送东西来,实在是……唉!” 他摇头一副都是家主任性,他也无可奈何的模样。 “哪里哪里,曹家主愿意给小七送东西,那我们蔚家可没有意见,小七知道消息之后也很高兴。不过姑娘家嘛,都害羞,还专门叫我这个当爹的出来帮忙等。” 蔚锦荣红口白牙的在这瞎编,融休也配合,两人远远看去很是哥俩好的模样。 正院不远,摆着的餐食已经快速的撤了下去,其余人也都离开,只剩下冉贞和蔚清嘉坐着等。 “七娘子安。” 融休一进门就精准看向了静坐喝茶的蔚清嘉,恭敬弯腰问安,这可是连蔚锦荣都没有的待遇,可他一点也不介意,笑呵呵的还亲自将融休给扶起来。 “这么多礼做什么?我们小七可是随和的很,为人处事那可是人人皆夸的大家闺秀,端正贤良。” “不必多礼,曹……他派你来做什么?” 蔚清嘉笑笑,那精致的模样险些晃了融休的脸,心中赞叹家主眼光之高,又将蔚清嘉的地位在心中抬了抬。 “家主给您写了一封信,叫我给您送来,说是务必交到您的手上。” 他从怀里取出信笺,避开蔚锦荣想要接过去的动作,向前一步递到蔚清嘉的手边。 信? 蔚清嘉有些好奇的接过,但并未立刻打开,视线看向在旁边跃跃欲试一脸怪异微笑的蔚锦荣身上。 “你看你看,爹和你娘都避开。” 蔚锦荣秒懂,笑呵呵的拉着冷脸的冉贞往旁边的茶室走去,被冉贞甩开也不在乎,关上门时还是有些雀跃。 “人家还没说要娶你女儿呢,你就一副迫不及待将人嫁出去的模样,自己丢人也掉了七娘的架子。” 冉贞没好气儿,心中对曹焘的此番行事很是烦躁,满腔的情绪都对着在自己身边每个正行的蔚锦荣发泄出去。 “你这叫什么话?那曹家家主不好女色可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今日光天化日之下上了七娘的马车,两人相处将近两刻钟,这两刻钟发生什么都够了!再说,也就分开几个时辰,又派人送了信来,这不是对七娘有意思是什么?” “那曹家家主再如何厉害再如何有架子,那都是男人,我也是男人,当然了解他。可毕竟我们家和人家有些差距,虽说也不到配不上的地步,但我们积极些也不犯什么毛病。” “你也别一天一副什么也看不上的样子,若是什么都像你想得那样,你至于嫁给我?” 说到最后,蔚锦荣冷哼,抱着臂看冉贞森冷看自己的模样,不在意的耸肩,转过身耳朵好奇的贴在门上,试着听隔壁的声音。 他们的声音是不大,可对于融休这样习武的人来说完全可以听得一清二楚,他将这些对话一字一句记下来,面上仍恭候着蔚清嘉的回信。 蔚清嘉这边 26. 第 26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你今日这身裙子漂亮,是魏夫人为你订做的吗?” 葵娘含笑抚摸着蔚清嘉衣袖上的花纹,房间里的丫鬟都被她给支了出去,只剩下母女二人独处。 “是。” 蔚清嘉低声回,视线跟随着她纤细却略显老态的手,看着她用指尖一点点描绘着那奇特又罕见的花纹,又慢慢的向下摸上她结了痂的手心。 “疼吗?” 她低着头问,拂过结痂的边缘,让蔚清嘉有些痒,不自在的想要缩回手,却被她牢牢拉住。 “不疼了。” 蔚清嘉到底还是将手扯了回来缩在袖子里,她面对葵娘时总有一种无措感,既害怕她不想和她过多接触,又暗自期盼着她的爱。 葵娘慢慢落下笑来,她惯常都是习惯带笑的,只因她不笑的时候唇角天然向下,给人一种冷脸的感觉,可面对蔚清嘉她全然不需要维持笑脸。 “七娘,你今日是不是差点就不想来看我了。” 她这不是一句问话,而是肯定的语气。 蔚清嘉不语,下一秒就被葵娘掐住了下巴硬生生将她的脸抬起,葵娘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用长着薄茧的手划过她的眉眼、鼻梁、嘴唇,深邃的目光带着莫名的神态凝视着这张脸。 “你是我创造出来的。” 忽地,葵娘说了这样一句话。 蔚清嘉恍然明白她的眼神,这根本不是看女儿的神色,而是一件叫人引以为傲的艺术品,是和蔚锦荣异曲同工的期待感。 期待什么? 这不需要回答。 她心中突然感到一片释然,一直隐约压-在她身上的沉重突然移开,原来她根本不需要去回应本就不存在的爱,只需要去用实际的利益回报他们将她生下来养大的恩情就够了。 第二日一早,蔚清嘉起得很早,却没像往常一般迫不及待的离开,而是很悠闲的在葵娘的小院子里转悠了几圈。 “这院子实在有些空,我记着我小时候还养了大片的花,怎么如今那些花都不见了?若是不喜欢那些寻常的,姨娘大可遣人去我哪里寻些喜欢的。” 蔚清嘉走着走着突然出声对这坐在廊下绣花的葵娘道。 幼时那些比她还高的簇拥在一起的花实在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如今再仔细想来其实也不是很高,只是养的太好太过茂盛而已。 “你忙,我哪里好去麻烦你。” 当着外面众位丫鬟的面,葵娘又成了那副慈爱懦弱的模样。 “姨娘说得这是什么话?您的事哪里称得上什么麻烦,若是您有事我这个做女儿的却不知道,岂不是叫人说我不孝?” 蔚清嘉笑着回,顺手摘下墙边攀岩上来的一朵喇叭花,深紫的颜色捏在之间,更衬的她的指尖白的晃眼。 葵娘面上还是笑,只眸色略微变深,抬眼和站在阳光下的蔚清嘉对视,看她一身锦绣华服,冰肌玉骨,一张芙蓉面笑得明媚,手中的绣针直直插-进自己的指尖。 “七娘子,正院来人请您过去。” 正静着,深褐色衣衫的妈妈旁若无人的走进来,恭敬弯腰朝蔚清嘉行礼道。 整个府里,只有正院一等的丫鬟妈妈才有资格穿深褐色的衣裳,她们走在府里往往都是昂着姿态,像这样毕恭毕敬对着蔚清嘉行礼,记忆里还是第一次。 “那姨娘,我就先去了。您要照顾好自己,我会常回来看您的。” 蔚清嘉含笑跟着那妈妈离开,葵娘起身目送她离开的背影。 “七娘子经过事之后还真是长大了,懂得珍惜您的苦心了,您这下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她身边的丫鬟感叹,她平日宽和待下,身边的丫鬟胆子也大些,自己张口搭话什么的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是吗?长大了啊……” 葵娘轻声念着,她抿唇低头将流血的手指放进口中,用牙齿轻轻咬着。 · “七娘子,您顺着这个门进去就成,老太爷老太君等着您呢。” 那妈妈笑得热情极了,在接过蔚清嘉给她的荷包之后更是殷勤,恨不能趴在地上叫蔚清嘉踩着走过去。 蔚清嘉冲她笑笑,慢慢走进门内,顺着眼前的路走一直通向一个小楼。 说是楼其实并不恰当,说是一个小型的矮塔倒是更合适,塔身之上留有很多风雨侵蚀的痕迹,蔚家从不曾去修补这些痕迹,只留着当作岁月的凭证。 自打蔚家兴起之时便有了这塔,如今算算也有百年,除了重大年节或府内做法事时轻易并不会开塔,像蔚清嘉这般的女流更不会叫她随便靠近,如今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到。 门口的守卫沉默的帮她推开厚重的大门,里面烛光莹莹,亮如白昼,门在身后悄然合上,蔚清嘉没回头,坚定的向前走去。 这塔只一层,回型的墙壁边是紧靠着墙的书架,这里面有族谱,有蔚家的家族史,有蔚家那些从不曾见过天日的秘密。 蔚老爷子和老太君正虔诚且沉默的跪在烛案前,与祠堂不同,这里供奉的没有牌位,有的仅仅是所有蔚家曾经接到过的圣旨和御赐之物,摆在最中间的是一身黄马褂。 这里是蔚家所有的荣耀。 “祖父,祖母。”蔚清嘉走到她们身后悄然跪下来,又低低的叫了她们一声。 “七娘来了,来,上前来,好好瞧瞧这些。” 蔚清嘉听话的上前一步,离那烛案更近,明黄-色的圣旨在烛火的照耀下更加耀眼,熠熠生辉。 “七娘,你从小就机敏伶俐,应当很清楚蔚家的历史。我们蔚家也曾是鼎盛之家,深受皇恩,无人敢小瞧蔚家人。你看这些圣旨,一共一百一十三份,无一份是贬斥、责罚。以你之姿,若生在那时候,便是皇子皇孙也嫁得。可惜如今落寞,倒是委屈了你。” 蔚老爷子开口,语气满是怀念与希望。 “与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蔚老太君轻声斥责,伸手揽过蔚清嘉的肩膀轻轻拍着她。 “别听你祖父的,除了皇帝还有哪个儿郎能配得上我们七娘?” 她的左手慢悠悠的轻拍在蔚清嘉的肩上,右手也拉住她的手,看见她手心的伤心疼的连连叹气。 “瞧着伤的,那天杀的烂人!”她骂道。 “与祖母说说,那日杀人时,你可害怕?你是怎么想得?” 蔚清嘉的记忆忽然恍惚了一下,恍然想起自己五岁那年也是被她这样拉着询问—— “与祖母说说,你看她淹死的时候害怕吗?” 那时正是隆冬时节,前一日夜 27. 第 27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小七,你害怕吗?” 耳边又响起这相同的问话,蔚清嘉抬眸直视蔚老太君的双眼,坚定而缓慢的摇头又点头。 “我怕。可我怕的不是从此以后我手中沾了人命,而是害怕庐州就此遭难,蔚家必然会被殃及,我怕的是日后提起蔚家连如今最后一点值得称道的荣耀也不复存在。” 她跪直了身体,神态自然平静,将视线转移给了面前近在咫尺的那些明黄-色绸缎之上。 “祖父、祖母,这里的每一道圣旨的内容我记得都很清楚,自幼我就被教导了蔚家的百年荣光,也明白自己的使命何在。蔚家,是支撑着我的底气,所以我不怕杀人。但如今,我却怕祖父祖母因此而对我心生疑虑,将我排除在蔚家人之外……” 她说着,慢慢低下了头,被拉着的手也慢慢用力想缩回来,清莹的泪睡着脸颊滑下,叫人看了心生不忍。 蔚老爷子在她身边凝视着她凝脂般白皙嫩滑的脸,感受到蔚老太君的注视后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两人对视间轻轻点头,又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触碰蔚清嘉的脸。 “好孩子,这有什么可怕呢?” 他晚了一步,蔚老太君先一步伸-出手摸上蔚清嘉的侧脸,将残余的泪水轻轻拭去。 “你是蔚家人,一辈子都是,就算是日后嫁人蔚家也永远在你身后。你的苦衷,我们都知道,只你做了这件事,却毁了自己的大好名声,我们也是心疼你。” “祖母,名声……名声不重要的,真的。” 蔚清嘉摇头,又落下泪来,明摆着言不由衷的可怜模样。 蔚老太君眸子里精-光一闪不再言语,等三言两语将蔚清嘉哄走之后,面上那满满的慈和瞬间收起,反手一巴掌直接拍在了蔚老爷子的脸上,清脆的响声在空荡的塔内回荡。 “你!” 蔚老爷子悚然一惊直接捂着脸站起身来,直往旁边退开几步,伸-出手指着蔚老太君,又说不出话来。 “管好你那点子恶心人的心思!” 蔚老太君冷声训斥,仍旧跪在蒲团之上,即便位置上是处于下方,可气势依旧惊人。 “七娘不是你能随便打主意的,从前你对府里哪个妹妹孙女的动心思动手脚,我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难不成你以为你能瞒天过海?” “你、你这是……” 蔚翎想狡辩,可看着她的目光也知道她说得都是真的,亏他还以为自己从前藏得好。 “你我从前的那些誓言,你违背了多少恐怕自己都数不清吧?” 她有些森然的笑起来,直勾勾的盯着蔚翎的脸。 她可不是爱他爱得了不得,两人的结合本也就是利益交互,是他那时信口胡说些誓言,却又暗自违背。 蔚翎蠕动嘴唇不知道说什么,也摸不清既然她早就发现,在今日提起又是想做什么。 “你怕什么?” 梁澜突然笑起来,脸上的皱纹在光影的分割下变得骇人起来。 “从前我是郡主,是皇亲国戚,掌握着你的官途,你怕我,我明白。可是现在,那些前朝往事早就化成了灰,而你蔚家却仍旧在,你还是怕我,为什么呢?” “哦,我知道了,是因为你就是个懦夫。你渴-望权势又贪生怕死,只要我还在,蔚家的全部都由我来管着,你就只用高高在上享受你老太爷的生活了。” 梁澜自问自答,眼神仍旧盯着他道:“既然你怕,那就听我的。七娘不是你能碰的,她的作用远比你能想象到的都要大得多。你违背的那些情深意重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最重要的那一句。” “你要我风光一辈子,还记得吗?” 蔚翎点头,只觉得脊背莫名发凉,僵硬着四肢上前扶住她伸-出来的手将她扶起来。 “夫君,你要知道,我也是蔚家人,我都是为了蔚家好。” 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温柔的伸-出手去轻抚刚刚自己打过的地方:“疼吗?” “不疼。你的手呢?别打疼了。”蔚翎扯起唇角一如往日的回答。 两人相携而出,一路拉着彼此的手回了正院,路过看见的丫鬟小厮全都心生羡慕,感叹自家老太爷老太君这十年如一日的恩爱,真应了那句白头偕老。 · 蔚清嘉一直到回了献仙院后,关起自己的房门才卸下了一身的力气,一路走一路带着哭意实在不是很容易,就连眼睛都觉得干涩的难受。 她刚刚自己说的那些话把自己恶心的够呛,但想着那二人的反应应是没露-出什么破绽。 她故意没在那二人面前描述当日的种种心境,若是给他们二人清晰的描述局势必然会叫人觉得她聪明透彻,说不定会在当场对她刮目相看。 可相对的,警惕和怀疑也是很难被打消的,所以她只是将一切推到了为了蔚家的荣誉之上。 杀人?那不过是逼不得已而已,她有什么错,她不过是一个又害怕又勇敢的小姑娘而已。 至于没说出来的那些分析,旁人自会脑部,比通过她亲自说出来的还要管用多了。 蔚清嘉彻底将事情回想一遍后确认无误,就冷不防又想起曹焘给自己写得那封“信”来。 那“信”上只画了几个潦草小人,最中间的一个最矮,看得出屁-股下面坐着什么东西,简单的圆形墨点脑袋四周全都是杂乱的细线,两只胳膊比腿还长,其中一个胳膊上拿着一柄剑。 周遭无数的小人,统统都长一个模样,一个圆脑袋和四个肢体一样的线条围在周遭,离得近的小人伸-出手像是想拿到那柄剑。 她乍一看还没认出来这画的是什么,但稍微一想便想明白他画的是杨家现况。 现在再看更觉得他画技辣眼,就连低劣都称不上。 蔚清嘉将信收回到信封中,寻了一个空盒子妥帖放好,又拿了一把精致的金锁锁住盒子,在房间里上下看看,最终将盒子放到书桌的最下方隐蔽处。 做完一切,她才觉得疲累,坐在床上又向后躺下休息。 也不知道曹焘现在看到她的信后是什么反应? 可话说曹焘这边,一直到深夜将近凌晨,他才将全部积压的公务处理完毕,可送信去的融休却迟迟未归。 半臂高的蜡烛燃烧的仅剩下半掌高度,曹焘等得百无聊赖,伸-出手去捏刚落下来还留有余温的蜡液,看着它们凝固在自己手掌之中又觉得嫌弃,费力的洗手才洗掉那滑-腻感。 这种滑-腻可跟小姑娘的手没法比,他嫌弃撇嘴,扔开不知谁混进自己公务中的杂书。 说得什么狗屁! 28. 第 28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听闻曹家有一祖训:乐善好施。何不好人做到底,叫杨家再无此忧虑。” 桃红信笺展开,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么一句话,曹焘浅笑一声,又上下翻看了一下这信,确认没有其他消息才放到一旁。 “融休!”曹焘喊完才想起融休被自己遣下去了,正张口想喊另一个守将,就听得融休热切的回应。 “家主我在,我在您帐外候着呢!” 融休咧着嘴笑,面上的表情带着点贱兮兮的得意,仗着曹焘看不见得瑟的看着站在一旁的青年男子,成功见到他憋青了脸满意极了。 “还愣着做什么?滚进来!” “是!” 融休一个激灵,再顾不得得瑟,急忙走了进去。 “你回去之后,传信给零四零五,叫他们主持着开了祠堂,在祖训上添一条乐善好施。” 曹焘随口吩咐,抬眼在原本熟悉的地方却不见人,再抬头就见满身是土的融休尽力将自己缩成一团,站在帐篷的最边上。 “办完事之后回来把地上弄脏的收拾干净!” 他微微皱眉,想也知道融休这般是为了什么,底下人怎么想方设法的走到他面前来出头的他不管,更乐得见他们只见的良性竞争,只是弄脏了他的营帐叫他不适。 见融休领命出去了,曹焘终于能安心的躺在床上休息,多日来过于活跃的神经和身体终于平静,但却陷入了奇特的梦中—— “真是坏!这大贪官贪了修河堤的官饷,这才导致洪水泛滥!我们新皇就是英明,叫他跪在这里七七四十九天才凌迟,叫他不得好死!” “是啊!我邻居姑奶奶家那个小女儿在太傅府里当洒扫丫鬟,说太傅都是叫他给蒙骗了,每日在家都以泪洗面觉得自己对不起百姓们,寻思着要辞官呢!” “唉!关太傅什么事!要不是太傅大义灭亲,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抓到这蛀虫,太傅是个好官,我们一起写百民请命书请太傅留下来吧!” “对!不能叫好官走了!” …… 人群里也不知是谁提议的,但这话一出口百名们都纷纷高声赞同,也不用纸笔,直接从小贩的摊子上扯了块布,随后一起咬破手指按上了手印。 曹焘当然不是这盲目从众的百姓们的一员,他是带着镣铐穿着囚衣跪在旁边的刑台上的人。 梦中当然不疼,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使得力气好像都打在了棉花上,叫他不得不接受现实。 太傅、菜市口、刑台…… 这场景太过熟悉,似是刚刚他睡前看得那本杂书,那他现在所在的身份,也就应该是那个忘恩负义但是才高八斗的王郎了。 曹焘颇有些闲适的抬头朝城门处看去,思量着梦里的那位女主角柳娘子应是什么模样。 可一抬头,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在不远处,那瘦瘦小小又长相出众的不是蔚清嘉是谁! 此刻她一身布衣装扮,满面尘土,仔细看去还能在她脸上找到一些岁月留下来的痕迹,手上好似也起了很多茧子,俨然过得很不好的样子。 曹焘抿唇皱眉,不太习惯这样子的蔚清嘉。 有些人天生就应该养在金玉当中,享受荣华富贵,在曹焘看来,蔚清嘉就是这样的人。 他想叫她长出骇人的刺,但更喜欢看她漂亮逼人,有时控制不住冒出小脾气的模样。 如今即便是在梦里叫她受苦都会叫人觉得会委屈了她。 “什么垃圾王郎……”他几不可察的骂道。 “打听一下,您知道前朝思义元年中状元的王郎现在何处吗?” “柳娘子”拉着看起来很好说话的老妇询问,却不想刚说出来这个名字就叫对方脸色大变,义愤填膺的啐了两口。 “呸呸!什么状元!那就是一个草菅人命的狗官!你找他?喏,就在哪儿!你要看他可抓紧,等四十九天之后他可就要凌迟了……” 老妇后面说的话“柳娘子”已经听不清了,她慢慢的上前走到刑台边上,蹲下身去看低着头披头散发的“王郎”。 曹焘行动受限无奈和她对视个正着…… · “娘子,到了。” 马车停下,禄蔓轻声唤醒闭眼休息的蔚清嘉,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色很是有些心疼。 娘子这十几日来连夜赶路,阳里康府这边催得紧不说,态度也不甚和善,叫人怀疑的同时又得想各种法子稳住两边,那么多事都要娘子一个人来,主君那边又指望不上。 昨日晚间总算是能早睡些许,可刚一天亮又急着往这糟心地方赶,现在回来了想也知道不能立马就去歇息,得处理没完没了的那些事,这叫她怎么能不心疼。 “娘子,您可算回来了。阳里康府的人又来了,霸着客厅不肯走,非说要见您。” 刚一下车,路慧语就迎了上来,她脾气一向好得不得了,可此刻话语里也难免带上了一点烦躁,蔚清嘉一瞧便知道这阳里康府的人不好对付。 “禄蔓,你把他带到主院的角房里,请个大夫来看看他。” 蔚清嘉拉着路慧语手拍了拍安抚她的情绪,又转头吩咐禄蔓处理曹焘的事。 路慧语看过去,却只见守卫从后面的马车上抬下来了一个笼子,里面像是有人却看不清脸。 她知道娘子亲自来阳里康府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要寻一个故人,可这人是谁她和禄蔓却都不知道,她们两个现如今也能称得上是娘子的左膀右臂,可来娘子身边的时间尚短,娘子从前的事她们也只略知一二。 但是她的好奇心没有那么重,现在最让她烦躁的事还是那不识好歹又像滚刀肉一般的阳里康府众人! 这阳里康府并不是一个具体的什么官职府邸,而是这边境的一个较大的集市公会,领头人曾是东通郡逃难过来的,这么些年集合了乡亲和其余的一些中原人成立了阳里康府。 后来因着这公会和如今确定了的属于中原人的潍镇离得近,交易做得多些,就把这无主之地也顺口叫了阳里康府的名字。 娘子的买卖能做到如今这么大,甚至 29. 第 29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怎么样?大夫怎么说?”蔚清嘉语气平淡的问。 “大夫说他是常年亏损伤了身子,虽根基好,可身上的一些伤口已经化脓发炎,需得剜了肉才行。今日他并没准备那么完全,只先开了方子叫吃着,等明日再来。” 禄蔓将那大夫的原话给说了,蔚清嘉面上不见神色波动,只略略点头。 两人此时正站在曹焘的床前,禄蔓使了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困住他的笼子和锁链给弄开,那手腕脚腕伤口狰狞,像是长在了那锁链上一般,摘掉的时候又涌出好大一滩血。 但他在那过程中始终没发出一点声音,也不挣-扎不喊疼,活像没有痛觉一样,可在上酒精给他身上的伤口消毒的时候,他的身体也会抽搐,证明他还活着。 曹焘双眼闭着,耳畔朦胧间听着蔚清嘉和别人的交谈声,一面又在那似曾相识的梦中挣-扎不醒。 王郎和柳娘子故事的大结局是什么来着? 他努力回想,终是想不起来,只在梦里和“柳娘子”相对无言。 “醒了就起来喝药。” 平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叫曹焘猛然惊醒,映入眼帘的不再是血腥,而是简朴但十分安宁的房间。 “自己能起来吗?” 他侧头朝床边看去,穿着深碧色仙鹤大氅的蔚清嘉正站在床边垂眸看着他。 多年不见,她长开了许多,荣光更盛,眉眼间颇具冰冷艳色,叫人不敢轻易接近。 “我想起来了,那本书,我没看到结局……” 他口中呢-喃,蔚清嘉没听清也不想问,伸-出指节敲了敲一旁的矮桌,示意他起身喝药。 曹焘身上的伤一层叠着一层,除了脸要保持一个好面相之外,身上连一块巴掌大的好肉都难找,他狼狈的费力起身,蔚清嘉一直在旁边冷静的看着,不曾伸手去帮他。 蔚清嘉此时很冷静,原本想要迫切找到他然后狠狠报复的心好像突然冷静下来,她近乎漠然的看着曹焘,当年他多不可一世啊,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 若是自己在这碗药里下毒,弄死他简直轻而易举。 可她突然不想这么做了,即便她袖中就是专为他准备的毒药。 当年他那么无情的舍弃自己,将她毫不留情的打入绝境,叫她苦苦挣-扎那么多年,几近放弃才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若是就叫他这么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他。 蔚清嘉心中想着,曹焘这边也好不容易半撒半喝的喝完了药,新换不久的白色中衣上也撒上了深黄-色的汤药,有些地方的伤口崩裂也流出了血。 “我是不是有点太狼狈了?” 曹焘扯扯自己的衣裳像是不在意的笑笑,抬眼去看蔚清嘉。 他现在很瘦,显得五官更加深邃立挺,可无论是说话方式还是对她的态度都一如从前。 “是,很难看。”蔚清嘉冷淡的看着他道。 曹焘没料到她会回这么一句,一下被噎住不知该说什么,他不说话蔚清嘉也无言,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降至冰点。 “你……” 他不太习惯这样的安静,自从被关进笼子里,安静对他来说就像是一种无声的折磨,唯有自己跟自己说话的时候才能叫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还活在人世。 可找话题一向不是他擅长的,尤其是面对蔚清嘉,更让他觉得有点无措,只好上下看蔚清嘉的装束想找话题打破平静。 “你……你嫁人了?”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话脱口而出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将嘴唇紧紧抿住。 “托你的福,嫁了个有权有势的好人家。” 蔚清嘉轻笑了一声,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又像是给曹焘展示自己的衣裳,她抬手原地转了一圈。 “这衣裳极其重工,是四五个女娘不分昼夜也缝制了三天才做出来的,换从前我哪有这样的衣裳穿。还真多亏你曹家主你,当日人家一听说我曾和你有过一段,迫不及待就订了亲,这才叫我过上这般的好日子。多谢你啊。” 明明她是笑着说的,可曹焘心里听得却别扭,想张口说什么又无言以对。 “我们之间是清白的,总不好叫人乱说毁了你的名声。”他到底开口了。 “清白?”蔚清嘉还是笑,甚至笑出了声。 “当然是清白的,若是真不清白,怕是你等不到如今我来救你了。” 她终于笑够了收敛了神色,重新平静道。 “时候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明日大夫来给你治伤,今晚好好休息。” 她终止了话题,对今晚这没头没尾的对话做了结尾,语毕就直接转身走了出去,脚步平稳却越走越快。 蔚清嘉的房间离角房距离不是很远,回到房间后双手捂脸闭眼平息自己的心绪,她以为她这些年已经历练的足够了,没想到仅仅和他的几句话就让她受不了。 那些曾被她深深掩埋在记忆深处的事也再次上涌,那些或给她带来快乐或带来痛苦的回忆仍旧历历在目。 今日他竟与她说什么清白,简直好笑! 昔日也不知是哪个不要脸的多次夜闯她闺房,无论怎么赶都赶不走,最后赖在她床上喊着“大不了就娶你”的人明明是他,今日与她说二人清白的也是他。 到底一切为什么发展成这样了呢? 蔚清嘉叹气,将自己紧紧抱住,好似这样才能驱散那刻骨的冷意。 · “娘子,老太爷和老太君总是叫您去正院,今日我看八娘子请安时看您的眼神可不善,您还是多加小心。虽然八娘子没法子对您做什么,可到底恶心人。” 君荔站在蔚清嘉身后帮她拆头上的发饰,动作虽越来越娴熟也也日益小心,这些发饰可都贵重的不得了,不是魏夫人遣人送过来的就是老太君专门为娘子打造的。 如今庐州的时兴发饰大多是些拉得细细的金丝早就的,先将金子融了,再拉成比头发还细的金丝,叫手巧的匠人用那灵巧的手编制成各种各样的形状,且大多都是镂空的样式,里面放 30. 第 30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那老狐狸鬼得很,压根没往陷阱里进,派了个儿子进去,站在旁边的山头看着他送死,他儿子多得很,死这么这个完全不当回事。” “那你要怎么做?” 蔚清嘉扯过被子盖住自己,如今天渐凉,夜里总是有些冷的,她将自己裹紧了靠在床边,有看了看只穿着一身轻薄紧身衣的曹焘,思量了一下将一个被脚依依不舍的扔到他腿上。 嗯,这下良心安稳多了。 曹焘气笑了,要给就给,不给他也不会去抢,何必这么抠抠搜搜的? 他难得的幼稚涌上心来,直接拽住那一角被子往这自己这边拖,那将自己牢牢裹紧,蔚清嘉是把被子全部压-在自己身下的,如今连带着人和被子全都被拽了过去。 曹焘坐上-床去将被子盖到腿上,感受着温暖满意的点头,又看着仰躺在床上一头秀发凌乱的蔚清嘉,她表情还有些怔愣,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瞬间天旋地转自己就换了位置。 她挣-扎着要起来,可是过于紧的被子又把她给拽了回去,摔倒枕头上的时候还弹了一下。 曹焘第一次见到她这么“不聪明”的样子,觉得好玩极了,于是忍不住手欠,在蔚清嘉快要起来的时候又向下压了一下被子,看她气鼓鼓的模样才恍若无事的收手。 “他以为缩在山上就没事,打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主意,可平阳王今日入夜前已经派人围了那座山,魏亭应该会熟悉这法子,断了他的粮食,到时候不费一兵一卒就能逼他乖乖就范。” 他说得自然,好像刚刚自己没做什么一样。 蔚清嘉偷偷翻了个白眼,她长得漂亮,就算做这种不雅的动作也直叫人觉得可爱。 “所以你来干什么?” “我?我自然是听说这里住着铁板钉钉的曹家主母,所以特地来瞧瞧,瞧着长得还行,就是笨了点,多大的人了还和被子打架。” ??? 蔚清嘉满头疑惑,仔细看了看曹焘一本正经说话的脸,突然有些怀疑这究竟是不是真的曹焘了。 他说得话她大概能猜到一些,做不过是蔚锦荣在外面吹嘘别人听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可自从杨家率军进了庐州境内,蔚锦荣可是好些时日没出去乱晃了,今日他突然上门来说这么些话是做什么? “你到底来干什么?别说这些没有用的,我睡得晚了眼下必然要留下痕迹的。” 蔚清嘉追问,曹焘无奈耸肩,难道曹家主母真的不值得他亲自来看一眼? “我问你,你知道你名义上的母亲和冉家关系究竟如何吗?” 他正色起来,垂眸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人,若忽略二人的聊天内容,两人真像是新婚夜话的小两口。 “冉家?”蔚清嘉思索了一下。 “具体关系如何我并不知晓,若说好,二月时母亲办三十岁整岁诞辰,冉家竟然无人上门道喜,明明就在随州,过来一趟也就一日路程。但若是说不好,但凡有人想求冉家帮忙做些什么,哄得母亲高兴了去信一封,这事也必然会办成。这关系我说不上来究竟如何,怎么?是冉家出什么事了吗?” 蔚清嘉一通话下来曹焘面色微微凝重,从袖中取出一个些微褪色的浅蓝色锦囊,上面仅缝了一株兰草再无其他装饰,里面装了一堆碎玉,大块些的玉能看出这本是一块鸳鸯玉佩,如今却碎成了这样。 “这是?” “这是冉家前日往游民崖送去的东西,一路鬼鬼祟祟的护着,又是要往边境去,被曹家守在关口的兵给拦了下来,刚要例行盘查,那些护卫就疯了一样要杀过去,被我的人当场截杀,东西快马加鞭送到了我的手里。” “你看这株兰草,正常缝制兰草都是细长飘渺状,可这株兰草明显不同,它的叶子将轻微的锯齿状加剧,整体低矮粗重。但仔细看阵脚又能发现绣娘的绣工高超,也没有改针痕迹,所以这么绣一定是故意为之。” “我派出去的人只找到了唯一这样绣兰草的人,这个人就是你这位名义上的母亲,冉家的长女——冉贞。” “而有意思的是,我有调查了一下你这位母亲的往事,发现她在出嫁之前的事都被人给可以掩盖,知情-人如今还活着的寥寥无几。但凡事只有我不想做的,没有我做不到的。” 曹焘自信挑眉,说得十分有底气。 “你这位母亲在出嫁前曾和一个穷书生私定终身,坚决不接受冉家给她相看的那些婚事,多次出面拒婚。在和你父亲成亲之前,还曾尝试和情郎私奔,虽然失败了但成果惊人。冉家父母在此事过后的短短三天就离奇暴毙,她唯一的亲弟弟上位给她办了一场风光的婚礼。” “你是说母亲她,杀了自己的父母?!” 蔚清嘉惊得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叫曹焘及时压住了。 “我可没这么说,只是你不觉得他们死得有点太巧了吗?而且什么样的人家竟然连孝都不守就慌张出嫁的?” 曹焘挑眉,这冉家本不算什么大家族,可它运势实在好,在祖宅基地下就是一座庞大的铁矿,乱世看盐铁,有铁矿在手,冉家又舍得花钱,无数尖兵利器直接让冉家壮大起来。 如今说起谁家的兵器最好,那必然要数冉家,就连曹家有些兵器都从冉家进。 冉家如今这位当家人手段强硬又不失委婉,比自己父亲这个发家人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让冉家这块肥肉能在四周野兽的虎视眈眈下安然到如今。 “你查了匈奴那边的人,这个人一定和她有关,甚至……很可能就是当年那个穷书生!” 蔚清嘉清醒起来,将全部的信息连接在一起,肯定的下了结论。 曹焘赞许点头,奖励般拍拍她的头,被蔚清嘉一掌拍开。 “归合郡自前朝灭国就叛乱已久,但一直是一盘散沙不成气候。直到半年前,归合郡一个塔塔儿部的领头人换上了一个混血首领,直接统一了归合郡,和匈奴主部落起了多次摩-擦,落下风的次数很少。” “而当年那个穷书生叫吉故,这位领头人姓古,非常有意思的巧合。” “那你 31. 第 31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次日一早等用罢早餐,蔚清嘉心里扔惦记着昨夜的事,正想着一会儿要如何去面对冉贞,正院却派了人来说今日临时要去门口迎客。 “迎客?可是是谁要来?” “回七娘子的话,正是平阳王妃和三个小郎君呢,此时想必已经到了城门,马上就到了呢!” 妈妈喜气洋洋道,头上难得戴了个红头绳,这可是件大好事,老夫人特许她们戴上好增添些喜气。 蔚清嘉了然点头,这必然是平阳王叫魏亭放心的意思了。 二人虽如今都和曹家站在了一条线上,可那时平阳王的态度必然伤了魏亭,端看魏亭的兵只肯在后援处撑着曹家就知道了,他必然会怕平阳王毁约,这时候送来自己的妻儿进庐州,想来也有质子的性质。 她使唤君荔给她换了一身颜色鲜亮点儿又不那么出风头的衣裳就往府门口去,只怕自己到的晚了,可没曾想,那妈妈原是为卖她一个好,特意加快脚步早早跑来告诉她。 而一早这消息传来的时候,冉贞正在正院和大夫人徐思交接下月掌家之事,听到这消息大夫人还要回去换身衣裳,冉贞懒得特意换,直接就来了,两人倒是都没想到这不在准备中的见面。 “见过母亲。”蔚清嘉缓步走近,俯身行礼到一半就被冉贞上前一步给扶了起来。 “你们走远些,我们娘俩说些话。”她挥退周边丫鬟,君荔在蔚清嘉隐秘的眼神下也悄然退后。 “好姑娘,我是真的喜欢你。”冉贞眼神欣赏的看着蔚清嘉,手拉着她的手感叹,像是察觉到她有些不自在又自然的松开。 “昨日找你的,是曹焘罢。” 她在耳边轻声的一句,却叫蔚清嘉悚然一惊,但她面上不动声色,将面上功夫发挥到极致。 “母亲在说什么?”她茫然且无辜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是在做戏,若不是冉贞早早就调查清楚也不会这么肯定。 她不承认,冉贞也不逼她,她们两个从来都不是敌人,就算未来两人也永远不会成为敌人,她更想做她的助手,却帮她完成夙愿。 “我和吉故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些,可他一定查不出只有我和他知道的内情。你若是想知道,今夜来我院子里,我全可以告诉你。” 说完她就稍稍退开一步,伸手整理一下蔚清嘉原就不乱的衣襟,轻柔的动作拂过蔚清嘉的脖颈,叫她有些莫名。 两人分开不久,府里众人也都差不多到了,为了显得隆重,就连姨娘都仔细打扮了一番站在最后面,一群庶出的女儿站在自己姨娘身后。 蔚清嘉是三房唯一的女儿,自然早在确定蔚锦荣再也生不出后就被抬到了嫡出的待遇,彻底记成嫡出的事一直是蔚老太君自以为的挂在她跟前的萝卜,时时挂在嘴边激励她但一直未实践。 直到前些日子自己与他们塔楼一别,又在后面他们商议事情的时候想法子叫他们引了平阳王过去,叫他们在这次大战中被记了一功,立马就改了她的谱牒,叫她成了名义上正经八百的嫡出。 蔚清嘉回头看着后面黑压压的人群,视线划过自己的亲生母亲,自从被记名成嫡女后,听说她在人前哭了好几场,而自己也不负她的爱护,在她每次哭或者听说她哭后,都给她送去好些东西,叫府里的人都感叹她的孝心,渐渐的她也就不哭了。 她继续扫过人群,看到站在大房靠前位置的蔚迎月,她身边站着的是她的姨娘。 那女子看起来约莫三十来岁,样貌仍旧姣好丝毫看不出年龄,可身上却有些过于沉寂的气质,背微微佝偻着,整个人很瘦很白,很不健康的模样,听到蔚迎月与她说话时会微微的笑,左手时刻不停的转动手里的佛珠,不说话是嘴唇蠕动,像是在念经。 她不像是站在前面也不停把-玩珠串的大夫人,她的仪态非常之虔诚,很是信奉的模样。 蔚清嘉一直听说她自从入府就请了一座菩萨到自己的小院供着,每日自己的饭菜也从来不沾荤腥,对自己严苛到了极致,没想到竟真是如此。 府里的姨娘们少有那种猖狂的,就算平日里得宠多些也各个乖顺,从来没听说姨娘敢惹什么事的。 有儿女的每日最费神的事就是督促儿子勤奋向学、教导女儿讨好人的技巧,没儿女的只想着怎么生出来一个,不拘儿女,在蔚府总是能有出路的。 到了如今这种难得叫她们出来一次的大场面,一个个更是安分如鹌鹑,丝毫不敢出头。 好在平阳王妃的车架到的很快,魏亭在整个城内都她大开方便之门,还派了重兵一路护送,即便送到也留了十几人在蔚府看护她们的安全。 “请王妃安——” 整齐划一的请安声响起,若不是魏亭的人还在,还得避开风头,蔚老夫人真想叫一声“皇后娘娘”! 可别以为她没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她可是知道,南方小朝廷已经将重立皇室搬上了日程,而平阳王此战凯旋,就正好是登基典礼! 她有了当皇后的孙女,又成了名正言顺的皇亲国戚,她梁澜想要的风光日子难道还会远吗! “快起来,您对我行此大礼,这不是叫我折寿吗!” 蔚敬芸快步下了马车扶起两位老人,嘴里还嗔怪了一句。 “呸呸呸!这话也是能乱说的?不吉利!” 蔚老太君拍拍她的手,很快将视线转移到后面陆续从马车上下来的三个小男孩。 “来,快到外祖母这里来。” 年龄最大的男孩今年才四岁多将将到五岁,胆子大得很,虽没见过眼前这人,可看到娘亲和这人亲近的样子也丝毫不犹豫的上前去。 后面两个年龄相仿的男孩也三岁多了,跟在哥哥后面,一人手里拽着哥哥的一角衣裳也上前来。 “好,你就是炎儿吧!你们两个谁是靖儿谁是栾儿呀?” “见过外祖母,我是炎儿,我左边是靖儿,右边是栾儿。外祖母您第一次见我们,时间久了就分得清了。” 越炎年纪小小说话却很有条理,一本一眼的模样逗得人忍俊不禁。 蔚老太君更是稀罕的不行,搂着越炎就心肝肉的叫上了。 < 32. 第 32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娘子,时候不早了,塔塔儿部派来的人已经在外面等着您了。” 路慧语蹲在床头轻声唤着蔚清嘉,手上却十分规矩的没有去碰她,直到她睁开双眼才上手去将她扶起来。 “什么时候了,怎么才叫我?” “回娘子话,如今已卯时正了。塔塔儿部领头的人是兰宜娘子,知道您睡着不叫我们来打扰,现在还是怕您睡久了头疼才让我来唤您起床。” 屋内一片漆黑,蔚清嘉如今睡觉不喜欢设床帐,太亮却又睡不好,干脆在每一个住处都将门窗上设了隔光的设置。 几个丫鬟听见声音安静又有序的进来,将隔光的罩子拿下来,又开了几扇小窗透风,明亮的自然光铺满整间屋子,蔚清嘉不适的微微眯眼,感受着微凉但和煦的风拂过面庞,前一晚略沉重的心情也和缓了许多。 “你说来的领头人是兰宜?” 她清醒了头脑坐在铜镜前任由路慧语为她束发,这才提了刚才的事。 “是呢,想来冉夫人和兰宜娘子也走了一年多了,这次您来之前传信给塔塔儿部的事她们必然也知道的,怎会叫您轻易受委屈?” 路慧语面带笑容,她刚进府的时候就被分到冉夫人的院子里伺-候,原也就是个种花丫鬟,机缘巧合之下才被冉夫人和兰宜娘子选中到了娘子身边伺-候。 娘子对待冉夫人也如亲娘一般,那时即便不喜身边陌生的她也不曾苛责,更不曾赶她走,如今还这样信任她。 路慧语当然清楚自己的主子是蔚清嘉,自然将全部的忠心都给她,可既有这份关系在,她也高兴再次听到冉夫人和兰宜娘子的消息。 “母亲习惯叫兰宜伺-候,如今却派来给我,莫不是塔塔儿部出了什么事?” 蔚清嘉习惯性将事情想得复杂,一时间眉头微微皱起,正给她脸上上胭脂的丫鬟有些害怕,顿时顿住动作。 路慧语不动声色上前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眼神示意她下去,随后接着为蔚清嘉上妆。 “哪儿能呢!兰宜娘子说,您传信过去只说需要人手,又没提发生了什么事,冉夫人担心您的状况,这才派了她来看看,这可是生怕您受委屈呢!” 蔚清嘉哑然一笑,她可真没受什么委屈,昨夜那几个装疯卖傻、撒泼打滚的老太太今日怕是连门都不能出,谁能给她什么委屈受呢? 不过是她讨厌擅自毁约之人罢了,找塔塔儿部要人虽是为了彻底解决阳里康府一事,没道理欺负到她头上还叫她好言好语忍让的道理,这世间她也就那么忍过一个人罢了。 时至如今,蔚清嘉其实也不太明白冉贞对她的态度究竟为什么变成了这样,明明从前还在蔚府了时候,动不动就撺掇她毁天灭地,恨不得自己能替她把人都杀了一般。 可到自己真的出嫁,有能力将她从那个落魄的蔚家接走,她又时刻小心自己的情绪,简直把自己当作了玉做得一般,摔不得碰不得,甚至受点委屈都不行。 直到自己真正站稳脚跟,冉贞却提出要离开—— “什么?你要去塔塔儿部?” 蔚清嘉才从铺子里回来做下歇口气,得知这个消息后惊得直接站起身来,头上的步摇一下振幅过大直接甩在她的脸上,瞬间出现一道红痕。 “你没事又带着这破东西做什么?” 冉贞上前帮她摘掉那步摇,仔细看了红痕,确认没什么大碍才放下心来,拉着蔚清嘉的手坐下,又亲自给她倒了杯茶,才将自己的理由娓娓道来。 “你听我说,我这么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那时我刚和他再次联系上,他就说可以带我去塔塔儿部,那里草青水绿,牛羊成群,还有难得一见的骏马,是我年轻时最向往的地方。” 提起年轻时冉贞面上的表情很是复杂,她和弟弟都是在父母极强的掌控欲下长大的,但这并没养成他们理想中的大家闺秀和端方君子,反倒是养出了两人的一身反骨。 只不过区别就是她是明着反,弟弟是暗中反。 冉贞做过最逆反的事莫过于擅自出府和吉故相识,两人相爱吗? 她回答不上来,她可能并不那么爱他,只是想和他一起逃走,逃到天涯海角,去看看从未看过的景色,去尝自由的味道,可惜终究未能如愿。 “你知道的,我当年对不起他。我一直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怕,可当私奔被发现的那一刻,当他们两个人拿着藤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害怕的不得了,仿佛一瞬间从小到大的阴影都将我整个人淹没。所以我抛下了他。” 冉贞明明是笑着在说,可蔚清嘉却觉得她分明在哭。 “那年我突然收到他的来信的时候慌张的不得了,拿着那封密信坐在烛火下足足一-夜也没敢拆开,我怕他怨我。” “可当我终于鼓起勇气拆开,看到的字里行间全都是久别重逢的问候,和无数句对我境况的担忧,还有毫无条件的信任。” 冉贞看着蔚清嘉的眼睛,她已经不复当年年轻漂亮,岁月在她的脸上也毫不留情的留下了痕迹,可她的神态是向往的。 “你现在已经站稳了脚跟,这一年半里我没帮上过你什么……” “你已经帮我很多了……”蔚清嘉低着头小声说,被冉贞轻轻拍了下脑门。 “大人说话小孩儿不许插嘴。” 蔚清嘉抿唇,莫名觉得眼眶发酸,低头掩饰自己的情态。 “七娘,你比我勇敢,比我聪明,所以你可以走到今天。我每次出门,旁人看到宗政家的马车,第一时间提到的不是宗政津有多么有才干,而是你这位蔚夫人的本事。” 冉贞看着满头珠翠,梳着妇人髻的蔚清嘉,当年瘦瘦小小的小姑娘如今已经成长的可以独当一面了。 她用手慢慢抚摸着她的头发,像是安慰一般轻声道:“你也不用担心我,他如今已经成了那么大的领主,难不成还护不住我?我这次去,以后你再有事,就直接写信过来,塔塔儿部必没有不应的!” “难不成你要把他赶下去自己做领主不成?” 蔚清嘉调整好情绪抬头也配合着说笑。 “也不是不行啊 33. 第 33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如何对她的? 蔚清嘉没言语,挥手示意禄蔓带人将曹焘送回角房,兰宜被塔一般的蓬宝始终给拦着,最终气得甩开手里的板子,站在旁边胸膛不住起伏。 曹焘倒是没晕过去,只是动弹不得,以他自己的感觉来看应该是没伤着骨头,只是打得太重导致如今就连呼吸的间隙都刺生生的疼。 他自然也听到了这句问话,被人抬起的时候抬眼朝站在门口的蔚清嘉看去,尽管视线模糊看不清,可依旧勉强分辨得出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很突然的,他脑海里竟浮现出来多年前他们一次普通的相处。 当时他们和杨昶在庐州境内僵持着,杨家虽远可多年来的经营早让周边地区成了他的附属,此次举兵对抗曹魏越三家的联手也并非全然没有准备。 于是战事僵持不下,曹家北面的匈奴也因快要入冬而变得蠢蠢欲动起来,三番五次试探着劫掠几个小村子,跟多的人马更是已经集结,就待一个时机而大肆抢夺物资过冬。 曹焘那几日忙的很,眼前的战场和后方的本家所有的事都等着他来下命令,一连几天没睡个好觉,总算将手头所有的急事全都解决,但躺在自己营帐的硬床板上时却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等他反过神来时他人已经骑在了蔚家的墙头,眼看着转弯处火光传来,他急忙翻身下去,快步走到献仙院的位置。 这一系列动作让他莫名觉得心虚,转身想走又顿住脚步。 来都来了,走岂不是更显得他心虚! 曹焘心里这么想着,抬脚就往院子里走去,轻车熟路的避开下人,走到自己常翻的窗子前,就发现今日里面透出来的烛光比往日要亮许多。 静静听了里面的动静确定里面没有第二人在之后,果断的推开窗子翻了进去。 绕过屏风向内走去,就见蔚清嘉坐在桌前提笔写着什么,她素着一张脸,头发仅用一根乌木簪子松松挽起,几根不小心被遗漏的头发落在白皙的颈间。 曹焘快速移开视线,提步上前走到自己常坐的榻上随意一靠。 蔚清嘉头都没抬,一手快速的在算盘上拨弄,另一只手将结果记在纸上,几大摞账本高高的摆在手边,不时从中翻找着。 “咳!”曹焘轻咳。 “怎么会没有呢……”她口中轻声嘟囔,视线在敞开的账本记录里仔细查找。 “咳咳!”他又重重的咳了一下。 “水在你手边的小几上,自己倒。” 蔚清嘉终于抽空与他说了句话,但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埋头自己的事。 “你至于这么忙,连看我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曹焘都没察觉自己的语气带着奇怪的抱怨和嗔怪,自己动手倒了手边的茶,茶杯入手,却是温热的。 他有些愣住。 他是知道蔚清嘉的习惯的,因为要保证良好的睡眠,所以她自酉时过半就不再喝茶,若是渴了也仅喝些白水,却也不会在榻边的小几喝。 可曹焘从来都不喜欢蔚府这怪模怪样的椅子,来了她这从来也都是在这个榻上靠着,这小几上的茶具也几乎成了他的专属。 那这热茶不用问,自是给他准备的。 他慢慢喝了,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流淌起暖意,就连蔚清嘉还是没抬头理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你这茶专给我预备的?我若不来岂不是浪费了。”他像是不经意的问出来。 “是啊,你每次来我都要做贼一样去茶室给你泡茶,被君荔撞见过两次后还要想着法子敷衍过去,干脆每日都在差不多的时辰泡上,只当作练习茶艺。你不来自然就倒了,蔚府总不会差我几两茶叶。” 这回答挑不出错,可曹焘还是觉得有点莫名失望,干脆喝了被子里剩下的茶,站起身来去蔚清嘉身边,想看她究竟在忙什么。 “你看的这是……曹府的账本?”曹焘有点惊讶的拿起一本账本问道。 “是啊,您贵人多忘事。直接叫融休把那么大个儿的箱子送来府上,一路大张旗鼓的叫旁人以为是送我什么宝贝,可一打开,里面装着你曹府的账本,上面还用纸条写了批文,严厉指导改怎么改怎么查,我敢不用心吗?” 蔚清嘉说话间颇带着些怨气,曹焘隔断时间就给她送点东西来,蔚府人早就习惯了,可那日那庞大的箱子抬进府来时,还是叫众人震惊非常,就连一向看不上这点“蝇头小利”的蔚锦荣都好奇这里头装着什么好宝贝。 可所有的东西从来都是直接交给蔚清嘉,这箱子自然也是直接抬到了她院子里,这些天她晚上回来要辛苦看账本,白天出去还要应对各种人对这件事的旁敲侧击的询问,简直烦不胜烦。 “可我从没叫融休送账本给你啊。”曹焘皱眉,低头迎上蔚清嘉的目光。 “装账本的箱子在哪儿,叫我看看。” 蔚清嘉懒得起身,给他指了地方,他一看那箱子,顿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必然是融休弄错了,我当时指的分明是株品相难得的珊瑚摆件,这账本我是要送去旁人手里的。” “你是说,我辛苦了这么多天,结果一切都是弄错了?” 她声音很轻,曹焘正要欣然应答,却敏锐的觉得哪里不对,相处了这么久,他多少也摸到点蔚清嘉的脉门,于是赶紧收回了快要脱口而出的话。 “话也不能这么说,虽然出了一点小差错,但你批得多好啊!比旁人批得都好!” 虽然他已经发现了一点小错误,但是他聪明的没有直接指出来,而对她大加夸赞,曹焘自觉自己做的很好。 “欸,你要去哪儿啊,这账本还没批完。” 出乎他意料的,蔚清嘉并没对他的夸奖表示什么,反而直接站起身往床上走去,他赶紧叫住她,指着还剩下三分之二左右的账本。 “这是你曹家的账本,与我有什么干系?” 蔚清嘉转身看他:“这些账本您不是急着看吗,今晚就赶紧批了吧,明儿好直接抬走,在我这儿怪是碍眼。” < 34. 第 34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曹焘到底还是没死成,不是蔚清嘉反悔了,而是兰宜拦着绝不叫人杀。 “七娘,你不必为了任何人改变自己。” 这是兰宜哄着蔚清嘉睡前与她说得话,索性她闭着眼,二人都看不到对方眼中的湿润。 第二日清晨一早,蔚清嘉难得睡到自然醒,可看看时辰也不过卯时三刻。 昨日夜里不知什么时候下了点小雨,外面的空气里散发着泥土的清香味道,三两根短胖的蚯蚓慢吞吞蠕动在泥地里,试图钻回自己的家。 “娘子,昨日夜里那位郎君一直发烧,大夫灌了几碗药下去才退下热,如今瞧着人似乎好一点了。” 禄蔓瞧见蔚清嘉出门来了,就走上前去汇报。 “去瞧瞧。” 她想了想,径直走进那不甚宽敞的角房。 角房阴暗逼仄,一向都是更夫夜里时不时歇脚的地方,这宅子是蔚清嘉从前来谈生意时随手买下的,她都甚少住在这里,角房更是从没用过。 一张小炕占据房间四分之一,一进屋就能感觉到热浪袭来,混杂这浓厚的药味,叫蔚清嘉微微皱眉。 “你来了?”曹焘靠在炕沿边上,面色不那么好看,泛着失血过多的白,唇色也发青,整个人难掩憔悴,可他看上去却还是带着当年雄踞一方的曹家家主的底气。 蔚清嘉目光冰冷地巡视在他脸上,最后落在他喉结突起的脖颈之上。 “你先出去。” 禄蔓应声安静退下,顺手带上了房门,只剩下一面开了一个小缝的窗子投进一道晦暗的光亮。 蔚清嘉慢慢走到炕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抬手掐住的脖子,缓缓弯腰凑近他。 “你想杀了我吗?” 曹焘轻声询问,双眼不闪不逼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蔚清嘉,他没有半点挣-扎,只任由拿手在他的命门上放着。 她手很凉,从前她就有体寒的毛病,曹焘曾给她寻过女科方面的名医,但也只是开了药叫温养着而已,但今日她的手在他仍旧发烧的状态下显得更为冰冷。 分别四年,岁月好像也并没在她脸上留下什么残忍的痕迹,却叫她更艳丽的像一朵会食人的花。 蔚清嘉不答他的话,手指也没有像曹焘想得那般要收紧,而是寸寸下移,放在他胸膛上离心口最近的一处伤上,那伤敷了药裹着纱布,手指拂过的时候叫曹焘觉得又痒又凉。 “这伤怎么来的?” 这处的伤是曹焘身上最严重的一处,只要再深一些或者晚点处理,要他的命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蔚清嘉请来的大夫也算是这方圆几十里的名医,处理这伤事也觉得有些难以下手,最后不得已请示了蔚清嘉的主意后,才生生将内里的腐肉割了下来。 “炮烙、中箭、铁甲锁。” 曹焘回的很快,几乎没用怎么回想。 他向来记仇,就算是谁捉弄一下都势必要找机会捉弄回去,如今记得这些伤的来源分明打着日后报复的念头。 报复好啊。 蔚清嘉轻笑,站直身子再度看了看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契书来放到他面前。 “这是我当你把你买回来得到的,你的卖身契。” 又拿出一张契约放在卖身契的旁边,曹焘视线转移,一行行的看下去。 蔚清嘉寻了桌边的椅子坐了,耐心等着他的反应。 “这是?” “如你所见,这是一场显而易见的交易。从前我太傻,以为遵守合约会是我们两个人的共识,可惜被你用事实彻头彻尾教了一次。” 蔚清嘉坐的位置光亮昏暗,曹焘看不见她面上的表情,只能到听她平静的声音。 “我当时、” “我并不想知道你到底为了什么,曹焘,这根本就不重要不是吗?利弊取舍,我也从你身上学会了一些。” “你刚刚问我想不想杀你,我现在告诉你,我特别想,想到那是每日晚上做梦都是你死在我手上,但轻易叫你死了未免便宜了你。” 她声音平静,曹焘想说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这是事实,无法改变。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我将你转手再卖出去。这些年不止是我,巩康成也到处找你,当年你算计他算计得太狠,叫他直接断子绝孙,他恨你入骨,放出话来,谁能将你带到他面前,那他的一切,任人选择。 第二,签了你面前的契约,我们的交易即刻生效。你日后的身份就是我的奴隶,为我驱使,为我做事。而我掩护你的身份,保住你这条小命,至于其他,你的事我不插手。” 她话音才刚落,就见曹焘轻笑一声,二话不说就摔了手边的空碗,捡起一块瓷片划开自己的手心,用另一只手的拇指沾了,重重按在那纸契约之上。 “成交,我的主人。” 二人隔空对视,无数尘沙缓慢飘聚在那束光中,将二人分割。 之后的几日,蔚清嘉没再去见他,带着兰宜和塔塔儿部的人处理阳里康府那些乌烟瘴气的事。 阳里康府开始还想着打感情牌,可见蔚清嘉根本不吃这一套,终于后知后觉变得有些害怕。 本来是天高皇帝远,蔚清嘉的货品质好价格又不那么高,自然卖得好,财帛动人心,看着每日账上那诱-人的数字和库房里要给蔚清嘉送去的那些金灿灿白-花-花的金银,万居终于还是没能抵抗的住。 最开始的多报一些损耗并没被人发现后,他的贪欲变得越来越大,甚至敢在账上做手脚,拿了真货到更北边的杂市高价去卖,做了假货填上库存。 他当然也怕被蔚清嘉发现,所以在自己开始做的时候就着手联系了新的靠山,但如今蔚清嘉领着塔塔儿部的人来了,那靠山却怎么也联系不上了。 万居心里更慌,终于扛不住压力吐露了自己所做的一切,被压进地牢的时候,才终于在隔壁牢房见到了自己找的靠山。 那高壮大汉见了他哭得不成样子,操着满口口音的中原话求着他救他。 万居后悔不迭,他早听说蔚清嘉的手段,最初被找上门来说要她们代卖的时候,他也曾打定了主 35. 第 35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宗政治这话一出可谓是震惊所有人,可他自己却不觉得有什么,一瘸一拐的走进院子里,站在台阶下仰着头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曹焘。 半晌,转过头来朝蔚清嘉点头赞同道:“嫂子,你这外室别的不说,长得就比我哥强。” “别胡说,这是我前几日买下的奴隶罢了。” 蔚清嘉习惯了他口无遮拦的样子,宗政家他老大天老-二,谁也奈何不了他。 “好吧,不过就算你真的养外室了我也不会告诉我哥,不过最好先带来叫我给你把把关,免得你叫人骗了。” 宗政治自觉自己说得没有什么不对,本来如今宗政家都是靠蔚清嘉在背后撑着才有如今的风光,自古男子可以三妻四妾,人人都说是因为男子要养家应酬无可奈何才如此,那蔚清嘉养个外室也是理所应当。 曹焘听了这话就轻轻笑了一下,也颇为赞同的点头,深觉这瘸腿小子比他那个自己曾远远见过一次的哥要好太多。 “放心,我这辈子到现在只被两个男人骗过,其中一个就是你,你只要不给我惹事,一切都皆大欢喜。” 蔚清嘉从禄蔓手里接过盒子,无奈的看宗政治一眼,这才朝着屋子走去。 可宗政治很好奇的追问另一个人是谁,身残志坚的拄着拐追着她,却差点被一下子关上的房门拍到脸上。 “切!不告诉拉倒,小爷我早晚自己查出来!” 他嘟囔着,垂头丧气的往外走,一时好像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可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诶!你,那个奴隶!” 曹焘还没适应自己的新身份,直到宗政治指着他叫,他才慢悠悠走过去。 “什么事?” 他语气生硬,身姿挺拔带着难以言说的贵气,整个人甚至比才十四岁的宗政治高了一头还多。 宗政治仰头看他,不适应的往后蹦跶了一下,正好受伤的腿落地,疼得他脸都皱起来。 可曹焘就在一旁看着,全然没点做奴隶应该有的反应。 “你这奴隶到底有没有点眼色,没看到我疼得厉害走不了了吗?” 宗政治没好气的朝他伸-出手想着叫他扶自己一把,可曹焘却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一脸的冷漠。 “我只是韶、娘子一人的奴隶,你还是找别人吧。” 他收回险些脱口而出的二字,不熟练的叫出娘子二字,原本来疏朗的心情瞬间又跌入谷底。 “欸!你别走啊!” 宗政治震惊的看着转头就走的人,一时间竟然分不出到底他俩谁才是奴隶,怎么还有奴隶敢给主子甩脸色的啊! 蔚清嘉对外面刚刚发生的事还一无所知,独自坐在桌子前将那不远千里从来的匣子打开。 一面是厚厚一摞公文,只有最下面压着一封薄信。 她将那信随手放在一旁,先从最上面盖了加急的印的公文开始看起。 宗政家的本家在南兰州,前几年成功抱对了大-腿,成了新朝廷里稳稳的保皇党,可惜根基不稳,又没有那种惊才绝艳的人扎入朝廷,地位颇有些尴尬。 但如今的情况可好了许多,蔚清嘉嫁进宗政家第一年,就想法子给宗政津就在粮草一事上谋了个小官做,后来生意慢慢做大,结识不少人脉,叫宗政津也一路升官到如今的幽州持节都督。 蔚清嘉此次出来,暂管两州琐事的是跟了她许多年的副手丰叶,她的能力蔚清嘉很清楚,但凡没有极其重大到无法解决的事,丰叶是不会冒险千里送来给她的。 公文打开,里面是一纸朝廷的告天下书,端正小字密密麻麻在纸上写着,足足三页纸还有余。 蔚清嘉仔细的从那些无意义的华丽辞藻里面提取关键信息,竟又是纳税征兵的文书,别管里面写什么“为天下民鞠躬尽瘁九死不悔”,究根到底也还是要涨税征兵。 她眉毛皱紧,这已经是今年朝廷第三次这样做了,前两次还很直白强硬,被流民暴动给吓了那么一个月,这次倒是学会了委婉。 如今的朝廷并不能算是一个完全体,虽然它自称新朝,可到底也就是那么几家老派宗室联合起来设置的,全部的势力范围也就南边那一片,甚至连北上都不敢。 宗政家和这些宗室还有这一些七拐八拐的关系,这才叫它成了保皇一派,也成了每次朝廷新命令的领头羊。 她在一些蝇头小利上时常也忍了,可这次实在过分。 丰叶一起夹在公文里的信上还写道了朝廷这次格外对她的产业做了征税要求,直接是想抽走一半纯利润。 蔚清嘉嗤笑,将那告天下书随手扔在地上,一个草台班子,还真拿鸡毛当令箭了! 往下的公文大概都是一些重要需要她决定的琐事或是一些紧急情报,她处理起来得心应手,全部看完也才过了半个时辰。 最后,她拿起宗政津写给她的那封信。 “展信佳,天高路远,不知七娘可否安康顺意,治儿贪玩叫你担心,母亲与我都盼望你二人平安归来。另,近日博泰兄不知何故总在朝堂上与我作对,多次反驳我的奏折,我不知这是为何,更深感无力应对,还盼七娘帮我解惑。” 蔚清嘉快速扫过去,看到吕博泰的名字大致也知道他没告诉自己的奏折内容是什么,顿时感觉无力起来。 宗政津是蔚府当时为她精挑细选的丈夫,当年她和曹焘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知晓她二人关系匪浅,她曾为他杀人的事也几乎人尽皆知,全都传说不日她就会嫁进曹家做风光的家主夫人。 可惜变动来得太快,曹焘抛弃她时的毫不犹豫叫所有人看了个明白,一时间落地的凤凰不如鸡,蔚家人也对她彻底撕开了面皮。 但她和曹焘的事也叫许多从前想要求娶她的人望之却步,为了榨-干她身上最后的价值,更为了快速将她这个烫手山芋甩出去,已经初显落魄的蔚家选中了宗政家。 宗政津的母亲不在乎她从前的那些事,甚至决议将她娶进门也是因着在她身上看到了豁出去的魄力,而宗政家正需要这样的当家主母。 可她嫁进来后,宗政津的母亲也只是冷眼旁观着她被后院的那些人给算计,瞧着她奋力去挣-扎,甚至在她一次濒临死亡的时候开始着眼挑选下一任儿媳。 好在她挺过来,狠狠报复回去,才真正叫宗政津的母亲放在眼 36. 第 36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和杨家的这场仗一直持续到年末,连日的大雪将群山封住,凛冽的北风刺骨般寒,可觑空进山的猎户们却多是空手而归,连带着整个庐州皮草价格都昂贵起来。 蔚清嘉摘下脖子上围着的兔皮围脖递到旁边丫鬟手里,朝着坐在上首的几人俯身行礼,魏夫人多日未曾见她,见她仍是这般不骄不躁的好模样,心下更是喜爱,很快就叫人摆了椅子在自己身边。 “如今也快到年节了,怎么还穿得这般单薄,回头我好好给你挑几身保暖又漂亮的衣裳,总不好叫姑娘家做下病去。”魏夫人拉着她的手怜爱道。 “您自己也要注意身子才是,前些日子见您还没如今消瘦呢!” 蔚清嘉略带着担心的语气,听得魏夫人心里格外熨帖。 “年底事忙,我免不得消瘦,过几日就又吹皮球似的涨起来了,到时候还得发愁减下去。” 两人聊天时声量不大,可耐不住今日来的众人眼睛都紧紧盯着魏夫人的行事呢,瞧她这幅不紧不慢还有心思和人聊天的模样,有心思急的就坐不住了。 “魏夫人,您就给我们句准话,这仗,到底得什么时候打完啊!” 那出声的夫人丈夫自从跟随魏亭开始打仗,就再也没回来过,战场离家这么近也没什么消息传来,唯一知道的也就是将那杨家的兵马围在了山里。 说是己方占了大优势,但没有消息到底叫人心急。 “王夫人这是想夫君了?放心,除夕前必叫你夫妻二人团圆的!” 魏夫人调侃了一句,可后一句不止王夫人,就连旁人也激动起来,纷纷开口询问。 “不要急不要急。” 魏夫人面上只做出高深莫测的样子道:“战场上的机密启示随便什么人就能知道的?你们今日问的再多,叫有心人听去岂不就是一出事端?只你们放心,今年除夕,定叫你们过个团圆年!” 众位夫人心中激动,齐齐起身朝魏夫人行礼,整齐划一的模样叫魏夫人看了也心中激动。 又有谁能不盼着自己的丈夫归来呢! 这场宴进行的顺畅,那些夫人若想哄人可是一个比一个嘴甜,叫学到不少话术。 等回了蔚府,她和蔚迎月在路口分别,独自回到献仙院,在君荔的服侍下换了衣裳卸了妆,整日的应酬叫她也倍感疲累,直接挥退了君荔想着上-床先歇一会。 刚一掀开床帐,里面躺着的曹焘就迅速睁开了双眼锐利的看过来,看见是她后才放松悠闲的又躺回去。 “你怎么又来了?战场如今那么忙,你不应该一直在前面营帐看着情况?” 蔚清嘉心累,身体也累,绕过曹焘爬进床内-侧,盖上被子就想睡过去,又怕曹焘来是有事专门嘱咐她,硬撑着没睡过去。 自从那日晚上留他一个人批了那些账本,第二天早上她自己醒来的时候,就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到了自己旁边,把她吓得不轻。 还正巧那时君荔领着丫鬟要进来伺-候她起床,叫她想法子糊弄过去才总算没被发现。 她立马就动手推了旁边睡着的曹焘,被他猛然一翻身捏住手腕,那一下可不轻,足足青紫了七天才褪下色去。 可没想到他这个罪魁祸首居然还理直气壮的说自己已经留了力,不然她这手腕最轻都是骨裂。 “所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床上?难不成曹家主不晓得男女大防的道理?” “那塌太窄,我睡得不舒服。”曹焘理所应当的答道,又瞧了蔚清嘉憋着气的模样,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你放心,我睡觉老实的很,从不乱动。倒是你,一晚上冰凉手脚往我身上不停的扒,把我冰的醒了好几次,明明也是在被子里,你怎么就能这么凉?” 他很不明白,就算是她,在晚上突然被一直冰凉的手摸到胸口也是会惊慌一瞬的啊! 好在他那时还清醒的记得身边睡得是她,不然高低是要出手的。 “你、”蔚清嘉简直气结到不知要说什么才好,她们两个说得完全就不是一回事! “我问你,若今日换做是别人,你也像昨晚那样就睡在她的床上?” “这怎么可能!”曹焘斩钉截铁的否定。 “所以你为什么要睡在我床上?”蔚清嘉追根问底。 “……” 曹焘仔细想想,找不到能说出口的话,他昨晚困得走路走发飘,也没想那么多,可蔚清嘉却是很在乎的模样。 “对不起,是我妄为了。” 他站起身恭敬的朝蔚清嘉施了一礼,这般模样是叫蔚清嘉没想到的,她也不是想叫他这般,只是…… 只是什么呢? 她也说不上来。 “娘子,可要婢子进来吗?” 君荔推开外间的门扬声询问,她刚刚似乎听见了娘子的声音。 “不用!你先不用进!我想再睡一会儿!” 蔚清嘉一把把仍维持躬身姿势的曹焘拉进床帐里,将床帐拉严实,只露-出一个可爱凌乱的小脑袋出来。 “是。” 君荔果然直接就进来了,听蔚清嘉这么说恭敬应是,又转身出去。 “你这丫鬟……” 曹焘坐在床上皱眉,明明蔚清嘉还没叫进,却自己做主就这么擅自进来,实在也是没规矩。 刚要接着说,又突然想起自己还在道歉,于是识趣住嘴,不再在这关头说人家贴身丫鬟的不好。 “我也不是要你给我道歉,这也没到这种程度……” 蔚清嘉脑子也乱得不知道说什么。 “那我以后还可以来你这里歇着吗?你的床比我的营帐舒服得多,我总是睡不好……要是不行,就算了……” 曹焘试探的询问,小心翼翼的顺杆上爬。 “……滚。” “好嘞!” 可从此以后,蔚清嘉不定何时回来就能在自己的床上发现这么一尊祖宗,无可奈何之后,也只好随他去了。 反正他从来都板着身体入睡到醒来,自己夜里觉得手冷还能伸到他那边暖暖,比起汤婆子可好用多了。 “杨昶的六儿子前日偷偷派人给我传信,说山里已经坚持不了太久了,那些能吃的动物草木都吃了个差不多,现在把主意都打到了伤员身上,丧心病狂的叫人恐慌。” 吃人? 蔚清嘉只这么听着就觉得毛骨悚然,用被子将自己裹紧了,驱散一些冷意。 “就没人反抗?” “当然有,可不反抗还能有的吃活下去,反抗的结果就是被杨昶养着的那些忠心耿耿的兵给分食,趋利避害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都懂。” 曹焘冷笑着道 37. 第 37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从阳里康府回幽州的路上不似来时那般赶路,一路上所经之处景观各色不同,便是深秋落寞,也是人难得一见的景观。 宗政治一时间也忘了自己回去要被母亲兄长教训的事,整日里瞧着空就央着蔚清嘉想下去玩,被拒绝的次数多了,也就不求了,而是自己偷偷往外跑。 被曹焘捉回来靠他邀功几次后,他也就不往外跑了,反倒是整日追着曹焘问东问西,一副满是好奇的模样,就算曹焘不理他也不能熄灭他的热情。 蔚清嘉观察了几天,也就有着他那么去了,总归不来打扰自己就好。 “娘子,再有五百里,就能到铜力镇了。” “到铜力镇歇歇脚,补充一下粮草再行出发。”蔚清嘉吩咐道。 铜力镇是去往幽州的必经之路,靠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向来发展的不错。说是叫镇子,其实住在这里的百姓各个都富得流油。 车架驶入镇子的时候,天色刚刚擦黑,蔚清嘉一行人直接住到了镇子中最好的客栈。 蔚清嘉一行人一共开了两间上房,供蔚清嘉和宗政治住,其余人全都是二等房,但距离也不远,仅在楼下而已。 迎客的小厮笑得热情殷勤却又不显谄媚,是个机灵的年青人。 “客官您们可要用些什么?我们这里的八宝鸭可是招牌,吃过的人没一个说不好的!” “先叫厨房预备着,你们这里可有备好的热水?”禄蔓拿着银子询问,却被小厮给退回来,动作间还注意着不去碰女客的手。 “哪儿用得着这个呀,您只管稍等,热水一会儿就给您抬上来!” 说着,那小厮就直接脚步轻快的跑下了楼梯。 禄蔓有些吃惊的回到房里,蔚清嘉刚在路慧语的伺-候下换了衣裳,听她将事说了,浅笑不语。 这客栈光看是在整个镇子上最好的位置,占地面积又如此之大就知道它绝不简单是个普通客栈,这房间里的摆设也更是不一般,那墙上挂的《牡丹图》可是真品无疑。 越是这样财大气粗的客栈也越是识趣,若连热水也要和客人斤斤计较,岂不是太过掉价。 卸了妆发,热水却还没来,蔚清嘉拿着本书倚在榻上慢慢的翻看,这书是房里书架上随便拿的,讲的是一个海盗的一生经历,字里行间都诙谐横生。 书并不厚,可看完也过了能有两刻钟。 蔚清嘉揉揉僵硬的脖子皱眉道:“热水还没送来?” “回娘子,还没呢,禄蔓刚刚已经下去看了,现在还没上来。” “什么时辰了?” 蔚清嘉这时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按理来说这客栈的热水都是常年在炉子上保温的,即便是重新烧水也断不会用这么长时间。 “现在已经戌时过半了。”路慧语知道娘子这般郑重的语气就要有事发生,一时间心也提了起来,想着禄蔓去的时间是否太久。 “砰”。 忽地,窗子处传来一声轻微的碰撞声,声音不大,但格外引人注意。 “娘子……” 路慧语紧张起来,用口型示意蔚清嘉躲起来,自己左右顾盼着拿起了八宝柜上摆着的花瓶。 蔚清嘉冷静自若,目光瞬间锐利,转手从袖中抽出一把寒光逼人的匕首,放轻了脚步缓缓走到靠近那窗子旁的柱子后站好,行动间顺手熄灭了蜡烛。 她伸手指了旁边的落地屏风,示意路慧语站到那之后。 窗子外的动静没再响起,叫人觉得是否刚刚只是错觉,但路慧语心更放下一些,门外却传来刺耳的利刃划过地面的摩-擦声,由远及近。 门没关! 路慧语心头一紧,抬脚就要往门口走去,但窗子这时却也响动了起来。 下一刻,一个高大的人影闪身翻了进来,灵巧躲过蔚清嘉的偷袭,捏住她的手腕将她控制在自己怀里。 “是我。” 放低的声音贴着耳朵,温热的气息叫蔚清嘉不自在的躲开,想挣开他的怀抱却没能成功。 “嘘,别动。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够抗外面那人一下的。” 曹焘只想告诉她事情危急,说出口才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说了不该说的话,心中懊悔不及,可眼下也不是补救的好时候。 伸手摸索着从蔚清嘉手里取了匕首掂量一下,又将她轻轻松开,只拉着她的手腕。 外面刺耳的摩-擦声仍在响起,但声音却越来越大,整个镇子似乎都陷入诡异的死寂当中,原本还能听到的街上行人的声音也不知何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娘子!快跑!” 尖锐的叫喊声刺破这安静的黑暗,是禄蔓的声音! 蔚清嘉捏紧了手,下一刻房门就被人从外给一脚踢开,瞧见里面的人后,那浑身血红的人缓缓咧嘴笑了。 两扇门都大敞着,借着外面的光,蔚清嘉清晰的看到那人背后不远处躺着生死不知的禄蔓,还有几具尸首不全的尸体。 那人也不废话,直接提着刀迎面砍来,目标明确,直指蔚清嘉的姓名。 曹焘一手紧紧护着他,另一只手仅用一把巴掌长的匕首和那人艰难对抗着,身上原本就没好的伤口崩裂,更又被添上了不少的新伤。 温热的血顺着他的胳膊一直下流到他和蔚清嘉交握的手中,可他一直也不曾放开她。 “别想伤害我家娘子!” 路慧语急得将手里的花瓶往他身上扔,可炸裂的花瓶却没能对他造成一点伤害,反倒是叫他气火更胜,一刀砍在路慧语肩上,远远将人挑开。 “谁派你来的,给了你多少好处!我完全可以给你更多!” 蔚清嘉叫自己努力保持着镇定,不断尝试和他谈条件,可却没得到半点回应。 “他是聋哑人,派他来得人唯一目的就是来杀你,一会儿我尽力拖住他,你往外跑去找那个大块头,叫他带着你跑。” 曹焘狼狈的闪身躲过一刀,气喘吁吁的和蔚清嘉交代着。 “那你呢?”蔚清嘉条件反射的问了一句。 “我?我当然是努力活着,活着就去找你。放心,契约都签了,跑不了的。” 曹焘说着,又捏了一下蔚清嘉的手,然后果断放开,伸手直接钳制住那人的肩膀,匕首深深捅进那人的腹部,可相应的,大-腿也被刀给砍个正着。 “走!” 蔚清嘉没多犹豫,深深看了一眼曹焘后,快速朝外面跑去。 她蹲在禄蔓身边,好在她还活着,只是被刀正正砍在了脸上,看起来极其可怖。 “娘子,别管我……快跑……跑……” 蔚清嘉眼里蓄泪,忍痛放开她的手,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到下一个楼层。 38. 第 38 章 《金丝雀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这位娘子面上的伤实在太深,老夫也只能尽力保住她的命罢了,再多的……唉,还请恕老夫无能为力。” 干瘦留着花白胡子的医者满面愧疚,他在铜力镇多年,也一直自诩自己医术高超,可如今却看着伤者无能为力。 “嫂子,都怪我,要不是我贪玩,非要拉着蓬宝出去,你们也不会伤城这样……” 宗政治面色煞白,满心都是自责,说话间情绪上来竟然想哭,又生生忍住了。 蓬宝没说话,安静的在墙角跪着,身上的脏衣服还没换,伤口也渗着血。 在客栈进了杀手时,外面的镇子其实也并不太平。 天色刚暗之时,从附近山路就闯进来一批蒙面人来,下手狠辣见人就杀,尤其谁出声就会成为下一个刀下亡魂,直到所有人安静闭嘴才被集中赶到了一处宽敞的地方。 宗政治和蓬宝费尽心思才从那些人手里逃出来,谁知回到客栈就看到了这样惨烈的场面。 蔚清嘉没说话,她一条胳膊被纱布厚厚包裹着不能动弹,遣人送走了医者后仔细看了仍昏迷的禄蔓和路慧语,曹焘在另一间房,身上的伤更为严重。 “一共死了多少人?” 终于,她冷静的开口询问,声音很冷,压抑着无尽的怒火。 “我们的人一共死了二十三人,重伤十一人,轻伤六人。整个镇子一共死了……上百人。” 汇报的侍卫算是受了轻伤,此刻将伤亡人数说出来的时候带着不忍,“砰”地一声低着头单膝跪在地上。 蔚清嘉此行出来为了快速赶路带出来的人本就不多,一共也才带了五十人,其中还有五人直接策马回了幽州去告知情况。 “那人还活着吗?能审吗?”她接着轻声问。 “还活着,可、是属下无能。” 冷寂的气氛蔓延,蔚清嘉站起身往外走去,宗政治二话不说就跟了上去,蓬宝也站起来沉默的跟在她身后。 关押杀手的地方在客栈的地库中,客栈的老板侥幸捡回一条命,将地方很大方的借给了蔚清嘉使用,只有一个要求,找出幕后凶手,为他儿子偿命——他儿子,就是那个很热情的青年。 地库很冷,刚一下去寒意就扑面而来。 蔚清嘉径直走到被吊起来的那人身前,他的生命异常的旺盛,此刻看到蔚清嘉出现仍旧挣-扎着往前冲,还是不放弃想要杀了她的念头。 一直负责在地库审讯他的侍卫是会手语的,此刻见了蔚清嘉来急忙朝她行礼,接着又摇头。 “属下不管与他说什么,他都没有回应,嘴硬得很,而他的身体也承受不了更多的上刑了。” “我说,你传达给他。” 蔚清嘉从事情发生那一刻就在不停的思考,究竟是谁能有这个能力,又恨自己恨到如此地步,仔细回想一遍后发现这样的人似乎也不唯一。 这些年她的生意扩张不免得罪许多人,军商一体,也挡了很多人向上爬的路,而这次面对朝廷征税的告示她也当看不见,以朝廷那些小心眼想要杀她泄愤也不是没有可能,更何况还有许多自己可能也还没有意识到的敌人。 但是就在刚刚下地库的那一刻,她脑海里猛然浮现了一个非常清晰的名字,将她原本的一切不确定全都驱散。 “你不是为了利益来杀我,你与我有仇对吗?” 蔚清嘉站在那人对面,抬眼看着他看到传达过去的信息而变得更加狂暴。 “你这样想杀我,那在你的思想里,我们必然有着血海深仇,你这种不要命的杀法,证明你没有后顾之忧,所以这仇是我杀了你的父母?” “砰砰!” 铁链装在木桩的巨大声音印证了蔚清嘉的猜测,旁边的侍卫拔出剑来,宗政治和蓬宝也一瞬间紧张地上前一步。 “可我的印象里,我从不曾见过你,也不曾认识或听过聋哑人。你对我的恨意来自哪里呢?是你从前就认识我,还是旁人灌输的呢?” 那人瞪着眼睛死死盯着蔚清嘉,再不做一点反应。 “啊,这样看来,是有人灌输给你的。” 蔚清嘉话音一落,那人挣-扎的动作猛然又增大,就连木桩上都多出几道裂痕,可蔚清嘉不为所动。 “让我猜猜这人是谁。你身上穿得布料是我的厂子生产出来的,上面暗纹代表江阴。江阴盛产鱼虾,你身上的腥味也根本掩埋不住,但你背后的人会叫自己专心培养的杀手每日混在鱼虾中吗?” 蔚清嘉此刻的语气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也不管旁人的反应,自顾自的往下说道:“一个人想要达成某种目的,那在动手的时候一定会做到最好的准备,虽然你换了一身满是鱼腥味的一副,可手中的刀甚至穿着的鞋,一定全都是穿惯了的。” “你猜我在你的鞋底发现了什么?” 她看着濒近崩溃的杀手缓缓微笑,伸手拿过侍卫手中的剑缓慢用力穿过他右侧胸膛。 “活着看不了,若是你能成鬼,尽管来看看,我是怎么杀了你背后那个人的。” 蔚清嘉用尽了力气,拿出帕子擦手,转身就出了地库。 刚一出地库,就见路慧语居然站在外面等着。 她肩膀被削下去一-大块肉,幸运没有伤到骨头,可此刻也该好生躺着。 “你怎么起来了?” 蔚清嘉上前一步,刚要去扶她反倒是被路慧语给扶住。 “娘子,曹郎君醒了。我怕娘子无人照料,我伤得也不重,去赶紧来找您。” 路慧语先是汇报了曹焘醒了的事,才又轻声慢语的解释。 “你性子轴,我不劝你,可若是不舒服了,定然要赶紧去休息。” 蔚清嘉知道劝不动她也就不劝,吩咐了一句就去了曹焘的房间。 他身上原本的伤本就没好完全,这回又添上了很多新的伤口,叫他整个人瞬间都失了血色变得极其憔悴。 见了她来,他的目光落在她受伤的手臂上,又扫视她全身上下,确认没有大碍才放心。 “知道是谁下的手了吗?” 他声音很轻,让出床边叫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