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她不是继承人》 1. 第 1 章 《她说她不是继承人》全本免费阅读 早春三月的晚上，月沉岛上的鲸落镇没有刮风。 大海广袤沉静，幽暗的夜空下成片空楼无声伫立，偶有夜归人乘着飞行器划过低空，带出一道道暗蓝色的光轨。灾后重建的鲸落镇在夜里和从前并无二致。 纯净的夜空被巨大的半透明人工天穹挡住，在视野中呈现出模糊的蓝黑色。 一队五人正在海岸边逡巡，他们都穿着制式深色衣裤，左臂佩戴着发光的巡查队臂章，腰间别着激光武器，他们是隶属鲸落镇警局的海岸线巡查队第三小队。 二十年前，地球曾造外星生物袭击，数以万计的动植物灭绝，人类总量的大半数也没能幸免。 袭击地球的元凶来自数百光年外的一颗神秘行星——X星。它曾在一百多年前被人类观测到并误认为恒星，事实上却居住着智慧生物。X星生物贪婪残暴，计划入侵地球，先遣舰队在进入光化层后，却无法适应地球上的生态，在返航前用辐射攻击造成了那场大灾难。另有消息称，X星生物还把拥有超级进化天赋的生命物质投入海洋，启动了潜入计划。 为抵御后续的辐射攻击，人类在灾后第三年建成了由特殊材料制成的人工天穹，在距离地面80公里外的高空用一圈屏障把地球与太空隔开，灾后的第一时间更是在各地组建了海岸线巡查队，日日夜夜沿着海岸线巡逻，以防外星生物从海洋潜入内陆。 一晃二十年过去，人类世界在灾后恢复了正常运转，那场灭顶之灾也逐渐被进入新纪元的人类所淡忘，一切像是从未发生过，就如同今晚月沉岛东北角的海边一样平和。 “队长，今天你生日，收队之后一起去吃宵夜吧！”巡逻过半，队里有人提议。 朱厌转过脸，见其他四人正用无比期待的表情等他回应，他刚要点头，耳朵里却传来一阵异常的蜂鸣声。 四名队员也听到了同样的蜂鸣警报，脸上的期待瞬间转为紧张不安。这种信号表明，附近三公里内存在X星特有放射物质。 朱厌举起激光.枪，转身向大海的方向走去，耳中的蜂鸣声也随之变得越发急促。探测仪开启，五人眼前都出现了一圈模糊的红点，它不断游移，最终在海上的某处成功聚焦。 夜里的海是黑色的，巨大的海浪正无声涌向岸边，什么也看不见。 “它在海里！”一个队员惊呼。 “要不潜下去看看？”另一个队员显得更加紧张。 朱厌的语气沉稳而果决：“刚才周围还一切正常，马上就要涨潮，那东西应该是随远处的潮水冲过来的。现在海里情况不明，全员待命，在它被冲上岸的第一时间进行抓捕。” “收到。” “好嘞！” 队员们迅速回应，朱厌发现他们脸上的紧张并没有消失，有人甚至脸色煞白双手颤抖。海岸线巡查队已经有二十年历史，却从未探测到外星生命存在的痕迹。这种可疑的情况突然落在眼前，不紧张才怪。 夜里9点35分，和预报的涨潮时间一致，潮水准时涌上岸边。 朱厌的判断无误，随着海浪的晃动，那枚聚焦的红色靶心也越来越近，他迎敌的兴奋感也越发清晰。 海浪拍打着乱石滩，发出巨大的轰鸣，与此同时，五支激光.枪.口已经齐刷刷地对准了探测屏中正在移动到海滩上的靶心。 “等等！”突然，朱厌叫停了行动。 紧张的气氛依旧凝固在空气中，还多了几分不明所以。 朱厌视力极佳，瞬间捕捉能力超乎常人，就在前一秒，他察觉到被海浪卷上来的似乎是个人形。 人类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度互相伤害。这是新纪元的共识。 耳中的警报声依旧在高频地嗡嗡作响，说明咫尺眼前的确存在外星放射物。海浪终于缓缓退下，队员们屏住呼吸向靶心红点最终停止的位置看去，随即倒吸一口凉气。 月光隔着毛玻璃似的天穹洒向地面，投下暗淡的碎光，碎光悉数落在眼前这片乱石滩上，暧昧不清地照亮了一具蜷曲而残破的尸身。 有个队员瞪直双眼，似乎失去了语言逻辑：“这......到底......是人是鬼啊？” “哇啊啊啊——”先前提议吃宵夜的那个队员迅速背过身去，吐了一地。 尸体的样子差点冲破朱厌所能承受的底线。 另一个胆子稍大些的队员歪着头，眯起眼睛在尸体上打量了片刻，转过煞白的脸对朱厌说：“队长，这应该是人类吧？好像还有点眼熟......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她......” 朱厌强忍着恶心，面无表情地说出一个名字：“顾海心。” 他眼前投射出的虚拟屏幕上应声调取出对应的身份信息，登记照片上，一个约摸30来岁的女人衣着华丽，带着微笑的精致面孔与眼前这张被海水泡得浮肿的脸迅速完成了特征匹配，相似度高达96.5%。 *** 新历19年3月20号，顾舟登上月沉岛，回到故乡鲸落镇，距她上次离开已经过去了十八年。 鲸落镇是一座于百年前蓬勃发展起来的沿海重镇，曾有过辉煌的渔业与能源产业，出过许多富豪大佬。顾家就曾辉煌一时。 顾家在百年前以捕鱼为生，在顾舟曾祖母的那一代发达。那个时代，地球上的资源被随意开采滥用，已经有了枯竭的苗头，曾祖母偶然发现某种深海黑鱼不但营养丰富，还可以提炼出便宜好用的新型燃料，于是开始大规模捕捞并出口至世界各地，很快她就成了这一地区最富有的人。 后来，顾家如同母系氏族，女人世代当家，即便配偶非富即贵，也始终沿袭母性。顾舟的母亲有三任丈夫，与第一任政客生下姐姐顾海心，后因日久厌烦分道扬镳，第二任丈夫是顾舟的父亲，一个小有名气的作家，在顾舟出生后没多久，顾母又相中了当年红极一时的男演员，于是火速离婚，正当她筹备第三次婚礼时，大灾难突然降临。 整个顾家除了顾海心和顾舟，都没能幸免于难。 旧历2107年的那场大灾难后，十五岁的顾海心当家做主，她派人把年幼的顾舟秘密送出月沉岛，刻意抹去了妹妹的存在，随后独自占有了巨额财富。可是，灾难后的海洋里，鱼类数量骤减，顾家视为摇钱树的深海黑鱼甚至灭绝，自此断了财路。 这些陈年往事一半来自顾舟童年模糊的记忆，还有一半是道听途说来的。毕竟富可敌国的顾家唯一继承人顾海心的一举一动都颇受外界关注。 尽情享受荣华富贵的顾海心如今一命呜呼，尸体上还带着刚修补过的可疑痕迹。 顾舟对此并不在意，整个认尸过程里，她内心的感觉除了陌生还是陌生。但无奈她是顾海心在世上的唯一血亲，她还有巨额的财产需要继承，这些流程与手续都是不可避免的。 “顾小姐，如果没有进一步的解剖需求，请在这里签字。”警员的声音冷冰冰的，“签完字就可以带走尸体办理后事了。” 顾舟问：“真的是溺水？” 在幼时的记忆中，那还是大灾难前的世界，顾海心时常一个人在海里潜泳。夕阳下的海面波光粼粼，少女的长发翻滚在浪里，镀着一层如梦似幻的 2. 第 2 章 《她说她不是继承人》全本免费阅读 通常来说，直立行走被认为是人类出现的标识之一。 虽然某些灵长类和熊科也可以做到如此，但眼前这道直立的黑影有着颀长的身形，分明像人类。 耳朵里智能坐席的声音催促：“女士，请问您的家门口出现了什么？” 顾舟没有回答，继续观察。 月亮出来了，月光隔着天穹将眼前的草丛模糊照亮。一个留着潦草棕发，穿得破破烂烂的高大男人正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顾舟，朦胧的月光像是给他施下了定身的咒语，让他瞬间显得安静又有些局促。 浑身上下唯一在动的只有那张嘴，男人嘴里似乎塞着什么食物，正被他胡乱咀嚼匆匆咽下。因为吃得太急，掩饰一般紧闭的双唇间有半根草稍显狼狈地挂在外面。 顾舟皱眉。这个人大半夜躲在山里偷偷吃野草？离谱。 空气都变得尴尬的刹那，他却不以为然，抬手拿下那根草别在耳后，拨开挡在眼前的长发，咧开嘴向顾舟笑了。 虽然看起来像个流浪汉，但他的样貌十分英俊，笑起来很有感染力。 “女士，我们已经定位到您所处的位置，您是否需要进一步协助？”顾舟耳朵里依旧是接警坐席的急促询问。 她警惕地打量着眼前莫名笑得灿烂的男人，小声说“是个误会”，随即挂断通话。 顾舟问流浪汉：“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收起笑，带着从容不迫的礼貌：“找吃的。” 顾舟不买他的帐，尖锐地说：“吃的可以去山下的镇子上找，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容易被误认成什么外星变异人之类的。” “变、异、人？”男人有些茫然地重复着这三个字，仿佛此前闻所未闻。 他走出杂草丛，停在顾舟眼前，抬起手突兀地扯开胸前的几粒纽扣，宽厚的胸膛瞬间暴露在顾舟眼前。 “这位女士，请好好看看。这么完美的身体，难道还不是人类？” “有病。”顾舟回应。 “我没有病，很健康。”男人眼神坦诚，竟自作主张地开始介绍起自己，“我叫李尾，尾巴的尾，你也可以叫我Levi，我今晚刚刚路过这里。” 顾舟并不关心一个贫穷的流浪汉叫什么，审视的目光最终停在李尾耳侧的那根野草上：“那我家门口的野草好吃吗？” 李尾愣了一下，随即自信满满地笑了：“女士，这可不是野草，它叫祝余草。” “什么草？”顾舟倒觉得他在念经。 “祝余草是传说中的一种草，古书《山海经》中有记载，它生长在西海的招摇山上......” 他念得兴致勃勃，顾舟却毫无兴趣地撇了撇嘴。 在这个时代，谁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谁都能张口来一段科普。脑机对接技术在大灾难前就已经普及，人类在刚出生后，大脑中会被植入一枚芯片，同时在眼球上覆盖一片类似隐形眼镜的“视窗”，芯片实现了脑机数据对接，视窗会把信息投射在眼前的虚拟屏幕上，统称“智人系统”。李尾的振振有词不过是照着那块旁人看不到的屏幕复读罢了。 此时，顾舟眼前的虚拟屏幕里也应声展示出关于“祝余草”的信息——它的样子像韭菜，会开青色的花，正是被李尾叼在嘴里的那种植物。顾舟突然想起小时候曾见过它，成片成片的，就长在这幢大宅的周围。 她不禁暗自感叹这种野草的生命力，居然没在二十年前的大灾难中灭绝。 “祝余草的最大特点就是可以果腹充饥，”李尾那边还在喋喋科普，“我刚吃过，虽然味道普通，但吃下去的确有很强的饱腹感。” 他说完一脸得意，像是在炫耀他吃草吃饱了。 顾舟不能理解，“哦”了一声，转身准备进屋。 见她拿出钥匙，李尾在身后惊呼：“这里是你家？” 顾舟转过脸：“那不然呢？” 李尾的脸上依旧写满了诧异，他收起笑容，眯起明亮的双眼：“你有顾家老宅的钥匙，所以，你是顾家人？” “不算是。”顾舟不耐烦地说，“你说的顾家人，都死了。” “死了......？！”李尾大为震撼，甚至流露出几分失落的神情。 “不信的话，你可以去看看最近几天的新闻。怎么，你是来找她的？”顾舟面无表情地看了李尾一眼，随即嘲讽地轻笑起来，上下打量着他，“你不会也是顾海心的追求者吧？可惜她已经死了。” 李尾脸色一沉，好看的五官微微扭曲：“顾海心死了？她是怎么死的？” “你自己去搜。”没继承到半毛钱的顾舟并不想多费口舌。 “搜？”李尾茫然。 顾舟放下准备开门的手，转过身再次严肃打量起李尾。他毫无疑问是个人类，却是这个时代少见的穷酸打扮，他眼神清澈天真，甚至透出几分愚蠢，活像一个世纪前文学作品里描绘的天然呆一样。 “你没有植入智人系统？”她问李尾。 李尾似乎没听过这个词，茫然地摇头。 顾舟被他的无知惹得有点莫名烦躁，她抱起双臂，语气居高临下：“那你是从哪里来的？和顾海心又有什么关系？” 他摇摇头，摆出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 见他摇头，顾舟便无情下达了逐客令：“既然你已经吃饱了，那就赶紧走。” “走......”李尾呆呆看着顾舟，似乎在仔细揣摩这个字眼，“去哪？” 顾舟觉得，对方真的演过头了。 无意和他继续纠缠，她迅速开门进屋，随即重重关上了沉重的大门。关门时听到门外传来口齿清晰的大声“晚安”，太做作，顾舟情愿自己是幻听了。 *** 推上供电总开关，整幢宅子瞬间灯火通明。屋内的水电系统居然还能正常使用。 走进前厅，头顶悬挂着巨大的枝形吊灯，脚下是厚厚的地毯，每件家具都透着前几个世纪才有的精致华丽，所见之处都蒙着厚厚的灰尘。顾舟抬起头，便看到了那副悬挂在左右两道楼梯中央的巨幅油画。她怔在原地。 她隐约记得这幅海神画。 在幼年的记忆里有这幅画的样子。基调碧蓝，是那种阳光下大海独有的碧蓝色，俊美的海神与可爱的少女正在海面上嬉戏，他们的脚底是形状优美的藻类，身侧环绕着七彩游鱼，整个画面如梦似幻。 可如她今再看这幅画，却发现和记忆里的截然不同：大海是黑蓝色，天空也是黑蓝色， 3. 第 3 章 《她说她不是继承人》全本免费阅读 顾舟的曾祖母就叫顾来儿。 渔业大王、海上霸主、深海掠夺者......这些标签都属于顾来儿，这位一百多年前从月沉岛杀出一条传奇财路的女性。 从建于百年前的老宅里听到这声“来儿”，顾舟立刻联想到她的曾祖母。 莫非这栋房子真像镇上传言所说的闹鬼？但无论是人是鬼，声音的主人大概认识曾祖母。想到这里，顾舟又来了精神，毕竟曾祖母那代是顾家发达的起源，或许她在百年前还藏有未曾传世的财富也说不定。 于是顾舟直接向虚空发问：“你在哪里？” 对方轻笑了声，答：“原处。” 原处？什么意思？ 是指这扇铁门后面的空间？墙体里藏了人？所以，有暗室！ 顾舟一边思考一边向门里问去：“是谁把你关进去的？” “谁？”那声音立刻冷了几分，“你......不是来儿？” 无人回答。 等顾舟再次大步回到铁门前，手里已经多了一把从楼上花房的工具柜里翻出来的电锯。她按下电源锯开锁扣，铁门应声打开，里面漆黑一片，大厅的灯光把洞口照亮，扬尘在光影中飞舞，什么也看不见。 顾舟口向里探头：“人呢？怎么不说话了？” 幽暗的空间里一片死寂，仿佛是个能吸收万物的无底洞，连她的回声都没有传出来。 顾舟打开眼前的虚拟屏幕，又拎起那只可以防身的电锯，单手撑住洞口边缘纵身跳进了铁门里。 黑暗中，她好像进入了一个狭窄的甬道，四面都是冰冷的石壁，她感觉不到空气的流动，甚至嗅不到任何的气味，仿佛时间都就此停了下来。 “滋——滋滋滋——滋滋——” 耳朵深处突然传来一阵电流炸裂的声音，接着眼前的虚拟屏竟消失不见。 顾舟的大脑在发出“重启”指令后，智人系统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它居然宕机了。 顾舟做了个深呼吸，打开电锯顶端的照明灯继续向前探索，一小团微弱的亮光在黑暗里令人多了几分安心。她继续深入甬道，足够专心也足够警惕，可向黑暗中伸长探寻的手却在某一瞬间突然被另一只冰凉的手抓住。 前一秒甚至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类存在的气息。 空间过于狭窄，无法施展手脚对抗，她只好将另一只手迅速扬起，并按下电锯的开关，同时也终于看见眼前黑暗里的那道人影。 一双黑色的人类的眼睛在照明灯的微光里眯起，四目相对的几秒后，耳边传来再一次的发问：“来儿？” 来不及去看对方的脸，被她挡在眼前作为防御的电锯已经下意识在他抬起袖子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顾舟连忙收手关掉电锯：“抱歉！” 太迟了，眼前浅色的布料划痕间泛起暗色，是血慢慢浸了出来。 她向来是个急性子，做事风风火火，却难免冒失相伴。 顾舟心说糟糕，误伤到人了。没错，流血的是人，不是鬼。她脑子“嗡”地一声，有些懊恼地拽起对方的另一只手，转过身就把对方朝铁门的方向用力拉去。 无论如何，必须先治疗伤口。 对方起初僵在原地不走，她费了老大劲，嘴里说着“别置气了你必须先止住血把伤口处理好再找我算账都行总之先跟我出去”，最终把人从原地拔出，并一路拽向铁门外。顾舟跳出洞口，对方却停在身后。 与此同时，眼前的虚拟屏幕再次亮起，智人系统重启完毕，眼前显示的时间竟是晚上8点32分05秒。顾舟迟疑了一下，她记得刚才准备钻进铁门的时候，系统上显示的时间就是8点32分。 怎么回事？是程序出错？还是系统故障？ 见对方不出来，顾舟转过身去，看清了停滞在洞口的神秘人。 那男子的长相端正而内敛，肤色古铜，体格偏瘦，穿着浅色大襟衫和玄青色笼裤，样式陌生，他的头发竟在头顶束成了一个髻，这身有点怪异的打扮倒像是传说中的古代渔民。见顾舟一直打量自己，他像只初入人类世界的上古异兽，迷茫的脸上还带着疑惑般的抵触，却迟迟不肯从铁门中走出来。 “快出来！我带你去镇上的医院止血！”顾舟只好软下语气劝说。 “不用。”他冷冷说着，目光谨慎地环顾四周，小心翼翼问，“这里是......？” “顾家老宅。”顾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问，“你是谁？” 怪异男子眯起杏眼，语气认真：“你不是来儿。” 顾舟：“我是顾舟，顾来儿的曾孙女。” “曾......孙女？”黑色的眼睛里顿时浮现出一阵苍凉，男子的表情像是被开了玩笑般还有点深深受伤，低声叹道，“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顾舟：“我看过照片，我的确和她有几分相像，尤其是眼睛。” “并不。”他淡淡瞥了她一眼，“来儿美丽大方，你不及她半分。” “谁要你点评了。”顾舟冷冷说着，走到洞口，抬手一把拉起他的袖子催促，“现在当务之急是你的伤——” 话音还没落，顾舟低头呆若木鸡。 男子袖口完整，小臂上也没有丝毫伤痕。 *** 太奇怪，也太不合常理了。 顾舟抓着他的手臂前后寻找：“你到底是什么人？被电锯伤到怎么瞬间连衣服都完好无损了！你不会是外星人吧？总说X星人要计划潜入地球，不会已经进化到这种地步了......” “既然来儿已经不在，我也无需逗留。” 怪异男子眼尾微红，冷冷抽开手，转身又走进了墙体中的黑暗里。 顾舟觉得真是够了。 她今晚遇到了两个男的，虽然都长得不错，但对她来说毫无用处。一个似乎在苦寻顾海心，另一个疑似钟情于活在百年之前的顾来儿。 顾家的女人还真是传奇，除了她顾舟。 她没有阻拦，却不动声色地打开了眼前的虚拟屏幕，启动公民危险探测应急程序。在并没有探测到外星生物的踪迹后，顾舟这才稍稍放下心。这时，怪异男子竟又从墙上的铁门里钻了出来。 “你不是不想留在这里的吗？”顾舟盯住他，语气里莫名带上了几分阴阳怪气。 他皱着眉头，语气迷茫：“消失了。” 顾舟也皱起眉：“什么消失了？” 男子回头看了眼铁门里的那片漆黑。 顾舟循着他的视线走到墙边一探究竟，铁门里是只有大约半米深的普通墙体，之前那条漆黑不见底的甬道早已不知所踪。 发现不对劲，她立刻质问对方：“怎么你一 4. 第 4 章 《她说她不是继承人》全本免费阅读 说起旧事，时序头一次微微勾起了嘴角。 他说，在那片漆黑的混沌里，他还没意识到事情的古怪，便问那女子为何哭泣，又安慰她若是因为那怪异天象而吓哭大可不必，先前云游到村里的方士曾预测，那天象是国运昌隆的预兆。 可女子却越哭越凶，其间还夹杂着咒骂。她咒天咒地，骂爹骂娘，说什么绝对不嫁那个二百来斤的死猪头。 她说的很多话时序都听不懂，他正要在黑暗里寻找出口，那女子却径直闯了进来。 ——谢谢你听我吐槽。 她吸着鼻子说完，捧起一只会发光的扁匣子，七彩微光在黑暗里照亮了眼前小小的一片，他们看清了彼此。有着相仿的年龄，穿着打扮却大相径庭。 女子扎着高马尾，皮肤也是古铜色的，有锋利的眉毛和扬起的凤眼。她穿着色彩明亮的宽大短袖衫，裸露着修长却结实的手臂和双腿。 她的模样让时序想起传说中母系氏族的首领。 ——你怎么穿成这样？玩Cosplay的吗？干嘛躲在海神像里面啊？ 时序还没问她为何穿得这般怪异，女子倒抢先质问起来。于是他也不堪示弱一般回问对方的来历，二人针锋相对地一问再问，女子突然明白了什么，瞪着那双好看的眼睛呆呆说了句：你不会是穿越过来的吧？ 泪痕还挂在她的脸上，却又像早已把之前的悲恸抛到九霄云外，她抓起他的手，仿佛要确认他是否真的存在。 女子报上姓名顾来儿，在打听了时序的所有信息后，顾来儿说现在是公元2024年，距时序所处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一千多年。奇异天象竟让他来到了一千多年后的同一地点，只是鲸落乡变成了鲸落村，家中建在临海半山腰的屋宅也变成了一座海神庙，瞬间来到2024的他便出现在了庙中海神像的空洞里。 时序本想走出去看看千年后的世界，却被顾来儿制止。她说海神像从外面看并不大，而这里头却仿佛漫无边际，更奇怪的是每当她进入其中，手机就会失去信号，时间也会停滞不前。顾来儿推测这里应该是某种异空间，时序作为穿越者如果擅自离开，很可能就再也回不去原本的时空了。 虽不明白“手机”和“异空间”的含义，但顾来儿说话很有气势，带着言之凿凿的自信，时序就是忍不住去相信她。 在漆黑混沌的异空间里，他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还好顾来儿时常过来找他说话。她是时序此生从未见过的奇女子，明艳动人，勇敢果决，善解人意，除了偶尔提及自己即将迫近的那桩婚事，她才会表现出短暂的低落。 有一次，时序为了哄顾来儿开心，让她带来一根短竹筒。他在上面凿出七个小孔，吹奏起最拿手的旋律替她驱走烦恼，还手把手教她如何演奏。可在那天之后，顾来儿消失了很久，当她再次出现时，长发已经剪得很短，身上的破旧衣服也变得崭新又漂亮。 顾来儿告诉时序，某天夜里她烦闷不已，跑去海边吹奏时序教她的那支曲子，不料吸引来罕见的深海鱼群，她招来众多村民将鱼群捕获，连夜拿去集市贩卖，她赚了很多钱，再也不用嫁给那个猪头男了。 她说得眉飞色舞，甚至还用力抱住时序，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你还有别的什么曲子吗？我想吸引更大的鱼，赚更多的钱！ 时序根本不敢去看双眼灼灼发亮的顾来儿，他诚实地摇摇头。时家世代捕鱼，靠着在近海捕捞一些小鱼小虾贩卖为生，时序当然知道这支曲子的用途，却从未想过要攫取更多。 ——噢，那好吧。 顾来儿有些失望地点点头，头一次提前离开了海神庙。她这一走，时序在黑暗里又等了许久，期间听到过香客虔诚的祈祷，也听到了院墙拆毁的轰隆，再后来，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他既回不去原本的时代，也无法冲破混沌去往新的世界，他被一团黑雾长久地包裹，无悲无喜，不老不死。 等他再次见到亮光，已经是今晚了。 *** 回忆的尾声，海面上起风了。 “怪不得我一进入墙里，智人系统就关机了，原来真的是异空间。”顾舟一边思考他的话一边自言自语，“那你为什么出来了？万一要是真的回不去......” “是你不由分说拉我出来的！”时序看也不看她，冷冷说道，“一介女流，竟力大如牛。” 顾舟汗流浃背：“对不起啊，就当你在夸我了。我当时也是急着带你去医院，谁知道异空间里连伤口都是虚假的。” “是进是退我早已无感。” 时序恢复了先前的淡漠，他盯着不远处海岸上的那道移动的蓝色荧光，突然又说道：“深海有鱼，形状如蛇，遇险时通体发光......只是，它们为何会游到岸边？” 顾舟朝那边看去，纠正他：“那不是鱼群，是海岸线巡查队正在远处执勤，现在海里已经几乎没有鱼了。” 撞上的是古代人愕然的目光。 顾舟耸了一下肩：“之前地球上发生过一场大灾难，死了很多人，许许多多的动植物也灭绝了。” “大灾难？” 顾舟不打算解释，便说：“就当是一场天灾吧。” “来儿也是在那场天灾中亡故的？”时序严肃追问。 “不是。”顾舟麻木地回答，“太婆去世时是繁盛的旧时代尾声，据说她走得很安详，当天鲸落镇里挤满了各界名流，大家都想陪她走完最后一程。” 交谈间，在不远处的海岸线上，那条蜿蜒的荧光线条越来越近，身旁的时序轻轻笑出了声。 顾舟转过脸，恰好撞见他流畅的侧脸和勾起的嘴角：“来儿果然成了大有作为之人，对于一个女子来说，那条路一定很难吧，要心无旁骛，还要绝情断念，甚是孤独......” 顾舟无语，心说大哥你真善良，居然还在替她发达后再没来找过你这件事开脱！况且曾祖母顾来儿传奇般的生平人尽皆知，她心狠手辣，利益至上，欺骗同僚背刺家人，和时序口中那个光辉美好的形象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没多说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小巧精致的玉管。玉石水色极佳，被雕琢成竹节形状，上面还有一行七个小孔。 “这是......” 时序看到她手中的玉管，眼神顿时百感交集，伸出手就要去拿。 “嗯，这应该就是仿造你刚才所说的那只竹管做出来的吹奏乐器。”顾舟说 5. 第 5 章 《她说她不是继承人》全本免费阅读 黑影落海，掀起巨浪，岸边免不了又落下一场瓢泼大雨。 顾舟被浇得浑身湿透，拨开搭在前额的湿发，视线里却寻不到时序的身影，不远处正向她走来的一行人又让她打消了呼喊寻人的念头。 那是一行五人，穿着黑色防水斗篷，每个人的左臂上都有闪烁着蓝光的地球盾牌标识，他们是海岸线巡查队的人，刚才突然出现在海上的怪物也是被他们击中的。 巡查队员来到这片海滩，其中两人再次潜入海中，另两人沿着海滩开始仔细搜寻，打头的那个高大的男子大步向顾舟走来。 “女士，你有没有受伤？”声音和身材合拍，也很厚实。 走近时，男子向顾舟发送了他的电子名片。顾舟眼前的虚拟屏幕中立刻显示出对方的身份信息，他叫朱厌，是鲸落镇海岸线巡查队第三小队队长。 顾舟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我没事。” 朱厌盯着她的脸，双眼像猎鹰一般警觉，似乎在确认这句“我没事”的真实性。 “是否需要给你叫医生？”朱厌又问。 新纪元的人类就是这样谨慎，把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生怕自己在任何的风吹草动间一命呜呼，只是个小感冒就斥巨资包下整座医院大有人在，毕竟新纪元的人类最不缺的就是钱。 顾舟摇头，同时感到发间的海水正从脖子后面钻进衣服，在背脊上留下凉意。 朱厌抬眉，再次询问：“确定不需要？” 她只是受了凉又没受伤，况且医疗资源紧缺，请医生上门的费用相当昂贵。 “回去换身衣服就好了。”顾舟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反倒问他，“刚才从海里冒出来的是什么啊？” 朱厌没有回答，锐利的目光再次落在顾舟身上：“你在这片海滩上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吗？” 顾舟继续摇头。她不打算把身份不明的时序牵扯进来，毕竟是在老宅里发现的，她难免也会因此受到牵连。这时，沿着海滩搜索的两名巡查队员也走了过来，向朱厌汇报周围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踪迹。 朱厌点头，又向顾舟询问：“你刚才你一直待在这里？” “嗯。”顾舟大概知道他想问什么了。 “先前我们在几百米外的海岸上巡逻时，曾听到这边有人在吹奏乐曲。”朱厌说话时，带着洞察力的目光一直锁着顾舟，“关于这个，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是我。”顾舟冷静地点点头，已经想好了措辞。 “这位女士，我们现在正在执法，刚刚就在附近探测到了异常物质，请你不要撒谎！”朱厌身后，另一名巡查队员则开始大声施压，“鲸落镇有谁不知道，那曲子是海神之歌，是用顾家秘制乐器吹奏的，你老实交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舟无奈，把电子名片推给朱厌。 “你是......顾湾的女儿？”朱厌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顾家继承人？” “不是。” “嗯？”朱厌眉头紧锁，牢牢盯着她。 “继承人总归要继承了财富才算是吧。”她自嘲地笑了一下，面色平静地看向巡查队长，“来海边散心，并没有违反什么安全条例吧？” 先前呵斥她的队员似乎还想争辩什么，朱厌抬手示意他安静。在仔细确认了顾舟的身份信息后，他略显谨慎地询问：“顾小姐，我们怀疑是你吹奏的乐曲引来了那只可疑生物，所以，可以让我看看那件乐器吗？” 顾舟叹气：“刚才巨浪打来，一不小心就失手掉进海里了。” 朱厌似乎是信了她的话，回头看了眼大海的方向：“正好我的同事在海下搜查——” 正说话间，两名巡查队员浮出海面，他们摘下潜水面罩，挥手大喊：“队长，海下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 另一人疑问：“会不会是我们看错了，其实那个影子只是潮汐引起的巨浪？” 朱厌摇头。刚才五人举起激光武器出击时，他极佳的视力确切地捕捉到，黑影绝不是海浪，形状更像是一只巨大的鲸鱼。 只是那么大的块头，究竟能藏到哪里去？ 风停了，大海寂静深邃，莫名的不安袭来。 朱厌举起手臂：“三队集合！这片海域情况特殊，有未知风险，需要加大人手进行更大规模的搜索。各位原地待命，我先去请示支援。” 朱厌说完，低头又看向顾舟：“至于顾小姐，麻烦您跟我回趟警局，配合例行调查。” 似乎是担心她会拒绝，“例行调查”四个字朱厌说得很严肃。 顾舟正打算点头配合，突然感觉海风再次扑面袭来，仿佛从很远很远的海面上又传来了低沉的哭泣声。 “呜——呜——” 她抬起头，警觉地看向朱厌。对方却依旧板着脸等待她的回答，那架势似乎是她要拒绝他的话，他一定会动用非常规手段把她带走。 他没听到吗？ “这个声音是......” 顾舟正提醒他，视线里那道巨大黑影竟突然出现在了朱厌身后不远处的海面上。 “小心！！！”她大喊。 *** 黑影就像无声显影一般，悄无声息地从海水里再次现身，它冲破水面高高跃起，顾舟终于看清了它的形态。 竟是一条巨大的鱼。 这条巨鱼通体夜一般漆黑，在天穹反射的微光下，巨大的头部竟发出极其蹊跷的幽幽荧光。就在朱厌回头一探究竟的瞬间，巨型鱼的尾巴已经扫向了他们所在的这片海滩，随着扬起又落下的海水和石块，近海的方向顿时传来几声惨叫。 惨叫声来自刚刚上岸的那两名巡查队员。 顾舟来不及考虑，视线中黑影一坠，硕大的礁石正从半空直直向她砸来，她正要矮身躲避，腰间却被人用力揽住，下一秒，整个人被飞扑倒在身后不远处的沙滩上。 巨大的礁石在不远处轰隆坠地，千钧一发间，朱厌挡住了她的视线，他垂眼看着她，呼吸急促，神色依旧严肃。 压在顾舟身上的重量也来自朱厌，她明白这是巡查队员出于对公民的本能保护，随即低声道谢。 “......谢谢。” 朱厌双手撑地微微起身，扭头看向岸边。 顾舟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海滩上水雾濛濛，不远处似乎躺着两个一动不动的巡查队员，另外刚上岸那两人却不见了踪迹，视线继续移动，她看到了更可怕的东西：那只怪鱼竟已搁浅上岸，它凸起的巨大头部落在浅滩上，像小山包一样耸立在二人跟前，扁扁的嘴巴上下蠕动着，似乎正在咀嚼什么。 一股巨大的血腥味涌入鼻 6. 第 6 章 《她说她不是继承人》全本免费阅读 顾舟在鲸落镇警局做完笔录，已经过了午夜。 朱厌在警局门口等她。 一个多小时前，他已经动用权限把顾舟的底细调查清楚：她的确是顾家的后代，大灾难后4岁的顾舟离开月沉岛，在第115区首府的一个孤儿院里长大，她18岁时进入EDDC（地球防御与发展学院）学习，毕业后在地球联合防御部下属的特别行动队短暂就职，两天前刚刚离职。 十年前，朱厌也在EDDC上过学，顿时对顾舟多了一层莫名的亲近感。 顾舟走出警局，打开地图查看回老宅的路线，没有注意到一旁等在黑暗里的朱厌。 “顾小姐。”朱厌说着，大步追上她。 “是你啊。”顾舟停下脚步，“你的队友，他们有下落了吗？” 朱厌的脸色阴沉下来：“两人受伤，两人失联。” 虽说每个EDDC的学员在最初入学时就起誓为地球献出生命，虽然在这一刻，朱厌和顾舟就如何面对作战中的噩耗仿佛瞬间达成了某种默契，但压抑的气氛仍在二人之间蔓延。 顾舟沉默了几秒，又迟疑了几秒，走到朱厌跟前，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早点休息。” 说完她转身独自走上了黑暗的坡道。 *** 一路走回老宅，顾舟思考了一路。 在海滩上击溃那只巨大怪鱼的场面历历在目，虽然她如今只是一介普通公民，并没有携带任何专业探测设备，但当时的场面已经是肉眼可见的可疑了。 如果说怪物头顶发出的诡异光芒和自身的狂暴可以归咎于大灾难后的辐射变异，但被击溃后瞬间化作一具巨大的鱼骨，这一点很难用现有的认知来解释。 顾舟隐约觉得，这条鱼可能和人类了解甚少的外星物质有关，或者它本身就是X星生物。 如果真的是外星生物入侵，那边是足以轰动人类世界的大事件了。 总之，刚才在警局里她毫无隐瞒地配合了调查，眼下这桩事件的调查报告大概已经从这月沉岛传去了地球联合防御部总部，大约明天醒来后，出事的海滩上就会布满密密麻麻的调查人员和媒体记者了。 夜里很冷，坡道似乎比先前更陡，顾舟感觉脚都走酸了。 回到老宅，月亮又探出半个头，透过人工天穹照在门前那片长满杂草的山坡，祝余草镀着一层模糊的白光，在夜风里轻轻摇曳。今晚顾舟没顾上吃饭，肚子咕咕直叫，她索性一屁股坐在门前的石阶上，俯身揪起一把传说中可以果腹的野草，麻木地塞进了嘴里。 祝余草入口后有植物的清香，囫囵下肚，嘴里又弥漫起食物的甘甜。 就很好笑。几小时前她还在对一个吃草的流浪汉嗤之以鼻，眼下已经开始感叹自己和他的境遇其实大差不差了。顾舟想着，仰起头大声笑了起来。 “你又在发什么疯？”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顾舟下意识从石阶上弹了起来，单方面的剑拔弩张里，却见时序修长的身影从大门一侧的罗马柱后面出现。她这才想起来，还有这号疑似穿越的古人。 而这种时候，当然不要尴尬承认自己把对方忘在了海滩，而是去先入为主地责怪对方。 顾舟皱皱眉：“你刚才跑到哪儿去了？怎么一个浪打上来人就不见了，害我担心了半天。” “见到可疑之人，便潜入了海中。”时序说得轻描淡写。 巡查队怎么就变成了可疑的人？顾舟心说，不过，对方应该没有撒谎。他湿漉漉的衣服贴着身体，衣角正在滴水，他的头发也湿了，披散在脑后。 头发这么长，确实不像这个时代的人。 顾舟无心琢磨他的身世，直奔主题：“那条怪鱼是被你吹奏的乐曲引来的吧？你之前说它是‘海鳅’，那是什么东西？” “海鳅居于深海，身形极大，出入皆伴随潮涨潮落。”时序说着，面色严肃，“可今晚所见之物，虽形似，但性情却差之千里，其中必有古怪。” 顾舟抽抽嘴角，果然连古代人都发现不对劲了吗？她打开虚拟屏幕，一通搜索，发现时序口中的“海鳅”居然就是现代人口中的鲸鱼。 “既然外表像鲸鱼，又和其它鱼类一样被那支曲子所吸引，那它到底是早已灭绝的鲸鱼发生了变异，还是外星人变成了鲸鱼的样子入侵地球？”她小声琢磨，迎上了时序迷惑不已的目光，随即无可奈何地摇头，“好吧，既然你找回来了，那就进屋，反正这里房间足够多。” 时序起初还在直直看着她，却又不肯对上她投来的视线，垂头把目光往下掠去：“你受伤了。” 顾舟低头，才发现自己卷起的裤脚下，左脚的脚踝肿了一大块。 “难怪刚才一路走回来觉得脚很酸。”她满不在乎地晃了晃那只脚，“之前不小心扭了一下。” 巨大的黑色鲸鱼表皮非常光滑，几乎难以着力，顾舟就是在与它近身搏斗时扭伤的。 “你的身手，”时序突然轻声说道，“超绝。” 超绝？顾舟勾起嘴角：“原来你会说好话啊，我还以为你天生臭嘴。” 时序抬起头，有点恍惚地与她短暂地对视了半秒，随即看向别处：“这个词是来儿教我的......” 他还没说完，顾舟已经照着他身上一把搡了过去，不由分说把人带进了老宅的前厅。她现在很困，没心思继续听一个古代人追忆往昔。 *** 顾舟安排时序住进二楼的卧室，自己则住去了三楼书房。 一来她在城市狭小的胶囊公寓里住惯了，并不需要太大的睡眠空间，更重要的是，其余房间布局简单，明显早已被搜刮一空，如果说这栋房子里还有能藏钱财的地方，那只剩这间堆满密密麻□□老书籍的图书室了。 宅子很老了，并没有设置睡眠舱，顾舟只好从二楼卧室抱了一套古早的枕头和被褥，转头对跟在身后不远处的时序说：“你就睡在二楼这间房，还有，不许上三楼。” 时序茫然地点了点头。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湿漉漉的头发和衣裤：“睡前冲个澡......就是清洗一下，你们叫什么来着， 7. 第 7 章 《她说她不是继承人》全本免费阅读 等时序再次出来，他已经顺从地穿上了那件黑色睡袍。不得不说，衣服穿在他身上倒还合身，他仿佛从一个穿着潦草的古代渔夫瞬间化作一百年前那个极度奢华旧时代里的美男子，加上那头半干不湿的长发，又多了几分令人好奇的神秘感。 只是前襟被他紧紧合上，生怕顾舟看到什么一样。 “你别紧张。”顾舟的语气冷淡，打量着他局促的表情说，“我不是顾来儿，对你没兴趣。” 他的脸立刻被她说得有点红。 “害什么羞，赶紧下楼睡觉。”顾舟说完，摆手催促。 他小声辩解：“是水温太高。” 是嘴太硬。顾舟讪讪想着，却没说出来。她不想继续和这位室友继续打嘴仗，转身向书房的方向走去。这时，她的耳朵里突然传来了几声消息提示音，打开眼前的虚拟屏幕，是一条加入常用联系人的申请。 是朱厌发来的。 合上书房的门，然后从里面反锁，顾舟踏踏实实窝进了沙发开始处理那条消息。 凌晨2点23分，朱厌发来申请加入常用联系人。这么晚了他居然还没睡，大概还在处理海滩上的那件事。 顾舟同意了他的申请。视线在新增联系人的名字上聚焦，虚拟屏幕里立刻展示了朱厌的个人主页。年龄28岁，身高191厘米，体重90公斤，智商112，单身未婚，无重大疾病史。他的个人形象是穿着海岸线巡查队制服双手持.枪的动态画面，日常状态只有寥寥几条关于工作的。 他的情况看上去和顾舟差不多，都属于新纪元里一穷二白毫无亮点的底层打工人。 出于礼貌，顾舟给他主页上稳重帅气的个人形象点了个赞，可就在这时，朱厌突然发来一条语音消息。 “你明天有空吗？” 欸？顾舟隐约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刚想回复朱厌，书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敲响。 顾舟关掉屏幕，警觉起身：“谁？” 门外传来没有波澜的声音：“是我，时序。” “有什么事吗？”被贸然打扰，顾舟略有不悦，“我要睡觉了！” 他又敲了三下，继续用那平淡的语气说：“顾家曾孙，开门。” 顾舟不堪其扰，黑着脸走过去解了锁拉开门，一袭黑色睡衣的时序正站在门外。他面色如常，好像大晚上贸然闯上三楼敲门烦人的元凶并不是他一样。 顾舟语气生硬：“干什么？” “我在屋外山坡上寻到几种草药，治跌打损伤。”他用一尘不变的语气说完，抬起手里攥着的那把野草，“家中可有药臼与药杵？” 顾舟皱眉：“那是什么？” “捣碎草药，”时序说着，目光一沉，落在她的脚踝上，“然后敷于受伤之处，可缓解疼痛。” 顾舟呆滞了几秒。原来是因为她的扭伤。 在长久以来的训练中，顾舟受过很多伤，眼下根本不足挂齿。但既然有人提出好意，她再冷脸拒绝，好像就过分了。 宅子里没有药臼和药杵，顾舟从楼下的厨房拿来一只白瓷碗和一把不锈钢叉交给时序，他万分不解地接过，很快就把草药捣成了泥。 时序犹豫着，指了指沙发：“我帮你敷上。” 顾舟坐下，目送他半跪在沙发前，突然讥笑：“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了？时序，你不会是真把我当成太婆的替身了吧？” 她坐着，他蹲着，两人的视线几乎在一条水平线上，顾舟看到时序的脸又慢慢红了。 “顾家曾孙，休得胡言。” 时序垂眼生硬地说，用钢叉裹着药泥轻轻抹上她的脚踝。 “你好心收留，我无以回报。” 他低头又迅速说了一句，语气依旧平淡。 先前酸涨的脚踝瞬间又冰又凉，陌生的草药味涌入鼻腔，顾舟觉得奇怪：“在那场大灾难中，绝大部分植物都死于辐射，没想到这些野草的生命力却这么顽强。” “是么。”时序冷冷说道，“当年来儿搜我衣袋，说要拿几件‘文物’卖了换钱，只怪我囊中羞涩，被她翻出来的只有一把不值一提的草籽，她拿去种在海神庙外的山坡上，没过几日，她便兴冲冲地告诉我种子发芽了，有伸筋草、三七、马钱子，还有今夜你食用过的祝余草。” “你是说，这些来自古代的草籽漫山遍野地长了一百多年，而且还在辐射后存活下来了？” 顾舟有点诧异，无意识地抬了抬腿，差点踢到时序。 他一把握住她的脚踝：“别动。” 顾舟低头，本想回怼一句，却看到他胸前微微敞开的睡袍。 睡袍底下不着一物，除了没有一丝赘肉的古铜色身体。 果然当初身为极端利己主义者的曾祖母顾来儿会和他成为“朋友”。有考据说，在一百多年前，超半数以上的男性成年后都变得油腻丑陋，稍有点姿色便令人刮目相看，若身材尚佳甚至可以鹤立鸡群。 顾舟难以理解那个浮华却孱弱的时代，毕竟时至今日瘦弱只会令人不齿。为了抵御外敌，无论男女，大家个个都练得身强体壮，甚至有人还在皮肉之上改装了钢铁之躯，恨不得一拳就把不共戴天的X星敌人打得稀巴烂。 如今若想获得异性好感，长相身材几乎不值一提，因为脸可以捏，肌肉可以练，甚至算不上可参考的基础数据。适龄男女在考虑婚配前，只需拿出个人档案展示身体数据——健康无病、性格良好、智力超群、基因优越，这才是新纪元的人类繁衍时所看重的。 反观旧时代千百年里所歌颂的爱情，那才是最虚无的谎言。 这个时代，人类的结合全凭利益驱使，不再以爱情为幌子，智人系统在探测到体内多巴胺数值超标后，甚至还会发出警报。 无法欣赏眼前瘦高俊美的男性，顾舟毫无兴趣地移开视线。见时序还在低头仔细为她涂药，她便向沙发背上舒舒服服靠过去，打开虚拟屏幕回复朱厌的消息。 她简短回复：有空。 朱厌似乎正在等着她的答复，迅速发来一条：明天早上八点，白鸟灯塔见，有急事。 *** 第二天清晨，顾舟是被耳中的闹铃惊醒的。 书房里这条沙发虽然不太适合睡觉，但智人系统发出的特定脑波会强制睡眠，让顾舟在闭上眼睛后的三秒内迅速进 8. 第 8 章 《她说她不是继承人》全本免费阅读 由超脑集团研发的“智人系统”在大约三十年前推出并迅速普及，以手机为首的实体电子设备退出历史舞台，人类对智人系统的依赖程度远超旧时代的手机。好比现在，没了智人系统的辅助，顾舟的心又开始慌了。 “强力电磁波干扰？” 顾舟问朱厌。这种黑市上才有的违法工具居然出现在一名执法者手上，还真是挺意外的。 朱厌点点头：“我们接下来要说的是最高机密，不能被窃听。” 智人系统的出现让公民没有了秘密，一言一行都顶着实名，一举一动都在被监控中。 “好，”顾舟严肃地看向他，“你说。” 智人系统关闭后，耳朵里也终于清静，车外的雨声仿佛更大了些，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因突然的紧张而怦怦直跳的心音。 朱厌转过身不再看她，而是靠进了座椅中。他看着前挡风玻璃上如小河一般流淌的雨水，沉沉说：“顾海心的死因不是对外宣称的意外溺水。” 顾舟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个。 朱厌说，顾海心的尸体是巡查队在3月17号晚间巡逻时发现的。当时小队正在顾家老宅山脚的那片海滩巡逻，突然在近海探测到X星放射物质，可疑物随涨潮涌上海滩，正要执行抓捕时，却发现被冲上来的是一具人类的尸体。 这具被损毁严重的女尸就是顾海心。 尸检结果表明，顾海心全身上下共有89道大小不一的伤口，均为利器所伤。凶器就插在尸体的左胸口，直穿心脏，是一枚长达27公分的锋利鱼骨，来自已经灭绝的深海黑鱼，并从上面检测出大量的X星放射性物质。朱厌小队在巡罗时所探测到的放射性物质就来自这枚鱼骨。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 朱厌的语气略显压抑，说完又从车座底下拿出一只这个时代并不常见的牛皮纸信封。似乎犹豫了几秒，最终他还是将信封递给顾舟：“现场的照片或许会让你感到不适，要看吗？” 顾舟没有犹豫，伸手接过，打开信封取出相纸。 虽然顾舟和死者并无太多感情，但眼前的画面还是让她的心绪瞬间产生了强烈的波动。 涨潮那晚的月沉岛上有月光，落在海滩上的朦胧银光让死者惨白的皮肤与幽深的伤口对比强烈，显得更加可怕。她的身体像是一块经过恶意挤压与破坏的画布，漆黑的长发以一种惊人的弧度反向拉起，在她的身前缠住了向上卷缩的脚踝，她的肠子从腹部的伤口中被长长扯出，另一端系在了她缩在胸前的手腕上。 顾海心像一只被海水泡发的死虾，阴森地蜷在乱石滩上。 *** 顾舟把照片还给朱厌，什么也没说。 “你还好吗？”朱厌说着，递上一瓶饮用水。 顾舟没有接过水，而是转过脸追问：“所以，警局的人隐瞒了她的死因？” 她的脸上很平静，丝毫没有刚刚目睹过亲人惨状的恐惧和惋惜，平静到甚至已经进入了下一个议题。 朱厌做了个深呼吸：“警局没有那么大权力，是上面要求隐瞒的。” 上面？顾舟大概能猜到指的是谁。 “他们怀疑X星生物已经顺利入侵地球，所以为了避免民众的恐慌才隐瞒事实？”顾舟飞速看了眼朱厌，“是这样吗？” “嗯，差不多是这样。” “可是，X星人为什么要找顾海心下手？”顾舟若有所思地盯着对方，这件事中明显还有很多没解开的谜团。 “大概，顾家算得上是地球上最富有的几个家族之一了，”朱厌摆出穷人嘲讽富人时特有的语调，“向人类宣战时，挑最有钱的人下手示威，完全说得通。” 可惜顾海心已经在死前挥霍光了所有的财产。 一阵沉默，顾舟偏头看着车窗外面翻涌的海，突然问：“外星生物入侵的事，和昨晚海滩上的那只怪物也有关系吗？我是目击者，你们要怎么处置我？” 朱厌被她毫不拖泥带水的思维方式怔了一下，连忙实话实说：“他们不担心你，毕竟你曾接受过专业培训，在这种关乎人类命运的大事上会遵循原则。” 可我现在只是个无业公民。顾舟想着，坦诚地说：“所以他们派你来说服我隐瞒昨晚的事？” 朱厌无声地张着嘴，脸上一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表情，他轻轻摇头：“不过，顾海心的事，是我擅自违反规定告诉你的。” “哦？”顾舟皮笑肉不笑地咧开嘴，“需要我表现出感激吗？” 既然从顾海心那里继承不到一分钱，她的死因对顾舟来说一文不值。 朱厌哑然，愣了几秒，连忙摇头。 “其实我告诉你这个......”他突然开始支支吾吾，“是想邀请你加入海岸线巡查队。” *** “三小队目前人手紧张，需要补充新鲜血液。” 朱厌说完陷入沉默，顾舟猜他大概又想起了昨晚失联的两名队员。 抉择突然摆在眼前，在做决定之前，顾舟直言不讳地询问：“镇上的巡查队，工资是怎么开的？” 朱厌愣住，盯着她看了好半天才回答：“我们的白班是从早上八点到下午两点，午班从下午两点到晚上十点，晚班是晚上十点到第二天早八点，一共有四支小队，轮流排班巡逻，不出外勤的人员分批守在警局训练待命......薪水的话，新人好像是......每月五万，如果工作突出，会有额外的奖金。” “不怎么样。”顾舟评价。毕竟去便利店买份维持生命体征的盒饭也要一千元。 朱厌诚实地点点头：“毕竟岛上的水平比不了大城市。不过，你是顾家继承人，不在乎这点薪水，也不需要用一份工作来养活自己，可我......还是想争取一下。” “争取什么？” 朱厌笑笑，避开视线，声音却很坦诚：“你的才能。” 顾舟也笑了。 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才能。当初被招入地球联合防御部特别行动队时，决策层就破格将她提拔为王牌队员进行培养。可惜那种地方制度森严，离开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每月五万的薪水虽然微薄，但总归能缓解现在的窘迫之境。笑着笑着，顾舟又开始发愁。 朱厌似乎误会了她的笑，顿时一脸尴尬，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如果你不愿意，就当我没提过。还有，你姐姐的事，也请烂在心里......” 顾舟看着他，突然苦笑了一下。 “你好像很擅长替人做主欸。”她语气轻松却直白地调侃道，“先是张罗着有急事告诉我，又突然邀请我加入巡查队，我还在考虑，你又急着帮我拒绝掉了。” 朱厌窘迫得耳根发红，好半天也不敢去看她。 “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顾舟狡猾地眨眨眼，“我在考虑，要不，你再讲讲加入巡查队的好处吧，说不定一下子就说服我了！” “好处？”朱厌轻轻叹气，又开始绞尽脑汁，好半天才老实巴交地憋出一句，“为人类抵御外敌而工作，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顾舟无语，她觉得这人简直单纯得可笑。 在 9. 第 9 章 《她说她不是继承人》全本免费阅读 眼前，朱厌的脸从微笑转为惊愕再变成恐惧仿佛只用了0.01秒，他的迷你汽车被撞得直接飞起在半空，虽然座椅上的安全囊已经迅速弹出并将二人分别严密包裹住，下一秒，汽车沉沉坠地的冲击依旧隔着厚厚的气囊波及到了顾舟的全身各处。 出车祸了。 落地后，隔着厚厚的气囊，顾舟看不到外面，也无法挣脱，她连忙大喊：“朱厌？” ——在确认自身安全后，需要第一时间确认同行人的安全。 ——在危险面前，人类应当团结一致。 这都是新纪元人类遇险守则中的条文。 “我在！”不远处传来了朱厌低沉的声音，他喘着气大声问，“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刚要回答，顾舟的耳朵里却传来了一个声音—— “顾家继承人，请你保持安静，配合我的一切指令。” 是一个陌生人的声音，是智人系统通过电波传输过来，并在鼓膜上产生出震动。 声音隐约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但顾舟很清楚，她寥寥无几的常用联系人列表中并没有这号人。 背后一冷。是智人系统被入侵了！ ——你是谁？ 她不动声色，立即通过脑波指令把问题发送过去。 “不重要。”对方哼了一声，似乎又饶有兴致地大声笑起来，“哈哈，你只要知道，你们乘坐车辆坠毁的地点已经提前布置了一吨炸药，如果不听从我的安排，我保证你们两个会立刻炸成肉泥。” 顾舟做了个深呼吸命令自己冷静，虽然她是个不折不扣的急性子，但现在不能急。 ——你说，要我做什么？ 她继续问对方。 “不错不错，你比我想象的要更冷静。现在，我只需要你保持安静，绝对的安静。” 对方说完，不远处再次传来朱厌的声音：“奇怪，这么空旷的路上还会出交通事故......你别怕，等安全囊冷却解开后我就过来，我这辆车的版本太低，操作起来不太友好......顾舟？顾舟你在吗？怎么不说话了？” 虽然不知道炸药的真假，但关乎二人性命，顾舟只有保持安静。 这时，低空突然传来了飞行器的轰鸣，一阵失重感瞬间袭来，包裹顾舟的安全囊竟被一只从半空降下的钢爪捞起，迅速收进了那架飞行器的腹舱中。 *** 机舱里很安静，只剩下顾舟紧张的呼吸和心跳声。 智人系统再次遭到干扰强行退出，现在看不到时间也定位不到地点，甚至连之前与她通话的幕后黑手也下线了。 顾舟有点无助，只得静待其变。 大约飞行了两个小时，飞行器底部终于传来着陆的摩擦声，舱门打开，顾舟只看到几个相貌雷同的黑衣人，她的眼睛就被迅速蒙住，然后被带进了一间电梯，随即开始高速攀升。解开蒙眼布时，她已经身处于一道长长的玻璃走廊里。 隔着玻璃窗，走廊外似乎明晃晃的，什么都看不清。 一个戴墨镜的黑衣人按下手中的遥控钮，走廊侧墙的一扇玻璃窗应声从侧面拉开，巨大潮湿的热风猛然袭上顾舟的脸颊。 走廊外碧空晴朗，眼底荒芜的世界里只有高楼无声林立，这里竟是一座废弃的热带城市。 顾舟终于意识到，她正身处在一条高悬于半空中的过道上！ 左右两个同样外貌的黑衣人面无表情地按住她的双肩，强行将她押到敞开的玻璃墙边，这时，她上半个身体已经被身后二人推到了走廊外面。 热风卷来，令人窒息，顾舟的心脏怦怦直跳，她知道，自己的命现在都掌握在这两个黑衣人的手上，即便身手再好，从目测接近两百米的高空被推下去也只有死路一条。 先是炸弹恐吓，又是高空威胁，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不紧不慢靠近的脚步声。 “顾小姐，中午好。” 顾舟循声用力扭过头去，只见一个穿着热带花衬衫的棕发男人正向她走来，他半长不短的头发扎在脑后，清澈的眼睛依旧是亮晶晶的，手中还拿着一杯超大的奶茶。顾舟终于意识到入侵智人系统和她交谈的声音为什么耳熟了，这张棱角分明的脸，分明就是昨晚在老宅门口吃草的流浪汉！ 没想到流浪汉居然是制造车祸的幕后黑手！难道她昨晚就已经被他盯上了？顾舟匆匆想着，只觉得天旋地转。 “李尾。”顾舟拉下脸，冷冷喊出他的名字，“你到底是什么人？找我有什么事？” “咦？看来你的心情不太好啊。”李尾却愉悦地说着，又咕嘟咕嘟吸了几口奶茶，“要不，等你吹吹风，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他说完使了个眼色，在顾舟左右两侧的黑衣人立刻钳住了她的双臂，她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整个人已经被甩出了高空走廊。 顾舟整个人瞬间悬空在这条高空走廊之外，除了双臂被黑衣人架着，就像一片孤零零的渺小树叶，在热带的季风里无力飘摇。 这个李尾，真是个疯子！ 她悻悻想着，咬牙收紧核心，动用强大的腰腹力量带起双腿，两条结实有力的长腿在空中高高扬起，她几乎把身体翻转到极致，两只脚狠狠重击在两个黑衣人的眉心。 黑衣人遇袭松手的瞬间，顾舟一个腾身跃上空中走廊的平台，同时将那二人直接从高空踹下。 约摸数秒之后，远处的地面上才发出“轰”的一声，视线里竟炸开了两团粉色的烟雾。 “我冷静好了。”顾舟转身看向李尾，“说吧，到底什么事？” 李尾抬手阻止了另外几个正要扑上来控制顾舟的仿生人保镖，他猛地喝下一大口奶茶，神情依旧愉悦，眼神里却盛满了不加掩饰的欣赏：“不愧是EDDC校史上的格斗王，够强，也够狠！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还是顾海心千方百计藏起来的妹妹，顾家的唯一继承人——” 顾舟现在根本听不得别人说这个。 她面无表情地打断：“我的忍耐有限，要是再不进入主题，我就把你像那两个仿生人一样踹下去。” 李尾毫不畏惧，竟咧开嘴笑了起来，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顾舟，高声说道：“哇，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心里想的和嘴里说的能保持出奇一致的人！” 顾舟狠狠回瞪他。 李尾对此宽容地笑笑，使了个眼色让另一个黑衣人关上玻璃门。风停了，他径直来到顾舟面前，故作严肃地伸出一只手：“好啦好啦！恭喜你成功通过测试，很荣幸地成为了我的雇员！” 神经病。 顾舟无视他伸过来的手，语气又冷又硬：“我不需要你替我荣幸，只希望你说人话。” “我诚心邀请你来，是希望你去帮我办件事。” 10. 第 10 章 《她说她不是继承人》全本免费阅读 撞上礁石？ 可能是误会了她凝重的表情，朱厌硬着头皮故作轻松地笑笑，反倒开始宽慰：“别紧张，我没有受伤，也没有波及其他路人，就是修车麻烦了点，不过总归还好......倒是你，赶紧去准备待会的考核吧。” 两个同路人，记忆片段居然出现了如此之大的偏差，难道朱厌的记忆被篡改了？ 顾舟表面镇定，心里七上八下，一个猜想伴随着种种疑问在脑中猛烈地闪过。这时，不远处传来了考核准备的广播通知，顾舟定了定神，暂时把这件事强行放在脑后，攥紧拳头走向了日常训练场外的面试者等候区。 长椅上已经坐了三个人，两个年轻男性正在低头交谈，与他们相距一小段距离的一名年轻女性正紧紧盯着大步走来的顾舟。 视线相接，出于礼貌，顾舟远远向她点了个头。 对方随后也面无表情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别开视线。 之前朱厌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顾舟以为只是既定人选的一系列考核流程。没想到，现在的情况居然是四人竞争第三小队空缺的两个位置。 百分之五十的淘汰率，她突然兴奋起来。 *** 傍晚雨停了，有暗淡的夕阳透过天穹照在月沉岛上，海岸线巡查队新晋队员的选拔考核终于结束。 原本想和朱厌再聊聊关于那起车祸，结果他已经出去巡逻了。 警局后门的空地上停着一辆救护车和一架涂装低调的飞行器，顾舟正瞥见一起参加选拔的那个年轻女性在一位年长者的陪伴下走上飞行器，突然被人在身后叫住。 她回过头，是刚才一起参加选拔考核的一名男性。他低眉丧眼，面色难掩不爽。 顾舟：“有事吗？” 男子讪讪笑着：“不就是个考核么，你至于那么认真吗？” 是输不起来挑事的。顾舟决定不予理会，转身离开。 “喂！我在跟你说话！”男子急了，一把拉住顾舟的胳膊，“别以为赢了个小小的考核就能趾高气扬了！” 顾舟停下，低声冷笑：“趾高气扬不知道，但你看起来挺气急败坏的。” “笑话！我有什么好气急败坏的？”男子瞪眼，“你赢了又能怎样？还不是打工做牛马为富人服务。哼，你再看看我们其他人，大家都是来玩玩的，只有你，为了找个工作杀红了眼，还把人打伤了。” 他说的是他自己，眼下淤青，还有另一名男性，虽没看出哪里有明显的伤势，但疼得嗷嗷直叫，甚至叫来了救护车。 考核的规则是四人各自为战，这两名男性却私下结盟，甚至还使出恶劣的盘外招坑害了另一个参选者违规，当他们还想如法炮制陷害顾舟以便双双入选时，顾舟早已识破，没给他们任何好果子吃。 最后一人违规两人落败，只有顾舟在限定时间内完成了所有任务。 “既然是来玩的，那就开心点。”顾舟冷笑，看向青眼男子，“不如咱们再比一盘？格斗、剑术，还是射击？” 对方哑口无言，咬碎了牙悻悻离去。 *** 上午拿了一大笔定金，下午又通过了巡查队的考核，顾舟心情不错，打算犒劳自己。 夜幕降临，她沿着镇上最热闹的那条大街从头走到尾，花花绿绿的电子菜单殷勤地推送到她眼前的虚拟屏幕上，她最终却拐进一间超市，买了足够的食材回家。花同样的钱，她只能在餐馆里获得一顿饭的满足，却可以购入至少半个月在家做饭的食材。 在这个人工成本高得离谱的时代，她必须精打细算。 拎着大包小包回到老宅，打开灯，大厅里竟然窗明几净，焕然一新。 顾舟一时没敢进去，还以为走错了人家。 不光是大厅，顾舟一路查看，每个房间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大理石地板的反光差点闪瞎她的双眼，曾经被暴力翻乱的家具和摆件也恢复了整齐的秩序，毫不夸张地说，整个老宅已经看不到一丝灰尘了。 径直去到二楼的主卧，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亮光，顾舟走上前轻轻敲了一下。她猜，宅子的变化一定和时序有关。 隔着门缝，顾舟看到时序正笔直地坐在窗边的一只单人沙发里，手里拿着一张印着密密麻麻文字的纸。他微微低着头，侧脸略显认真地绷着，似乎正在阅读那张大纸上的内容。 听到敲门声，时序偏过头，见到顾舟，随即站了起来。 “你回来了。” 顾舟走进房间问：“房子是你打扫的？” 他平淡地点点头，脸上看不到一丝倦意。 “都是你一个人打扫的？就用了一个白天？” 时序继续点头。 顾舟刚要表示感谢，时序抢先开口：“来儿给你留下了这么好的宅子，却被你弄得又脏又乱，我实在看不下去才......” 顾舟一连用了三个“辛苦啦”，才打断了对方尖刻的解释。 “我今天买了菜，你稍等片刻，待会儿一起吃饭。” 顾舟迅速说完，正要下楼去厨房大展身手，余光却瞥到时序放在膝盖上那张印满文字和图片的大纸。那是旧时代的遗物，人们把日常发生的一手消息印在纸上流转传阅，称作“报纸”。 而这张报纸上最显眼的地方，赫然用加粗的大字印着：渔村惨案！民宅深夜起火，三死一伤令人惋惜！ 标题底下配有一张现场照片，年轻女子被浓烟熏得一脸漆黑，她瞪着空洞的双眼看向镜头，似乎正在无声传达着巨大的悲痛。 如果不是这张照片，顾舟只会匆匆掠过这张报纸。可上面人正是年轻时的顾来儿。 “给我看看。” 顾舟拿过那张泛黄的、仿佛一捏就要碎掉的报纸，小声念道：“2024年10月30日深夜，鲸落村一户棚屋突发火灾......死者为村民顾某夫妇和他们年仅四岁的儿子......唯一生还者是三女儿，当时她独自睡在屋外火势较小的杂物间里，侥幸逃过一劫......邻居接受采访称，家里还有两个已经嫁到岛外的女儿，目前记者正在联系她们......据悉，死者顾某夫妇曾在半年前靠捕捞罕见深海黑鱼脱贫致富，如今却意外葬身火海，令人惋惜。” 在时序的一声轻叹中，顾舟的语气很平静：“这件事我听说过。” 时序低头，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张照片上：“没想到，来儿吃了这么多苦。” 顾舟把报纸塞回他的手里：“我做饭去了。” *** 厨房很大，看起来应有尽有，却让顾舟难以下手。 菜要自己洗，自己切，调料要自己配比，甚至烹煮时间也要自行把握。她会做饭，但仅限于在智能帮厨机器人的辅助下做饭， 11. 第 11 章 《她说她不是继承人》全本免费阅读 两荤一素上桌，看起来不错，吃到嘴里更是让顾舟连声叫绝。 该怎么形容这个味道，顾舟词穷，但好像突然理解了旧时代人们口中的“烟火气”。 “真好吃！”她说着，又夹了一大块鱼肉。 时序不以为然，面色平静地问她：“你不是说海里的鱼都灭绝了，山上的植物也灭绝了，那这些食材又是从何处来的？” “克隆技术培育的啊。”顾舟说完，继续埋头吃肉。 “克隆？”时序说着，夹起一根青菜送进嘴里。 他的吃相很文雅，很难相信曾被困在异空间里上百年没吃没喝。 顾舟便好奇追问：“你被关在墙里的时候，肚子会不会饿啊？” 时序一副“懒得和你解释”的表情轻轻瞥了她一眼，又慢慢说道：“这盘克隆青菜的味道和普通青菜一样。” “那当然。”顾舟向他科普，“从一个小小的细胞里就能获得生物体所有的基因信息，通过这种方式培育出来的食材，不但口感没差，而且绿色有机无公害！” 时序似乎没有听明白，视线缓缓移到那盘鱼上：“鱼也是如此培育出来的？” “当然。现在，很多的克隆动植物都已经投放进自然环境中生长繁殖，科学家预测再过十年，地球就能恢复从前物种多样的繁荣景象了。” 时序听着，认真凝视顾舟的眼中突然蒙上一层恐惧：“那人，也可克隆？” “当然不可以，那样会出现许许多多难以预料的复杂情况，是明令禁止的。”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又问：“可是，除了昨夜那只发狂的海鳅，海里为何依旧无鱼？” 因为要防止X星人从海洋入侵，所以海里空空如也。 顾舟没有回答。一来她不知道该如何简短地向一个古代人解释外星人的事，另外，屋外已经传来了飞行器降落的轰鸣声。 十点整，有人来接她执行任务了。 *** 匆匆把肉类和蔬菜咽进肚子，在智人系统开始提示“您已吃饱，蛋白质脂肪淀粉的比例为......”，顾舟才如释重负地放下碗筷站起身。 迎上时序疑惑的目光，她来不及解释，匆匆说：“我得出去一趟，你慢慢吃。” 时序盯着顾舟，欲言又止：“夜已经很深......” “工作嘛，哪里分什么昼夜。”顾舟无奈笑笑，又对他说，“你要是无聊，可以在家里四处走走，冰箱里有菜和零食，饿了自己找。” 时序突然起身，面色严峻：“顾家曾孙，你要离开多久？” 他看起来有些紧张，面色灰白，尾音带着急促的呼吸声，一双杏眼湿漉漉的，正迫切地等待顾舟的回答。 顾舟心想，时序不会是担心她也像顾来儿那样一去不复返了吧？这好像是......分离性焦虑症？ 她只好如实回答：“不清楚。” 时序无措地轻叹，偏头瞥了眼窗外夜幕里那架闪着蓝光的飞行器：“出门在外，一定小心。” “嗯。” 顾舟点点头，又向他摆了下手作为道别。 时序垂下头：“来儿离开的时候，也是如此向我摆手。” “那......”顾舟颇为无语，只好放下手走到他身前，安慰宠物一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等我回来，还要吃你做的菜。” 时序愣住，随即郑重点头：“一言为定。” *** 顾舟穿上外套，离开老宅。 飞行器停在山坡的一片空地上，压倒了一大片野草。见顾舟走出来，机舱外的那扇门自动打开。 这是一架非常豪华的飞行器，看起来非常柔软的沙发中央坐着一个男人，是李尾。 他穿着成套的睡衣睡裤，脚上还踩着双拖鞋，前额的发间还套着类似眼罩的东西。 顾舟没想到幕后老板竟会亲自来接她，还是以这样的形象。 “顾小姐，晚上好！”他靠在沙发里翘起腿，眉飞色舞地说，“我们出发了。” 虽然觉得对方的戏依旧有点过，顾舟还是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这时她发现，智人系统再次出现了无法唤醒的故障。 “别慌。”李尾察觉到她的不安，语气轻松地解释说，“我们要去的地方极其特殊，为了不被追踪到，我稍稍做了点儿手脚。毕竟，你很快就要为政府效力，接私活是违规的。” 他连这个都知道？ 顾舟警觉地问：“目的地是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故作神秘地眨眨眼，接着说，“你不用拘束，旁边的冰箱里有吃的喝的，请自便，我要先去睡一会儿了。” 李尾说完，起身从沙发里站起来，他脚边的地板上应声拉开一扇门，原来机舱底下还有一层。 李尾沿着扶梯走到下层，又抬头对顾舟说：“我建议你吃点东西，然后打个盹儿，今天晚上的任务艰巨。” 说完他拉下眼罩，自动门再次合上，留下顾舟独自一人在原地懵圈。 *** 午夜，飞行器在某个楼顶的停机坪着陆。 顾舟没吃东西，也没打盹，她只是正襟危坐在沙发里等待时间流逝。独自出门在外，雇主李尾暂时还不能得到她的完全信任，她需要保持警惕。 脚边的门板突然打开，李尾还没出现，他充满抑扬顿挫的声音先一步传了出来。 “顾小姐，我们到了！” 李尾已经换上了一身裁剪得体面料考究的黑西装，他挥了挥手里的墨镜，机舱一侧的墙壁上立刻拉开一道门，里面居然是个暗柜，整齐地罗列着数目可观的各类武器。 李尾戴上墨镜，向顾舟扬起手：“选几件趁手的，我们即刻出发。” 顾舟的目光谨慎地掠过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武器，她抑制住心底的震惊，转头告诉他：“我需要根据今晚行动的具体内容来挑选。” 李尾抬眉，抱起胳膊似乎正在思考。 “我们要去截获一场‘交易’。”几秒后他回答。 “交易地点，截获方式，交易内容，”顾舟冷冷看向他，“我都需要知道。” 李尾无可奈何地摊开手：“不好意思，我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具体内容无可奉告。”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机舱。 沟通受阻简直是出师不利，顾舟在心里骂了他几句，只得凭经验挑了几样擅长且应用场景广泛的武器——近战的激光剑与中短距离射程激光手.枪别在两侧腰间，远距离攻击的激光狙背在身后，最后，她鬼使神差地顺走了一把小巧而锋利的匕.首，转身迅速跟上了雇主李尾的脚步。 楼顶的风大到她差点没站稳。 李尾站在舷梯底下，向她伸出一只手：“顾小姐，抓紧我。” 狂乱的夜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很乱，发丝间的那双眼睛透着坚定而热切的光。 顾舟没有伸手，她倔强地猫起腰，双手死死拉住舷梯扶手，有些狼狈地一步一步走下舷梯。 “今晚风很大，就当是预祝我们顺风顺水了。”李尾在风里自信满满地说完，抬手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还有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得抓紧了。” 顾舟还在适应楼顶的大风，手腕却被一把握住，回过神来，她已经被李尾拽着离开了楼顶。 被带进一个狭小密闭的空间，随着“滴”的一声，巨大的失重感伴随鼓膜的震动席卷全身，顾舟这才意识到她被带进了一台正在高速下降的电梯中。 12. 第 12 章 《她说她不是继承人》全本免费阅读 “爸爸！”顾舟紧紧抓住男人的胳膊，“我是阿舟！” 男人翻滚着浑浊的眼白，茫然地望向顾舟。他丑陋的样子和记忆里没有丝毫重叠，除了那双眼睛。四目相对时，男人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嘶吼，刹那间，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抡起，眼看就要掐上顾舟的脖子。 顾舟几乎忘了躲避，差点就被扼住，却被身后的另一只手拽走，避开了男人的攻击。 李尾拦腰将她拖起，语气不满：“顾小姐，清醒一点。他看上去顶多二十出头，怎么可能是你父亲？” 顾舟茫然思索，的确是这样，可实在是太像了。 “可是......” “他是克隆人，或许真是用你父亲的基因样本克隆出来的，但他绝对不是你的父亲。”李尾又看了一眼手表，轻轻拉了拉顾舟的手，“我们走。” 他说的没错。顾舟4岁那年父亲死于辐射，她清晰地记得他七窍流血的样子。 “再等我一下。” 顾舟说完，快步回那个男人身旁。他听到脚步，气若游丝地嚎叫着，虚弱地挥动双手试图再次向顾舟发起攻击。 顾舟这次不再踌躇，冷静地控制住他乱舞的双臂，把一瓶随身携带的止血药剂塞进了男人的手里。 二人快步走出星陨塔。 夜风里，空旷的废弃城市好像藏着无数的秘密，在黑暗里窃窃私语。 顾舟忍无可忍，直接问李尾：“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尾领着她沿空空荡荡车道逆行而去，低声回答：“目前，星陨市居住着一千多个年龄集中在二十至三十多岁的克隆人，之前的数目可能还要更多。” “有人悄悄在这里进行克隆人试验？” 李尾沉思几秒后说：“据我所知，大约从30多年前开始，有人曾大量收集人类精英的基因样本进行克隆培育，后续中断的原因大概就是——” “20年前的大灾难。”顾舟抢先推测。 李尾点点头，一边走一边简短地继续向她说明：“总之这些人被困在星陨市，其中大半数以上都没有学习过语言和知识，甚至连基本的生活常识都没有，他们的行为类似低等动物，靠残杀同类生存。” 残杀同类......顾舟又想到那个和他父亲共用一套DNA的男人。大概是因为本体曾是位知名作家，所以才会被选中进行克隆，但克隆体不但没有成为作家，反而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第一个扑上来，大概就是为了杀死然后吃掉她。 顾舟在风里打了个寒颤，转头连珠炮一般问李尾：“是谁把他们关在这里的？他们不会跑出去吗？另外，世界上其它地方的人不会误入这里从而发现他们的存在吗？” “哈哈哈哈哈哈！” 李尾大笑，笑声里带着狂妄与悲凉。 “星陨市无论是天空还是陆地的入口都有严密把守，逃出去的克隆人会被当场击杀，而进入星陨市的条件就更加严苛了，如果没有邀请函，我们的飞行器早在一个小时之前就已经被击毁。” “所以，还有其他人类知道这个秘密？”顾舟的脑袋里一团雾水。 “当然。”李尾的表情复杂，“这里是克隆之城，地球的暗角，只有极少数知情人能够进入。” 顾舟记得，这样的描述在他们刚刚落地时，李尾就提到过。 所以地球的暗角，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还没来得及发问，他们已经来到位于江边的目的地，李尾口中的交易现场。 *** 江边有个废弃的码头，隔着老远就能看见一艘巨轮搁浅在岸边。 船身残破不堪，在它投下的巨大暗影里，漆黑一片的岸边似乎有人影正在模糊不清地来回移动。 李尾拉着顾舟爬上一摞废弃的集装箱，藏进了最上面那只厢体中，透过集装箱表面锈蚀出的小洞，他们可以远远地看清那艘轮船的情况。 除了呜呜的风声，码头上陷入长时间的寂静，只有几道人影在船下走来走去。 很明显，他们是在巡逻，而他们看守的，明显就是这艘巨轮。 顾舟收回视线，偏头看了眼身旁的李尾。他个子很大，只得紧巴巴地蜷屈着身体蹲在集装箱里，明亮的双眼牢牢盯着小洞的外面。 于是顾舟抬起胳膊轻轻撞了他一下。 李尾转过脸，愣了半秒，随即会意。他看着顾舟，抬起食指压住嘴唇，然后又指指他的耳朵，示意她保持安静，用耳语交谈。 顾舟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然后顺势探身凑近他身侧，轻轻贴在他的耳畔问：“老板，我要对付的是人类，还是克隆人？” 下一秒，李尾侧身抬手揽过她的肩，顾舟隐约闻到了奶茶的香甜气味。 他微微偏过头，咬耳朵一般轻声回答：“都有。” 顾舟推开他，立刻摇头。 入学时，她曾经发过誓，绝对不会伤害人类。 就在这时，集装箱外传来了一阵巨大的轰鸣，声音竟来自他们的头顶上空。顾舟再次向外看去，岸边已经被照亮，一架飞行器巨大的暗影投向地面与船身，那条早已搁浅的废弃巨轮竟突然亮起了灯光。 很快，飞行器在巨轮正上方放下软梯，一行四道黑影在江风中顺着梯子摇摇晃晃地在甲板上着落。 在轰鸣声中，李尾不再耳语：“从飞行器上下来的那四个是人类，除此之外，其余都是克隆人。” 其余？ 顾舟再次定睛向船上看去，李尾口中的四个人类上船后，径直走向位于甲板中央的一张长条餐桌，四周很快出现了许多黑影，来来往往忙碌起来。克隆人都穿着清一色的黑袍，脸被黑色兜帽遮住，有的在拉椅子，有的在分发餐具，甚至还有几个站在不远处演奏乐器，此时此刻，这破旧不堪的甲板上竟被这忙碌的景象，夺目的灯光，以及考究的桌椅装点得犹如诡异的宴会现场。 顾舟问李尾：“他们在干什么？” “星陨市每月的22号会在这艘‘永恒号’的甲板上举办一场宴会，邀请世界各地的人类前来交流，午夜已过，今天恰好是3月22号。” “可你之前不是说，这里有场交易？”顾舟一头雾水，“怎么又变成宴会了？” “宴会只是表象，宴会的背后藏着一桩桩交易。” 李尾的叙述让他依旧像个神秘的谜语人，不过他并不在意，随后面色严肃地开始向顾舟说明今晚的任务：“这艘船四周都有克隆人守卫，他们手里有激光武器，拜托你潜入甲板下面的第三层储藏室，把他们今晚要喝的酒带出来。” 顾舟愣住，花了足足五秒钟来消化今晚的行动。< 13. 第 13 章 《她说她不是继承人》全本免费阅读 铁门内依旧昏暗。 顾舟闯入的脚步被铁门自动合上的声音恰到好处地掩盖，她立刻藏进了眼前的一张桌子底下。 房间内空无一人，顾舟按兵不动，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味。 并不是江边的那种咸腥味，而更像是带着铁元素的血腥。 有人曾在这里搏斗，然后流血受伤了？ 顾舟暗自苦笑，这个酒，难道真有那么抢手吗？ 这时她突然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一扇通往别处的小门，紧闭的门扉和外面那扇门一样是铁皮材质，上方还亮着一盏红色的灯。红光在阴暗的空间里犹如一只血淋淋的独眼，让人觉得压抑无比。 突然，红灯熄灭，绿灯亮起。 “嘎吱”一声，小门从一侧拉开，一个黑袍人快步走出，将一壶暗红色的葡萄酒放在了顾舟头顶的桌子上。因为光线昏暗，对方并没有注意到就躲在桌下的顾舟。 放了酒，黑袍人再次进入小门，门上的绿灯又变成了红灯。 原来李尾要喝的酒是在更里面的房间内进行加工的？顾舟只听说过酿酒，并不知道此后还有哪些制作工序，但眼下的情况看上去并不简单。于是她悄声从桌子底下走出，拿起桌上那只玻璃壶一探究竟。 令她没想到的是，盛酒的壶居然是热的。 接近体温的热度透过壶身传到顾舟的手心，她下意识低头凑近嗅了嗅，顿时头皮发麻。 壶里装的根本不是什么葡萄酒，而是血。 想到甲板上那几个人举着酒杯觥筹交错，想到李尾派她偷酒时的轻松随意，顾舟更是怒火中烧。 她好像被一群恶魔戏弄了。 *** 根据当前的情形，顾舟在脑内迅速制定行动计划。 当铁门再次打开时，她躲在门边，从身后击晕了进来拿酒的那名黑袍人。等红灯再次变绿，她又从桌下飞身扑出，直接扼住送酒黑袍人的咽喉。 头顶的绿灯不停闪烁着，幽幽绿光把黑袍人因窒息而变得惨白的脸照得阴森可怖，低头看着这张脸，顾舟愣住，这张脸，居然和半世纪前某位知名的科学家年轻时一模一样，除了年龄完全对不上。 又是一位人类精英的克隆体。 顾舟抬起手肘果断将其击晕，起身走进了那个嵌套在房间内部的小房间里。 这个空间里竟如白昼般明亮，四壁装饰着不规则的黑色花纹，却充斥着更加浓重的血腥味。果然，甲板上那群人喝的根本不是什么葡萄酒，是血！而接下来映入顾舟眼底的，更是直接击穿了她作为人类的底线—— 白色房间的正中央是一个类似手术台的长条形钢桌，上面躺着的并不是顾舟此前猜想的任何一种哺乳动物，而是一个人。 更确切地说，是一个年轻的女性。 就像在医院抽血时一样，一根长长的针管戳进她的小臂，可能在扎针时她曾剧烈反抗，又或许是因为黑袍人扎得随意凶残，手术台和地板上都有血液飞溅的痕迹，暗色的液体顺着透明软管流向一旁推车上的空玻璃壶中，只是针管和软管都比医院用的要更粗更可怕。 顾舟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进入这间白色房间时她看到墙壁地板甚至天花板上所“装饰”的不规则黑色花纹，其实是无数次四下飞溅的血液。 这个白色房间，完完全全就是地狱。 来不及考虑眼前的女人是人类还是克隆人，顾舟冲过去拔掉针管，拿出随身携带的简易急救用品立刻开始为她止血包扎。可年轻女人依旧纹丝不动，她的脉搏极其微弱，大概因为失血过多，又或因为原本就苍白，浑身上下的皮肤竟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灰白色。 “没用的。” 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把顾舟吓了一跳，她拿起激光手.枪就要朝那个方向射击，却对上了一双冰冷的凤眼。 这才发现，房间的角落里还有一只铁笼，里面竟然蹲坐着另一名年轻女性。 “宴会玻璃壶的容量是一升，她今晚已经被抽走三壶，肯定是活不成了。” 女子看着顾舟，语气和她的面色一样，冰冷镇定。 顾舟收起枪，快步走到铁笼前蹲下，仔细打量起笼中人的脸：“你是......？” “下一个。” 对方惨淡地轻笑了一下。就像是只被捕获的，已经放弃抵抗的动物。 此刻，顾舟的心绪已经被眼前的一幕幕震得不得安宁。 她做了个深呼吸，低声问：“你们都是克隆人吗？那甲板上的人，他们为什么要喝你们的血？” 女子眉眼一皱，眼中万分警惕：“你是人类？只有人类才会把我们称为‘克隆人’。” 顾舟没说什么，挥动激光剑砍断大锁，抬手一把掀开铁笼：“出来，我救你出去。” *** 为了掩人耳目，她们换上了之前被顾舟击晕的那两个克隆人身上的黑袍。 眉眼锋利的克隆女子穿上黑袍，把五官藏进黑暗，冷静地对顾舟说：“我知道有条出去的路线，就在下面那层的尾部，那里有一扇活动的隔板通向外面，是他们抛尸的通道。” “好。”顾舟点点头，“你带路。” 顾舟的心激动得怦怦直跳。她知道，这绝不仅仅是因为第一次与克隆人达成了短暂的同盟那么简单。 离开房间之前，顾舟给手术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使用了一针强心促醒剂，然后把她背在黑袍底下，打算一起带出去。 “这是什么？”克隆女子盯着针管在旁问道，眼中闪烁着好奇。 “能救命的——” 顾舟小声回答，突然停住话头，向克隆女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一阵脚步声隔着外间的铁门由远及近，随之传来一个催促的声音：“客人们快喝完了，赶紧再送一壶上去！” 门外的人说完便匆匆离开，克隆女子看了看顾舟，又看了看不远处白色房间里的那只盛满暗红色液体的玻璃壶，她的语气镇定如初：“如果不送上去的话，大概很快就会被他们发现异常，那样，我们就彻底逃不出去了。” 顾舟心想，她果然够聪明，也够冷静。 她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于是卸下背后那个失去知觉的克隆人：“她就拜托你了，我去送酒，你带着她先撤。” 见顾舟拿起玻璃壶，克隆女子愣了一下，她似乎没想到顾舟会如此爽快地做出一个极其危险且不利己的决定。 顾舟其实并没多想。 毕竟克隆女子瘦弱不堪，体型和送酒的黑袍男性千差万别，更重要的是，顾舟的武力值最高，最适合应付未知的危险。她也没想过要主动救下两个克隆人，她只是更想亲自走上甲板，去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人类在干这种丧尽天良的勾当。 “你......为什么救我们？”克隆女子锋利的眉眼似乎柔软了几分。 顾舟笑笑，什么都没说。她戴上身后的兜帽，拿起玻璃壶离开了房间。 *** 拿着那壶带着体温的血，顾舟心情复杂。 克隆人邀请人类秘密前往星陨市，在宴会上大口饮用同类的血液，这种事情简直黑 14. 第 14 章 《她说她不是继承人》全本免费阅读 顾舟头皮阵阵发麻，在她潜入大船之前，刚好就将一把激光狙留在了不远处高台上的集装箱里。 ——注意！有人入侵！有人入侵！保护宾客安全！ 这时，一阵阵冰冷的广播响彻了整艘巨轮。 顾舟没时间继续思考，刚想趁乱躲进船舱，却迎面碰上一群赶到甲板支援的黑袍克隆人，他们来到甲板后，竟锁上了通往船舱的那道门。顾舟逃脱无果，只得混在其中，留在了混乱的甲板上。 当黑袍人围成里外三层的防护圈，把那四名人类宾客牢牢护在其中，不远处的半空中又传来了飞行器的轰鸣声。 软梯降下，黑袍人毕恭毕敬地将宾客们依次送上。 突然，一道刺眼的激光束穿破黑暗，差点击中了第一个向上攀爬的李广泰。 首富狼狈地挂在半空，好半天没有动。 “啊啊啊啊——” 甲板上的那两个女人再次发出凄厉的惨叫。 李广泰双手死死攥住软梯的绳索，朝集装箱的方向大声吼道：“胡闹！简直是胡闹！给我抓住他！！！” 藏在暗处的狙击手明显被激起了情绪，一道道光束不服输地划过永恒号的甲板，却无奈一次也没有击中目标。 ——保护宾客安全！保护宾客安全！保护宾客安全！ 广播里的声音冰冷而急促，黑袍人再次团团围上，此时此刻，他们仿佛没有一点主体意识，竟试图用身体为宾客们挡住远处的狙击。 趁着他们乱作一团，顾舟只得孤注一掷。她来到甲板另一侧，纵身跃入江中。 *** 水面上影影绰绰，顾舟来不及辨认，一头扎进水下。 她屏住呼吸，隐约听到了飞行器离开的声音，很快，永恒号似乎关闭了所有灯光，水面上再次变得漆黑一片。周围很静，幽暗的水下似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直到再也无法憋气，顾舟这才浮出水面。 江面上的空气混浊不堪，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气味。 黑暗里，水面上似乎浮动着许多影子，跟随水波微微晃动，却始终寂静无声。 这时月亮出来了，残酷的月光透过天穹洒在江面上，把那一道道浮动的影子照亮，粼粼的江面上，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苍白无声的浮尸。 被创造，被抛弃，被利用，然后被杀死，这就是克隆人的一生。 这些事，绝大多数人类一概不知，也并不关心。 顾舟想起铁笼里那个年轻的克隆女子曾说，黑袍人会把抽干血的克隆人从船舱底部的小窗扔进江里。 他们一定扔了很多很多次。 此时此刻，四周尸身环绕，江水冷得锥心刺骨，顾舟与死去的克隆人达成了痛彻心扉的共情。 她从水中抬起湿漉漉的手，放在咫尺眼前的那个年轻克隆女子的脸上，轻轻地帮她合上了睁得大大的双眼。 顾舟认识她，不久前还将她背在身后，打算把她从那个地狱里解救出去。 她有些心痛地想，那两个克隆女子在出逃半路大概被黑袍人发现，然后抓住杀死投进了江中。 可恶......等她上岸找到李尾，一定要问个究竟。 顾舟转身朝岸边游去，刚游出去没多久，头顶不远处竟传来一阵悠扬的乐曲声。 乐声入耳，却烂熟于心。 顿时，顾舟如入冰窖般心生恐惧。她立即停止划水，下意识循着声音向上看去，在惨淡的月光下，永恒号巨轮的甲板上站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瘦小黑袍人，手里似乎拿着一支管状乐器，正在吹奏那首熟悉的海神之歌。 腥风拂过江面，水波不断向她的脸上扑来。 顾舟有些恍惚，警觉地扭过头看向水面震动的方向，在冰冷波光里，一团黑压压的影子正无声地向她这边靠近。 鱼？毫无疑问，这支曲子能吸引的，只能是鱼类。 可是星陨市早已废弃，江河中居然还有鱼？难道也是克隆鱼？她正细碎地想着，身体猛然一沉。 一只手从水下的黑暗里伸来，突然拉住她的手腕，把她给拽了下去。 顾舟差点呛住，她屏住呼吸睁开双眼，眼前竟是李尾的脸。 思考停滞的那几秒，有什么东西正从头顶迅速游过，投下的一道黑影在李尾的脸上幽暗地划过。顾舟立刻抬起头，循着影子朝水面的方向看去，借着月光，她恰好看到那只尖头梭身的黑影张开大口，把一具浮在江面的尸体拦腰咬断。 是鲨鱼！ 月光把头顶的江水照得宛如一个透明世界，被抽干血的尸体就像一块被劈开的木板，无事发生地碎成了两块，继续在水面上浮浮沉沉。 很快，凶残的鲨鱼开始撕咬，纵情地享受着美食。李尾在水下拍拍顾舟的肩，递上一只小型水肺，示意她跟上，继续往下潜。 离开这片水域时，顾舟最后向上看去，水面上大船的黑影模糊不清，无法辨别那道人影是否依旧站在甲板上。 四周寂静无声，顾家代代相传的曲子早已不知所踪。 *** 顾舟跟上李尾，逆着水流的方向不知游了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了闪烁的光点。 竟是一艘小型私人潜水艇。 进入潜艇后，顾舟急得一把抓住正要去换衣服的李尾：“说！你和李广泰是什么关系？” 她想问他的问题实在是太多，却碍于不善言辞，只好抓住了最核心的那个。 被拉住的李尾面色如常，在听到那个名字后突然笑了：“这你都猜到了？” 顾舟被他的笑激怒了。 她用力推去，把李尾一把按在墙边，抽出绑在腿上的匕.首对准他的脖子，语气冷硬：“众所周知，首富的五个子女早就死在大灾难中，你虽然姓李，但并不是李广泰的孩子，可是，你的所作所为都和超脑集团有关。我猜，你是李广泰家族的某个后辈，或者是超脑集团内部的某名员工。” 能够擅自入侵甚至随意操控智人系统的，一定是超脑集团CEO李广泰身边的人。 “算是吧。” 李尾并不反抗，浑身湿漉漉的样子让他看上去荒谬可笑。 顾舟：“不许打谜语，说清楚！” “我是他的一个远房表侄，咳咳！”李尾无力地垂下眼，“之前通过家族关系在超脑集团就职，所以听说了一些内幕。” “内幕？是指星陨市的宴会？” 李尾点了一下 15. 第 15 章 《她说她不是继承人》全本免费阅读 超重感与失重感不断拉扯，伴随着舱外哗啦啦的水声，舱体的震动逐渐消失。 顾舟眨眨眼，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被李尾紧紧抱着，无法动弹。 “松手。”她抬脚轻轻踢了一下他的腿。 李尾连忙松开手，惊魂未定地抬起头，随即拉开舱门上的小窗，深深地长吁了一口气：“欸？原来刚才的那阵震动是飞行器出水升空了？真是吓死我了！” 顾舟这才发现，潜艇内部的构造有点眼熟，不远处那只沙发她似乎之前还坐过。原来他们在江底进入的潜水艇正是之前所乘坐的那架飞行器，这居然是架海陆空通用的高级货。 再看看李尾，他脸色惨白，一副饱受惊吓的样子。 大概是演出来的。顾舟冷冷审判着他浮夸的演技，越想越恼火。 被卷入奇怪的事件，还要被奇怪的人抱在怀里，实在是太离谱了。 可她还有两百万的尾款没有拿到，只能忍住狠狠揍他的冲动。气无可气，顾舟只得把身上的武器一件接一件地抽出，然后重重向李尾砸去。 “还给你！”她咬牙切齿，“这件、这件、还有这件，通通还给你！” 无能狂怒大概就是如此了。 李尾侧身躲开，按下墙上的按钮，地板打开一扇门，升起一只梯子。 “你去哪儿？” 顾舟立刻意识到不妙，这李尾不会就想开溜了吧？ “折腾了一夜，我先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他沿着梯子向下走去，回过头语气轻松地问，“你要一起吗？” 这句轻浮的邀请无疑是火上浇油，顾舟抄起手里的那把匕.首，狠狠向他甩去。 *** 李尾消失后，回程变得和来时一样，剩下顾舟独自思考。 今晚经历的一幕幕仍在眼前不断重现，顾舟低头打算再看一眼脚下的星陨市，却发现眼底已经是一片黑压压的群山。 星陨市地处河口的平原，周围上百公里也没有这么大的山脉。大概飞行器的行踪已经暴露，那艘潜艇便沿着水路悄无声息地潜出星陨市，等飞行器离开水面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无人看守的别处了。 可李尾只是一个打工人，前前后后居然能够动用那么多的资源，也太不合理了。 不好的预感袭来，顾舟越想越不对，担心可能拿不到剩下的那两百万酬金，连忙按下墙上的按钮，顺着梯子来到了底下一层。 和上层相比，下面很狭小。一只打开的睡眠舱占据了一半的空间，李尾并不在里面，空空如也的舱内只有一本旧时代的纸质书和一只旧旧的布偶熊猫。一道拉起的浅色防水帘挡住了另一半空间，投在布帘上的影子却出卖了它的遮掩。 李尾正安静地待在浴缸里。 可恶，他居然还有闲心泡澡！ 顾舟不客气地清清嗓子，帘子背后立刻传来了李尾坐直的身影和愉快的声音：“顾舟？所以你考虑了半天，还是——” “我是来算账的。”顾舟语气生硬地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李尾，你还欠我两百万尾款没付。” 于是他笑了，半道影子在布帘上轻轻地颤抖着。 “抱歉，我没有钱。” “没钱你雇了那么多仿生人当保镖？” “那是之前耍了个小花招，用老板李广泰的名义请来的，而且，那座带空中走廊的双子楼也是老板收购的废弃产业。” 顾舟没被他绕进去，继续质问：“呵，没钱你能坐上这架最新款的飞行器？” “啊，这是最新款吗？好吧，这也是老板的，不瞒你说，我们进入星陨市这么顺利，就是因为搭乘老板的飞行器进入，才免去了盘查。不过，我在那艘船上大闹一场后，已经被他彻底发现，现在估计连工作都要丢了。” 大闹一场？顾舟皱眉：“那个在远处用狙的人是你？” “当然！不然还有谁会冒死制造混乱掩护你逃离那艘船？看在我出手相助的份上，你是不是该说句谢——” “枪法烂得出奇。”顾舟冷冷打断他的说辞，“别想把我绕进去，一码归一码，李尾，你现在欠我两百万。” 这时，伴着哗啦啦的水声，李尾把头埋进水里，瓮瓮的声音倒是依旧强硬：“你欠我一句谢谢。” “你先还钱！”顾舟气得抬高了声调。 无人回答。 很快，帘子背后传来了咕嘟咕嘟的水声，李尾的人影竟完全消失在了浴缸里面。 *** 在冲过去掀开帘子之前，顾舟想过一百种可能。 或许浴缸底部有另一条逃生通道，李尾为了躲债直接开溜，又或许李尾直接变成了一条鱼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拉开布帘，顾舟一眼便看到沉在水下的李尾，他发白的双手死死扣住浴缸边缘，像是故意把自己往下压。他的脑袋似乎变得越来越沉，从水里冒出的气泡也越来越少...... 李尾居然想在她面前把自己溺死。 这是在干什么？？？ 顾舟的脑袋里一团乱麻，连忙冲上去把他捞起。 躺在地板上的李尾神志不清，呼吸变得非常虚弱。很明显，他不会游泳，甚至不会闭气。 “你有病吧！” 顾舟傻眼。她没见过这种类型的疯子，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在他身上扔了条浴巾盖住，又开始迅速按压他的胸口。 很快，李尾吐了几口水，慢慢睁开眼睛。 “原来，溺水的感觉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我会死。”他望着她，虚弱而认真地笑了起来，嗓音暗哑，“是你......救了我。” “神经病。” 顾舟惊魂未定，却也懒得陪他继续演这出烂戏，她攥紧拳头狠狠往他结实的胸口上砸去：“现在倒像是我欠了你两百万不还，你以死相追了是吧！” 年轻而强壮的身体韧性十足，还带着回弹。 “想死滚一边去，别死我面前！晦气！” 因为捶感尚佳，顾舟又骂了一句，又重重锤了他一下。 李尾被捶得嘴唇灰白，却依旧微微笑着，喘着气纠正她：“......是三百万。” “哈？” 他勾勾手示意顾舟凑近：“再告诉你一件事。” 顾舟疑惑，连忙俯身他胸前趴下，把耳朵贴近—— “之前，我通过智人系统篡改过你的记忆......让你误以为收到了一百万订金......呵，还乐呵呵地存进了银行......” 什么？被耍了！他居然敢在钱的事情上骗她！ 顾舟火冒三丈，拳头又硬了。 “不信的话，你可以回去查查账户......其实，并没有那一百万进账。” 李尾眨眨眼，仰面躺在地上虚弱地笑着，笑声里透出恶作剧般的洋洋得意。 顾舟忍无可忍。 她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她现在必须要动手真打了，不然她会被这个神经病活活气死......正要离开的肩膀被一只大手从背后揽住，李尾突然拥住了她。他轻轻转过脸，气若游丝的呼吸在她的脸颊上紧紧缠绕着她的鼻息，冰冷的嘴唇贴上她的耳朵。 他哑声笑着：“三百万算什么，顾舟......我现在啊，还欠你一条命。” 16. 第 16 章 《她说她不是继承人》全本免费阅读 “喜欢”这个词，在新纪元一文不值。 被旧时代赋予了热烈意义的两个字，并不能帮助新人类在越发严苛的环境下生存，更不能击退潜藏在暗处的X星敌人。 在今天，利益远高于喜欢。 顾舟懂这些道理，但在听到那句“我喜欢你”，在和李尾单纯热烈的双眼对视时，她的心脏还是难以抑制地加速了跳动的频率。 不得不说，这两个字虽然陈旧，但非常优美。 很快，顾舟冷静下来。众所周知，心跳加速只是在特殊情境下产生出的生理反应，说明不了什么。 “谢谢。”在飞行器着陆的轰鸣声里，顾舟从容得体地回应道。 李尾的表情有点吃惊，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坦荡。 舱门拉开，顾舟抓住扶手，回头向他笑笑：“走了，好好赚钱还我。” “我会的！”李尾语气热切坚定。 真是个奇怪的人。顾舟想着，埋头走下舷梯，却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连忙回过头，果然李尾就跟在身后。 “你怎么也出来了？” “我是得赶回去向李广泰负荆请罪滑跪道歉，估计免不了一顿罚，丢工作都是轻的，不过在这之前——” 李尾絮絮说着，来到山坡上弯下腰，折了几根野草攥在手里，语气开朗地对顾舟说道：“我先带一把祝余草回去，可以吗？” 顾舟不明白他的意图，没说话。 他如获至宝般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把草：“这是我们的定情之物，想你的时候，我就看看它。” 神经病。顾舟无语，催促他：“不送了。” 李尾依旧开开心心的，他走上舷梯，转身在风里夸张地向她挥手：“再见！我会想你的！” *** 刚离开飞行器，智人系统就再次启动了。 顾舟第一时间查看了她的银行账户，果然如李尾所说，账户里并没有昨天下午入账的一百万，的确是她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回想起昨天早上的那起车祸，大概也是李尾通过智人系统发出的电波篡改了朱厌的记忆。 第一次，顾舟对这套从出生以来就植入体内的辅助系统产生了怀疑。 她试着强行关掉系统，系统却再次重启，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 再过几天，到4月1号，她的智人系统包年服务就要到期了，再续上一年需要花费大约一万元，这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其实只是个洒洒水的小数字，大家只会觉得用小钱买到了方便。但顾舟却开始犹豫，拿出这笔钱，她本就紧巴巴的生活会变得更加紧张，更可怕的是，形影不离的系统会让她产生出一种时刻被操控的恐惧感。 很显然，它并没有宣传得那么安全可靠。 可是脑机芯片从出生就植入了体内，好像从没听说过有谁想要卸掉它。顾舟越想越觉得不安，总之，这件事情她并不打算稀里糊涂地略过。 推门走进老宅，经过餐厅时眼前黑影一晃，顾舟差点以为家里进了贼。 桌上的碗碟早已被收拾干净，穿着黑色睡袍的长发男子正抱着双臂趴在桌边，他循着顾舟的脚步声转过脸，微微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原来是那位从古代来的室友。 看到时序，顾舟的脑中立刻闪过了另一张脸。她当即有点恍惚，却又警惕思绪被智人系统所监控，立刻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人的身上。 顾舟简短寒暄：“我回来了！” 时序立刻起身，目光一路跟随着她。 “你不会在这里睡了一晚上吧？”顾舟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取出一袋能量奶昔当早餐，回头问他，“怎么不去卧室？” 时序只是看着她，什么也没说。 “啊，对了。”顾舟拧开盖子，语气飞快地对时序说，“上午我还要出去办事，而且，今后都会有持续的工作要外出，所以，你一个在家，不用太......嗯，紧张。” 时序点点头，大概是听懂了。 顾舟想了想，开诚布公地继续说道：“还有，我们合住在一间屋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是一人睡一间房那么简单，我想，我们需要把生活中的一些习惯和细节梳理一下，一起制订一个完整的合住细则。等我晚上回来我们再详细聊，好吗？” 时序似懂非懂，点头说：“你晚上回来。” 好吧。顾舟无语。他们看问题的重点完全不一样。 *** 冲了个澡，又在智人系统的辅助下强行睡了一个小时，上午九点，顾舟再次出门。 今天是3月22号，顾舟打算在今天安葬顾海心。 两天前，她在鲸落镇警局签字认尸，后事委托给了当地的一家殡葬公司。按照流程，昨天完成火化，今早就可以去取骨灰了。 顾海心的骨灰被放置在一只小小的黑瓷罐子里，由机器人送到顾舟手上。比她想象中要轻很多。 结清费用后离开殡葬公司，她带着骨灰罐去了最近的海滩。 打开盖子，手一扬，顾海心就洋洋洒洒地随风飘进了大海。 顾家女人永远只专注生前，后事无需特意操办，一代一代都效仿顾来儿葬于大海的方式。 这时，眼前的海面渐渐暗沉，很远的地方似乎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顾舟抬头看向人工天穹，好像就要下雨了。 她把外套的拉链拉到顶，双手插在兜里，正要转身准备离开。 “顾舟！”身后突然有人远远在叫她。 回头看去，一行人正沿着海岸线向她走来，打头的正是穿着巡查队制服的朱厌。 顾舟挥手回应，停下脚步等他走近。快步走来的朱厌一脸疑惑：“你怎么跑到黑鲨角这边来了？” 黑鲨角？好像是月沉岛南端的一个地名，据说这里礁石险峻，风浪巨大。 “刚刚送了顾海心最后一程。”顾舟说着，向他晃晃手里的空罐子。 朱厌看着骨灰罐，表情明显有些不太自然。他微微蹙眉，低头盯着罐子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转过脸看向海面。 “海葬。”他喃喃说，“难怪天突然变阴沉了。” “嗯？” 顾舟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据说含恨而死的人在进行海葬时，会使平静的大海突然波涛汹涌，人死得越惨，潮汐和巨浪就会越猛烈。” 朱厌凝视着阴沉的大海，语气比天气更阴沉，似乎还带着些若有若无，难以遏制的激动。 顾舟突然想起了传说中仇恨顾家的朱家人。 顾海心本就成谜的死因再次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可是顾舟并太不关心。 “没听说过欸。”她摆出一脸的茫然看向朱厌，“我听说的版本是，冤死的人会变成厉鬼，生生世世追着害过她的人。” “都什么时代了，现在已经不兴鬼神一说。”朱厌回过神，尴尬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