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想寻死啊》 1. 第 1 章 《我真没想寻死啊》全本免费阅读 《我真没想寻死啊》 文/一束香菜 晋江文学城独家 - 今儿实在是热。 午后持续升温的热浪卷着海风,将众人拍了个趔趄。 渔港码头岸边,姨婶们搭起了网状遮阳布,小孩躺在铺着草席的石板上一口一口吃着雪糕,大快朵颐。 几个男人配合着搬一箱又一箱水产,流水线似的井井有条。 “林叔你试试启动机器。” 斜坡上传来话,被唤林叔的老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汗衫,闻声推了推老花镜,摸索两下才摁下开关键。 两三秒后,机器轰隆作响。 “成了成了!”林叔嗓音里带着雀跃。 “成了就行,没什么大问题……” 海风有些喧嚣,吞了对方后边的话音。 林叔探头,只能瞅见男人无袖背心下,一使劲就暴起青筋的手臂,肱二头肌围着一圈色差,像海岸线交界似的。 半张脸隐在暗处也藏不了那股子悍劲。 林叔掏掏耳朵:“你说啥?” 虎钳“咚”地一声闷响落地,男人抬了抬小臂,薅了把半湿透的短发,将另外半张脸从机器底下捞出。 板寸,挺鼻,眼眸深邃,硬气的一张脸。 岑黎利索地将一堆菜叶子海草之类的刨除:“我说,问题不大,估计就是太长时间没清理,里边卡了东西。” “现在清理了,再用个三年五载都成。” 林叔笑道好好好,摘下老花镜挂在胸前,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这天儿怕是把人当烤炉里的乳猪,烫得脚底板都得下一层皮。 岑黎没推辞,拧开瓶盖猛灌了两口,下巴扬起的瞬时,视线也跟着抬高。 距离码头不远处的灯塔沿岸,一人着白衬衫牛仔裤,定定坐在路旁的石墩子上,晒着日头,赏着海,丝毫没有打算往阴影处避上一避的念头。 仿佛烈阳炽烤的是她的灵魂而不是皮囊。 虽说都是薄薄的单件,可七月里这样炎热的夏日,长袖长裤捂得严严实实…… 太显眼,也太怪。 所以岑黎盯了她有一段时间。 似是而非想了一圈后,那人动了。 “小姑娘”转了个身。 海风席卷着她纤瘦的双腿,乌黑柔亮的发丝也在空中旋了个弯,最后贴在眼前,有些挡视线,所以她又拨了两下。 岑黎这下看清了,除了脸,还有一双膝盖曝露在外。 破洞裤啊。 清冽的液体润过喉头,又一打眼,对方偏白的肤色,以及略显忧愁的神情猝不及防跳脱出现。 咳咳…… 是个男生。 惯有的职业病带给岑黎的第一反应便是:头发有点儿长了,该修理一下。 他不动声色收回视线,矿泉水瓶被大掌捏得噼里啪啦。 这种感觉就像是封闭的盒子突然翕张开一条隐秘的小缝,总算能让人喘上来一口气,结果发现外边还套着个盒子。 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塑料瓶子被随意丢进废品堆,再抬眼,青年已经不在原先的石墩旁了。 岑黎收了工具,将零散的配件装回去,又一听,人到跟前了。 “你好……请问这附近有修手机的地方吗?”是道温煦如春风的声音。 可现在是夏天,显得更加格格不入了。 岑黎略微顿了顿,偏头看向他,没说话。 不是错觉,真挺瘦的,看着像营养不良。 他心里有把尺似的,看两眼,就差脱口而出和人核对身高体重各项信息了。 这年头拐卖人口的事情可不少见。 又说了声你好,眼前的人还没应声,温南星莫名紧张:“……” 该不会是听不见吧? 温小少爷前二十三年的人生过得锦衣玉食,平平顺顺,几乎没尝过坎坷的滋味,见过很多人的神色,赞赏的、艳羡的、嫌恶的……背地里拿打量的眼神看他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但面前人这样平直胆大的视线,他招架不住。 先前由于秉持着“人不可貌相”这一金句,在长途大巴上,他就轻信了一位染着一头黄毛,和另一个染蓝毛的混混。 结果便是钱包不翼而飞,手机遭了罪,四分五裂。 ——过于涉世未深,是会遭到反噬的。 这是温小少爷离开家人的庇护,真正独立来到异乡学到的第一课。 温南星被他看得有些脊背发凉,到底没再询问第三遍。 然而在他准备悻悻离开前,面露凶色的男人突地说:“有。” 愣神的瞬间,只听男人又说了一遍:“有。” 接着,温南星看着他脱下左手沾满黑乎乎油渍的厚白手套,随意搭在肩上,挤了泵洗洁精搓掉指缝间滑腻的污渍,一番虔诚“沐浴”后才抬腿往前走。 发现温南星没跟上,还催促:“走啊,不是修手机么。” 温南星:“……” 陌生的地方,能跟着陌生的人走吗? 温南星还在考量,眨眼的功夫,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突然出现在两人眼皮子底下,看着像个位数的年龄。 “阿黎叔,林叔说让你晚上来家里吃饭。”小姑娘左瞧瞧右看看,是在跟岑黎说话,但视线却追着温南星跑。 岑黎一个急刹,气笑:“你管林叔叫叔,管我也叫叔。” 小姑娘眨着水灵的大眼睛,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岑黎没打算跟一小孩计较:“行,知道了。” 好笑的对话。 ……温南星还是跟着走了。 - 岑黎领着人去的地方不是手机店,温南星也是到了之后才知道,只是一家维修店。 旁边写着电器,家电维修。 “家电”两个字还掉了,仅剩下底下一片阴影。 “机子拿我看看。”刚脱下一只手套,岑黎这会儿又戴上另一只,透明的一层膜裹挟着手指,剩不下多少空隙。 温南星拿出手机递过去,这才注意到对方谈不上细腻的手背上有一条疤。 从虎口下方蜿蜒至手腕,大约有一根食指的长度,伤口早已经过岁月沉淀,彻底成了疤痕,可依旧触目惊心。 不像好人。 温南星默默在心里贴上一条标签。 “屏幕摔成这样,也开不了机,只能换屏了。” 岑黎检查完惨烈牺牲的手机屏,给出建议。 见面前人没什么声响,他抬头,发现人正盯着自个儿身后的一柜子烟出神。 “咳咳。” 温南星回神。 只见岑黎驾轻就熟地将柜面上的帘子翻了下来,一行红字跃入对方眼帘,似是意有所指。 ——“未成年禁止吸烟” 温南星:“……我成年了。” 岑黎似乎对他的这句话,朝他伸手。 温南星疑惑地看向他。 “证明。” 温南星明白了,下意识去摸口袋里,但动作进行到一半,他滞住了。 身份证在钱包里。 但……钱包,被偷了。 对上岑黎“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眼神,温南星抿了抿唇,半晌,他决定掀过这个话题:“你刚才说的……换屏,要多少钱?” “看你的手机型号……”岑黎盯着这只新款手机,想了一下,“起码五百,而且这儿还不一定就有你那款。” “是只用换屏幕对吗?修好后我手机里的东西——” 岑黎左手握着小螺丝刀,拆机子的间隙抬眸轻飘飘看他一眼,从鼻腔里挤出一声漫不经心:“嗯。” “都在,修好跟原来一样。” 温南星应了声好,对这个数字没多大异议。 在他看来,五百大洋花出去,得到的是崭新的手机,能最大程度省下一笔钱,不亏。 所以他开始数自己的余额,好在自己蠢得不算彻底,来到这个小镇前知道把现金分散了装,只不过…… ……一共250元,他数了三遍。 总感觉是在内涵他,温南星彻底沉默。 岑黎:“噗。”< 2. 第 2 章 《我真没想寻死啊》全本免费阅读 离开了手机导航,温南星凭借瞎走的本领找到了租房的地方。 “来,进来吧,小伙子。” 钥匙入孔,转动两下。 吱呀一声,先是一道铁门被打开,后是一扇木门。 “房间有段时间没人住了,稍微有点气味。” 房东姓刘,大家平时喊他老刘,约莫五十多岁,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老刘朝他笑笑,招呼他的同时走到阳台边上开了窗:“换换气就没事了。” 拉着仅有的一个行李箱进屋,温南星四下环视。 这是一栋老式且具有年代感的住宅,一室一厅一卫,布局中规中矩,很像早些年的家属院,家具是清一色的黄调,类似杉木。 不过实际是什么……他不知道。 进门后的光线比楼道里亮得多,老刘眼尖地看到他背上的哑黑琴包,想到他侄女:“现在大人要求多,小孩都得会十八般武艺,弹钢琴啊小提琴什么的……” “不过吉他也蛮好,酷帅的,招女孩子稀罕。” 对上房东乐呵的眼睛,温南星将东西放下,动作透着些拘谨。 不是吉他,是贝斯。 温南星刚准备解释,只听房东调侃似的问他:“还没对象吧?” 顿了两秒,温南星讷讷地回答:“没……” 估计还是学生,出来旅游的,老刘想。 大抵只是闲聊,老刘很快找到下一个话题:“这边视野还不错吧?海景房呢。” 一说起海景房,温南星便不可避免地想到,他在奥地利居住的地方,落地窗前也有一条曲折的长河。 不过奥地利全年温和多雨,平均气温约9℃,这个季节,正是全年降雨量最多的时候。 温南星走到阳台看向头顶高悬的太阳,如果不考虑外界施加的压力,这里很宜居。 也很偏僻。 没人认识他,也没人能找得到他。 “嗯,很好。”温南星真心实意说。 老刘乐了,外乡来的年轻人虽然话不多,但挺有礼貌,每句话都能回应你一下,乖得不得了。 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后,该说的都说了,该叮嘱的也叮嘱了。 老刘看得出来他对这间屋子很满意,先前在电话里便听说了,这白净斯文的小孩路上出了点意外,身上可以说是分文不剩,可怜见的。 想起这茬,老刘看向温南星的眼神里便多了三分怜惜:“来,钥匙。” 两人站在玄关口,温南星视线越过刘叔,望向紧闭的对门。 明明距离春节已经过去将近五个多月,但对方门上还贴着好几对崭新的春联。 好几对,奇奇怪怪的,看着有点争抢的意思。 老刘察觉到他的视线,解释道:“哦,对面住的小伙啊是个消防员,人好,心眼实,平时都住队里,不知道最近回来了没有……” “你就把这当自个儿家昂,有什么事找你刘叔!” 温南星收回视线,接过钥匙:“谢谢刘叔。” 老刘拍拍他肩膀,诶了三声,没其他事便也离开了。 租房的事情告一段落,温南星精神也脱离了紧张模式,看了眼厨房内一应俱全的锅碗瓢盆,又看了看刚通电,空空荡荡的冰箱。 所以晚上吃什么呢? - 夏天的日子总是比其他季节要长。 架不住林叔的热情邀约,岑黎还是去人家里蹭了顿饭,是人家孙子的满月酒席,不过只是小办了一场。 吃过饭,天色还亮着,但落日隐约浮现,有点儿火烧云的意味。 发小陈跃看着林叔家刚出生的小婴儿,突然触景生情:“你说林叔二儿子才多大,刚上大学!大儿子也才二十五六,林叔就当爷爷了。” “诶,咱俩上姻缘寺求的那符你还记得不,自从求完,哥们桃花再也没盛开过……” 陈跃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结果发现岑黎压根没在听:“我跟你说话你听着没啊,想什么呢?心飘到大西洋了啊?” 岑黎“嗯”一声:“听着,桃花……上个月二十号,你兴高采烈地去见你那位网恋“茶花妹妹”,没过一天就回来哭哭啼啼说自己被甩了,钱打水漂,人也没捞着,我说没说过——” “滚滚滚!”陈跃打断他,“要提前知道每天跟我打电话的茶花……是个掏出来比我还大的猛男,我犯得上趟这趟浑水吗我!” 岑黎无情嘲笑:“别病急乱投医,相信缘分。” “缘……”陈跃差点没被他这句噎死。 真信这个,他怕不是要寡一辈子! 陈跃还在想怎么呛他,只听岑黎忽地问:“对了,你店里有这个型号的屏幕没?” “你总算舍得换手机了啊?”陈跃惊奇地看向他手机屏幕。 不过疑问刚冒出头,他自己就先否定了:“不对,就你这抠门的劲,能修就不买新的,淘米水还得洗脸呢……” 岑黎拧了下眉,没多少耐心似的:“有没有?” “有啊,那肯定有,要进货啊?”陈跃伸出六根手指头,“友情价。” 岑黎强硬地给他掰回去三根:“亲情价。” “喂,你丫砍价先砍一半啊?!”陈跃差点没从椅子上蹦起来。 岑黎默不作声,动了动手准备再次掰他手指头。 陈跃眼疾手快拍开:“……给你给你!三百给你!” 岑黎没吱声,拿出密封的透明袋递过去:“包修。” 陈跃:“?” 岑黎显然没把他当外人:“电池我没仔细看,搞不好有漏液。” “走了昂。”他拍拍陈跃肩膀。 临走前又给林叔包了个大红包,跟一众人打了声招呼便先行离开了。 陈跃这下算是看清自己这个发小了。 他忍不住腹诽:“心真黑。” 甚至觉得骂一句不够:“你就单着吧,谁能看上你啊。” 岑黎还没走远,迈出两步又退回,指着电瓶车幽幽对他说:“在楼道里充电,当心锂电池爆炸。” 陈跃:“……”咒谁呢? …… 岑黎在林叔家陪着人小酌了两杯,所以没开车,迎着晚霞走路回去。 海湾村就那么丁点儿大,也就两步路就到自家楼下了,看各家大大咧咧敞着的门就知道,他们这儿安保还算不错。 楼顶有个小天台什么的,也压根不是稀奇事,比如他们这栋二楼的老太太,露台比卧室都大。 “可以啊,这露台跟小花园似的。” 上楼前,他被胡奶奶叫住,说家里的燃气灶点不着,让他帮忙看看。 燃气灶本身没问题,就是燃气耗尽了,瓶里没气那自然点不着,解决完问题,岑黎便被邀请欣赏露台。 小花园是胡奶奶精心布置的,泡沫塑料箱一个个并排摆着,里头种着不少花啊草啊,还有葱、蒜…… 简直是个菜园。 旁边的摇椅上,还躺着一只被养的胖乎乎的大橘。 一晃一晃的,睡得舒服着呢。 “大黄捡来的时候才巴掌那么点大小,现在都横着长了,”岑黎上去呼噜了一把胖橘的屁/股,结实感受到什么叫全身上下都是肉,“少喂点吃的给它,一天两顿减减肥,蹦都蹦不起来了。” 这番话引得胖橘不满,龇牙咧嘴地朝他喵了一声。 只不过没什么威胁,倒是显出几分可爱。 岑黎福至心灵,又呼噜了一掌:“脾性也横着长了。” 蹂躏完大橘,他这才起身对老太太说:“胡兰女士,我这次真的走了,别我刚踏出去一步,您就喊我。” 胡奶奶:“……” “叫什么胡兰女士,没大没小的,”老太太给了他富有力量的一掌,开始赶人,“走吧走吧,啰嗦真是。” 恰逢此时,窗外杂乱的声响突然引去了他的注意力。 “什么声儿那么吵。”岑黎蹙了蹙眉,推开窗往外探头。 楼底熙熙攘攘聚着不少大爷大妈,吃瓜群众仰着脑袋,明显是在看楼顶。 ——“小伙子!有什么想不开的!千万别冲动!” 有人双手扩成小喇叭,劝说着喊,也有人只顾着八卦,各种声音交织,嘈杂凌乱。 可那人像是听不见似的。 楼顶? 岑黎似有所感,偏过头朝上看的瞬间,他瞳孔倏地紧缩,二字国粹随后脱口而出。 谁? 那是下午才见过的熟人! 他是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青年,本就只有三分的醉意,眼下全散了,被吓得抬腿就朝楼上跑。 胖橘喵了一声,不知何时又从老太太的掌心桎梏下溜走,只洋洋洒洒留下一堆猫毛。 - “喵~” 温南星正坐在楼顶小花园欣赏落日。 刚打开塑料打包盒,一只小黑猫便嗅着香味朝他咪了两声,许是在同他商量,见者有 3. 第 3 章 《我真没想寻死啊》全本免费阅读 温南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先是回到了家里,旋转楼梯下方,钢琴声悠扬。 青年正肆意弹奏着,身边充斥亲人们络绎不绝的赞赏,那是刚刚十五岁的他,稚嫩清澈。 “真有天赋,将来一定是位出色的钢琴家,和他妈妈一样……” 一眨眼,青年身量高了些,眉眼愈发成熟。 但微长的睫毛下方总是掩着一片阴影。 “我想……留在本市念大学。”十八岁的他第一次向亲人表明自己的意愿。 但一道不容置喙的语气,替他做好了一切决定:“出国,学大提琴。” 于是乐谱和手记被收入储物间,上了锁,飞机落地轰鸣。 一年两次的假期,一年一次的生日…… 周而复始地在两地往返。 家人温润的嗓音说:“星星,你要为自己的前途考虑。你不是小孩子了,听话,好吗?” 他张了张嘴,除了抿唇颤抖,发不出任何声音:“我……” 又是一道刺耳的责备:“上不了台面!” “嘭——” 承载的理想重重摔在大理石地面,支离破碎。 …… “太阳晒屁/股了,他怎么还在睡呀?比小眼镜还懒。” “我才不懒!” “那为什么我早上来的时候,看见你还钻在被窝里?” “那是、那是因为……” 小孩间一对一幼稚地拌嘴,叽叽喳喳,聒噪得像摇滚乐里胡乱舞动的鼓点。 岑黎拿着缴费单回来,就见两个半人高的小屁孩趴在温南星床头,其中一个戴圆框眼镜的小男孩也穿着病号服。 “干嘛呢,回自己床上。”他胳膊一抬,拎小鸡似的将两人甩到隔壁床。 旁边的小女孩打小报告:“就是他不听话,自己下床的!” 小眼镜挣扎着叫嚣:“放开窝放开窝!” 温南星动了动眼珠,眼皮千斤重似的,睁不开,以为还在梦里,意识迷迷糊糊,只能听个响。 费劲地睁开酸涩的眼睛,他正想撑着手起身,脚边的肿胀痛感让他禁不住“嘶”了一声,这一声引得小眼镜莫名闭了嘴,从臂弯的桎梏下探出圆滚滚的脑袋看他。 岑黎也偏头:“醒了?” 从称不上美梦的梦境中惊醒,温南星愣愣地“嗯”了声,眼神还有点呆滞,就听他半调侃:“你可真能睡。” “……” 温南星抬眼朝着墙上的挂钟看去。 才十点多。 往常倒时差,他能从晚上七点睡到次日晚上七点。 喊都喊不醒。 “还好吧。”温南星如实说。 岑黎:“……” 他可是奔波了一晚上,又是被队里叫去复述,又是被警察叫去喝茶,这人睡得倒香。 突然间的沉默,两人大眼瞪小眼。 脚踝上的异物感难以忽视,温南星这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在医院。 赏了个景,赔了条腿。 “昨天……”他刚要起个头,手里却先落入一个温实的软物。 两个包子,一颗鸡蛋,烫呼呼的。 “医院的早饭,将就吃。” 岑黎说罢,一旁的两个小孩又开始吵闹:“雪糕雪糕!说好的雪糕!” “……”岑黎额边青筋狂跳。 架不住先前答应了这俩小鬼,不过把雪糕递过去前,他先附了条件:“玩会儿飞行棋,不准大声说话了。” 两小鬼挨个“哦”了声,世界清净了。 温南星咬了口热包子,感觉有点微妙。 察觉到温南星的视线,岑黎以为他在好奇,于是解释道:“脑袋圆圆的叫小眼镜,旁边是他小伙伴。” “生病都活蹦乱跳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医院是他家。” 温南星懵了一下,“啊”了声,望向小眼镜捧着手里的雪糕欢天喜地,他心情复杂:“他……得的什么症?” “嗯?” 看青年茫然又纠结,一副没睡醒头发还翘着的样,岑黎顿了下,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误会什么了,忍不住笑:“想什么呢,就是贪玩,玩滑轮把自己腿摔折了。” ……啊? 温南星看了眼自己肿成大馒头的腿,再看了眼同自己如出一辙瘸腿的小男孩…… 区别是小男孩腿上多一块钢板。 温南星憋红脸,半天憋出俩字:“……哦哦。” 察觉这人就是在逗自己,他撇了下嘴,像只好脾气的树懒,慢慢吞吞的。 唇边还牵着抹笑,岑黎从抽屉里找出几只纸杯,倒了杯水送过去。 “谢谢。” 温南星接过杯子,下意识舔了下嘴唇,醒来说了这么多,确实该渴了。 岑黎注意观察着青年的动作神态,他从十岁开始就自食其力,见过的人遇过的事细数下来,八天八夜都不一定能说清,温南星算是他见过的最……矫情的一个了。 跟个小少爷似的,捧个杯子小口小口嘬,隔壁手抖的大爷喝水都比他豪爽,看得岑黎着急又焦心。 性子那么慢,菜市场特价能抢过别人么? 不过这点儿倒是岑黎想错了,温小少爷压根没去过菜市场,更没见识过特价时候的盛况。 非常格格不入。 看人吃饱喝足,岑黎才进入正题:“昨天的事听刘叔说了。” 温南星忙不迭撇清:“我不是想要跳楼,我就是觉得——” “嗯。” “上面风景好……啊?”温南星怔住。 这就……信了? 从天台上把人救下来,岑黎几乎一晚上都在为这件事情东跑西窜。 也从房东刘叔口中得知,是刘叔上来给温南星送自家种的蔬菜,看见门开着,但是人不在,桌上又放着裂成两半的合照,这才多想了点,结果下楼后竟发现温南星一个人坐在楼顶,吓得赶紧报警。 摔下天台直接昏过去,把他也惊了一跳。 一查才发现,低血糖,赶紧挂上水。 晚上低血糖,更吓人。 岑黎看他一眼,指他腿说:“昨天掉下去前估计是被铁杆子划伤了,医生说骨头没事,也冰敷过了,不过还得制动,绷带固定。” “天台风景是挺好的,上家租户走了之后,就一直闲置着,挺可惜的。” 说完又状似随意道:“不过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最近还是少动。” 岑黎边说边在脑袋里思索,跳楼这种事他见得真不少。 前年就有一个孕妇产后抑郁,在医院生产完就欲轻生,消防队救下后亲人,丈夫,朋友挨个劝说,本以为已经消散了她的念头,谁知道回到家,抱着孩子就从六楼跳下…… 一旦出现轻生的念头,最忌讳的就是反反复复拿这件事剖析。 总不能一上来就问:“你好,请问你为什么跳楼?” 又或者是劝说的口吻:“对象没了可以找下一个,但命没了就真的没了,做什么想不开跳楼?” … 4. 第 4 章 《我真没想寻死啊》全本免费阅读 接近四点的太阳不算热辣,但依旧耀眼。 从医院借了辅助拐杖,温南星慢慢地走回去。 先前提前问过小姑娘从医院到他租住的小区位置,温南星没走多少路就到家楼下了。 很近。 但平坦的路好走,等到上楼,就有些困难了。 走进楼道前,温南星忽地看到电线杆上贴着大大小小不少传单,大多数是租房以及招聘信息。 跳脱进他视野的是一张崭新的纸,覆盖在其他信息之上。 温南星瞥了眼,是家教广告。 收回视线正要上楼,他又滞了脚步,转身将广告小心撕了下来。 手机也不知道能不能修好,如果真的坏得彻底,那他必须得找点其他工作做才行。 家教他也许……可以? 谨记着不能二次受伤,温南星蹦跶得很慢,几乎是上一个台阶缓一下,明明只要两分钟便能抵达,硬生生拖长五倍。 十分钟后,他到家了。 身上有点黏腻,他现在很想洗澡,但碍于腿伤,温南星只是简单擦了擦,换了身衣服,把脏衣扔进洗衣机。 洗衣机年代有些久远,底下的字都磨损了,温南星研究半天,指尖在各个按键上徘徊不定。 又十分钟后,他躺下了。 再次沉入梦乡前,温南星还在想着,明天再问问其他人洗衣机怎么用吧,家教……要是他们不相信自己是学生怎么办?身份证异地可以补办吗? 此类云云。 这一觉睡得踏实,温南星醒来的时候,天色暗了,窗外细细密密下着小雨。 明明回来前还是晴天,一转眼就下了雨,盯着透进窗台的雨珠,他一时间恍神,以为自己还在奥地利。 查询不到天气预报,温南星也不恼,起身关了窗,有些庆幸刚才没有洗衣服。 墙面上的时钟滴答滴,似乎在提醒他,又该思考晚上吃什么了。 温南星这会儿又有点懊悔,要早知道今天行动会不方便,他昨天就该购置一些生活用品。 比如说碗筷,牙膏牙刷什么的。 虽说是拎包入住,但毕竟不是民宿。 正当温南星纠结着要不要出门时,门口传来“叩叩”两声。 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二楼胡奶奶,只不过他刚来还不认识。 但胡奶奶见着人,乐呵极了:“你是新来的小温吧?长真好。” “到这来玩的啊?一个人?” 胡奶奶笑呵呵,温南星也跟着牵出一个笑容:“啊……对。” 随意闲聊了两句,胡奶奶看着青年乌黑的瞳仁,说明来意:“我家大黄总喜欢跑别人屋头,这做饭的功夫,又跑了。” “大黄吗?” 温南星扭头环视了一圈屋子,思忖了一下笑道:“应该没有进来,家里刚才关着门的。” “喵~” 话音刚落,阳台的窗户还没来得及关上,一只橘猫不知何时蹲在他家晾衣台上。 “……”大黄是只猫啊。 温南星蹦着左腿,准备过去看看。 胡奶奶哎唷一声:“腿伤着不能乱动的,伤筋动骨一百天……擦药没啊?” 又有点耳熟,但听到后面这句,温南星一顿。 药,好像没去拿…… 温南星心虚地摸了下耳垂:“嗯……” 明天再去一趟吧。 “大黄,过来过来。”胡奶奶拿出诱惑零食。 大黄听话地一跃,被逮住,圆滚滚的小肚子鼓鼓,和之前天台上的小黑大相径庭。 胡奶奶有自己的一套捉猫方式,胖橘走过来时,尾巴还蹭了蹭温南星裤腿,酥酥痒痒的。 温南星送奶奶到门口,眼中多了些柔色:“找到了就好。” “你看我这记性。”胡奶奶出门前又突然一拍大腿,从门口拎进来一个火红的塑料袋。 “来,这是家里自己做的醪糟汤圆,还有刚出炉的花卷。” 炒锅般的大碗温热,突如其来的好意让温南星有点紧张:“不、不用——” “没事,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胡奶奶笑眯眯,把东西塞进他怀里。 没法推辞,温南星只好接过:“谢谢奶奶。” 胡奶奶“诶”了句,赶着胖橘往下走。 温南星回到屋里,满屋子都沁着食物的香气,一番挣扎后,他决定再缓一天出门。 …… “为什么不让我去!” 相隔三层的小屋里,稚嫩的小儿音却能顶破天花板。 听到胡奶奶进门声,小姑娘跪坐在椅子上,半个身子探出去往门口望。 “奶奶,大黄找到了吗?” 胖橘一进门就“喵”了声,似乎是在回应她的问题。 见厨房里的男人没搭理他,铺垫过后,小姑娘又开始朝着胡奶奶撒娇:“奶奶,一会儿让我去给小温哥哥送汤圆呗?” 胡奶奶没说话,逗猫。 “坐好。” 岑黎端着碗筷走出厨房,呵斥道:“一会儿让你送。” 小姑娘明显不信,看向胡奶奶,似乎在求证:“真的让我送?” “妙妙,先吃饭。”胡奶奶没办法忽视她亮闪闪的目光,只说。 小姑娘轴得压根听不进其他话,一个劲询问:“让我去呗让我去——” 岑黎拧眉:“陈妙妙。” “坐好坐好,”大名不常喊,但喊出来问题就打大了。陈妙妙嘴里嘀咕着,顺势坐端正,“一会儿说好了啊,让我去送。” 岑黎不理解小姑娘吵嚷着要去送东西是为什么,但这个年纪的女生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思想,前两天还听陈跃说她满屋子都贴着其他男人的海报,他哥的照片倒是一张都没有。 岑黎没那么多管闲事去问,然而胡奶奶倒是慈爱地问了一嘴。 “当然是因为小温哥哥长得好看啊,像明星一样!”陈妙妙年纪虽小,但已经开始有自己的审美观念。 新来的小温哥哥和阿黎叔这种凶神才不是一路人! 陈妙妙端出她惯用的金句:“你不懂。” 岑黎:“……”他压根不想懂。 由于一会儿得当专属外卖员,陈妙妙有些迫不及待,平常磨磨唧唧一顿饭吃半个小时,今天倒是三下五除二,扒拉两口就结束了。 末了还帮胡奶奶一块打包饭菜,积极得很。 临出门前,胡奶奶嘱咐道:“当心点,别摔了。注意安全啊。” 超出小朋友承受范围内的重量落下,陈妙妙抱着吃力,但咬牙坚持:“我……可以……” 下过雨后空气中多了点海水的咸味。 岑黎还是帮小姑娘分担了一些重量,抄起车钥匙下了楼。坐在车后座的陈妙妙丝毫没有半分怀疑,甚至有些雀跃,直到车辆先驶进林叔家,再停泊至小医院,她才闻到一丝异样。 “不是去送晚饭吗?我们这是要去哪?”陈妙妙跟着人进去,皱着眉,不悦地问。 岑黎悠然:“送啊。” “你小伙伴不是还没吃饭吗?给他送。” “……” “你骗人!”小姑娘痛斥。 岑黎挑眉,他只说送,可没说给谁送。 意识到是自己掉进了坑里,陈妙妙抱着大包小包,气恼地坐进车里,从医院出来依旧没好气,等被送回他哥陈跃店里的时候,满脸写着幽怨二字。 一下车就钻上楼,把房间门摔得闷响。 陈跃一亮看戏的表情:“你把她惹毛了啊?” “诶,省得我教训,挺好。” 岑黎放下东西,没说什么,看向他那凌乱的工作台,零件配件一堆,但他却一眼寻到了温南星那台机子。 “修差不多了?”他拿工具戳了两下那块电池。 “没呢。”陈跃抬眼, 5. 第 5 章 《我真没想寻死啊》全本免费阅读 “啊?” 温南星又结实地愣了。 岑黎似乎没有征求他同意的意思,在温南星恍惚的间隙,他已经弯腰了。 “来,上来吧。”岑黎背对着他,挥了下手,言简意赅。 温南星长睫垂着,显然有些束手无策。 岑黎今天穿的是很普通的白T恤黑裤子,可即使是最简单的搭配,放一块不能说是模特身材,但起码也是行走的衣架子。 宽阔的脊背略微紧绷,支撑力强,有种可靠的安心。 温南星瞳孔涣散,一时间不知道该将目光聚焦在哪。 直到岑黎开口提醒他第二次。 “那……麻烦你了。”温南星抿了抿唇,泄气般妥协,“谢谢。” 岑黎又挥挥手,像是在回应他的客气。 温南星重心缓缓下压,胸膛下的男人纹丝不动,稳当托住他,形如泰山。 岑黎身上没有烟味也没有其他多余的味道,只有一点沐浴露的清香,细嗅才能闻到,薄荷味的。 早上洗的澡? 温南星盯着他还未彻底干透的发丝猜测,他总有种莫名其妙的能力,比如数奥地利一个季度能下多少场雨,再比如……观察眼下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腕口托着他膝弯的位置,男人刚站起身又突地屈膝,把温南星飘忽的思绪扯回来。 岑黎说:“拐杖。” 温南星楞了一下,反应过来,现在的高度正好能让他够到倚靠在门边的拐杖。 “好了。”拿起拐杖,他含糊应了声。 “嗯。” 温南星趴在岑黎背上,感觉有点梦幻,生怕冒犯到他,所以拘谨地捏着他衣领。 但这样称得上亲密的举动,总归会贴着,触到点不该触到的地方。完全腾空……他尝试了一下,核心不够强,没办法做到。 有人替瘸腿的温南星爬楼,花费在走路上的时间一下缩短了许久,岑黎腿长步伐快,三两步就到了底楼。 正逢早间烈日,卖早点的大姨支着棚出摊许久,这会儿刚闲下来,就见到了熟人。 “小岑啊,唷,这一大早刚回来又要出去啊?还背着个人……又做好人好事啊。” 好人……好事? 温南星把这四个字拆开,细细咀嚼。 他思忖着,岑黎好像挺受邻里欢迎的。 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闹哄哄的大家庭。 大姨热络地打招呼,旁边的姨婶们也趁着干活的空档,分出一分眼神瞧过来。 大抵是在探究,他是哪位。 探究完,就该坐一块唠嗑了。 温南星不知道自己头一遭来,就在这座小县城里出了名,说到底他还是脸皮薄,姨婶们的眼神炽热得快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更别提现在明明到了平地,岑黎还没有接收到他要下去的信号。 躁得慌。 “吃早饭没啊?”大姨擦了擦手,挑挑选选给装了两个大包子,像是稀松平常的每一天。 大概看到了温南星,觉得多一张嘴吃饭,于是大姨又乐呵加了一份,边装边说:“哦对我想起来了,昨天家里的网好像又连不上了,输好几遍密码都不对……” “行啊,等回来我给你看看。”岑黎应声。 几句话的时间,岑黎发现背上的人安静了,窸窸窣窣的动作也小了。 他偏头问:“你吃早饭了没?” “啊……吃过了。”温南星又走神了。 但大姨手已经递过来了。 岑黎稍侧身子:“拿着吧,我没手。” “……谢谢姨。” “谢啥,都是邻居,有空来姨家里吃饭啊!” 温南星见识到当地人好客的态度了,就是有点不适应……这种只付出不索求的热情。 和大姨道别,沿着林荫小路走出一小段路后,温南星双脚总算碰到地面了。 岑黎的车就停在这里,型号稍微老了些,但内饰打理得很干净整洁。 “等一下。”岑黎打开车门,突然弯腰钻进副驾驶座。 温南星坐进去,才察觉他似乎是调整了座椅,变得更加宽敞了些。 “拐杖扔……还是给我吧。” 温南星像个任人摆弄的木头人,安静地听从指挥。 岑黎利落地把拐杖丢去后座,接着坐上主驾,系安全带的时候却看见温南星拧巴着脑袋,变戏法似的从后脑勺揪出……一把小雏菊。 岑黎:“?” 岑黎:“……你从哪摸出来的?” 温南星眨眼,如实说:“靠枕缝隙里。” “……”除了陈妙妙那小姑娘,没人那么记仇了。 转动车钥匙,岑黎忽地想起:“忘了问你,出门要去哪?” 温南星将小雏菊卡进空调出风口,回答:“警察局。” 岑黎楞了,下意识脱口而出:“警察局?又丢东西了?” “不是,我想去补办身份证。”温南星解释说。 “这么着急?” “毕竟……万一用到,不至于手忙脚乱。” 未雨绸缪啊。 岑黎松下手刹:“成。” 转向灯亮起,车辆缓步行驶,十分钟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实际上温南星压根不知道驱车到了哪,说不定被拐卖还乐呵地给人数钱呢。 岑黎从后视镜看他一眼,淡然想着。 警察局的标识很好认,老民警也很好认,温南星本人更好认,前两天才报过失物,昨天又…… “怎、怎么了?有什么事?”老民警突然紧张起来。 温南星正要开口,只听岑黎替他说:“身份证丢了,补一个。” 翕张的嘴唇又闭上,温南星抿抿唇。 其实他自己也可以的。 “哦……哦哦,”老民警也算是看岑黎长大的,他看了看岑黎又观察着温南星,“其他证件有没有?这上面写的都行。” 老民警给他指了指墙上贴着的办件“注意事项”。 温南星稍顿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一本:“只有驾驶证,可以吗?” 岑黎顺势往那他手上的方本本看过去。 嚯,都有驾驶本了,看来确实成年了。 老民警说了声“可以可以”便领着温南星填单子,审核信息,最后就是拍照。 从前温南星很喜欢记录生活,走到哪看见什么都要随手拍张照,相册容量就是那么被挤爆的,他拍过很多东西,但唯独不喜欢拍自己。 光源一打,冷色光束如同吸铁石一般,牢牢吸附在青年脸上,包裹着他整个人。 “没事,别紧张,这所里要真论拍照技术,我肯定是拔尖的。”老民警坐在电脑前,架着摄影机安慰他,“保证拍得比写真还帅。” “耳朵要漏出来……对……眉毛上面的头发撩一下,好,保持微笑……” 岑黎站在门口,看着温南 6. 第 6 章 《我真没想寻死啊》全本免费阅读 温南星到底还是穿着这双新买的销冠卡通拖鞋回家了。 因为有岑黎的热心协助,他这趟出门来回仅花费了一个小时,进家门时不过九点半。 怎么被人背下楼的,就怎么被人背上楼。 果然某些事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温南星趴在岑黎脊背,这样想着,并无察觉这句子有任何不对。 只是他安全到家了,岑黎倒是过家门而不入,这会儿赶着下去给方才早餐店的大姨检查网线。 温南星还清晰地记得前天刚来时,岑黎就在帮大爷修机器,昨天似乎又因为探望小眼镜来了趟医院,今天还给自己当“拐杖”一个上午。 忙到脚不沾地。 但实际都不是什么大事。 明明电视剧里,他们消防员日常又要体能训练又要消防演习,时不时还需要救个火,脚底犹如踩风火轮,一个人恨不得拆成两个人使。 房东刘叔没告诉他岑黎是在哪个消防站,只说过之前他是住站里的。 那他现在…… 难不成是被开除了?! 温南星被自己的大胆猜测惊到了,但是又很合理,毕竟工作日四处乱晃,他再找不到比失业更有说服力的理由了。 岑黎不知道他就走这么几个台阶的时间,温南星思维已经绕着地球转三圈了。 秉持着送佛送到西,给人送到家门口,他扔下一句“你等会儿”,转身开了自家的锁。 也就一分钟,温南星看他拎着一个白色塑料袋出来。 “你之前忘记拿的药。” 爬楼五层,大气不喘。 好厉害…… 前一秒还在咂舌,后一秒温南星猛地回神,这才想起来他又把取药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谢谢。钱我……” “知道——”道谢的话他一向听得多,岑黎毫不在意,“等修好手机给,是吧。” 温南星耳尖微微泛红,小声“嗯”了句。 “行。哦对,用药之前记得看单子。” 交代完,岑黎没再逗留,径直下了楼。 目送他下楼后,温南星先进了屋子,再把采购的东西一点点挪进来。 他习惯一丝不苟地归纳,摆正墙面上有些歪斜的挂钟,又简单擦了擦,正要将锅碗瓢盆放进厨房,伸手却触到一个软乎的东西。 包子? 他怔了一下。 这是早上出门时,早餐店大姨给的包子。 他本身就是吃过早饭出门的,所以也就一直揣在兜里,下车时似乎给了岑黎,结果最后还是回到了自己手里。 温南星把两个包子拿出来,发现都还温热着。 肉包多汁,梅干菜咸咸又带点甜味,包子皮薄肉馅多,很好吃。 在国外的很多时候,他都习惯于西餐的面包果酱,牛排沙拉,以及学校内“又贵又没味道白人饭”“猜猜今天吃了会不会窜稀套餐”等魔幻系列…… 来到这里,竟然接连三天饭菜不重样,中式胃异常满足。 鼓着腮帮子,温南星边嚼边四下瞧看。 住进这里的第三天,屋子还是原本的模样,几乎没有什么装饰品,厨房也是空空荡荡。 没有手机消磨时间,他就开始琢磨着之后要再添置点其他什么。 比如在阳台上种种花,窗帘轨不是很顺滑,需要重新做一下,过道角落里…… 他思绪滞了一下,不由得想起刚才透过玄关看见的隐秘一角,对方乱糟糟的角落似乎堆了很多健身器材,比如哑铃? 温南星不太确定,因为自己平常并不去健身房,最经常做,也最省力的只有跑步。 但现在暂时不能运动。 相较于岑黎的家,眼下这间出租屋没什么温度可言。 温南星撑着手,缓慢地转了一下脚踝,刺痛感依旧存在,便不再动。 “啊,药的单子……” 他嘀咕一声,想起岑黎走前的叮嘱。 找出压在药瓶底下的报告单以及处方笺,温南星干巴巴地瞪着上面的字。 ——【三天内不要热敷,也不要泡脚,可以冰敷】 ——【初期可以用喷雾,肿痛没有加重可以按揉伤口周围,但要避开受伤部位】 手写的? 现在还有医生手写处方吗?不过……医生的字他第一次看懂呢。 温南星又看了两眼,忽地察觉,单子上的字体和贴在冰箱上那张便签的字体如出一辙,只是这次似乎端正了不少。 啊。 ……上面这条波浪线才是医生写的。 温南星恍然大悟,接着往下看。 最下方还有一行小注。 ——【注:非必要不出门,有事请敲门/留言】 特别大个的小注。 温南星翻了翻塑料袋,里边果然还有一沓便签纸,一只黑色水笔。 “……” 好吧。 - 晚些时候温南星给自己脚踝重新喷了药,喷雾细细密密,打在肿胀处很清凉。 上完药,他拿起桌上的一卷崭新绷带。 如果说原来医护人员替他包扎的脚踝是件精美的艺术品,那此时的复刻就像注水的论文,即使是有模有样地照搬,但旁人还是能一眼识破,这是个外行。 温南星笨拙地将绷带重新缠绕回去,最后随性地打了个结,算完成。 墙壁上的挂钟提示着现在已是晚饭时间。 不知道是他没注意还是其他原因,今天太阳坠入海平面的时间异常快,上一秒还能窥见七分,下一秒便直线降落。 温南星没多在意,思考着今天吃什么。 精神松懈下来后,他睡眠质量提升的同时梦魇的次数也比之前少,但仍旧浅眠。下午补过觉,温南星并没有感到饥饿,也因行动不便,他打算煮个面稍微垫垫。 “哒哒。” 燃气灶响了两声,蓝焰火苗丝滑冒出头。 细面在沸水的气泡中翻滚,温南星盖上锅盖,忽地想起前天房东刘叔给他送了自家的菜。 趁着新鲜,他摘了两把菜叶子丢进去。 没有技术含量,只要煮熟就行。 等面煮开的时间,温南星将换下来的脏衣服放进洗衣机。 这几天为了不让进水,他几乎没解下过绷带,洗澡也只是冲了个水擦擦,泡脚什么的更是没可能。 昨天没启动的洗衣机,今天捣鼓了一阵子,“叮叮”两下,其他功能键逐一亮起。 成功开机的喜悦没有令温南星蹿起来,因为他发现余光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速度并不快。 察觉到视野中的那一丝异样,他偏头望过去,但目光触及,他几乎是刹那间僵在原地,如同被点穴般动弹不得。 洗衣机背后,一只带着长长尾巴的四爪爬行动物眨了下溜圆的眼睛。 壁……虎?! 一人一壁虎,视线在空中接触。 温南星心如擂鼓,他不知道这只小东西是何时出现的。< 7. 第 7 章 《我真没想寻死啊》全本免费阅读 “橘子水,可以?” 塑料凳子移动的声音在身侧响起,眼前忽地出现一瓶汽水,刚从冰柜里取出,瓶身还散着冷意。 “可以,”温南星接过,“谢谢。” 他插了根吸管进去,丝丝缕缕的冰凉夹杂着气泡一路从喉管沁入脾胃,一下降了温,橘子味甜滋滋。 岑黎拖着只椅子坐下,将号码牌挂在一边,又从冰柜里拿出一瓶汽水,熟稔地开了瓶盖,仰头灌的同时撇眼瞄了他一眼。 猫舔食。 脑袋里突兀地冒出画面,岑黎觉得还挺有代入感,但转而不免又想起那顿黑暗料理。 好好的菜被糟蹋成那样,蓝不蓝紫不紫的。 “你在家都是这么……做饭的?”他好奇,看着这么小,年龄能过二十?那天补办身份证的时候也没注意看。 温南星滞了下,松开左右晃动吸管的手:“没,不经常做。” 岑黎挑眉,那就是单纯的没碰过厨房。 还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 这里是夜市中的一家海鲜大排档,因为面糊了,原本温南星是打算重新再下一份,但是岑黎看不下去,把人拉到这儿来。 毕竟都在海边了,哪有不吃海鲜的道理。 惦记温南星腿上的伤,出来前,岑黎去借了楼底大爷的轮椅,温南星就这样再次穿着上午刚买的卡通拖鞋,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前行。 岑黎问:“想吃什么?” 档口处各式种类的螃蟹看得温南星眼花缭乱,明码标价,但在价格旁,老板特意标注——【活的!小心夹手!!!】 三个感叹号,大约是有前车之鉴。 太纷杂了,温南星决定将选择权交给有经验的人:“你点就好。” “也行,”岑黎又问,“有忌口吗?比如不吃葱香蒜什么的。” 温南星犹如初生的稚子,对新鲜事物感到好奇般左瞧右看,像是势要将所有螃蟹的花色刻印进脑子似的。 观察的同时,他抽空回了句:“没。” “真没有?”这和岑黎想的倒是有些偏差。 温南星犹豫地点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质疑。 “行。” 疑问也就在一瞬间,岑黎觉得自己刻板印象了,转头选了一些招牌菜,跟老板说:“不要葱,其他都放。” “又不要葱啊,葱可香。”老板边烤肉边调侃,“我给你韭菜切丝,扔上边当装饰算了。” 岑黎笑:“我看也行,有韭菜吗?” 老板嫌弃得特明显:“去去去,没有!麻烦精。” 岑黎对于这个称呼只是笑笑,顺手在老板眼皮子底下拿走一盘西瓜。 点完菜,岑黎提前想到昨天他提到钱的问题,猜想温南星可能是偷跑出来的,或许是刚刚高中毕业出来打工之类的,又或者是和父母闹掰?大差不差吧。 怕他一会儿又不安心,岑黎干脆说:“这顿算我请你,下回你请我。” 温南星听到后显得有些雀跃,甚至眼眸里都多了点笑意,说:“好。” “……” 岑黎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抢着买单也能这么开心? 只有温南星把这句话放心上,请客买单这种事,就像是朋友之间的相处一样。 当季的西瓜很新鲜,色泽红润,老板大气地切成厚厚一片,等上菜的时间,温南星正好吃完一片。 晚间的夜市尤为热闹,又靠近海边,晚餐过后散步的人也不少。 这家海鲜大排档只有老板和一个小姑娘在经营,一个烤肉一个上菜,看着像父女。 小姑娘大约也是常年打下手,很忙,但上菜速度惊人,第一份前菜是老醋海蜇,下一份是扇贝,个头又大又饱满,刚从烤盘上拿起来,这会儿还滋滋往外冒油。 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上边撒了葱。 岑黎幽幽扭头:“老板,你真把韭菜切丝啊?” 温南星那片瓜还在嘴里,闻声抬眼看他,一脸迷茫。 这里……韭菜还要切成丝? 听到质疑,老板立马反驳:“谁有那功夫!都没放!” 岑黎:“……” 那这绿油油的是什么?他的幻觉吗? 温南星看他紧紧盯着那只添了抹绿的扇贝,嚼吧嚼吧将西瓜咽下后问:“你不吃葱吗?为什么?” “不爱吃葱还有什么理由,”岑黎说着,看着隔壁桌的一盘炒菇一言难尽,“不好吃呗,还有香菇,你不觉得味道很奇怪?” 温南星摇摇头:“不觉得。” 他又问:“那你家里人不会说你吗?” 如果是他挑食的话,就会被说习惯不好,勒令改正,所以温南星切实疑惑。 岑黎走葱的筷子一顿,当然会,他心道,以前的他挑食比现在严重多了,过酸的不吃过甜的不吃,根茎类不吃豆制品也不吃,能蹿那么高大抵纯粹是基因里带的。 就因这事,他还挨过打,离家出走的次数数都数不清,一直到后来才多多少少改正了点。 陷入回忆半晌,岑黎抬眼看他:“现在不会有人说。” “唯一能说的已经走了。” “走去哪——”温南星说完,突地也滞住了。 他不是不会察言观色的人,既然能说出现在如何如何,那过去必定发生了变故。 视线猝不及防撞进岑黎深邃的瞳孔,温南星有眼力见地道了声“对不起”,往自己嘴里又塞了一片西瓜,太过大块,将自己腮帮子鼓得满满当当。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岑黎抽出一张纸巾,哭笑不得,“擦擦嘴角,西瓜汁淌水了。” 又提醒他:“少吃点瓜,菜都还没齐,一会儿该吃饱了。” 温南星含糊地“唔”了声,正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就见方才来上菜的小姑娘过来说这份扇贝上错了,要给他们再上一份。 “算了算了,筷子都碰过了。”岑黎倒了两份蘸料,推过去一份。 温南星道了声“谢谢”,安静又专注地开始吃东西。 岑黎发现无论什么时候,温南星腰杆都挺得笔直,体态端正到有些严苛的程度,偶尔温南星注意到他的视线,也会回敬似的冲他勾起一个浅笑。 旁人看来又有礼貌,又乖巧,是上学期间老师家长惯会称呼的那类——“好学生” 就是不大鲜活。 用老话说就是……像个串了线的假人。 还不如方才被壁虎吓得惊慌失措的时候,像个活蹦乱跳的真人。 起码有情绪,会怕啊。 海风作威作福,嚣张地将他们头顶的遮阳棚吹得哗哗响,同时吹起的还有温南星眼前的发丝。 岑黎忽地反问他:“你呢?” “啊?”温南星掀起眼皮。 岑黎轻咳一声,不锈钢筷一下戳进贝肉:“多大了还整离家出走那套,我三岁就不干这事了。” 温南星怔愣:“你三岁就离家出走过?” 岑黎发现他眼里充斥着“好厉 8. 第 8 章 《我真没想寻死啊》全本免费阅读 暴雨如注,铺天盖地又声势浩大。 烧烤摊老板颇有先见之明,早在淅淅沥沥小雨时,就将顶棚侧面的挡风塑料布放了下来。 砖块一压,这处地方便成了庇护所。 雨点子噼里啪啦,但檐下的人们依旧不紧不慢享受美食,烟雾朦胧里多了几分小镇的惬意。 海鲜大餐简单粗暴,全是大鱼大肉。 温南星其实不大喜欢吃这些需要一道道工序流转的食物,比如小龙虾需要先去头尾,将虾肉从硬壳中剥离,再剔除虾线,最后沾汁…… 过程极其繁复。 温南星对待小龙虾异常认真严肃,但效果却不尽如人意。 真是……祖宗。 岑黎看他费半天劲,吃到嘴里仅仅一小搓虾肉,忍不住上手:“祖……不是,照你这个速度,咱们这顿晚饭得吃到明天看日出。” 温南星茫然抬眼。 祖?祖什么? “我给你示范一遍啊。” 于是温南星便欣赏到什么叫专业剥小龙虾,先扭再扯后拉,整只虾肉脱离只花费十秒。 盯着盘中犹如高山般越来越多的虾肉,他禁不住咂舌:“好厉害。” 岑黎原本气定神闲剥壳的手一顿,速度加快:“……这就好厉害了?” “你会的,我不会,”温南星说得诚恳,“就已经很厉害了。” 岑黎觉着好笑:“照你这么说,那老板卖了将近十五年,岂不是无人能敌了?” “老板剥虾比你还快?”温南星问。 岑黎面不改色心不跳:“他连壳一块吃。” 温南星楞了一下,而后缓缓瞪大眼睛,似乎……真的信了。 “……” 空气中带着微妙静谧,岑黎沉吟,趁温南星再次说出炸裂的文字前,先堵上他的嘴:“赶紧吃吧。” 然后就见温南星哦了声,慢条斯理夹起一颗龙虾肉,又慢条斯理开始咀嚼。 “……你是猫吗?” 没等也不准备等温南星回答,岑黎继续说:“算了,就当我是在喂大黄。” 等会儿。 他为什么突然开始给人剥起虾壳了啊? 怪圈,这是个怪圈。 岑黎愤愤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只,但手里的活仍旧没停下,比脸盘大的五香小龙虾消耗得飞速。 雨滴声逐渐变小,不知哪里的风铃声顺着风向叮叮当当透着清脆,混杂着滴答声,两者相融,形成了令人舒心的白噪音。 这种时候很适合窝在被窝里,点一首迷幻的音乐,然后躺下睡一觉。 “已经半小时了,”温南星看着地面积水说,“雨还在下。” 手机就放在一旁,岑黎闻言瞟了眼时间,头也没抬问:“你怎么知道……”半个小时了? 数秒数,一分钟一分钟计算出来的? 真挺怪。 岑黎瞟了眼,又在心里补充一句—— 还别扭。 “这才哪到哪,你不还没吃完饭吗,”岑黎辩解,“说不定下一盘菜上的时候,雨就不下了呢?” 温南星咀嚼的腮帮子停了一下,看向号码牌旁边放着的单子,确定后说:“已经没有下一盘了。” 岑黎:“……” 他倔强地扯过菜单,从上至下一字不落的盯完。 四道硬菜,两道前菜,还有凉菜…… 温南星应景地打了个饱嗝:“嗝。” ……还真没有下一盘了。 岑黎哽了一下,又自我疑惑,他是不是点太少了? 放下结账单子,岑黎幽幽掀起眼皮,望向旁边依旧滴滴答答淌水,形成的小坑洼,佯装无所谓道:“行,算你赢行了吧。” 他才不会跟一个离家出走的人计较。 温南星面上倒是没有多少赢得赌注的喜悦,反倒是皱了皱眉。 他不吭声,默默剥起小龙虾,好半晌问:“赌注是什么?” “你赢了当然是你想。”岑黎坐姿随性,身子往后一靠…… 即使岑黎二十三岁的时候已经进队一年了,但潜意识里还是将温南星归为“小朋友”那一栏。 心思敏感还较真,跟陈妙妙似的。 然而没等到温南星的回答,只等到他小声说:“但我觉得我没赢。” 因为老板这时候把“帐篷”口撩起一条缝,隐秘的窥探一眼,温南星切实发现,刚才往下落的并不是天上掉下的雨水,而是积累在小摊上方的一堆污水而已。 ……塑料小马扎,没靠背。 差点一个踉跄栽倒的岑黎:“……” 看看,看看,这别扭劲! “还是你说赌注吧。” 温南星夹起最后一筷子,微微顿了顿,提醒说:“如果涉及到金钱的话,那可能还得缓一阵子。” 岑黎气笑:“……我有那么庸俗吗?” 再说了,他能拿一个全身上下只有二百五的人怎么样? “谈钱伤感情。”岑黎幽幽说。 正当温南星思忖间,岑黎抄起单子,起身去结账,回来跟他说:“走吧,饭也吃了,雨也停了,是时候该回家了。” 温南星“哦”一声,他这一趟来来回回的倒是不费什么劲,只用把屁.股从塑料板凳上转移至轮椅上就成,反倒是请人吃饭的这位,忙前忙后,还得给人送回家。 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做。 等到家门口,温南星还在想,一个赌注而已,需要考虑这么久吗? 接着就听岑黎说:“明天给你把门修一下吧。” 毕竟是他暴力破门的,怎么说都得给人把门修了,不然要钥匙有什么用。 “啊……” 温南星看向自己门上空空的小洞,不过脑般脱口而出:“这就是赌注吗?” 岑黎一愣,旋即神情无奈:“是啊是啊,怕你不给修,只能用这种强硬的方式征得房主同意了。” 这一番话听得温南星一怔一怔,反应过来才突地“噗嗤”笑出声。 “谢谢。”温南星突地说。 听见猝不及防的一句真诚道谢,目光蹙地撞进清透澈亮的眼底,岑黎发觉自己心跳都快了。 “行,那……你早点休息。”别开眼睛,岑黎勉强稳住声线。 任务圆满完成,看温南星单脚蹦进门,他又提醒说:“伤口记得不要碰水啊。” 温南星偏头道好。 岑黎摸了下后脖颈,一时间没想起下一句应该说什么,在楼道声控灯即将熄灭时,干巴巴道了句:“晚安。” 温南星也轻声说:“嗯,晚安。” - 岑黎几乎每天都是六点醒,今天也不例外。 即使是正处于休假的状态,他还是早早就起来进行晨间锻炼。 生物钟使然。 说起来,昨天温南星说自己在休学中? 休学和休假,概念差不多吧。 大学生? 高中休学应该不会跑这么远,更何况年龄摆在这。 似是而非想了一圈,岑黎打了个哈欠,空腹做了几组有氧后走到堆放健身器材的角落。 昨天被磕了一个角的哑铃被他单独放在高处,这还是当时参加消防演习获奖后,队里送的荣誉奖品。 当然不仅限于奖品,他这玄关背后的面墙,挂着大大小小不一的奖章,什么浴火英雄,什么人民希望…… 几乎都是这几年,一半来自队里,一半邻里赠送。 岑黎擦了一下奖章上边积累的灰尘,刚回家,所有的一切都是乱糟糟的。 昨天虽然和温南星说好,要去给他修门锁,但是也没确认到底什么时间,上午还是下午,现在过去是不是太早了点? 好比陈妙妙,一放假就跟没栓绳的大黄似的,睡到大中午,一到下午撒丫子就跑没影了。 中午吧。岑黎告诉自己。 臂膀带动哑铃起落,汗珠微微往下滚,落到地板上溅起一点小水花。 练到微喘气,岑黎放下手边的哑铃,起身去冲个澡,换件衣服准备出门。 他今天穿的是工装裤加马丁靴,出门一趟再回来的时候拎着一个明黄工具箱,看起来更像一个修理工了。 上楼前照常跟楼下早餐店的大姨攀谈两声,岑黎大步跨上阶梯,到温南星家门口的时候竟然稍显紧张。 仿若昨日如碧空洁净的眸子还萦绕在自己脑子里。 十点多,应该起了吧。 擦了擦手心的汗,岑黎敲了两下门,等待的过程稍许漫长,又敲两声,里边仍旧没有动静。 门,没有门锁。 岑黎小心推开,朝里面窥去隐秘的一眼。 客厅也空荡,无人。 9. 第 9 章 《我真没想寻死啊》全本免费阅读 发烧的滋味不好受,温南星深有体会。 精神浮浮沉沉,浑身上下哪哪都疼。 岑黎更加不好过,每隔一段时间换块毛巾,回来就能收获一个“不着寸缕”的倔强小孩。 对付活蹦乱跳的顽劣小娃,往常他有的是办法整治,但现在面对的是一个混混沌沌,无意识作乱的病人…… 他得耐着性子把踹到地上的薄被盖回去,再回去煮粥,稍微让人垫了垫肚子还得哄着吃药。 将近下午两三点,体温才从三十八点五退至三十七点三。 岑黎松了口气,赶着时间,顺手将彻底掉落的门锁重新翻新。 温南星醒来的时候,屋子里诡异般黑暗。 窗户微翕,房门紧闭。 思绪断裂,望向床上铺着的一件又一件外套,温南星迷迷瞪瞪。 ……他现在还有梦游,用衣服做窝的习惯了吗? 好像还做了一场梦,一场离奇的梦。 梦里有个人在他旁边来来回回不停地嘀咕说话,脚步声还特别大,搞得木地板咯吱咯吱,声音特响,惹得他几乎都没睡好觉。 不过后来出现了一只巨型玩偶,只是那只玩偶开始时明明是软的,后来变得硬邦邦,就不是很好摸了,但靠起来很舒适,像大黑。 一只通体黝黑的大狗。 脾气很好,无论怎么蹂躏,仍旧朝你摇尾巴。 从光怪陆离的梦中醒来,温南星撑着身子起来后缓了许久,酸涩的眼睛似是在告诉他,自己大抵是不太舒服的。 突兀地,门外“滋啦”一声,将他游离的神思迁回。 听到声音,温南星动了动腿脚,缓慢翻身下床,圾拉着拖鞋打开房门,滋啦声更大了。 只有客厅里有钟,从卧室里走出去,黑暗到光亮,温南星一下没法适应,他抬手挡了挡视线,眯着眼睛望向挂钟,现在是四点整。 一声更清晰的“哗啦”声,像是油锅里倒了一大盆水进去。 循声往厨房方向望过去,他忽地滞楞。 ——岑黎出现在他家厨房里。 啊…… 梦中梦,他还在梦里。 温南星瞬间了然,丝毫没怀疑自己的记忆,扶着墙壁,一点一点往厨房位置挪过去。 岑黎率先听到动静,将目光挪至温南星身上:“你醒了,感觉好点没?” 手边还在炒菜,看见人已经走到自己旁边,他下意识将手覆过去。 比他额间更烫的掌心贴上来,温南星一滞,岑黎反应过来,更是一滞。 四周极致沉寂。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让岑黎不由得想起点什么,比如瓷白带着红润的脸颊。 他心头一跳。 完了,就这么几个小时,形成肌肉记忆了。 “挺好的。”温南星脑子钝钝的。 能感受到岑黎掌心的温度。 这个梦有点真实,温南星开口前还在想。 岑黎忙不迭撤下自己胡作非为的手,找补道:“那什么,我就是想看看你还烧不烧。” “挺好的……挺好的就好。”岑黎干笑两声,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了。 “应该不烧了。” “咳,不烧就行。” “……嗯。” 非常没有营养的一番对话。 温南星没再接着开口,纯粹好奇锅里色泽鲜艳的下饭菜。 软烂的番茄汤汁裹挟着蛋液,翻拌均匀,闻起来很香。 旁边锅里还煲着汤,颜色清亮。 “刚开了火煮粥,就接着用了,”岑黎莫名尴尬,“我就再炒个菜,你坐着等?” 像是在想事情,温南星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只吐出一个单字:“好。” 客厅的光线相较于厨房,更加明亮。 岑黎开了厨房里的灯,暖黄的灯泡不知为何露在灯罩之外,垂下来的那一小段有些晃眼。 其实在这样的边缘小村庄,岑黎称得上一句“长相不错”。 长得高,皮肤算不上黑,肩宽背阔,眉眼看着凶戾,可接触下来心思却很细腻,会同人打交道,没见过他跟谁关系不好。 温南星盯着岑黎干活,盯了有一会儿,眼睛有点干涩,视线顺势往下落。 下午的阳光正好,岑黎把偏炒出香味的菜盛出,发力时,上臂肌肉隆起,整个臂膀都呈现精悍的力量感。 要按照专业术语说,那就是线条非常优美。 温南星不懂健身,但是他觉得岑黎练得很好。 比之前学校里吆喝炫耀,卖弄自己肌肉的那些人出色得多。 但温南星不知道的是,自己这番欣赏与打量过于专注,且过于炽热的眼神,以至于岑黎非常紧绷,也很难集中注意力到自己手上。 岑黎:“……” ……这么看他做什么? 岑黎尤为难捱地吁出一口气,一抬眼,不偏不倚撞上温南星视线。 说让人坐着,温南星就真坐得板扎。 他没有带睡衣,穿的是一件浅色短袖和棉质柔软垂顺的裤子,布料松松垮垮,刚起床的一顶鸡窝头乱蓬蓬,眼底像是蒙着一层雾气。 一看就还没清醒。 岑黎突地呼吸一滞,方才心慌的情绪还没彻底剥离,眼下愈发慌乱无措。 怔住了。 直到锅里滋滋窜动的水溅到他手臂。 “嘶。” 岑黎干脆利落关小火,盖上锅盖。 气音一般的小小声,在此时有些过分安静的环境里,如同扩音设备般被放大数倍,温南星刚敛起的视线又落回去。 真是魔怔了,岑黎自个儿讥讽自个儿。 刚出生的鸟还随意认第一个瞅见的人当妈呢。 这叫什么?雏鸟情节! 指不定人家就是单纯没安全感,喜欢睡觉贴着点人啊物啊之类的…… 岑黎蹙地僵硬。 贴着点人…… 谁? …… 许久没开过火的厨房里还处于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的状态。 除了两口锅,冰箱里甚至找不出一片菜叶子。 说起来在现实里,温小少爷压根没进过厨房,更别提洗手作羹汤,能煮面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所以这么多东西是从哪来的? 能确定的是,这些一定不是他本人买的。 不过温南星没纠结太多,毕竟他到现在还以为自己仍处于美梦中。 所以看到岑黎一个人在忙碌,他理所当然问:“用不用我来帮你?” 水龙头被拧开,淅沥沥的冷水冲刷过砧板,同时带过手背上烫到的那一点油渍。 没起泡,也没痛感。 但岑黎却没由来地感到烦躁。 溅起的水珠跳脱上眉间,却像是沾着鲜血一般,衬得他整个人带着痞色,就连语气都卷着点凶:“帮什么忙,刚好点儿别蹦跶。” 说完这句,背后却没了一丁点儿声音。 岑黎感到奇怪,然而转过头就发现温南星坐在饭桌前低着头,垂眸盯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心翼翼的动作,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半大小孩,揪着自己的手指闷声不吭。 方才还像在处理什么违法犯罪的东西似的,这会儿岑黎解下围裙,一下着急:“不是,我没有说你的意思。” 一说还给人说得伤自尊了? 岑黎简直懊悔得想给自己两个嘴巴子。 温南星耳朵听着,但注意力并不在岑黎身上。 快一周了。 没按过弦,也没爬过格子,甚至连一曲谱子都没带。 这要是放在往常,现在的他一定在琴房里,或者是在自家的地下室里,没日没夜地练琴。 只有专注,才能暂时忘掉拥挤在他大脑里的一切。 手指一用力,指缝边上的倒刺被拔下来。 温南星再次摸了一下。 没有麻麻赖赖的触感,光滑多了。 他满意地掀起眼皮,就听岑黎絮絮叨叨说:“你刚退烧,腿也还没好全。我就洗个 10. 第 10 章 《我真没想寻死啊》全本免费阅读 岑黎做的都是家常菜,只不过是二人份。 西红柿炒鸡蛋,牛肉冬瓜汤,两碗大米饭。 如果是一个人,实际岑黎也就这么将就吃。 他其实很少做饭,大多数时间都在队里吃食堂,偶尔放个小假回来,也会被邻里吆喝叫去蹭饭。 很久没有长假,手艺倒是没生疏。 原先身上的T恤由于发烧被汗浸透,温南星回卧室换了身清爽的衣物,出来时就听见陈妙妙跟在岑黎身后吱哇乱叫。 “我要吃胡奶奶种的大白菜,要醋溜的那种。” 对于突然杀出回马枪的陈妙妙,岑黎冷漠脸赶人:“没有,回去让你哥给你做。” 陈妙妙胡搅蛮缠:“不管不管,不给我做我就下楼告诉胡奶奶你打我。” 岑黎显然不吃她这套,自顾自擦干炒锅中残留的水分,淡然道:“你去,你看胡奶奶会站在哪一边。” 温南星看他俩有来有回的吵架,很微妙。 “张口就要吃,白菜呢?”厨房重地,岑黎嘴上毒舌,却有求必应似的重新开了火。 “我去找胡奶奶摘一颗!” “半颗就行。” 小姑娘“嗷”一声,撒欢跑下楼,也算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子。 陈妙妙回来的时候,又看到两人同处一个空间,丢下半颗白菜,她斜眼指控:“你们又背着我说悄悄话。” 温南星单纯是被做菜给吸引了。 锋利的刀口几下便让帮叶分离,空锅倒油倒菜,岑黎一手翻炒杀出水分,一手调酱汁。 一番操作下来,游刃有余,唬得温南星一愣一愣。 老破小的厨房没有门,可是却诡异地装了一扇窗,也许就是一种设计,开放式厨房前瞻版。 看见两人都探头探脑,岑黎抽空偏头说:“去外头,不然不给做。” 偷师计量被识破,温南星摸摸鼻尖。 “切,我跟小温哥哥坐一块。”陈妙妙超级不服气,但还是回到饭桌前。 但小姑娘压根闲不住,一会儿问:“小温哥哥,你想看电视吗?我帮你开。” 一会儿又献殷勤:“小温哥哥,我带了好多好吃的,你想喝珍珠奶茶吗?” 忙活来忙活去,满世界“小温哥哥”。 醋溜白菜做法简单又迅速,料汁浇灌热腾腾的白菜,岑黎头也没抬:“陈妙妙,我怎么说的,饭前不准吃零食。” “过来端碗。” 陈妙妙嘴一嘟:“就知道使唤我!” 两菜一汤,分量足,三个人吃刚好。 这个年纪,又是刚放暑假,小姑娘心思难免收不住。 陈妙妙来之前问了胡奶奶,才知道温南星实际就住在岑黎家对门,也就是新来的住户。 结果那天还瞒着她,就是笃定她不知道呗! “所以你偷跑出来,招呼都不打一声?”岑黎冷声质问。 陈妙妙不服气地反驳:“我可是留了纸条的!” 但是看没看见,就不是她的问题了。 “我怕小温哥哥腿受伤了,也没人陪他,所以才过来的嘛。”吃上心心念念的醋溜白菜,陈妙妙一听岑黎在质疑她,理直气壮说。 岑黎:“呵。” 两人大眼瞪小眼。 温南星笑,觉得陈妙妙虽然聒噪,但其实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女生。 “不瞒你们说。”陈妙妙突地清了清嗓子。 温南星和岑黎同时抬眼,看向她,似乎在等她下一句要说什么。 “我有一个重大发现,咳咳。”陈妙妙显得激动异常。 温南星适时给她递过去一杯水。 相反地,岑黎毫不留情揭穿她:“发现蜻蜓点水,蚂蚁搬家然后明天会下雨这种事情就……” 陈妙妙再次土拨鼠尖叫一声,打断他:“不准说不准说!” 什么蜻蜓点水,什么蚂蚁搬家,这种五年前的事情居然还拿出来说! 甚至是当着他偶像的面说! 温南星一时间没憋住:“噗。” “我要说的是,”陈妙妙起了范,从那只铁盒子中翻找出一张保护完整的海报,“快看,我最近粉上的欧巴!” “……重大发现就是这个?” “不是,你看他长得……不,你看小温哥哥是不是有点新生小花的影子!” 这个年纪的小女生确实已经有自己的审美观,特别陈妙妙平时就爱看美男子。 温南星看了眼海报,表示认同地点点头:“是有点像。” 陈妙妙一下子仿佛获得了认可:“是吧是吧!” 娱乐圈的事情怎么样,岑黎实际不太关心,将视线从饭菜中转移,在看见海报上男人熊猫般烟熏的眼影以及血红的嘴唇,他蹙了蹙眉。 这种程度也能当选新生小花? 那现在那些顶流现在是什么妖魔鬼怪。 温南星光是温温柔柔地坐着,也比他们卖弄……好看多了。 岑黎嗤了一声:“不像。” “丑。” 这一句点评略显狂妄。 “你才丑你才丑!”陈妙妙一下炸毛,“你不懂,现在就流行这样的,新兴男团要有突出的风格!” 陈妙妙又接着絮絮叨叨,夸这位哥哥如何如何进团,最近新出的新歌是什么类型……总结下来,离开不了关键词—— “好看!好听!啊啊啊爱了爱了!” 陈妙妙叽叽喳喳,温南星安静地听着,偶尔颔首或是应声附和小姑娘。 画面仿佛割裂成两段,一半岁月静好,一半……插不上话。 看陈妙妙拖着人持续不断叨叨,岑黎顿了顿,提醒两人:“快吃饭,再看下去饭菜都凉了。” 但陈妙妙正在兴头上,哪会乖乖听话。 一顿晚饭吃得并不太清静。 吃完饭,陈妙妙还赖在温南星家里不走,非要扯着人看她拿出一张又一张珍藏。 岑黎不耐烦:“玩也玩了,人也见到了,还不走?” “你都没走,我凭什么走,”陈妙妙理直气壮,“我要保护小温哥哥!” 岑黎气笑:“然后你们两个一起被人拐卖?” 温南星:“……” 好像把他也带上了,不确定,再看看。 陈妙妙无视他,摸出一只小巧的播放器:“小温哥哥,我给你放他们新出的歌。” 岑黎:“……” 一个老式播放器,看不出是什么牌子,屏幕充斥着数码怀旧风。 歌曲称不上柔和。 前奏宣扬神秘感,短促且快节奏的鼓点赋予整场演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精神力;高.潮阶段含有直击灵魂的兴奋点,但不是近乎呐喊的、强而有力的宣泄。 相对熟悉的乐曲特点让温南星忽地滞了一息,有些艰难地滑动着喉间,他问:“他们是什么类型的团?” “摇……滚?”温南星斟酌着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