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皇兄又在耍心机》 1. 第 1 章 《病弱皇兄又在耍心机》全本免费阅读 第1章 首发于晋江文学城,未经允许禁止转载。 二月初九,一场倒春寒袭来,大梁宫廷内一片萧冷,才开了几日的花在阴冷的风里瑟缩着,不似昨日春光大好时的明媚娇妍。 迢迢睁开眼时,屋里阴沉沉的,有些恍惚,自己是不是醒早了。 建福宫掌事拂柳候在青色的床幔外,轻声唤她,“公主,该起了,今日要去坤宁宫为四公主和五皇子庆生,咱们建福宫住得偏远,再耽误可就要晚了。” 听到拂柳念这一长串,迢迢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素白的里衣里漏出一截白皙莹润的手臂,她昏沉沉地坐起来,懒懒道:“知道了,拂柳,我这就起。” 拂柳掀开床幔,服侍迢迢起床,一人忙得脚不沾地,这些事情按规制本该有四个婢女一起侍奉,可建福宫算上她总共就四个宫女。 春雨领着两个太监在清扫宫院,秋琴备早膳,只剩下一个九岁的丫头采荷跟在她身旁,偏这丫头生得瘦小,站起来还不到她腰间,做事又极慢,若要让她来服侍公主穿衣,怕是要等到猴年马月。 迢迢洗过脸坐在梳妆镜前,拂柳打开衣柜,在一排旧衣里挑挑拣拣,只有一身去年司衣局按例给公主做的新衣还算合适,可二月里过年才穿过,今日再穿去,又会折损公主颜面。 拂柳这边一脸愁容地翻找,迢迢饿得不行,就让秋琴先把早膳端来。 一碗八宝桂圆粥,一盘烙饼,两碟酱菜。 秋琴盯着桌上两碟小菜,几张饼,这样简单的饭食,哪里像公主吃的,倒像是乡下人家的早饭。 建福宫偏远,皇后和陛下常年不来一次,宫里的人又惯会看菜下碟,厨房里没有什么精贵的菜品和米粮。 好在这位主,一张烙饼也吃得香甜,从不挑口。 迢迢见拂柳还在翻找衣服,嚼着饼含糊道:“拂柳,选件好看的就行,你再翻也翻不出来一件金线绣的衣裳。” 拂柳仍在弯腰翻找,叹道:“公主,那就借你吉言,说不准还真就翻出来一件金线衣裳。” 话音刚落,在外头清扫院子的春雨小跑进屋,慌张道:“坤宁宫来人了。” 听到坤宁宫,迢迢立即放下手里的饼,拿起帕子擦嘴,焦急道:“快,找件衣服先让我穿上。” “采荷,去把衣服拿给公主。”拂柳面色不惊,说完便掀开门帘出去了。 采荷抱着拖地的衣裙急忙跑到迢迢跟前,还差点被绊倒在地,“公主,衣服在这。” 拂柳出门,看见青雀带着四个婢女走过来,她走下台阶上前迎接:“向青雀姑姑问安。” 青雀回礼,瞧了眼屋子,抬手指着婢女手里捧着的衣裳珠钗,回道:“我就不进去烦扰公主了,有劳掌事代我向公主问安。” “这些是皇后娘娘特意命我送来的,一定让公主换好衣服再去赴宴,还请掌事传达给公主。” 拂柳和春雨一同接下,回道:“是,多谢皇后娘娘盛恩,有劳姑姑费心。” 看到拂柳拿过来的新衣,迢迢心里顿感不妙,有句话讲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虽然这样揣测皇后不太好,可这些年,她早就看透了,若无事,皇后可从不会看她一眼,若有事,必然要装作慈母,对她关怀备至。 皇后之命不敢违,迢迢换上新衣服,簪了满头的珠钗,铜镜照映出少女明媚的脸庞,一身荷粉色衣裳衬得她肤若桃花,乌黑秀发上的珠翠更添了几分贵气。 采荷仰着头盯着迢迢看,感叹道:“公主真好看。” 春雨点了点采荷的脑袋,“小嘴还怪甜。” 采荷看着迢迢道:“公主,奴婢说得是真话。” 小孩子说话都爱较真,迢迢摸了摸她的脑袋,“好,采荷夸得对。” 收拾妥当,拂柳站在迢迢跟前,上下打量道:“公主方才还说我是不是要从柜子里翻出一件金线绣的衣服,这不就有了。” 秋琴笑道:“咱们公主可是大吉之人,灵得很。” 迢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也有些征神,采荷在她旁边站着,一高一低,一大一小,忽然感伤起来,当年那个小姑娘如今已出落成大人模样。 拂柳把今日要送的生辰礼拿出来,是一对祥云玉佩,这是用陛下早年赏赐的玉石找了工匠雕刻的,迢迢看了眼贺礼,不免发愁道:“今年好在有块玉石,明年这个时候可怎么办。” 拂柳劝慰道:“今年才刚开头,公主就别想明年的事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迢迢点点头,苦涩道:“难为你们,遇见一个像我这般穷的公主,送件生辰礼还要省吃俭用。” “外头冷,公主再穿件披风。”拂柳为她系上披风。 拂柳抬头注视迢迢的眼睛,这位公主是生在江南水乡的人,眼中自带一番江南女子的柔情,她宽慰道:“奴婢在宫里十余载,就明白了一个理,跟着刁蛮贵人不如遇见一个心善的好主子,不然有钱挣没命花。” 迢迢低头笑了笑,十几年来,她是吃过不少苦,却也有许多好人相助,有时,连她都觉着自己真是好命。 外面果真冷得透骨,迢迢和拂柳,春雨一同走在宫道上,两旁高耸的宫墙,夹着一片阴冷的天,像个长长的笼子。 迎面走来两列宫女,看身高模样都是七八岁的女孩子,应该是今年新入宫的宫女。 见迢迢走来,领头的嬷嬷停下脚步,抬手弯腰行礼,身后的小宫女们也跟着她低头行礼。 “拜见公主。” “拜见公主。” 走过时,迢迢忍不住打量她们,这个时候入宫,只能领件春装穿,若是好天气,还能扛着,可今日这场春寒,实在冻人,一个个都低着头,小手冻得又红又肿,有的脸上还带着干涸的泪痕。 恍惚间,迢迢仿佛回到了九年前,那年,家乡遭水灾,亲人相继亡故,迢迢被卖到宫里做宫女。 那时刚过新年,春寒料峭,生在江南水乡的迢迢在北方的寒风里冻得眼泪打转,可这森严的宫廷,不许她哭出来,她只好咬着嘴唇,把眼泪憋回去。 前尘往事如梦,迢迢转过头,不敢多看,她怕再看一眼,真红了眼眶。 走出长长的宫道,眼前风景一下子开阔不少,离皇后居住的坤宁宫还有一段距离,迢迢走得身上出了汗,却又不敢摘下披风,怕惹了春寒。 “二公主。” 迢迢转身,一个身披袈裟,手拿九环锡杖的和尚走过来。 迢迢颔首行礼:“国师大人。” 大梁自开朝以来便推崇佛法,按例,每位圣上即位之时都要亲自选一位精通佛法的僧人尊为国师,迢迢眼前这位国师,法号空净。 空净回礼道:“公主万安。” “看公主行色匆匆,是要去坤宁宫为嘉公主和五皇子庆生?” 迢迢点头道:“是,国师。” 空净回道:“老衲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接娘娘为两位殿下手抄的祈福经文。” 迢迢抬眼道:“那咱们顺路,一起去吧。” 天色乌沉,宫院里的花和树都灰蒙蒙的。 国师年岁已高,胡须全白,不过精气神很足,还如当年迢迢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 2. 第 2 章 《病弱皇兄又在耍心机》全本免费阅读 第2章 迢迢已许久没见过皇后这般亲切的模样,一时诧异,任由皇后牵着她的手走在众人眼前,直到坐在皇后身侧,她望向殿内众人,紧张得出了一身汗。 太过显眼,招人议论,她怕这个,就像当年皇帝对她这个养女稍加宠爱了些,便有人嫉妒生恨,在她的饭菜里下药,让她高烧不退。 今日皇后又是送衣裳珠钗,又在众人面前与她这般亲近,迢迢心里忐忑不安。 皇后拉着迢迢的手细细打量道:“这块料子年前就送去司衣局,前几日才做好,我原想着是底下的人又偷懒,今早一瞧,这衣服上所绣纹样繁复精巧,是要费些功夫,赶忙让青雀给你送去。” 迢迢温声谢道:“有劳母后为我费心。” 见她这般温顺懂事,皇后微微一笑,“不过是一件衣服罢了,今年江南送过来的贡品里有几匹花样与颜色都格外漂亮的云锦,你穿着正合适,拿去做几件新衣服。” “说起江南,本宫就想起来迢迢是从江南来的,你进宫的时候与嘉儿和瑞儿一般大,但是人瘦小,养了一年,才长高了些,如今看你,出落得这般好,本宫也算心安了。” 迢迢被皇后握着手,纵是心里再不舒服也得面带微笑听她讲完,记忆里,皇后只要一亲近她,便是有事要她去做。 刚入坤宁宫时,迢迢尚懵懂,常听见皇后哀叹恩宠不在,为感念皇后恩德,她也学着如何在皇帝跟前露面,如何为皇后邀宠。 或许因为国师那句天降机缘,皇帝觉着很有意思,又见她聪慧懂事,也时常来坤宁宫看她,那段时日,天子和国母对她这个养女宠爱有加,宫人都说她是从天而降的福星。 但圣恩终是不长久,迢迢不过一个养女,皇帝一时觉得新鲜,时候久了,便也不再亲近她了,宫里妃嫔皇子众多,谁会一直在意她这个宫外来的养女。 只是皇后不甘心,她出身不高,论起来,宫里的萧淑妃,惠妃,与娴妃家世都在她之上,皇后之位坐得提心吊胆,患得患失。 接连丧子的悲痛还未散去,迢迢带来的恩宠又太过短暂,皇后便将气都撒在她身上,时至今日,迢迢想起皇后发疯失控时拿着竹板打她的模样,都会猛地一颤。 那时她才明白,一时的恩宠只是因为她有用处,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她就是一个弃子。 “算来,迢迢今年已有十五岁,按说,城里如你这般大的女儿都已有了婚配,不过咱们皇家的女儿不愁嫁,选驸马自当要仔细挑选。” 听到选驸马,迢迢猜到了些,皇后莫不是要给她指婚,不过看她这般殷切的样子,这门婚事大抵是不如意的,不然也不会轮到她。 迢迢回道:“母后养我数载,恩情尚未报完,迢迢不敢想儿女情长,迢迢自幼没了亲人,是父皇和母后养我成人。” “父母赐我骨血,父皇与母后倾心养护,养恩重如山,迢迢此生无以为报,如今既已长大成人,是时候报答父皇与母后的恩情。很早之前就想着入庙修行,此生为父皇和母后祈福。” 此话一出,皇后不由得皱起眉头,“你年纪尚小,怎么思虑起这些来。陛下与本宫是看着你长大的,岂能让你青灯古佛了此一生。你是我大梁的公主,当许王侯将相。” 皇后紧紧攥着她的手,迢迢垂眸不语。 心绪正繁乱,忽而听见宫人拍手,一群身穿桃粉色衣裳的乐坊娘子缓缓进入殿内,奏曲的宫人紧跟着娘子的动作弹奏起来,乐声欢快明亮,乐坊娘子们轻舞罗袖,仿若花枝于风中摇曳。 各宫挨个上前为四公主宇文嘉和五皇子宇文瑞送上贺礼,等各宫送完贺礼,呼兰国世子赫连复才带着使臣走上前。 “今日乃殿下与公主的生辰,臣特此送上一对夜明珠,愿殿下与公主岁岁安康。” 迢迢认得他,赫连复,呼兰国送入大梁的质子,人称赫连世子,人生得俊美非常。当年,呼兰王赫连昭带兵入侵大梁,后战败被俘,他的弟弟赫连肃主动求和,不惜将自己的亲生儿子赫连复入大梁为质子,才算是平息这场战事。 赫连复来大梁时,尚年幼,梁安帝又看重呼兰国在北漠的势力,并未亏待他,不但赐了世子府,还让其进宫和皇子们一同读书。只是这人一贯风流,日日流连在青楼乐坊,就连深居宫中的迢迢也时常听见宫人们对他的议论。 呼兰国使臣赛罕耶也跟着献上许多西域宝物,安帝很是满意,对呼兰国帮助大梁平息边境纷乱接连赞赏。 赛罕耶谢恩后,抬头看了眼迢迢,问道:“微臣斗胆,坐在皇后娘娘身旁的便是大梁那位福星公主吧。” 安帝点头道:“不错,当年皇后接连小产,太医们束手无策。后来是国师进言,要寻一位与皇后命格相合的孩子收为养女。” “朕原本只当做是胡诌之语,没想到,收养她之后,朕与皇后便有了嘉儿和瑞儿,这些年,大梁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就连边境也安定不少。” 安帝边说边看着赫连复道:“朕听闻赫连世子降生时,也被你们呼兰国的人称作福星。” 赛罕耶回道:“那一年,草原上刮了三天三夜的大风,直到赫连世子降生那一刻,风忽然停了,天上出现万里霞光,草原上的马和羊全都仰天鸣叫,庆贺我们世子的降生。” 赛罕耶说得激动,安帝也跟着笑起来,“这么说来,朕的二公主与赫连世子倒是很有缘分。” “昨日听使臣说,呼兰王年事已高,想请赫连世子回去继任国主之位。” “是,陛下,吾王的病一直未见好转,病中一直记挂着远在大梁的世子殿下,还请陛下恩准。” 安帝点头道:“呼兰国助力大梁有功,朕自然会恩准。” “臣还有一事相求,这也是吾王派臣来大梁时特意交代的事。如今大梁和呼兰和睦相好,臣秉承吾王之意,为世子殿下求娶大梁公主,两国联姻,从此便是一家人,日后若北漠藩国再有生异心者,呼兰必定与大梁同仇敌抗,还边境安定。” 迢迢预感到什么,看着这位呼兰国使臣,心里面慌得很。 安帝看了一眼迢迢,沉声道:“朕也有此意,早早就与皇后商议过,朕的二公主今年已满十五,嫁与赫连世子甚是相配,不知使臣心中何意。” 赛罕耶抬头望着迢迢,急忙跪下道:“公主金枝玉叶,能嫁入呼兰,是呼兰国的荣幸。” “赫连世子呢,总要问问孩子的意思。” 赫连复抬头道:“臣并无异议,能与公主结为夫妇,是臣的福分。” 安帝与皇后心照不宣地看了眼,皇后牵起迢迢的手,“如此,那便成了,迢迢,去和赫连世子碰杯酒吧。” 迢迢怔在原地,心里的委屈和不甘如洪水般在心中肆虐,殿内众人齐齐看着她,却无一人站出来为她说上几句话, 她就这样被推了出来,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全都在期盼着她奔赴那荒凉的北漠。 大公主有太后照拂,三公主有皇帝的宠爱,嘉公主尚年幼又是嫡女,皇后怎么可能会让她的女儿和亲,只有她,一个养女,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皇后见她不动,笑道:“迢迢, 3. 第 3 章 《病弱皇兄又在耍心机》全本免费阅读 第3章 出宫的马车里,迢迢和宇文徊挨着坐在一起,她闻到了宇文徊身上的中药气息,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宇文徊轻柔地擦了擦迢迢脸上的泪痕,笑着哄道:“还是头一回见到阿迢哭成这样。” 迢迢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失控,自亲人亡故,她变成孤儿,又历经磨难进到宫廷,十来多年的种种变故,让她的眼泪早就哭尽了。 可如今被当做棋子送去和亲,积压在心中的辛酸苦楚如决堤般随着眼泪流出来。 宇文徊看着她无助失措的眼睛,温声道:“怎么了,是在皇后宫里受欺负了吗,早知道阿迢会哭,我就跟你一起去了。” 迢迢看向宇文徊,在这宫里唯有三皇兄时常照拂她,方才从宫里出来时,原本是可以忍住不哭的,可宇文徊一问她,便再也收不住了。 她将和亲的事告诉了宇文徊,哀叹道:“皇兄,以后咱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听完,宇文徊却面色如常,将她揽在怀中,平静道:“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和亲是两国大事,真要嫁过去也要一年半载,又不是明日就见不到了。”宇文徊抬手为她理鬓边的碎发,少女方才哭得梨花带雨,眼眶又红又肿,像小兔子一样。 迢迢抬头注视着宇文徊墨色的眼眸,她靠在皇兄的怀里,中药的味道萦绕在鼻息间,她闻着很是心安。 “可是,板上钉钉的事,怎么可能会变。”迢迢绝望地垂下头,心情复杂地捏着手指头, “我不去和亲,还会有谁呢,何况我并非母后亲生女儿,能从一无所有的孤儿变成公主,享受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也是时候还债了。” 她怨的是自己的人生还不如随风而动的浮萍,被当做棋子随意摆弄,无人问过她的心意,就这样把她推了出去。 约莫快到宫门口,宇文徊推开车窗,瞧见外面纷纷扬扬的春雪,听迢迢说完,眼神忽而阴冷道:“还债,那也轮不到你来还。” 声音淹没在风雪声里,车轮吱吱呀呀地撵在雪地里,迢迢并未听仔细,她哭了一场,眼睛酸涩得厉害,身上也开始发冷,她闭上眼睛,将自己缩起来。 两人不再说话,车内忽然安静下来,迢迢睡意昏沉,身子倚在软枕上歪着脑袋昏睡起来。 宇文徊将出宫令牌递给青松,宫宴刚结束,宫门口停了几辆要出宫的马车。 春雪下得分外急切,很快就将天地都染成了一片白。宇文徊看了眼歪着脑袋犯困的迢迢,将手炉塞到她手里,少女动了动眼皮,摸着暖乎乎的手炉睡了过去。 宇文徊没料到她会睡得这样快,许是哭累了,少女眼角泛红,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哪怕是在睡梦里,也时不时抽气,委屈极了。 出了宫门,还没走多远,马车再次停了下来。 宇文徊推开车窗,望着前面忽然停下来的马车。 青松回道:“殿下,徐国公家的徐敏郡主方才不知为何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徐敏郡主是徐国公和长公主的独生女,自小被徐国公当做男儿养的,行事作风无所顾忌,常在城中教训纨绔子弟,满都城的男儿郎都躲着她走。 她穿着红色披风,在漫天风雪里跑着,似在追什么人。徐国公家的家仆在后面紧追不舍,奈何徐敏郡主自幼习武,两条腿跑得飞快,边跑边喊道:“赫连复,你个骗子,你忘恩负义。” 赫连世子的马车出来得早,走在最前头。下属瞧见后面有一位身穿红衣的女子追着他们马车跑,遂禀告给赛罕耶和赫连复。 赛罕耶不明所以,望向后面的徐敏,仔细回忆着方才宫宴上见到的人,可惜宫里贵人实在太多,他硬是想不起来是谁。 “世子殿下,咱们要不要停下来,这位姑娘跑得这般急切,想来是有什么要紧事要找世子殿下。” “赫连复——” 徐敏的声音越来越近,赫连复闭上眼睛,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叫人停下马车。 赫连复下车,风雪乱了眼睛,他望着在雪中踉跄跑来的徐敏,重重地叹了口气。 终于,徐敏一个跨步冲到赫连复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她咬牙切齿地骂道:“骗子。” 接着又抓着赫连复的衣领,一拳一拳地打在他身上,边打边骂道:“赫连复,你连反抗都没有,你就这样答应了。你个无耻小人,缩头乌龟。” 赛罕耶站在旁边,想伸手帮一下赫连复,却被徐敏伸手推开,雪天路滑,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赫连复由着徐敏出完气,徐国公家的家仆才赶到,费好大力气才将徐敏拉走。 空旷的雪天里,少女愤恨的咒骂声传遍了大街,赫连复理了理衣裳,平静地上了马车。 赛罕耶站在雪地里,迷茫地看了看四周,赫连复掀开车帘,语气很是烦躁,“赛罕,站下面干什么,等着挨打吗。” 宇文徊静静地合上车窗,转头看向熟睡中的迢迢,脸上浮现出柔意。 到了孟将军府前,宇文徊轻声唤道,“阿迢。” 没动静,宇文徊只好伸手捏了下她的脸,迢迢似是感应到什么,悠悠醒来,瞧见宇文徊满眼温柔地看着她,不免羞道:“我怎么在马车上睡着了。” 宇文徊温声笑道:“阿迢是哭累了,睡一会不妨事的,我还想着马车上冷,阿迢睡着会冷,给你放了手炉。” 迢迢抱着暖烘烘的手炉,谢道:“皇兄有心,以后一定不这样哭了。” 宇文徊莞尔,“阿迢受了委屈,哭一场心里好受些。眼睛都红了,回去后记得用巾帕浸过热水,敷在眼睛上,不然明日眼睛会肿。” 迢迢点头嗯了一声,跟着宇文徊下了马车,抬头一瞧,是孟将军的府邸。 孟驰将军当年上马杀敌,立下赫赫战功,呼兰犯边境时,他受命前去迎敌,可惜敌军狡诈,孟驰将军没有打赢那场战,还差点成了残废,好不容易保下命,回到大梁后又被奸臣落井下石,给他安上了通敌的罪名。 孟家上下皆入狱,他的妹妹娴妃为证孟家清白,吊死在宫中,唯一的遗愿便是希望圣上亲自翻案,还孟家一个公道。 宇文徊带着迢迢走进孟府,这间宅院是先朝亲王留下的府宅,宅院很大,安帝当年查清真相后,或许是心怀愧疚,接连赐封孟家。 不知为何,迢迢却觉着这诺大的宅院冷冷清清的,“皇兄,这里只住着孟将军和孟夫人两人吗?” “是,只有舅舅舅母两人,本来我该有个小侄子的,可惜舅母在狱中生病没办法请郎中,那个孩子流掉了,舅母也落下病根,再也没办法怀有身孕。” 迢迢不禁发出叹息,为国杀敌的功臣却得了这样的结局,叫人唏嘘。 孟夫人接到下人的禀告,急匆匆前来迎接,“给殿下和公主请安。” “舅母快请起,我听说舅舅这几日腿又开始疼了,放心不下,就来出宫看看。” 孟夫人回道:“还是老毛病,只是他不愿意喝药,我拿他没办法,劝也劝不了,只能日日看着,想了想还是要殿下来一趟。” 宇文徊应道:“我知道了,舅母,我去看看舅舅。” 孟夫人看向迢迢,“公主殿下,先随我进屋,喝杯茶吧。” 迢迢叫住宇文徊,说道:“皇兄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宇文徊停下脚步,迟疑道:“舅舅久卧病榻,脾气可能有些古怪,迢迢莫要放在心上。” 孟夫人也跟着劝道:“是啊,公主殿下,我家相公脾气确实不大好,可能会冲撞公主。” 4. 第 4 章 《病弱皇兄又在耍心机》全本免费阅读 第4章 “皇兄也知道,我是父皇和母后的养女,还未进宫时,我和爹娘,弟弟住在江南的的一座乡镇上,爹娘靠养蚕为生,家里有几亩桑田,日子过得还算富庶。” “可是一场洪水把我的家都冲走了,爹娘带着弟弟和我,沿路乞讨,为了省粮食,他们宁肯把自己饿死,后来我带着弟弟逃到难民村,以为能有口饭吃,偏偏那里爆发了瘟疫,弟弟也死了。” 提起从前的伤心事,迢迢眼中溢满泪水,她睁着眼睛,用力地把眼泪收了回去。 “后来我就被人牙子卖到了宫里做宫女,本来是要被卖去做别人家的童养媳,可是因为我太瘦了,人家不愿意要我。正好宫里来人,要买一批宫女,我就这样进了宫,又得幸成了公主。” “大梁的宫廷很大,有很多的宫殿,和许多的花和树,春日繁花盛开,夏日绿荫浓浓,秋日果子红,冬日捧着手炉赏雪,这些都是很好很好的,我已经比太多吃不饱饭的百姓幸运得多。” “可这里不是我的家,迢迢的家在江南,虽然爹娘,弟弟已经不在人世,我还是想回去看看。” 迢迢轻轻地叹了口气,外面的风雪萧萧而过,车轮碾在雪地里发出沉闷的声响,马车内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宇文徊静静地注视着迢迢,一直以来她总是尊他为兄长,很少流露出真意,而现在却能够听到她倾诉抱怨,他握住迢迢的手,暖热的手掌心护住迢迢冰冷的手,此刻无声,却真意相通。 说完,迢迢心里松快不少,“每一年秋天,我看着天上南飞的大雁,很想跟着它们一起回江南,可我没办法出去,我被困在这里。” “假如真的可以不去和亲,我就想办法出宫做尼姑,在外修行几年,或许宫里的人就慢慢地忘记我这个公主了,那时,我就可以回我的家乡看一看。” 想到这里,迢迢真的欢喜起来,可是这欢喜转念就没了,来日她嫁去北漠,那她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少女眉眼间满是愁苦,宇文徊紧紧握住那双柔夷,沉声道:“阿迢不必哀愁,来日心中所念必定能成。” 他说得认真,迢迢抬眸一笑,就算知道皇兄是在安抚她,心里也高兴。 “好,那就听皇兄的。” 雪夜里,马车驶入宫门,留下一道长长的车辙印,车顶上的雪被风吹起,飘飘落入夜幕里,天地寂静,宫城内的灯火一盏盏亮起,更夫踩着雪敲着竹梆子,悠长的声调响彻在街道上,传到徐国公府内的一处小院里。 下人们战战兢兢地等在韶光院外,往常长公主训斥郡主时,起码要一个时辰才会消停,郡主脾气也大,少不了一顿哭闹,只是今日从宫中回来,长公主面色不悦,拉着徐敏郡主回来,屋里却没什么动静。 屋内烛火,徐敏跪在地上,挺直腰杆,她脾性向来倔,就算犯错,也要犟上一回。 徐国公年轻时忙着平定战事,老来得女,一向是将徐敏捧在手心里宠,平日里都是千方百计地护着女儿,可今日这事他也无法插手,只好站在一旁盯着。 “当年我大梁与呼兰国那一战,死了多少将士,耗了多少的银钱粮食,江南水灾,国库差点连赈灾的钱都拿不出来,百姓们饿得要卖儿卖女。” “如今北漠各个藩国又蠢蠢欲动,意图侵犯我大梁边境,我朝正是休养生息时,百姓们才过了几年好日子,要是再出兵打仗他们还要不要活。” “和亲之事若能成,对两国百姓来讲是天大的好事。” 长公主恨铁不成钢,指着徐敏骂道:“可你白日里跑去对赫连世子又打又闹,究竟是要干什么,那么多人看着你当众与他拉扯,这事要是传到宫里,陛下会怎么想。” 徐国公插嘴道:“夫人,这等麻烦事想来不会有人敢传到陛下那里去。” 长公主皱眉道:“相公,你站一旁,别来碍我。” 徐国公登时闭上嘴,站在徐敏身旁听着训话。 “你不知道在宫宴上,她就已经忍不住了,要不是我看她脸色不对,及时拉住她,她当着陛下的面都敢冲上去。” 长公主回想起宫宴上的事脸色更加难看,她和相公成亲数十年才得了这一个独女,自然是当做珍宝一样对待,平日对女儿的嚣张跋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道越养越骄纵,办事只凭心意来,丝毫不顾及国公府家的脸面。 “这一点,你不如二公主,哪怕知道要嫁去北漠和亲,也没有露出任何不满,身为公主,她知道和亲对呼兰和大梁意味着什么。” “而你却为了自己的私事,当众和赫连世子纠缠。从今日起和他断了来往,你是郡主,他是呼兰国的世子,你们早晚是要分开的,为何非要死命缠着不放,我早就跟你说过,少与他见面,你就是不听——” “好了,夫人,敏儿已经知错了,咱们就此翻过,往后一定不会再这样了。” “都是相公你纵容她,我是不是说过要敏儿少和男子们厮混,少去穿男装去烟花柳巷……” “是是,是我不对,夫人不要生气。” 徐敏虽然平日里骄纵惯了,可自小受徐国公的熏陶,她也明白这次与呼兰联姻是何等重要。 她仿佛下了某种决心,毅然决然开口道:“既是联姻,只要是皇家的女儿就行,母亲何不跟皇帝舅舅商议,把我嫁与赫连复吧。” 徐国公和长公主都愣住了,只听徐敏接着道:“我知道和亲对大梁的百姓何等重要。” “我与赫连复原本就情投意合,他今日答应和亲,也是迫不得已。” 长公主头痛道:“你,你与他不过是平日里厮混惯了,算什么情投意合。” “母亲不知道,孩儿与他早就私定终身了,只是碍于他的身份,无法开口罢了。眼下两国既然要和亲,不一定非要选二公主,我难道不行吗?” “要是嫌我这个郡主不够格,那就让皇帝舅舅封我为公主。我看二公主并非母亲说的那样愿意嫁给赫连复,她也是被逼无奈才应下的,何不找一个心甘情愿和亲的人。” “你,你,你这样打算,那我跟你爹呢,我们养育你十几年,你就这样抛下我们,嫁到北漠吗?” “母亲不是说了吗,这次和亲,一人能抵千军万马,孩儿想做千军万马,为大梁百姓谋平安,母亲和爹爹难道不高兴吗?”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让屋里瞬时安静下来。 徐敏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打蒙了,愣在原地,眼眶一下子红了。 长公主也气得发抖,急道:“你嫁给赫连复,你当联姻是小孩子过家家吗?你除了每日跟那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吹牛,还有什么本事,你若是去和亲,怕是还没走到呼兰就死在路上了,就算嫁过去,有朝一日若赫连复死了,按他们的习俗,你就要嫁给他的兄弟,你能接受吗?北漠是什么地方,蛮荒没有教化之地,凶悍残暴,你嫁过去,能受得住那里的苦吗?” 徐敏抬手碰了碰被打得红肿的脸,徐国 5. 第 5 章 《病弱皇兄又在耍心机》全本免费阅读 第5章 迢迢摇摇头,乖巧道:“没有,母后有母后的考量。” 皇后接过茶,饮了一口道:“那就好,大梁与呼兰联姻是件好事,去年北漠塔丹族来犯,多亏有呼兰国与我大梁合谋,才能这么快地平息战事。若呼兰能与大梁结为连理,日后边境也安稳些。” 皇后无奈地看着迢迢道:“虽然你并非本宫亲生,可养你这么多年,也有情分了,陛下同我商讨选哪位公主和亲时,本宫也是思虑许久,你们都是宇文家的明珠,无论谁要嫁去北漠那寒苦之地,本宫都于心不忍。” 迢迢垂眸不语,听着皇后在这里猫哭耗子,心中竟升起一丝悲凉,自己和屠夫养大的牛羊没什么区别,落刀前主人家摸着羊头牛头不舍地落几滴泪,等煮熟后照样吃得香甜。 迢迢认命般地说道:“若和亲能给两国百姓带来安定日子,迢迢心甘情愿。” “还是你懂事,怪不得陛下同本宫称赞你识大局,懂进退。” “大梁的百姓好不容易过上安生日子,不能再受战乱之苦了。你是受过苦的人,应该懂联姻的重要。本宫也听你讲过,江南水灾,你爹娘为了给你们姐弟俩省粮食,硬是把自己饿死了。” 迢迢垂下头,点头道:“是。” 皇后叹道:“那一年江南发大水,淹死了那么多人,北边又打仗,国库是真的拿不出来钱,一边是军中粮草武器,一边是难民们的救济粮,两头都要管,陛下日日睡不着觉,只盼着前方将士们能打赢这场胜仗。” “如今呼兰国国主有意与我们交好,北漠那几个藩国忌惮呼兰和大梁的势力,必不敢来犯,大梁的百姓也能安然生息。” “你能明白吧。” 迢迢点头道:“我明白。” 皇后松了口气,她与迢迢已有好几年没有说过话,不知这个养女的脾性到底如何,若是因为和亲之事,忽然想不开,要死要活的,那她可没办法给皇帝交代。 她不得宠多年,如今膝下这个养女和呼兰世子定亲,成了大梁的功臣,她和母家也能一起跟着沾沾光。 “那就好,赫连世子在我大梁数十年,身上并未沾染北蛮人的陋习,想必你和他相处起来不会多难。过几日,陛下要去红玉山狩猎,你不爱凑热闹,往年都没去过。” “今年可一定要去,赫连世子届时也在。你和他提早相处,日后嫁到呼兰,不至于和自己的夫君过于生疏。” 皇后紧紧握住迢迢的手,白皙的手背上起了红印,迢迢皱眉点头。 “母后给迢迢选的夫君一定是极好的,迢迢会跟赫连世子好好相与。” 皇后满意道:“好,你向来懂事,等到了行宫,你就与赫连世子一同住在朝晖宫,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 “你们也要好好照顾公主的起居,不可懈怠,本宫看这屋子里空落落的,司务局的人也该勤快些,多往公主这里跑几趟,把该添置的物件都添上。” 掌事上前道:“是,奴婢谨遵娘娘吩咐。” “母后就先回去了,这些珠钗首饰,衣裳都试一试,有什么想要的,直接跟司务局的人开口要,等来日你嫁到呼兰,陪嫁的嫁妆要比十里红妆还要更甚。” “多谢母后。” 迢迢送走皇后,长长地舒了口气,想起方才皇后说的那些话,顿时心中沉重起来。 拂柳跟春雨一起整理这些衣服首饰,本来空荡荡的屋子一下子多了不少东西,忙得手都停不下来。 迢迢皱着眉头拿起妆奁里的珠钗,珠翠华贵,她对着镜子扯着嘴角,撑起笑来。 秋琴上前问道:“公主,梨汤已经炖好了,殿下还要去看望三皇子殿下吗?” “去,趁着我还在宫里,多跟皇兄说会话吧。” 秋琴看向迢迢黯然的眼睛,心里也不好受起来。 “咻——” 建宁宫内,一支羽箭在空中飞速划过,直冲向不远处的靶心,谁料不知哪来的风,羽箭歪了一下,偏了靶心。 院子里种了很多的松柏,前几日的雪此刻正一滴滴地沿着松叶滑下来,落在石板上,砰地一声溅落,羽箭泡在雪水里,更加混乱不堪。 迢迢进门,瞧见散落一地的羽箭,走上前道:“皇兄怎么又出来了,咳症还没好。” 宇文徊微眯着眼睛,瞄准靶心,再次拉起弓箭,说话间,又一支箭飞了出去,“再过几日,父皇就要去红玉山狩猎,我许久未握箭,还是提前练一练,不至于让父皇失了颜面。” “咻——” 羽箭这回还没射中靶子,就落了下去,许是射箭之人的力气小,羽箭没有了后劲。 宇文徊似乎有些丧气,他用帕子捂着嘴咳嗽了几声,迢迢抬手轻轻抚着他的背,心疼道:“快坐下来歇一歇,我让秋琴炖了梨汤,你喝点润一润嗓子。” 宇文徊坐在椅子上咳得止不住,声音断断续续:“好,咳咳——咳” 迢迢一脸担忧,“不是已经喝过药了,怎么还咳得这样厉害。” 宇文徊喝了两口茶,才缓过劲来,抬眼看着迢迢道:“老毛病,你也知道,每年冬日,咳嗽就没断过,自小留下来的病根,估摸着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迢迢听宫人们说过,那年娴妃失宠,孟家入狱,娴妃长跪在乾安宫外,乞求圣上重新查案,那几日,大雪纷飞,三皇子不忍母妃受罪,也跪在地上求娴妃回宫。 后来三皇子冻得发起高烧,娴妃才肯起身,此后三皇子殿下就冻坏了身子,受不了一点寒。 迢迢想着是不是前日出宫穿得少,冻着了,她不放心地把薄被往他身上盖了盖,怪道:“那还在外头练什么箭。” “父皇不是要去红玉山狩猎吗,这次所有的皇子都要去,我想着红玉山上的春光养人,多去走一走,兴许病会好得快些。” 秋琴把梨汤递给迢迢,梨汤有些烫,迢迢用勺子舀了一口吹了吹,送到宇文徊嘴边,躺椅上的人咳得脸色涨红,眼眸里带着泪光,颇有些病美人的姿态。 他低头将勺中的梨汤抿进嘴里,梨汤甘甜清润,喉咙里好受不少,他面带笑意地看迢迢为他吹着梨汤,温声道:“幸好有阿迢,不然谁还会来看望我这个落魄的皇子。每回来又是喂药又是送羹汤,身为皇兄,却总是受妹妹照顾。” 迢迢柔声道:“皇兄怎么跟我客气起来了,我们俩人相处这些年,早就如亲兄妹一般。生病之人本就虚弱,若有亲人相伴再侧,病气会走得更快。” 她面色平静回忆起从前,“小时候我弟弟喝药,我也是这样喂他,用不了几日就好利索了。” 听到她这样说,宇文徊脸上浮现出笑意,“原来是这样,幸得妹妹厚爱,我这病兴许很快就好了。” “一定会好的。”迢迢又递过去一勺梨汤。 “皇兄多喝点吧,往后等我嫁到呼兰,就没办法再来看望皇兄了。” 迢迢翩然一笑:“日后就该由皇嫂照顾你。” 宇文徊起身接过来迢迢手里的汤碗,摇头道:“皇子妃和妹妹是不一样的。” 6. 第 6 章 《病弱皇兄又在耍心机》全本免费阅读 第6章 三月,宫外的红玉山繁花似锦,绿意盎然,马车所到之处,皆满目春色,抬眼望去,有白雾萦绕在山峰顶,好似天宫仙境。 每年这个时候,皇帝都要携宫内众人一同去往红玉山的行宫赏春狩猎,少则半个月,若玩得尽兴,一个多月也是有的。 浩浩荡荡的马车队由御林军护卫着,所到之处,鸟雀腾飞,叽叽喳喳地叫着,很是喧闹。 迢迢掀开车帘,入目皆是绿,春风拂过脸颊,草木发芽的淡淡香气让人舒缓不少。 耳边传来拂柳的声音:“待会咱们到了行宫,要是还像那年一样住在翠苑,记得去领点雄黄粉撒在院墙里。翠苑是清雅幽静,可是阴凉偏远,种了那么多竹子,年年都有蛇虫出没,那年咱们跟着公主来,遇见一条那么大那么粗的蛇,把人吓得半死。” “可不是,公主都吓得得了梦魇,好几个月才缓过来。” 迢迢十三岁的时候,第一回跟着皇帝去了行宫,本想出宫见一见外面的春光,谁知道被竹林里的蛇吓住了,烧了几日,又迷糊了几日。 迢迢只记得每回被噩梦吓醒时,皇兄都陪在她的身旁,紧紧握住她的手,听人说皇兄那几日片刻都不愿离开她,硬是把自己熬瘦了。 春雨一脸自信:“怕什么,那是我没跟着过来,等到了行宫,我找把铁铲,只要有蛇敢露头,看我怎么敲它脑袋。” 迢迢一直在望着马车外的春景,忽然开口道:“今年不会住在翠苑了,皇后娘娘会安排我跟赫连世子住在朝晖宫。那可是个好地方,前有湖,后有山。” “这次沾了赫连世子的光,要是从前,那样的好地方怎么会轮到我。” 马车内忽然安静下来,自坤宁宫生辰宴后,皇后命人往建福宫送了不少东西,宫里人也如墙头草一般开始巴结公主,只是公主一直闷闷不乐。 “听说父皇已经命人准备公主出嫁的事宜,最快今年我就要嫁去北漠了。” 迢迢扭头看着众人道:“你们要趁早想想日后去侍奉哪一位贵人,跟我说一说,我好提早帮你们安排一个好差事。” 听到二公主这样说,拂柳面带愁容,回道:“公主可别这样说,咱们的主仆情分还长着呢。您去和亲,陪嫁的侍女必不可少。我自小就在宫里,没有爹娘,孤家寡人一个,公主别把我丢下。” 春雨看着迢迢道:“还有我,我有爹娘,可是他们心狠,早早就把我卖掉换粮食了,公主是我在宫里唯一的亲人了。” “何况您不把我带走,谁会受得了我一顿吃五个馒头,之前侍奉过贵人,都嫌弃我壮实,又吃得多。” 迢迢忍不住摇头叹气,“可是北漠太远了,又是那等苦寒之地,我不想你们跟着我受罪。” 春雨反而劝慰起迢迢,“公主,我们再苦的日子都过来了,只要能吃饱饭就行。” 迢迢看向窗外的春景,“可是以后就见不到这样的春景了。” 进到行宫,迢迢被宫人带去了朝晖宫的又春苑,她随口问道:“赫连世子住在哪?” 宫人回禀道:“回公主的话,赫连世子就住在您隔壁的浮光苑。” “那三皇子殿下居住在何处。” “三皇子殿下就住在您右侧的锦苑,殿下风寒尚未好全,陛下特意交代要挑一间向阳的院子。” 知道宇文徊也住在朝晖宫,迢迢心安起来,有皇兄在她身旁,她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拂柳带着春雨收拾屋子,迢迢站在院子里的一棵红山茶花树下,这院子朝阳,午后的阳光晒在鲜红的花瓣上,分外好看。 她抬手碰了碰盛开的花瓣,郁郁已久的心终于有了一丝丝喜悦。 “殿下。”宫人向着宇文徊行礼。 迢迢扭头,看见身穿月白色衣袍的宇文徊缓缓走来,少年温润如玉,徐徐如清风。 看他今日气色甚好,病应该好得差不多了,迢迢走上前,柔声道:“皇兄。” 宇文徊低头看着迢迢明亮的眼眸,“这间院子地势好,花也开得漂亮。” 他抬手从山茶花树枝上折下一朵花,插在迢迢乌黑的秀发中,红花娇艳,衬得她白皙的脸颊娇妍动人。 迢迢看向宇文徊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忽而羞涩起来,急忙抬手要摘掉头上的花。 宇文徊伸手挡住她,声如醴泉,“别动,阿迢戴着这花好看。” 迢迢低头不语,脸颊渐渐发烫,不知为何,总觉得皇兄看她的眼神过于炽烈。 赫连复踏进又春苑时,正好看见迢迢与宇文徊站在花树下,一个双眼含情为其簪花,一个低头脸上泛着红晕。 他微微皱眉,又觉得很是有趣,遂收回想要离开的脚,大步踏进院中。 “两位殿下好生雅致,佳人公子,赏春簪花。” 迢迢转头看见赫连世子,慌张地摸了摸头上的花,最终还是拿了下来,“赫连世子,我与三皇兄玩闹惯了,见笑。” 赫连复上前看着双颊泛着红晕的迢迢,“不妨事,两位殿下情谊深厚,让我想起我在呼兰国的兄弟姐妹,不过我们并不像两位殿下这样和睦,总是拿着木棍打架。” 见这兄妹两人都不搭话,他又接着道:“在这一方庭院里赏春,有些太寡淡了,行宫外面的风景甚是好看,公主何不与我一同驾车出游。” 宇文徊微笑道:“舟车劳顿,我家阿迢累了,没有这个空当陪赫连世子出去。” 赫连复盯着迢迢手中的山茶花,凑近道:“鲜花配美人,明日我亲手做一个花环送给公主殿下,可好。” 迢迢低下头,捻着手里的花枝,鲜红色的花汁染红了手指,长这么大,除了皇兄,她就再也没跟旁的男子相处过,赫连世子说话总是轻佻些,她不太适应。 宇文徊抬手将迢迢护在身后,笑道:“早就听闻世子殿下风流雅致,今日一见,比传闻中的更甚。阿迢你常年在宫里,不知道外面的事,这位赫连世子每年都要与城中一众红颜知己驾车春游,其放浪姿态,可是在城中久久流传。” “想来这编织花环的手艺一定不错。” 宇文徊一言一语毫无顾忌,可赫连复愈发难看的脸色,只觉得解气。 “皇兄,别说了。”迢迢拉着宇文徊的衣袖,赫连世子风流宫里哪个人不知道,只是眼下和亲是大事, 7. 第 7 章 《病弱皇兄又在耍心机》全本免费阅读 第7章 晚上,迢迢与宇文徊一同用膳。 行宫里种了不少果蔬,春日里的香椿芽格外鲜嫩,拌上嫩豆腐,十分可口,又有春笋做的腌笋子,清脆爽口。 “再过几日就是迢迢的生辰,除了长寿面还想吃什么。” 在宫里九年,除了第一年,皇后为她操办过生辰宴,往后就再没问过了。 况且每年三月,宫内众人都忙着在踏春游玩,几乎没人问候过她的生辰,只有宇文徊会给她煮一碗长寿面。 迢迢想道:“想吃蒸鱼,还有鲜笋虾汤,还有桂花糖糕,最好再有一碗酒酿圆子。” 宇文徊满眼宠溺地看着迢迢,又夹起一块鱼肉放在她碗中,“好,我记着呢,吃点鱼。” “吃完饭,就好好在屋子里休息,白天赶路也累了,就在屋里好好歇息。” “好,皇兄也多吃些,过了过冬,你反而瘦了不少。如今天也暖和了,你要好好吃饭,养一养身子。” 宇文徊点头道:“好,听妹妹的。” 迢迢见他样样都应,打趣道:“皇兄日后要是娶了皇嫂,是不是也会这样听皇嫂的话。” 她嗤嗤地笑着,面前的宇文徊却并不恼,默默地看着迢迢笑。 “娶皇嫂还早些,我还未开府,仍居在宫中,城中应该没有哪位人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一个病恹恹又不得宠的皇子吧。” 按理讲大梁皇子们十八岁时即可开府,受封为王,如今大皇子宇文渊已被封齐王,二皇子宇文泽满十七岁时也破例出宫开府,被封为魏王。 皇子们到了年纪里都会出宫开府,但是若没有功绩,是不能被封为亲王的,仍被称作皇子殿下。 皇帝对此格外严苛,为此,大皇子和二皇子当年为了争抢功劳,斗得不可开交。 大皇子有萧氏助力,二皇子也有崔氏帮衬,可是三皇子既没了母妃,孟府也破败了。 迢迢安慰道:“怎么会呢,皇兄不要气馁,虽然你不擅骑马射箭,可是文采极好,父皇不是还夸过你得字写得好吗。” 宇文徊平静道:“父皇只是对我心怀愧疚而已,因为当年他错信旁人,母妃死了,舅舅也得了失心疯,故而怜惜我罢了。” 迢迢也跟着伤感起来,听闻娴妃娘娘是位美貌又又才华的女子,孟将军也骁勇善战,没想到兄妹俩人一个死一个疯。皇兄很少提起往事,可只要一提,她就能察觉到他周身的悲凉怨愤。 她握住宇文徊的手,轻声道:“皇兄,万事向前看,皇兄来日一定能顺利封王,娶一位心意相通的皇嫂。” 宇文徊看着迢迢道:“好,如妹妹所愿。” ** 夜色静谧,行宫内灯火明亮,远远望去,如星星般点缀在山脉上。 又春苑内烛火摇曳,烛影在棋盘上左右摇晃,黑白棋子幻化成一条条的线交织在一起。 宇文徊捏着棋子,盯着迢迢昏昏欲睡的模样,轻声道:“阿迢是不是困了。” 迢迢睁开眼睛,看见自己下的那一步棋,惊道:“啊,我下错了,方才是我困了,这个能不能悔掉啊。” 她与皇兄下棋,一向是被让着的,迢迢困倦又娇气的声音听得人耳根酥软。 宇文徊伸出手指将那黑色的棋子拿起来,放进迢迢的棋罐里,“好吧,阿迢困了就去睡觉,明日还要早起去陪父皇狩猎。” 迢迢揉了揉眼睛,“好,那这局棋留着明晚再下,我还没赢过皇兄呢,看局势,这回大有胜算。” 宇文徊笑着看了一眼棋盘,“好,等明日再战,阿迢快去睡吧。” 拂柳上前扶住迢迢,抬头对宇文徊道:“殿下,要不我送送您吧。” 宇文徊摆手道:“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你们好生照顾公主就是,这里离锦苑不远,走几步就到了,” 迢迢不放心地拿过来一件披风道:“夜里凉,皇兄把这个披风披上,不许嫌弃我。” 是件白色绣花鸟的披风,宇文徊闻见上面淡淡的兰花香,“好,妹妹快去睡吧。” 夜色浓重,透着一丝丝寒气,行至浮光苑时,正好遇见一队夜巡兵站在门前。 宇文徊上前问道:“怎么了。” 侍卫长看见宇文徊,急忙行礼道:“三皇子殿下,方才我们在巡逻的时候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宫女往朝晖宫来,见她步伐匆忙,十分可疑,就想盘问一下。没想到那宫女头也不回地跑了,卑职觉得不太对劲,就一路跟过来,没想到追到半路忽然不见人影了。” 赫连复一脸不悦,“既然你们都不知道她跑哪了,怎么这么笃定她藏在浮光苑。” “卑职远远一瞧,确实是往这里来了,为了世子的安危,不得已才来叨扰殿下的。” 宇文徊思虑道:“兴许是迷路了,行宫建在半山腰上,宫道错综迷乱,连我有时候都会走岔。” “说来也巧,方才我就在这附近赏夜景,正好瞧见一个宫女走来走去,最后往朝阳宫的方向去了,应该是父皇宫中的侍女,跑迷路了吧。” 侍卫长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既然有三皇子殿下作证,那卑职就放心了。” “世子殿下,是卑职唐突,还请殿下责罚。” 赫连复看了一眼宇文徊,回道:“巡查宫殿本就是你职责所在,何况我也没这个权利责罚宫中侍卫,请大人回吧。” “那卑职就先退下了。” 宇文徊点头嗯了一声,抬头看向赫连复身后的院子,眼中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 赫连复却盯着他身上的披风看得仔细,宇文徊问道:“夜寒霜重,世子衣着单薄,还是回去早些歇息,小心惹了风寒,那可就不好了。” 赫连复看着他身上的披风道:“殿下身上这件披风很是精致,让人好生羡慕。” 宇文徊扬起下巴,毫不客气地接道:“多谢赫连世子夸赞,确实精美,还很暖和,世子殿下想来没有这样的披风,羡慕也是应该的。” 未免有些太耀武扬威了,赫连复握紧拳头,努力撑起笑容,“夜里冷,我就不跟殿下多聊了,殿下请回吧。” “好,世子殿下,明日见。” 赫连复砰地一声关上门。 等四周安静下来,徐敏才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她长舒口气,直奔向赫连复。 “可算是进来了,这行宫戒备太森严,差点露馅。” 赫连复抱起床上的一床被褥扔在卧榻上,平静道:“今夜麻烦郡主先在此凑合一晚,我住在外间,不会打扰到郡主的,等明日,趁着陛下出去狩猎,行宫内侍卫少点,到时候我派人送你出去。” 徐敏摇摇头,坚定道:“我不,我这回来,就没想着走。” 她看着他冰冷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上回是我太冲动了,你没生气吧。” 赫连复回道:“没有,郡主去睡觉吧。” 徐敏不满道:“我来这里不是睡觉的。” 赫连复把被子扔在卧榻上,“你不想睡觉,刚才那些侍卫还没走远,我出门叫住他们吧,这样你今夜就不用睡了。” 徐敏破罐子破摔,气恼道:“那我就去跟陛下说,我心悦你已久,我想代替二公主嫁给你。说不定陛下为了两国和亲的大事,真的会加封我为公主,到时候你跑都跑不掉。” “我这就去叫侍卫进来。” 赫连复赶忙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徐敏郡主,你在大梁好好做你的郡主不好吗,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等来日挑个好郎君,不比远嫁北漠要好。” 徐敏泪眼朦胧,摇头道:“我不要什么好夫君,我只要你。” 赫连复皱着眉头冷冷道:“你想得倒是好,可长公主殿下会愿意吗?徐国公会愿意吗?” “到时候他们二人双双跪求陛下,你觉得陛下会答应你的请求吗?陛下自己都舍不得把亲生女儿嫁给我。” 徐敏一巴掌打掉他的手,反问道:“都舍不得,那我就舍得了。赫连复,当日我们互通情谊时,你可是口口声声说这辈子非我不娶,到头来,你为了王位居然答应了和亲,但凡你当着陛下的面反抗一下呢 8. 第 8 章 《病弱皇兄又在耍心机》全本免费阅读 第8章 翌日一早,安帝和诸位皇子的狩猎队伍进了林子,迢迢坐在随行的马车上,呆呆地望着车窗外的春景。 春醒时分,冬眠数月的野兽也开始出来觅食,迢迢已经看到过好几只在草丛间穿梭的小野兔。 几年前迢迢也养过几只兔子,是三皇兄跟着父皇狩猎时救回来的。 “我见这窝小兔可怜巴巴地缩在一起,不忍心看它们饿死,就带回来了。” 看着宇文徊怀中毛茸茸的小兔,迢迢的心都要被融化了,当即抱过来养在建福宫,精心照料了一个月,却被魏王宇文泽看见,直接抢走叫人炖了。 迢迢哭着寻到惠妃宫里时,还被惠妃冷眼相待,“几只牲畜而已,公主也要揪着不放吗。” 是牲畜,可亲手养大的,总归是不一样的,迢迢为此伤感了数日,久久不能释怀。 正回忆着往事,宇文徊勒紧缰绳,退到迢迢乘坐的马车旁。 “阿迢是在看兔子吗?” 迢迢仰头看向宇文徊,绿荫晃过,少年高高束起的头发上光影浮动,俊秀的容颜在俯身的那一刻胜过春日的光芒。 她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点头道:“嗯,好多兔子,鸟雀,小鹿,等下皇兄能不能手下留情些,这些小兽好不容易活过冬天,若是死在春日里,多可惜。” 宇文徊看着少女担忧的神色,安慰道:“春日狩猎,为的是乐趣,并不在乎数量多少,父皇也说过,这次入山不可过分捕猎,幼崽一律放生。” 迢迢点头道:“既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宇文徊脸上浮现出柔意,“嗯。” 马车行至帷帐前,迢迢下了马车,一身淡粉色的齐胸襦裙,系了条荷绿色披帛,头上戴着海棠花发簪,恍若林间仙。 皇后身旁的太监德福上前行礼,“奴才给公主殿下请安。” 安帝与皇子们一起出来狩猎,公主妃嫔留在行宫就行,无奈皇后再三要求迢迢跟着赫连复,为此还派了贴身太监德福跟了过来。 迢迢拿着扇子遮住头顶的日头,淡淡回道:“起来吧,这天热,公公小心晒着了。” 德福的声音格外尖细些,脸也白净,只是笑起来颇有些怪异,“有劳公主费心,这点日头奴才还受得住。” 拂柳上前道:“公主,先进去喝杯凉茶吧。” 迢迢走进帷帐,接过来春雨递过来的茶杯,茉莉花茶的清香沁人心脾,冲淡了心中的不快。 德福也跟着进来,“公主喝了茶,就去找赫连世子吧,殿下正在帐外等着呢。” 迢迢没说话,吹着茶杯里的花叶,拂柳问道:“公公,世子要进林子狩猎,难不成我们公主也要跟着进去吗?我们公主一不会骑马,二不会射箭,进去干看着吗?” “且不说那林子野兽众多,就算有侍卫跟着,可万一吓到公主怎么办。” 德福抬头看向迢迢,“请公主放心,赫连世子武艺出众,一定能看护好公主,何况陛下也知道公主要来,正在帐外等着呢。” 拂柳正欲开口说,却被迢迢拦住了,“我去就是了。” 帷帐外,安帝和诸位皇子已经整装待发,迢迢走出帐外,外头太阳很是刺眼,她微眯着眼睛,朝着队伍走去。 四皇子和五皇子年纪小,还没到骑马的年纪,可也跟了过来,拿着弓箭在帷帐前玩闹。 “这是我的弓箭,你不能拿。” “咱们换一换不成吗?” “不成,我这是我母妃给我的,你的弓箭这么好,为什么非要我的。” 迢迢见两个孩子争得不可开交,只好停下来劝道:“瑞儿,这是澄哥哥的弓箭。” 宇文瑞被皇后骄纵惯了,凡是看上的东西都要抢过来,“我喜欢他的,让我玩一玩不行吗?他还比我大一岁呢,应该让着我。” 宇文澄可怜巴巴地看着迢迢,“皇姐,这是我母妃给我做的,给他了,他就不会还给我了。” 宇文澄是纯嫔的孩子,纯嫔在后宫并不受宠,可怜她的孩子虽然与宇文嘉年岁相仿,可总是受欺负。 安帝听见帷帐前的争吵声,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宇文徊看向迢迢,她正在费力给两个小孩讲道理,可讲了半天,宇文嘉反而哭天抹泪地耍赖起来。 德福见宇文瑞哭了,急忙上去哄道:“我的小殿下,你可别在这里哭啊,陛下还在看着呢。” 宇文澄握住迢迢的手,“二姐姐,我不想给他,每次他拿了我的玩意都不还我。” 安帝的脸色颇为难看,“皇后平日是怎么教导嘉儿的,这样不懂礼数,身为皇子,却当众撒泼。” 齐王宇文渊急忙道:“父皇,小孩子玩闹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咱们是时候出发了。” 魏王宇文泽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着道:“是啊,父皇,五弟向来如此,在宫里就经常以小欺大,这来狩猎场,还这样不守规矩,回去让母后娘娘多多教导就行了。” 宇文徊提议道:“父皇,我看不如让二妹留下来照看两位弟弟吧,他们俩年纪小,万一在这林子里乱跑,有人照看着比较好些。” 安帝冷笑道:“多大的人,还要人照看着,朕看再多的人也拦不住他闹腾。” 他用马鞭指着德福和五皇子道:“你们过来。” 德福急忙拉着五皇子的手来到皇帝前,一声马鞭甩地的声音震得两人直接跪在地上,宇文瑞当即被吓得不敢出声。 德福求饶道:“陛下,殿下年幼不懂事,还请陛下开恩啊。” “他年纪小,却以小欺大,澄儿不过比他大一岁,就要事事让着他吗?皇子们若都如此,岂不是要乱套了。” “正好,你又是皇后身边的人,带着五皇子回行宫去吧,既然不想守规矩,那就回去,哪凉快哪呆着,不要再来了。” 德福还想上前求饶,可扬起的马蹄差点将他踹翻在地,他惊慌失措,“这可怎么办,奴才把殿下带回去,那娘娘那可怎么交代啊。” 迢迢伸手遮住飞扬的尘土,她注视着主仆二人,“德公公,既然父皇要你带着五弟回去,那就启程吧,反正行宫离这里也不远,一会功夫就到了。” 德福面色纠结,这个时候皇后娘娘正带着宫里的嫔妃一起赏春游玩呢,要是看见他带着五皇子回去,岂不是在诸位妃子面前丢脸吗。 “公主,您好歹和五皇子殿下是亲姐弟,要不我们先不走了,等陛下回来,您求求情。” 迢迢面不改色,平静道:“公公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宫里不得宠爱,就算再怎么哭,也不会有人来问我的。” 当年,迢迢在坤宁宫时,皇后经常拿她撒气,用竹板敲她的手心,整个手掌肿得握不住筷子,又不许她哭,坤宁宫的宫人们也都盯着她,不准她出去乱说,尤其这位德公公,没少出言奚落她。 看着马车离去的背影,拂柳和春雨都松口气。 春雨实在不解,问道:“和亲之事都已经定下来,皇后娘娘为何盯得这样紧,还专门派德公公过来。” 迢迢回道:“心里有鬼,总是担惊受怕,皇后没有家世可倚仗,只能费劲心力讨好陛下。我去和亲,能给皇后博得一个好名声,天下人都会夸皇后识大体,为了家国,不惜把自己的女儿远嫁到北漠。” 算了,事已至此,迢迢懒得跟这些人掰扯,趁此机会离开这牢笼,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宇文澄拿起自己的弓箭,擦了擦脸上的泪,走到迢迢跟前,扬起小脸道:“二皇姐,我给你抓只兔子吧。” 迢迢摸了摸他的脑袋,抬手擦去他脸上的泪痕,“好,我们先把澄儿这张小花脸洗一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