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频主角团看我的眼神不对劲[穿书]》 1. 第 1 章 《男频主角团看我的眼神不对劲[穿书]》全本免费阅读 起猛了,穿书了。 沈吟洲自问不是一个坏人,顶多就是夜跑的时候偷偷买过几根烤串儿,当年写论文中译英英译中来回倒腾了几下,揭不开锅时拿过公司里五袋咖啡……五袋,真的就五袋,再多没拿过了……搁网络上审判一下顶多也就定他个“薅公司羊毛”的罪行,穿书这事儿怎么就落到他头上了呢? 沈吟洲百思不得其解,在刚来的前两天晚上时不时对月长啸,第三日简巷里就传出“有狼溜进宫”的传闻。简巷里住的是什么人?那都是一干娇滴滴嗓子眼比针还细的美人们,听到传闻,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有人当场就晕了过去。 出于人道主义,沈吟洲从第三日晚上就不啸了,改成半夜咬着被角暗自低声干嚎,每每低嚎不到十分钟必然沉沉睡去,一觉安稳到天明。 苦情戏不适合沈吟洲。幼年寄人篱下他苦情不起来,上学时资质平庸被当成边角料他也苦情不起来,一路高歌奋进愣是让他以庸人之材挤进了人人称羡的好公司,成为了边缘部门的一颗……小小螺丝钉。 就在沈吟洲继续高歌奋进准备升职加薪的时候,好家伙,一觉醒来,穿书了。 好巧不巧,这本书他刚看过,不仅看过,甚至还能背诵。 从小到大外号叫“沈木头“的沈吟洲别的本领没有,唯一的长处就是记忆力好,背书从来不管重点,拿起来看一遍就能过目不忘、且全文背诵。 是真的,全、文、背、诵。 犹记得那天风轻云淡、天朗气清,同事们在茶水间笑着聊天,他只看见几个同事彼此之间互相交换了一个“你们懂的”的表情,拿出手机来互相分享。 “现在《万户侯》都在年榜第一了。” “梁梦川这个人物写得太好了,昨天更的那一章破霞关好震撼。” “我又看了几个拉郎,分享给你们。” “你看得谁啊?” “傅濯和梁梦川,仙品。” 众人一阵嘻嘻哈哈闹成一团,期间伴有什么“将军攻”“太监受”“年下”之类的字眼,沈吟洲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觍着脸凑过去一问才知道,他们在聊最近大热的一本小说,《万户侯》。 为了和同事们有共同语言,当天晚上沈吟洲就开始追更,没想到这一追就追得热血沸腾。 《万户侯》讲得是架空朝代里商国一代名将梁梦川的故事,从一开始银鞍白马少年郎,满腔热血一心报国,到中间被卷入权力斗争,最后认清所托非人改换阵营,最终成为一代将军侯的故事,经典的男频爽文。 沈吟洲追了两个月的更新,追得一气呵成浑身舒爽感慨万分,完结之后他甚至还有一种淡淡的失落感,主角金鳞将军侯的形象太鲜活,让他觉得好似自己成了这个纸片人物的挚友陪着他走过了一段人生最刻骨铭心的时光。 失落之余他学着同事们在茶水间刷一些周边视频,被顶头上司芳姐看见,芳姐饶有深意地凑到沈吟洲身侧:“吟洲,摸鱼呢?你也看这个啊?” 摸鱼被抓的沈吟洲:“来休息休息,没看懂这个视频,不太懂剪辑的空镜是什么意思,又是花开又是鱼和水的。” 芳姐微微一笑:“喜欢哪个角色啊?” 沈吟洲毫不犹豫:“梁梦川。” 芳姐:“主角控?” 沈吟洲不知道主角控是什么意思,迟疑着点了下头。 芳姐看他半懂不懂的模样笑着说:“里面有个角色和你重名,小心穿书。” 书里有个反派党的炮灰小太监,着墨不多,几十万字的书写到这个小太监的大概也就是几百个字,在剧情中后期被正派集团揪出来嘎了。就是这么一个下场凄惨的小太监,也叫沈吟洲。 过目不忘的沈吟洲仍记得那段描写: 绿色衣衫已被血浸透,人却还有一口气,头发散乱着与粘稠血液混在一起,匍匐膝行至晏错身前,口中含糊吞吐着求饶的话语。怀有仁心的上位者第一次露出厌恶的神情,只低头看了一眼。“不忠之人,死不足惜。” 这便是“沈吟洲之死”的寥寥描绘。 沈吟洲打了个寒噤,笑道:“芳姐,网文都是虚构的。” 芳姐妩媚一笑:“你可别不相信,你芳姐我的嘴可是开过光的。” 信了,信得很。现在没有人比沈吟洲更相信周大芳这张开过光的嘴了。不知道远在千年之外的芳姐能不能再开下金口把他召唤回去。 夜色里,沈吟洲坐在井边思考着被芳姐召唤回去和从这里跳下去回到原世界的可能性,犹豫万分。 井口深不见底,水下一片墨黑,不知藏着几条游离的孤魂野鬼。赌这种事情颇有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沈吟洲从来不是决绝的人。思来想去,还是从井沿上爬下来了。 接着便听见一声幽怨叹息。 夜里的简巷格外凄冷,住在这里的要么是品级低的妃子,要么是刚进宫的家人子,都是宫中不受重视的女人,有叹息声并不奇怪。 沈吟洲回头看:“谁。” 段采女期期艾艾道:“苦命之人。” 这对话太像电视剧,沈吟洲想笑,可他现在职责在身,只能忍下说:“已经宵禁了,还请采女快些回房。” “回房?”一只玉手搭上沈吟洲的肩膀,没有掩面更添三分动人:“长夜漫漫、孤枕难安,衾被寒冷叫我好不习惯……” “我看你是好生奇怪。“ 孤枕难安就找个小姐妹一起睡,反正这里那么多新进来的家人子。被子冷就往里面放个汤婆子,找他干什么,他又不负责这项工作。 沈吟洲推开那只手,美人玉手复又缠上来,几次三番不依不饶,缠得沈吟洲终于失了耐性:“宫里定额。” “定什么额?” “我那里也只有一个汤婆子,我还要用。” 美人玉手顿住:“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每日守在这里,不觉得无聊么,不想做点刺激的……” 沈吟洲注视她:“不无聊。“ 刺激?他的生活就是太刺激了才到了这里。沈吟洲被刺激到想叹气。 段采女快气笑了,没得趣,伸手推了沈吟洲一把,坐在井边暗自生闷气,生着生着,眼眶便红了又红,红得像兔子。 把人弄哭了,沈吟洲心里开始过意不去,从小 2. 第 2 章 《男频主角团看我的眼神不对劲[穿书]》全本免费阅读 纸片人沈吟洲这个小太监在宫里有个师父,叫李义,原著的剧情线跟着主角走,沈吟洲在记忆里检索了一番,发现原著里根本没有提到过李义这个人。 穿越来的沈吟洲小心翼翼地和李义接触了两个月,李义师父人不错,是真心待他好。唯一让他愁的是,李义看起来似乎属于淮山王晏旭一党,淮山王晏旭,原著最大的反派头子,搞事情的好手,一点点洗白的可能性都没有。而李义,就是他手下一个小喽啰。 每每看着李义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沈吟洲就想叹气。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李义一巴掌拍在沈吟洲脑袋上,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豆饼递给他:“知道你不想在简巷守夜,师父给你谋了一个好差事,下午你就去良室报到,以后就在良室里服侍那位废太子。” 沈吟洲捕捉到关键字眼,良室。 良,按照原著的描述应该是通假字,通“凉”。 良室这个地方原著提过无数次,冬冷夏凉,一年四季冰冷如冬,整个含章宫里除了储冰的凌室之外,最阴冷的院落就属它了,是居家旅行的坏地方、囚禁关人的不二之选。 原著中废太子晏错囚于良室三年,听宫人说如今已经是第二年冬。第二年冬的话就是……朔康二十七年。 朔康二十七年是个好年头,这一年十七岁的男主角梁梦川随其父梁肃大将军挥师西征、破了泗水大灭魏兵,把商国的版图又扩大了千里,商元帝大喜,封其父武功侯,封梁梦川金鳞将军。 当然剧情还没有进展到这里,现在这个日子,梁梦川应该还在去泗水的路上…… “喂,小洲,听到没?”李义捅了捅沈吟洲的胳膊。 沈吟洲回魂,看着李义。 “别看师父,知道你瞧不上废太子,但你真以为这差事是让你去服侍他的?”李义哼哼一声,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是淮山王不放心,叫我找个伶俐的人去盯着,我想着正好是个机会,让你在淮山王跟前露露脸,这是个美差,又不用看人脸色伺候人,又能让淮山王知道你的衷心,以后你的好处还能少?” 好处可能不少,就是寿元有点受到威胁。 “还有啊,我说你,不要每天总是板着一张脸,你小时候进宫就是这副德行,怎么这么多年一点没长进,跟着淮山王,以后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以前吃不到的好东西,以后都会有,以前穿不上的好衣裳,以后也都会有。”虽然是责备的话,但能听出话里的关心。 不管怎么样,李义对他是好的,沈吟洲不忍心眼睁睁看着李义在歧途上一骑绝尘,嚼着红豆饼问:“师父,你觉得淮山王这人怎么样?” “戾气是重了点,但是有前途。厉王好大喜功、常山王不成气候,其他几个年幼的还没封王,最重要是梁贵妃母族势盛……” “废太子呢?”沈吟洲给了点提示。 “废太子?”李义轻蔑一笑,好似此人不值一提:“你也说是废太子了,既然废了,还有什么前途。” 沈吟洲继续提醒:“比如陛下顾念旧情恢复了他的身份……” 李义压着嗓音:“陛下像是顾念旧情的人?” 沈吟洲:“我是说万一……” 李义摆手:“绝无此种可能。” ………… 算了,李义想法不可能这么快改变,不急于一时,笑一笑算了。 沈吟洲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只是他长期冷着脸,笑起来也不好看,提肌时好似面部抽筋。 李义狐疑地看他:“小洲,你最近没事吧?” 沈吟洲摇头:“没逝的……” 多大点事啊,不过就是要去做卧底了,不过就是要在未来帝王的眼皮子底下当卧底了……没逝的…… 李义:“没事就好,我还要去暖池,下次再来看你,红豆饼自己吃光,不要分给其他人,记得下午去良室,已经和那边打过招呼了,不许忘。” 李义千叮咛万嘱咐,看着沈吟洲一一答应下来才放心。 午后的暖阳散发温暖的光晕,墙角的雪融化,有新芽于泥泞一角冒出,这一场严寒似乎就要悄然过去,只有沈吟洲知道,朔康二十七年的这场冬持续了多久,又给原在泗水的梁梦川带去了多大的威胁。沈吟洲收拾了包裹,乘着午后的阳光慢吞吞挪步到良室。 良室地处宫里西南角,许多年不曾修葺过。门漆剥落,隐约能瞧见赤色的木头底子,不像宫里的建筑,倒是和沈吟洲小时候在乡下老家的大门很像。 门环锈得厉害,摸着粗糙不堪,沈吟洲抓着敲了两下,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和李义差不多年纪的内侍兜着手站着,应该就是书里提到过的太子晏错的心腹,元青。 “沈吟洲,少府调过来的,来侍候殿下。”沈吟洲自报姓名。 元青顿了顿:“知道了,进来吧。” 进了院子,里面是不大不小的合院,几间屋舍。院中有口井和一棵枯了的老槐树。老槐树上落着两根绳,绑着一个木板,风一吹便晃荡来去。沈吟洲正心想这废太子还挺有闲情逸致,待在冷宫里还绑着个秋千玩,就听见元青阴恻恻地说:“前朝妃子留下来的。良室在前朝是关罪妃的地方,听说前朝留皇有一秀妃与宫中侍卫私通,在这里关了一年后就疯了,以为自己还是宠妃,叫宫里人做了这么个秋千,成日坐在上面做宠妃的春秋大梦。” 沈吟洲停下脚步。 见他看向自己,元青继续道:“后来有一日不知怎么这个秀妃又怎么清醒过来了,想起了自己的遭遇,便一根绳子勒死在这老槐树下,风吹起时,她的尸首便和这秋千一起,晃呀晃呀,身影托在地上,蔓延到站在树下之人的鞋履上……” 元青盯着他,似乎在等待沈吟洲说点什么。 完全不擅长社交的沈吟洲绞尽脑汁,夸道:“公公讲的故事……很有趣。” 元青看他三秒钟,收回目光:“跟我来,这是你住的地方。” 他住的地方是一间蛛网遍结的破落屋子。 原著为了形成对比,渲染过晏错被废时的处境有多落魄,沈吟洲做足了心理准备,倒也没有很大的落差。屋子嘛,能睡人就行,不管落了多少灰,打扫打扫不就行了? 逆袭逆袭,没有水逆哪来的袭?沈吟洲心态平稳地接受了自己要睡在一个看起来像柴房的地方,并且很乐观地想,幸好现在是冬天,没有虫蛇鼠蚁收拾起来方便多了。 元青:“我们这里没有被褥。” 沈吟洲:“没事,我自己带了。” 元青:“蜡烛宫里给的份额少,这个月 3. 第 3 章 《男频主角团看我的眼神不对劲[穿书]》全本免费阅读 鹦鹉这一嗓子惊得夜幕破晓,屋子里多了一处光源,屏风后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人,手持一柄烛灯,将他的身影堪堪映在绢布中,身形瘦削得厉害,但姿态挺拔,走动间似一缕飘忽不定的游魂。身影渐渐来到屏风边缘,下一秒,沈吟洲就在烛芯扑翼之中看见了他的样子。 他呆看一阵,意识到这人就是未来的主角团大boss晏错。 晏错,原著出彩的配角之一!虽然戏份少但却是主角未来效忠的对象,更因为着墨字数不多给他添上了一层神秘面纱,评论区不少留言都是希望作者能写一写晏错的番外,毕竟这个角色的故事线都是后期和主角一起去霞关之后才有的,能挖掘的地方实在太多。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从原著里看是个怀有仁心的好皇帝,但仅仅只是“怀有仁心的好皇帝“这几个字就成了主角效忠他的理由,显然不太令人信服,所以很大一部分书迷分析梁梦川效忠晏错其实是无奈之举,穷途末路他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忠字当前,梁梦川又做不出造反的事,晏错就是他唯一的选择。 沈吟洲不属于这些书迷之一,他是坚定的主角控,他坚定地认为梁梦川选择晏错一定有他的道理,晏错此人,必有过人之处,他一定是有很特别的人格魅力的! 有人格魅力的晏错在烛光中微微一笑,凤目眼尾似有轻佻之意:“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这句话是对鹦鹉说的。 抬起手,鹦鹉落在了他的手指上,用嘴巴梳理着羽毛,边梳理边说:“我本来是去河边洗澡的,被一阵芳香吸引去了西边的小厨房,我跟你讲,那小厨房膳工手艺极佳,比我们平时吃的……” 晏错淡淡笑着:“它叫之乎者也,叫之乎就行,和人在一起生活久了,会说人话,你不要奇怪。” 鹦鹉停下絮絮叨叨的话音朝沈吟洲看过来,仍旧是那幅轻蔑又高傲的样子,沈吟洲才恍然意识到晏错这话是跟自己说的。 和主角上司的第一次对话! 沈吟洲张张嘴,内心的激动完全表达不出,只是干巴巴地寒暄:“好名字。” 晏错抬起双眸,含水似的眼睛在沈吟洲脸上些微打量:“名字是他自己取的,它读过点书,平时我看书的时候也会凑过来看两眼,给自己挑了这么个名字。” 沈吟洲绞尽脑汁接过话茬:“就看虚词啊?” 晏错顿珠,歪了下脑袋:“……什么?” 沈吟洲:“……没什么。” 晏错又打量他几分:“……你好像不是很会聊天,再给你一个机会,重新说。” 沈吟洲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张了张嘴,又欲言又止,把脸憋红了只憋出来一句话:“其实我没有很想要这个机会。” “又说错了,”晏错似是很可惜地摇摇头:“你应该夸它虽是个畜生,但开了灵智很是聪颖,来,跟我说一遍。” 沈吟洲:“……” 晏错虚虚朝他望着:“怎么,嘴巴不会说话,耳朵也听不见吗?我是在教你,又不是在害你。” 虽然不知道晏错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让他重复,但沈吟洲还是照办了。他不善言辞,重复晏错的话时说得不太利索:“虽、虽是畜生,但……但开了灵智……很、很聪……” 这话说着别扭,说到最后没了声音。 鹦鹉脑袋一歪,物似主人形,有那么点它主人的神韵:“小结巴说什么?” 晏错:“他夸你是畜生。” 鹦鹉:“!!!!!!” 晏错摇摇头,叹息:“他看我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 鹦鹉的毛炸开,炸得像一朵合欢花。 沈吟洲:“……………………”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晏错不可能是这样的。 肯定是他的问题,是他还没发现晏错的魅力所在,不关晏错的事。 压抑着心里莫名出现的破灭感,沈吟洲低了低头:“时候不早了,不打扰殿下休息。” 晏错的眼睛不看他,只安心逗弄着手指上的鹦鹉,等沈吟洲走远,才轻声道:“那人刚才叫我殿下……有点意思,他来之后都做了什么?” “擦门擦窗擦桌子、扫院子扫屋子骂鹦鹉……好像没有别的了。”鹦鹉如实汇报。 “真来这里干活来了?”晏错玻璃似的眼珠轻轻转动。 “还骂了鹦鹉。”鹦鹉提醒。 晏错伸出食指点了下鹦鹉的脑袋:“你不是也吓了他?” 听闻此话,鹦鹉略显颓废:“没吓跑。” “元青也说此人面上毫无惧色,你说他待几日就会自己跑掉?” “我赌三天。”鹦鹉气呼呼地说。 “这次赌几根羽毛?” 鹦鹉用嘴巴啄着身上的羽毛数了数:“三根。” 晏错用手撑着下巴,慢悠悠道:“确定么?再薅下去,你可就要秃了。” 鹦鹉抖动了一下身体:“主要是我看上箱子里那串佛珠了。” “金丝楠木嵌碧玉佛珠是御赐之物,你想要?” 鹦鹉把脑袋伸过去,在晏错耳边小声絮叨:“反正你又不喜欢,也不在乎,不如把它当成赌注给我,马上春天来了,我要是能把这玩意儿戴在身上,指不定迷倒多少小姑娘,你看,我的毛是绿的,那玩意儿也有绿色还发亮,般配……” 晏错玩味一笑,目光落在鹦鹉通体碧玉般的毛色上:“唔……说的有道理,把御赐之物当赌注,你这小脑袋就不怕被砍掉?” 鹦鹉盯着他:“你怕吗?” 晏错笑出声:“我自然是怕的,怕得很呢,不过无妨……就这样好了,我赌七日,你赢了佛珠归你,我赢了羽毛归我。” 一阵风吹过,关上的木门发出吱呀怪声,像一阵怎么也无法停下的喘息与咳嗽,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被当年被鼠蚁啃咬的腐朽木门洞悉一切,晏错噙着淡淡的笑意,不知在看什么。 静谧之间,他轻声喟叹:“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夜深,小院里没什么灯火,沈吟洲点起自己带的蜡烛,照亮一方他刚刚打扫干净的斗室。好久没有干过这么多的活了,他有了一种久违的熟悉感,想起了小时候在乡下老家的日子。 铺好被褥,躺在床上,这里果然很是阴冷,不愧是良室,幸好沈吟洲体质和心态一向好,闭上眼睛就能睡着。 来这里的第二日是个大晴天,沈吟洲坐在老槐树下做木工,元青不知道去干什么了,晏错好像在屋子里还没有起床,只有之乎一只鸟早早地起来了,飞到老槐树枝头盯着沈吟洲看。 沈吟洲一抬眼看见他:“……早上好,起的挺早。” 之乎:“我们鸟儿从来都是要早起的,我家里有家训” 沈吟洲:“什么家训?” 之乎:“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沈吟洲:“……阁下真是家学渊源。” 之乎:“是晏错教导我的。” 晏错推开门,缓缓打了个哈欠,头发只用一根发带浅浅绑着,阳光洒下来,容貌更显昳丽,斜倚门框看着树上树下一人一鸟,插话:“我十岁那年诓骗它的,它信了。” 沈吟洲:“……殿下真是爱好别致。” 之乎盯了沈吟洲好一会儿:“你做什么呢?拿这些木头麻绳干什么的?你要杀人么?” “咳咳。”晏错喉咙不舒服地咳嗽了两声。 沈吟洲摇摇头:“修一下秋千。” 之乎飞落到一小块木头上:“你会修秋千?这一块是做什么的?这么小的木头也能做秋千吗?” 沈吟洲正撸着袖子干活,朝之乎爪子下的木头看了一眼,那是他专门留出来的一块木头。 “那不是修秋千的,专门给你留的。” 之乎:“给我?” 沈吟洲:“给你挖个木盆洗澡,我看你好像不是很爱干净的样子。” 之乎:“!!我昨天不是给你解释过了吗,我那是不小心掉小厨房的煤灰里了。” 沈吟洲:“哦。” 之乎:“你哦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晏子规,你说我是不是一只爱干净的鸟!你是不是经常看到我洗澡梳羽毛 4. 第 4 章 《男频主角团看我的眼神不对劲[穿书]》全本免费阅读 元青看着沈吟洲。 之乎看着沈吟洲。 晏错看着沈吟洲。 场面一度有点尴尬。 这是暴露了还是没暴露?沈吟洲不会读空气,读不出来当下这个有点凝滞又有点怪异的气氛的意思。 “哈哈,”晏错回过神笑了两声,打破凝固的空气:“我从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挺幽默的。来来来,吃饭,吃菜,元青,动筷子啊,别客气,当成自己家一样,今日这盘豆芽烧得尚能下咽。” 元青干笑两声附和:“殿下说的对,之乎,继续吃。” 之乎:“……我说你们是真没看出来还是……” “之乎,”晏错往鹦鹉的盘子里夹了几粒米:“多吃饭,有助于长毛,马上春天到了,营养要跟上。” 之乎:“他刚才笑得那么丑你们都没看出来……” 元青:“之乎,少说话,多吃饭,吟洲,饭不够跟我说。” ……应该是没暴露,虽然怪怪的。 但是大家看起来很融洽的样子,元青对他都和蔼了不少,还让他饭不够就说,肯定没有发现他的身份。沈吟洲松了一口气,吃饭完继续干活,很快就把秋千和之乎的木盆做好了。 之乎在树梢上盯了他一下午,刚开始是一脸严肃地盯着他,而后逐渐被他的手艺活吸引,待木盆做好他飞到一旁,打量着木盆,脸上划过一丝羞怯:“给我的木盆做好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梅花?” 沈吟洲:“我不知道。” 之乎:“你不知道怎么给我的盆雕了一朵梅花?” 沈吟洲:“我想在秋千上雕点东西做装饰,太久没雕东西怕技艺生疏就在这个木盆上先练一练。” 之乎跳进木盆量了下尺寸,木盆就比沈吟洲的手掌大一点,准确来说更像个浅浅的“碗”,刚好适合之乎的身体,之乎甚是满意,在里面转了两圈:“我喜欢,我去告诉晏错你给我做了一个好东西。” 不知道之乎飞进屋里做了什么,很快又飞了出来,在木盆里欢欣雀跃地蹦脚要试一试。木盆浅浅的,它的大半个身体和脑袋就露外面,毛茸茸,很是可爱。沈吟洲烧了点水,兑好水温注入木盆,顺手把他下午捡来仿照着雕刻的几朵梅花也丢在木盆里,有一朵放在之乎的脑袋顶,顶着梅花的鹦鹉一下子不动了,陶醉道:“好香~~小洲,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很有情调的人。” 情调不情调的沈吟洲不懂,他只知道他抬起眼时又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晏错,晏错看着他把之乎脑袋顶上歪了的梅花扶正,什么话也不说,他好像总喜欢远远站着,什么话都不说的时候,看着有那么点脱尘的味道。 沈吟洲固定好秋千,对着他道:“秋千修好了,来试一下?” 晏错笑了:“我不玩这种东西,让元青玩吧。” “不是让殿下玩,”沈吟洲摇了摇头:“我只是想找人试一下结不结实。” 晏错:“……你可以自己试。” 沈吟洲:“我想从轻到重来试,殿下这么瘦,应该是我们三个人中最轻的。” 沈吟洲晃了下秋千绳索:“殿下不要害怕,我做的还算结实。” 又突然想起元青之前讲过的,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仰头看向秋千绑着的枝干:“还是说殿下怕那些鬼故事?” “我怕?”晏错冷笑一声:“我从小在宫里,听着鬼故事长大的,胆子不要太大。” 理了理衣袖,晏错施施然坐到秋千上,木板上一角被雕了花纹,整块板子涂了漆料已然晒干,能看错干活之人的心细。 他绕到晏错身后:“殿下,那我动手了。“ 晏错一个回头:“动手?什么动手?“ 沈吟洲道:“推秋千。” 晏错:“啊,那必然是推秋千。” 沈吟洲扶住绳索,慢慢用力,秋千轻微晃动,连带着老槐树横斜的枯枝也跟着晃动起来,投影在晏错的肩头摆动不清。晏错的头发只用一根青色的绳子系着,散散披在背后,秋千荡起时,那些发丝摆动着缠上沈吟洲的手指,打成结,割住他的指腹,解不开。 晏错未察觉,闲谈般问他:“明日你要做什么?” 沈吟洲:“有几扇窗户漏风,要修,殿下那间房的窗户也是,我检查过了。修完窗户,就给这颗老槐树换换土。” 晏错笑起来:“你是不知道它枯了多久,换土什么的,徒劳无功,不如多睡会觉,先前来的几个黄门都是这么偷懒的,你不如他们聪明。” 沈吟洲不说话。 晏错道:“依我看,你这人话太少,大概在宫里混不开,才被调到我这里来。” “不是。”沈吟洲否认。 晏错扭过头看他,轻声问:“不是?那你怎么被调过来了?” 总不能把李义供出来,也不能把淮山王的事情给说出来,沈吟洲憋了许久憋出两个字:“缘分。” 又怕晏错再追问下去,连忙换了话题,指了指自己的手指:“头发缠上了。” 晏错低头一看,看见几根紧紧系着的发丝:“那就把它解开。” 秋千停下,沈吟洲试着解了一会儿没有解开,讷讷道:“解不开,越解越紧。” 晏错眼神忽然一亮:“这头发和你刚才说的缘分倒像那么回事,青丝难解,自古以来缘分也是难解的,像不像一则禅宗公案?” 沈吟洲张了张嘴:“禅什么……公什么?” “罢了,”晏错嘴角忽而一动,似笑非笑望着他:“你果然是个呆子。” 沈吟洲习以为常:“经常有人这么说。” 晏错:“那你谢谢人家没有?” 沈吟洲:“……谢谢?” 晏错倾过身去:“别人这么夸你,记得要道谢。” 情商再低如沈吟洲也知道这种时候不是说谢谢的时候,他沉思片刻,得出结论:“殿下在揶揄我?” 晏错从秋千上起身:“不,我在诚心诚意地夸你。你的秋千不错,坐上两个人都不会断,放心好了。对了,明日修窗户的时候不用修我那间。” 沈吟洲:“也许过几日还会有风雪。” 晏错偏头一笑,笑里带着蛊:“有时候,我就喜欢吹进一些风雪。” 一天只有两顿饭,这日子过得还不如在简巷,沈吟洲修窗户时候头晕眼花了片刻,定神之后方才瞧见院子里走进来一个人。良室门口有郎卫守兵,轻易不放人进来,能如此悄无声息进来的必然是个大人物。 沈吟洲修的是西南角房间的窗户,很是隐蔽,他停下手里的活儿,扒着窗户默默看戏。 来人头戴玉冠,身着窄袖锦袍,袍上有流云刺绣暗纹,宽腰带配有银饰,腰间还系着一枚垂下的青玉佩,气态似习武之人,模样和晏错有三分像。他一来,元青就恭恭敬敬地迎上来,道了一声淮山王殿下,又去晏错房门口装模做样的通传了一声。 在听到“淮山王殿下”几个字后沈吟洲就把耳朵给竖了起来,反派来了,实在又是一桩激动人心的事情。 晏错的房门始终没有打开,元青不卑不亢道:“我家殿下自从来了良室之后身体就不大好,贪睡了些,还请殿□□谅。” 晏旭一笑,笑得有几分张扬狂悖:“兄长从小到大不想见我时用的都是这个借口,在我面前他的身体几时好过?做弟弟的关心则乱,难免要亲眼见一见兄长才安心。” 说着就要推门而入,元青挡在他身前,微微弯着腰:“惊则气乱,若是殿下梦中受惊,只怕会伤了心胆。” 晏旭斜觑他,似笑非笑:“留吾娘娘是乌桓人,兄长有一半乌桓血统,想来身体应当壮硕如牛,没那么容易伤心胆。再者说,我亦通晓一些保气的法子,若兄长当真是身体不适,我也好替他看看。” 这两人嘴里没一句实话,沈吟洲扒着木头听得直摇头。 就在他以为两人还要再拉扯几个来回的时候,从屋子里传来淡淡一声:“子昇来了?元青,让他进来,咳咳,我吹点风没什么的,头疼几日就好了,见子昇要紧。” 木门一推就开,连带着细碎的风滚着未化的寒意也涌进来,屏风隔在两人中间,晏旭也没有要跨过去的意思,只隔着屏风掷地有声道:“我来只是告诉兄长一声,微生大人贪税一事御史府已查清,现下他已经下了廷尉狱,五日后腰斩。我想兄长与微生大人多年情谊,应该来告知你一声。” 说是告知,语气里却满是胜利者的得意和轻蔑。 晏错不言不语没什么反应似的,淮山王紧接着又道:“念着兄长与微生大人的情谊,我本想帮微生大人求个情,可惜此事证据确凿,父皇勃然大怒,事情难有转圜的余地,兄长不要怪我。” 半晌,晏错还是没有动静。晏旭眉头一皱,跨过屏风,瞧见晏错半躺在床榻上手撑着头,眼帘紧阖呼吸 5. 第 5 章 《男频主角团看我的眼神不对劲[穿书]》全本免费阅读 宫里点了灯,宵禁,除了落雪几乎什么也听不见。商王晏无拘睡觉时不能有人声,因而整个含章宫在夜晚落针可闻,卫队巡逻也是落步无声,一步也不敢踏错。即便是这样的静夜,晏无拘还是醒了。 “义安呢!叫义安进来!”晏无拘身着长袍,顾不得披发赤足这样的形象曝露人前,只红着眼睛叫傅濯的名讳。 商王夜半醒来不是什么好兆头,距离他上一次夜半惊醒已有大半年,上一次傅濯不在,晏无拘发狂了许久,拿着剑杀了十几名宫人之后才恢复清醒。 宫人小声嘀咕:“快去通知傅常侍。” “幸好今日傅常侍在。” “别说了,快把他找来。” 错乱的脚步声显示来往的宫人已经慌了神,声音让晏无拘更觉得头痛,他正要发作,听得宫人小声道:“傅常侍来了。” 傅濯的打扮不惹眼,穿着与品级高一些的侍臣没什么不同,头上的巧士冠无珠玉点缀,是宫中随处可见最朴素的那一种。可含章宫里没人敢轻视这个外表朴素实际上手掌大权又得商王信任的内侍。 商王看见傅濯,就像溺水之人看见浮木,他快步迎上前,嘴唇嗫嚅道:“义安,义安,寡人又梦见她了,她勒着寡人的脖子不肯松手,她对寡人说、说……” 傅濯微微弯着腰,放低姿态:“陛下是梦魇了。” 对左右道:“把陛下今日的安神香拿过来。” 宫人把安神香取来,傅濯只稍微一闻便知:“柏铃的分量少了,今夜是谁点的安神香?” 一个青涩的宫女面色如土的跪下来直发抖:“是奴婢,奴婢取香时不小心洒了一些出来,以为无碍的,没想到、没想到……” 傅濯没说什么斥责的话语,虽然面无表情,语气却有一种让人心定的味道:“重新取一份点上。” 宫女战战兢兢点上新的安神香,随着香意飘散,商王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但还是抓着傅濯的手腕没有松开:“不是香的问题,是她生我的气,她质问我为什么没能照顾好我们的儿子,她还说我当初囚她如今又囚我们的孩子……” “娘娘是不会怪陛下的。” “不、不,你知道的,她恨极了我,甚至不惜抛下我们的子规,我总是不敢看子规,子规那双眼睛和她太像,雾蒙蒙的,在慈悲岭我第一次见到她,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看着我……” 晏无拘年纪不大,不过刚到四十,正值壮年,此时却像一个失智的老人反复说着一些语焉不详的陈年旧事。 傅濯波澜不惊地听着,这些事情他很小就知道,这么些年也听了无数遍,他早已习以为常了。 待晏无拘说完想说的话,傅濯才缓缓道:“陛下,该睡了,再过一个时辰就该上朝了。” 晏无拘固执发问:“为何每次梦到她,她总是青面獠牙,对我怒目而视。” 傅濯语调平稳:“是陛下想多了,娘娘生前从未如此过,娘娘待人从来和善。” “是啊,能让她生气的人,大概只有我。”晏无拘的神智一点点恢复,逐渐变成平日里的帝王模样。 傅濯说:“那是因为娘娘在乎陛下,只有在乎才会生出嗔怒。” “你说的真好,让寡人的心情也变得好了很多。”晏无拘的表情开始变化,就像在追忆某种被他埋藏在记忆深处很久没有取出来的东西。 “不过,”傅濯慢慢抬起眼睛,深邃如黑夜般的双眸如同某种隐藏起来的野兽:“在梦中,娘娘那样挂念小殿下吗?” 一切又恢复到最宁静的时刻,不知从哪来的风把纱帐吹得卷起一角,风褪去时纱帐一角也随之落下,纱帐内的人静默不语,恰似这一场北风凛冽无休无止的夜。 …… 沈吟洲没睡好,饿醒的。这种感觉实在令人久违,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吃不饱但又要长身体的青春期,说是青春期也没错,现在他这副身体可不就是十六岁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说来惭愧,现实世界的沈吟洲因为青春期营养没跟上身高只停留在了175,在这书里重长一次身体他希望能弥补这个遗憾。实在不行得去找李义师父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搞些干粮,总这么饿着肚子也不是办法。 空着肚子刨着土,今日辰时未到晏错的房门就打开了,晏错今天起的比平时都早。 “别刨土了,过来帮个忙。”晏错伸了个懒腰。 沈吟洲抹了抹脸上的汗:“殿下叫我做什么?” 晏错:“今日大概有客人要来,进屋帮我搬点东西,布置一下,咳咳。” 晏错说话有鼻音,脸颊两侧还泛着红晕,末尾那两声咳嗽也和平时不一样,听起来不像是装的。 沈吟洲走进:“殿下生病了吗?” “像是生病吗?”晏错问。 沈吟洲点头:“像,殿下不应该不让我修窗户的。” 晏错:“这就对了,别说话,过来搬东西。你说要怎么营造出一幅我忏悔不已每日静思己过抄写佛经痛苦不堪的样子?” 沈吟洲:“……” 晏错:“难道这很难吗?” 沈吟洲几乎无言以对:“……这……不难吗?” “算了,让我想想,把这个画像挪到正中间,把桌子挪到画像下面,把元青抄写的那些佛经放上去,对,就这样,再多放几本书……那本世情小说就不要放了,放正经书。”晏错坐在一旁,一边喝茶水一边用嘴巴指挥。 按照晏错的指示搬好所有东西,沈吟洲张了张嘴:“好像不太对。” 惬意喝茶的晏错捏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哪里不对?” “这个画像,”沈吟洲道:“上面写着太乙救苦天尊。” 晏错:“没错。” “这个佛经,是《大般涅槃经》。” 晏错:“正是如此。” 沈吟洲:“一个佛家一个道家,对着道家神仙的画像誊抄佛经,这不奇怪吗?” 晏错放下茶杯摆摆手:“这倒无妨,今日来的人没什么文化,他看不出来。” 沈吟洲刚想问今天要来的那位“没什么文化的”客人是谁,就听元青高声通传:“陛下到——” 沈吟洲面色一僵,晏错理了理衣袖,坐到画像下桌子前,施施然拿起一支笔:“他来了。” 所以说那个没什么文化的人……沈吟洲尽量不让自己往深处想,垂手站在一旁。 晏错已然换上另一幅表情,一种沉闷的、死水无波的神态,他一笔一划誊抄着佛经——好像那厚厚一沓真的是他亲自抄写的一样。 晏错安静的时候看起来还是有些像样的,如果他就这么一直不说话该有多好。沈吟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有点想叹气,大概想起了不久之前自己对这个人物心存的幻想。 商王进了屋,书里这是个暴君,大大的坏,沈吟洲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欲和这个人物有目光交流。 晏错放下笔,转身对晏无拘行礼:“父皇。” 晏无拘托起他手臂,这是一个很亲昵的动作,亲昵到让沈吟洲都开始怀疑把晏错关在这里的人不是晏无拘一样。 晏无拘用手托起晏错的小臂:“在做什么?” 一句很寻常的寒暄。 “最近在誊抄一些佛法经书。” 晏无拘看向桌面上厚厚一叠纸:“这么多都是你抄的?” 晏错颔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倒说了一个误导性极强的话:“儿臣要学的还有很多。” 他的态度让晏无拘很满意,加上昨夜的梦境,晏无拘甚至难得的生出了一些内疚之情,他拍了拍晏错的肩膀,却避开晏错看过来的眼神:“你有心了,这些不是一时片刻能做出来的。” 说完,晏无拘的眼神逃避似的在屋子里随意看了看,从桌子看到椅子,从椅子看到挂在墙上的画。 “这画……“沈吟洲的心提到嗓子眼,心想问题还是来了。 “……画的不错。”竟然真的没看出来。 “你平日里都是在这里用功的?”晏无拘继续问。 晏错泰然自若淡淡一笑:“称不上‘用功’二字,有时起得早些,就在这里做做早课,用过午膳之后怕自己倦怠,也来这里读读书。” 沈吟洲在一旁听得像天方夜谭,晏错?早课?读书?怕自己倦怠?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这几个词之间有什么关联吗?真的会有人相信这种话吗? 从晏无拘的表情来看,沈吟洲知道晏无拘信了,信得彻底。 晏无拘道:“你自小勤勉,不枉费我和你母亲……” 晏无拘没有说下去。 晏错笑笑,什么也没说,给 6. 第 6 章 修 《男频主角团看我的眼神不对劲[穿书]》全本免费阅读 晏错昏迷之中听见哐哐当当一阵声响,敲得他天灵盖和耳朵疼。他好不容易把自己从这绕耳魔音之中拯救出来,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在他窗户边一脸严肃的沈吟洲,手里正拿着工具敲敲打打,用木条封起窗边漏风的地方。 晏错看了一会儿,慢慢道:“……原来是你。” 沈吟洲一回头:“啊?你叫我?你醒了?” 晏错撑着手从床上爬起来,喝了药又短暂休息过后他的脸色变得好看很多:“刚才我做噩梦了,梦见了我母妃……感觉非常不好。” 隐藏人物出现!晏错的母妃。沈吟洲有点兴奋,又转念一想按照小说套路,像晏错这样的人物大抵都有个悲凉的身世,表面风光实则内心缺憾很多,结合晏错说的“噩梦”,想来他现在正是低落的时候。 沈吟洲思索着自己总结出来的那些安慰人的套路。 “你不要难过,其实我小时候也过得不怎么样……” “我母妃的手还是那样白皙修长,那样好看,尤其是当她——”晏错微微一笑,打断沈吟洲的安慰:“手里端着一盘清蒸鲈鱼的时候。” 沈吟洲:“……”好像和他想得不太一样。 “我都快吃到那鱼了……”晏错冷笑一声:“那鱼突然从盘中一跃而起跳到我天灵盖上。” 沈吟洲隐约感觉到他知道晏错想说什么了。 晏错:“……用鱼尾猛敲我的天灵盖,鱼嘴一张一合地说:还是得修窗户。” 手里的动作一顿,沈吟洲听出来了点东西,不确定地问:“这个梦不会是在说我吧?” 晏错:“我都说的这么直白了。” 晏错这是在怪他扰了清梦,沈吟洲明白了,默默收拾工具准备离开。 “喂,”晏错从身后又叫了他一声:“你这是要去哪里?” 沈吟洲:“我打扰到殿下休息了,还是去看看炉子上的药吧。” “药?让元青端过来即可。” 沈吟洲脚步一顿:“好。” 很快,元青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进来,没看见沈吟洲,有些奇怪地问:“小洲呢?” 晏错伸出手:“我让他回去了,太吵。” 元青把药碗奉上,低声道:“一直盯着熬的,中间没离开过我的眼睛。” “很好。”晏错将药一饮而尽,苦涩药汁入喉,他连眉头也没皱一下,脸上甚至还有几分惬意,和吃饭时的神情截然不同。 元青道:“他什么也没说吗?” 晏错抬起眼睛反问:“他该说什么?” 元青道:“这次能把医官请过来,他出了不少力……看着还算用心。” 晏错笑笑,手撑着下巴:“他一个字也没同我讲,说来听听。” 元青把晏错昏迷时的事情一一道来,讲沈吟洲是如何东奔西走,如何挡在不想来的医官面前不让路,散职了还不让人回家。 “祝医官本不想管良室的事情,被他堵得没办法,”想到当时情景,元青露出一丝难能笑意,又很快收敛,恢复成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样子,摇了下头:“身上那股蠢劲让人无奈。” 晏错盯着封好边的窗户看,看了好一会儿收回目光,理了理衣袖:“查一查。” 元青:“殿下不是早就知道他……” 晏错:“查一查他是怎么能不被打混到现在的。” 元青:“原来是想查这个。” 天暗下一点后沈吟洲计划着去找李义商量商量伙食的事情,天天这么饿着什么时候才能长高。 李义现在在膳房当值,还算是个小主管,找他弄点食物应该不费劲。 脑袋里塞满对食物的渴求,沈吟洲蒙头往前走,一心找李义。路过观止亭时听到了宫女们的窃窃私语。 “卫大人真是太好看了。” “而且为人很正直啊,敢在朝堂上那么说话。” “听说他还未娶妻。” “真的吗?我还以为他在青州的时候就已有妻小。” “你的脸红什么。” “胡说,才没有……卫观大人岂是我能攀附得上的,我从不敢多想。” “骗人,是谁一看到卫观大人经过就会脸红的?是谁成天说仰慕他的?” 然后是一阵莺歌燕语的笑声。 沈吟洲不是爱管闲事的人,皇宫里面八卦那么多他也管不过来,平时遇到这种事情他早就走开了。 但这名字和地点不得不让他留意。卫观,青州。 青州的卫观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书里这个主角团中的一员与梁梦川和晏错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青州,被梁梦川和晏错的魅力折服,作为青州州牧的心腹成功说服青州州牧倒戈率军加入勤王大军,没想到他竟然还在王都做过官。 书里描写卫观曾受过黥刑,脸上刻有一个“谤”字。 往观止亭一望,远远便瞧见那人被绑在亭柱上,头颅微微下垂,嘴唇皲裂,发丝凌乱,身上衣衫破损的地方有干涸血迹透出来,似乎已被绑了许久。他的脸上清清白白,什么字也没有,可沈吟洲莫名就觉得眼前这个被绑起来的人和书里那个卫观重合了起来。 “他是谁?”沈吟洲凑到春心萌动的宫女们边上,冷不丁将人吓了一跳,宫女们瞪着眼睛瞧沈吟洲,看清来人是个面容清秀的黄门之后,一宫女才道:“这是卫观卫大人,今年刚被青州州牧举荐上来的,现任廷尉监。” 沈吟洲:“他怎么被绑这儿了?” 宫女看看四周压低嗓音道:“谁知道呢,听说年初上任以来已经和陛下吵过三次了。” 沈吟洲掐指一算:“今天不才刚一月十一么?” 宫女点了点头,声音更小了:“对,就这不到十天就吵了三次了,名动朝野。” 用这个方式名动朝野的人,大概也只有卫观了。 沈吟洲知道卫观个性率直刚正不阿,却没想到这么不阿……也这么擅长吵架。 新人加入,还是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黄门,宫女们心思热络起来,迫不及待地把本就分享过的八卦又分享了一遍。 “你竟然不知道卫大人,这可有的说了……听在御前侍奉的黄公公说,他那天只听到卫大人在群英殿中提到了微生大人的事情,还高嚷着什么‘法乃天下尺度,非陛下一家之言’……” 不愧是日后要掌管申商刑名之学的卫观大人,敢在暴君面前说出这种话,沈吟洲打心眼里佩服。 他兴致勃勃问下去:“然后呢?” 宫女耸耸肩:“然后卫大人就被抽了几鞭子绑到这里来了,这都两天了,水米未进。” 沈吟洲:“……” 果然还是不能和暴君硬碰硬。卫观这个人也是,太耿直,比他还直,自知自己不知变通的沈吟洲也知道面对暴君时不能太直接,更不能和暴君吵起来,如此才是明哲保身的办法。 沈吟洲看了宫人们几眼:“你们这么仰慕他怎么不给他送点水?” 另一宫女掐着腰:“你这黄门站着说话不腰疼,现在谁敢给他送水?你行你上啊。” 朔康二十七年他竟然还能听到你行你上这种话,沈吟洲莫名有种亲切又久违的感觉,感动到眼眶都有点湿润。 粉衣宫女推了推掐腰宫女,满怀歉意对沈吟洲道:“不是我们不想帮,实在是不敢。而且陛下说了只绑他三天,今日已是第二日,等明日一过,卫观大人便能被放了。” 确实,主角团的人是肯定会□□到最后的。 沈吟洲看了卫观一眼,在心里默默为他打起:加油。 打完气之后就想脚底抹油溜走。 刚走两步,被绑着的人有了动静。 “呼……”很大声的喘息,似在承受痛苦。 沈吟洲脚步一顿,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这样的天气,身上带伤衣服破损,又不进水米,就算只剩一日怕也是难熬。虽然卫观性命肯定无忧…… 他忍不住又看了卫观一眼,卫观垂首闭目,全然没有精神,刚才的动静只是短暂片刻,他好像又昏睡过去。 沈吟洲见不得人受苦,多看这几眼心就更软。 明哲保身重要,但……这是主角团的人,要是现在对他好,以后自己的逆袭之路肯定走得更顺畅。 打定主意,沈吟洲四下张望,决定还是晚些之后再来。 见过了李义,李义偷偷 7. 第 7 章 修 《男频主角团看我的眼神不对劲[穿书]》全本免费阅读 虽然面目如常,但冷斥起来也叫人胆寒,这大概就是位浸/淫权势多年的人的气魄。在沈吟洲接触过的人中,唯有晏错能和“权势“二字沾上点关系,可晏错没表现出过这一面,被这么一斥,沈吟洲先是一愣,学着在宫里看过别人做的那样,曲着被压跪下的身体道:“小人知错。” 卫观虚弱开口,语气嘲讽:“傅常侍,何必为难不相干的人,冲着我来便是。” 傅濯瞥过卫观,并没有把他放在眼中:“卫大人自有陛下处理,不用现在着急,卫大人自求多福。” 看着二人隐隐有些针锋相对的苗头,沈吟洲在心中呐喊:不要为了我吵架,你们以后可都是一个阵营的兄弟! 为了阻止他们吵起来,沈吟洲急中生智,快两人一步开口:“小人真的知道错了,常侍罚我吧。” 傅濯给两个郎卫递了一个颜色,两郎卫立刻搜沈吟洲的身,从沈吟洲身上搜出剩下的两个土麻饼和一个空了的羊皮水袋。郎卫把搜剿来的东西呈到傅濯面前。 傅濯看了眼沈吟洲身上的东西,面色微微一变,想到了一些让他心情陡然变好的事情,方才周身那压人的气魄消散许多,他缓缓道:“我想你是不知道陛下不允许旁人给卫大人喂水喂食,不然凭你一个小小黄门断然不敢上前。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沈吟洲呆看他两秒,然后果断附和:“是,是这样的。” 傅濯抬了抬手指:“既如此,便小惩大诫,打十板子给你长长记性 ,牢牢记住在这宫里,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傅濯有心放过他,两郎卫看得出,压着沈吟洲的力道都变小了,十板子打得不重,没伤到筋骨,只是屁股泛疼。 傅濯摆摆手:“送回良室,也该提醒一下慈王,好好管教下面的人。” 郎卫带着沈吟洲到良室,元青一开门就把沈吟洲推了进去,沈吟洲被推得一个踉跄,元青伸出手臂将他稳住,侧目看了他一眼,对傅濯道:“不知傅大人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傅濯没说话,说话的是旁边的郎卫,一人上前道:“宵禁时间抓到的,你们良室的人。” 元青颔首:“的确是前些日子调过来的,刚来,不懂规矩。” 话里话外把责任推得远远的。 傅濯眯着眼睛扫过元青看似低眉顺目的脸,淡淡道:“我只知道这宫里谁也不能违抗陛下的命令。” 刚才给他放水,现在又来这一出,结合原著剧情来看,沈吟洲再傻也能猜出傅濯这一出戏是做给别人看的。演戏舞台上光有一个演员可不够,还得有对手戏,晏错衣衫未系从房内走出,打了个哈欠:“发生什么了,大晚上不让人睡觉?” 傅濯没什么表情走到晏错面前,不过两三步的距离,是那种如果骂起来唾沫星子绝对会喷到对方脸上的社交距离。 眼睛对眼睛,傅濯冷冷道:“慈王得了一个‘慈’字,御下却也不能太过仁慈,让底下的人没了规矩。” 晏错从上到下扫过沈吟洲,沈吟洲屁股正疼,站得腿有些哆嗦。 晏错把目光从他身上收回,直视傅濯,不卑不亢道:“小洲平时是个温和乖顺的人,不会轻易做没规矩的事情。事情我还不甚明了,但看样子傅大人已经罚过了,既然事情已经了结,又这么晚了,就让大家都回去休息。至于小洲……我明日会说他的。” 傅濯顶着一张谁看了都会有压力的脸,一点好颜色也没有:“这般轻描淡写?” 晏错笑:”不然如何?” 沈吟洲左看看傅濯,又看看晏错,把想叹出的气咽下肚子,心里有种手握剧情看穿一切的无奈感。 他们演得真好,令人佩服……但他屁股好痛。 沈吟洲疼得想趴下,碍于要配合两人演戏只能干站在一旁当个背景板。这一场戏的目的沈吟洲大概也能猜出,今天借着他的名目一吵,明天“傅常侍和慈王不和”的消息就能传遍宫闱大大小小的角落。 没人在意他的屁股,除了他自己,沈吟洲咬紧牙关仰望夜空兀自看星星,忍得热泪盈眶。 等这两个人吵完,天都快亮了,郎卫们走了之后晏错才关注到沈吟洲:“被打了屁股?我这里有金疮药,到卧室里去,趴到床上。” 沈吟洲向后退了一步:“殿下,我自己来就好。” “那种地方你能看得见?”晏错怀疑:“我那都是上品的药,倒不是关心你,就怕浪费我的药。” 沈吟洲不自然地扭捏了一下:“……不雅。” 沈吟洲一别扭,耳朵就热起来,害羞之中还掺杂了点害怕,万一上着上着药,他假太监的身份被发现了怎么办。 他准备降低存在感偷偷溜掉,想当初大学逃水课他就是这么干的,先默默把身体移向门口,趁着关键人物一个不注意就冲刺出去。 这次他刚往右侧挪动了两步,就被晏错逮住了:“你跑什么?” 沈吟洲:“没跑。”只是在挪动而已。 晏错脸上浮现淡淡笑意:“放心,元青给你上药,我不看你。” 过了两秒,看穿一切似的拍拍沈吟洲的肩膀:“别自卑,元青和你……咳。” 自卑?什么自卑?沈吟洲疑惑看去,只看到晏错一脸委婉的笑。 不容拒绝,沈吟洲被按上了床,晏错还算有点良心没进去看他的笑话,元青扯着他的裤子往下拉,沈吟洲抓着被角道:“好了好了,可以了!就……就这里!” 再往下就要暴露身份了。 元青:“下面还有伤。” 沈吟洲急得面红耳赤:“元青公公……这样就可以……下面不疼,只有上面疼,给腰和……下面一点点的地方伤口涂药就行了。” 他叫得像杀猪,晏错在门口听得发笑,开了金口玉言:“好了,难为他急得说了这么多话,饶了他吧,元青,按照他说的做。” 元青这才松了手。 “放心好了小洲,我不进去,你不用害臊。”晏错在门外又说了句。 晏错确实没进来,鹦鹉飞进来了。 之乎就站在窗边,盯着沈吟洲臀上的伤口瞧,晏错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晏错:“他伤得怎么样?” 之乎:“肿了,晶莹剔透。” 沈吟洲:“晶莹剔透未免也太有点……”用词不当了吧。 晏错:“流血了吗?” 之乎:“没有,白里透红。” 沈吟洲把脸埋进枕头里。 晏错:“打得重吗?” 之乎:“不重,圆润光……” “够了,”沈吟洲忍无可忍的:“能不能用点正经的词汇?” 远远的,隔着门,沈吟洲听到了晏错格外开怀的笑声,想一阵突然兴起的春风,他笑了好一阵,止住了之后忍着笑意问:“这么看来傅濯对你手下留情了,不像是他的作风,你是怎么做到的?” 沈吟洲被他笑得郁闷:“不知道。” 晏错:“今晚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都说给我听。” 沈吟洲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讲他是怎么给卫观送东西,又是怎么碰上了傅濯,最后又是怎么挨打的,没有一点隐瞒。 晏错听后了然道:“原来如此,你今夜走运,给卫观送的是土麻饼,怪不得傅濯肯对你留情。” 沈吟洲不明白,闷闷问:“土麻饼又怎么了?” “傅濯幼年在宫里过得不好,被欺负,吃不饱肚子,有人在他最困窘的时候送了他一块土麻饼。这土麻饼对我们来说算不得什么,对他来说意义可就不一样了。你今夜给卫观送饼大概让傅濯想起了小时候他的遭遇,这才对你留了点情。” 沈吟洲:“殿下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晏错又笑道:“我知道有什么稀奇的,这宫里面哪有秘密?不过我有一事还需要你来解惑,你和那个卫观是 8. 第 8 章 修 《男频主角团看我的眼神不对劲[穿书]》全本免费阅读 临近元宵,含章宫里除了良室,其他地方都被喜庆的灯笼覆盖,沈吟洲在路上捡了一个别人不要的灯笼,打算回去修修补补二次利用起来。 良室里除了他,没人有捡别人不要的东西的习惯。不出所料,沈吟洲的这个举动被晏错和之乎嫌弃了。 晏错先是错愕,而后冷笑,追忆当年美好岁月:“我以前当太子的时候,琉璃紫晶灯笼、檀木雕花灯笼、水晶六角灯笼,镂空碧玺彩珠灯笼……各式各样得都有。” “是是,”沈吟洲敷衍得很明显:“殿下快点重新变成太子,我们就有数不清的灯笼了。” 他托着腮思考:“我们在这个灯笼上画什么?今年元宵就捡到这一盏,不能画坏了。” 之乎拒绝与自己有关的画像出现再灯笼上:“不管你画什么,反正不许把鹦鹉画上去,我的容颜只能出现在金箔玉楮上。” 沈吟洲:“金箔玉楮是?” 元青:“一种淮州进贡的宣纸,有市无价。” 他们俩好逸恶劳的人设真是不倒。 晏错什么也不说,好像没有听见一样。 只有元青一个人很配合,还跟着出主意:“不如画点鱼鸟花卉,做一个鱼鸟花灯笼。” 鱼鸟花卉这样的图案固然很漂亮,可是太常见,街市上买的花灯几乎都逃不过这几种团,沈吟洲想要一点特别的,和其他的都不一样的灯笼。 他想了想,开口道:“我想要个把我们都包含进去的样式。” 元青些微停顿,问:“我们?” 沈吟洲:“殿下,你,我,之乎。” 元青垂下眼皮:“你我岂能和殿下同入画中,再者说,画人物丹青费时费力,即便只画殿下一人,想要画出神韵至少也需花费三日。” 沈吟洲:“那写名字呢?” 元青:“糊涂,殿下的名讳岂是我们能写的……” “好了,”晏错忽然插话,手直直伸过来:“被你们吵得头都大了,写几个字罢了,给我看看。” 沈吟洲把红灯笼递过去,晏错拿起笔盯着灯笼竹骨看,只沉吟片刻便一气呵成,在红纸上写下: “晏夜星河,洲渚华灯。元宵笙歌,月之清波”。 十几个字,把四个人的名字都包含在里面了。 写过之后的灯笼在每个人手里传了一遍,元青边看边念:“殿下想的周到,小洲,你觉得怎么样?” 沈吟洲跟着点头:“好。” 得到众人一致认同的晏错揉了揉额角,故作无谓:“随便想的。” 边说边拿眼睛瞟沈吟洲。 元青用胳膊肘鹏鹏沈吟洲,沈吟洲看了一眼元青:“你碰我干嘛?” 晏错啧了一声,元青道:“殿下随便一想便能出如此佳词名句。” 沈吟洲:“佳词名句倒也不至……” 元青又用胳膊肘戳了他一下,僵硬着笑脸问:“吟洲,你也是这这样觉得的吧。” 沈吟洲领悟了点什么出来,迟疑着点了点头:“……嗯,我也一样。” 晏错高声朗笑:“好了,哈哈哈哈哈哈,不要再夸我了,我又不是什么爱听阿谀奉承的人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过我知道小洲你从来不是会撒谎的人,是不是?” 沈吟洲:“……我想我还是出去挂灯笼。” 沈吟洲拿着灯笼,细细打量之后不得不承认,晏错此人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红纸墨迹的灯笼别具一格,配上晏错瘦劲凌冽的字迹,连竹骨凹凸不平的折痕都像是专门安排好的,搭配在一起就是一幅画着苍松劲竹的艺术品。 沈吟洲打算把这个艺术品挂在院子中那棵老槐树最高的枝干上,连在良室之外,只要抬头就能一眼看见。 他搬了梯子爬上树,提着灯笼往树梢上挂,昏暗夜色里忽然飞进一只什么,停留在红灯笼的一根竹骨上,翅膀未翕动,却也不再翩翩,原来是只蝴蝶。 寒冬腊月里来蝴蝶,沈吟洲正奇怪,想了想又明白,小说的世界里总是要有一些奇特之处的,穿书这么奇怪的事情都发生了,来一只蝴蝶又算的了什么。 得益于小时候捉萤火虫的经验,沈吟洲知道要怎么捕住这些脆弱的小生命在手心而又不让它们受伤。他瞄准角度,双手慢慢合起,没有惊到蝴蝶,又刚好将蝴蝶困于他的掌心。 晏错从屋子里出来好一会儿了,本意是想看着沈吟洲把灯笼挂上去,结果在梯子下看见他东扭西扑的,心生诧异,提高音量:“你在做什么?” 沈吟洲往下望:“待会给你看个东西。” 晏错问:“什么?” “你等一下。” 单手扶着梯子,还没到地面,站在两级阶梯上沈吟洲就迫不及待地弯下身,和人分享一样,手伸到晏错眼下,合起来的双手打开,一只彩色翅膀的蝴蝶就从沈吟洲的手心里飞出,掠过晏错的眼睛,带起一阵轻柔擦过睫毛的风。 只在晏错眨眼的一刹那,它就不见了。 晏错:“……什么东西?暗器?谁往良室放暗器了?” 沈吟洲老实回答:“蝴蝶,彩色翅膀的,但它好像飞得太快了。算了,下次见到再捉给你看。” 晏错嗯了一声,站着没动,刚好堵着沈吟洲从台阶上下来的路。 沈吟洲思索着怎么开口让晏错让一让,晏错忽道:“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蝴蝶从手心飞出来的那一刻,他没有看到,他的注意力全在沈吟洲的表情上。 沈吟洲竟然会笑,实在少见。他来这么些天没正常笑过一次。刚才笑起来时唇角些微上翻,笑得浅显又自然,和之前抽筋式的用力微笑完全不一样。 而且看起来……还不赖。 笑起来的沈吟洲竟然还不赖,至少看着不奇怪。 晏错感到有趣:“没错,你刚才绝对笑了,你这样的人也会笑?” 沈吟洲:“……正常人心情好的时候都会笑吧。” 晏错:“正常人?哈。你也太低估你自己了。” 沈吟洲:“……你是在夸我还是……” 晏错慈母一般和蔼:“当然是在夸你。” 灯笼已经在树梢挂好,在这个近乎黑漆的院落中散发着一线微光。 “殿下呢?“沈吟洲直勾勾看着他:”殿下心情也应该很好吧。” 晏错:“为什么这么说?” 沈吟洲:“我们今天不是做了灯笼吗?今天殿下笑得也很多。”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能笑了吗?” 晏错长久地看着沈吟洲的眼睛,沈吟洲几乎要以为他在和自己玩大眼瞪小眼的游戏,正当他苦恼自己眼周肌肉不是很发达要怎么赢过晏错的时候,晏错的眼睛眨了一下,回过神似地说:“哦,对,你说的对,我今日很开心,非常开心……以后这种活动要多办,爱看,多举多办。” 沈吟洲:“没法多办,元宵节一年一次。” 晏错盯着他:“……真有你的。” 沈吟洲无话可说了,幸好另一个人比他的动作更快,打破了尴尬的场景,元青在不远处唤了一声“殿下”,行色匆匆跑到晏错身边,在他耳畔说了些什么,晏错的脸色当即就冷了下来,身边的空气也跟着一道冻住了。 沈吟洲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开口 9. 第 9 章 《男频主角团看我的眼神不对劲[穿书]》全本免费阅读 沈吟洲不擅长熬夜,每次到点就开始打哈欠,要不是今天夜里含章宫热闹,他早就睡着了。乐舞声散去,他的困意渐渐涌上,人一困起来什么八卦的心思都没有了。 “我先回去睡了,殿下也早点休息。” 晏错停止胡言乱语,偏过头不看沈吟洲,似乎对沈吟洲的离开毫无兴趣,火光将他的瞳色染得璀璨又明亮,晏错淡淡的笑着,淡到看不出一点喜色,只剩冷漠的外壳。 生物钟被打乱,沈吟洲下半夜睡得也不太好。第二日顶着两个黑眼圈出门找李义的路上又碰见了那群活泼可爱的小宫女蹲在墙角嗑瓜子。 “啧,不干人事!” “微生大人多好的人,愣生生给逼死了。” “小声点小声点。” “大商要完。” “阿紫你小声点!” “说真的,我有预感,”叫阿紫的小宫女从嘴巴里吐出瓜子皮:“我们大商好像真的药丸。” 竟能有如此先知的见解,沈吟洲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认出这就是上次说卫观“名动朝野”的小宫女。阿紫也看到了他,顺手递给沈吟洲两把瓜子:“又来听八卦?你叫什么来着……上次听人叫你小洲。” 沈吟洲低头看了看瓜子,接过来:“对,你们说微生大人……怎么了?” 阿紫一摇头:“微生大人死啦。“ 沈吟洲一愣,瓜子噎在口中吞也不是不吞也不是,一阵干咳把瓜子吞下去,又问了遍:“微生大人怎么了?” 宫女们围过来:“你怎么什么也不知道,前些日子陛下不是要重审微生大人的案子嘛,本来我们都挺高兴的,微生大人这样一个清官终于能沉冤得雪了,谁知道今天上午才得到消息,昨天夜里,微生大人在廷尉狱畏罪自尽了。” “畏罪自尽?你也相信?”叛逆宫女阿紫一脸的嘲讽:“要我说就是那个老毕灯——” 话未说完,嘴巴又被捂住。 粉衣宫女无奈道:“阿紫,你知不知道和你做朋友真的很危险,我们都是冒着生命危险和你玩的,能不能管住嘴巴,不说不该说的话。” 微生大人畏罪自尽了?沈吟洲很惊讶。皇帝不是答应了晏错还微生大人清白……哦对了,他当时好像不是这样说的,晏无拘只是说会重审此案。 惊讶之余他想起昨天夜里晏错的脸,火光太盛,让他忽略了一开始晏错眼中的晶莹又闪烁,只记得他言笑晏晏说着话本的情节,虽然估计都是他瞎编的。他转手把剩下的瓜子放在袖袋里,对阿紫们说了声“谢谢”。 这次见李义,李义给了他几块梅花饼,把饼放进他衣袋里时突然贴近,小声在沈吟洲耳边说道:“淮山王殿下要见你。明日午时,留池池畔,甘棠树下,比翼亭。” 沈吟洲一个紧张,不由得绷直了身体。李义见状拍拍他的肩膀,嘀咕道:“放心,殿下平日里也算和蔼,他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就行了。” 想想书里的事,晏旭此人绝对和和蔼沾不上一点关系。此刻的李义就像是一个高三学生的家长苦口婆心地骗着小孩:“高三拼命学,大学就轻松啦,想怎么玩怎么玩。”可到了大学之后才会发现,根本还要卷绩点卷各种各样的名额。 沈吟洲心里清楚,就算害怕,还是点点头说好。 李义很欣慰:“近来因为你,殿下对我都多了几分好颜色,好好干。” 估计是好不容易能安排个人靠近晏错,这么个重要的好下手的位置,晏旭看在他们有用的份上给点脸面而已。 这几块梅花饼不好拿,揣在怀里就像揣着烫手山芋,烫的他口干舌燥。回到良室刚好碰上推开门从出来的晏错,沈吟洲刚点头示意了一下就被叫住。 晏错慵懒地扶着门:“一大早你们都跑到哪里去了,今日我想束发,连个为我梳头的人都找不到,你过来。” 沈吟洲上前几步:“不早了,已经中午了,元青公公大概是去烧茶水了。” 晏错抬头看看日头:“是嘛,都中午了?果然我还是……” 太能睡了。 “太操劳了。“ 沈吟洲被他这话说的差点一个踉跄,晏错虚虚看他一眼:“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连个路都走不稳?” 亏心事……他倒也没说错,沈吟洲停下脚步,想以沉默应对,又怕太明显,开口说了一个字:“没。” 宫中日子步步危机,近来沈吟洲开拓了自己一项新技能,一长串谎话他说不出口,但往外蹦一个字还是能做到的。 晏错转身:“进屋来,给我束发。” 晏错的房间有一面铜镜,镜前放着一把木梳,沈吟洲拿起梳子,他刚穿过来时不会束发,练了好久才熟能生巧,梳个头发应该不成问题。 沈吟洲没想到,帮别人梳头和给自己梳头是两码事。晏错一头秀发被他抓在手中,铜镜里的面孔疼得龇牙咧嘴。 “头皮……头皮太紧了,你怎么和我母妃以前给我束发一个路子,非得贴头皮?” 沈吟洲松了松手,刚攥在手里的头发又散了。 晏错耐心逐渐消失:“怎么又散了?光抓个头发都抓了一炷香的功夫了。” 沈吟洲:“要不殿下还是自己来吧,我……其实不会。” 晏错看他一眼:“我自己来?可能吗?从小到大为我梳头的侍从没有上百也有八十,这种事情我可能自己动过手吗?呵,好像我会似的。头皮……哎头皮……轻一点……” 晏错的嘴角又开始抽起来,沈吟洲继续努力了几次,几次都不成功,晏错彻底失去了耐心,几乎就要拍案而起:“算了,你就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松一点,两边给我留两根须。” 触发关键词,沈吟洲下意识回到:“那不是勾栏样式吗。” 说完他就想拍自己的嘴。好好的人怎么会想到这句话呢,怎么囫囵就说出口了呢!都怪之前那部古装剧太火了、表情包太好用,一触及到关键词他就给联想起来了。 晏错从铜镜里看沈吟洲,沈吟洲从铜镜里看着晏错被染上铜金色的面孔,漂亮面孔的主人张开了嘴:“这个宫里能像你一样让我无言以对的人不多了,你真是当世之才。” 沈吟洲:“殿下肯定不是在夸我。” 晏错冷冷一笑:“变聪明了,把梳子放下,听我的,放下它,快,三、二……” 数到一之前,沈吟洲赶紧弯身把梳子放在梳妆台前,好巧不巧,这一弯腰,从他衣襟处滚出来一个圆溜溜胖乎乎粉嫩嫩的东西,滚了两圈,径直在桌台上躺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