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大时代》 第1章 惊吓 《平原大时代》全本免费阅读 [] 淮海平原瀚垠无边,是典型的冲积平原。由母亲黄河所携带的大量泥沙在此大量沉积,土层深厚,最厚的彭城一带深达达5000米。原上最主要耕作土壤就是这沉积的黄潮土,耕性良好,矿物养分丰富。 平原上鹿呦山一带还有一种古老旱作土壤──砂姜黑土(青黑土)。这也是制作蛋壳黑陶的原料,早在七千年前智慧的古们就拉着最早的机床“转轮”,拉坯制作他们引以为荣的产品黑陶,并把最薄的蛋壳高足黑陶杯祭献给他们心目中的太阳神。民间流传这里曾有一个繁盛的徐国,比商殷还早500多年。徐国镇国之山曰艾。因遍山艾草而得名。艾系中药,可以疗疾。《诗经》云:“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情意脉脉的成语即缘于此。 地理决定了它属于暖温带湿润或半湿润气候。大平原四季分明,冬季干燥寒冷,夏季高温多雨,常有洪涝。春季干旱少雨,蒸发强烈,旱情较重。主要粮食作物有小麦、水稻、玉米、高粱、谷子和甘薯等,经济作物主要有棉花、花生、芝麻、大豆和烟草。 五谷养凡人,四季淡如水。 在大平原的西部,挨着鹿呦山西崖,泇水泛着波粼亘古不变地流淌着,在平坦肥沃的原上由西北边缘向南徐徐的刻出一条浅浅的痕。小河的上游,盘落着一个历史久远却又极普通的小村子,普通的人们连个名字都懒得起,随手叫了个泇水村。 村里老汉宗老三像往常一样早起拾粪。天还没亮,蒙着黑。原上起了雾,飘飘袅袅,羽纱样抚笼着,铺向地面又弹起,很快绵雾就将泇水两岸笼罩得仙境一般。 宗老三眼神不好,只有弓着腰才能看清地,可嘴里没闲着,轻哼着小调: 朝廷慌忙离了龙庭, 孙中山点了一盏明灯。 蒋冯二人争正统, 可怜我老汉交了双份的公(粮), 交公本是农民的本, 奈何兵匪不让我耕! 东跑西拉乱跑反, 跑丢了一家人丁… 正当自恰时,猛地被一个慌人撞倒在地。还没来得及定睛,又被一双大手从地上挟扶起来,老棉袄棉裤粘的草星子也被麻利的拍掉。 事来急去的快。来人捂着脑袋风一样消失在雾里,但人走留痕,雁过留声。空气里窜来的两股气味让宗老三如五雷轰顶般瘫坐在冷霜地上,他咧开嘴又不敢哭,“天爷呀,这个天杀的!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原上能抹的起桂花香的,除了举人的四太太,找不到第二个人! 撞倒宗老三的正是他的大儿子栓柱,此刻他如狗撵的兔子,失魂落魄乱奔,不知要往哪里撞。凭着本能往前跑,直到身疲力竭,四仰八叉地瘫倒在荒野地里。脸戗着地,全然不顾地上的凌霜冰着他的脸。昨晚的事,对这个憨厚老实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刺激太大了,一时半会怕是过不了心里这道坎。 昨个刚摸黑,栓柱就在翟家马棚里忙活着,举人去龙麓书院前嘱咐过他,今夜留夜把大青马喂好夜料,明个有事要骑。有活就管饭,举人家事做的地道。栓柱拿了三个馍,吃了一个,剩下的揣在怀里,省回去给二狗三狗吃,自己可着劲的喝萝卜汤,混个水饱。吃**,一抹嘴,栓柱开始准备马的饭。把豆稞拽过来用铡刀铡碎,拌上麦麸、豆饼粒用水打湿后铺在马槽里,大青马惬意的大快朵颐,缰绳铁环有节奏的碰击着石槽。这是栓柱最喜欢的声音。 拌料很费功夫,没多会就拌得有些热燥,反正院里没人,干脆甩了棉袄光着膀子干活,古铜色的腰身鼓着腱子肉。一阵小风掠过院子,一股桂花香丝丝缕缕的随着风钻进鼻腔击中了他的脑海。栓柱浑身触电一样僵直着身子,四太太玉红悄然就站在他身后,栓柱急慌欲抄起棉袄穿上,被四太太从后背拦腰一抱,温软地趴在他耳边轻声说“傻栓柱,今晚老东西不在,你过来我捶捶背……”谁人年少不轻狂!栓柱听得浑身像触了电一样,精壮的汉子傻呆呆地任由背后的温柔摩擦。 举人家这个俊俏的四太太和他年纪相仿。每当四目相对时,他总能从那双幽怨的秋波里读出心猿意马的悸动,搅动着自己燥热的心。那双眼盯着一双粗壮而又无处安放的的手脚,她麻酥酥的,他也麻酥酥的。仿佛身心能顺着视线慰藉彼此的饥渴。 栓柱经常幻想着和玉红那浪漫而又刺激的各种偶遇,一颗心早就被吊在那妖娆模样身上。 今天这女人自己主动找上门撩拨他,狂热的欲望翻江倒海再也抑制不住,一把揽过女人的腰,两人就滚入的大青马的马槽。男人慌不择路,女人熟门熟路。慢慢的徒弟就学会了犁,犁的女人欲死欲狂,两只玉手像溺水抓住了救命稻草拽直了大青马的缰绳不放,大青马呼哧呼哧着喷着气,它不明白这两个人为啥要在这大冷的天在冰冷的马槽里翻来覆去。栓柱一开犁就收不住身,他连着犁了五回,直到趴在女人身上无能为力为止。 玉红舒舒服服做了回女人,畅快淋漓的有种重生的感觉。畅快完心里又涌起一股莫名的酸,酸的眼泪止不 住的流。她躺在男人怀里是幸福的女人,在这大院是苦命的主。翟举人家大业大,办书院,助孤寡,四里八乡威名远扬表面风光,但谁人又能知道举人的难言之隐。 天还没亮,栓柱就悄悄的从翟家大院往外溜。虽然举人昨晚留他喂马,有光明正大住在院里的由头。但有事和没事是不一样的。等天亮人杂了,眼尖的看出端倪怕是要出大事。自古**出人命,何况他吃了熊心豹子胆,睡了举人的女人。别说什么两厢情愿,偷来的情上不来台面,更见得光。 只顾着跑,就顾不了路。撞了人也顾不及看,连拽带扶的把人从地上拉起来就撒丫子狂奔。 傻人有傻福。栓柱撞倒的是他爹。换个人,这泇水村今天得开锅。 栓柱失魂,他爹落魄。宗老三哪有心情再拾粪,急慌忙趋地往家赶,他要捶死那个发情的驴,丢祖宗八代人嘞。 宗老三满脸火星子进了家。二狗在锅棚烧饭,柴火被霜打的潮,满锅腔子的烟往外冒,呛的二狗两眼冒眼泪。三狗苦瘦着脸乖巧的坐在一块大砂姜石上洗山芋。 “你哥回来了么?” 三狗搭话,“没有,昨个晚上俺哥说举人留他喂马,今个早上能给俺带个馍。” 三狗还小,吃心让他把大哥的话记得很牢靠。宗老三的心有些疼,他怜惜的摸了摸三狗的头,又捏了捏三狗薄如纸片的棉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这个爹当的太难了。媳妇走的早,他在家里既当爹又做妈,寒来暑去在地里忙活的不着个家,也只能将就顾得住一家的嚼谷。吃糠咽菜,一年到头馍是稀罕物,不 第2章 夜行回乡 《平原大时代》全本免费阅读 [] 近年来翟文采举人越来越醉心办学。原上人都知道要找举人老爷得去龙麓书院。 昨晚也不例外,翟举人又留宿在书院内。 翟文采不是一般的私塾先生,他是泇水流域最后一位传奇举人,去省城乡试时因缘巧合结识了实业家张骞,入其幕府专业兴学,并有幸随其北上面见过袁世凯,亲眼目睹了《淸帝逊位诏书》的惊世出台。后其察觉袁世凯意欲复辟,方知**险恶,非己能为,乃向张骞辞行,回乡耕读传家。 举人家底殷实,良田百顷。亦学张骞办实业并饶有建树,在乡里办了油坊、小纺织厂 和好多店铺门面,人称翟半街。远在淮海城还投资了两座水泥厂。但举人捧在手心的还是这个不挣钱的书院。知道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夙愿是做教育家胜于做实业家。 前几年,举人筹划了数年,买下了鹿呦山麓顶三十亩山地,耗银近万建起龙麓书院。书院迎门牌坊顶廊下赫然悬挂着一块孙大帅的手书匾“先行后知”。靠着孙大帅的威名,龙麓书院在战火不断的年代里毫发未伤,成为难得的一片净土。举人的名望,财力的加持,加上沥血心力扶持,书院声隆日盛,逐渐名扬远播。四乡八镇的学子皆以求学书院为荣。 书院距泇水村的路程寥寥数里,站在书院门口就能看见泇水蜿蜒南去。早前翟举人经常早晚步行往来家与书院间,一路随者如流,途中先生常教吟唱,郎朗唱书声让人听而慕羡不已。龙麓书院上下学路上学子排着队唱那首《送别》是泇水流域一大文化盛事: 长亭外, 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举人教唱书是一绝,长时间熏陶,这首歌连田里的农人都能熟练的哼唱。 举人夜夜留宿书院也不全是醉心办学。他还在躲债,一个情债。他后半生最后悔的事之一就是一时糊涂给自己纳了四房太太。这年把来他雄风不在,不再能夜夜揭竿而起了。按说他这个年纪欲望淡的多了,新娶的玉红哪耐的住。 刚过门时玉红还人事未开,大家相安无事,彼此清净。她是抱着还债的念头进的门,她爹因为治病借了举人五十块大洋,还不起就跑来跪举人,“老爷行行好,我家别说还钱了,就是人也吃不上饭了。大孩玉红成人了,能洗衣做饭,与其饿死不如到老爷家当个佣人。” 举人心善,当然不能让饿**,家里不缺佣人,但添双筷子不是事。玉红来了给举人请安,那天举人正在写春联,玉红穿着水蓝花袄,细长的腰身束着挺拔的胸脯,白生生的脸,清澈的黑眸让人看了都赞叹这是一朵白莲花。人长的俊俏就不说了,居然还识字,随口念出了老爷刚写好的春联: 竹兰梅里藏春色 山水画中收景趣 举人很吃惊,笑眯眯的问她,“那你说这个横批该怎么写?” “当然要写阳春十里了。” “哎,小了小了,得写阳春千里。” 小女人眯着眼睛盯着红春联,阳光下的吹弹欲破的粉嫩皮肤宛如三月桃花。“泇水养人唻。”举人一时鬼迷心窍竟将玉红纳了妾。 洞房花烛夜,举人无能为力。玉红一开始没有失落感,没觉得哪里不对,反倒是高兴的很,好像自己赚了便宜。弄不成事,该你要不回债!我白吃你家的喝你家的。玉红年轻睡的晚,经常大半夜在偌大的院子里逛荡。 直到一晚碰见管家和厨娘的好事,厨娘趴在菜案上尖叫声让她心慌意乱,久久难以释怀。那事就那么有意思么?两人精神头这么大夜夜偷。人是很奇妙的动物,人事都无师自通,何况有人演给她看!看多了,就想!她慢慢知道了自己缺了啥,举人的事不仅仅是他自己的事,更是她的事。 熬不住,玉红开始给老爷暗示。看老爷装不懂,就干脆挑明了要去杏林药房抓药扶阳。幸亏拦的及时,否则传出去算哪门子的事!没有金刚钻,揽个玉器活,这不是难为自己么。他有些后悔娶玉红进门。 借口书院忙,举人开始躲活。玉红天天孤守空房,夜里睡不着觉就想起娘教她的招,睡不着就把豆罐子倒床上再捡起来放进去。玉红试了不管用,没捡几颗就不耐烦了,扔了罐子溜出了门。她喜欢夜里在大院子里逛,一逛一圈,一逛一圈。这天夜里听见马棚里有马叫唤,就趴在女墙上往里看,栓柱在给大青马添夜料,那干活的劲头真足啊,真有劲,两桶水拎起来跟耍棒槌似的,躺在马槽上那下面鼓的老高,让玉红看的面红心跳。 白天这愣小子敢直愣愣的偷瞄她。晚上她就静悄悄地瞧回去。 人瞧人,是会瞧出事的。瞧着瞧着玉红心底就生出了小火苗,那火苗隐隐约约的烧,烧的她坐立不安,睡不好觉。她觉得自己得干点什么,又不知道要干什么。直到昨天夜黑,举人对栓柱说的话点醒了她,“栓柱,我去书院了,你夜黑给大青马添夜料,明天我要用。”举人在书院,半夜里院里就俩睡不着的,那把烧的她睡不着的小火苗顿时燃成了大火,她要疯一回,尝尝情爱到底是什 么味。 当她把**顶在那结实的后背时,脚底就软成了泥。栓柱先是麻木,后是硬木。妈的,我不光喂你的马,还要睡了你的女人! 当栓柱和玉红在马槽里忘情深交的时候,举人正在书院与他在金陵大学预科时的学弟**深谈,一起筹划接待省教育厅厅长来校视察接待事宜。**回乡探亲带来一个消息,周佛海近期要来郯邳视察并参加运河乡村师范学校落成典礼。 **半路弃笔投戎,参加了国民**军。一身戎装,气宇轩昂。 他很感激眼前这个大师兄,不是他领着自己入了同盟会,他哪有今天飞黄腾达的机会,所以尽管翟文采现在身在乡野,他还是毕恭毕敬,人是念旧情的动物。 “老哥,你这书院义学办的好。哈哈,但是令公子柏涛屈居于此你不心疼我都心疼,不如割爱给我,放到部队上历练历练,先给个连长参谋干,好男儿应当上阵杀敌、卫国、建功。” 翟文采微微一笑,“老弟好意心领了,你能看的起柏涛是我家的福分,但犬儿自幼身瘦体弱,我看在沙场建功立业怕是难了,好在读了几年书,谋个教书匠糊口还是适才的。” 翟文采并不想让儿子上战场挡枪子。他另有打算。起身从檀木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锦盒放在书台上,轻轻推给**,“这孩子你是看着长起来的,这次教育厅长来师范学校视察,还望你这个叔伯多美言几句。” 近来泇水匪患不断,翟文采一直在考虑将儿子一家移往县城。**自然先是一番推脱。你推我挡之间掂量出盒内装的是几条小黄鱼。多年的交情按说用不着这套,但这年头帮人办事都得打点,花费不少。要让周厅长打招呼,不能空手吧,花你的钱办你儿的事是个正理。便不再推脱,大大方方用一本线装《明实录》将锦盒盖 第3章 宗亲帮靠 《平原大时代》全本免费阅读 [] 顶着白霜浓雾,看见村口那棵百年老柳树,宗震岳悬着的心算是放进了肚子。 到家了,倍感亲切。剪不断的乡愁,回不去的故乡,怕的是物是人非。老柳公没有变,树腰更壮实一些。让人恍惚仿佛没离开过村子。 村南头,槐树林边,父亲留给他的破草房在冯蒋大战中奇迹般幸存下来,只是土坯院墙塌废了一角。人是恋旧的物种,老家再烂没人嫌弃破。 院墙没有门,宗震岳满心欢喜的把马车赶进院子,拴在树上。车上老小还在酣睡之中。徒弟相仁麻利地从车上跳下来,从另一辆马车上卸下扫把、水盆、毛巾。两人进到堂屋打扫卫生。屋不大,又没有家具,好打扫,一个时辰就收拾的能落脚了。两人又往下卸家具。 叮叮当当的声音先把黄巧云惊醒了。她撩开车帘子打量着这个麦秸盖顶,泥坯作墙的房子,默不作声,心里在哭泣。千金大小姐不知道自己以后怎么在这间泥草屋里应付日子。那该杀千刀的亲弟赌掉了爹的一切家产。 昨个早晨,黄少爷输光了全部家当,惺忪着眼打着连天的哈欠被人从赌场里扔出来。“一天,给你一个白天凑钱过来,不然收了你的宅子家产。”黄少爷天真的认为自己是运气不好,全然不知道早有人惦记着他丰厚的家产,做好了局让他往里面钻。 反正都输光了,人死蛋朝天,心比天宽的少爷捏着身上仅剩下的玉佩进了镇里的窑子,“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傍晚时分,债主领着一帮刀子队把黄少爷从窑姐身上拖下来,拉到黄家大院的门口时,黄巧云才知道这个天杀的弟弟已经把黄家赌给了别人。 “你个天杀的,你怎么对得起我死去的爹。”黄巧云拧着弟弟的耳朵转了几个圈。 债主不爱看出戏,“把你们黄家能说的上话的人找来。”一个眼色递下去,打手们直接用碗口粗的缨枪棍子朝黄少爷劈头盖脸的抡下来,打的少爷鬼哭狼嚎。 宗震岳被从诊所叫回来的时候,债主正要命人废了黄少爷的腿。 “你们这是干什么?欠债还钱,谁敢打断老二的腿我就废了谁的腿!” “宗先生硬气,是条汉子。把黄少爷抵过来的地契、借据给宗先生过目。” 宗震岳心里一阵恶心发慌,手一摆,“不用了,都拿走,那个诊所你也一并收了吧,你发个善心给老二留一个落脚的地方。” “宗先生大方。我也不能小气,给黄少爷留个西厢房。” 债主跟宗震岳一抱拳,“宗先生,打搅了。您收拾一下,一个时辰后我收房。”他不愿意跟这个大先生来硬的,真硬起来这个大先生背后那些达官贵人的他一个债主怕也不好收场。 巧云不是扶弟魔,也绝不能眼见弟弟被人打断腿送条命。但代价是要是搭上自己一家老小的富裕生活去乡下住土坯房,心里没有丁点埋怨也不现实。 人生有三不沾,**女,赌牌九,抽**,哪一个沾上了不死也得掉层皮。赌,尤其是做了局的赌!一夜能输的你倾家荡产。 亲不亲,是娘亲。胞弟做的孽,胞姐没法说,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宗岳震看见妻子站在院里痴愣,有些过意不去,让巧云这个大小姐住土坯房怕是难为了她。忙安慰到“巧云,先委屈一些日子,暂时安顿下来,等缓过来咱就起地盖房子。凭我的医术饿不着咱一家人。” 看着丈夫心清气定的样子,巧云安定不少。自己只是换个地方住,丈夫可是扔了窑湾医馆那么大一摊子事业。连句埋怨的话都没有,得多大的气量! 每遇大事有静气。这就是黄巧云最佩服丈夫的地方,也正是看中这一点,爹才会把闺女嫁给他,“将来他会成为大医,继承我的衣钵。” 房子一时半会是盖不起来的,还得赁或者直接买一个房子最快。不然一大家子挤在一个十几平米的屋里算哪门子事。 宗震岳离乡好多年了,乍一回村得走动走动重新认认门,乡土人情就讲究这个。第一个拜见的人当然得是宗亲。屋后的宗老三,是他的堂哥。 雾还没有散尽,飘飘袅袅,丝丝缕缕的铺向地面又弹起。拎了两包羊角蜜一袋白面顺着院墙往屋后的岗上一转,就到了三哥家门口。老三也是草屋,没有半片瓦。墙是老墙,裂的口子纵横交错。芦苇秸秆潦草的围了一个圈就算院墙了。院里一股炊烟扶摇而上,家里有人。宗震岳隔着墙喊:“三哥,三哥!” 宗老三刚从湖里收完迷鱼篓回来,正坐在磨盘沿上发愁,他被栓柱的事弄得心烦意乱,猛地被人一叫有些惊。叫的这个亲,不由得心窝子犯热。听着像震岳的声。赶紧把烟袋锅子放下,趿拉着**翁鞋往大门口奔,宗震岳扛着面就进院了。 “呀呵,真是震岳啊!你咋回来了??” “三哥,回来了,以后就不走了。” 宗震岳把羊角蜜摊在磨盘上让二狗三狗吃,“叫叔,叫叔唉。” 二狗三狗忙不迭的叫叔叔,欢喜的去吃蜜点。 宗震岳打量着三哥家,比以 前更破败了,让人觉得日头难熬。 “我嫂子呢?” “哎,走了。” “咋走的?!” 宗老三猛嘬烟袋锅子。 “唉,你嫂子是个苦命的人,冯蒋大战全家跟着跑反,在一个山林里躲兵,路上一个流弹把她炸了,连个尸首都没给我留下。去五口回来四口。” 宗震岳震惊了,“嫂子命苦哎。老天专挑苦命人折磨。” “啊嘿,一天好日子没跟我过过,没享一天福。临走我连个棺材都没给置办下。” 两行热泪在这个坚强的汉子黑红的脸上肆意纵横。亲人两行泪,宗震岳也红了眼眶。 “撇下三个孩子,和我相依为命,熬苦。” “孩子大了你就享福了。三哥,这次回来呢,我就不走了。打算在村里开个诊所药房挣口吃的。” “嗷,当先生啊,先生好,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嘛。” “三哥,我离乡多年,乡里都不熟了,寻摸着得先买个房子开药房,你熟门熟路得帮我在村里划搂划搂。” “你放心,这点事我帮你办。” 宗老三一听震岳要开药房,心就有些动,他不想让栓柱在翟家大院打长工了,不然和那骚妖精的丑事早晚得得被人抓包出人命不可。得让栓柱在药房谋个差事。但话到了嘴里又生生的咽了下去。震岳刚落 第4章 痛快反击 《平原大时代》全本免费阅读 [] 刘银涛带着队伍进了戴圩寨,大地主戴郝杰兼区保安团团长一行十余条快枪马队威风八面地在街口列队迎接他这个姐夫。沿途路人纷纷躲避,早早地让出一条道。 有人点头哈腰的给戴郝杰鞠躬问好,也只得到了从戴郝杰精致的八字胡下面嘘出的一个哼字。戴郝杰眼里只有他的上峰兼姐夫刘银涛。看见刘银涛的马队又一次满载而归,顿时满面春风的跑过去握住刘银涛的手,“姐夫,祝贺你剿匪凯旋归来。”每次掠了黑货,刘银涛就拉到戴圩寨销赃洗白。戴圩寨是个大镇,商贸客商较多,销货快价格还好。另一方面这里是他妻弟的势力范围,各方面都好招呼。 “哈哈哈,郝杰老弟,用不了这么排场吧。” “德盛坊安排好了,就等你赏光了,咱今个好好喝一杯。” 此刻,翟柏涛也以家访的名义到了镇上。 **郯邳党委通知他,昨夜一支给鲁南抗日支队运送物资的驮队被县保安旅黑了,死亡同志一名,货物损失殆尽。据线报这批货将会出现在戴圩寨。组织命令,探明货物藏匿准确地点,并择机夺回物资,组织一支锄奸队伺机刺杀刘银涛。 翟柏涛先到学生家走访,辅导了学生**作,送了些文笔墨纸。红霞满西天时来到爱客来酒肆。酒肆是鲁南支队经济科开的一个接头点,也是经济科的同志们为组织筹资经营的实业,用来反制国民政府对根据地经济封锁。老板**将翟柏涛安排到酒肆二楼西拐角最北头的房间。这间房是整个酒肆最幽静的房,进口就上楼木梯一条路,有情况能卡住进口,要撤退,只要一推开北窗就能跳下楼,以院墙为路往北撤退到树林里,林外就是芦苇荡,里面藏着一条小乌篷船,连着四通八达的水系。 一支烟的功夫,酒菜就送到屋内。翟柏涛一按**的胳膊,“老徐,情况紧急,这次就不喝酒了。消息散布出去没有?”精明能干的**大嘴一咧,“放心,这次巧了,楼下灵璧县的客商到镇里收“飞马牌”香烟,“飞马牌”这种烟在他们县比较畅销。最近国民政府和日**两边查禁这种香烟比较紧,香烟成了紧俏货。县里县外的价差非常大。走私烟是个暴利的生意,一转手就能卖个好价钱。他托我在镇上寻摸呢。我让伙计放出风要大量高价收货。消息很快就会反馈回来。你先吃饱喝足,咱再商量搞刘银涛的事。”翟柏涛心急火燎,几口就扒光了饭。两人开始商量锄奸计划。 很快消息传来,戴郝杰的百货栈在悄悄出“飞马牌”香烟。**安排一个眼生的店伙计和灵璧县客商去看货,开始货栈老板还掖掖藏藏的,不愿意让人看货,但客商出价高口气大,说有多少货物都可以包圆收购,就有些心动。领着来人到货栈后院看货。百货栈真不简单,这里堆满了日本桥山商贸株式社的货。日本驻伪淮海省苏北驻军中队为拉拢地方武装蛇头,正在根据间谍组的计划对刘银涛进行经济渗透。低价供给货物,让刘银涛大谋其利。店伙计眼明手快很快就在堆积如山的货物中发现了被劫的那批货。 翟柏涛和**一商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给刘银涛来个釜底抽薪,掏空他的百货栈。光靠爱客来酒肆的同志们,一夜之间根本搬不光货栈里的货,还容易暴露根据点得不偿失。必须另调一支队伍进来。但在保安团的眼皮子底下拉进来一支队伍谈何容易。两人一时踌躇莫展。 人一发愁就废烟。很快两个老烟枪就抽的满屋子烟,云山雾罩的。事难办抽烟也想不出辙,翟柏涛急得满屋子乱转,老徐推开窗子透透气。河里无边的芦苇荡子飘摇的像雪海。翟柏涛看了半天景突然大腿一拍,“哎呀老徐,咱俩笨**,苇子客啊。”**听的不知所云,翟柏涛赶紧给他解释,戴圩寨盛产芦苇,每年割芦苇的时候,镇子里苇子客和收贩多如牛毛。现在正是要割苇子的季节。 “咱把队伍化妆成苇子客和收贩两波人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进到镇子里,只要能进来队伍,啥还不好办?” **一拍大腿,“还是教书匠厉害,就这么办。” 很快镇子里大车店就多了一批苇子客和收贩的马队。这批人没有引起任何人关注。大车店里早前已经住下了一批苇子客,他们都等着开镰挣钱。连长钟声带来了百十口子人四五十匹马将大车店住的满满当当。钟声跟老板谈单独包一个大屋通铺,老板提出加钱,抠门的老钟也满口答应。不包一个大屋通铺不好开展工作。 钟声带着几个班长去酒肆喝酒,同志们在一个雅间间里见了面。翟柏涛将收集来的情报向钟声作了详细汇报。百货栈行动计划是这样的:突击队化装成灵璧县客商的伙计去接货,把栈里的人控制住,大部队进去装货。直接从后墙豁口到河边,进芦苇荡装船走水路沿河往北走,到泇水村后转进到鲁南根据地。同志们一致同意这个计划。 另外侦察到刘银涛住在石街的16号院,天天与他的小相好白梅腻歪。石街是戴圩寨最繁华的要道,街东头是警所,街西头是保安团驻地,不好动手。同志们产生分歧,有的咬牙切齿一定要宰了那个**派,有的主张不可轻举妄动。听了同志们的意见后,权衡再 三,翟柏涛和钟声拍板决定今晚先搞物资。 “部队急需过冬物资,尤其缺乏药品。我们必须万无一失的把物资送到根据地。解燃眉之急!至于刘银涛,这次时机不成熟,不能让同志们冒险行动,算这老小子命好,让他多活几天吧,到时咱新仇旧帐一起跟他算个明白。” 由于灵璧县客商中午刚看过货,说晚会来人拉货。因此突击队一敲门,所有的店伙计都没起意开了门就把人往后院领。一进门,突击队两人一组很轻松的把伙计们控制起来,大部队进来的很顺利。货栈大门一关,安心装货。所有的马队装满了货,从北面院墙捣出一个豁口鱼贯而出隐进芦苇荡,街上除了几声狗叫,再也没有啥动静。 走水路船根本不够,只好兵分两路,水路钟声带队。旱路翟柏涛带队,沿着泇水河往北走。 第二天,戴郝杰哭丧着脸去敲姐夫的门。白梅就穿个肚兜,鼓囊着高高的胸脯不耐烦把他让进来,“姓刘的一大早就走了,说县里找他有什么大事。” “他不在,你在呀。”戴郝杰早就对白梅垂涎三尺,刘银涛不在,他有些心意难耐,抱起女人就往床上甩,白梅怎能硬的过男人,很快就被男人三下五除二扒光了。 “你个畜生,不怕天打五雷轰!” “在戴圩寨,我就是天王老子。我就喜欢烈性子的女子。” 白梅拼命挣扎,叫人救命。 隔壁大婶不明就里,以为两个人不知害臊的叫床,出门把门摔的破天响,指桑骂槐,“哪来的叫春的猫,大白天也发骚。” 戴郝杰仗着自己掌着保安团的枪把子,一向在在镇上欺男霸女,作恶多端。人越叫唤他越觉得刺激。 “你使劲叫,就是要叫给这老娘们听唻。” 他一嗓子把隔 第5章 槐林药店 《平原大时代》全本免费阅读 [] 宗老三带着震岳去龙麓书院拜见翟文采。前天宗震岳看中了翟家在村南槐林里的旧马场,想买下来开药房。 鹿呦山很险峻,看起来不高,爬起来很是费一把子力气。歇了三歇,两人才气喘吁吁地爬到山顶,浑身酸软,腿抬不起劲,宗震岳扶着书院门口的一棵老松累的直不起腰。 山顶风光无限好,松涛阵阵,四野一览无余,抬头就能看见泇水蜿蜒着南去,很有一番气象。真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好地方。 先生在上课,两人被让进了书房。屋内靠墙一圈是一式到顶的槐木书架,一水的书籍把书架堆的满满当当。室中是成排的架书,似无尽头。宗老三对书有敬畏感,站在屋里有些局促。震岳除了医书也没读过多少,但知道书中自有黄金屋的道理。仅是书架旁随意一瞥,居然是一套四库全书,也是吃惊不少。老爷子不仅学问高,身家也绝对不菲。能不能买的来房看起来有点悬,人家根本不缺钱! 一袋烟的功夫,屋外传来孩子们喧嚣的声音,下课了。书房的棉围帘被撩开,走进来器宇轩昂的翟举人,“宗老三啊,你找我事啊?” “村长,我堂弟宗震岳逃荒回来了,跟老爷知会一声。” 翟文采摆摆手,把手拢在炭炉边烘手。“不要叫我村长,叫先生。” 这个村长翟文采实在是不想干,但老百姓抬举他。几个前任都拿村长鱼肉乡里,村民经不起折腾,不知谁的主意,软磨硬泡非要请他这尊大神出山不可。他这个村长搭工又搭料。村务这一块自己往里添了不少银子。举人当村长是无为而治,大事村民自决商量着办,倒也海清河晏,年年是县模范村。这几年泇水原闹匪患,泇水村村壕深墙高少有土匪流寇滋扰,难得清静。没人知道年年修壕沟筑炮楼翟文采自掏腰包往里搭了多少银元! 门房给客人端上了两碗茶,翟文采招呼喝茶,客人喝茶的功夫,举人老爷已经将宗震岳打量了透。他和颜悦色的问宗震岳“小老弟,听说你要买我的旧马场?做啥用呢?” “禀老爷,我在外地学了个坐堂抓药个营生,回来想重操旧业,有个养家糊口的活应承着。” “哦,呵呵呵,你也是个先生!还是真先生。治病救人就是积德行善。咱村里就缺个大夫,你这一来啊,村里头就方便了,没个药店那些个孩子头疼脑热的还得跑十几里路去瞧大夫。兴医也是我的心愿之一,那个马场闲着也是闲着,就送你了,不谈钱。待会留下一起吃饭。” 翟文采对钱看的很淡,他这种人图的是名声! 吃了饭,下了龙麓书院,宗老三很得意,“震岳啊,你很有面子,举人老爷能留饭的这原上没几个人。” 事办得这么顺利宗震岳没想到,举人到底是举人,名不虚传!事办的敞亮,让人佩服。俩人噗沓噗沓的赶路,走的浑身汗津津的,到泇水村时已是晚霞初映。两人在河边洗了把脸,清凉的泇水沁人心魄,宗震岳撩着水,看着水里影影绰绰的自己,鼻子一酸,眼泪掉下来。 项羽说“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刘邦讲“大风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成功的人都想衣锦还乡,失败的人近乡情更怯。宗震岳觉得自己是更悲惨的第三种,他是逃回老家的。故土厚德,无言的接纳所有归乡的人儿。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人无再少年,泇水依旧。新冰开始沿着河沿往里结长,夜间冷风一吹冰又封了河。 第二天一大早,宗震岳带着一帮人打扫马场。马场可不小一片,沿着大路边一溜青砖瓦房。瓦房接着一个大院子,南侧是靠汪塘的五开间红砖马料房,院北是两间大车屋,院东是一溜伙房杂物间,东墙外就是连片的槐杂木林直连到黄台岗。一堵花墙将马场分成两个院。宗震岳将家人安在南院马料房住下,临大路的青砖瓦房当药房。 方圆几里的木匠都被请来了赶做家具。宗震岳吩咐伙房白菜粉丝炖大肉片,主食是白面馒头。伙房一开火,香味飘到哪哪里都是口水一片。东家伙食好,木匠手里的活便格外精细出彩。 栓柱忙里忙外不闲着,自打宗老三跟宗震岳交了底,宗震岳便把栓柱留在身边派活,他要断了栓柱跟玉红这段冤情。举人的太太是一个伙计能碰的嘛!藕断丝连非出人命不可。 **虽令人不齿,却刻骨铭心。但**活不出个啥盼头,别人的媳妇你偷着睡,再好也是人家的,传出去除了一个恶名,到头来是一场空。栓柱天天孤言寡语,埋头苦干流汗,想用劳累来惩罚自己。没活一个人闲下来时就呆坐在堰堤上失神。爱和欲望一旦开了闸就如同溃了的坝,无从拦堵。栓柱怎能一下子就忘了玉红呢!吃了鲍鱼鱼翅,再吃米饭不是那个味了。尝了人间仙味,乍一断欲谁受的了。得不到,只能肝肠寸断。他在痛苦和欲望中间煎熬着。 半个月后翟家马场改头换面,打出了“洪德堂”槐林药房牌号正式对外营业。 宗震岳没想到他的第一个病人竟然是翟 举人。 翟家四夫人骑着一匹快马衣诀飘飘的来到槐林药房,她是来送地契给宗震岳的。按说这等事安排个管家办就可以了,宗震岳不敢怠慢,赶紧把四夫人请进上房,端茶倒水。 四夫人退解开黑色大氅,露出了束身小高领斜襟绸袄,镇河苏绣将红花玉兰雕的鲜艳欲滴,精致蝴蝶盘扣钉着莹润的水晶珠。愈发显得女人颈白胸丰,圆鼓鼓而精致的脸吹弹欲破,一双美目顾盼流彩,目光所触皆是四月天。 宗震岳不敢在四夫人身上留目,一见真身,他明白了栓柱为啥天天丢魂落魄了。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等美人投怀送抱,没有哪个男人拒绝的了。 “地契这等琐事交由管家就办了,何凡劳驾四夫人?” 四夫人脸有些微红,她来的目的是另有所图,不止是送地契,但又说不出口,只好轻口说,“哦,宗先生我找你有其它事。” 宗震岳觉得四夫人言辞闪烁着可能有妇科病要看,忙道“四夫人有事尽管说,大夫瞧病无念男女及隐私。”四夫人听了神态有些放松,她银牙一咬低声说“我想给举人老爷配副药,他那方面不行……你有药么?” 宗震岳开头没听懂,愣了一会神,旋即明白了四太太的意图,弄了个大红脸,尴尬异常。心道此女子如此泼辣直白!不是个省油的灯。赶紧装作去翻医书。“这个,老爷六十多了吧,生理退化是人之常情,举人这么多子孙说明本身是没有问题的,开几副补药吧。” 宗震岳开了鹿茸及六味地黄丸方子,并亲自在药房抓药包装好给四夫人提上,临前又说这鹿茸配羊肉效果最佳,四夫人红着脸上了马疾驰而去。 该见的人玉红没有见到,有些失落。这个该死的胆小鬼躲着她,饭吃一次就饱了么! 当天晚黑,躺在炕上,黄巧云就调侃丈夫,“吆,男人都一个德性,白天里怎么红了脸,动了凡心了吧,那小妖精真能吸你的魂魄不成?”宗 第6章 马失前蹄 《平原大时代》全本免费阅读 [] 日子淡如水。 安好就是晴。 槐林药店开的不咸不淡。大清早,一家人坐在矮八仙桌上喝糊饾。黄巧云今天用玉米面、大米和脱皮麦粒熬了一锅上好的插筷子不倒的糊饾,又切了一盘子辣疙瘩咸菜丝,就是一顿简单的早饭。就这,在泇水已经很难得了。 小孩吃的快,嘉恒嘉善扔下碗筷急得拎着书包跑去村口集合。举人天天带着学生步行去学堂,这段时间他回村住。举人长袍马褂,白须飘逸,腰板挺直,一众人迎着早霞朝气蓬勃,过泇水,一路吟唱: 长亭外, 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 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杯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每当这个时候,泇水堰上站满了看景的人。活力四射的队伍让人艳羡。 宗震岳把孩子送到书院读书,翟文采很高兴。国民政府最近在各县新办了不少新式小学,书院生源逐渐减少。翟文采亲自考校俩兄弟,根据孩子学力安排到高等班。名师遇高徒,伯乐遇千里马。举人经常孜孜不倦的把他们叫到书房悉心教授。 翟柏涛忙于鲁南**斗争,没有多大精力搞书院事务,他一直劝告父亲将书院交给政府改造成公办小学。时代在发展,只搞诗书子集的私塾教育,已适应不了社会的发展。 翟文采很抗拒地扔下一句话“除非我**”。 话很硬,但举人心里明白,社会已经不可避免的朝前迈开脚步。故步自封只会作茧自缚,他自己以前也是个革新派,自然懂得这些道理。因此私塾又加了一些课,美术、音乐、算数和英语是从师范请来的大学生教授,他这个私塾是个老新结合体。私塾的学生总算稳定下来。 原上匪患渐渐地多了起来,一到夜里周边开始有零星的**。直到马匪试探性的冲击泇水村,人们才清醒地认识到匪患近在眼前了。同时也绝望的明白,那一堵高墙和那浅浅的壕沟终将有一日会被突破。家家开始备乱。 宗震岳暗地里把栓柱叫来,嘱咐他悄悄在槐林药店的东墙外挖一个地窖,以备不时之需。栓柱很卖力,一个人埋头苦干了半个月,终于挖了一个十余平方米的窖子,拉来几大车乱木材堆在上头,掩饰的天衣无缝。要不是栓柱指点,宗震岳围着检查了半天也没发现窖子在哪里,他很满意。 这天夜里宗震岳一人值夜,约莫十点钟的样子。隐约听到南庄有**。顿感寒意袭身,眼皮直跳。慌忙起身去关店上门板,门板还剩最后一块时就被外面一只大手抓住,翟柏涛迫不及待的伸进头低声说:“宗大哥,莫紧张!江湖救急!!” 宗震岳常年在外闯荡也算是见过一些世面,知道翟柏涛遇到了万分紧急的事情,赶紧帮忙把他往屋里拉。 “我还有两个弟兄在外面!”店门外靠着两个受伤的同志已经接近昏迷了。里把路外火把熊熊,一队人马人嚷马叫朝这边紧追不舍。想拒绝也来不及了,处理不好得连累全家身家性命。宗震岳强定心神,连扶带搀的把人弄进屋,把屋里的灯熄灭,摸着黑把门板封好插好门栓。 屋里肯定藏不住人,又赶紧把三人隐进地窖。刘银涛的队伍顺着大道穷追不舍。马队追到黄土岗外几里路,只有残星没有人影。 人快不过马,何况带着伤。 刘银涛命令马队掉头往回搜。折腾到天亮,搜到槐林药店。刘银涛盯着排场十足药店有些犹豫,这是翟举人的马场他是知道的,但是老翟家开了药店了?翟举人是大人物,在淮海城里也有很多产业,根基不浅,贸然搜家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得吃不了兜着走。 但过门不入又不是刘银涛的作风。门还是得进! 刘银涛翻身下马,整理了仪容,马靴一跺,嘴一咧进了药房。 “掌柜的。看牙,这两天**上火疼的厉害。” 宗震岳小心伺候,望闻问切,“长官,虚火旺,我给开一副药方,可在柜上抓上一副药,也可以回去抓,都是普通药的配伍。” “看你挺面生,你是翟举人雇的掌柜的?” “没有那个福分,我是本村人,在外闯荡回来落叶归根。不能坐吃山空,借块地搞个营生糊口。” 一听不是举人的产业,刘银涛客气劲从脸上消失。“店开的很排场啊,我参观一下?”没等宗震岳表态,刘银涛迈着官步就往院里闯,比到了自己家还随便。大手一摆,一队人马把院子里里外外搜了个遍。 临出门,刘银涛阴着脸扔下一句话,“后会有期!” “长官慢行!那颗牙也保不了多长时间,有空来店里我给拔了。” “哼,你倒是挺好心!弟兄们撤。”刘银涛挺满意人关心他。马靴子一抵马肚子,队伍就跟着走了。 宗震岳瘫在椅子上半天才喘稳了气。他怕刘银涛杀个回马枪,又心急火燎的挨到中午饭点。饭都没吃 ,急匆匆地冲到地窖里去给三位疗伤。翟柏涛仅是擦伤,酒精消消毒,纱布包扎一下就完事了。两个兄弟伤得不轻,个个脸色苍白,疼的呻吟不止。宗震岳拿着镊子检查伤口,幸好都是贯穿伤,不然麻烦大了。 宗震岳虽是中医师,但对西式手术也是捻熟的很,套上橡胶无菌手套,拿过沸水煮过的手术器具,麻药局打,酒精消毒,玩把戏般就把两个同志的伤口处理好了,最后每人给注射了一支昂贵的盘尼西林。 同志们都很感激,就是到了根据地怕是也享受不了如此精良的医疗条件。翟柏涛握着宗震岳的手猛摇“大恩不言谢,宗老哥。” “柏涛老弟,举手之劳,翟家能把马场借给我用,我出这点子力不算啥。” 宗震岳不知道翟柏涛是哪一路人马?也不敢问。他一介平民哪一方也得罪不起。一想起刘银涛那阴险的眼神,便不寒而栗。 天黑定后,翟柏涛和同志们转移到鲁南找到部队。指导员卞广顺严厉批评了翟柏涛未经批准就擅自对刘银涛展开刺杀行动。作为惩罚,免去他的郯邳县委委员职务。另派了一个任务给他,“组织决定派你去邳城去搞青年**,发展青年人才加入**队伍。**工作需要高人才队伍,你的任务很艰难,希望你不要辜负组织对你的期望。” 翟柏涛 第7章 转机 《平原大时代》全本免费阅读 [] 省教育厅长周佛海视察淮海地区,参加运河乡村师范学校落成典礼,题词“爱国必须读书,读书就是爱国。”去石屋寺祭拜为大明朝殉国的麻鞭僧,周厅长钦佩其爱国节义题“入世精神”。 人活世上,没必要搞懂什么出世入世这么深奥的哲学。正所谓过去不恋,未来不迎,活在当下就是最好的安排。要活的明白你就要要记住,这世界上憋着劲教你学好让你牺牲,然后由着劲的方便他们使坏的**有人在。 厅长大人自然活的通透。话讲的漂亮,贿一点也没少收。这次视察一路走一路收,装小黄鱼的箱子秘书都快拎不动了。在铁佛寺他还恬不知耻地激昂地教育大家学习“磨而不磷,涅而不缁”,也就是号召大家磨了以后不变薄,染了以后不变黑的的莲花精神,教好书育好人。 **不负嘱托,引荐厅长到书院游览。周佛海登山观河,感叹苏北边陲居然有这等气象的乡塾,尤其是孙大帅先生那幅墨宝让其流连忘返,决定夜宿鹿呦山。 翟文采自然不会放过结识周厅长的绝佳机会,儿子的前程还得指望着人家开恩呐。因此晚宴用足了功夫,知道周是湘人,专门请了鲁南第一饭庄的湖南籍厨子来做了一桌湖南菜。 华灯初上,夜幕下的原冷风又起。书院里一派暖熏,主宾把酒言欢。 也许是这一桌子湘菜暖热了心,也许是那陈年的白沙液喝上了头,亦或是这满屋的书香勾起了儿时乡塾回忆,更亦或是这单纯的乡宴没有了党派倾轧尔虞我诈,周佛海这个大人物难得的喝醉了。他完全放下了架子回归到了真我状态,夹起一块辣口的鹿腊肉舒心的细细品尝,又端起酒和众人频频碰杯,话也逐渐多起来。 “先行后知,说的多好啊,孙先生就是伟大!”伴着炭炉炸闪的火星,周又说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我曾参与某党的早期创立,也短时代理过总揽一职,后来人讽我弃高投低,入**当宣传秘书,更有低俗者说我是为情为钱所困而叛,实则是胡言乱语,吾不过是早点践行了孙先生提倡的国共合作而已,24年国大选举,谭平山、林祖涵一众人等不也是当选为**中央执行委员或候补执行委员了?为何单我一个周佛海成了众矢之的?!我周佛海实在是相信孙先生的三**义能救国救民,试问在座的各位谁能真正做一个无产者?!”众人不知所云,周说的落泪,言辞间似有萌退之意。 众人觉得厅长是真醉了。赶紧另起主题起哄要听周厅长作诗。难得美景佳时,周佛海趁着酒性赋诗《将进酒?岁月》: 钟声袅袅,烟云过眼。 星河灿灿,年催枫艳丽。 楚汉风霜,劲染泇边。 几多英雄登堂庙算,肖肖蚍蜉何足念? 但得知己把美酒,伏案同销万古愁! 众人拍手叫好,**也喝的热血沸腾,这个热血汉子又端起酒碗豪爽一饮而尽,和了一首刚气十足的《将进酒?君长》: 山巍水长,春繁秋藏。 生生勃气,威我风扬。 青青子衿,何缺柱梁! 山河**,芸芸往往。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作为主宾的翟文采也喝的高兴,教育厅长亲临龙麓书院让其门庭光大,他即兴贺了一首应景的诗《将进酒?情谊》: 原上草,泥春燕, 红杏催春来,最好三月天。 鹊北来,人在田, 洲头鱼欢暖,故乡夕阳炊烟。 春繁夏长,秋数万山红遍。 莫愁徒增岁,思君若如初见。 众星捧月,一众人等热情劝酒,周确实喝多了。**搀着厅长大人去客房休息,推扶之间,**将装着小黄鱼的锦盒塞进了厅长的公文包。厅长似未看见,更衣上床,沉沉睡去。 不久,一纸调令下来,翟柏涛调任邳城教育局副局长兼运河乡村师范学校校长。 有人辞官归故乡,有人星夜赶考场。翟柏涛意气风发的走马上任了。 儿子当了官,翟文采还要锦上添花。第一个迎头彩就是将龙麓书院无偿交给县政府转为公学,办理交接自然是翟柏涛主持。县长彭国彦听闻翟文采的善举很高兴,他要亲自接见这位慈善家。省里交给县里办五所新式小学任务,县里财政捉襟见肘,上哪里找钱去?翟文采此举是雪中送炭 在县礼堂上,县长亲自给翟文采披上一朵大红花。翟文采一激动又当场跟县长表态要再捐一万银元善款用于教育。彭国彦简直乐开花,自他上任以来从未这么开心过。机不可失,趁着县长高兴,翟文采一把把翟柏涛拉过来,对县长说“犬子供职于教育局,定当为县长鞍前马后做事,竭尽全力为我县教育事业贡献一份薄力。” 彭国彦懂的做顺水人情,“年轻人朝气蓬勃,县府正亟需此等人才。” 当即任命翟柏涛县政办副主任,专职新式小学建设。彭国彦深知一万银元建四所小学是足够了,这个肥差事交给谁办他都不放心,翟柏涛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再说自己 正在广招班底,县里他虽贵为一一县之长,但初来乍到力单势薄,处处掣肘。前几日剿匪安民会被搅和的一地鸡毛。不改变局势他这个县长啥也干不了,位也坐不稳,因为他是被贬来的。 彭国彦乃国立中央大学**系高材生,后赴英攻读**。适逢江苏省府举行县长考试,彭国彦以书生志在用世之志考取第一名,人称彭状元,理应委派优等县就职。恰时运不济,时值廖斌身居省府委员兼民政厅长,掌民政、地方官员遴选,此人开卖官之风,优等县长位售6000银元。彭国彦书生意气,岂能俯首,拒不交钱,廖斌先将其派充吴县县长,在吴县干了九个月廖斌就以其泄露拘捕进步青年和**分子为由撤职。 后经多方名士奔波呼吁,**书递到南京“彭县长政绩操守学识均优,绝无官僚**气,实行平民化,而对于民间利弊无不明了,乃至群相嫉妒。”高层震怒,廖斌被招至省府训斥。彭国彦又被一纸调令邳城县。 走马上任,欲施新政,有一番作为。天下乌鸦一般黑,到了邳城县彭国彦也站不稳脚跟。 剿匪安民会议一开始县长就碰了钉 第8章 缘分到了挡不住 《平原大时代》全本免费阅读 [] 栓柱本来都安静下来了。玉红又在泇水桥上碰见他了。 “栓柱,我跟你跑吧。走到哪里我都跟着你。” 伙计相成坐在车上催的紧,没让他搭话,“栓柱,有啥事明天再说,人参不能见湿,得赶紧进库房。” 栓柱心烦意乱。晚上就躺在漆黑黑的屋里煎熬,眼瞪的老大,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烙烧饼。**怎么办,就算带着玉红跑,他能往哪去?拿什么养活他,亲爹亲弟甩给谁? 他还担不起生活压来的担子。 栓柱觉得自己太禽兽太窝囊了,占了玉红天大的便宜后,转身又抛弃了玉红落荒而逃。他还不知道是,那一晚欢愉,种的因已经在玉红的肚子里结了果。 孩子是他栓柱的除了玉红,泇水知道这个秘密的还有一个人。宗震岳给翟举人把过脉,翟举人已经没有生殖能力了。玉红的肚子却日渐隆起来,推算起来孩子的爹只有栓柱了,时间对的上。 遇上一个过不去的坎,毛病就会憋屈出来。宗震岳知道必须得给栓柱娶上一门媳妇。玉红那边不依不饶的缠着栓柱不是个事。得断了她的念想。 宗震岳专门去了一趟堂哥家,把这事说了,宗老三满口答应。穷苦人家就得说穷苦人家的亲!别人的瓜能端进你的盘子里?! 两个长辈一点头,说亲的事就张罗起来了。先是后巷老张的闺女槐花,和栓柱一样大,是庄户家的孩子,农活样样管,洗衣做饭里里外外是个好手。槐花对栓柱也中意,过来给栓柱洗洗涮涮,补过几次扣子。 几次见了槐花栓柱都很拒绝,话头没搭两句就冷场。槐花柔情脉脉的眼光就越来越黯淡。回去跟她娘说“栓柱哥心里装了别人,恁为何还要说给我?”事情不咸不淡的就散了。为此老张把宗震岳好一通训。 宗震岳也气的不轻,他在药店的马棚里把栓柱狠狠的敲打了一顿,“看看你的样子,天天没精打采,哪有一个年轻人的火头!!你爹年纪不小了,该抱孙子了。你下边还有两个弟弟,你不撑起这个家谁撑,啥媳妇是好媳妇,能不嫌弃你这个家跟你吃苦的女人就是好媳妇,给你个大小姐不是害了人家,你一家老小搭进去也养不起。” 活着太苦了,有时候不认命都不行。不是宗震岳的话多好使,事实搁那摆着。穷苦人家没有多少资格谈论爱情。有爱情当然好,没有爱情也能活。 再给说媒,栓柱就不那么抗拒了。但连着说了几个都嫌栓柱家里穷,事没成,慢慢得连宗震岳都泄了气,人穷志短,马瘦**长。他奶奶的这年头只看钱不看人。 这天宗震岳去大姑家收山药带着栓柱跟着,他先前早有决意要带栓柱学识药会收货,这次他亲自教,只赶大车哪有出息去。 山里冷,栓柱穿着个黑棉袄,带着个老蓝将军盔,呼哈着将马车赶的那叫一个威风,惹的一帮孩子围着看,都求着栓柱拉上他们在麦场上再兜兜风。看老板进了亲戚家,栓柱坐在麦场上歇脚。经不住孩子们的热情,“兜一圈?” “兜!” “就一圈啊”。 “管!” 一个大小伙子带着一帮半大孩子在麦场上疯。 麦场边上有一户人家在推磨,石磨很重,大叔推起来很吃力。栓柱见不得别人苦,轰下孩子,卸了车,把大青骡子套上磨面,马拉磨是顺手的活,大叔可解了苦了,他一个推磨推的发急。 大叔年龄其实不大,是个壮汉子。忙着给栓柱点烟锅子,两人热情的拉呱。这时院里有人说话。 “大,你还不够累的么,推个磨也能顾得着拉呱?” 那声音甜甜的,怯怯的,单纯如琴弦,如山林中饮着清露的百灵鸟叫,听得栓柱心痒痒。 麦子没有多少了,大叔去井边淘洗麦子。庄稼人三大苦,种麦收麦磨麦。今天遇上好人了不用去推磨。 滋啦一声门响,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清亮清亮的就探过来,烙煎饼的糊子没有了,腊梅端着二盆出来刮糊子。正碰上栓柱瞄着眼打量她。 “你是谁?” “栓柱。” “哪庄的?来走亲戚?” “泇水村的,跟老板来收山药。” “啥山药?” “山黄芪,车前草,牛膝,地锦草都收。” “我家有,回头你捎着买。” “管!”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栓柱知道了姑娘叫腊梅,和自己同岁,还没出门子,这个年龄的女孩在农村都算大龄了。 腊梅把烙的黄灿灿的煎饼卷给栓柱,又塞给他一根咸菜。栓柱咬了一口,吃出了娘的味道,他的心窝子里一股子湿热一瞬间涌上了眼眶子,眼睛湿润了。 腊梅低头烧火,煎饼鏊子吐着火苗,火热的她满脸通红。 宗震岳过来叫栓柱去吃饭,听见了这一幕。 “你家有山药啊?” “有,我没事就去山上挖。” “栓柱,那得先收腊梅家的货。” “那感情好。” 过了几天,宗 第9章 梅开二度 《平原大时代》全本免费阅读 [] 翟家大院双喜临门,四太太玉红生了个大胖小子,翟柏涛升任教育局长。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几天老爷翟文采很亢奋。翟家大院里里外外张灯结彩,大摆筵席。 玉红躺在床上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孩子看着像玉红,细看眉目间就是活脱脱的小栓柱。提心吊胆的日子谁也过不舒坦。翟家容不下野种。三房太太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要不是老爷宠她,她们恨不得把她煮了吃。老爷要是**,恐怕她连个大房丫头都不如。 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玉红还是想着找栓柱一起跑。 盼什么失望什么。玉红再一次见到栓柱是在栓柱的婚礼上。玉红抱着孩子往槐林药店走,她要找栓柱严肃的谈一谈。 可怜的玉红不知道栓柱今天结婚。路上远远看见一群人闹婚挺热闹的,勾起了玉红的好奇心,抱着孩子就往跟前凑热闹,想看个景。到跟前才发现栓柱带着大红花到处散烟撒喜糖,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一股血直接从天灵盖顶忽塌灌流下来,眼也黑了,手也软了。孩子险些没抱住,就地歪斜在玉米秸垛上。 老天把她最后一点希望也掐灭了。玉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那一段路是真长啊。 有人哭就有人笑。 天黑下来,闹婚的人走了。屋里就剩下两人,灯下感觉彼此既熟悉又陌生。腊梅睫毛又黑又长轻轻颤动,饱满的胸口一起一伏,看的栓柱心潮澎湃。腊梅被盯得心慌意乱,竟张口来了句“栓柱,我会弯腰,你信吗?我能把头弯到脚。”没等回答,她起身就把柔软的细腰弯了下去,而且头真的顶到了脚面。栓柱赶紧去扶:“快停下!”这一扶就把女人扶软了,两人滚作一团。 栓柱抱着柳一般的腰,把腊梅揉的水一般的柔软,腊梅切切实实地得到了全部的爱。 第二天,我会弯腰这句话已经被听房的人传遍了村子,成为人们的谈资。栓柱上槐林药店去套马,小伙计把腰弯到底,“栓柱哥,我的腰弯的怎么样?”被栓柱脱了鞋追了几里地。 泇水村谁结婚没被听过房呢,这一粗糙的民俗不知从何时何地由何人兴起,**他人床笫之欢隐私并广而传播。听房有瘾,欲罢不能。或许生殖崇拜已经演化进人们的基因里,或许是性本来就是成人生活必不可少的部分。听房既见不得台面,又必将像野地里的地锦草那样富有生命力的继续流传下去。 玉红听不得“我会弯腰”的笑话。她现在根本就不用弯腰,现实已经逼迫的她挺不直脊梁。泇水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终于在一天下定决心要离开这个村子。她打起精神梳妆打扮一番,带着孩子去龙麓书院。近来翟文采又不大回家了,鹿血疗效越来越差,最后干脆就不管用了。 看到俊美的媳妇和胖乎乎的儿子,翟文采心情大好,伸手把儿子接过来又亲又逗。玉红第一次到书院来,她对书不感冒,小时候看点书就迷糊。在书屋里转了一圈就不耐烦了,趁着举人高兴决定开门见山,“老爷,翟家大院我是住不下去了,三房老不死的天天看到我儿子,眼睛里恨不得长出锥子来。我想搬到镇上来,和你近一点。” 翟文采洞察秋毫,他明白玉红的心思。当即把管家叫来,把镇上的一套四合院和面粉厂过到玉红名下。“红儿,我的年龄大了,也活不了太长,我**你在大院里肯定活受罪。你的路长着呢,趁我说话还管用,现在就给了你。将来你娘俩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玉红满心欢喜,老爷做的比她想得还敞亮。搬到镇上就和泇水村掰扯清了。娘俩的日子总算有个新奔头。 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日子又归于平静,不咸不淡。周边战事愈显激烈,电断的很频繁,听说是**打的。呦山镇偏安一隅,仿佛被战争遗忘。没电晚上没法照明,油灯的生意就起来了。美孚火油公司的洋人德菲跑到镇上兜售洋油,这天玉红抱着孩子出门喊住德菲打油,家里照明用,磨坊也要备,一来二去成了德菲的大客户。德菲操一口半生不熟的中国话,热心肠,是个自来熟,见谁都打招呼,见孩子都喜欢逗一逗。 屋漏偏逢连夜雨,面粉厂的电磨面机又不合时宜的坏了。镇上没有会修的人,厂方也派不来工程师。玉红急得火疮冒痘的,德菲听说了自告奋勇要帮忙,他大学学的机械制造,能制造,就能维修。一身油污的捣鼓一整天,电磨又转了起来。 这人情不请客都不管。酒一多,孤男寡女就出了事,哪有烈火点不着的干柴! 当玉红被抱在怀里的时候,她还有点害怕,关于洋人有许多吓人的传说。德菲开始温柔的吻,从额头吻到脚,又猛的吸允她的胸,把玉红拱的浑身燥热,一把紧紧把德菲抱住,就是死她也要痛痛快快的死一回。两人死命纠缠了一夜。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玉红上了瘾,甚至大白天也把德菲叫进门弄事。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玉红和德菲洋驴的事就慢慢传开了。闲话传到举人耳朵里,举人被气的发了脑溢血,口语不清卧床不起。等到翟家人找上门,玉红已经卖了四合院和面粉厂跟 洋人跑了,听说是先去了南京,后来又到了上海。 一场暴雨后,天上挂了两道彩虹。傍晚时分翟文采**。人们恍然明白白天上那道虹是来接举人的。 第10章 最后一战 《平原大时代》全本免费阅读 [] 江涵秋影雁初飞,与客携壶上翠微。尘世难逢开口笑,待到花香满头归。 翟柏涛奉命在县教育局潜伏已经快一年了。一年来他秘密发展了一百多名师范生输送到华北军政大学学习,作为将来国家建设的储备人才。 起初翟柏涛不愿意做这种非一线任务,他更乐意冲锋陷阵。几次打报告要上战场,都被鲁南军区司令卞广顺拦住了。趁着这次到鲁南开党委会,又缠着司令要求调换工作。卞广顺被他缠的挠头,严厉批评了他,“柏涛你不要乱弹琴,耍个人英雄主义。组织决定你做这项任务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为党选拔优秀后备人才是大事。严格讲,你的工作比我的工作还重要的多!战争是一时的,建设是长远的。我们以后都要投入到新国家的建设中来,没有专业人才你让我们这些抗枪头的人去搞?搞的来嘛?搞的好嘛!” **工作不分贵贱。话虽这么说,军分区里的伙伴都已经团级了,要说柏涛心里一点想法没有也不现实。人都是要进步的。 鲁南**根据地正在紧张备战,情报显示驻徐日军试图扭转即将战败的局面,组织一次大规模的歼灭战。这可能是抗战胜利前的最后一次战斗。翟柏涛死缠烂打不想放过这个机会,调回一线部队不可能,但参加一次战斗这个愿望,司令员还是满足了他。 翟柏涛换上戎装,腰别两把盒子枪别提多兴奋了。所在部队在鲁南接连打了几场胜仗,有些轻敌,一路向南追击。直到半夜路都看不清了才有命令就地休息。 整个连队挤在漫野地里的两个大牛棚。有个兵出门尿尿,发现乌压压的日伪军已经把他们包围了。生死迫在眉睫,大部分主张强行突围,但面对架满**、迫击炮,可能后面还有炮队的密网,硬闯肯定全军覆没。千钧一发之际,翟柏涛强烈反对硬碰硬,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计划:与其蛮干不如棋走偏锋,派出30名敢死队员前去诈降,在接近敌人指挥官的情况下,突击队发起冲锋后,敌人不敢放开攻击,毕竟我部和敌首脑混在一起,容易误伤,全连要牢牢抓住这个窗口期跟随突击队密集突围。 众人都觉得这样胜算更大,一致表决同意。翟柏涛有特战经历,会点日语,由他带队举白旗前去谈判诈降。 中尉兼特高科科长中屋义春和宪兵队长石松**发生严重分歧。石松**主张就地歼灭,中屋义春主张招安。情况报给大佐膳英雄,膳英雄认为受降对整支部队影响更大,他打了这么多年仗还没见过对手投降过,决定采纳中屋义春的意见。 三十人的敢死队打着白旗除了腰后的**不带任何武器。面对手无寸铁的小队,中屋义春和石松**放下戒心,翟柏涛故意捏着嗓子低声说话,石松**听不清,示意他走近一点。这正中下怀。翟柏涛直奔石松**和他扭打在一起。敢死队们如法炮制,冲上来一个缠住一个,**往日军群里扔,响一颗倒一片。大部队拼命向前冲,等敌人缓过劲来,部队已经冲进了芦苇荡。 在芦苇荡里奔跑了小半个时辰,翟柏涛押后收留掉队的战士。战士没等到,等来了一个日本兵。那个日本兵追的太快,直接和翟柏涛顶撞在一起,一开始两人都以为是自己人,等到稳过来神都傻眼了。翟柏涛眼疾手快用枪抵在了小兵的脑袋上,他等不到战友了,那些人都没有逃出包围圈。 周围已经能听见敌人的声音了,危在旦夕,绝对不能开枪。他把枪用力一抵,小日本流出两行眼泪,自己要死在这异国他乡了。翟柏涛缴了对方的械,示意对方不要说话,让对方向后转,牵根芦苇抵在对方的后脑勺,自己悄悄离去。一帮日本兵围拢过来时,看见这个小兵象被施了魔法,后脑勺上顶着一根芦苇棒一动也不敢动。知道狡猾的八路施了一计金蝉脱壳。 队伍冲出重围,但依然没脱离险境。前面是宽阔的沂河,更要命另一支追击敌军的营昨夜就驻扎在沂河边。两队汇合连个话都没说上,敌军重**炮就呼啸而来,必须得立即强渡沂河。部队被挤压进咆哮的河水,一层压着一层,翟柏涛立即组织敢死队垫后反击。等大部队过了河,对方压迫上来近的连帽子上的星星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翟柏涛才下令撤离,匍匐爬进河。由于紧张,手里的枪身上的背包都忘记扔掉,一入水就被后面的战士压在了水底,只要一冒头就被不会水的战士拽进水里。 溺水的人抓住什么都不放。再这么下去自己也得死。翟柏涛仗着自己水性好,干脆一个猛子扎到河底,抠着河底砂姜石一点一点的往对岸爬去。濒死之际,摸到了对岸的一棵草。抓住救命的稻草刚探出头喘口气,草就被拽掉,再次滑进水,挣扎着再去抓另一棵草,黑森森的夜色里翟柏涛一个人在和死神战斗。 阎王爷 第11章 传家 《平原大时代》全本免费阅读 []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八年抗战带给淮海原的只有灾难。翟柏涛组织鲁南行政公署统计,公署所属四县两市五区在抗战时期总计死亡人,伤残人,需救济的灾民人,社会财产损失总计为146亿元法币。 苦难的日子,不变的泇水。非要说分享抗战胜利果实,就是百姓们不必再为躲避日军“跑反”了。久违地祥和日子来了。 宗老三撅着老腰在堰头刨树根,他愈发显得苍老,但心里是热乎的,儿媳妇腊梅就要临产了,得备点柴火坐月子取暖用。 宗老三打心里疼这个儿媳妇,自从腊梅进了宗家,爷四个总算能吃上热乎饭,穿上暖和衣了,在村子里总算能抬起头来。栓柱在槐林药房当上了三掌柜,掌管着大药店医药进项消耗,收入不错,日子有个盼头。 宗老三早就执意要分家,这样小两口的日子能好过些,栓柱一个人收入顶着一大家的嚼谷,拖累老大了。腊梅不肯,饭在一锅吃,衣在一起洗。这样的儿媳妇在泇水两岸打着灯笼能找到几个? 有爱,日子再苦也能熬。 腊梅顶着一口气要帮栓柱把这个家撑住。结婚第二天就下了地,为了多攒两个零花钱,从街上买来两只猪苗,又在院墙外的空地笼了一院的鸡鸭。 新媳妇惹人眼。起初都夸她俏,后来看见人地里的活也不差。镢、镰、锄、锨哪一样都拿得起、放得下,又夸她“干活能杀下身子。” 在农村夸你俊,这里头有褒有贬。夸你能干活就是对一个农民最高的认可。 一天下来,腊梅精疲力竭,只有在晚上她才能活回自己,偎依在丈夫的怀里做幸福的女人。栓柱心疼妻子,感到自己太无能,让腊梅日子太苦。他只能在身心上狠狠的疼她,把男人的一切都给她,带着感恩的心给她最温柔的抚摸,给她最坚挺的爱。腊梅很迷恋栓柱,甚至在薅羊蹄草时,碰见灯笼草那摇来摇去的灯笼泡都能联想到栓柱,傻傻地甜蜜的笑。 有了栓柱,泇水村的景就有了色彩。有了爱,苦就变成了甜。有了家,平淡的生活就有了精彩。肚子里种下了栓柱的种子,腊梅就有了一个完美的世界。 为了迎接孩子的降生,腊梅的巧手已经为孩子做好了小棉袄、小棉裤和小包被子,她甚至跟着邻居二婶子学做了两双灵动的虎头鞋。 眼见产期越来越近,栓柱不再让腊梅做什么活了,他早起贪黑把家里收拾利索。人一旦勤快惯了闲下来就浑身不自在,这天腊梅看着天好就出门去附近的黄台岗搂荒草,刚搂几耙,就搂出了一群精精灵灵的小白鼠,盯着她充满了暖意的笑,又一忽悠全钻进了地洞里。 腊梅顿时头皮发麻,就觉得有些异样,紧接着阵痛就来了,差点没疼过去,强忍着慌慌张张往家赶。二婶子在巷子碰见腊梅蜡黄着脸,吓的不轻,“姑奶奶,这时候了还搂草,赶紧回去躺着,我给你叫接生婆,天爷爷哦……” 接生婆来到一摸腊梅的肚子,当即脸就木了。这是她最不愿碰见的生产法,孩子头没下来肩膀先下了,怕是要到鬼门关走一趟了,慌的让二婶子赶紧叫人。全村的婆子都来了,推,拉,折腾半天也没辙。宗老三被叫来了,他老眼婆娑,搓着手在门口焦急的的踱来踱去,“天爷爷……,救救腊梅,天爷爷……救救腊梅!” 等到栓柱被从镇上找来的时候,腊梅已经昏迷不醒了。栓柱趴在床边摸着腊梅的脸泣不成声,他扯着嗓子对接生婆说,“保大人,保大人!救救腊梅。”接生婆们都没应声,她们清楚的很,大人孩子都保不住了,腊梅孩子没产下来,血已经流了半脸盆。 关键时刻,不知道是谁想起了宗震岳,紧拉狠拽把宗震岳拽到了栓柱家。泇水村从来没有男医生给女人接生的,何况腊梅是他的侄媳妇。但当看到端出的脸盆,宗震岳知道腊梅今天悬了,生产大出血是要命的事。人命关天!硬着头皮进了产房,发现腊梅此时已经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医者的道德已经顾不得人情世故了,他跑回药店把医疗设备搬过来,给腊梅注射了一支强心针,挂上液,连止疼针都没顾得打,用医用剪子给腊梅做了产道扩张。孩子出来时已经浑身青紫,这是生产缺氧的症状,宗震岳赶紧给孩子做心肺复苏,孩子没有反应,宗震岳在征得宗老三和栓柱的同意下,给孩子人中和脚心下了一根银针,在针扎下去的时候,那久违的哇哇声才第一次在这个世上发声。娘俩得救。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众人对宗震岳中西医结合的高超医术佩服的五体投地。 众人正在庆幸时,宗震岳看见腊梅突然咳嗽起来又开始呕吐,他刚放 第12章 隐蔽战线 《平原大时代》全本免费阅读 [] 抗战胜利后首要工作是接收敌占区。国共两方都在做这个事。八路军总部发布命令,要求各解放区部队快速接收敌占区,保住抗战胜利果实,委任专员管理地区一切行政事宜,发展生产、改善民生,废除苛捐杂税。人民军队所到之处,民众纷纷参军,军队规模扩大,获得了百姓的巨大支持。 郯邳县政府一片忙碌,彭国彦刚刚召开县长办公会,研究经济接收工作。副县长翟柏涛作为接收组副组长已经一个星期没好好睡过一觉了。刚刚他得到周幼海密报,国民政府将于近日实施对原日伪沦陷区货币兑换,国民政府1法币兑换200伪中储券,1法币与伪联银券的兑换率为1∶5。 周幼海为周佛海公子,日本投降后,南京汪伪政权解散,但周佛海已经摇身一变为国民政府上海行动总队司令,因此这条线报比较可靠。翟柏涛当即将情报递送到鲁南局,情况紧急,卞广顺指示翟柏涛,尽一切可能将手中中储券和伪联银券抛售换购政府从日伪接收的资产物资。但整个解放区百废待兴,无人可派,让翟柏涛见机行事。 任务紧急,手中没有队伍。要想在短短三天内虎口夺食,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翟柏涛急得口舌充泡。他正在犹豫要不要走一步险棋,动用运河师范学校一支先进青年队。那是他暗中发展的外围组织,条件成熟就往晋察冀解放区输送。一旦调用,如此大规模的行动他和这帮青年就有可能暴露。不动,郯邳县委这些年积累的**经费就将化为灰烬。 焦急间,不知不觉就踏上了运河大堤。大运河气象万千的奔腾着,河边码头车水马龙。 心里堵着事,就马虎了路。连人带自行车,直接就和一辆胶**车撞到一起,翟柏涛直接被撞个趔趄。青棉衫的后联直接被刮掉挂在马辕把上,飘着像一面镖旗。 栓柱来码头取货,黄巧云让他顺道给大小姐宗月琴送换季衣裳,没想到路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惊的一身冷汗,如果被讹诈上,他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 “先生,先生没事吧?”栓柱赶紧跳下车去扶人。翟柏涛被撞的晕头转向也很恼火,刚要发作抬头一看驾车的竟然是栓柱。 “栓柱啊,不是一村亲不撞一村人啊你是!” 栓柱也被逗笑了。 “翟老爷啊,太巧了,你怎么溜达到码头来了?”看着眼前这个精壮的汉子,柏涛心里有了念头。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栓柱,最近买卖怎么样啊?” “老样子,这年景,一年忙活到头剩不下俩子。” “这回你是碰着我了,有个大活你接不接?咱俩合伙,我出钱你出力,回头给你一成的利,三天就完事。” 栓柱觉得这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但是没有老板宗震岳的许可怕是难办。 “震岳那,回头我打招呼,这批货里有一批稀缺的西药,拉到槐林药店稳赚不赔,算是他的分成。”两头赚的买卖没有不干的理由,再说家里一家老小还等着他养活呢。 先给大小姐送衣裳。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宗学琴正是如花的年龄,美!皮肤白皙的夺人耳目, 水汪汪的大眼睛温柔流盼,似张非张的薄唇微露两颗牙,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韵。 看到栓柱哥来了,很热情招呼,非要拉他在食堂吃饭。翟柏涛今天异常热情争着要做东,拉着两个人去学校旁边的运河饭店搓一顿。 三老海碗飘着辣羊油和芫荽的羊肉汤很快就端到了包间里,辣椒炒小干烤鱼,盐豆炒鸡蛋外加一盘八义集臭豆腐也很快端上桌,翟柏涛吹着手端进来一筐篚炒牌烧饼,“趁热,赶紧吃。吃饱还有活。” 三个人彼此熟悉没有啥尴尬的,翟柏涛没少在槐林药店蹭过饭,吃他一顿不亏,宗月琴抄起烧饼就卷菜。饭店的菜就是比学校食堂的味强,一时间吃的鼻尖冒汗,浑身舒坦。吃的差不多了,瞥见翟柏涛正拿着段葱白大快朵颐的跟臭豆腐过不去,心里一阵膈应,“哎呀呀,你们吃吧,我先走了。”她受不了那个味。捏着鼻子回学校去了。 翟柏涛这是故意的,他和栓柱还有大事要办,虽然他很愿意和美女多待一会,每次见到月琴都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冲动和亲切。这就是他要的女孩。但宗月琴对他并不感冒。宗月琴一向恶心攀龙附凤、四处钻营的人。对他火箭般的窜升尤其不齿,以为这里面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尽管他这个副县长没作过恶,在小姑娘的心里他仍然算不上一个好人,“天下乌鸦,一般黑!” 月琴走了,那一扭一跨的身姿,这哪是走路,这是在走他的心。 翟柏涛又让老板上一瓶窑湾绿豆烧,一盘韭花调荠菜。两人喝起来。栓柱是过来人,一眼看出柏涛的心思。“柏涛哥,看上了就得追。” “老弟,没有梧桐树,引不到凤凰来。咱不是人的菜呀。”爱情远比栓柱说的要复杂的多。 两人喝着谈着就聊到正事上了。翟柏涛拿出一张单子,要栓柱找几个可靠的生意上的伙伴按单子上面货站地址分期把物资买过来,送到码 头装船逆流而上到泇口,再顺泇水北到兰陵,那里有人接船。“记住,栓柱,不讲价钱,照单全收!把我给你的钱花光为止。走,跟我到 第13章 高手过招 《平原大时代》全本免费阅读 [] 鲁南局对翟柏涛的工作非常满意,认为他在隐蔽战线尤其是经济战线上更能发挥**作用。因此一纸调令,翟柏涛彻底被调离野战序列,被紧急任命为**特科淮海区站站长。同时专门配给他两名秘密交通员。 翟柏涛是临危受命。上周淮海市地下党员石西岩被捕,党组织被破坏严重,目前情况不明。翟柏涛需要立即着手评估损失,撤离可能暴露的同志,同时另起炉灶建立一支秘密行动队,打入淮海剿匪司令部。最近国共摩擦越来越严重,**意图将我军挤出解放区的意图越来越明显。淮海剿匪司令部掌管将近七十个师的部署调动,地缘战略极其重要。眼下该地区是**特科情报盲点,需要尽快打通情报线。 任命书还没揣热乎,第一个任务就下来了:晚八时于戴圩镇爱客来酒肆召开会议。翟柏涛跟彭国彦请半天假去看牙,在城里绕了一圈又拿着钓具跑到城南运河的大湾子钓了一会鱼,确信没有盯梢,才登上芦苇荡里的交通船到了戴圩镇。 **在酒肆后门把翟柏涛接进密室,高兴的紧握住他的手给大家介绍“大家欢迎**。”屋内三个人赶紧起来招呼, 气氛很热烈。鲁南支队经济科的饶介民是老朋友,两人共事多年,这次又要携手干大事了,彼此都很激动,手握了又握,抱了又抱,战火洗礼过的友谊是这个世界上最铁的交情。 另外两个年轻同志一个是淮海市盐务管理局职员徐智同志,他是是鲁南局单线联系的交通员,这次专门由鲁南局调来建设**特科淮海区站,“哦,欢迎,欢迎徐智同志,你就是我们的地导。”徐智是徐州活地图,大街小巷的路都纹丝不差的印在他的脑子里。 另一个是个女同志,戴着帽子围着围巾遮掩的严严实实的看不出个容貌。翟柏涛有些意外,这么危险的任务让年轻的女同志参与是不是再考虑考虑。**同志看到翟柏涛迟疑了那么一下,赶紧介绍“**,这次鲁南局给淮海站配备一台师部才能配备的15瓦电台,电报员也是顶尖的,这位是……” **刚要介绍,女同志比他还激动,噌的站起来,“校长好!刚吃过饭不会不认识了吧?” 翟柏涛被吓的一激灵,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好你个宗月琴,竟然潜伏到我身边来了。我还真走了眼。”众**笑。 “以后啊,别没大没小的,以后见了我得叫哥,叫什么校长。我没大你几岁,校长这个词听起来像是差了一个辈分。”宗月琴听出话外之音,脸羞的绯红。 翟柏涛在接头会看见宗月琴是惊喜又担心,惊喜的是两个人是一条战线上的人。担心的是怕她年少不知愁滋味,更不懂社会的黑。眼前这个年轻人能不能经受得住残酷的**考验还未可知。 徐智同志带来的消息是淮海市地下组织除出任务和少数几个撤离的外,全部被捕或牺牲。这其中发生了一个意外,就是一个非党员钱树岩也被敌特密捕。钱树岩,23岁,店员。与石西岩是朋友,石西岩被捕后特务搜出两人合影照片,后面有钱树岩写的赠语“我们是一样的心,我们是一样的血”。特务以此为“同党铁证”对其严刑拷打。 翟柏涛了解到这个消息后当即决定,要火速吸纳其入党,“敌特必将对其进行严格的审查,虽然他是进步人士,但不是党员,所以审查不出来什么。我们吸纳入党,再打入敌特中间去,日后定有大用。”根据翟柏涛的指示,**狱中支部10日后接收他为**正式党员。 1946年3月2日**代表团飞抵徐州视察,**当局假惺惺地释放了几个经其审查没有问题的“**犯”,其中就有钱树岩。 出狱后,**特科淮海区站安排钱树岩留在市里搞隐蔽斗争。6月,薛岳接任**淮海绥靖公署主任,需要文书人员,钱树岩根据组织安排经过考试被录取,任职绥靖公署军务处司书。特科成功的将楔子打入了敌特军事首脑机关。 由于钱树岩身份极其特殊,翟柏涛建立了一条单线联系的交通线。宗月琴是两人之间的交通员。宗月琴的公开身份是淮海水泥厂的监委主任,淮海水泥厂是翟文采当年在淮海跟随张謇实业兴国建立的,是翟家产业。厂里人都认为宗月琴是翟家大少爷翟柏涛找的情妇,在厂里吃闲差拿空饷。翟家的人自然惹不起。宗月琴落个清闲自在,在厂里一幢小楼里天天养花弄草,没事就逛百货大楼。 **调集大批军队进驻徐州,郝鹏举部队开始向解放区进攻,鲁南军区、华东军区司令部也急需了解徐州情况,翟柏涛需要尽快调到城里。 彭国彦手底下没有人手,好不容易来个翟柏涛帮他,不太愿意放人。翟柏涛只好另寻他法。他以免费提供五千吨水泥加强城防为由接拜见了郝鹏举。两人还算有点交情,郝任淮海省省长时曾视察过邳县运河师范学校,翟柏涛以校长身份结交过他。 这次明里慈善城防,暗里备了厚礼。郝鹏举知道这是有事求他,翟柏涛说明来意,“柏涛老弟,这你就见外了,只要是真心为**做事我鹏举绝对是欢迎的,只是你现在是个副县长,位置不太好安排啊!”“郝司令,只因我 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内人向往淮海城的繁荣,非要住到城里来。我一直致力于教育事业,只愿能在教育口谋个差事就好。”郝鹏举知道在邳县翟柏涛和刘银涛两人彼此不对付闹得厉害。刘银涛找他这个大哥不是一回两回了,想把翟挤走。现在翟竟然备着厚礼来求主动离开。郝鹏举落个两头好,心情大好,“柏涛老弟,你在抗战接收中居功甚伟,到教育口那是亏待你了,这样吧,城东区缺个区长,就交给你了。” 现在社会人不说人话,鬼不讲鬼话,要不是那一箱小黄鱼,他这个副县长算个屁,郝鹏举连眼皮都不带翻一下的。 翟柏涛盘下了户部山顶状元街南侧一座大院子作为在淮海城的宅院。大院子三重院进深七十米,占地面积一千六百平方米。由左中右三路院落组成。院落宽敞气派。院中有东、西花园作“游憩之所”,东花园建有花厅、亭阁、花圃、凿池、筑山。西花园依山就势,建有“蝴蝶亭”、“藏书楼”。藏书楼是座三层楼高的西式建筑,是户部山的制高点。登楼顶便可将四周置于视线范围内,是极好的观察哨。大院南墙就挨着基督教堂,有 个小夹缝能勉强挤过一个人到达教堂的柴火间。穿过教堂就是烟火气的菜市场,人流量很大。这是翟柏涛精心挑选的房子,大隐隐于市,还便于撤退。 作为大少爷的红颜知己,宗月琴自然是要住进来的。两人就住在藏书楼的二楼,好在这里房间多,水电卫生间一应俱全。紧张的工作压的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来气,没有时间去考虑个 第14章 后浪 《平原大时代》全本免费阅读 [] 生活像块青石板压在宗老三的心口上,怎么都透不过气来。 腊梅难产走了以后,这个家又没有女人操持了。虽然宗老三尽着力拾掇,但还是收拾不出那个利索劲。原本着抗战胜利后日子能好点,谁知道这几年手头积攒的几个钱换成法币后连一只鸡也买不了。这个家又陷入了赤贫。 二狗十六了,无论如何也不打算继续上学了,他要外出谋生为家里减轻点负担。栓柱不同意,“你明年都上高中了,咱咬咬牙撑三年,你也考个大学以后跟村后头的翟县长样有个好前程。”哪知道二狗硬了心,半夜偷偷跟着邻居在泇水搭船闯江湖去了。 天亮后,宗老三烧好了早饭去叫二狗吃饭,进屋一看孩子已经卷铺盖走了,土炕上留了个纸烟盒条子:爹、哥:我走了,等我挣钱回来让你们享福。 宗老三没有掉泪,生活已经把他的眼泪耗尽了。 活人难!外出谋生总比抓了壮丁强。生死有命,富贵由天随他去吧。留在家里又何有出头之日?乡里田赋附加猛增了十几倍,征收费、水利费、清丈费、保卫团亩捐、教育费、**费、党务费、自治费、农业改良费、筑路亩捐……几乎苟捐杂税繁星,无物不税,无事不捐。 早晚得**不可!心里愤恨着,宗老三摘下挂在墙上的竹鱼篓,他得去淹子荡去迷鱼虾。 每天天黑前,他需要把竹鱼篓下到淹子的河岔里,天没亮前就起鱼。好的拿到市场上卖,换点玉米面和油盐,卖不掉的小杂鱼就捎回家烧个鱼汤给传家补营养。有时候逮得多了,就支起鏊子炕成干烤鱼留着以后吃。 传家现在正是离不开人的时候,只要他一醒,就得占住一个人带。栓柱天天在药店忙,带孩子的事就扔给了宗老三。 “爷,为啥你能抓着鱼?” “爷有迷鱼篓。” “迷鱼篓咋抓鱼?” “迷鱼篓里的路很绕,鱼一进去就晕头转向。” “鱼为啥会转向?” “你去找狗子去。”爷俩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 亲不亲,隔代亲。有了传家这个宝贝蛋,宗老三觉得日头过得特别快,苦也不那么苦了。 二狗先是跟着人到了瓦房店矿挖煤,黑洞洞的煤窑子像个吞**。同来的人轻车熟路往里钻,二狗牙一咬也跟着下了窑。人只有到了最低谷,才能走上挖窑的路。 一个班组下来,二狗已经累到虚脱,整个人蓬头垢面,浑身黢黑。他成了别人口里的煤黑子。爬出窑口排队去领了两个馒头一碗白菜汤,就进了安排给他的地窝子,这是住宿的地方。 地窝子很黑,墙角里扯满了蜘蛛网,秸秆做得门几乎全烂掉了,啥也拦不住,一个劲的往里透寒风。一个地铺上铺着破席和一个麦秸草苫子。一个墙角安一个炉子,煤窑不缺煤。炉子的烟筒直接捅破地窝子朝着天。接口处发黑而湿润,不断地扑嗒扑嗒地滴溜水珠。 度日如年,硬耗了一个月,二狗总算领了人生第一份工资。老板倒也仁义,每人发了5块钱让回家探亲。不是老板心善,最近瓦房店其他几个煤矿闹**闹的厉害。 二狗在街上给自己和家里人每人置办了一双棉鞋,又买了羊角蜜等果子,在一个雪花如鹅毛纷纷扬扬地傍晚登上了泇水村的堤。那天的雪真的很大,呦山雪花大如席 。栓柱正在烧腊八粥,看见一个雪人由远及近来了。 “哥哦,快接把手。” 是二狗。 栓柱满眼含泪直接将弟弟拥在怀里。摸着二狗冰冷的手,赶紧把二狗的行囊接过来,“快进屋,我给你加把柴。” 传家穿着新棉鞋在屋里兴奋的走来走去,“真暖和,二叔,真暖和。” 宗老三不紧不慢的抽着烟锅子,看着二狗挺直的脊梁,他打心眼里高兴,人活得就是一口气。宗家老二成人了。 团聚总是短暂的,第二天天刚亮,二狗就又奔向了瓦房店,**的是这一走,就再也没回过故乡。 瓦房店煤矿在二狗回家探亲期间塌了,和二狗同来的伙计被埋了进去。煤矿并不是自然坍塌,郝鹏举以军需为由要收归部队,打仗备战。老板不愿意交矿就被连人带矿一起炸了。 二狗两眼一抹黑,没地方打工,饿了两天。无目的的走到码头,看别人干装卸工,他也学着干,挣的比煤矿少的多,好在有饭吃,先干着,骑驴找马吧。 这天码头停了一艘货船,老板在岸上办完事登船再去淮海城。听 第15章 抉择 《平原大时代》全本免费阅读 [] 重庆谈判达成的“双十协定”,让国内局面暂时缓和。**气氛相对浓厚。各种建国方略百家争鸣百花齐放。虽各方争议不断,但一个大的共识就是反对内战,赞成和平、**、团结。蒋政府打内战的方针早已确定,表面搞**协商战略欺骗,内底全力调兵遣将,部署内战。 泇水两岸的百姓看不到这些,他们也不关心**。柴米油盐酱醋茶才是普通百姓的主题。 宗震岳最近有些苦恼。自从落叶归根在老家开了槐林药店,由于医术精湛,价钱公道,前来看病抓药的人络绎不绝,颇为积累了不少家底子。盖了二进的青砖灰瓦的院子,又在村里盘了三百亩地,长短工七八个。 按说生活得很惬意才对,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家里几个孩子没一个愿意继承他的衣钵,老大宗月琴师范毕业后只给家里来封信说去了上海,还要求他这个爹要勇于革自己的命,把那些田啊房啊分给村里那帮穷兄弟们。宗震岳气不打一处来,他又不是搜刮民膏民脂发的不义之财,也都是一把血一把汗挣来的,凭啥要分给别人。再说了,村里那帮游手好闲的之徒天天坐吃山空,他是哪眼看哪眼够!人怎么能这样呢,不努力就能不劳而获?最近泇水两岸传什么**让他不寒而栗,打心里宗震岳无法接受干活的不干活的坐一起吃大锅饭。 老二老三也没让他省心。嘉恒嘉善在中学不好好读书,天天迷恋这主义那主义,两个兄弟间都聊不到一块了。嘉恒加入青年团,张口闭口“民族、民权、民生”救中国。嘉善则倾心“无产阶级领导之下的人民大众的反帝反封建的**。”“要搞统一战线,武装斗争、党的建设。”在家里的饭桌上亲兄弟吵的不可开交,宗震岳不厌其烦,用筷子狠狠敲打桌子“都给我闭嘴。在家里,你爹我就是主义!我跟你俩讲,不管你在哪个阵营,兄弟俩都不能掐。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还有一个,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们上外面看看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可怜的人们,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谈什么主义。” 宗震岳从来没发这么大的火。孩子们都闭嘴闷头吃饭。 “脱离现实谈主义都是无耻之徒!你知道你嘴里的这个主义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不要受人蛊惑,不要被人蒙蔽。跟着爹学一门看病救人的手艺就是好主义。你有能耐出去留洋,学个造汽车造飞机的能耐才是**义。科学就是主义!” 两个孩子不愿跟爹争辩。他们追求的是万人好,不是个人好。只为自己好是典型的小农思维。 宗震岳为了不让孩子认为他是小农思维,老顽固。决定新潮一把,在窑湾时就看见过洋人在野地里烧烤。咱也搞一把。 黄台岗上,青松林里,灯笼花和座地菊从枯草中探出头显的很有生机。林内的茅棚里一派热闹,地坑内火红的焦炭劈里啪啦的炸裂着,炭块上支着个平底鏊,里面温着食物,炭灰里埋着山芋和土豆。宗震岳想用一次美味的野餐把家人们聚在一起,来忘掉生活的不快。 槐林药店的十几口人和宗老三一家围着围着火堆热闹的很。 正当茅棚下大家吃的不亦乐乎的时候,一队马匪绕过黄台直奔泇水村。枪炮声乍起,叫苦连天呐喊不绝于耳,又是土匪在**绑票了。 这次劫村很蹊跷,泇水村翟家雇佣的护卫队没放一枪就给“端了”。马匪头子**然掏出一份名单,村里的“三老豪杰”都被一一点名。某某300大洋,某某200大洋.....。一位长者愤然而起指责痛骂,当场被**然用盒子枪崩了,刘声色俱厉地说:“谁不按单子交钱别想出头挑事,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宗震岳,500大洋!” “宗震岳,……” **然有些诧异,刚才都毙了一个老东西了,居然还有硬筋头! “我再说一遍,宗震岳再不出来就杀你全家!”村民们有些骚动。马匪把宗震岳家里都翻了一个遍也没找着人。内应指点把在家里写作业的三狗给抓个正着。 “绑了!”三狗被吊在大槐树上。 “你叔呢?听着信跑了?怂了?怎么没带着你个小贼羔子!” “他是他,我是我,他的事你去找他!” “个小贼羔子,嘴挺硬!给我招呼!” 老规矩,牛皮鞭子沾凉水就朝三狗身上没命的招呼。 皮鞭在沾水后吸水膨胀,鞭子上的小毛刺膨胀后增加摩擦力,鞭子的重量和韧性都会增大,伤害也就会更大。**然匪涯中还没有人过的了他的凉水皮鞭这一关。 **然嗑着瓜子,把着茶壶啜饮,心里默念着鞭数。三狗倒也骨气,几十鞭子下去硬是没哼一声,更别说求饶了。**然有个毛病,你越软他越不便宜你,他为非作歹那么多坏事但就厌恶软蛋,你越硬他说不定就会放了你。 第一百鞭轮上来的时候,已经没人敢看了,三狗这回指定得死。没想到**然喊停,“停,停停停停!” “把这孩子带走,好生医治,将来是条好汉。” 马匪们不知道老大 今天是怎么了,放平时这贼羔子早见阎王去了。 没有人知道**然为啥戛然而止。其实仅仅是这个白字刺激了**然,让他突然想起过去的一件往事。当年他来泇水村上私塾,举人翟文采叹他是榆木脑袋,朽木不可雕也,要“杀一儆百”将他逐出师门。**然读了一年书啥也没学会,唯独对这个词印象深刻。 马匪走了,绑走了宗三狗。 待到宗老三得到了信,身体扑通一声扑在地上,昏死过去。宗震岳赶紧去掐宗老三的人中,“三哥,三哥哎,醒醒来!三狗福大命大不会出事的。” 宗老三呻吟着长吁一口气,两行老泪就下来了。他瞬间就苍老了许多。 “****,**然!你造孽啊。抢了钱还抢人,你不得好死!” 宗震岳赶紧宽慰他,“既然马匪能带走他,就不会要了他的命。那怕此后三狗落草为了寇了!总比当冤死鬼强。” 嘉恒嘉善目睹了发生的一切,三狗和他们两个昨天还结伴去尚志中学读书,今天竟然就山水相隔。世上唯匪让人痛恨之。嘉恒对父亲的劝慰有些鄙视,“光说这些话有什么用,能把三 第16章 远走高飞 《平原大时代》全本免费阅读 [] 在特工间谍这种古老的行当中,各种看似极其合理的巧合会让人放松警惕,最终被敌人一网打尽。 “相信巧合,活不过三秒。”这是翟柏涛在中央特科培训铭记于心的一句话。 因此他掌管的淮海站特科情报工作不相信巧合,所有的巧合都要经过推敲,直到掌握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排除所有可疑,方能作罢。因此特科情报工作是一项极其精密繁琐的事,需要无限的精力和过人的脑力才能胜任,所以,特科人员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徐智根据翟柏涛的指示,以稽查盐务的名义,来到了中兴杂货铺。下午三点钟的铺子是没有顾客的,老板不在,二狗在用鸡毛掸打扫铺子。 见到穿制服的徐智,二狗紧张的腿有些抖,“长官好,需要点什么?” “我不买东西,看看你们铺子里有没有夹带卖私盐。”这话二狗不敢接,要去叫老板。被徐智拦了下来。 “不要紧张,例行检查,没啥事。听口音你是鲁南的?” “俺是泇水村人。” “哦,是么?巧了,我老家铁佛寺,咱俩是老乡唻。亲不亲,故乡人。来,去给我倒杯水,坐下咱好好唠唠嗑。” 二狗一听是老乡,紧绷的精神马上松下来不少,给徐智倒了一杯茶。“俺初来乍到,在淮海城没有沾亲带故的,还望老乡哥多帮带。” “嗯,这话中听,以后在淮海城我罩着你。” 话匣子一打开,徐智很快就把二狗的情况摸个透。初步看起来是多虑了,徐智又用了三天把店老板和二狗提到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人都摸清了。二狗确实是生活所迫,随波逐流而来。 在村里时,二狗翟柏涛是见过的。老宗家爷四个老实巴交,家里穷的掉底,但几个孩子都争气,能吃苦,肯出力。尤其是栓柱还跟着他为了解放区干了很多事。 二狗真不错,徐智满嘴夸赞,跟他讲,“你要是能在煤窟子里挖煤撑住一个月,怕是你也受不了这个罪!” “这是个好苗子,好好培养培养,将来是国家的栋梁。”徐智极力推荐。 “哈哈,老徐,你是伯乐看到了千里马。第一次看到你这么夸赞一个人。要不然把二狗留下来?” “搞特工太危险,还是个孩子。最好能把他弄出去上大学。正是上学的年纪。” 只要二狗待在淮海城里,宗月琴就有暴露的风险。现在淮海城里的情报只有宗月琴的电台才能发出去,必须想办法把二狗弄出去。商量办法时,宗月琴提前表态,绝对不能对自己的堂弟搞特别措施。“人有几种离开方法,一是落荒而逃,一是远走高飞。二狗得是第二种。” “看看,到底是自家兄弟。我们党办事都是宁锦上添花,勿落井下石。你多虑了。” 锦上添花的事好说不好办。世上的事大都如此,话好说,事难办。更有些不肖鼠辈当面说好话,背后捅刀子。 为了让二狗能体面的离开淮海城,翟柏涛为此颇费了了一些周章。 又过了两天,是个雨雪天,徐智又路过中兴杂货铺,这时他和二狗已经是无话不说的兄弟了。 “二狗啊,当哥的给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做店伙计能吃饱饭不假,但要想前程似锦你当店伙计是办不到的,你得去考大学。你想没想过读书的事哦?” 二狗本来就是家里穷才被迫退学的,他笨拙的抽着纸烟,呛的直咳嗽,“俺智哥,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这个样子应付吃饭都费劲,哪有时间去学堂。” “要不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呢!你的命好,我今天得到一条消息,淮海市现在有个勤工俭学预科班,专门培训对接各国留学名额,我在淮海城还有些路子,看能不能给你申请上。你白天上班晚上辛苦点去读读预科班夜校,考上了名额你前途无量。” 能有继续学习的机会当然没有错过道理。二狗当即表示要请客,晚上好好喝点。 “哈哈。老弟,今晚是得喝点,晚上你关了店到户部山教堂去等我,有人给你备好了酒菜。” 傍黑时,二狗如约到了教堂。天寒地冻的,教堂前空空荡荡的没有人。徐智还没到。等人是一件很煎熬的事。双脚冻的发麻,动起来暖和点,他围着教堂转看景。不知不觉就转到了教堂后面,很奇怪,徐智在过道的夹缝里叫他,朝他招手。要不是徐智说话他还真看不见这么隐秘的地方藏着个人。赶紧跑过 第17章 争取大多数 《平原大时代》全本免费阅读 [] 翟柏涛领导的**特科淮海站与民盟建立了比较密切的联系,相互取得了**上的信任。 最近民盟反馈来一条重磅消息,民盟在**“剿总”司令部有一个重要内线,在与司令部警卫二团阻击连连长顾柏衡交往过程中,发现其思想比较进步,认定顾是可以策反。 阻击连担任内部警卫包括总司令公馆及一些**高级将领公馆住处守卫。职位虽不高,但位置极其重要处于敌司令部核心,能接触到各种核心机密。翟柏涛当即决定由两党共同组织策反工作。为了成功策反顾柏衡,特科淮海站精心筹划,下足了功夫。 没有一顿家乡饭催不开的味蕾。 知道顾柏衡是涟水人,翟柏涛就在淮海大饭店定了一桌涟水宴。淮海城上层军政官员很多人都误以为顾是顾祝同的侄子,因此想结识他的人很多,顾柏衡虽然住在城边白云山的别墅里,位置比较偏,但天天门前车水马龙的。正所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攀龙附凤是国人的毛病,人人鄙视攀龙附凤的人,但人人又热衷于此!因为攀龙附凤的人往往都得偿所愿,尽数高升。 特科工作一向讲究隐蔽,但这次翟柏涛要反其道而行之。他以城东区区长的名义光明正大的宴请顾柏衡,顾欣然赴约,毕竟东城区是司令部城防驻地,区政府要尽地主之谊请客这个面子还是得给的,何况对翟柏涛讲义气也早有耳闻,早有结交之意。 淮海饭店最大的包间里,陪桌的是此前和顾多次交往的民盟的同志。 高沟捆蹄、涟水鸡糕、清炒安东萝卜干、涟水千张、涟水荷藕五道涟水凉菜一摆上桌,顾柏衡就两眼放光,反客为主招呼大家赶紧动筷子。香不香家乡的饭,甜不甜家乡水,不是说家乡的味道就比外菜好,故乡的山水滋养出来的胃吃起家乡菜它更舒服。 当顾柏衡把安东萝卜干放进嘴里咀嚼的时候,他有些发愣,赶忙吞下又夹起一块放在嘴里细细品味。一股暖暖的热流瞬间击中了内心的柔软,直冲脑海,鼻腔发酸,眼泪在铁汉的眼眶里打转。这是娘的味道,只有自己的母亲才能做出世上独一无二的萝卜干。 翟柏涛柔声说,“柏衡老弟,这确实是伯母做的萝卜干。我们华东局的同志去你家里看望过,家里都挺好的,房子我们又给修葺的板板正正,不透风不漏雨。粮油都有人照料着,伯母捎话让你好好干,为百姓做好事。” 儿行千里母担忧,母在故乡儿牵肠。母若安好,便是晴天。顾柏衡落泪了,没想到**工作做的这么细,做到这份上,没有谁不感动。 顾柏衡本来就向往马克思主义,对**失去信心。这次翟柏涛能亲自代表组织来接洽他,他非常感动。被人重视是一件很温暖的事。紧抓翟柏涛的手猛摇,“要说**,我早走此意,只是一直没找到组织,你知道我这个位置状况很危险,各方面盯的都很紧。没有一万的保证我轻易不能表态。” 翟柏涛拉着顾柏衡的胳膊站起来,“我代表**特科淮海区站正式接纳你为**党员。” 既然都是同志了,说话就随便不少。顾柏衡跟柏涛开玩笑,“好家伙,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城东区的区长竟然是特科站长,总司令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气炸肚,他经常在剿匪会上夸城东区防匪防的好唻。”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我给国民政府出过不少力唻,不然彭国彦不会极力向国府举荐我。” “听说彭县长高升了,调到南京去了?莫非他也是**?” “哈哈哈,老彭只能算**人士,他一心向着**,期待国家能兴旺起来。” “他算你们搞的统一战线么?” “算,我们搞**。只有谁对**有利,我们就争取他。” “厉害!厉害!!” “干**要有勇气。我们都是拎着脑袋做事。” 两人今天都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相识相交,都是把自己身家性命交到对方手中。如果说为了**和理想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不是英雄气概,那这世上还有比舍弃身家性命还勇敢的事? 特科工作就是这样,停留仅是刹那,转身就是天涯。相聚不易,必须把酒言欢,今宵别梦寒。英雄们总是惺惺相惜,众人激情澎湃,换大碗酒。有人提议唱大风歌,众人附和。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宗月琴紧张的坐在家里等翟柏涛回来,这次任务的风险太高了,策反不成功就会全军覆没。夜色里她孤零零在大门里焦躁的坐立不安,只能不停的来回走动放松心情,她从来没有这样牵肠挂肚过一个人,这不仅仅是同志般的感情,她内心深处已经深深地爱上了柏涛哥。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第18章 血浓于水 《平原大时代》全本免费阅读 [] 抗战胜利胜利后,国内和平建国气象万千,百废待兴。嘉恒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浑身一股子报国劲头,让他平静的坐在书桌前翻书怕真是难为他了。这次听闻陆军军官学校第七军官训练班在淮海开班,他就直奔而来,过五关闯六将将一众人等挑翻马下,拔的考状元。 淮海校区坐在九里山群山里,校园宽广而又幽静。校门口仿着本校写着: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畏死勿入斯门;横批是**者来。再步行百米有一红色马陵山石刻,上题: 三**义,吾党所宗,以建民国,以进大同,咨尔多士,为民前锋。夙夜匪懈,主义是从,矢勤矢勇,必信必忠,一心一德,贯彻始终。” 不爱钱,不偷生。统一意志,亲爱精诚,遵守遗嘱,立定脚跟。为主义而奋斗,为主义而牺牲。继续先烈生命,发扬黄埔精神。以达国民**之目的;以求世界**之完成。” 学校实行配给制,嘉恒这届学生一入校就属于准少尉,待遇还是蛮好的。衣食住行全免费不说,每个月还有三十大洋的津贴。本届104位学员中有80名是抗战上胜利下来的老兵,他们真正和小日本刀枪见红过,是从死亡线上滚过来的,所以对生死看的很淡,对生活却绝不马虎,衣服天天比训令穿的还板正。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皮鞋擦的都能照出人影。如果说人生需要仪式感是一句很浅显的话,那最普通的日子必须要过的有板有眼就是他们最后的倔强。因为他们懂得最普通的东西就是你最该珍惜与呵护的,比如自由。更俗套一点比如你啥事没有就天天闲的无聊的到发慌,这发慌的窘境都是一种美好。 嘉恒是个学生兵,要想入群就得跟那帮老兵学,也天天耐着性子穿衣打扮擦皮鞋,但他心里古怪的是这些在那些老兵手里都是顺手的事要想有模样的学下来,那一天下来晚上躺在床上也是腰酸腿疼,根本别提学人家那精气神和潇洒劲。不服输是嘉恒的座右铭,他天天撑住往死里磨练自己,三个月下来总算在季度考核里得了个优等生。让一帮老兵直给他竖大拇指,“这学生兵还行,上战场不会怂。” 和嘉恒一起进来的朱进喜在季度考中明显掉队了,全届倒数第一。因为都是学生兵,原来和嘉恒关系还不错,叫嚣着要组织学生兵和老兵搞对抗。嘉恒告诉他人家老兵根本就不搞组织,那是一种气质的凝结,让你看起来像组织。朱进喜对此嗤之以鼻,“你小子是不是叛变?” “进喜,我跟你说,咱新兵就得多跟老兵学,他们都是在**堆里爬出来的,有些东西书上你是学不到的。” “行,行行行,算兄弟我看走了眼,你到底和他们一条心了。” “进喜,我真心实意的跟你说,不要搞团团伙伙,内斗耗不起哇。” 朱进喜根本听不进去,他自诩是学生兵的头,有人居然不听他的!那不得杀鸡儆猴哇,不然以后队伍怎么带? 打这次谈话后,教导队天天接到关于嘉恒的小报告,嘉恒知道这是朱进喜背后在给他穿小鞋。身正不怕影子斜,几次过后教导队也烦透了,直接在校会上说要记住校训,亲爱团结,不要蝇营狗苟。谁也没把这当成个事,更直白的说,谁都知道是朱进喜在背后搞鬼,但谁也不愿意得最他,更不愿意去摸他背后那头老虎的屁股,朱进喜的爹是淮海市警察署的局长朱志鑫,那是在淮海原一手遮天的主。 一天夜里,校里紧急集合,校长训话:“弟兄们,有个紧急的任务需要我们去完成,在校北的十几公里的运河上可能潜伏着敌特的一台电台,我们的任务就是找到它,打掉它。装备科,发枪!” 一阵紧急装备,全校师生立即出发朝着乌黑的运河摸去。阵线太长,朱进是的班长,他特意把嘉恒派去距离最远的青头山港,其实这根本不是任务摸排范围,只是他朱进喜的“临场发挥”。原因有二,十几公里跑也跑死这傻小子了。而是等到他到地方了任务早**完成了,岂能给他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嘉恒明白朱进喜的小伎俩,一个人孤零零的跑去青头山港,一个月全副武装要跑完这些路程得两个小时。还在半程中,校队就吹哨收队了,他嘉恒还得继续往前跑,因为他还没到目的地。约莫十来分钟,朱进喜骑着辆自行车来督队,“嘉恒啊,快点,再快点,别人都收队了,你还没到目的地,哎,你真寸啊。” 嘉恒累的已经是精疲力竭了,这死小子还**说风凉话,又咬紧牙往前赶,死挵活挵总算是跑到了青头山港。青头山港这个时候连个人影都没有,寂静的有些吓人。嘉恒爬在港头上像狗一样吐气。心里已经把朱进喜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万遍。朱进喜这厢那是心情极好,一边欣赏着夜景,一边心里默念“极好,极好,这就是你小子和我作对的下场,怎么没累死你个**,要是在战场上,我得让你第一个冲上去吃枪子!” 世上的事就是有这么多巧合。今晚宗月琴本来早早完成了任务就回港了。但是刚到家又接了个紧急情报,必须立即发送给上级,所以来个二回宫。这一折腾就到了眼下这个时辰。河上已经没有几条船了,任何一条船都很惹人 眼。朱进喜也注意到了这条船,船很怪,什么船能什么货也不拉在深夜会跑河,非奸即盗。 要说这朱进喜平时吊儿郎当,遇到事还真冷静,他早已把枪上了膛,举起来瞄着饶介民,单等着他把船摇靠泊给他来个措手不及。 饶介民今晚不知怎么的,眼皮直 第19章 爱情与事业 《平原大时代》全本免费阅读 [] 刚过几天平和日子,又听说南边要打大仗了,呦山镇上住满了兵,屯满了粮草。乌泱泱的队伍还在从四面八方向南边汇集,南边城镇上时不时的有**传来。 宗震岳无心再经营槐林药店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当父亲的也很担忧。尤其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孩子们都不在身边,吃啥啥没味,干啥啥没劲。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庄稼顾一季,孩子顾一生。为人父母,倾尽所有还觉得自己哪里没做好,对孩子有亏欠。这是中国人的秉性。 泇水村地处偏僻,眼下还算安静,河道里拥堵的船队显得时局非常紧张,非同寻常。 店里冷冷清清的。宗震岳难得清闲,搬了把椅子坐到北墙根晒起了太阳。冬日的暖阳晒在身上暖烘烘的,土墙的缝隙里探出几支瘦弱的灯笼花和座地菊,萌萌地耷拉着脑袋让人昏昏欲睡。宗震岳也昏昏欲睡。 听说人老了才喜欢晒太阳,年轻人都躲着太阳走。 门外一名精神抖擞的军人跨进了院子,蹑手蹑脚的走到宗震岳面前,两脚叭的一并,一个标准的军礼就敬了过去,“老乡哎!!” 宗震岳被吓得从椅子上一趔趄掉下来,火车头帽子都甩老远。他轱辘一下又赶紧站起来,眯着眼瞧, “小同志,有事尽管吩咐。” “给我下碗荷包蛋。老乡要对**同志好一点!” “哎,哎。这就下。” 嘉善被爹的窘态逗得**,“哈哈哈哈哈,爹,是我, 嘉善啊。” 宗震岳刚要带好的帽子又扔了过去,“你个小兔崽子,吓死你爹了。我现在闹不清路上是哪路兵。” 儿子的到来让一股浓浓的暖意涌上心头,顿时融化了所有的不快。看着英姿勃发的儿子,宗震岳感觉自己也神清气爽了。 “赶紧去见你娘,待会咱炒个鸡蛋喝两盅!” 黄巧云听着动静慌忙跑出堂屋门,连鞋都没顾的上提起来,“我的儿来,赶紧的,进屋里烤烤火,你这一大早的跑来也不嫌弃个冷?!” 拍拍嘉善身上的灰尘,摸了摸儿子冰凉的手,巧云心里疼的很。忙活着把碳炉子捅大炭口,又拧开风门,可劲着烧。自己洗了手去做饭。 人生中有时候惊喜来的让人意外。这边满满登登一桌子菜刚端齐,酒刚热好,三口人坐下来刚要动筷子,门外那边就有人说话,“炒的什么好菜这么香,加双筷子!哈哈,我的运气就是这么好,到家坐倒就吃饭。”月琴也到家了。 黄巧云很惊喜,“我的亲娘唻,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说早清清喜鹊叽喳喳叫昵,要不回来都不回来,这一来还来了俩。” “妈,馋你炒的干烤鱼很久了,今天得可劲吃。” “就你个死妮子,一毕业也不给我们打一声招呼就走了,你死哪去了?害的你大找了你个把月,以为你被蛮子拐跑卖了。” “你闺女好歹是个师范生,哪有那么傻呀!” 宗震岳敲了敲桌子,“回来就好,赶紧吃饭。”食不言寝不语是宗震岳的座右铭,父亲的严厉几个孩子一向是领教过的。嘉善和月琴相互吐了吐舌头,赶紧拿起筷子吃饭。 饭毕后,大家围坐在一起唠嗑,宗震岳又严肃的给他们几个交代了,“你们姊妹几个,尤其是那个没来的,都是从这个家门跨出去的,走什么样的路,我宗震岳从来没干涉过,今后也不会干涉!说实话,我也判断不准你们哪个走得路是正确的,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有追求比没追求好,惟愿你们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做个好人。自家人更应该相帮相衬,我这个爹容不下同宗横眉冷对拳脚相加。” 宗月琴不吭声。爹说的对,那晚还和二弟拔枪相对,当时她的心都停跳了!要是父母知道了是多么的痛苦不堪。 家是港湾,不是搞**斗争的地方。骨肉相残让人情何以堪! 晚上睡觉,娘俩一炕,说说知心呱。脱去臃肿外套的月琴越发显得圆润夺目。当娘的咽了咽几口吐沫还是没忍住,“你都这么大了,还没找个人?” “娘,你怎么天天问这些事干什么?” “你说我问你干嘛!你今年都20了,我像你这么大都把嘉恒嘉善怀下了!你看看你,连个外人的影都没有,女人不像男人,耽误不起!” “哎呀,要说我不想回家,都是你这样逼迫的,天天对象对象的,对象当饭吃?” “你这个死妮子,心里到底有没有个合适的哦?” “你猜去吧。” “后巷槐花和你一样大,现在眼前都看着三个孩子了,我一看见啊心里就替你慌的很。你是受过教育,但你也是女人,也得结婚生孩子 第20章 别撩骚 《平原大时代》全本免费阅读 [] 栓柱昨晚到泇水都二半夜了,干脆就睡在了店里。一件大氅一裹就躺在马棚草料堆上凑合一夜。清香的草料味,马儿的咀嚼声,他仿佛又回到了翟家大院的那个夜晚,想到了玉红的柔情似水,热情似火,不由得一阵燥热。又想想可怜的腊梅,老天爷为啥就这么怠慢他,让魂牵梦绕的女人都不能和他长相厮守。 孤夜难眠。 一大早就醒了,惺忪着眼,俩手揣在棉袖子里,哆哆嗦嗦的往家走。 小巷子很窄,家家户户都是矮短墙,栓柱高墙半个头。一路走过去,院子里的景都往他眼里塞。路过槐花家就出了幺蛾子子。就看到了实在不该看的景。 槐花前年嫁了个邻村的老师,也是命苦,嫁过去半年,原本就瘦弱的教师得了一场疟疾就暴毙了。婆家人嫌弃槐花克夫,直接给轰回娘家了。 槐花弓着身子在小解,恰好栓柱路过,撞了个正着,血气方刚的汉子碰到这种事很难不起意念。原始的欲望已经溢满了他的脑海,这娘们太白了。 槐花把裤子提起来才发现栓柱直勾勾的看着她。顿时也是满脸绯红,她以为栓柱偷窥她。咬着玉齿说,“狗,栓柱你真狗!” “我不是狗。”栓柱解释不清,赶紧低了头往家走。 到了家,刺激感还没下去,脑子里刚才那一幕挥之不去,栓柱坐立不安,无心干事。起身拿着扫帚扫地,也是扫的东一块干净西一块脏的,没个章法。放下扫帚又拿起背篓去搂树叶。没头没脑的样子像是被鬼勾去了魂。 槐花也臊的浑身刺痒,躲在里屋里失魂落魄。栓柱太狗了,居然把她偷看了个干净。拿起鞋样子剪不好,拿起针线活也做不下去。慢慢的热潮退去冷静下来又想,又不是被别人偷看!他鳏我寡,小时候青梅竹马,现在正旺盛着又各自单着,不如两个凑一对,如果两人能再续前缘,看了又咋的。 槐花自己当姑娘时,就相中了栓柱,想跟他过一家子人,怎奈剃头担子一头热,灶火没烧到一个锅腔子里,他娶了腊梅,自己嫁了短命鬼。各走各的阳关道,没想到都是苦命人,没两年两人竟都单着了。以前饭吃不饱只有一个烦恼,现在吃的饱穿的暖就有了很多烦恼,饱暖思淫欲。尤其是经了人事的人,经不起诱惑。 隔天早上伺候一家人吃罢,涮了锅洗了碗。趁家里没人又把自己精心打扮一番,自己昨个还特意烧了一锅热水把自己洗了个透彻。收拾的利利索索的槐花很耐看,白的像她的名。槐花上了堤,四下无人,冬日里很少有人在河套里瞎转悠。往村子南走了百十米就是大树林子,林子里落着厚厚的枯叶,她知道栓柱天天来搂树叶子当柴烧,就在这里守株待兔。 树行里落叶踩上去柔软的像铺了一床被。暖阳阳的天晒的人昏昏沉沉。远远地她就看见栓柱揣着袖子往河堰这边晃荡。她赶紧找个玉米秸垛子躲起来,等栓柱走到跟前了,一个闪身就把栓柱截在当口。 栓柱吓了一跳,看见是槐花他害臊的想躲,哪里躲得开!槐花堵着他,“狗,你真狗,你为啥偷看我?” 栓柱被逼迫的无地自容。 “槐花,我不是那样的人呐。不小心碰上了。” “那你就站直了直勾勾的看?” 栓柱哑口无言,他接不下这句话。 “你说,你当初为啥看不上我?” “不是俺看不上你,俺家太穷了,怕耽误了你。” 跟前这个槐花白的有些晃眼,头梳的净靓扎成马尾,白生生的脖颈晃的他难受,让他又想起昨天那一幕,槐花咋这白呢! “你撒谎,玉红那个小妖精吃了你的魂,对不对?” 槐花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句话把栓柱惹恼了,他腰一狠,扛起槐花就往玉米秸垛深处走,“玉红玉红,你听谁说的,你就知道玉红,猴年马月的事了你还跟我提,我今天就让你当一回玉红。” 在秸秆垛里栓柱要薅槐花的裤子,“你个骚娘们,搁这里等着堵我呢,是不是?我看你是欠收拾!”槐花等的就是这一刻,翻起身的去亲男人的嘴,急切的伸手去够栓柱的腰带,她也饥渴的很。这个娘们太主动了,栓柱的**被激起来了,一头就压上去了。“你这个骚娘们!”两人在玉米秸垛里疯狂滚作一团。 传家在家里等他爹,一等不来,二等不来。就去他爷家去了。 “爷,饿了,赶紧炒菜唻。” “好孙子,刚炒的干烤鱼,你洗洗手来吃。” 宗老三在三狗被劫走以后心劲就泄了,苍老了许多,腰也弓了背也驼了。世事看淡后,你就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回事,哪有那么多让人上心的事! 唯独传家他这个宝贝疙瘩孙子能激起他心里那一丝温柔。宗老三给传家把鱼刺小心挑出来,给他卷个软和的小煎饼,传家就吧唧吧唧的吃了起来。宗老三把孙子拥抱在腿上,爷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爷,你炒的鱼真香。” “香吧,想吃爷天天给你逮了煎着吃。” “爷真好。” “传 家好,传家是个好宝宝。” “我长大了也给爷逮鱼吃。” “还是俺孙子知道疼爷。” 看着阳光下那一脸毛茸茸的胎毛晶莹剔透,宗老三的心就像被熨斗烫过一样舒坦。 栓柱和槐花嘻起来没完,他不能轻易放槐花走,弄的槐花心慌意乱,“你真狗弄起来没完。天都快黑了,日子长着呢,又不是不给你。”两人才算作罢。 栓柱背着一篓子落柴,腿打着晃子,心满意足的回到家。一进门就被宗老三一棍子拍倒,“看看你那个怂样,这个家就靠你撑着呐,你这半天死哪里去了?” “爹,爹你这是干啥?!” “干啥,我今天就教训教训你这个龟孙,你看看这个家还像个家不?传家饿了半天你死哪去了?连个饭都没做。” “我不搂柴去了嘛。你让我咋弄,腊梅命苦,二狗三狗找不着个影,我一人在外跑口粮。家里交给谁啊。” 栓柱抱着头蹲在门口呜呜的哭起来。他懊恼刚才光顾着和槐花嘻事,耽误了给传家做饭。 宗老三把棍子一扔,趔趄在墙角默默的抽起了旱烟袋。 哎这个家太难了。 槐花性子泼辣,根本不管别人怎么闲言碎语嚼舌头。第二天就搬进了栓柱家。里里外外大扫除搞的明镜似的。传家被收拾的那叫一个白净,浑身上下都是一身槐花做的一身新。屁颠屁颠的跟在槐花后面进进出出。待到灶间炊烟升起,栓柱洋溢着幸福红踏进家门的时候,宗老三方才大悟,儿子昨天做了一件大事,家里又来了一位女主人。 其实宗老三对槐花印象还好,人搁家当姑娘时做事就麻利,家里家外的活都拿得起放得下。不过老三心里有隐忧,这姑娘性格泼辣,胆子还大真进了门,就栓柱这 第21章 变迁 《平原大时代》全本免费阅读 [] 槐花搬进拴柱家并没有在村子里引起多大涟漪。 黄巧云跟丈夫说起这件事时,宗震岳还是愣了一下,“嘿,这个栓柱,倒有意思。”当初跟他说这门亲时,他不声不响没吭气。 这槐花嫁了一回人回来成了香饽饽了。大姑娘时不要,变小媳妇倒稀罕上了。头茬韭菜不香,香二茬?年头真是变了。 也可能是家里穷,续不上弦,栓柱又实在熬不住,退而求其次。 “栓柱这孩子还不错,老实巴交,见谁都笑,就是命不好,这次不知怎么和槐花好上的?怕是到时拿不住槐花,家里的事做不了主哎。” “你这回总算看对一回。” 巧云说,“槐花进了门栓柱就得靠边站。你看她那胸脯挺的!奶泡子胀的,跟个猪泡子样。一双勾魂眼,不是一个好惹的主。” “我跟你说,每次我给她家送东西,那眼神都剜得我心里发麻。这妮子好像对咱家有怨气唻。” 有时候,一些穷苦人确实见不得别人过好日子。人不患寡患不均。他们想的是:都是人,为啥你天天鱼翅泡饭,我就得啃窝头就咸菜。光看着别人享福,不体会别人为此受到苦。同样的思想,同样的人聚在一起就是民粹主义。 虽说槐花做事不招人喜,但总算和栓柱成了一家人。理归理,喜酒该办的事还得办。 “那个,我说巧云呐,栓柱槐花毕竟是组了一个新家。别人看笑话宗亲不能看笑话。你明个买床新棉被,一个脸盆两个暖水瓶过去,给添巴点,贺贺新。” “都是二婚头子,哪有什么新贺?” “你呀,要说槐花也是苦命的人。两人早先听我的安排,成家都是新人,这一弄都是二手货了。” “睡都睡一起了,还贺个啥劲!” 宗震岳嘿嘿一笑,“头婚软如棉,二婚硬如铁呢。该摆这一道的还是得摆。” “你别没羞没臊。”一看丈夫又开荤腔,巧云赶紧岔话题。 “哈哈,我跟你说,栓柱这两天搁店里都没精打采的,一个劲的打哈欠。回头你见了槐花交代一句,饭是一口一口吃的,别跟吃了上顿没下顿一样。” “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给你们的时候嫌撑得慌,不给你们的时候饿的跟鬼样。” “你这话说的,丰年得打饥年的谱。” 黄巧云差点没被宗震岳这句话笑背过气去。 “震岳,你别犯六叶子腔哈。有正事你等着你办唻。眼看快解放了,你得打好谱,现在都听说兴无产主义,咱怎么办你得早做打算。” “怕啥!咱是治病救人积家的,又不是偷来的抢来的。” “还是小心点,我听俺弟说,晋察冀那边都改过了。” “别怕,我是拥护**的唻,你想想抗战时期我给八路军治过多少病!送过多少药,他们不会忘记这笔账的。你不要杞人忧天了。” 西南,淮海战役到了关键时刻,敌邱清泉、李弥兵团30万大军被围。单线联系的顾柏衡找到翟柏涛说了一个极其紧急的情报。敌部企图对**施放毒气并实施突围。为送出这个情报,顾柏衡的警卫排都打光了,仅剩他孤身一人。 毒气战计划是这样的,在双堆集上空由空军空**气弹。飞机投下毒气弹后,**没有装备防毒面具,所以必将坚持不住,**只需一个团大概2000多名头戴防毒面具的士兵就可以顺利从包围圈撕开一道口子,后续部队持续跟进,杀出一条血路。 彼时国共双方在双堆集形成对峙,既攻不进去也突不出来,战争打得极其残酷。双方死伤很大。**最近频繁向包围圈外投诚的假象一度让我军放松攻击。 如果敌军在此刻采取毒气突围战,那么战争走向将无法掌控,情况万分紧急。翟柏涛立即将情报上报到我前线作战指挥部。并立即组织人员进行防毒面具收集。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有了充分的准备,敌妄图用毒气战扭转乾坤的计划破灭了。当敌军在毒气弹攻击后几千名**戴着防毒面具发起攻击冲锋时,没想到我军六千多名狙击队戴着同样的防毒面具在阵地上等着他们呢。 整整下了十多天的漫天大雪渐渐停了下来。 大雪无痕。掩盖了淮海大地的千疮百孔。阵地上没了**,淮海战役结束了。 **淮海纵队奉命入城接管淮海城。嘉善坐在十**卡车上跟着进城,卡车上装着**朱的巨像,满车的红旗随风飘扬。 天上还飘着盐粒丝的小冰雹和丝丝冻雨。阴着天又刮着寒风,街道上欢迎的人渐渐散去,冷清下来。车队在军管委大院停车后,一群人一散而去各忙各的。 嘉善只是奉命前来,上面给他的命令很模糊,让到军管会报到并协助接收。在偌大的院子里一时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也不知道自己要找谁报到。一个人傻乎乎的直挺挺的待在那里淋雪。 “好站姿!”随后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脑袋,“你小子,别人都吃饭了你还傻站着。” 嘉善回头一 看,是翟柏涛大哥端着两个搪瓷碗笑眯眯地盯着他看。“大哥啊,你看这事闹的,下了车没人管我了!” “啥呀,哈哈哈,拿上你的碗跟我走,没人要你我要,我收了你这个小鬼。以后你就是我的勤务兵。” “啥?俺给你当勤务兵?俺是**战士。” “哈哈哈,你还不愿意?我看还没饿毁你。今天是白菜粉条加大白馒头。你不走就在这继续站。” 嘉善眼头活,有得吃还磨叽啥,赶紧跟着往后院走,他的饭碗都是随身带。一走一颠浑身叮叮当当的。 来的晚,到了后厨,大部分人都已经吃的差不多了。翟柏涛自己动手给两个人打菜,两人也没什么讲究头,找个角落台阶就蹲在那里吃了起来。嘉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很大,一口气吃了三个馒头,又喝了两碗汤。 “慢点吃!见着你姐了么?” “啥,我姐也在这里?!” “要不然你怎么能跑到这里来。一会我带你去找她,月琴见着你肯定高兴。” 翟柏涛又给宗月琴打了一份饭,领着嘉善在大院里七拐八拐,来到一个**房面前。蓝布帘后面传来宗月琴的声音,“柏涛嘛?进来吧,听见是你。” 宗月琴正在整理电报文件,一中午的活刚刚忙活完。最近电报上传下达太频繁了,都顾不上吃饭。 “看看谁来了,他说他是一个**战士。不愿意到咱这里来,怕耽误了他的前程。哈哈。” 宗月琴转脸一看,老三正在舔着脸对着她憨笑。“呦,嘉善,还真有**战士的样子,听说你的游击队这次出大力了。” “姐,没想到你嘴真严,上个月你回家我问你半天,你不说你是个教师的么?” “那会情况复杂,不是我故意骗你。你是地上游击队,我是地下工作者。” 翟柏涛打岔,“别啦了,你赶紧吃饭。嘉善以后就住我们家,有的是时间唠嗑。嘉善跟我回家,我给你收拾一个床铺出来。” 翟柏涛原来住的大院子已经被他退了大半部分,用于安顿军管委的同志们,院子被一道青砖一围两半。自己和月琴住在藏书楼这个小二楼里。 把一楼楼梯下面的小房间收拾出来给嘉善住。嘉善很满意,哇!卧室居然铺着木地板,竟然还配个小洗漱间,这也太高级了。 “以后我住这?” “对,这屋归你了。” “哥,你是多大的官哇,分这么好的房子住?” “哈哈哈,这是用俺爹的钱买的,分房你想的美。多大官也分不到。” 淮海解放后,军管委上职务分配,原鲁南军区司令卞广顺没有随着部队继续南下,留下来做了淮海城**,翟柏涛任经济**。老伙伴又搭档搞起了城市建设,配合起来相当顺手。 战后淮海一片疮痍,工厂停工,学校停课,交通、通讯、邮电中断,生活物资短缺,物价飞涨,商铺银行关闭。社会生活秩序混乱不堪。 军管委当前主要任务有三个,一个是剿尽境内的残留各类匪患;一个尽快复工、复业、复课;还有一个最艰巨的任务就是对解放区进行土地改革。同时要赶紧把各类救济粮发下去。百姓们为支持淮海支前捐粮捐钱,自己家里却仓空粮空。军委会统计淮海战役后各路支前队伍粮仓内还挤压着五亿斤粮食。得尽快给贫困户发下去,欢度春节。 粮好发,匪不好剿。翟柏涛决定擒贼擒王,先剿境内声势浩大的**然这股匪。刚把武装队伍组织好,就接到了该部报过来的投诚信。近来军匪敌特投诚又反水的事层出不穷,给政府造成很大伤害,因此军管委会上有不同意见,有人主张现在我们解放了,兵强马壮,直接强行**算了。 翟柏涛对此持不同意见,“同志们,匪与匪不同,有的匪在过去是被逼良为娼,不是真心为匪,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我们还是以降为主,收编后分门别类地尽心甄别,对人民犯下巨大罪行的该****,该判刑判刑,对于那些小喽啰还是教育改造为主,放他们回家种田去。” 卞广顺、翟柏涛都是战斗多年的老**,两人都是实际派。部队都南下了,仅靠留下的治安队伍和实力很强的匪打起来还是很费劲的,与其硬拼不如招降。虽然一些人强烈反对招降,最后卞广顺还是力排众议拍板由翟柏涛带队前去招降,招降不成再行**。 翟柏涛让人把嘉善叫来,“嘉善啊,你知道这个**然匪帮现在谁是山头老大么?” “当然是**然了,听说这个人心狠手辣,在他手里**很多人。” “**然早就**!” 嘉善有些惊讶,“**啊,* 第22章 槐花得道 《平原大时代》全本免费阅读 [] 三狗当所长,槐花比三狗还高兴。走到哪腰也直了,满脸都是春意。 “老宗家也有公家人了,看今后谁还看不起俺。” 栓柱很郁闷,“槐花,三狗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你就嘚瑟。这个所长也是拿命换来的,有啥好嘚瑟的?” 槐花哪里听得进去,穷人乍富挺腰凹肚。 第二天一大早就把饭做好了,吆喝着一家人赶紧吃饭,吃了饭去派出所找三狗。宗老三有些为难,不太想去。但槐花在做家务时摔桌子砸板凳的,指着传家厉声呵斥。不去这个家是不会安宁的。只好缚起老腰,强打精神跟着槐花后面往镇上赶。 三狗刚刚到任,连铺脚盖都没打开,老家一家人就赶到了地。 亲人相见自然是高兴的,三狗赶紧给父亲和大哥倒茶。槐花笑着脸开了腔,“他三叔,你看看你也当所长了,是不是给你大哥安排个位子干干?” 三狗一愣,转头看栓柱,“嗯?大哥还有这想法?” 栓柱羞的满脸通红,“啥也,俺不得行哎,恁嫂子看你当了官,非得要来看你,搁家里没说这事哦。” 槐花明显的嗓音就不高兴了,“看你个怂样,没商量现在不能商量么,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不嫌弃丢人了。三狗你说说,给安排个看家护院的活也能拿两个钱,比挖地平疙瘩疆强。” 槐花气不顺,这个家不得安生。眼前的槐花和死去的腊梅嫂子没法编排在一起比,也不知大哥看中了槐花哪了,搞的鸡犬不宁的。 “这样吧,所里要说缺也缺个扫院子烧茶水的,这个活怕是还不如你原来跑路进销药材的路子。”栓柱根本就没想找老三要个营生,低着头抽白条烟。 “**,**,他三叔,**这个可合适了。” 好不容易找个活,槐花不会让它轻易跑掉。 一屋子人都愣了。 “槐花,你能忙的过来?你跑镇上做活,家里怎么办?”栓柱有些沉不住气了。 “俺两头跑,不碍事的。”槐花斩钉截铁的话让别个无法接。 三狗很后悔,他觉得自己就不该开这个口,现在被槐花一口应下,再收回来面子都不好看。宗老三紫红着脸不吭气,他心里想,槐花这妮子宗家装不下来。 僵弄着到了中午,三狗安排去馆子吃饭。副所长来吃饭,老板很给面子,吩咐厨子下力拿出绝活炒,又赠了两个菜。一家人吃的满头是汗。 回泇水的路上众人都一言不发,只有槐花心情好,哼着小曲,路走得一扭一挎的。渐渐的把宗老三和栓柱拉在了后面。宗老三拉着脸问栓柱,“你这个兔崽子,这种娘们你也粘。这会儿是鬼吸了你的魂了你又回头招惹一个寡妇,你看上了她什么?” 栓柱很懊恼,都怪他那天精虫上脑,想着那雪白。但既然干了事,不能拉上裤子不认账。“爹,恁白说了,现在我也是没得法了。 自此,所里多了一个扫地的妇女。 一开头,槐花还能早起晚归把家里收拾的利利索索。没几天就借口那边太忙,慢慢的回泇水村少了。最后干脆就把派出所后面一个小杂物间收拾了,铺排开住下不回来了。 毕竟是嫂子,三狗不好说啥,所里卫生茶水人搞的也很好,没有差错。一次回家看爹,他没忍住问大哥“你媳妇天天不回家,你也不管不问,早晚得弄出个事,啥事也。” 栓柱是管不住槐花的,他死皮赖脸的来小屋里找槐花,槐花也不让他上床,房事彻底断了。 一天黑了,三狗结束了一天的任务,疲惫得回到宿舍,一推门,槐花穿着单薄坐在他的床上,三狗吓得一激灵,“嫂子,你这是弄啥?” “三狗,我给你暖暖被窝,你赶紧进来。”槐花说着就要把被给三狗铺排好,她一动,胸前就波涛汹涌。半截的内衣根本包不住槐花那丰满的身子,下面露着一大截腰,雪白的晃人眼。要说槐花姿色在十里八乡还是数的着的,晚上洗漱一番再穿成这个样,把三狗弄得浑身痒痒。 但三狗拿捏住了,厉声道,“嫂子,你这是干什么,赶紧给我回去,不然我拘了你信不?” 槐花吓了一跳,扭扭捏捏得在床上摆弄棉被,“三狗,你喊个啥,我只是给你暖个被窝,又不是要吃了你。” 三狗被这句话顶的有些下不来台,尴了个尬。槐花真有一套,收放自如。反倒是把他这个所长弄得里外不是人了。 但三狗还是把槐花想简单了。槐花偷偷和乡**睡到了一起,三个月槐花从派出所的勤杂工被调到了乡宣传队又走马观花似的当上了乡妇联主任,他还蒙在鼓里。 开会时槐花和他坐同一排 第23章 春来了 《平原大时代》全本免费阅读 [] 一蓑烟雨任平生,不盼风雨只盼晴。 岁月静好。不知不觉柳树黄了又绿。河畔的野菜又长的绿莹莹一片。爱尝鲜的人背着柳筐去挖野菜。 黄巧云也挎着篮子去挖野菜。柔柔的风,暖暖的阳晒的人有些微醺。巧云这次的目标是野蒜,眼下正是野蒜最鲜最肥美的时候。野蒜很显眼,成群结队的长在野地里,不发现则已,一发现就是一大片,尤其是坡边的树林子里多的是。 巧云很快就挖了小半篮子,挖的浑身冒汗。索性坐下来晒晒太阳歇歇脚。一冬的冻土解冻后变得异常柔软,加上厚厚的落叶坐上去非常舒服。巧云眯着眼睛看见远远的来了几个人。慢慢地近了,领头的是槐花。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站起来给槐花打招呼,“是槐花啊,回家看看唻?”槐花眼皮也没翻一下,仅仅是哼了一下,就风风火火的过去了。弄的巧云异常尴尬,心想早知道就不热脸贴冷屁股了,弄的啥事这是。 槐花没给黄巧云一个好脸,看到巧云那窝里窝气的蹩屈样心里就莫名的舒爽。最近槐花支楞起来了。村里人见着她都躲的远远的,即使迎头碰见实在躲不了也是瑟瑟发抖,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忙不迭的叫槐花主任好。槐花很受用。 做官就是要有官威。走起路来也是仿佛浑身吹满了气,飘飘然。 槐花不再是以前的槐花了。她又升官了。 以前她这个妇联主席干的太憋屈了,公社里开会在前排主席台排不上号,只能坐下边。妇联主任说好听是个官,其实一点权力也没有。在官场上那就是白脸蛋上擦粉可有可无,官场人前人后没人拿她这个官当回事。哪怕就是回趟泇水村,也没多少人拿笑脸相迎。这与槐花一心想要的排场差距太大了,槐花的梦想就是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她内心深处藏着一个梦,那就是不论走到哪里她都要万众瞩目,众星捧月,自己头上顶着主角光环。 怕啥来啥。槐花一到村就通知村里有产业的人开会。传达上级精神要搞公私合营。 “这个大家都当家做了主人,抬起腰杆子做人了。要把公社的事当成自家的事。”这些话大家都认同。接下来槐花就变脸了。比翻书还快。 “宗震岳来了么?” “花,我搁这儿。” “到前面来,你离那么远说话我哪听的见。” 宗震岳不情愿地挪到前面。 “刚才的政策你有什么看法?” “俺拥护唻,俺把药店捐公。不要股份。” “那你干啥?” “俺到了退休的年纪了,干不动了,药店我不要了。” 槐花觉得宗震岳这是搞对抗,对着弟弟槐树使眼色。槐树冲上去猛跺一脚,一脚就把宗震岳踹下主席台。 “看把你能耐的,你还退休!让你什么时候退休你什么时候退休!” 宗震岳当时就倒下主席台,腰眼直接顶在桌子尖上,疼得直不起腰。爬也爬不起来了,栓柱听说叔被打了,直接从药店冲进村部把槐树死锤一顿。他直接槐花的鼻子说,“**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看病的大夫都敢打,打**谁给泇水村人看病!你再耍横我连你一起揍,我管你什么大干部小干部。在泇水村你都给我老老实实的。” 有人挑头,看不过去的人都站出来,帮衬着把宗震岳抬回家。会议不欢而散。 药店彻底没人干了。 宗震岳躺在床上半个月。自从被槐树一脚跺伤了腰到现在还没好利索,下不得床。到现在他还心悸槐树,这愣小子真下死手。 村民们还是淳朴的,老少爷们心里都有一杆秤,槐花没敢太为难宗家。农民书是没念过,但良知不缺。人还是要多积德行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平时积德行善大家伙是看的见得。 上次野韭菜都搁蔫黄了也没心情吃。今天丈夫总算是好点了,说要吃野韭菜盒子。黄巧云赶紧去野地里挖了一把。把井水倒进盆,野韭菜夹带的枯草断茎就飘了上来,用手一捞,就捞净了。井水温乎乎的,用心洗了几遍,准备用刀切碎。 头低的长了便有些晕,巧云后仰身子歇一歇,就瞅见震岳一手扶着门框,一手叉着腰在堂屋口站着。巧云哎吆一声,“我的个老祖宗,你悠着点。老天爷。你怎么敢下来也!” “没事,没事,都是皮外伤,我谅那小子也没那么大的本事能踹断我的腰。” 震岳是个闲不住的人,更别说让他躺平。踅摸着下床活动活动帮着巧云干点活。 “你挖的野韭菜不错啊,肥的很唻。” “今年野菜长的可好了,马上咱摊韭菜盒子,补补你的小馋嘴。” “吆呵,我是馋,只用韭菜盒子怕填不饱我哦。” 人一轻巧就贫嘴。这半个月遭了这么大罪能缓过来劲不容易唻,不由得心酸眼红。她赶紧找个椅子把震岳安顿好。 “好好坐着,韭菜盒子马上就好,吃好喝好咱就是过好日子唻,其他啥乱七八糟的咱别往心里去。”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本质上 人就像草木一样,一茬一茬的,草芥般出生,草芥般死去。草芥本质上也没什么不好,起码在野地里不受束缚,是自由的。思想上能转过来这个弯的人就能活的通透点。 巧云干面活是一把好手。和面,揉面,擀面杖摊成皮,活干的很丝滑。调好料的馅香的满屋鲜。两人在旺炉上架起**鏊子烙野韭菜盒子,烟火气笼罩了小房间。咬着咬着震岳眼角溢出了泪。 “巧云呐,药店咱干脆关了吧。这年头安安稳稳地吃上饼比啥都强。” 巧云摊鏊子的手顿了一下,“好,种地也挺好的。”< 第24章 回故乡 《平原大时代》全本免费阅读 [] 嘉恒回到了泇水。 一个薄薄的棉被用捆带扎成行军背囊,一个绿色水壶提溜在扎带上。斜挎着一个黄背包,一身洗的黄白的衣服证明他刚才前方下来。 他曾经多么的豪情万丈,回来是空空的行囊。 在流淌的泇水前,嘉恒站了老大一会。水还是那么的清甜,他已不是从前那个懵懂少年。 前年部队被打散后,他被俘虏了,不愿意再拿起枪,便跟着部队南下当了两年支前民工。临来前部队一政委给他开了一张支前民工复员证。叮嘱他,“记住了嘉恒兄弟,你一定要放好,丢了啥玩意也不要丢了这张纸。以后你就知道这玩意的用处了。”政委是个五十多岁的铮铮汉子,在连队威信极高。嘉恒记下了。把证放在贴身的衣服口袋里。 一路走来,这张证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坐车住店处处都要用的到。看见了泇水嘉恒心温起来,到家了。 四下无人,在河边盛开的朵朵蛇床草丛中,嘉恒尝试着躺下来。他把腿尽量放松,让后背的每一寸肌肤都贴着地,蜜蜂和蝴蝶忽闪着围着他嗡嗡的飞。把脸扭过来埋向松软的土地,花香混杂着泥土的芬芳便冲进了鼻腔。 两行热泪喷涌而出,啊嘿嘿,青壮的汉子再也抑制不住了,嚎啕哭个痛快,快速耸动地肩膀和抽动的喉结可以看出这个年轻人在外面受到的多大的委屈。 哭吧,故乡的风,故乡的水能治愈一切痛苦和委屈,哪怕你是一事无成一败涂地的,哪怕你两手空空一事无成,故乡也温暖的接纳你回家。 站起来,整理利索了,回家。 从此嘉恒是另一个人了。 到了家门口就看见挨着墙搭了一个破棚,棚地下一口小锅还冒着些许气。想必爹娘刚吃过饭不久。掀开锅盖,一股子草腥气扑面而来。看起来家里也断粮好久了。心情沉重的推门,推不动。嘉恒急切地隔着门喊,“爹,娘,开门啊。我,是我……” 嘉恒的声音低下来,心里默念着,是我啊。 吱啦一声,黄巧云拉开了门。已经好久没人来这个家了。今天有人敲门,震岳还说她听错了,“现在,谁还敢进咱家的门。”黄巧云觉得心突突的跳,“我得去看看,万一是孩子呢。” 门口站着一身黄白军装,“是嘉善回来了?”影着光,巧云有点花眼看不太清。 “娘,我是嘉恒啊。” “嘉恒?”巧云有点恍惚。 “嘉恒!是老二哇,老二回来了,我的孩子啊,这两年你跑哪去了?”巧云激动起来,“震岳,震岳哎,你看谁回来了,是老二。” 宗震岳坐在床上听得真真的,激动地把烟袋锅子绊在小桌子上,急慌忙趋地连鞋也顾不上穿,光着脚就往堂屋外跑。 “嘉恒!我的孩唻,啊嘿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哎。”宗震岳搂着儿子那结实的肩膀喜极而泣。 这两年宗震岳也多愁善感起来,遇到聚散离合事时容易掉泪。 “爹,娘,回来了,以后就不走唻哎。” “好,好,好哎。”老两口招呼儿子吃饭。嘉恒指了指门口的锅。意思是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么? “嗨,赶紧进屋,进屋再说。”老两口忙活着把院门关了,插上门栓,欢天喜地的簇拥着儿子往屋里走。 屋里饭桌上的饭要比院墙外锅里的饭强不少,是高粱米混着山芋干和猫眼草煮的稀饭。孬好还见着粮食了,这年头能吃上一顿这饭就是上辈子积了德,祖上冒青烟了。 看着儿子狼吞虎咽地扒完了一碗饭,宗震岳心满意足带着儿子在院子里转转。 “带你看一看,咱家虽然现在成了万人嫌,但好人不会永远遭恶报。”宗震岳带着嘉恒下到后院的山芋窖子。 “年前,家里一切都被他们搜刮一空,啥也没有了。药店里药材让我盘了以后,卖下的钱啥也没干,都买了粮食放着。本来是想着咱当大夫这么多年不会种地,就买了粮食屯着。没想到现在粮荒这么厉害,歪打正着了。” 宗震岳回头盯着老二,“你不会觉得我为富不仁吧?” 嘉恒嘿嘿一笑,觉得这个爹还真有趣,“现在你还敢谈富唻?” “哎嘿,咱现在没家底子了,哪来得富,就这点粮食裹着一家子的命唻。” 满满一地窖子粮食,一麻袋一麻袋地堆砌着。要搁两年前,嘉恒肯定得跟父亲蹦起来不可,骂他为富不仁。这两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嘉恒现在也弄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或者在他看来,他根本就就没有资格评论对错。 夜里,躺在床上睡不着觉。村子里没有动静,大都逃荒去了。嘉恒睁大了眼,他想看清屋顶那根柱子上的疤痕。小时候他经常盯着这个疤眼看,幻想着这里曾经是哪个象鼻虫的家,被人硬生生砍下来盖了房。屋里很黑,疤眼看不见,嘉恒翻来覆去像烙煎饼一样两边烤。 以后的日子怕是也难熬。也许,日子本就是熬出来的。 第二天嘉恒去村部落户,刚撩帘还没进门就被旱烟雾熏得 睁不开眼,想退出去就被眼尖的栓柱看见了,大喊,“嘉恒啊,进来,别走哇。” 嘉恒眯着眼进了屋,看清了栓柱斜躺在一把罗汉床上,那是翟举人煮茶赏书时的宝贝,现在成了栓柱的炕榻。栓柱吃的可比以前胖多了,圆滚滚地脑袋,红光满面,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他现在可是村里一跺脚全村乱颤的人物,村**嘛,头牌。 办公桌对面坐个俊俏的村委员梨花,梨花名叫的名副其实,白净的脸蛋,白净的脖颈,总之是真白,任谁都愿意多看几眼。此刻正坐在跟村支书一本正经的汇报工作,其实有啥汇报的,不过是打情骂俏罢了,但在人前梨花很能拎的清。 “**呀,那就这样呀,哪天再详细汇报。” “好好好,今天我兄弟来了,得好好唠唠,改日汇 第25章 平静不下来 《平原大时代》全本免费阅读 [] 嘉恒安安稳稳地在村子里住下来,不再向往外面的世界。籍籍无名的小村在他看来足够大了。 生产队的牛马看管的膘肥体壮,牛棚看护房收拾的干干净净。这就是他的世界。 盛春多彩。屋子周围盛开着旋复花、蛇莓花、凤仙花、葱兰花。黄灿灿地,粉嘟嘟地、白生生地,姹紫嫣红。一片生机盎然。 嘉恒把牛棚里的牲口放出来,散在野地里。大黑牛不太愿意走远,就在棚边啃路边的牛筋草。时不时用那大黑眸盯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出神。 天空湛蓝,偶尔飘过一两朵飘逸的白云,像是嫦娥的衣裳。躺在草地里,嘴里嚼着苘麻陀罗剥出来的苘麻子,一股甜丝丝的汁浆里带着些许苦涩,仿佛生活的味道。 畜牲能吃草,人不行。没有粮食活不下去。荒年景里人都饿疯了,畜牲就是行走的蛋白质啊。一眨眼的功夫都能把这些畜牲吃进肚,因此队里给嘉恒配了一把**。嘉恒也只是把枪当哨用,远远的看见陌生人靠近牛马,就朝天放一枪。并不真打。没有人跟枪子过不去。一般都会知趣的逃掉。 人是会寂寞的,嘉恒就把爹那套《资治通鉴》搬到自己床头,一页一页的啃,大把的时间。尤其夜深人静的时候,一盏孤灯一个人一看就是一夜。 你可以说他在挑灯苦读,也可以认为他是在熬日头。 到了他这个年纪,早该结婚生子了。可是没有女子敢嫁进他家那个门,怕被连累了。一个精精神神、身强体壮、浓眉大眼的青年就这么孤单着,过着没有爱情的日子。 没有爱情也能活。 什么年纪干什么年纪的事,嘉恒过得是**版的日子,大头很忙活,小头没事做。 梨花经常来牛棚,说是要检查嘉恒的工作。每次梨花来,周边盛开地鲜花都黯然失色,搅得嘉恒心神不宁。但嘉恒不敢招惹梨花,他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他的菜,在他第一次走进村部时就隐隐约约觉得栓柱和梨花之间有股子说不明道不白地故事。栓柱对宗家有恩他记着呢,去撩拨栓柱喜欢的女人除非脑子进了水。 “牛马有啥看头,你不要一天两头往这跑。” “呀,你这是撵我唻?” 嘉恒有些局促“没,没得撵你。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我现在的境况,我惹不得事唻。” 梨花胆子很大,“哦。吓,又没人吃你,看你胆小的样子,还是个男人唻?” 嘉恒被这话激的有些恼,心想,要不是栓柱障着我早睡了你这朵白莲花,看你个能劲头。“那你还天天往这跑的一个劲。” 梨花满脸通红,一转脸,一溜风走了。 春繁夏长,时间过得好快。黄巧云天天为嘉恒的终身大事着急上火。媒人们不愿意接这单亲,又托亲朋故旧找合适的女孩提亲,也都石沉大海没有下文。嘉恒倒也不在乎,这年头谁愿意把闺女往火坑里推呢。纵情于山水之间倒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这天刚抹黑,嘉恒起来给牲口添夜草,刚迈开屋门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垰倒在石角上。吓出一身冷汗,摸出手电筒一照,地上躺着两个人。又是北边逃荒要饭过来的,北边的粮荒比这边还严重,走到这里走不动了。 嘉恒赶紧把人往屋里拽,一伸手,年龄大的已经凉了。另一个二十来岁的大闺女,已经饿的奄奄一息了。赶紧把人抱进了屋,扶在床上。这大晚上的上哪去弄吃的,想起棚里的大黑牛还没断奶,赶紧拿着瓷碗去挤了一碗底子跟闺女灌下去。 半个时辰姑娘恍恍惚惚醒了过来,她因为长期饥饿浑身浮肿,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见床边的碗猛地去抢,碗是空的,残留着几滴奶,顾不得脸面,赶紧伸舌头去舔。 人在最困难时刻的窘态是无法观看的。嘉恒也挨过饿,那滋味怎能是用搜肠刮肚的词形容的了的,饥饿是比死亡还恐惧的事情哪还顾得了体面。 “别舔了,求你了,别舔了。没有了。明天吧,明天早上集体食堂我给你打点饭。” “谢谢大哥,……”后面也不知道她说的啥,又一头栽在床上昏睡过去。 第二天嘉恒去食堂打饭,食堂关着门,门口村民们都交头接耳的议论。栓柱神情严肃的抽着烟锅子不说话,民兵连长把人往回赶,“围个什么劲,围也围不出面来。把去年你们糟蹋粮食那个折腾劲拿出来找食去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有孩子饿的直哭。 栓柱坐在碌碾上,把烟袋锅子磕了几磕,吐了口唾沫。“哎嘿,这样啊乡亲们,大形势都是这样,咱村也困难。队里没粮,上面也没有救济粮。回吧。” 泇水人开始慌了,粮荒闹到原上来了。大伙围着闹,嘉恒转脸就走。 胳膊别不过大腿,强人别不过现实。无谓的耗着没有意义,不如另图他法。 淹子海里传来几声枪响,几只野鸭飘在乌泱泱的淹子塘里。杆子够不着,嘉恒一咬牙跳了进去,他水性好,把猎物捞了出来。刚游到水边,他的腿就开始抽筋,幸亏抓着塘边的水柳根硬趴了上来。 这淹子海 就是**邪乎唻!**,老子还是个童男子呐,没开过荤恁就要收了我!嘉恒赤身**的在塘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架火烤野鸭。如果有人看见这一幕,一定以为嘉恒是在发魔怔。 躺在牛棚里的姑娘没等来馒头,等来了烤野味。 一天不吃粮问题不大,一星期不吃粮就要饿**。村里人又把村部围了。 村里不是没有一点粮食,库房里还有一点种粮。吃了种粮,下季没种种,这村子都得死绝户。 栓柱胆子大,要分种粮。“早饿死,晚饿死,早晚是个死。这样,把种粮抽出来一半给大伙分了吧,我先说好,谁吃了粮,谁秋天跟着我一粒一粒的去种麦,得种一粒活一株,分的这粮是从耩子漏里省下的。粮分下去以后是福是祸大家自己扛唻,等上级有救济粮唻咱也按人口发。” 只要你分粮,让干啥都行。栓柱让梨花把名记好,谁领粮先按红手印。看着全村老少爷们的手印把白纸印成红纸,像极了一幅画。栓柱站起来,很有气魄的用手一挥,“开仓当粮!娘的,不吃粮蛋子子都缩没了唻。” “天公平而无私,故美恶莫不覆;地公平而无私,故小大莫不载。”老百姓的公平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既然大家都分了粮食,管它是啥粮,都兴高采烈的回了! 先活眼下,未来不迎。以后各找各妈唠,各打各的谱去了。 槐树也挎着半挎篮粮食回了家,吩咐牡丹做饭吃顿饱的。牡丹忙活着把麦变成面,又把面变成碗里喷香的面条已经是华灯初上了,两人急头白脸的把面条扒拉进肚,吃的那叫一个舒坦。饱暖思淫欲,两人又心血来潮缠在一起戏弄了一回。 “要是天天过这舒坦的日子有多好。”牡丹心满意足的趴在槐树不太发达的胸膛上抚弄着。 “贪心婆娘,种粮你也吃的这么美,过了今年没明年了?种粮吃了这顿没下顿唻,一次就吃绝户了。” 槐树有一句没一句的糊弄着,猛地他从被窝里直坐起来,“哈哈哈,这个栓柱,竟然做出这等蠢事,真是赖狗吃了豹子胆了。我明天就去乡里告他去。” 槐树一直对栓柱耿耿于怀,不是这个栓柱,村**他槐树当的好好地,哪会破落到眼下这种地步。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这个蠢货居然敢私自发种粮,这次不整死他也得把他整残废。 一大早,顶着霜槐树就到了乡里。乡里还没上班,只好先到他姐家,槐花刚刚拎着油条煎包从街上回来。 “看看你那个死出样,我不是一直叮嘱你干什么事要妥妥当当,一大早急慌忙趋的找魂呐!你看看你眉毛头顶都落着霜跟个白毛女样。” 把槐树让进门,“吃吧,你真有吃福。” 槐树没理会姐姐的阴阳怪气,毫不客气的接过来油条上来就是一大口,“姐。这回有好事,栓柱这次是自作孽作死呢!” “咋唻?值得你顶风冒霜的往乡里折腾?” “你不知道唻,昨个栓柱他在村里发种粮唻。” 槐花本来心不在焉地,低头喝粥,她这个弟弟一直不太靠谱对他的话就没在意过。但种粮这句话她听进去了,咂摸着的嘴停了下来。 “你说栓柱发集体的种粮?” “啊对,他狗胆包天唻。” “好,这次你报告的不错。不过你不能直接报给我,等一会大家都上班了,你直接到乡里办公室再把这件事报告一遍。到时候是乡里治他栓柱唻,不是咱整他。” “嗯,好,还是姐点子兴,脑活就是比我强。” “别贫嘴,到了乡里好好说,拿下栓柱,村里**就是你来当唻。” “那敢情好!” 办公室不敢办这件事,直接报告给了乡长,乡长又跟**说了这事,事关重大,得严查。很快一支调查组就到了泇水村。 说是调查组其实就是两个人,组长是王图,王图马上就退休了,天天端着茶杯在办公室晒太阳,临了派给他这个活,倒也没啥愿意不愿意的,王图担心的是镇不住阵脚收不了场。另一组员是刚分配来的大学生,单纯且狂热,处理实务来怕还是要经历一番历练。两人骑着自行车就来到泇水村。 槐树早早 第26章 孽缘 《平原大时代》全本免费阅读 [] 嘉恒最近回家次数有点多。在家吃饭的吃的少,临了还要带点,说是饿了的时候还要垫补一下。这真有点怪。 一开始黄巧云还觉得儿子总算放下了,忘记了不可描述的过去,融入了乡土,胃口好起来了。 饭是吃了,人不见胖。 这天嘉恒又要往外带窝窝头,被娘一把攥住手,“你小子搁家里吃完再走,牛棚跑不了牛。拿干粮给谁个的?是不是往外败家。” “哎呦,娘,我自己吃。现在粮食这么金贵我哪敢往外糟蹋。”揣起两个窝窝头就往外跑,撵都撵不上。宗震岳心里哼了一声,心想,这小子外面肯定养了金丝雀了,看那脸色就知道魂魄被哪个娘们勾走了,肾虚火唻。 “瞎,巧云,你也是过来人,你看不出情况么?” “啥也?” “跟当年我见你时一个样,猴急猴急的,抓耳挠腮。” “去一边去吧,老不正经的。” “吆呵,你那时不也天天往药房档跑,一天看不见我,你饭也吃不香。” “我是去看俺爹,你以为你是潘安?” “你不信,晚上你悄悄去牛棚看看。” “呸呸呸,你真是不能说话了是吧。”糟老头子,居然要她听儿子的墙根。 挨到天黑,黄巧云还是一个人悄悄去了牛棚。牛棚真偏,路又凸凹不平,虫鸣鸟叫的让人心里慎的慌。巧云摸着黑迈着小碎步几次差点掉进泥沟里,离看护棚还有二三十米就听见了让人面红耳赤的闹房声。 丈夫猜的没错,死小子屋里藏着个女人,听声音还闹得欢着唻。 黄巧云有些恼怒,她是过来人,这个女人一听可不是什么谁家的黄花大闺女,不然怎会放的如此开,真不知道羞耻。隐隐约约见她听见那个女人尖叫着,“……,快,快点……”隐隐约约还听见她叫某个人的名字。 当娘的不该听晚辈的墙根,但这也闹得太离谱了!这个死小子真是饥不择食寒不择衣了,逮着人家的女人疼个什么劲头,疼来疼去一场空。她又不能冲进去撕那个逼女人,强忍着闷怒回了家。 看见媳妇的颜色宗震岳没吭声,把烟袋锅子抽的滋滋的响。 “抽,抽抽,你就知道个抽,你那死倔驴傻小子被人家哄的滴溜溜转唻,你还有心情抽!” “嗨,你就知道说,这年头能让人往外拿窝头的还有什么人?都是北乡饿疯了的婆娘,这些人待在家里没饭吃还多张嘴,出来逃荒要饭还能贴补家里些。说来也是可怜的人,你没听外面的人说这些人是候鸟妻子,家里有个男人说不定还有几个孩子,没粮了出来,谁给口饭吃就给谁当媳妇,等来年见了青了就拍拍屁股回去了。” “呸呸呸,真不要脸。你是没听见那个浪劲。你儿子的心都被人家勾走了,天天心甘情愿的往外掏粮唻。” “毕竟不是明门正娶,虽说咱家眼下是名声不好,可是这样闹下去还真被人笑话到家了,明天,明天我去看看。”宗震岳虽明白世事,但儿子这事毕竟做的是不地道。当爹的不知道就罢了,知道了就不能不管。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下梁不正得扶唻。 天还没大亮,嘉恒就到家了,宗震岳像往常一样坐在堂屋里抽着旱烟袋,“嘉恒啊,昨个黑了你娘着凉了,今天得多睡一会,早饭你来做。我出去溜个弯。” “哦,娘没事吧?” “没事没事,摊个当先生的丈夫搁跟前有啥事,你去做饭去。” 嘉恒去和面,蒸高粱面窝窝头,宗震岳背着手出了门。他直奔牛棚,四下无人,一脚跺开柴门,一个奶泡子鼓鼓的女人正在沾着吐沫梳头,听见声一回头,“呀,你是谁个?” “你还有脸问?!我是你假公爹唻!” 女人也有定性,没多大慌张,“叔,你是明白人,我也没啥隐瞒的,回头俺就走。” “吆嘿, 真是爽快人。听说家里有男人?还有等粮食的孩子。” 女人开始哭鼻子抹眼泪,“好大哎,俺家断粮都好几个月了,实在没办法跟着俺婆婆出来跑荒。走到恁村俺婆婆就走不动唻,躺在路上凉了,临走也没吃上一口饱饭。恁儿好心帮着埋了土。我看恁家比其他人家强一点就赖着不想走唻。俺不是扪良心的人吊着恁儿唻,我这就走。” “哎,都是苦命人,但野路子不是正法。走吧,我这送你点高粱米你好生回家呗,撑到了见青就好活命了。”宗震岳从大衣里拽出一个小半袋高粱米塞给女人。 “这都是俺从大田里老鼠窝里掏出来的唻,比金子都金贵,你路上藏好了不要被别人抢了去。” 女人慌慌张张接了口袋揣在怀里走了。 “路上小心点,见着泥塘摸几把泥,看着你穿的板正别在给你劫了道。” “哎,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