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车的白月光》 1. 第一章 《翻车的白月光》全本免费阅读 [] 顾落的小屋临水而建。 四周绿竹环绕,仅有一条通往外面的小径,除了鸟兽经过喝水歇脚,少有人来,是个非常清净的地方。 可自打听冥魔君在隔壁玉迦峰陨落后,顾落的小屋就被掌门用阵法层层包围了起来,如今别说鸟兽,便是一只蚂蚁都别想闯进去。 问药轩师妹赵清谷被留在结界内照顾顾落,今天是她和外头的师兄约好拿药的日子,出发前她特地去看了一眼,顾落还是老样子,呆坐在窗边,一动不动。 这是被搜魂的后遗症。 魔君陨落之时顾落就在现场,被煞气冲击伤了肺腑和经脉,跌了修为,若非她当时身穿天阶法器九羽绫罗衫,只怕连命都保不住。 如今顾落的肺腑经脉还在调理,体内残存的煞气也在一一拔除中,唯独这被搜魂导致的神魂自锢,始终没有办法解除。 神魂自锢者,状若痴呆,任人摆布。 赵清谷每天除了给她疗伤祛煞,还得负责她的生活,好在修士不需要吃喝拉撒,定时喂一颗辟谷丹就成。 赵清谷确定顾落还是老样子,这才离开小屋,顺着林间小径去结界边缘拿药。 来送药的师弟身穿剑阁的黑衣,见面第一句就是:“顾师姐怎么样了?” “还没醒。”赵清谷摇头,问:“不都是安师兄来送药的吗?怎么换人了?” 安师兄,他们问药轩最能打的医修。 师弟回说:“昨晚安师兄同几位师兄师姐一起瞒着师长闯玉迦峰去了,刚出来就被抬进了问药轩,还在治呢。” 师弟说着,把裹满了符纸的药匣子递进去。 药匣子穿过重重结界,每穿一层,上头的符纸就迅速燃起一张。 赵清谷接过匣子,师弟同时松手缩回,免得被结界误伤。 “安师兄疯了吧。”赵清谷嘀咕,顺手抖落符纸烧完后残留在匣子上的灰烬。 魔君死后留下的煞气至今还在峰顶徘徊不散,充满了攻击性,修为低一些的,进去就是死。 “你可能还不知道。”师弟听说过赵清谷专注学医不爱与人来往的脾气,猜她应该不晓得外面的情况,和她解释:“听冥大魔头一死,剩下另外两个魔头一同起兵,大军压在边界打了好几天,护界大阵险些没撑住,赶去支援的师兄师姐也差点折在那。” 赵清谷一边低头核对匣子里面的药材种类和丹药数量,一边头也不抬地问:“这和安师兄不要命乱闯玉迦峰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师弟撇了撇嘴:“玉京子师叔不愿看弟子们丧命,也顾及边界附近的凡人,就主动提出与魔域协商。” “与魔域协商”五个字一出,就是向来不爱争强好胜的赵清谷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师弟:“魔域狮子大开口,例了一堆天材地宝不说,还要我们交出杀害听冥魔头的真凶。消息一传回来,闻达殿都闹翻了。” 有苦衷是一回事,真要让他们对魔域让步低头讨好是另一回事。 可也不是所有人都愤愤不平。 比如以安师兄为首的一些弟子,他们支持协商这条路子,擅闯玉迦峰,也是为了调查清楚凶手是谁,找出来送去边界,好平息边界之乱。 师弟叹息:“要不是我修为不够,我也想去玉迦峰上看看,说不定大魔头是自己把自己弄死的,又或者他根本没死,若能有所发现……” 赵清谷继续低头数丹药:“你若能有所发现,叫早早就进去勘察过的师长们情何以堪?” 师弟呆了一下,随即羞红了脸:“是、是我自大了,方才的话,还请师姐不要让别人知道。” 不然几张脸都不够丢的,连煞气都闯不过去,竟还妄想自己能比师长们厉害,能发现他们都没发现的线索。 赵清谷没想到师弟脸皮这么薄,心里“啧”了一声,嘴上找补道:“这有什么,你们剑修向来有股子‘非我不行’的狂妄在身上,总觉得别人做不到的自己一定可以,虽然怪讨人嫌的,但也因此总是冲在别人前头不是吗?” 赵清谷数完一瓶丹药,看了看瓶底的日期,接着打开另一瓶:“我虽消息不灵通,但我猜,知道魔域起兵后第一时间跑去守卫边界的修士里头,一定有你们这群狂妄的剑修。” 师弟听得一愣一愣,耳根越发得烫。 赵清谷猜得不完全对,实际上是魔君一死,魔域那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们剑阁阁主连同金丹以上的弟子招呼都不打一声,径直往边界跑了。 也多亏他们反应快,才拦下了魔域大军的第一波突袭。 赵清谷核对完药材和丹药,合上匣子正要走,突然被师弟叫住 “那个……谢谢啊。” 赵清谷摸不透少年的心思:“谢什么?” “就是方才、你方才说剑修的那些话……”他还从没听哪个医修这样夸过剑修,向来都是嫌弃的多。 赵清谷:“哦,顾师姐以前说过差不多的话,我不过是觉得有点道理,拾人牙慧罢了。” 师弟稚气的脸上扬起灿烂又带点羞涩的笑容:“那便拜托你,也替我同顾师姐带一声谢。” 赵清谷应下,抱着匣子转身回了小屋。 师弟看赵清谷的身影消失在竹林后才离去。 他们俩都没发现,地上被抖落的符纸灰烬里,有零星的灵力缓缓渗出,艰难又费劲地聚在一起,凝成了一只小小的透明蝴蝶。 蝴蝶细长的触角晃动几许,随即翩翩而起,追上了赵清谷。 赵清谷回来又去看了眼顾落—— 还是老样子呆坐窗边,梳理柔顺的长发用一根青色的发带束在腰后,偶尔风大了,会有那么几缕短的挣脱束缚随风扬起,又落下。 发带是赵清谷的,她不太会梳头,自己每天梳个不碍事的辫子垂在身后就能过一天,所以给顾落也只是草草地绑了一下。 见顾落没变化,今日能做的治疗都做了,她便去隔壁房间拿笔墨纸砚,好做师父给她布置的功课 赵清谷前脚刚走,那只透明的小蝴蝶后脚就飞到了顾落面前,打转一圈,落在了她的鼻尖。 蝴蝶的翅膀微微翕动,一小团鲜艳的蓝色从内里撕开蝴蝶头部,用力钻出,接着伸展开细长的步足,蜘蛛一般爬过顾落的鼻梁,来到她的左眼。 艳蓝色的步足刚一踩上顾落的眼球就融了进去,最后那一整团不过芝麻大点的蓝色尽数融入了顾落的眼睛,本该涣散的瞳孔骤然一缩,眼睫轻颤,随即缓缓地合上了眼帘。 几息后,顾落睁开眼,眼瞳并未和之前一样呆呆地直视前方,而是低垂着,漠然地看着鼻尖飞起的无头蝴蝶化作灵力,如泡沫在日光下消散殆尽。 赵清谷抱着笔墨纸砚回来,刚进屋就察觉到不对。 “顾师姐?”她唤了一声,窗边的人慢慢转过头,虚弱苍白的脸上 2. 第二章 《翻车的白月光》全本免费阅读 [] 顾落醒来的第二日傍晚,赵清谷正在抄写医经,玉牌轻轻一动,无声亮起。 赵清谷往玉牌里注入灵力,是昨日因擅闯玉迦峰被抬进问药轩的安师兄发来的墨讯,问她顾落醒没醒。 赵清谷侧头,看了眼边上正雕刻木头的顾落。 昨日师长离去前特地嘱咐赵清谷,让她保密顾落醒来一事,因此她回复安师兄:“顾师姐还没醒。” 然后玉牌就没了动静。 赵清谷:“安师兄若知晓你醒了,一定会来问你那晚的事情,弄清楚到底是谁杀了听冥魔君。” 顾落吹掉木头上的碎屑,放下刻刀起身舒展筋骨:“那晚在场的只有我一个,安师弟为何不怀疑是我?” 赵清谷:“你被魔君搜魂,以至于神魂自锢,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说你杀了他,恐怕没人会信。” 顾落笑了笑:“谁说的,昨日掌门过来,说自玉京子师叔要谈和的消息传开后,一直没动静的仙都派了使者来调查此事。” “那使者话里话外都是要把我定为凶手交出去,还问我若是无辜,为何要大半夜跑去玉迦峰,还正好穿着能保命的法衣。” 赵清谷蹙眉:“这是什么话,符修身上的符纸朱砂和丹修身上的丹药都比旁的修士要多,你身为器修,又是铸金殿大弟子,身上多些保命的器物,不是很正常吗?” 顾落笑容不减,仿佛在说别人的热闹:“掌门也是这么说的,不然我早被仙使拿了去,哪还有机会躲在这休养。” 赵清谷低头继续抄经书,嘴里轻声自语:“还好掌门在你这设了阵法结界。” 不然她还要担心那群仙都来的使者不讲道理,硬把顾落拉去边界,交给魔域谈和。 顾落打完一套锻体的掌法,闲不住,又踱步至梳妆台前整理自己的首饰。 顾落擅长打造各式各样的武器物件,衣裙首饰也不在话下。 她打造的首饰,从来就没有凡品,除了装饰好看,多多少少会有些别的用处。 她从中挑了几支小珠钗,慢慢悠悠溜达到赵清谷身后,把珠钗往赵清谷的大辫子上别。 赵清谷的辫子被抓着回不了头,就用桌上的茶水凝出一面水镜。 镜面上浮现出顾落的双手——正如赵清谷所说,器修身上佩戴比旁人更多的法宝是很正常的事情,今早顾落一睡醒,就依照平时的习惯,往自己那双能拿针线能抡大锤的手上佩戴了至少七枚材质各异的指环,并两条手链和一只镯子。 这么多饰品全落在一双手上,本该令人觉得俗气,却因为顾落的手实在漂亮,连带着满手的指环也显得格外有韵味。 赵清谷看着顾落手里的动作,说:“我常爬山下河地采药,戴这些零碎的小首饰会弄丢的。” 顾落调整了一下珠钗的位置,浑不在意道:“丢便丢了,戴着吧。” 反正他们器修和符修丹修一样,向来是修士里头最会赚钱的。 …… 顾落醒来的第三日早晨,继听冥魔君陨落后,又一声惊雷在灵霄宗炸响—— 先前一直在找凶手,为此不惜冒险闯入玉迦峰的安淮书安师兄,突然站出来承认,听冥魔君之死是他所为。 “一听就是假的。” 灵霄宗的一处客院里,没排上比试的修士们聚在一块闲聊。 试剑大会为期两个月,虽然灵霄宗的弟子往边界去了不少,也有些胆小的门派怕受牵连早早撤了,但还有其他宗门的修士和散修,或一心切磋,想要夺魁首之名,或碍于师门命令,继续留在这参与比试。 他们也都好奇,究竟是谁这么厉害,能杀死一位渡劫期的魔修。 “诶,姓乌的!要不你给算一卦呗?”一不知轻重的体修转过头,扬声朝边上路过男修喊道。 话音才落,嘴贱的体修就被身旁的师姐狠狠朝头上拍了一巴掌:“胡说什么呢!” 谁不知道帝君贤明,唯独对乌氏灵修一族赶尽杀绝,再早些年,莫说跟乌氏有关,但凡是个会算卦的乌姓修士,都会被立即处死。 这几年风头过去,不是帝君放过了乌氏灵修,而是乌氏灵修都死光了,且再没有哪个姓乌的敢碰占卜之术。 现下还有仙都来的使者在灵霄宗,故意提那么一嘴,不是害人吗? 在场修士都想到了这茬,不由得停了话头,一同朝边上那“姓乌的”看去。 此人名唤乌衍,是个不知来历、低调寡言的剑修。 奈何其长相气质实在出众,无论将他置于何处,总能叫人一眼就注意到他的存在。 “我不会卜算。”乌衍停下脚步,侧过身,平静地回了一句。 师姐按着体修师弟同人道歉,乌衍没有多说什么,略一点头,便迈开步子出了客院。 抛下身后重新掀起的有关魔君之死的议论与猜测,乌衍来到了玉迦峰下。 仰头望去,本该被白云遮蔽的峰顶上氲绕着厚重的黑色煞气,煞气之间偶尔会有不详的红色电光一闪而过,带着渡劫期陨落之后的威压,凛冽骇人。 若非灵霄宗掌门出手果决设下阵法结界,渡劫期魔修陨落后溢散的煞气定然会弥漫整个宗门,杀光所有低阶修士。 乌衍召出自己的剑,御剑飞向峰顶。 他自然而然地扎进了黑色的煞气,仿佛那只是颜色厚重一些的乌云,神态自若地穿行其中。 他来之前问到了安淮书的修为,依照其修为能忍受的极限,停在了距离魔君陨落之处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 乌衍不是灵霄宗的人,却也听说过玉迦峰,知道这里有许多灵植灵兽,如今花草树木已然枯萎殆尽,死去的灵兽也都烂得只剩骨头,一眼望去,要多荒芜有多荒芜。 他在附近找了几圈,最终只找到了一块不怎么起眼的碎瓷片。 瓷片上的花样他认得,试剑大会上常有人受伤,他们去问药轩购买丹药,拿回来的瓶子上就有这样的花纹。 乌衍用手帕包住碎瓷片,御剑下山,刚下来,就撞见一位年岁不大的凌霄宗弟子,对方同样御剑而行,看见他出现在玉迦峰下,心生警惕,立马呵声叫住了他—— “你是何人?跑这来做什么!” 乌衍回头,那小弟子意外:“乌大哥?” 乌衍点头示意:“真巧。” 小弟子就是去给赵清谷送药的尤师弟,玉迦峰在问药轩和顾落的小屋中间,他也是正好经过,撞见乌衍从玉迦峰上下来。 尤师弟:“这里离客院挺远的,你怎么跑这来 3. 第三章 《翻车的白月光》全本免费阅读 [] 乌衍知晓湮魂丹的第二种用途,作为医修的赵清谷和玉牌另一端的问药轩同门自然也知晓。 唯独尤师弟,刚入门没多久,丹药课还没学到这,正疑惑玉牌那端怎么突然没了声音,就听见身后的乌衍问:“安淮书是否又查了湮魂丹售卖的记录,那上面是否有铸金殿大弟子,顾落的名字?” 玉牌另一头的梅师兄猛然回神,非但没顺着乌衍的话回答,反而声色俱厉道:“你是何人?” 乌衍很干脆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名乌衍,无门无派,是来参与试剑大会的剑修。” 又问:“我方才所问……” 梅师兄打断他:“此乃我灵霄宗之事,与你无关。” 说完玉牌就暗了下来,颇有落荒而逃的意思。 尤师弟懵得不行,看看脸色极差的赵清谷,又看看一脸淡然的乌衍,问:“到底怎么了,湮魂丹是做什么的,你们……” “乌道友。”赵清谷没有回答尤师弟,她充满敌意地看向乌衍:“方才之事,可否请你当做没听见?” 有风吹拂而过,在竹林里带起一片沙沙声响。 明明是不惧冷热的修士,尤师弟却莫名觉得有些冷,寒毛都竖起来了。 乌衍透过结界,看向赵清谷,似是有些困惑:“在安淮书和顾落之间,你们都选了顾落?“ 这个“你们”里面,甚至包含了安淮书自己。 赵清谷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乌衍,一只手紧紧握着玉牌,另一只手的指缝间有寒芒微闪,是几枚细细的银针。 乌衍垂了垂眸,终是举起右手:“吾起誓,绝不外传方才所闻。” “吾起誓”三个字化作银白色的光,围绕乌衍的手腕和手掌转了几圈,最后于指尖散做微尘,升于天际。 修士起誓,天道见证。 赵清谷这才收起指间银针,转身朝顾落的小屋奔去。 途中玉牌又亮,是管事师姐:“乌道友可还在?” 赵清谷回头,已经看不见乌衍和尤师弟的身影:“不在。” 她着急回去找顾落,知道管事师姐担心什么,先一步回道:“我知道梅师兄方才吓昏头了,我已经让那姓乌的起誓,不会将刚才的事情说出去。” 玉牌那头隐约传来梅师兄惊魂未定地抗议:“我只是一时慌乱没稳住,应对不当罢了,师妹怎能说我被吓昏了头。” 管事师姐没理他,独自走到屋外,施加了几个隔绝声音的法术,对赵清谷说:“你做得很好,这事我会禀明掌门,顾落她……她醒了吗?” “没醒。”赵清谷谨记掌门的叮嘱,又问:“丹药售卖的记录你们查了吗?有没有顾师姐的名字?” 管事师姐:“没有她的名字,但有淮书的名字。” 赵清谷意外:“安师兄的名字?他买了那日的湮魂丹?” 管事师姐:“记录的玉简上有修改的痕迹,也有可能是淮书篡改了记录。” 赵清谷:“我知道了。” 说完,赵清谷切断了和管事师姐的联系。 …… 赵清谷出门之前替顾落调理了肺腑经脉,又尝试着从顾落身体里拔除一二分煞气,见顾落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才结束今日的治疗。 她回来时,顾落堪堪缓过神,喝了镇痛的汤药,只脸色还有些惨白。 “为何这幅表情,可是外头又发生了什么?”顾落用手帕擦去嘴角的药渍,语调轻松地问赵清谷。 仿佛赵清谷不在时,疼到在床头留下挠痕的那个人不是她。 赵清谷嘴唇嚅动,见她被汤药苦得蹙眉,索性先到桌前给她倒了杯清茶漱口,然后才问:”顾师姐,你那晚为何会去玉迦峰?” 顾落“唔”了一声,一副很是无奈的模样:“我之前不是弄坏了小师妹的鸿羽披帛嘛,为此还惹来师父斥责。鸿羽披帛上的绣纹多用灵鸟羽毛做绣线,我就想去玉迦峰抓几只虹灵鸟来修复披帛。” “你知道的,虹灵鸟极擅隐匿,但它的羽毛会散发浮光,自然得夜间去找更方便。” 合情合理。 赵清谷也听说过鸿羽披帛的事情,还听说了顾落弄坏铸金殿小师妹的鸿羽披帛的前因—— 说是更早的时候顾落错记了几箱蜃珠的数量,被小师妹意外发现了还嘴硬不认,最后是弟子堂的钱长老来审核账目,方确定是顾落的疏忽,罚顾落去裁铁堂帮工一个月。 要不是出了玉迦峰上的意外,顾落此刻应当还在裁铁堂才对。 有人说,顾落是记恨小师妹害自己被罚,这才故意弄坏了小师妹的鸿羽披帛。 也有人说,顾落打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小师妹,所以总要处处为难。 风言风语里的顾落,和赵清谷他们认识的顾落简直就是两个人,所以不仅赵清谷,许多弟子都不信,认定这其中必有误会。 “到底怎么了?”顾落问她。 赵清谷回过神,对上顾落沉静的眼眸,说:“安师兄承认是他杀了听冥魔君。” 顾落面露诧异:“什么?” 外头的风愈发大了,两人四目相对了一阵,顾落突然移开视线,看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不知道是在思考什么,还是突如其来地发呆。 相隔两座山峰的思过堂外,一群身着金莲白衣的仙都使者悄然而至,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廊外花圃里,一只透明的蝴蝶正静静地看着他们。 赵清谷还想说刚刚发生的事情,问顾落是否有从问药轩购入湮魂丹,没等她开口,就听见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赵清谷被这一声叹叹得心头直跳:“师姐?” 拔除煞气的疼痛已被喝下的汤药化解,只剩疼过的地方微微发麻,顾落不得不放缓动作,慢慢站起身,去拿架子上挂着的外衣:“你待会儿要是得闲,陪我出去一趟吧。“ 赵清谷赶忙上前,替她把外衣从架子上取下:“你要去哪?” 顾落将外衣套好,低头一边系衣扣,一边对赵清谷说—— “去找仙都使者。” “说明真相。” …… 赵清谷走得匆忙忘了拿药,装药的匣子还在尤师弟手里。 乌衍的视线在裹满符纸的匣子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对上了尤师弟云里雾里的迷茫双眼:“乌大哥,你们在说什么?为何就我听不懂?“ 乌衍想了想,开口解释了湮魂丹的作用。 “通过搜魂之法……转移毒性……”尤师弟无比震惊地呢喃着关键字句,一下就想明 4. 第四章 《翻车的白月光》全本免费阅读 [] 陆栖等人赶到时,局面已经彻底乱了。 灵霄宗弟子与仙都使者大打出手,一路从行止峰的思过堂追打到举办试剑大会的武英广场。 正在进行的几场比试被迫中断,外来修士打听清楚原委,要么留下静观其变,要么跑回客院去把其他没来的都招呼来看热闹。 身为帝君爪牙,仙使也不是好对付的。 只见绣着金莲的流云广袖上下翻飞,轻易便破开了几个弟子联手布下的幻术迷障。 “早就听闻金莲银池衣的大名,要能弄一件来就好了。”边上看热闹的一位外来器修盯着仙使的衣服,快馋哭了。 “我倒是对灵霄宗的小剑阵更感兴趣,可惜试剑大会只有单人比试和双人比试,小剑阵至少要三人。”好些个剑修盯着剑阁弟子使出的小剑阵,看他们联手将满身法宝境界还在他们之上的几位仙都使者牵制住,看得是津津有味。 两边打得有来有回各显神通,被视作目标的安淮书身上虽然绑着仙都使者的缚龙索,人却在灵霄宗弟子手里,几次险些遭抢走,都被抢了回来。 最险的一次,一位仙使抓着安淮书开缩地阵,都要走了,愣是被一个弟子突破重围对着安淮书用了替身术,赶在最后一瞬把安淮书换了回来,让那位仙使只带走了一具稻草人。 终于,凌霄宗掌门携诸位师长和仙都使者一行的话事人——沈云仕沈大监一起来到武英广场,平息了这场极为精彩的群体乱斗。 灵霄宗弟子“师父”“掌门”地乱喊一气,掌门也是好脾气,居然仍笑得出来,还顺带手把安淮书身上的缚龙索给解开了。 “玩闹归玩闹,怎弄出这么大动静。”掌门一脸和蔼,活像看惯了儿女们天天上房拆瓦的慈母,包容得不像话。 “秦掌门认为他们方才是在玩闹?”沈云仕也打碎了某几位仙使身上的骨枷。 用笔墨写满了俏皮话的骨枷被打碎,落地后拼拼凑凑,勉强攒出一双腿骨,坠着还没拼起来的碎骨头屁颠屁颠地跑回灵霄宗一位傀儡修身后。 秦掌门故作诧异:“啊?那、那不然呢,总不能是诸位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想带走我灵霄宗的弟子吧?” 沈云仕的目光落在安淮书身上,冷声道:“他既已承认自己就是杀害听冥魔君的凶手,吾等自然是要将他交给魔域,以平边界战乱。” 秦掌门:“沈大监此言差矣,方才在闻达殿咱们不是说了吗,沈淮书自己承认,不代表真就是他干的,要这么草率的话,我也说人是我杀的,沈大监不如把我拿了去?“ 沈云仕:“胡搅蛮缠。” 秦掌门随便他怎么说,就是不肯放他们带走安淮书。 反倒是安淮书自己:“掌门。” 秦掌门很是和蔼地“嗯?”了一声,落在安淮书肩上的手微微收紧,警告他不要送死。 安淮书知道掌门的意思,可越是被师门护佑,他越是不愿退缩,他咬了咬牙:“让我跟他们走吧。” 秦掌门敛了笑意,突然弟子中有人喊了一句:“听冥魔君不是安师兄杀的!” 众人循声望去,就看见在刚刚的乱斗中落得一身狼狈的陆栖。 沈云仕:“你说不是他?那是谁?” “是、是……”陆栖来时想到很好,要说出真相,不让安师兄替顾落顶罪。 就连在方才喊出口的那一瞬间,她心中依旧有着一往无前的勇气,直到此刻,被一众人盯着,她才稍稍迟疑。 身后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袖,是梅师兄。 梅师兄着急,不是说当成线索上报掌门吗?怎么要当着仙都使者的面断定凶手就是顾落? 陆栖的迟疑被梅师兄这一扯,扯得烟消云散。 她启唇,然而即将要说出口的话语却被另一道声音抢去—— “是我。” 熟悉的声音叫一众灵霄宗弟子脑子都没过一下,就唤出了来人的身份:“顾师姐?” “顾师姐醒了?” 然后才反应过来,顾师姐刚刚说什么? 什么是她? 顾落人缘是真的好,刚被师长从玉迦峰上救下来那几天,因为掌门设了结界不许人探望,唯一在里头的赵清谷收到了许多人通过弟子玉牌发来的墨讯和音讯,数量比她入门至今收到过的加起来还要多,差点把她的玉牌弄坏。 最后实在烦不胜烦,禀明了师长,这才得以清净。 如今她一出现,弟子们七嘴八舌地打起了招呼,边上的修士也都伸长了脖子—— 那就是以金丹修为炼出天阶法宝的铸金殿大弟子? 可惜了可惜了,要不是出了听冥魔君一事,依照往年试剑大会的惯例,她定会多接几单,如果运气好抢到名额,请她炼制或重铸本命法器,这场试剑大会就算没白来。 人群给顾落让出了一条路,顾落带着赵清谷一步步走到众人面前,对掌门和一众师长行礼后,又转向沈云仕。 “听冥魔君是我杀的。”她说。 一时间,整个武英广场落针可闻,无一人吱声。 还是安淮书打破了沉寂,他急忙道:“不是顾师姐,是我!我把湮魂丹用在了顾师姐身上,不信可以去问药轩查,玉简上面有我购买湮魂丹的记录,没有顾师姐的!” 顾落了然:“你是把我的名字改成你的了吗?” 安淮书被说中,还想争辩,被顾落条理清晰地驳回:“我是去年正月初二买的湮魂丹,当时除了涅魂丹,我还买了许多毒丹毒药,以做兵刃淬毒之用。且不说你没有买湮魂丹的理由,就算有,去年正月初二,你应该已经告假回家,陪你的凡人父母过年去了,一查山门进出便知你何时去何时归,你人都不在,如何买的湮魂丹?” “可是!” “安淮书。”顾落突然轻下声:“你答应过安伯安婶,每逢年节都要回去陪他们,若为我失了约,我可就不好意思再收安婶熬的桂花糖了。” 修仙者本该断却凡缘。 可自从发现天道格外眷顾凡人后,许多宗门便不再拘束弟子回乡探亲,免得修仙时间长了,忘了来处,失了对凡人的怜悯之心。 况且修士的寿数远在凡人之上,未来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要孤身独行,实在放不下的话,不如趁着血亲还在好好珍惜,免生心魔。 安淮书便放不下自己的父母,他也是因此,格外不愿让边界凡人因修士打架而丢了性命。 安淮书几乎咬碎了牙,但总归是听话,不再和顾落抢这个要死的凶手之名。 一切仿佛尘埃落定,真相大白。 “既如此……”沈云仕不动声色地将右手背到身后,藏于衣袖的手暗暗掐诀,掌心蓄起灵力……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猖狂到不留情面的笑声骤然响起,惊得人心神一震。 嘲笑者坐在树上,身穿银月巫裙,满头满身的银饰。 “怎么一个接一个的?她又是谁?” “这打扮,是巫修。” “月轮教的巫修。” “笑死个人了。”那巫修笑得肚子疼:“真是她敢说,你们就敢信啊。” …… 乌衍没去武英广场,而是回了客院。 如果真相和他推测的一样,这个热闹凑不凑都一样。 他唯一想不通的是,顾落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能让听冥搜她的魂。 又或者,顾落到底何来的把 5.第五章 《翻车的白月光》全本免费阅读 [] “还真……杀不死。”一位来自恒雷塔的笔修忍不住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随便一个练气小弟子都知道,修为越高,境界之间的差距就越大。五个破障就想杀一个渡劫,我看难。就算是半步渡劫的剑鬼林无需,他或许可以做到,但也得废去半条命,可人毫发无损跑边界守界除魔去了,这要怎么说?” 巫修和笔修的出声,让原本只想看热闹的外来修士们忍不住加入讨论,发表起了各自的见解。 “哎呀你听一句不听一句是吧,不还有湮魂丹能让渡劫魔修陷入神魂自锢嘛!” “渡劫比之我等,犹如金丹比之凡人。金丹期修士就算神魂自锢了,凡人也杀不掉,拿刀砍也是刀断。” “未必,凡人执凡铁杀不掉,若用法器,必然可以。” “不好说,刚刚我们不还都以为用湮魂丹就能杀了渡劫魔修吗?” “短暂的神魂自锢是有多短?若不能一击毙命,叫魔头恢复了神志,是不是就白费顾小友被搜魂这一步棋了?” “所以你们已经认定这事儿是灵霄宗掌门等人一块干的了?” 好问题。 沈云仕放下了背在身后的手。 灵霄宗掌门秦玉卿可不是他说带走,就能带走的。 但是—— “秦掌门。”沈云仕面不改色道:“巫修向来没什么信誉可言,她说的话也未必属实。” 巫修用娇嗲的声音发出霸气的抗议:“姓沈的,别以为你是仙都来的老娘就不敢动你。” 沈云仕只作听不见,继续对秦玉卿说:“我相信以秦掌门的为人,应当不会为了杀听冥魔君,就让自己的弟子冒死做饵。” 这话说的,就差按着秦玉卿逼她把一切都推到顾落头上,好叫仙使们把顾落带走。 至于真相? 沈云仕得到的命令从一开始就是给魔域一个交代,而不是查清真相。 秦掌门要是沽名钓誉贪生怕死之辈,局面反而更好解决,魔域索要的天材地宝,也可让灵霄宗一力承当。 巫修翻了个白眼,在场脑子转得快的也都明白过来,心里多少有些不得劲。 还有一些真的没听懂的在纠结,一方面惊疑秦掌门的为人,另一方面琢磨巫修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灵霄宗弟子的想法就更加复杂了,他们看看顾落又看看掌门和师叔师伯长老们,很是不知所措。 秦玉卿并未顺着沈云仕的台阶下,抬头看了看天边,阴云密布,风雨欲来。 她要等的消息,至今未到。 秦玉卿收回远望的视线,对上沈云仕,说出的话语风轻云淡:“确实是我布下杀阵,杀了听冥。” 沈云仕愕然:“你承认了?” “事到如今,没什么不能认的。”秦玉卿坦白道。 “魔域三君,哪个不是恶行累累,哪个不是踏着无数凡人修士的白骨才有今日。” 她叹:“听冥自大狂妄,孤身潜入我灵霄宗,此等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要是错过,恐怕道心有损,余生都要在悔恨中度过。” “你是全了自己的道心。”沈云仕不为所动,指责道:“可知因为你灵霄宗,多少凡人修士身陷战火?” “不会有边界凡人因此丧命。”弟子堂钱长老捻着山羊胡子,驳回了沈云仕那套天下苍生的说辞。 沈云仕:“什么?” 向来爱和稀泥的钱长老难得说话刻薄一回:“看来仙都不是装瞎装聋,是真的瞎了聋了,才会到现在都没派援兵去边界,自然也就不会发现,早在半个月前,边界凡人便已悉数转移妥善安置,为了不叫魔域发现异常,我等在边界六城布了幻阵,费了百来颗蜃珠,营造凡人还在的假象。” 半个月前?百来颗蜃珠? 居然这么早就已经在布局了吗?那时听冥便已经潜入灵霄宗? 身为魔君,独自跑人宗门逗留这么久,这、这谁能忍住不起杀心?这要不杀,实在有碍道心啊。 许多有门派归属的修士共情了秦玉卿。 灵霄宗弟子则各自想起了过去半个月里发生的几处并未引人注意的异样—— 难怪掌门座下弟子中,有几位以各种理由退出参与试剑大会,原来是偷偷跑边界布阵去了。 还有蜃珠。 早前听说有几箱蜃珠录错数目,导致顾师姐被罚去断铁堂帮工,原来不是录错了,是被挪用去了边界。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至于守界修士—— “据我所知,我灵霄宗是最先赶去边界的。” 仙使这边有人忍不住,扬声回呛:“那又如何,还不是落到谈和退让的地步。” 是啊,谈和退让也是他们灵霄宗问药轩的玉京子真人提出的,魔域也是因此才暂停烽火,让他们交出杀害听冥魔君的凶手。 秦玉卿正色:“我等从未想过谈和,隐瞒真相到现在,也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 “拖延时间?”沈云仕心底泛起不详的预感:“你们灵霄宗又在打什么算盘?” 看沈云仕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饶是心情不佳的秦玉卿也觉得有些好笑:“我们能打什么算盘。魔修祸害的从来就不是我灵霄宗一家,自三百年前设立域界至今,挡得住魔域大军,却挡不住独行的魔修。” 她细数:“光说北洲这两年,便有魔修暗中御毒兽灭城,多亏路过的灵修算得先机,又有恒雷塔和天机门的弟子倾力相救,这才不至于酿成惨案,还有芜岭小秘境被毁,十几位来自各门各派的筑基弟子身陨其中,可我们却只查到了残留的魔修煞气,问魔域要说法,人家可理过我们? “听冥陨落后,我便书信给了许多门派,请他们一同赶赴边界除魔。” “可惜……” 可惜直到现在,也没收到回信,一些门派的弟子还在灵霄宗,没被叫回去,亏她还以为此事可行。 “看来与我有同样想法的门派并不多。” 来看热闹的其他门派的弟子怎么也没想到,这热闹能看到 6.第六章 《翻车的白月光》全本免费阅读 这一届的试剑大会,注定要草率收场。 掌门等人不再掩饰,除了新入门的弟子,整个灵霄宗上下都忙碌了起来,为边界的战事做好后勤。 铸金殿的风箱和打铁声日夜不断,弟子奔波着搜罗铸财,库房进出如流水,忙碌不堪。 顾落有心帮忙,往裁铁堂和织锦室溜达了几次,次次都被师弟师妹们请了出来。 “看看都不行吗?一个个的,越发不把我这个大师姐当回事了。”顾落背着手,摇头晃脑唉声叹气地往外走,活像凡人家里受了儿孙嫌弃的孤独老人。 赵清谷过来找顾落,见顾落把不高兴摆脸上,不客气道:“伤都没好全,折腾什么?” “是你们问药轩说的我这伤至少得花上几年才能好全,总不能这几年都要我不铸器吧。”顾落为自己争辩一句,看赵清谷一身要出门的装扮,问:“你也要去守界?” 赵清谷点头:“嗯,师父特地传信叫我去。梅师兄比我更擅长调理肺腑拔除煞气,你如今能出来了,自然是交给他更好。” 顾落故意落后半步,看赵清谷有好好把她送的珠钗别辫子上,“唔”了一声:“那就劳烦梅师弟了。” 两人出了铸金殿,迎面又撞上几位御兽峰和九珍峰的弟子:“顾师姐!” 顾落:“找我吗?” 弟子们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顾落,七嘴八舌道:“钱长老说你偷偷把玉迦峰上的灵植灵兽挪走不少,让我们来找你讨要。“ “师姐,钱长老没骗我们吧?” “师姐你带走的灵兽里有宵兽吗?求求了我冲着玉迦峰环境好才把那一窝宵兽放过去的,我花了三十金啊,我不能没有它们那怕就剩一只也行啊!” “师姐师姐,有听月松吗?有听月松吗?我手头一个方子需要听月松针,我就指着这方子过年试了,听月松是玉迦峰独有的,要是没有听月松,我就只能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了啊师姐!” “顾师姐,霖霖草,我要霖霖草呜呜呜呜。” “虹灵鸟,外头的虹灵鸟就是把我论斤卖了我也买不起啊!” 赵清谷惊讶:“你还把玉迦峰上的灵植灵兽挪走了?” 顾落:“玉迦峰这么多灵植灵兽,还有好几样别处都没有的,总要提前挪走以防万一,不然都给听冥魔君陪葬了,多心疼啊。” 但要这些弟子不来,顾落差点就把这事给忘了。 顾落汗颜。 弟子簇拥着顾落去了她藏灵植灵兽的地方,就在行止峰后头,用一个阵圈出了一大块地,阵内提前备了灵石和涅烨池水,还有许多灵兽都爱吃的浮山果,且灵兽都用笼子分门别类关了起来。 他们到时,灵植灵兽都还活着,就是状态不大好。 弟子们失而复得喜极而泣,商量着将这些另外挪去适合的地方。 之前说要听月松的小师弟抱着仅存的两棵听月松,嘴里念念有词,状若疯魔:“我要把听月松种满灵霄宗哈哈哈哈哈哈哈谁都别想阻碍我过年试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有花三十金买宵兽的:“呜呜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呜呜明日护送丹药符箓去边界,要坐飞兽去,我拔你们几块鳞片做定神防晕的香粉,呜呜你们别哭我会心疼的嗷。” 顾落:“……” 能看出来,大家都很不容易。 顾落的新玉牌亮起,是梅师兄,让她明天起每日辰时去问药轩找他疗伤祛煞。 顾落应下,第二天按时去问药轩报道。 等梅师兄替她拔除完煞气,她又成了趴在榻上的死鱼一条,起身喝了镇痛汤药才勉强活过来。 “清谷说你比她擅长祛煞,我还以为你来不会疼。”顾落放下空掉的药碗,重新趴回榻上。 梅师兄嘿嘿一笑:“祛煞哪有不疼的,不过是我的手法更娴熟,虽然都疼,但我速度快啊,能让你少受些罪。” 顾落:“那倒是,谢了啊。” “谢什么。”梅师兄在榻边的椅子上坐下:“就是有件事儿,想请你帮忙。” 顾落枕着手臂,笑问:“可是为了陆栖师妹?” 梅师兄惊讶:“你怎么猜出来的?” 顾落:“我也想找她呢,可惜她躲着我,总是上完课就没了踪影。” 梅师兄叹气:“自那日从武英广场回来,她就一直没精打采,话也不爱说了,我试着开解她,但没什么用。” 顾落:“可有谁因为蜃珠的事情责怪过她?” 梅师兄:“遇到过两个外门弟子说闲话,怪难听的,值班的师兄师姐已经警告过他们了,高低要在品德一栏扣上几分。” “还有,”梅师兄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顾落那日发生在文书玉简储藏室里的争吵。 “居然还有这事儿,”顾落意外:“那我可得快些找她谈谈,可她总躲着我。” “你放心。”梅师兄拍拍胸脯:“交给我,我知道她上完课会去哪。” 傍晚的时候,顾落依照梅师兄所言,来到了九珍峰附近,这附近有大片平坦肥沃的土地,划分成好几块农田花圃。 顾落在一片落英花丛边,找到了躲在树荫下的陆栖。 顾落悄无声息地走到陆栖身边,打了声招呼:“陆师妹。” 陆栖吓了一跳,看清是顾落,又吓了第二跳。 “你、你怎么……嗝!”陆栖被吓得语无伦次,还打了个嗝。 顾落闻到了醉仙酿的果香,低头一看,陆栖脚边放着两个已经空掉的小酒坛。 顾落:“喝酒了?” 喝醉的陆栖看起来傻乎乎的,她环着膝盖把自己团成一团,心虚道:“喝了一点。” 顾落在她身旁坐下,拿起一个小酒坛,抛起接住:“这点能把钱长老都给喝趴了,你酒量不错嘛。” “……还行吧。”谦逊的内容,因为染上骄傲的口吻,显出几分孩子气。 小师妹今年才入灵霄宗,不像他们披着年轻的皮囊,实际都已经几十甚至上百岁,确实还只是个孩子。 顾落:“蜃珠之事,还未同你道歉,因为要瞒着其他人,不能说明真实原因,只能叫你当这个坏人。“ 陆栖把脸埋进臂弯:“别说了,丢死人了。” 顾落:“你也不用太愧疚,因为你那鸿羽披帛确实是我故意弄坏的。“ 陆栖猛地抬起头:“啊?不是说不小心的吗?” 顾落之前也说不小心,但因为蜃珠的事情,她对顾落有了偏见,觉得按照一般的小说套路,顾落这个书中白月光一定是个虚伪的白切黑,所以才没信,结果顾落真是故意的?? 顾落坦然:“嗯,故意的,听冥魔君似乎认为你我必定水火不容,那我自然是要与你产生一些矛盾,才好理所当然地约他去玉迦峰,请他帮忙来对付你。” “他……他为什么觉得你我水火不容?”陆栖隐隐觉得这样的走向很熟悉,同样很像小说里的套路,又不懂魔君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顾落垂下眼眸:“不知道,他说的那些话太奇怪了,什么上辈子就认识我,叫我定要尽快除掉你什么的。” 陆栖原地震撼,呐呐道:“好家伙,魔君是重生的。” 顾落:“什么?” 陆栖连连挥手 7.第七章 《翻车的白月光》全本免费阅读 陆栖打了个冷颤。 差点说出口的“你已经见到了,我不就是看小说的人”被硬生生咽回去,呐呐道:“应该不能吧。” 顾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发出了意味不明的感慨:“风真大。” 陆栖懵懵懂懂地皱了皱鼻子:“是啊,花香都吹散了。” 顾落起身:“我送你回去吧?” “啊?”陆栖抬头,正对上顾落朝她伸出的手,“不、不了吧,我自己能回去。” 顾落坚持:“你喝醉了,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回去。” 陆栖想想也有道理,如果是自己,也会这么做。 果然,自己之前对顾落偏见太深了,她明明不是坏人。 陆栖拉着顾落的手起来,被牵着回了自己的住处。 陆栖刚来没多久,住的自然是新入门弟子统一分配的宿舍,等日后出了师,才能像顾落一样在灵霄宗内找个自己喜欢的地方,上报弟子堂,待钱长老审批过后,就能自己搭房子住。 一直住宿舍也是可以的,得交钱,而且人多,会有些吵。 光顾落带着她回来这一路上,就已经遇到了好几位同门。 顾落跟他们一一打了招呼,牵着已经不会反应的陆栖回了屋。 喝醉后的陆栖见着床倒头就睡,顾落安置好她,又在床边坐了片刻。 戴满指环的手拂开轻薄的刘海,顾落掌心覆上陆栖光洁的额头,从第三视角来看,仿佛是顾落担心修为低微的陆栖喝醉着凉,想探一探有没有发热。 实际顾落想的却是:用搜魂的话,一定能将陆栖知道的一切都归为己用。 …… 乌衍通过客院其他人的议论,还原了那日武英广场发生的所有事情,以及听冥之死的前因后果。 好奇心得到满足,这一届试剑大会又注定不会像往年那样精彩,乌衍决定提早离开灵霄宗。 他本就没带什么行李,走时同院的人还以为他和往常一样,不过下山逛逛,并不知晓他下山后就去了渡口,交付五枚胥银币,登上了离开的仙舟。 仙舟暂未满员,等待期间,乌衍在甲板上被横冲乱撞的灵兽撞掉了钱袋,胥银币和凡人的铜板一起从钱袋里摔出来。 灵兽的主人跑来跟乌衍道歉,还当着乌衍的面狠狠斥责了过于活泼的灵兽。 乌衍:“无碍。” 他去捡钱袋和钱币,期间动作微微一顿——掉出的胥银币和铜板不多不少,正正好各三枚。 三枚钱币,可起卦。 乌氏灵修之所以这么出名,不仅仅因为他们曾是历任帝君手下最得用的氏族之一,最后灭族灭得惨烈,更因为天道眷顾,许他们乌氏天生灵感比旁人更强。 他们不仅直觉准,占卜问卦更准,走灵修一道一走一个名扬四海,甚至就连他们遇到的每一个“巧合”,背后都有可能藏着天机。 乌衍毫不怀疑,这是天道叫他算一卦的意思。 算什么,难道听冥之死,还未了结? 他犹豫要不要听天道的。 仙舟明明未曾启动,船上无风,他却脖颈发寒,如利刃悬颈:算这一卦,或许会给他带来大麻烦。 不算,错过天机,他此后命途必然受到影响。 选择权在他自己手里。 片刻后,仙舟满员启程,下了船的乌衍站在渡口看仙舟远去。 他寻了一僻静处,拿出三枚胥银币,抛掷六次,得出六爻。 上三爻为巽,下三爻为坤,是第二十卦,风地观。 卦辞:盥而不荐,有孚顒若。 指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六三爻为变爻,爻辞:观我生,进退。 乌衍的理解是,听冥之死尚有未明之处,他需要结合自己的情况,选择继续挖掘内情,还是就此收手。 他的情况吗?都已经下了仙舟,那自然是要查下去。 至于要从何入手……他早前就有疑惑,顾落究竟是怎么引听冥搜她的魂。 那就从顾落查起好了。 说来凑巧,乌衍虽知晓顾落的住处,却从未见过顾落。 他折返灵霄宗时,天已经暗了下来,他来到那一片竹林,竹林外由掌门设下的结界还在。 除了掌门和顾落,其他人无法进出。 直觉告诉他来这里可以找到顾落,他正思索是要触动结界,像敲门一般让顾落知道他来拜访,还是多等一会儿。 然后他就听到身后传来动静,转身一看,是一位身穿金鸢紫衣的女修,款款而来。 金鸢紫衣是铸金殿弟子统一的服饰,且她气息微虚,似乎是受了伤还未痊愈,更有吸收后本该锁于体内的灵力不断地从她身上溢出。 显而易见的筋脉受损。 走得近些,乌衍甚至能隐隐察觉到对方身上残留的煞气,像一片片没入血肉带着倒钩的纤薄利刃,不断将本该痊愈的伤撕裂,明晃晃地散发着来自某位已死魔修的滔天怨恨与尖锐恶意。 ——她是顾落。 顾落也瞧见了他,走近后站定,问:“你是?” 乌衍:“在下乌衍。” 听到这个名字,顾落又往前走了一步,笑道:“我听尤师弟说起过你。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吗?” 乌衍一边心想顾落是不是站得太近了些,都能闻到她身上的落英花香了,一边回道:“是。” 今晚云少月明,透亮的月光笼罩在顾落身上,犹如一袭银色薄纱,衬得她越发明媚:“找我何事?” 乌衍没有废话,直言:“我想知道,听冥魔君为何会搜你的魂?” 顾落醒来后,师长们曾偷偷来见过她,也问了她一样的问题,她当时如何回答,现在就如何回答:“我告诉魔君,我能以金丹修为越级炼制法器,并非是我天赋好,而是我有家传秘法。魔君想要将这套秘法收为己用,我先是犹犹豫豫举棋不定,后又突然反口不肯归顺于他,他恼羞成怒,便对我用了搜魂之法。” 乌衍的直觉在第一时间给出了判断:顾落在撒谎。 乌衍不动声色,继续问:“魔君最初找你也是因为这套秘法?” 顾落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突然来问这些,可是觉得魔君之死背后还有蹊跷?” 乌衍本想说自己只是好奇,奇怪的是,他的嘴像是有了自己的想法,给出了真实的答案:“是。” 乌衍还没来得及察觉出不对劲,顾落又问:“为什么这么觉得?” “卜卦算出……”乌衍捂住自己的嘴,后退几步跟顾落拉开距离。 距离一拉开,顾落身上的落英花香随之变淡。 他终于发现那不是单纯的落英花香,是加了落英花香的真言香! 嗅之口吐真言。 灵感差一点的修士,只会以为自己情之所至没忍住说了真话。 乌衍最忌惮这类东西,身上也带了能抵御真言香的丹药,取出一颗服下。 顾落丝毫没有被识破的慌张,她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笑着问:“卜卦算出来的?” “这世上,居然还有乌姓修士敢占卜问卦?” 乌衍抬眸,一道寒光刺来,即便他迅速侧头躲开,还是被飞来的短刃划伤了脸颊,但凡再慢一瞬,短刃就会扎穿他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