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出逃手札》 1. 第 1 章 《春日出逃手札》全本免费阅读 [] 昨日夜里落了一场大雨,来得急猛,走得也迅速。 但一点也不影响今早的明日高悬,在这冬末春初的寒冷空气中透出一股暖意。 林郗淮不太记得那半边窗帘是什么时候拉开的了。 暖阳透过落地窗洒进来,也将一片狼藉的室内照得一览无遗。 被家具切割成三角状的阳光攀上了床尾,又落在了他赤着的脚上。 苍白的底色显现出青蓝色血管,因清瘦而显得格外凸出的踝骨上绕着一圈明显的红色印迹。 光柱里飞扬着细小的灰尘。 林郗淮睡觉时对光线敏感,一大早被明光所扰醒,昨晚又喝了太多酒。 结果就是现在他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稍微动一下,身体就像是年久失修的零件。 是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疲惫。 察觉到环着他腰的手轻轻动了动,林郗淮才彻底回过神来,侧头看向枕边的陌生男人。 昨日的记忆接踵而至。 太混乱了,在酒精的催化下,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林郗淮深吸一口气,感觉脑袋更疼了。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个样的? - 四天前 长时间的飞行旅程和骤大温差变化还是给林郗淮造成了影响。 几乎是一下飞机抵达伊塔伦纳,他整个人就完全垮掉,直接叫了辆车去酒店躺尸。 偏偏他又有严重的睡眠障碍,尽管疲惫无比都难以进入深眠。 睡得断断续续,体温过高,人烧得也有些不太清醒。 于是那些闪过的画面也不知道是回忆还是梦境,在他的脑子里一帧帧的播放着,让他片刻都不得安生。 人影飘忽扭曲,像是晃动不明的鬼影。 “林郗淮,看到你过成现在这个样,我就放心了。” “你为了报恩给戚家卖命这么多年,结果到头来被利用了个彻彻底底。” “挺好奇的,你现在是什么感受?” “难怪人人都喜欢看反差,看聪明人犯蠢也就特别有意思。” …… 可能是乙方当久了磨平了林郗淮的性子,他现在几乎很少产生激烈的情绪。 何况高高在上说着这些话的人是他三个月前就分手的前任。 一段关系发展成这样,已经完全有失成年人的体面。 林郗淮不愿和覃卓承对着冷嘲热讽,让自己变得更加糟糕难堪。 或许是这幅无论怎样都难引起情绪波动的模样令人生恼。 在林郗淮无视他准备离开时,覃卓承再次开了口:“你是不是觉得已经解脱了?” 林郗淮也不是泥糊的脾气,当即停下脚步,转身冷淡又轻蔑的看着人: “覃卓承,你太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傲慢的认为自己能轻而易举的对他造成影响。 覃卓承蓦地笑了,笑得很轻:“是吗?” 声音很低,如同在耳边的呓语,像是不知名的诅咒,他们会无休止的纠缠下去。 他在林郗淮面前彻底撕掉了那层温和良善的皮,向他尽情展现自己的恶劣,试图激怒他。 “林郗淮,别忘了当年你爸妈是怎么死的。” - “叮铃铃——” 林郗淮猛地惊醒过来,一阵强烈的心悸感,几乎要让他喘不上气。 缓和了半天才感觉空气正常的流入自己的肺腔,他整个人渐渐恢复正常。 床头柜旁的酒店电话仍在响着,林郗淮探身接通。 对面是他的酒店管家,对方贴心的慰问着他的身体状况。 在酒店躺了两天,林郗淮开口的声音有些哑:“谢谢,烧已经退了。” 这个小国的通用语言是英语,可仍带有当地口音,说话的时候语速快,尾音还有点卷。 林郗淮头有些疼,没太听清对面说了些什么:“Sorry?” 管家耐心的重复了一遍,林郗淮听清了,是询问他晚上是否在酒店用餐。 林郗淮出了一身汗,只想着先去洗个澡。 “就在酒店吃,麻烦半个小时后送到酒店房间。” 对方应下来后,林郗淮挂掉电话,下了床去到卫生间。 酒店的房间宽敞舒适,巴洛克风格的装潢,精致又富有色彩感。 就连卫生间,也能一边泡澡一边欣赏远处雪山下静谧的弗罗莱尔湖,只是现在他没有那个兴致。 或许是病了一场,镜子里的男人面色格外苍白,没有半分血色,因此也显得愈发清瘦伶仃。 躺了两天也没能减缓他身上的那种疲惫感,紧绷的神经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掉。 偏偏刚刚似乎还梦到一些令人糟心的东西,他也无法避免的想起些往事。 其实他和覃卓承的恋爱时间不长,也就一年多。 可算算认识的日子,也有8年。 曾经是互相支撑的朋友,后来是恋人。 于是在三个月前,林郗淮得知他们之间所有的一切,都源于对方一场蓄谋已久的报复时,也就显得格外难堪。 林郗淮感觉有些冷,他打开花洒,让带着热气的水流浇在自己身上,借此来传递一些暖意。 等洗漱好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外面的门铃恰好响起。 林郗淮边系着浴袍的腰带边去开门。 外面是推着餐车的侍者。 刚刚洗澡的时候在带有热气的环境里长时间待过,林郗淮的脸色看上去好了很多。 黑发冷肤,显得有些薄情的唇上也带上了几分血色, 像是黑白的素描画上用饱和度最高的油画棒深重的涂抹了几笔。 过于优越的容貌无论在哪里都能成为利器,侍者看到他的脸后愣了一下。 在节日里也得工作的不悦瞬间消失殆尽。 几人脸上的笑容都愈发真诚:“先生,晚上好,为您送上晚餐。“ 林郗淮回应了句“晚上好”,然后让他们进来。 尽管这位先生的外貌极出众,可性子却看上去并不好相处。 所以侍者也只安静的将摆盘精致的餐食放在桌面上,不去打扰他。 林郗淮抱臂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街道。 这几天是特殊情况,林郗淮到了后才发现,伊塔伦纳最重要的神佑节即将来临。 于是在这天的前后一周左右,整座城市都在苏醒,伴随热闹与欢庆,日夜不眠。 街道璀璨明亮,赫伊维斯神的标志无处不在。 似乎人人都在笑,不带半分阴霾, 身后餐盘的磕碰声让林郗淮回过神。 他转身回到餐桌旁坐下,开口问道:“请问神佑节是哪天?” 侍者温声开口:“每年都在10号,赫伊维斯的生日,正好是今晚零点,” 林郗淮点点头,不再说话。 见他没有其他要求,众人安静的退出房间。 林郗淮不信神佛,对异国的节日也没有什么归属感和兴趣。 只是他夜晚睡不着,还不如出去消磨消磨时间。 中央广场是这座城市欢庆的中心地带,离海岸近,四周没有高建筑对视线的遮挡。 雪山在夜色中形成一道巍峨模糊的剪影,静静地拥着这座城,海浪声湮没在人群的欢声笑语中。 广场中间矗立着高大的赫伊维斯神像雕塑。 诞生于雪山之上的神祇手持圣洁庄严的权杖,目光下垂,温和的看着他的子民,带着悲天悯人的神性。 林郗淮从雕像上收回目光,百无聊赖的垂下头,有些后悔顺着人流来到了这边。 周围的人群熙熙攘攘,一群年轻人从建筑的侧边走了出来,不知道有人说了些什么,爆出热烈舒朗的笑声。 面前突然落下一片阴影,林郗淮下意识的抬头望去。 眼前站着一位笑得灿烂的伊塔伦纳男生,亚麻色的头发蓝海般的眼。 见林郗淮看着他,他明媚的“hi”了一声,直接了当的说出了过来的目的: “我看你一个人,所以来问问,今晚要一起过神佑节吗?” 这不是林郗淮第一次来伊塔伦纳了,他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在伊塔伦纳的神佑节,有个流传下来的习惯。 这天到来之际,钟声响起,和爱的人在赫伊维斯的注视下拥抱接吻,会接收到更多神明降下的福祉。 随着时间的演变和圣诞节的影响,也成了有情人互通心意的好机会,人们会向自己的意中人发出神佑节共度零点的邀请。 他们风气开放,甚至会直接邀请有眼缘的陌生人。 在某种程度上,这是一种表达好感的意思,献上最真挚的祝福。 这个男生也不是林郗淮今晚遇到的第一个邀请他共度神佑节的人。 在这个小国,同性婚姻合法,因此同性之间表达好感也更普遍、更直白大胆。 林郗淮看了看男生的身后,他的朋友们等在不远处,望过来的视线隐着兴奋和好奇。 他正准备开口拒绝时,拐角处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不是说去雕像下?怎么都在这里站着?” 对方说英语的声音带着天然的冷感,语气却很温和。 林郗淮听到声音,下意识的侧了下头,就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 对方手上拿着的咖啡氤氲出白色的雾气,有些遮挡住双方的视线,但也能轻易的辨认出来,他们都是东方面孔。 容貌出众的男人顿了下,然后带着笑意礼貌的和林郗淮点了下头。 一触即分的对视如雁过无痕,林郗淮的视线重新回到面前的年轻男生身上。 克莱德见对方缓慢的扬起素白的下巴,开口道:“抱歉,我就不参与了。” 或许是有些疲惫,他说话的嗓音又轻又哑,不管是一举一动还是说话的语速,都有些慢。 夜晚的温度低,红唇微动间带出阵阵白雾。 不知道为什么,克莱德蓦地觉得脸有些热。 他说话磕巴了起来:“不、不一起过零点也可以,我、我们等会儿要去放烟花,一起去玩吗?” 林郗淮和人交流沟通的欲望极低,连带着耐心也骤降。 只是眼前的大男生眼里的善意纯粹,他到底是收敛了几分。 “离零点不远了,你的朋友们应该在等着你去赫伊维斯身边,去吧。” 男生有些失落的耷拉下眉眼,知道这是彻底拒绝的意思:“好吧,那提前祝你神佑节快乐。” - 秦洲晏和人简单的点头礼貌打招呼后,走到友人的身边。 不用他们多说些什么,他也已经看出是什么情况。 但周围还是有人兴奋又八卦的主动解释道: “你刚刚去买咖啡的时候,克莱德对这位先生一见钟情了,正在邀请对方一起度过神佑节! 2. 第 2 章 《春日出逃手札》全本免费阅读 [] 见面前的人半晌没有说话,秦洲晏开口:“是华人吧?”他开玩笑道,“不是的话,我就收回那句话了。” “春节快乐。” 林郗淮缓缓的用中文回道,开口的嗓音有点低。 男人渐渐走近,挡在了另一边的风口和他并肩而站,一起倚在身后的横栏上看着远处属于伊塔伦纳的氛围。 “是不是还挺巧?神佑节恰好撞上我们今年的大年初一。” 秦洲晏原本就没打算过神佑节,他不信奉当地的神,也不太喜欢和人有太近的肢体接触。 本只打算出来随便逛逛,但意外的遇到同胞,有人能说上一句新春祝福感觉还不错。 林郗淮已经收拾好了那一瞬产生的复杂情绪,平静开口道: “有7个小时的时差,春节的零点已经过了。” 这句话可以说是极其的煞风景,一般人聊到这里话题也算是终止了。 身边的人也不介意,低笑了声:“没关系,只要你觉得你的10号零点在现在就行了。” 林郗淮就不说话了,他现在疲于与人产生交流。 好在男人似乎也只是过来说声“春节快乐”,只因为他们都是黑头发黑眼睛。 他们谁都没有再打扰谁。 空气静默了会儿,林郗淮准备按照之前的计划回酒店。 “先生,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秦洲晏没有阻止,只温和道:“是我打扰了,再见。” 林郗淮点了下头,正准备离开时,男人再次开了口:“对了。” 他扭头看向人,就听到对方说:“明早街上会有表演活动,如果想睡个好觉最好备个耳塞。” 林郗淮拢了一下有些灌风的领口,难得主动开口: “我以为你说了有活动这句话,后面接的会是‘可以出去看看’。” 毕竟出现了一个不常见的东西,人们的态度趋于推销展示,而不是回避。 秦洲晏目光扫过青年眉眼间的倦色和生人勿进的疏离,笑道: “说不定你会觉得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满足感更高?” 林郗淮愣了下,然后不明显的扯了下唇。 他想自己的脸色应该很难看,以致对方一眼就能看出他需要休息的病容。 不过耳塞对他入眠困难的帮助并不大。 但他还是开口道:“谢谢。”他站直身子,“我先走了,再见。” 秦洲晏礼貌的回应了声,然后看着人单薄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 林郗淮其实已经后悔来伊塔伦纳的时候没有注意日子,对其他人来说无比热闹的神佑节对他来说是负担。 不分昼夜响起的焰火声和街上游行表演的欢庆声让他本就糟糕的睡眠状况雪上加霜。 他无法融进这样的环境中。 在他来到一家餐厅,却得知需要提前一周预定的时候,有些丧的心情瞬间达到了巅峰。 林郗淮曾经来过这家餐厅,只是那时候伊塔伦纳是淡季,这家餐厅还不用预定。 未曾想这次撞上了神佑节,不仅本地的居民在外用餐增多,还有大量的外来游客来到了这座城。 听到服务员抱歉的声音,林郗淮觉得有些可惜:“我知道了,谢谢。”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身侧响起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 “要拼桌吗?” 林郗淮扭头望去,就见穿着休闲西装外套的男人经过他,正和服务员核对预定信息。 是前两天在中央广场跟他说新年快乐的男人。 世界上的人太多了,有机会能在人群中匆匆一瞥擦肩而过已经算是难得。 林郗淮也没想到与对方告别时随口说的“再见”会这么快真的再见。 说完,男人侧过身看着他:“我一个人,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一起。” 这家店算是当地的知名老店,林郗淮的父亲曾经在伊塔伦纳的时候最喜欢来这里吃饭。 正在他有些犹豫的时候,男人再次开了口: “神佑节后这里的主厨就要退休,下次来可能就不是同样的味道了。” 说完,他不再管林郗淮的反应,跟着服务生朝着餐厅深处走去。 “……” 这句话几乎是戳中了林郗淮的死穴。 他已经定好了回国的机票,就算现在预约,也等不到一周后了。 听到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秦洲晏没忍住垂头笑了下。 服务员带着他们走到餐厅的最里处。 室内的暖气开得足,两人脱了外套交给侍者,然后面对面的坐了下来。 “今晚我买单,请随意。” 林郗淮喝了一口服务员倒的水,想着自己理应答谢。 秦洲晏看了眼对方身上面料上乘的衬衫,没有推脱,翻开桌面上的菜单。 神佑节的余韵还没有完全过去,整个餐厅里充斥着欢声笑语。 只有他们这桌,过于安静沉寂。 林郗淮不怎么在意,他们只是拼桌,不是共进晚餐。 这样默契的互不打扰反而是他更想要的。 服务员拿着两瓶酒走过来。 林郗淮叫人开了一瓶酒,很明显,对面的人也叫了一瓶。 对方深色瓶身上的浮雕设计特别,他无意识的将目光落在了上面。 男人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温声开口道: “我常来这家餐厅吃饭,干脆放了一瓶酒在这里,度数有些高,要试试吗?” 因为常常和人虚与委蛇的周旋,一句话在脑子里转好几个弯已经成了林郗淮的习惯。 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对方隐藏的意思—— 这瓶酒不需要你付钱。 毕竟几分钟前,林郗淮才开口说了今晚他买单。 而那瓶酒,他没认错的话应该是七位数左右。 林郗淮握着剔透水晶杯的手顿了下,他掀起眼睑看向对面。 这是他今晚第一次长久的将目光停留在对方的身上。 这家餐厅的价格本就不低,来这里消费的人群经济能力大多不会太差。 在林郗淮明确说了他来买单后,要是对方直白的说出这瓶酒自己承担,倒像是怀疑另一方的经济水平。 而无论林郗淮付不付得起,他们都是彻彻底底的陌生人。 对方不会贸然点单价格过于高昂的东西,却也不愿降低自己的标准。 于是,就有了一瓶早就“放”在这里的酒。 至于是不是真的放已经无所谓。 林郗淮眉心微动。 “要试试吗?”见人看着自己不说话,秦洲晏再次问道。 “不用了,谢谢。”林郗淮收回目光,重复之前说过的,“请随意。” 或许是听懂了他的意思,男人很轻的扬了下眉。 菜渐渐地被摆上了餐桌,秦洲晏摆弄着餐巾边随意开口问道:“你是来伊塔伦纳旅游的吗?” 林郗淮轻轻“嗯”了一声:“你呢?” 其实他并没有多好奇,但是和陌生人交流的过程中,会要求一种信息的对等。 你知道了我的什么信息,我就得了解你的同样信息。 一种安全感的寻求与信息获取的较量。 “也是来旅游。”然后秦洲晏看着对方,“怎么样,伊塔伦纳好玩吗?” “不好。” 这答案倒是出乎意料的不留情面,但若是以终止话题为目的,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秦洲晏笑道:“但是?” 林郗淮重复道:“但是?” “后面不应该有个‘但是’成为你留在这里的原因吗?” “没有但是。”林郗淮顿了下,“所以我已经定了回国的机票。” “是吗?那怎么会再来伊塔伦纳?” 男人慢条斯理的切着盘子中的肉,声音平和。 一种无论对面的人态度如何,都能轻松打回去的游刃有余。 林郗淮举着酒杯的手一顿,再? 他仰头喝了一口酒,目光不闪不避的和人对视,在想自己哪句话暴露了这个信息。 男人温声解释道:“别误会,只是你点了一道Alain.” 林郗淮恍然,Alain是主厨三年前的自创菜,只在当年的菜单上出现过。 本就不是什么隐私,林郗淮觉得无所谓。 但他还是开口道:“或许我在网上看过这道菜?” 秦洲晏也喝了一口酒,一入口就是高度数烈酒带来的辛辣感。 “你不是向服务员嘱咐,少加点椰子丝和蜂蜜?”他问的很坦然,“是不是太甜了?” 话音落下,秦洲晏就看到面前的人蓦地垂眸弯了一下唇。 伊塔伦纳人热爱艳丽繁复的图案,小到衣着配饰上,大到装修建筑。 青年的身后就是墙面,用油画涂抹着 3. 第 3 章 《春日出逃手札》全本免费阅读 [] 听到这句话,林郗淮抬了一下眼。 这个回答有点奇怪。 按他对这个人的分析来说,对方应该四两拨千斤的将问题丢回来。 而不是给一个确切并显得有些落下风的答案。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男人搁在桌面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林郗淮也歇了探寻的想法,坐直身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袖管随着他的动作落了下来。 秦洲晏撇开目光,接通了电话。 林郗淮百无聊赖的看着不远处餐厅里的摆件,不规则的金属框架按照一定的规律转动着,循环往复。 人看久了会有些晕,何况他喝了不少酒,所以连带着思维也迟缓了起来。 直到听到了对面人打电话的声音。 虽是无意,但对方说话没有避开,一个熟悉的人名钻进了他的耳中。 戚枕。 世界上叫戚枕的人或许很多,但是叫戚枕的建筑师估计就是他认识的那一个了。 林郗淮突然觉得有些荒谬。 这个世界太小了,跨越了大半个地球,他居然还能从陌生人的口中听到熟悉的名字。 可以说,当初他和覃卓承不管是朋友,还是成为后来的恋人,他们每一阶段关系的周围都能看到戚枕的身影。 戚枕家世好,又喜欢覃卓承。 在他和覃卓承确认恋爱关系的那一年里,戚枕利用家里的职权给林郗淮使了不少绊子。 虽然都能解决,但总归还是有些扰人。 那段时间,他忙得团团转,几乎不是在出差就是在被派去出差的路上。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国外,连休息的时间都要硬挤,而覃卓承作为外科医生,本就不轻松。 于是他们俩在一起了反而没见几面,还不如当朋友的时候。 ——戚枕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甚至覃卓承报复他这件事,也是戚枕捅出来的。 林郗淮得承认,自己的眼神是不太好。 但他不是什么爱情至上的人。 是他先喜欢上的人没错。 可单就他们在一起了,覃卓承还能任由戚枕在其中兴风作浪这一点,所有的感情渐渐被耗光也是真的。 酒瓶已经空了,林郗淮朝着服务生示意再开一瓶。 “要不要换温和一点的酒?” 秦洲晏挂掉电话,恰好看到了面前人的动作。 林郗淮没管他说的这句话,反而开口道: “如果是很重要的项目,在建筑师的选择上建议谨慎些。” 只是话音落下,他就后悔了。 到底是酒喝多了失去了警惕性,他不该多这个嘴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其实不含任何私人恩怨。 只从专业能力上讲,没人比他更清楚戚枕的真实水平,更何况戚枕经手的作品不干净。 未来某一天翻车的话,和对方有关的所有项目都会受到牵连。 可现在他在一个陌生人的面前说出这样的话,难免被人疑心诋毁。 而他又不想解释太多。 秦洲晏察觉到对方话落后的回避态度,没有继续追问:“谢谢提醒。”他转移话题道,“你是建筑师?” 林郗淮没否认。 秦洲晏正准备说些什么,就看到服务生新上的酒: “又是高度数酒,又是不同种类的酒,就算想喝醉,也可以选择更舒服一点的方式。” 林郗淮确实是冲着喝醉来的,长久的睡眠障碍让他困扰。 他只是想着,喝醉了应该能短暂的睡一会儿,偏偏他的酒量好,轻易醉不了。 他看了眼面前的人,带着丧气的调侃道:“先生,就算我喝死在这儿,也不会牵连到你的。” 隐着一丝他不需要别人好意关心的推拒意思。 秦洲晏平静的看着他的眼睛:“那还真不一定,说不准我还得立马对你进行抢救。” 林郗淮眉心一跳:“医生?” 秦洲晏带着笑意问他:“怎么,不像吗?” 话音落下,他就看着对方的手一顿,然后仰头喝净了杯子里的酒。 秦洲晏仿佛恍然般,轻轻的“啊”了一声:“看来是对医生有意见。” 意识到自己那一瞬泄露了情绪,林郗淮很快的整理好状态:“抱歉。” 提到这个职业下意识的关联到某个烂人,继而产生负面的情绪,是他的问题。 “不是对你,也不是对医生。” 男人点了下头,体贴的止住这个话题,然后重新拿过桌面上的餐刀。 或许是刚刚说明了职业,林郗淮总觉得对方现在有种拿着手术刀的感觉。 他的视线无意识的跟着那只手走。 对方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指甲也修剪得很干净。 隐约能看到血管的手背上,银色餐刀映照出一小块更亮的反光,很好看的手。 分明是很正常的动作,却在冰冷银质器物的衬托下带上了几分冷淡的性感。 鬼使神差的,林郗淮想到了刚刚对方说的那句“感受到了进攻”,当时他只是觉得这句话有点奇怪。 现在…… 袖管随着喝酒的动作起起落落,林郗淮放下杯子,缓缓将袖口拉至腕骨,直至完全遮住。 最后,将袖口的扣子系上。 是他的错觉,还是他最近和人接触太少,以致自己都变得钝了些? 一片安静中,林郗淮突然开了口:“不猜猜我的意见是对谁吗?” 他的语气坦然,仿佛只是不经意的接上之前的话题。 秦洲晏温和的问道:“会冒昧吗?” “没关系,冒昧一次吧。” 秦洲晏也不绕弯子:“前男友?”他补充道,“职业是医生的前男友。” 林郗淮抬眼对上了他的视线。 不是前任,是前男友。 明确的性向指认。 还真的是在他允许后,最大程度的冒昧。 秦洲晏带着笑意:“是你要的答案吗?” 林郗淮:“……” 一语双关。 是在问他有没有猜对。 又或者是在问……林郗淮的试探有没有得到答案。 这或许是林郗淮无意识的习惯,他不喜欢未知。 所以他确实有意试探对方的想法,但这么被反问回来,倒是不好回答了。 是他挑起的话,不应就是落了下乘。 应下就是承认试探,更是下下乘。 这个人还真是……半点亏都不吃。 林郗淮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玻璃杯上的浮雕,正要开口。 面前的人却轻轻挪开目光,不再要那个回答:“下雨了。” “……” 林郗淮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瓢泼大雨落了下来。 室内的隔音好,听不见雨声,但拍在玻璃窗上的水珠很急。 服务员过来将两人桌面上早已用完的餐盘收走,桌面上只余酒瓶,在灯光下反射出晶莹的光。 “明天主街上……”话说到一半,秦洲晏的声音微不可察的顿了下,然后才继续说下去。 他注意到对面的人幅度很小的往前倾了下身子。 ——一个准备倾听的动作。 一个不再觉得他这个人可有可无,收起散漫准备正式去应对的信号。 秦洲晏有些好笑的想,自己要是回去和朋友说起这些事,指不定要被嘲笑死。 一顿饭吃到头,盘子都被服务员收走了,人家才正式开始有交谈的欲望。 林郗淮确实有些懊恼,他失误了。 就算是简单的交谈,也不能小觑对面的人。 但男人似乎无意将一场轻松的晚餐时光变得紧张,只要他想,所有的交谈都可以变得松弛愉快。 于是,接下来的所有话题都不再包含试探与交锋,气氛变得安宁平和。 不知不觉中,林郗淮喝了不少酒。 明明他严阵以待了好一会儿。 最后居然难得的感到放松,明明知道不能小看这个人的。 真厉害啊。 渐渐地,空气安静了下来,舒缓的爵士乐静静地流淌,构造出一片静谧的空间。 “你……”林郗淮突然开口,他有些晕的看着灯光下的人。 秦洲晏正垂头处理一些急事,听到对方的声音,他抬起头,将手机搁在一旁: “我怎么了?” 林郗淮撑了下身子,坐起来了些:“你是不是有点混血?”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对方的五官整体混血感并不明显,再加上他的气质斯文有礼,带着一股书香世家出来的气韵。 所以他之前没往这方面想。 但是刚刚在林郗淮的视角,手机挡住了对方的下半张脸,眉眼就显得格外突出。 秦洲晏笑着反问道:“很多人都看不出来,应该不明显吧?” 林郗淮伸出一只手,可能是醉了,他的动作很慢。 半空中的手指很轻的动了动,仿佛是在描绘:“眉骨和眼睛那里。” 不看整体,只看局部的五官,那里会显得格外深,甚至悖于他的气质,带上几分攻击性。 秦洲晏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下落了些,眉心轻动,蓦地觉得传来些痒意。 他解释道:“我外公是D国人。” 林郗淮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恍然点头,重新伏在了桌面上。 秦洲晏笑了声,再次拿起一旁的手机。 随着时间的流逝,餐厅里的人越来越少。 事情处理好后,秦洲晏看了看时间,目光又落到对面的人身上。 他的面前摆满了酒瓶,就算是酒量再好的人恐怕也难以禁住这样的架势。 “先生,不早了。” 林郗淮在半梦半醒间听到声音陡然惊了一下,随之而来的就是无际的空茫。 反应了会儿,他似乎才理解对方的意思:“你先走吧。” 林郗淮眼睫惫懒的耷着,在眼下落下一道暗色的阴影,苍白的皮肤染上了几分血色。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含糊,明显醉狠了。 秦洲晏看了眼窗外的大雨,神佑节的热闹无法掩盖这里治安差的本质。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人的身边,伸手准备将人扶起来: “你出了事我还得作为嫌疑人被传唤,住哪里?” 林郗淮不说话,掀起眼皮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 似乎是本能不太习惯和别人肢体接触,他将自己的手臂从对 4. 第 4 章 《春日出逃手札》全本免费阅读 []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只有空调系统发出的轻微响声。 林郗淮静静地等着,直到听到鞋子轻微踏地的声音,他才缓缓的仰起头。 秦洲晏走到了床边,微垂头看着半坐在床上的青年。 说实话,即使他见过不计其数、形形色色的人,这种程度的外貌和气质也少见。 是会超越主观审美,一眼给人带来最原始的视觉冲击。 酒意和温热的水汽早已冲散了他身上的泠然与距离感。 于是那秾丽的色彩感不再被压制,过盛到靡丽颓然,仿佛下一刻就是萧瑟的秋,所有颜色都瞬间怆然的被席卷走。 偏偏就算是极力隐藏,也有丝丝缕缕的焦躁和不耐往外冒。 仿佛下一刻,他就会忍不住将这个屋子给砸得粉碎,彻底破坏。 但秦洲晏知道,对方不会,因为教养和强大的自制力, 秦洲晏蓦地有些遗憾,他想看那一幕。 甚至这个房间都过于粗糙。 对方应该带着不加掩饰的坏脾性,去砸纹样繁复、华丽璀璨的精美花瓶,直至碎片满屋。 或许一个不慎,鲜血蜿蜒流淌。 萎靡的、衰败的暴力美学。 秦洲晏大概能看明白一点对方现在的状态。 压抑得太久,所有的情绪在酒后都得到了反扑,于是迫切的想要立马发泄出去。 他很轻的笑了,自己好像被当成了一种被发泄的途径。 林郗淮看着对方微侧腰,将手表搁在床头柜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平整的休闲西装外套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折了下。 然后他才直面自己,躬身靠近。 林郗淮仰头,以为会落下一个吻。 可是没有。 男人在近在咫尺处停了下来,林郗淮听到了对方的声音,很轻: “想让我留下来,不想点办法吗?” 林郗淮直直的看着他漆黑的眸子,他们离得太近了,近到他再仰一下头,就能亲到对方。 他恍然,对方要他主动。 后撑着床榻的手肘陡然一松,仿佛骨头都被抽走般,他们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远。 林郗淮仰躺在了床上,他看着天花板笑出了声。 他虽不是热烈奔放性子的人,可也从不觉得渴求是羞耻,就算是坦然的彰显也无所谓。 但决不能以败者乞求的姿态。 秦洲晏扬了一下眉,事情好像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青年身上隐隐漂浮的躁动不安瞬间就收了回去。 他仍是吸引人的,只是突然变得慵懒平和。 林郗淮确实明白了一些东西,就在刚刚。 其实在今晚之前,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人好好的说过话了。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他的心理咨询师勉强算是一位。 因为需要遵循对谈话内容的隐私保密原则,他才能放心。 情绪匮乏,难以调动,于是连话都不想说。 一开始吃饭的时候,确实是这样的。 后面聊了起来,林郗淮也未曾深想,只觉是对面的人处事周到。 更重要的,对方长期生活在国外,那顿饭过后他们大概率不会再见面。 所以林郗淮想,就算放下警惕说说话也无所谓。 可现在仔细想想,不是这样的。 他并不乏优雅绅士、温和善谈的追求者,只是那些人也并未引起过他的注意,也不曾成功的和他长久交谈。 面前的人终究不同。 今晚这人分明洞悉了他所有微不可察的情绪变化。 他引出的一切话题都包裹上了一层温和的外皮,以致林郗淮忘了—— 游刃有余代表着占上位,是不动声色更高级的攻击性。 他被裹挟着去回应、去“反击”。 这个人狡猾激起了他的对抗意志。 于是,在隐隐约约的意识到自己在被推动后,他开始正视这个人,试图去拿回主动权。 可最终,主动才是真正的落入陷阱。 真厉害啊。 林郗淮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去感叹这句话了。 他缓缓的眨了下眼睛,心里的火烧得愈发旺,但越到这种时候,他越是出奇的冷静。 林郗淮看着上方的人,悠然开了口:“先生,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 在对方转身的那一刻,诉求者就已然成了双方。 “你现在还走得了吗?” 林郗淮看向对方愈发深的漆黑眸子。 头顶的光线洒在男人的脸上,光影明暗间,五官显得更加深邃,眉眼间的攻击性尽数流露了出来。 秦洲晏缓缓倾身,可随之,他的身子一顿。 垂眸看去,一只青蓝色血管明显的脚轻轻踩在了他黑色裤子上,显得愈发冷白。 轻微的抗力挡住了他倾身的动作。 秦洲晏再次看向青年的脸。 他松弛的仰躺着,浴袍松散,不带一丝羞赧的开口:“我酒醒了。” 轻巧得仿佛是在说“我不需要你了”。 然后林郗淮将话还了回去:“想留下来,不想点办法吗?” 秦洲晏的手落在了他的踝骨上,缓缓收紧圈住。 他仍能轻松的把问题扔回去,周旋向来是他的强项。 可在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要是再继续迂回下去,才是真正的输。 于是他妥协得坦然:“你赢了。” 话音落下,林郗淮似乎觉得自己脑子里某些东西陡然松懈,之前为了应对这人所强压下去的情绪反扑回来。 他朝着对方伸出手臂。 秦洲晏的手微用力一拉,正好接住人,对方落入了他的怀中。 看,他得到了更棒的回馈。 或许是之前的拉锯都带着火气,随即而来的吻也带上了几分蛮横,交织中渐渐漫出淡淡的血腥味。 林郗淮的手攀上的男人的肩,感到自己被轻松的托抱起来。 他微微侧了一下脸,呼吸不稳的低声问道:“干什么?” 轻柔的啄吻不急不慢的零散落在他的眼睑、侧脸和鼻尖上。 这种时候,对方仿佛仍有着强大的自控力。 如果不是微哑的声音隐约能窥探出几分情绪。 他说:“陪我去洗个澡吧。” 林郗淮感觉自己的眼皮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 伊塔伦纳的春天会在神佑节后踏着步伐款款而来。 只是在出场之前,会有一场声势浩大的昭告。 就比如今天突如其来的骤雨。 也不知道窗外的雨是什么时候停下的。 明媚的暖阳已经高悬,透过那半边落地窗洒了进来。 林郗淮太累了,甚至现在的脑子仍有些不太清醒。 所有的画面兀自一帧帧的在脑子里播放,他也被迫的忆起了事情是如何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 他伸手半遮了下眼,无声叹息,真的是太疯了。 以往他想睡觉睡不成,昨晚想睡觉还是睡不成。 但还是第一次遇到睡意来了却不能睡的情况。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动作,揽着他腰的手很轻的动了下。 身后的人似乎也渐渐醒了过来,对方带着困意的嗓音很低:“不是才睡不久,不睡了吗?” 客观来说,清晨醒来直面对方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这代表着,他们得清醒的为酒后荷尔蒙的上头行为买单,尽力以成年人的方式体面的收尾。 所以在刚醒的时候,林郗淮有考虑过要不要立马离开,能少很多事。 可在体力透支后他只睡了一个多小时,浑身疲惫困乏。 虽然人是他主动开口留下的,可更失控的又不是他。 不管了,他现在只想休息。 于是林郗淮缓缓转身背离窗户,准备再睡一会儿。 似乎察觉到他的动作,男人的手轻轻一带,林郗淮正面落入了他温暖的怀中。 好闻的清淡气息扑面而来,后腰被舒适的力道轻轻按着。 “太亮了。” 林郗淮的声音很哑。 他闭着眼睛低头,前额倚着对方的肩,以此来寻求更暗一些的空间。 身边的人动了下,随即林郗淮听到遥控响起的声音,自动窗帘缓缓关上,房间逐渐变暗。 就算林郗淮看不到他们的模样,但也能想象到,大概是极近亲密的。 太荒谬了。 最陌生的人,却以最亲昵的姿态而眠。 不含一分情,却做尽有情的事。 - 林郗淮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昏暗,身边已经没有了人。 他在床边摸索着自己的手机,最后在枕头底下找到,然后看了看时间。 居然睡了三个小时,虽然仍不算长,但是在不吃药的情况下已经是难得,何况还是没有梦的深度睡眠。 身体仍旧有些不舒服,但精神好了很多。 他撑着床榻半坐起来,正准备开灯,阳台上的门恰好打开。 正午的阳光愈发明媚,一小块玻璃门所泄露的光线足以让整个房间瞬间明亮。 男人随意的倚着玻璃门侧框,挺拔颀长,手里握着一个瓷白的咖啡杯。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子微微挽起,露出一截有力的小臂。 室内的窗帘被尽数打开,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阳光下。 敞亮,清隽,俊美。 他带着笑意开口:“午好。” “……” 秦洲晏眼尾动了下:“看来是不太想看到我。” 林郗淮将放在枕边叠好的浴袍拿过来,不急不缓的穿上。 “倒也没有。” “是吗?你刚刚的表情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 5. 第 5 章 《春日出逃手札》全本免费阅读 [] 林郗淮缓缓低头看着手上的衣服,上面赫然标志着他的尺码。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林郗淮清了清嗓子,然后若无其事的开口:“哦。” 还真不是他自恋,他曾被一位客户的儿子疯狂追求过。 还在上大学的男生,热情但也幼稚,被家里宠着长大,做事没有边界感。 林郗淮还记得,当时他无论说什么,对方都能应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林郗淮说屋宇过于错杂了,他说:“是的,不能让哥哥在我的心房迷路。” 林郗淮说最近降温了,他说:“看来是我的热情不够火。” 林郗淮说咖啡不加糖,他说:“那加点我的胸膛?” “……” 这样的境况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软刀子磨人。 甲方都是爹,随意得罪不了。 林郗淮真的受够了,再艰难的项目都没有放弃过的他,那时常常想跑路。 但这是个大客户,为了自己能到手的钱他忍了下来。 后来一结束,恰好也是刚和覃卓承在一起的时候,戚枕给他使绊子,把他外派。 要是他真的想留下来也不是没有办法,但他毫不犹豫拎着行李箱就去了国外。 对方的纠缠也才彻底停止下来。 刚刚本来也没多想,就是普通的问尺码问题。 但被支配的恐惧感上涌,他还真怕对方接一句类似这样的话。 只是很明显,林郗淮想多了。 对方也不是这样性子的人。 秦洲晏偏头笑出了声,连带着肩都轻微的动了两下。 林郗淮:“……” 不是大问题。 出了这扇门,他们就不会再见面了! 他想转移话题:“秦……洲晏?” 秦洲晏放过了他:“怎么了?” “真名吗?” 秦洲晏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也不是什么需要用假名的事。”他的态度很坦然,“你假名?” 林郗淮摇头,他同样觉得不至于。 短暂的懊恼后他也很快想开,不是什么隐私信息。 只是他发现,刚刚他叫对方的时候,夜里那时旖旎的场景会自动在脑子里浮现。 就像是在聊天软件里提到一个大众话题,输入法弹出的自动配图。 互通姓名时不合时宜的时间和地点才是问题所在。 过于深刻逾常。 于是,以后认识的每一个陌生人,他在自我介绍报出名字时,或许都有可能忆起那一刻的荒唐。 秦洲晏看了看对方的脸,似乎是猜到他有话要说:“聊聊吗?” 林郗淮轻轻“嗯”了一声。 他的嗓子还有些不舒服,带着沙哑的滞涩。 很快,面前就递来一杯温水。 林郗淮接过,然后跟着秦洲晏一起走到了阳台上。 “会不会有些冷?” 暴雨之后,伊塔伦纳的春天会渐渐地到来,但现在的温度仍有些低。 林郗淮点了下头,准备自己进去拿件外套,秦洲晏已经把搁在阳台沙发上的毯子递给了他。 现在的他们,少了夜里的温情缱绻。 教养性格所致,对方仍是温和有礼的,只是在相处中更添了几分生疏淡然。 就仿佛床上床下有着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无论之前有多极近亲密,也不会在一切结束后再有任何的肢体接触。 也都不会认为这一晚上会对他们的关系造成什么改变。 林郗淮想到了之前自己开的那个玩笑,说或许该选个脸皮薄的。 但若是重来一次,他仍觉得这个人是最合适的。 “我的机票在两天后。” 林郗淮披着毯子,正午的暖阳洒落在身上,带着舒适的暖意。 雪山巍峨,远方的弗罗莱尔湖波光粼粼,反射出令人神晕目眩的光。 这好像是他这次到达伊塔伦纳后,第一次好好的看看那座山和那湾湖。 “也该回去了。” 秦洲晏侧头看了他一眼,清醒状态下的对方拥有着绝对的理智和自持。 他身上的泠然清冽感卷土重来,压住了原本那些浓重的色彩,整个人再次显得难以接近起来。 秦洲晏的声音温和如常,带着很浅的笑意:“看来回去有重要的事,那祝你返程顺利。” 话音才落下,他立马就进行了补充:“不止返程,祝你一切顺利吧,真心的。” 林郗淮微不可察的弯了一下唇,看,这就是他选对方的理由。 足够的成熟理智,不会纠缠莽撞。 尽管他没有参照物进行比较,也能说对方是绝对的完美情人,在任何一个环节。 昨晚累是真的,体验感很棒也是真的。 结束后会给他洗澡,然后用吹风机声音最小的档,以合适的温度给他吹干头发。 最后他重新躺进被子里的时候,一片干燥舒适,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方换了床单被套。 这种体贴甚至一直延续到他起床后。 刚刚林郗淮一直在想,怎么开口说清楚昨晚就只是一次意外。 出了这扇门,他们仍是完全的陌生人。 但很明显,很多话他都不用说得很清楚,对方就懂得了他的意思,并给出了最好的答案。 两天后他回国,就此别过,或许以后他们都不会再见了。 两人安静的晒着太阳,欣赏着外面的风光。 秦洲晏不是什么没眼力见的人,他垂头看了看时间,还是礼仪性的开口问道: “到吃午餐的点了,要一起吗?” 不出所料的,林郗淮摇了摇头。 “不用了,谢谢。” 秦洲晏笑了下:“那你好好再休息一会儿,我……就先离开了。” “嗯。”林郗淮抬眼认真的看着他,“再见。” “再见。” 林郗淮看着男人进入内室,随即轻微的关门声响起,对方的背影彻底的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内。 - 秦洲晏进入电梯下楼,思想有些放空的想着等会儿去吃什么。 对方的意思很明确了,很多事情没必要强行掰扯出一个黑白分明的结果。 他们都没放在心上。 所以,当做一场意外过去就行了,他同样不会死拉着不放。 目光随意的落电梯侧壁上,上面篆刻着重要人物的金属名牌和这座酒店的详细介绍。 秦洲晏的目光陡然聚焦在最前面的第一张照片上。 对方是除了默认赫伊维斯标志和这座酒店的拥有者外,最显著的一个介绍。 这座酒店的总建筑师 Wen Lin. 林闻。 秦洲晏看着那张照片,突然意识到什么,垂头笑了。 原来是这样啊。 昨天在餐厅他和林郗淮聊天的时候,不可避免的谈论到和职业有关的东西。 因为对方是建筑师,秦洲晏提到了伊塔伦纳的这座具有标志性的酒店建筑。 当 6. 第 6 章 《春日出逃手札》全本免费阅读 [] 林郗淮好好的在酒店里休息了一天,然后想了想第二天他的安排。 总不能都要回去了还什么都没做,白白的浪费了假期。 往年他来伊塔伦纳的时候大多时会去滑雪。 城镇周围环绕着落雪的险峻山峰,这里的雪质上乘,滑道多样。 一路下来植被交错,风景一绝,因此来这边旅游的也大多不会错过滑雪项目。 只是自从缺眠来他的状态就不太好,而滑雪需要最好的身体素质和高度集中的注意力。 否则自己受伤也就算了,害了别人才是大问题,所以这两年来他基本不怎么滑雪。 想了想,最终他决定去登山,可以选择简易路线,中途还设立了缆车点。 能静静待着的时间晚上已经足够长了,白天他总是会偏向去做一些能消耗自己体力的运动。 运气好的话,晚上或许能睡上几个小时。 想到这里,他拿过一旁的手机,在网上预约了一个向导。 没过一会儿,电话就响了起来,林郗淮按了接通。 听到那边耐心的解释着,向导可能除了带他以外,还有另一个人。 “我记得我预约的是一对一?”林郗淮皱了下眉头。 “先生抱歉,您和另一位同时预约了一对一向导,可能是系统出了问题,都预约成功。” “后台时间显示对方比您早几秒钟。” 林郗淮淡淡的开口:“我知道了,我重新预约。” 对面的服务人员语气愈发的抱歉:“不好意思,由于最近是旅游旺季,所以人手不足,现在已经没有一对一向导。” “我们已经联系了另一位客人,对方能接受向导带两人,您这边的想法是?” 林郗淮自然是更想一个人的,只是对方比他预约成功的时间更早,他不占理。 “行,那就这样吧。” 林郗淮挂了电话,两个人也比一整个团要好。 第二天林郗淮开车到达约定好的地方,他跟着工作人员进入室内去签免责协议。 不一会儿,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林郗淮侧头看去。 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棕色卷毛男生也正垂头看着桌上的协议。 注意到他的视线,对方微微扭头,用笔头将脸上的墨镜推了上去,露出一双绿色的眸子。 年轻的男生笑容灿烂:“嗨,我叫艾赛亚,伊迪要带的另一个人是你吗?” 伊迪正是向导的名字,林郗淮“嗯”了一声:“应该是。” “叫我Lin就好。” 他只给出一个简单的姓氏。 艾赛亚也不介意对方相较而言有些冷淡的态度。 他直直的看了林郗淮一会儿,然后热情的赞叹道:“你好好看啊!” “谢谢。” 终究还是有些没忍住,艾赛亚开口问他:“泥、泥思不思花认啊?”(你是不是华人啊) 这句话他用中文问的,只是短短几个字有些磕绊,而且山路十八弯,每个字的语调都不同,有种莫名的滑稽感。 林郗淮平静道:“是的。”他刚刚想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你其实可以说英语。” 男生爽朗的笑了下,转为英语:“我会说中文,我奶奶就是华人,我只是说得有些慢,不标准。” 林郗淮偏头看了对方一眼,男生所有的五官特征都很西方,还真的没看出来。 他收回目光,确认了下免责协议没有什么问题,提笔准备签字。 “是不是不明显?” 尽管林郗淮没有回应他的话,他仍小声的碎碎念着: “我爸爸是混血,妈妈是D国人,所以到我这里已经不怎么能看出来了。” 林郗淮的手一顿,流畅的签名被中断,黑色的中性笔留下了颜色更深的一个墨点。 不过只是一瞬,他的手微动,继续将自己的名字签完。 艾赛亚看他签了,也连忙签上了自己名字,然后一齐交给了工作人员。 林郗淮不准备攀登顶峰,甚至都没想去很高的地方。 他选的是一条较为简单但风景很好的路线,耗时也不长,所以身上的装备也少一些。 注意保暖以及大面积的雪色对眼睛带来的刺激就已经差不多。 伊迪开着车,带他们俩来到起始点,说完注意事项后开始登山。 伊迪是个很健谈的人,不一会儿,身边的两人已经聊得火热。 林郗淮不怎么感兴趣,也不想说话,大多时都只静静地听着。 这边的地势天然比小镇要高一些,就算还没登上更高的海拔,已经能看到小镇的全景。 伊迪看他停留下来拍照,解释道:“现在雪还没有完全化,所以看到的绿植不多。” “等再过一阵子,整个城市色彩丰富艳丽,就像童话绘本上的模样,山也会被绿色植被铺满。” 林郗淮举起手机,朝着小镇的方向拍了一张照。 伊迪说的那些他知道,他曾经在夏天来过这里。 20多度的天气,温度宜人,放眼望去旷野无边。 不过就算现在的色彩不够醒目,也是不一样的风景,银装素裹别有一番感觉。 只是比起这些,这里的建筑与自然地貌的结合会更吸引他的注意。 房屋融于景,多式多样具有个性化的艺术建筑。 其中,金色的酒店最为显目。 拍完后他收起手机和他们一起向上走。 伊迪边捏着艾赛亚的臂膀肌肉边感叹:“你这练得可以啊,下次有机会我带你去另一条登山路线,更险峻但是超级刺激,你的体力应该是可以承受!” 伊塔伦纳人的骨子里天生向往刺激和挑战,对他们大多数人来说,未知的冒险与探索高于生命。 每年探索新登山路线以及独闯无人区的比比皆是,甚至有不少人受伤或死亡。 某种程度来说,林郗淮也喜欢刺激和冒险。 但是得在他能承受且有一定把握的范围内,他仍觉得生命高于一切。 只是有些出乎意料的,艾赛亚连忙摆手摇头,惊恐道:“不不不,太刺激危险的我不行。” 看到伊迪有些惊讶的眼神,他解释道:“我哥不让我去危险的地方。” 听到这里,林郗淮侧头看了对方一眼。 如果不是在眼前发生,是真的很难想象。 对方虽然开朗热情,但能看得出来并不是那种温驯柔顺的人。 偶尔的谈吐间甚至还带着几分不惹人厌的少年嚣张意气,容貌也是带有攻击性的浓颜系。 结果在说刚刚那句话的时候却带着几分怂气。 提到他哥,语气中竟存心有余悸。 伊迪似乎有些受到打击:“你都多大了,你还怕你哥?” “怕哥怎么了?!”艾赛亚扯着喉咙大声道,“我把话放在这里!今个儿我哥要是在这里,你们!都得!怕!” “……” 林郗淮收回视线,这话显得有些小孩子气。 那边艾赛亚的声音还在继续,只是蓦地丧了下来:“没办法,我太非酋了,还有点莽撞。” “我以前也喜欢极限运动,但是曾经冲浪落入海中腿抽筋被浪卷走,搜救人员找了一晚上才在附近的小岛上找到我。” “跳伞的时候设备出现故障,打开降落伞的时间迟了一点,落地后身上多处骨折。” “攀岩造成肩袖损伤,浮潜时呛水,还有很多。” 总结来说,就是又菜又爱玩,还挺难杀。 说是倒霉,但某种程度上来说,迄今也还幸运的活着。 伊迪也难得的沉默下来。 不知不觉中,三人已经攀登至行程的一大半,伊迪停了下来: “我们休息几分钟吧,喝点热水,不过也不要喝太多了。” 林郗淮静静地欣赏了一下远方的风景,回头就发现艾赛亚走一旁仰头看着树。 “这花好好看,我想摘两朵,可以吗?” 那是一颗粗壮到可能三人都难以抱下的树,树头开着纯白的花,沾着晶莹剔透的雪,在阳光的反射下愈发耀眼。 伊迪仰头喝着水,见状提醒道:“不要站在那,旁边好像是个高坡。” 艾赛亚偏头看了看,还隔着一两米的距离,很安全。 他踩了踩脚下的雪:“放心吧,这里是安……” “咔”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延伸出来雪堆承受不住重量,陡然从真正的边缘处断裂,连带着人猛地往下坠。 “卧槽!”此刻只有这么一句语调高昂的语言能完美诠释艾赛亚的心情。 伊迪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离艾赛亚更近一些的林郗淮已经迅速冲了过去,攥住了对方的手腕。 只是林郗淮低估了对方的重量,手被艾赛亚反攥紧,他整个人被反拽着拖了下去。 一阵天旋地转,两人沿着崖壁上滚落,沙石溅落。 林郗淮疼得闷哼了一声,他撞在一个大石块上,阻止了他向下滚的趋势。 下一刻,艾赛亚就砸在了他的身上。 对方个子高,看起来修长,但身上的肌肉都是实打实的。 背后的疼痛如钻心,身后一块石头,身前也像是一块巨石。 “哇”的一声猛然响起。 林郗淮:“……” 哭、哭了?! 艾赛亚慌死了,以往他总是一个人受伤觉得也没什么。 但是连累到另一个人,伤得好像还挺重,他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呜呜现在怎么办?” 林郗淮听到艾赛亚一边哭泣,一边爬着挪开试图减轻他的压力: “对不起,我明明选的是最安全的登山路线!” 林郗淮眼前一黑,似乎连呼吸都能加剧他的疼痛感:“闭嘴。” 矮崖在三层楼左右的高度,林郗淮现在 7. 第 7 章 《春日出逃手札》全本免费阅读 [] 在昨天到达医院看到林郗淮之前,秦洲晏就知道了被艾赛亚连累受伤的那人是谁。 所有在当地参与登山项目的人不仅需要签署免责协议,还需要填一份个人信息表。 上面有一项是紧急联系人,方便意外发生后工作人员联系客户的家人朋友。 所以秦洲晏在去医院的路上就已经从向导那里了解了所有的事情。 在向导描述事情的经过时,他称另一当事人为“林先生”。 鬼使神差的,秦洲晏多问了一嘴:“全名是?” 听到对方的回答,那一瞬他是真的生出了些许的荒谬感。 尽管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件事,但看到对方满身狼狈、失去意识的从救护车上推下来的时候,秦洲晏还是有片刻的怔然。 但下一瞬,他已然回过神,平静的跟了上去。 - 秦洲晏在和艾赛亚说完话后,侧头看了看隔壁病床上的人。 对方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唯一的颜色就是脸上几道红色的划伤。 比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生病的模样还要可怜得多。 他本以为对方还没有醒来,结果下一刻就看到林郗淮轻轻的撇开头——在听到他的声音后。 “……” 秦洲晏大概也知道,林郗淮是不太想看到他的。 但看到这个动作后,他的感觉还是有些微妙。 护士给艾赛亚换完药,又来到了林郗淮这边,对方身上的伤不少。 “先生……” 她正准备把人叫醒,将人扶起来方便去脱对方的衣服上药,就听到了不远处男人的声音: “方便我来吗?” 秦洲晏开口补充道:“只是衣服。” 护士愣了一下,然后点头:“可以的,家属来吧。” 说完她转身去拿药。 “……” 听到“家属”两个字,林郗淮睁开眼睛,刚刚和秦洲晏说话的不是艾赛亚吗? “或许因为我们都是东方面孔,所以才误会?” 秦洲晏似乎看明白的他的想法,用中文开口道。 林郗淮看向走到床边的人,这是今天到现在为止,他们第一次对上目光。 就算之前的事情算是体面的解决了,他也未曾把那晚放在心上。 可这不代表林郗淮愿意反复见到另一位当事人,还是以现在这样狼狈的姿态。 不过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林郗淮收回视线,他们也都没有反驳护士的那句“家属”,向陌生人澄清这种事没有意义。 秦洲晏伸手,小心仔细的将人扶起来,他看了眼对方窥不出情绪的脸: “你觉得我跟护士说‘我来’是想给你解衣服?” “……我什么都没说 。”吸取了之前衣服尺寸的教训,林郗淮很快的反驳,“没觉得你是抱着这样的目的。” “我就是抱着这样的目的。” “……” 似乎觉得逗弄他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男人偏头笑了下:“不好意思,开玩笑。” 林郗淮也不恼,虽然他们仍很陌生,但林郗淮却莫名有些抓住了和这人交流的方式。 他平静开口道:“是吗?总归是没有不想的。” 秦洲晏给他解着病号服的扣子,带着笑意抬眸看了他一眼,还真是半点不服输。 林郗淮移开目光,就听到了对方声音有些轻的解释道: “你一点力都使不上,护士扶你起来会比较吃力,反而容易无意牵扯到你背后的伤,会更难受。” 林郗淮的视线缓缓收回,落到面前人的身上。 男人微躬着身,他们之间的距离无意间被拉近,林郗淮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清雅好闻的气息。 但他手上的动作却很干脆利落,不含一丝旖旎意味,没有耽误分毫时间。 林郗淮知道,秦洲晏说的是对的。 之前他躺着的时候没有直观的感受,在被扶起来时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半点气力都使不上。 稍微一动背后就传来强烈的疼痛感。 得承认,秦洲晏扶着他身子的手非常稳。 解掉衣服后,秦洲晏移开目光,看向护士:“麻烦给他上药吧。” 说完,他就退到了一旁。 护士拿着药过来,看了下青年的背。 对方冷白的底色上一片触目惊心,划伤、挫伤,最大的一片就是背后摔在石头上的淤痕,看着都疼。 只是……有些地方密密麻麻的痕迹还是能看出来并不是摔出来的。 伊塔伦纳人向来开放,对性也很少感到害羞,总是把需求直白的坦述。 只是现在这些与落崖的伤痕错杂分布在一具漂亮的身体上,有股暧昧荒诞的意味,特别是对方本就容貌不凡。 护士蓦地有些耳热,她看了一眼当事人和一旁敛目站着的男人。 一个比一个平静镇定,坦然自若到如果这时候别人做出了不一样的反应倒显得有些大惊小怪。 她在心中悄悄的想了一瞬,不是说他们国家的人都比较含蓄内敛的吗? 身上的伤口多,上药的过程就显得格外漫长。 秦洲晏从向导那里听过现场的情况,斜坡上的雪层厚,一起做了很好的缓冲。 就是最后一下撞在了石块上,如果不是艾赛亚,都不至于这么严重。 他看着不远处的人,对方从始至终都很安静的垂着眸。 明明疼得额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冷汗,眼睫都在颤,却硬是一声没吭。 他又想到刚刚艾赛亚咋咋呼呼的声音,无奈的叹了口气。 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转移人的注意力,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天啊!” 艾赛亚惊恐又自责的开口道,“你怎么摔成了这个样子啊?” 之前他们在急诊就分开了检查,这还是艾赛亚第一次看到对方身上具体的伤。 无意侧头看了一眼,倒是吓了一大跳。 秦洲晏:“……” 林郗淮:“……” 他差点没忍住,一瞬间感觉上的药更加疼了,最后他抬头看向秦洲晏。 空气愈发的沉默,林郗淮一开始确实没当一回事。 在医院,人家医护人员什么没见过? 至于秦洲晏,更不用多说。 只是没想到有个傻的,变相的点了出来,倒引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了起来。 艾赛亚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恰好秦洲晏侧头看了他一眼。 他到嘴边的话迅速咽了回去,往被子里缩了缩。 秦洲晏先开的口:“这孩子今年刚成年,说话不过脑,路上给你添麻烦了吧?” 算是变相的转移了话题。 “还好。” 秦洲晏垂头无声笑了笑。 也是,艾赛亚话再多,这人估计也是不搭腔的。 他几乎可以想象出当时的场景。 其实最开始,秦洲晏以为林郗淮是个不善言辞的人。 或许是因为他的冷淡沉默,又或许是因为对方时而毫不留情面的话语。 只是那天在一起吃饭相处后,他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只要对方想,是可以拥有一段让人非常愉快的对话。 他甚至比寻常人更会。 那些不留余地的直白和沉默距离感,分明就是不想交流,不感兴趣,有意识的阻止话题继续进行下去。 想和他交流,得有过人之处。 秦洲晏估计对方的工作状态和现在非常不一样。 想到这里,他突然心血来潮开口问道:“成为你的甲方,你会主动说很多话吗?” “……” 林郗淮莫名更不想说话了。 很可怕的假设,不是所有的甲方都很难搞,但是有些关系就是天然的带着对位性和压制性。 在平等的关系下,对方就已经很会利用优势占据主动。 不敢想,天平朝着对方倾斜的情况下,这人会有多么难搞。 林郗淮开口道:“那我一定会很后悔之前。”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秦洲晏明白对方说的是那晚的事。 林郗淮很不喜欢公私共存的关系,或者说,复杂化了的关系他都不喜欢。 “我还以为你会说,不会让我成为你的甲方。” “为什么不呢?”林郗淮看着他,“你看起来会给得很多的样子,高风险高回报。” 秦洲晏没忍住笑了。 在插科打诨中,不知什么时候药已经上好了。 秦洲晏过去将衣服松松的搭在他的肩上,扶着人侧卧下来。 安置好人后,秦洲晏笑着侧头,恰好对上了一旁躺着的艾赛亚的视线。 对方的大半张脸都埋在了被子里,只露出了一双炯炯发亮的绿眼睛。 “干什么?” 艾赛亚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最终还是八卦之心超越了对他的害怕: “你们说中文我都听懂了。” 说完,他立马补充道:“不仅是刚刚,还有之前你扶他起来的时候说的话。” < 8. 第 8 章 《春日出逃手札》全本免费阅读 [] 林郗淮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所以你刚刚说那么多的意义在?” “对比啊。” 到现在,林郗淮很平静,倒没什么恼的。 对方虽然是喜欢逗他,但没有戏耍的意思,怎么安置他秦洲晏是在认真考虑。 林郗淮到底是因为艾赛亚受伤,不管主观上想不想,都替对方挡了那一下石头。 所以秦洲晏也没想草率对待,于理于情,他们都应当让人周全的养伤。 林郗淮心里有了答案,但还是问道:“既然是在护工和你之间选择,护工的弊说了一大堆,不说说你的吗?” 对他而言,其实两种他都不想要,但现在他没有其他办法。 还不如不扭捏折腾,林郗淮是个很现实的人,他会选择明显条件环境更好更安全的那个,再迅速把伤养好走人。 秦洲晏挑了一下眉:“我。” 林郗淮听懂了他的意思,他不是在反问,而是在回答问题。 他在说,对林郗淮而言,唯一的弊端就是秦洲晏本人。 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 他知道林郗淮的个人领域感强,防备心重,不会愿意让人随意的进入自己的私人空间。 何况还要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解下衣服,让对方上药。 在医院还好,但在私人的密闭空间里,理智上知道对方只是工作人员。 但对林郗淮这样性子的人来说,还是会难受。 至于秦洲晏,他知道林郗淮不太想和他继续有牵扯。 所以才会说,他唯一的弊端就是他自己。 只要林郗淮不介意这点,那么就真的没有什么其他大问题了。 甚至肢体接触……不管脑子怎么想,但他的身体确实是诚实的不讨厌的。 说起来还挺荒谬,林郗淮现在唯一能信任几分的人居然是这个未曾见过几面的人。 秦洲晏笑着问他:“想好了吗?” 当时他和向导联系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在得知受伤的是林郗淮的时候。 思索了半晌,他还是多问了句话。 “请问你们已经联系了林先生的紧急联系人吗?” 向导回答得很快:“没有。” 秦洲晏还没来得及继续说,向导就已经补充道:“不是没有打电话,是对方没有填写紧急联系人,那里是空白的。” 被黑色的中性笔斜斜的划了一杠,像是对那一栏做出彻底的否定。 秦洲晏愣了一下。 他其实不太了解林郗淮在国内的具体情况,就算心里有些想法那也只是猜测。 但林闻先生和郗敏瑜女士这对夫妻他稍有耳闻。 他爷爷奶奶最喜欢的一座私人庄园就是林闻设计的,在室内旋转楼梯的侧墙上,挂着郗敏瑜的摄影作品。 他们去世得太早,秦洲晏没有见过。 但他曾经去那座庄园看爷爷奶奶的时候,听两位老人家提起过。 爷爷奶奶曾经和那对夫妻短暂的接触过一阵子,吃饭的时候说起这俩人,语气里尽是惋惜,感叹天妒英才。 要是自己没有猜错,他们应该是林郗淮的父母。 又想到紧急联系人那里的空白,秦洲晏蓦地心软了一瞬。 “所以选护工还是选择我?都可以,按你觉得舒服的来。” 不再带一丝调侃,也不再去开玩笑引导对方跟他走。 选护工也没关系,既然他开了那个口,秦洲晏就有把握都安排好。 之前闹着玩说的安全问题都不会存在。 只是和他走的话,可以更舒服全面些,端看对方怎么想。 林郗淮看着天花板沉默了会儿,最后抬起眼睑看向他:“那我选你……当护工,出钱聘你也不是不行。” 秦洲晏知道这是跟他走的意思,笑道:“抱歉,我不当私人医生的,也没有护工服务。” 林郗淮惫懒的收回视线:“那我也不会客气的。” 事情尘埃落定,秦洲晏带着笑意起身:“行了,不打扰了,好好休息吧,明早我来接你们出院。” 说完,他看向一旁安静如鸡的艾赛亚:“安静点,不要太闹腾。” “……” 刚刚对方不说,但艾赛亚原本是准备等他哥走了后再去问林郗淮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可秦洲晏太了解他了,很明显,对方这是在警告他。 “哦。”艾赛亚瓮声瓮气地答应了下来。 林郗淮没有再管这两兄弟之间的交流,闭上眼睛假寐。 直到听到轻微的脚步声离开这里。 第二天,秦洲晏来医院的时候并不是一个人,他的身边跟着一个身形高大的本地男人。 秦洲晏向艾赛亚和林郗淮介绍道:“我朋友,乔克,过来帮忙的。” 毕竟有两位伤者,他一个人还真的有些分身乏术。 艾赛亚对谁都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开朗的打着招呼。 林郗淮只礼貌的点了一下头,乔克看到他之后明显的有些意外。 语气惊奇的“哦”了一声,音调上扬,然后侧头看向身边的秦洲晏。 秦洲晏笑着点头:“是他。” 艾赛亚一脸好奇,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但林郗淮知道。 一开始他就觉得乔克有些眼熟,直到看到对方的反应,他才恍惚忆起他们见过,在神佑节的那晚。 当时一个本地的蓝眼睛青年来找他共度神佑节,对方的身后就是他的朋友们,乔克就在其中。 乔克好奇的问:“你们是神佑节那天认识的吗?” 秦洲晏找他的时候,说的是他的朋友和弟弟受伤了,需要人帮忙。 在乔克的印象中,神佑节的那晚秦洲晏和青年都没有什么交流,在克莱德搭讪失败后,秦洲晏还说笑着和他们一起离开。 秦洲晏笑着点点头:“对,那晚是第一次见面。” “然后就不止一面了?”乔克突然觉得事情有意思的起来,开口对身边的男人道,“克莱德到现在都还在怅然若失,一直在后悔那天没有留下他的联系方式。” 秦洲晏挑了一下眉:“所以呢?” 乔克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他带着笑意道:“不是挑衅的意思,我是想说他兀自后悔有什么用,问过人家愿不愿意给吗?” 说完,两人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林郗淮身上。 林郗淮正坐在床头听他们说话,他的姿态松弛懒倦,仿佛听的不是和自己有关的八卦。 见两人都看向自己,他耸了耸肩,无所谓的开口道:“谁知道呢?” 乔克大笑出声。 然后他将坐在轮椅上的艾赛亚往外推,病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了林郗淮和秦洲晏。 “怎么这么看着我?” 秦洲晏朝着他走过去,注意到林郗淮的眼神。 林郗淮反问道:“你是来伊塔伦纳旅游的?” “为什么这么问?” “你像是在这里住了很久,感觉比本地人都还自如。” 不仅是对伊塔伦纳很熟悉,林郗淮想到了神佑节的那晚,他被周围人群簇拥的模样。 身边被人环绕不是很难,但一群本地人却隐隐以他这个异乡人为中心,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林郗淮补充道:“这里的朋友也很多。” 秦洲晏一边检查了下病房,确认没有什么东西落下来了,才朝着林郗淮伸手。 林郗淮愣了一下,然后下一刻身子就被腾空抱起,最后和艾赛亚一样被放在了轮椅上,对方的动作很轻。 他垂下眸子,男人的声音还在响着: “是吗?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名字,但说过几句话。” 林郗淮一开始还以为他的意思是世界上的人,见过就可以是朋友。 但仔细想了想对方说话时有些无所谓的语气,又立马想通,这话太过于理想和童真。 秦洲晏不是那样的人。 不如说,是因为他从小生活成长的环境 9. 第 9 章 《春日出逃手札》全本免费阅读 [] 秦洲晏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然后拉开了林郗淮另一边的车门坐了上去。 “抱歉,或许比起你,我和乔克更亲近一些。” 前面的乔克适时的开了口:“谁说的,我差点就要锁门开车了,晚了一步。” 秦洲晏的手放在耳边,做打电话的姿态:“喂,警察吗?这里有人偷车。” 乔克大笑出声。 林郗淮渐渐地放松下来,看着窗外向后掠过的风景。 伊塔伦纳正处在冬末春初,枝头光秃秃的一片,绿意还没有完全冒出来。 但这里的房子色彩明艳绚丽,因此容易给人视觉上的刺激。 特别是在金灿灿的阳光铺满的时候。 车子开到了第十大道,也是伊塔伦纳居民区之一。 林郗淮以往来到伊塔伦纳大多只是来散心旅游,所以不怎么来居民区。 但他知道,第十大道算是当地的有名的富人区。 对于秦洲晏在当地有着房产,林郗淮并不感到惊讶。 尽管对方只是偶尔来这个地方旅游小住。 他只是对这个人有了一个新的程度认识。 车辆转了一个弯后,在一座三层的别墅前停了下来。 透过木栅栏能看到里面颇具生机的花园,就算在植物不易存活的冬季,里面依然有着丰富艳丽的色彩。 似乎是听到外面车的声音,门被里面的人打开。 出来一对中年男女,看模样应该都是华人,慈眉善目,看着就让人有种亲切感。 秦洲晏和乔克分别将林郗淮和艾赛亚扶下来。 林郗淮其实是可以走路的,但是速度会很慢很慢,而且每走一步后背都疼,所以秦洲晏干脆也给他安置了一个轮椅。 见有人出来帮忙,乔克也不耽误:“那我就先回去了啊。” 秦洲晏今天确实没有多的时间,他也没和人客气: “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那对中年男女过来尊敬的叫了秦洲晏一声先生,然后与一旁的艾赛亚和林郗淮打了声招呼。 艾赛亚明显也认识他们,雀跃的叫了声:“赵叔,吴姨。” 秦洲晏推着林郗淮往里走,一边解释道: “我从我外公外婆那里借的人,国外的东西你可能有些吃不惯,国内的菜系吴姨都会做,很正宗,你想吃什么可以直接和她说。” “至于赵叔,我把他安排在你的房间旁边,你有什么不方便行动的或者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找他。” 说到这里,秦洲晏声音顿了下:“当然,你要是不习惯别人的触碰,也可以找我。” 林郗淮随意搁在轮椅扶手上的胳膊轻轻动了动,平静的回答:“没那么事多,赵叔就很好。” 他是不排斥对方的肢体接触。 但那无非是因为已经有过极近的亲密行为,所以普通的触碰也显得无伤大雅起来。 那是身体上的变化,不是心理上的。 林郗淮也不想转化为心理上的,好像这人有多么特殊一样。 秦洲晏似乎是笑了一声,然后继续道:“然后每天我来给你上药,差不多就这些了,还有问题吗?” 林郗淮摇摇头,已经很全面了。 他对现在的情况也不意外,要是事事都是秦洲晏亲自来做才更奇怪。 而且这两位是从家里长辈那里跨越国度过来的,更可能是为了照顾艾赛亚,他算是沾了光。 但情况已经比他想的好很多了。 秦洲晏推着他进入一间房:“你行动不便,就住在一楼,所有的生活用品里面都有,是新的。” 其实一进入这个房子,林郗淮有些意外。 他以为秦洲晏这样的人,家里的装修会偏向极简现代。 结果却意外的充满生机和生活气息,仿佛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很久。 整体颜色的饱和度不高,但看上去敞亮舒服。 绿植环绕,空气中透着清新舒适的味道。 林郗淮看着透过落地窗洒在浅黄色墙面上大片阳光,暖融融的一片。 他静静地发了几秒的呆,然后才开口道: “我酒店的行李。” 他的衣服还有……父母的遗物。 “你要是不介意,可以让赵叔过去帮忙整理。” 林郗淮原本计划是爬山后第二天就离开,所以他的行李已经整理好了。 “麻烦了,已经都收拾好,直接带过来就行。” “行。”秦洲晏把人推到阳光能照到的地方,“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林郗淮看了他一眼:“谢谢。” 秦洲晏转身出去,顺手将他的房门带上。 外面的艾赛亚整个人正完全不顾忌形象的躺在沙发上,被石膏裹住的腿随意搭着靠背。 “顶多一周,你就离开。” 艾赛亚猛地坐起来,可怜巴巴的看着人。 秦洲晏无视他的眼神:“舅舅和舅妈给我打了电话,他们很担心你。” “可我还受伤着呢。” 秦洲晏坐了下来:“所以我才给了你一周的休整时间,我安排私人飞机,赵叔和吴姨跟着你回去,路上会照顾好你。” 其实他不是很喜欢自己的私人领域有人频繁出入。 只是现在有两个伤者,他一个人确实难以处理。 他知道林郗淮是个安静的人,甚至会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做出打扰人的事。 他喜欢和知分寸、成熟的人相处,交流起来更舒服。 但艾赛亚完全不一样,他的性子太闹腾了,正是人嫌狗弃的青少年时期。 秦洲晏本来就是来度假的,不想带孩子,也不想自己的私人时间被打扰。 艾赛亚小声嘀咕:“那Lin呢?” “别问,你要是不拉他一下,人家早就回国了。”秦洲晏笑了一声,“待不了一周,说不定他就已经想走了。” 艾赛亚瞬间气虚,他看了秦洲晏一眼:“那你怎么不安排私人飞机把人家送回国?” 秦洲晏平静的看向他:“你想听到什么答案呢?” 艾赛亚不再敢问。 家里人是知道秦洲晏的性取向的。 但不管是秦家人还是弗克莱特家,都很开放,家庭氛围也好,从没人去置喙什么。 就算秦洲晏一直到现在也是独身一人,也不会有人去催。 但或许正是因为对方独了太久,所以发生了一些不符合对方往常行事风格的事时,就会格外好奇。 秦洲晏没有提林郗淮个人信息表上紧急联系人的那一栏空白。 但凡有个亲近些的朋友,都不至于。 他想到在酒店第二天醒来后,他们在阳台上说的话。 林郗淮说,他要回国了。 那并不是感到轻松的语气,也并没有要回家的快乐。 反而像是即将要去赴 10. 第 10 章 《春日出逃手札》全本免费阅读 [] 林郗淮没有回应,侧头看了身边的人一眼。 对方倚着沙发的姿态闲适,单手支着脑袋,镇定自若的看着茶几上的玻璃花瓶。 笑?这种时候他居然还在笑? 仿佛被说的当事人不是他。 林郗淮缓缓的喝了一口热水,然后开口问道: “那你哥的自制力很强吧?” “……” 艾赛亚很自豪:“那当然了,他……” 秦洲晏清了清嗓子,罕见的打断了别人说话:“艾赛亚·弗克莱特,别说了。” “啊?”艾赛亚安静了下来,“哦。” 没有人能躲过被叫全名的制裁,艾赛亚也不行。 空气安静下来,好在吴姨拯救了此刻的气氛,她从厨房走出来: “饭已经做好了。” 秦洲晏站了起来,将林郗淮朝着餐桌的方向推去。 林郗淮转头看了艾赛亚一眼,秦洲晏开口道:“不用管他,他能单脚蹦过去。” “你可真是亲哥。” 秦洲晏把他安定下来,看了眼桌上的菜,解释道: “你和艾赛亚都受伤了,所以这几天只能吃清淡些。” 林郗淮看了眼,都是国内的家常菜,这种时候看起来就会显得格外亲切。 “已经很好了。” 他的口味本就是那种特别清淡的,基本很少吃重口的东西,现在这样恰恰好。 看上去颜色偏淡,但闻起来很香,吃起来味道也很好。 该鲜的鲜,清甜的清甜,每一道菜都远超林郗淮的预期。 他们家似乎也没有餐桌上不能说话的习惯。 或许是林郗淮意外救了艾赛亚,现在他对林郗淮的好感值拉得很高,具体就表现在他的问题很多。 不能回答的,林郗淮都保持沉默。 艾赛亚也不介意,他能自问自答,然后继续后面的问题。 能回答的,大多主打一个已读乱回。 “你怎么会这时候出来旅游啊?” “我逃出来的。” 艾赛亚惊恐:“天啊,你犯了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留了个案底。” 有过那么一段感情,和案底没有什么区别。 艾赛亚眼睛都瞪大了,绿色的眼珠显得格外透亮,几乎一眼能望到底。 秦洲晏笑了声,觉得他和逗小孩似的。 “你这么说他真的会信。” 林郗淮淡淡的看了眼从恍惚中反应过来的艾赛亚,对方似乎觉得自己被骗了,有些气闷。 他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碗里奶白色的鱼汤,缓缓开口道:“倒也没完全乱说。” “逃”这个字出自他的心理咨询师之口。 他已经看不同的心理医生和心理咨询师有一段日子了。 心理医生能给他开药,心理咨询师能够听他说很久那些他不知道向谁诉诸的烂事。 糟糕的事情太多,他的睡眠障碍、消耗他能量的失败的感情、被反复提及用来中伤他的父母的死亡、戚家人的利用。 最重要的,他逐渐枯萎的灵感,清晰的感受着却不知道如何挽救,很无力。 这些好似在他的生活中埋下了一条条引子,然后某天一齐爆发,将他炸得支离破碎。 最后在北市的那段日子,他过得极其混乱。 “有没有想过逃呢?”他的心理咨询师如是说道。 “逃?” 林郗淮皱了皱眉,抗拒的意思很明显。 他性子强势,不管遇到多么困难的事,他从来没想过逃。 身后无一人支撑,他没有逃避的资格,只能面对。 心理咨询师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意思,温声道: “你知道你现在要做什么,该做什么,怎么改变自己的现状吗?” 林郗淮沉默了。 说实话,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不能让自己白白的被耍、被欺负,他咽不下这口气。 隐约窥到了林郗淮逐渐偏激的想法,她耐心的解释: “这个‘逃’呢,并不是让你彻底的逃避问题,而是一个短暂的风险规避。” “当你处于事件中央的时候,线把你缠得太紧了,你反而太乱不知道怎么去处理,不如我们跳出来,暂时远离这个环境。” “远离那些所有让你不开心的人或事,或许等你真正的平静下来时,你已经能理智清晰的去解决问题,一切都是为了将自己调整成更好的状态。” 所以他说自己是逃出来的,倒也没完全乱说。 秦洲晏沉思片刻,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怎么会来伊塔伦纳?”艾赛亚已经开始了新的问题,“国内北市很冷,可伊塔伦纳的温度也很低,一般人这时候都会去一个温暖的地方。” 林郗淮不会在外人面前提及私事,随口答道:“伊塔伦纳的春天很好看,所以来了。” 艾赛亚开朗“哈哈”了两声:“今年伊塔伦纳的春天来的比较晚,幸好把你留下来了吧!” “……” 秦洲晏伸手拍了下他的后脑勺:“闭嘴吃饭。” - 秦洲晏的执行力很强,林郗淮下午才说了行李的事,没过多久行李就已经送到了他的房间门口。 他这时候才有了点真的要住在这里的感觉。 赵叔的性子温和沉默,对林郗淮的事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好奇和探索欲。 在对方的帮助下,林郗淮简单的洗漱了下。 “需要帮忙吹头发吗?” 林郗淮摇摇头:“谢谢,我自己就可以。”他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您快去休息吧,今天麻烦您了。” “好的,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找我。” 林郗淮点了点头,看到人离开后才收回视线,看向落地窗外。 这座别墅主要居住房间都在二楼,但就算他在一楼,房间的方位依旧很好。 外面正对的就是花园。 夜幕降临后,院子里的柱灯、地灯、树木枝头的灯串全部亮起。 因此并不显沉闷,反而带点节日的活跃感。 轻风吹得树木轻晃,光影浮动,在这深夜显得有些过于安静。 林郗淮吹干了自己的头发,将窗帘拉上,不留一丝光线,然后才上了床。 他闭上眼睛酝酿睡意,竭力不去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只专注在睡眠这件事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或许过了更久。 < 11. 第 11 章 《春日出逃手札》全本免费阅读 [] 林郗淮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在问,如果那晚林郗淮遇到的是别人,他会留下对方吗? 是个有点尖锐的问题。 林郗淮看着面前的屏幕,舒缓的画面一帧帧放着。 这是他在家就有的习惯,深夜睡不着的时候容易想很多,所以干脆电视上放着电影,听一听别的声音。 不会是多么激烈、冲突性很高的影片,大多都是节奏很慢,甚至对很多人来说有些无聊的。 “你不是知道答案吗?” 他不信对方是真的好奇,也不信他一无所知。 秦洲晏笑了下,没有看他,目光同样落在偌大的屏幕上: “你的心思那么难猜,谁知道。” “所以为什么要猜我的心思呢?” “猜别人心思中和自己有关的那部分,不是很正常吗?” 林郗淮扯了下唇角:“想法中和你有关的人多了去了,也不见得每个人都会猜。” “自然猜在意的那一部分。” 林郗淮这才侧头看向他。 尽管对方说这些话,林郗淮也无比清楚的知道,这并不是对方喜欢自己的意思。 他们都不是二十开头青涩单纯的年纪了。 不会在心里怀揣着小鹿,去反复揣摩别人的一句话是不是喜欢自己。 紧张、羞涩、情窦初开的怦然,和他们都沾不上边。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相处模式。 对他们来说,暧昧可以是一场抗衡,是他们交锋过程中的一种方式。 甚至再清醒一点,就会明白更深层次的意思。 他利用秦洲晏、把这人当做躁动时宣泄情绪途径的意图太过明显,甚至都不隐藏分毫。 因此,不过是对方另一种形式上的找回场子罢了。 秦洲晏在戳破一个事实,那晚除了他,林郗淮不会留下任何人。 他具有不可替代性。 他分明知道,不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 屏幕上主角恰好滑稽的摔了一跤,林郗淮无声的笑了下。 不知道是因为电影还是因为身边的人。 他缓缓开口道:“今天,艾赛亚说的那些……” 秦洲晏倚着沙发的姿态随意,脑袋后仰枕在靠背上,闻言侧头看向林郗淮。 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他家里对感情管得很严那事。 “所以你怎么就没能听家里长辈的话?” 秦洲晏也笑了,自从他问了那个问题后,就在想对方会怎么回应。 很明显,林郗淮依旧给了一个漂亮的反击。 在今天艾赛亚说到家里有关感情理念的时候,林郗淮有注意到秦洲晏的态度。 对方并没有持反驳的姿态,在那样和谐的环境下长大,他是赞同那些理念的。 ——感情很珍重,不能被当做玩乐随意对待。 秦洲晏确实不是一个耽于欲望享受的人,没有对谁产生过爱情,自然就不会有多余的想法。 这些年一直都做得很好,甚至都不需要用“坚持”这个词来形容。 难以达到、偶有动摇、需要毅力的东西才需要坚持,而这些想法和做法对他来说就如同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一般自然。 可怎么就打破了过往的原则? 林郗淮分明是在说,难道他就具有可替代性吗? 不是的,并不是谁都能让秦洲晏留下来的。 秦洲晏直接笑出了声:“和你说话真有意思。” “彼此彼此。” 秦洲晏收回带着笑意的视线:“你是太高估了我还是太低估了你自己。” 归根结底,他也是男人。 他没忍住打破了原则,他认。 林郗淮拿杯子的手一顿,倒是牵动到了背后,密密麻麻的阵痛感传来。 秦洲晏探身给他添好水,然后递给人。 “别动了。” 林郗淮接过,重新侧倚在了沙发上。 “留下你。” 秦洲晏退了一步,给了那个“怎么就没有听长辈的话”的答案,承认了自己的失控。 那么他自然也偃旗息鼓,回答那个“只是想留下与他聊天的人,还是留下他”的问题。 就算是带着争锋的交流也不是一定要个最终明确的赢家。 否则就改变了聊天的初衷。 秦洲晏说得没有错,不是谁都可以的。 对方确实有下这个结论自傲的资本。 林郗淮看着隔着点距离随意坐在沙发另一端的男人,对方穿着一套款式简单的深色睡衣。 永远松弛从容,却又不会失去根骨显得太过于坐没坐相,有些教养是刻在骨子里的。 屏幕荧荧的光照在他的脸上,在面容上留下明暗相间的光影。 五官很深,因此昏暗环境下侧脸的线条剪影格外好看。 不仅是外貌,那晚他们聊了那么久。 已经足够让林郗淮对一个人已经有最基本的判断,性格、品行、气质、素养。 甚至还包括对方的职业,在做出决定的最后一刻,他都在想— 12. 第 12 章 《春日出逃手札》全本免费阅读 [] 秦洲晏几乎很少后悔什么事,就算会被家里的长辈教训也行。 而且对他而言,是失误也没关系。 很奇妙的失误,和“后悔”两个字完全搭不上边。 听到他的话,林郗淮一愣,直直的看着对方。 或许是有把握处理好自己做下的每个决定所带来的后果,所以很坦然。 注意到他的视线,秦洲晏开口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用一种他辨不明情绪的眼神。 林郗淮收回自己的目光,然后摇摇头。 也没有再继续刚刚的话题,还谈论下去就真的是越界了。 两人安静下来,看着屏幕里播放的电影。 没有多么跌宕起伏的剧情,但很温馨。 电影很长,秦洲晏缓慢的眨了下眼睛,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阵阵困意袭来。 扭头望去,林郗淮正闭着眼睛侧身窝在沙发里,一只手臂垂在沙发的边缘处。 他只穿着一件柔软的浅色家居服,整个人看上去清瘦单薄,在屏幕荧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苍白。 比起完全清醒状态下的沉寂冷淡多了几分难得的柔软。 很安静,甚至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以致他无法判断对方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似乎感受到秦洲晏的视线,他的声音蓦地响起:“你快回去休息吧。” 声音很低,下半张脸埋在毛毯里,显得有些含糊不清。 还待下去反而会打扰到他,于是秦洲晏没有再坚持,也不强求对方回房间再睡。 对于失眠的人,稍微改变一下环境,睡意就会轻而易举的跑走。 所以在对方难得产生睡意时,不要去改变他的状态。 他缓缓站起身,将影音室的窗帘全部拉上,温度调高了些。 “屏幕上的光要紧吗?” 声音轻到几乎是气声,他记得上次睡觉的时候对方讨厌明光。 林郗淮的嗓音更模糊了些:“这个没关系,谢谢。” 秦洲晏就没有关掉电影,低声道:“一夜无梦。” 说完,他放轻动作走了出去。 林郗淮毛毯下的唇角很浅的牵动了下,聪明人连祝福都是称心的。 他不需要好梦,他只想无梦。 电影结束后又从头开始继续播放,舒缓的声音兀自响着。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林郗淮再次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陌生的环境让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哪。 他坐起身来,捞过茶几上的手机看了看时间。 早上五点多,睡了两个多小时,无梦的两个小时。 醒来了想要将睡眠续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加上受了伤,他的行动很艰难,想出去到处逛逛消磨时间都不行。 于是他只是伸手动了动遥控器,调出了一部新的电影,独自等待着这个城市的苏醒。 差不多快早晨七点,他才艰难的从沙发上起来,缓慢的朝着外面移动。 一出房门,就能看到外面吴姨正在厨房里准备着早餐,身边站着一脸正经的赵叔。 对方手上拿着一支笔和一个本子。 林郗淮正准备打个招呼,就听到赵叔严肃的开口: “昨晚我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先生陪着林先生在影音室待了好久。” 一边说着一边“唰唰唰”的在小本本上写着字:“记下来,告诉老夫人。” 吴姨温和的搅着粥:“先生昨天是亲自给林先生上药的,没要你,记下来。” 唰唰唰。 “按照先生原本的计划,好像没准备在伊塔伦纳待很久,是因为……” 两人对视一眼,吴姨开口道:“或许是因为艾赛亚小少爷。” “先生让小少爷一周内滚……离开,和我们一起。” 吴姨点点头:“懂了,想单独相处,记下来,告诉老夫人。” 唰唰唰。 林郗淮:“……” 他就说昨天这叔怎么总是不动声色的观察他,他还以为对方是为了照顾好他,随时应他的需求。 他清了清嗓子,发出了些轻微的动静。 似乎没想到这么早有人起来,两人有些惊讶的回头看向林郗淮。 到底是不一般家庭里出来的人,举止镇定,就算泰山崩于前也色不改。 赵叔从容的将拿着本子的手背到了身后,温和的向他打了个招呼:“林先生,早上好。” “早上好。” 隐约察觉到赵叔往他身后影音室瞥去的目光,林郗淮开口道: “秦洲晏很早就回了房间。” “哦哦,好的。”赵叔立马隐藏好那些往外冒出一点尖的心思,仿佛无比正经,“要不要扶您回房间?” “昨晚睡得好吗?” 林郗淮还没回应,正从楼上下来的秦洲晏就已经开口问道。 室内的暖气开得很足,因此对方只穿着舒服简单的家居服,生活气息很足。 林郗淮开口道:“睡了两个多小时。” 对别人来说是过短的时间,但对他来说已经很不错。 秦洲晏没有做出过多的评价:“回房间吗?” “嗯。” “轮椅?” “在房间里,坐太久了,想动一下。” 秦洲晏就没有强求,伸出一只手。 林郗淮扶上他的胳膊,朝着房间的方向走着。 这个人是真的耐心,就算他的速度很慢,对方也没有半分急切催促。 就是他隐约听到身后微小的声音:“记下来。” 林郗淮感觉自己的眼皮跳动了一下。 回到房间里,林郗淮轻声开口道:“还以为你会多睡一会儿。” 毕竟昨晚凌晨对方在影音室待了那么久。 “生物钟,这个时间点就会醒。” 秦洲晏把人扶进房间,然后等他洗漱。 待人出来后他从桌面上拿过药:“看看你背后的伤。” 林郗淮没有阻拦,他垂下眸子坐在沙发上,任由对方掀开衣服。 秦洲晏看了眼,觉得他的身上是真的很容易留痕迹,而且还不容易消退。 “你背后这片伤比较严重,淤青完全消除估计四周左右。” 说着,带着明显药味的温热掌心覆上了背后的那片皮肤。 “但不用太担心,一周后就不会太影响行动,只要不用力按压,疼痛感也不会太明显。” 林郗淮没有做声,背后伤处传来密密麻麻的阵痛感。 身后的人似乎怕他乱动,一只手微微钳住了他的肩颈处,一个带有掌控感的动作。 “忍一下。”秦洲晏看了一眼他的神色。 林郗淮深呼吸了一口气,撇开了脸。 不仅仅是因为背后疼,更是因为对方的手没有任何阻隔的落到自己身上。 还是感觉很奇怪,他没有办法把对方纯粹的当做医生。 “你是什么医生?”林郗淮有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眼前的身体很好看,就算带着伤痕,也并不折损些什么。 秦洲晏的目光尽力只落在伤处,开口答道:“神经外科。” 空气再次安静了下来,林郗淮的眼尾很轻的动了下。 察觉到落到背后的手很轻的一顿,林郗淮问道: “所以你又是发现了什么?” 秦洲晏笑着从一旁抽出两张湿纸巾,将自己手上的药油擦干净。 然后再拿过棉签和药水,给他处理划伤的地方。 他轻声道:“明明是你的反应让我 13. 第 13 章 《春日出逃手札》全本免费阅读 [] 既然提到了,林郗淮就想到了对方对“朋友”的看法。 林郗淮问道:“你和乔克的关系很好?” “还不错,认识很多年了。” 能得到对方亲口承认的“还不错”,那就说明是真的关系亲近。 不是那种只说过一两句话就能随口称为朋友的样子。 “乔克家里开酒庄的,和我们家有点生意的往来。” 听到这里,艾赛亚问道:“我怎么不知道?” 秦洲晏叹了口气,问他:“你姓秦吗?” 秦家那边的生意艾赛亚不知道再正常不过。 艾赛亚捂着心脏:“我们之间还分秦和弗克莱特吗?” 秦洲晏懒得管他莫名其妙的玻璃心:“一个字和四个字还是有区别的。” “……你说话真的好伤人。”艾赛亚不开心,“我要补偿。” 秦洲晏端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似乎知道对方想要什么补偿: “拆石膏之前,喝酒想都别想,不准私下找乔克要酒。” “哦。” 艾赛亚萎靡。 林郗淮觉得这对兄弟之间的相处还真有意思。 “你也是。”秦洲晏突然抬头对面前的人道。 林郗淮:“……”他没惹,“我什么都没说。” “赵叔说你晚上的时候在酒柜前看了半天,伤好之前不能喝酒。” 林郗淮垂下眸子,沉默的喝着粥,半晌后,他冷不丁的开口: “我睡不着。” “……”安静了片刻,秦洲晏缓缓道,“喝酒对助眠没用,酒精作用下就算勉强睡着了,第二天起来身体的疲乏感并不会恢复。” 林郗淮恹恹的应了一声:“嗯。” 倒不是非要喝酒,他没那么爱。 只是可以选择主观不做某件事,一旦变成被迫不能做就有些难受。 秦洲晏的声音一顿:“我送你一瓶不怎么伤身的酒,伤好后可以浅酌。” 林郗淮感觉自己吃得差不多了,就放下了勺子,用餐巾擦了擦唇边。 然后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人,眼里闪过一丝很浅的笑意。 对方好像误解了他的意思,但他对这个难得小小的妥协有些受用。 “谢谢。” 艾赛亚反应了一会儿,突然捕捉到一个信息。 他哥好像在Lin面前退让了一步,退让?! 正要开嚷嚷,秦洲晏已经侧头看向他,声音温和道: “怎么?睡不醒的人是有什么想法吗?” “Lin!!”艾赛亚指着身边的秦洲晏,下意识向林郗淮告状,“你看他!!” 林郗淮愣了一瞬,然后平静道:“是你哥,我无能为力。” 艾赛亚痛苦的哀嚎了一声。 - 吃完早餐后,林郗淮回房间看了会儿书。 对于突如其来无所事事的生活,他其实有些茫然。 虽然这些年来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人,但林郗淮着实不太会安排空闲时间。 他的生活总是很忙碌,被工作挤压得没有一丝余地,还要抽空去学习很多东西,几乎没有什么放松的时刻。 因此现在不再必须去做某些事,不需要有紧迫感时,反而会有些不安。 他是个不能坦然接受自己在“浪费”时间的人。 待了会儿后,他还是走出了房间。 艾赛亚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打游戏。 虽然是在室内,但四面都是通透的落地窗,外面的阳光毫无遮挡的洒落了进来。 整个屋子都充斥着暖意明媚的光。 林郗淮扫了一圈室内,不远处艾赛亚的声音已经响起: “我哥有点事出去了,过会儿就回来。” 一边说着,他一边放下手中的游戏手柄,准备来扶他。 看着对方单脚蹦跶的模样,林郗淮怕他受到二次伤害:“你别过来,我能自己走。” 话音落下,正在花园里浇花的赵叔似乎看到了屋子里的情况。 当即放下喷壶,一个滑铲就冲了进来。 “都别动,我来扶!” 他清了清嗓子,扯了扯自己因为急促过来有些翘边掀起的衣摆,然后搀住了林郗淮的胳膊。 林郗淮:“……” 他在国内某连锁火锅店里自己去倒水时,那里的服务员也是这样的。 赵叔把他扶到能晒到太阳的地方坐下来,然后开口道: “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吩咐我。” “好的,谢谢。”林郗淮老实应了下来,怕给人急的又滑铲冲过来。 看着人的背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林郗淮收回目光,想到艾赛亚刚刚说的话。 “我又没问秦洲晏。” 艾赛亚开口道:“是吗?我看你看了一圈屋子,还以为你找我哥。” 林郗淮没有继续和他争论这个问题,看了会儿电视屏幕上打打杀杀的游戏界面,没有打扰他。 这一把打完后,艾赛亚却放下游戏手柄,侧身看向林郗淮。 “怎么了?”注意到对方的视线,林郗淮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要和我一起玩吗?” 林郗淮不怎么打游戏也不会打,于是摇摇头:“不用。” “不行,我哥走的时候跟我说,让我找你玩。” 林郗淮很轻的挑了一下眉:“为什么?” 艾赛亚想了想,当时他也问了秦洲晏: “为什么?会不会打扰他?他会不会嫌我烦啊?” 一连三问逗笑了秦洲晏:“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 秦洲晏的看了眼他身后不远处紧闭的门: “这样,你不要去主动敲他的门,他要是出来了,你再去找他玩。” 他很轻的笑了下:“不会嫌你烦,他会乐意的。” 对方说得有些不明显,艾赛亚仔细分析了下那话,然后有些得意的开口对林郗淮道: “别看我哥平时对我不客气,但暗戳戳的夸我呢,觉得你会喜欢和我玩。” 林郗淮侧身倚着沙发的扶手,腿上搭着一个柔软的毛毯。 黑色的长睫下压,细长白皙的手指无意识的卷着毛毯的流苏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艾赛亚。 他正捋着自己那一头乱糟糟的棕毛耍帅,绿色的眸子干净的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底。 林郗淮低笑了声:“你哥说得对。” 艾赛亚超开心,不加掩饰的得意。 林郗淮看着他,问道:“你哥的看法那么重要?” “当然了!我哥超厉害的!”艾赛亚自豪得仿佛厉害的是自己,十足显摆,“他从小就一直跳级,所学的领域都做到了最好,是不管做什么都会成功甚至处于顶尖的那种人。” 追赶上他是一件太难的事,以至于旁人连嫉妒的心思都难升起。 “我甚至不知道他有什么不会的,但他很低调,从来不会刻意彰显。” 是全方位的优秀,所以如果被这样的人夸赞或肯定,很难不感到荣幸。 林郗淮点点头:“那除了崇拜,你为什么还怕他?” 他感觉艾赛亚有时候并不是那种纯纯被哥哥管教的听话,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怂。 艾赛亚长叹了一口气:“你不要被我哥的外表欺骗了,他简直是个‘暴徒’,很凶残的。” 说着说着,他差点掉下眼泪:“你都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 - 秦洲晏出去的这一趟比他想象的要久,回到家的时候,夕阳正在下沉,进入傍晚时刻。 一进去他就看到了正在说话的林郗淮和艾赛亚。 他的目光顿了下。 林郗淮正穿着柔软的浅色家居服坐在沙发上。 他的领口有些宽松,露出的皮肤冷白细腻,脑袋微垂,显现出线条柔韧的修长脖颈。 因为身子微微前倾的动作,细白手指微曲撑在沙发上 14. 第 14 章 《春日出逃手札》全本免费阅读 [] 对方气势未收、西装革履的出现在眼前时,某一瞬林郗淮确实感受到了那种上位者睥睨的攻击性。 和往常平静温和不一样的面貌,是极具侵略感的。 但这幅模样,林郗淮并不是完全没见过。 上一次秦洲晏毫无保留的展现的时候,是在一起度过的那晚。 对方这样的面貌并不常见,表象太具有欺骗性,所以林郗淮也如温水里的青蛙。 尽管反复提醒自己该警惕些,可仍会不受控的缓缓放下牵着警戒线的手。 但只要对方一旦流露,就能迅速的把他拉回去,忆起种种不可言说的细节。 所以秦洲晏坐过来后,他感觉自己的半边身子有些麻。 不是畏惧,他从未屈于任何的气势和压迫感。 他只是觉得和这样的人拉锯像是在走钢丝,太有意思了。 不用担心威胁到生命,但仍给人带来强烈刺激感的另一种形式的冒险。 “我想想。” 林郗淮没有立马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微垂着头看自己手上的香薰。 包装盒上带着很清淡的草药香,然后沾染缠绕上了他的指腹。 正准备开口说话,不远处“吭哧吭哧”吃得满嘴油的艾赛亚开了口。 他一边左右摆了摆自己的食指,一边连着说了无数个“no”: “Lin,你去找我哥没用。” 林郗淮感觉自己的眼尾抽了一下,和身边的秦洲晏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看向艾赛亚。 刚刚两人的谈话没有避着艾赛亚,他也听明白了,林郗淮大概是有失眠症状的。 “你可能是弄混了,难以入眠的话你可以去神经内科或精神心理科看看,我哥是神经外科,治不了你。” 秦洲晏:“……” 林郗淮:“……” 秦洲晏侧头看去,就见对方垂头半掩侧脸,笑得肩都抖动了一下。 林郗淮清了清嗓子,拿过桌面上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掩住唇边的笑意,看向秦洲晏: “艾赛亚说得对,那就不找了。” 艾赛亚热情道:“我哥有认识这些领域的医生,让他介绍给你。” 秦洲晏没有说话,静静地看了会儿艾赛亚。 熟悉的恐惧感涌上心头,艾赛亚收起脸上嘻嘻哈哈的笑,怯懦道: “怎、怎么了?” 秦洲晏声音很温和,甚至带着几分明显的笑意: “就是重新认识下我的弟弟,他怎么这么聪明?” 他的语气满是真诚的赞赏:“原来这几个科室不一样,我居然才发现。” “……”艾赛亚往沙发角落里缩了缩,“哥,你别这样。” 怪吓人的。 最后仿佛实在受不了,他连忙爬起来单脚蹦跶着逃离了这里。 沙发处只剩下了他们俩,林郗淮揭开裹着牛肉饼的纸袋,垂头咬了一口。 里面裹着奶香的芝士,番茄和苹果剁碎混合在里面。 有些奇怪的搭配,但吃起来却意外的解腻。 说实话,秦洲晏给艾赛亚带东西回来很正常,这个牛肉饼也算是沾了他的光。 但没想到对方回来的时候居然会给他其他东西。 不管是不是对方的教养所致,为了不让在家的另一个人感到尴尬。 林郗淮都很感谢,这种感觉很陌生也很奇妙。 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去找你干什么?” “你在屋子里不是很无聊吗?晚上带你出去转转,睡不着就干脆不睡了。” “……” 林郗淮一顿,包装袋的内侧糊上了流出来的芝士,然后又蹭到了他的脸上。 他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弄脏的地方。 “怎么感觉你有点失望?”秦洲晏侧过身子,仔细看了看他的脸,“我只是想带你出去逛一下,你以为我要干什么,你还受着伤呢。” 林郗淮佯装惊讶,倒打一耙:“你在说什么?你居然想了这么多吗?” 秦洲晏笑了半晌,然后适时地转移话题: “下午艾赛亚说我什么了?” 林郗淮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对方:“说了你把他扔到荒岛上,他差点死了的事。” 秦洲晏没有反驳,平静点头承认:“是有这回事。” 据艾赛亚所说,他前几年处于中二叛逆期,觉得体验过最极致的刺激才是真正的活着与自由,就算失去生命也没关系 所以屡次挑战极限,又屡次受伤。 父母劝导无果,怎么教训都没用,最后他母亲哭着找到了秦洲晏那里。 秦洲晏的成长经历中,几乎没有被人插手过决定。 所以推己及人,他也从来不对别人约束过多。 但他忘了,不是每个人都和他一样早熟。 艾赛亚正处在需要被人好好引导着成长的年龄。 他对生命还没有正确的认知和理解,不知道要什么,正在干什么,以致做出对自己不负责任的事。 最后,秦洲晏问他:“你是不是觉得很多东西都能凌驾于生命之上,也不畏惧死亡?” 艾赛亚梗着脖子应了下来:“是。” 然后秦洲晏就把艾赛亚带到了一座无人的荒岛,把他扔在了那里。 艾赛亚独自在那里经历了15天的孤岛求生。 很绝望的15天,要自己去找水、找食物,还得警惕着有没有危险的生物,不敢睡觉,也没有人和他说话。 是艾赛亚离死亡最接近的15天,在第15天的时候彻底晕死过去,醒来就在医院了。 从此,他再也不嚷嚷着要刺激、死了也无所谓这种话了。 秦洲晏现在看不出来什么明显的情绪变化,但林郗淮想,他当时应该是很生气。 他是医生,他在争分夺秒拯救别人的生命时,他的亲人却在拿生命当儿戏,肆意的作践。 “每次他胡闹的时候,大量的服务 15.第 15 章 《春日出逃手札》全本免费阅读 [] 被迫在家待久了,林郗淮是真的有点想出去在露天的环境逛逛。 所以秦洲晏的提议他确实期待,没有拒绝的理由。 听到他的话,秦洲晏认真的想了想,然后问道: “那在你犹豫考虑的时候,我需要表现出几分失落,然后你愧疚、于心不忍,最后答应吗?” 林郗淮仿佛恍然般:“这是个不错的建议。” 秦洲晏没绷住,偏头笑了出来。 他松开了手:“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要出去的话发消息给我。” 直接过来敲门找人的话,要是对方今晚意外的能睡着,他反而扰了他的睡眠。 说到这里,秦洲晏问道:“我们是不是还没有交换联系方式?” 林郗淮抱了一串数字:“我的电话号码。” 秦洲晏的手机不在身上,只点点头道:“我记住了。” 两人没有再说话,秦洲晏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刚刚对方报的号码是伊塔伦纳的号码开头和格式,很明显是来到这里后买的电话卡。 以林郗淮这个不怎么会交朋友的性子来说,很大可能只是一个临时号码。 回国后就会废弃不用,无法再联系上的那种。 林郗淮垂在裤边的手指很轻的蜷了下,视线落到不远处角落里的花瓶上。 屋子里的鲜花与绿植很多,在每个角落、每个目之所及的平台,也是这座房子的很大一部分的生机来源。 晌久,林郗淮开了口:“我不知道你用不用微信。” “我用。”秦洲晏的声音有些轻。 “嗯。”林郗淮收回自己的目光,抬起眼睑看着他,又报了一串数字。 国内的号码,甚至可以根据开头猜出是三大运营商中的哪一个。 秦洲晏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记住了。” “现在用国内的号码加微信的话,可能不会立马通过,以后通过。” 林郗淮出国的时候就退出了微信账号的登录,像是全方位的逃离,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社交软件上没有人的消息值得他去期待,相反,他讨厌右上角出现的红点。 这代表着又是谁来找他的麻烦了。 所以他给秦洲晏伊塔伦纳的临时号码真不是抱着以后割席的打算。 单纯就是他们现在就在伊塔伦纳,用这里的号码联系最方便。 只是对方虽然没有说话,但林郗淮还是从那片刻的沉默中品出了几分其他的意思。 想了半晌,他妥协。 就算以后他们不会再见面,但认识一场,当手机里躺列偶尔说一次话的朋友也不错。 秦洲晏知道他这算是变相的解释,不可否认,他的心情好像更好了些。 他后退了一步,温声道:“知道了,去休息吧。” 林郗淮转身进入了房间,然后关上了门。 洗漱好的林郗淮伏在床上,脑袋枕在自己胳膊上,看着床头柜上的东西。 是秦洲晏给他的那个香薰蜡烛,白色磨砂质地的陶瓷杯外覆上一层花纹繁复的浮雕,看起来很有质感。 房间的所有灯都已经关掉,只有蜡烛上昏黄的火光在轻轻晃动。 林郗淮就那么看着那簇火苗尖,偶尔眸子轻动,又看向墙上的光影。 就算没有睡意,但他现在感觉很安宁。 他突然想,以后不能和秦洲晏再做这样的约定了。 明明一开始的意图是“睡不着的话就出去逛逛”,以睡觉为首要目的,出去是无可奈何的备选和消遣。 但在对方的两次询问下,对出去的期待反而压制了睡意。 倒是本末倒置了。 在桌面上智能时钟的数字再次跳动了一下的时候,林郗淮拿过手机。 打开短信界面,给秦洲晏发了一个逗号。 在逗号上面的是他刚进房间不久时,对方就给他发的短信。 秦洲晏什么都没说,只是发了两串号码,算是正式的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准确来说,其实有三个号码。 在短信界面最顶上的发信人处彰显的本地号码,没有刻意强调。 然后就是短信内容中发的国内号码以及D国的号码。 林郗淮看到的时候蓦地笑了,他打字: 【你真的觉得这些号码有机会用到吗?】 他离开伊塔伦纳后,对方也会回D国,隔着距离和时差,又加上只是偶遇的一小段缘分。 分开后他们不会有联系再正常不过。 但是这话太过于扫兴,林郗淮想了会儿,又将这些字一个一个删除。 关了手机没有再回复。 直到现在给对方发了一个逗号。 没过多久外面就响起敲门声,很轻。 林郗淮拿起外套朝着门口走去,他现在行动不便走路很慢,但门口的人敲了两声后就安静下来,并无催促。 一打开门,外面就是穿戴整齐的秦洲晏,他朝着人笑了笑: “还以为你今天不准备出去了。” 现在已经将近转钟,实在算不上早。 “有尝试睡觉,但失败了。” 两人的声音都刻意压低了些,但深夜万籁俱寂,就算用气声说话声音也很明显。 林郗淮一边穿外套一边看了眼墙上的钟:“你真的可以吗?很晚了。” 他的良心姗姗来迟,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折腾人。 他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让对方感到疲惫和勉强。 秦洲晏帮他牵了下袖子:“没关系,是我的提议,而且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职业属性?” 因为工作需求,熬夜对他来说太平常了。 林郗淮牵了下唇角,往前走了两步:“这不是你休假,难得不用熬夜吗?” 秦洲晏伸手扶着他,缓缓的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两人的距离近了些,秦洲晏突然开口问道:“香薰怎么样?” 林郗淮习惯性的与他周旋,正准备开口说“还没用”时,从半掩的窗户里拂来一阵轻风,他就嗅到了自己身上很清淡的草药香。 “……” 在密闭的房间内待太久,身上无法避免的会沾染上这些味道。 气味这种东西,最是掩藏不了。 有时候甚至比视觉更迅速的提醒大脑,留下记忆,或暴露些什么。 于是那几个字就被咽回了肚子里,但没有沉默多久,林郗淮的声音就已经响起: “挺好的,你觉得呢?” 秦洲晏没有用过香薰,准确来说,他的生活区域很少会 16.第 16 章 《春日出逃手札》全本免费阅读 [] 林郗淮看着远处某座建筑的角落,还没说什么,身边的人似乎和他想的一样,指了指那里: “看,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林郗淮轻轻的“嗯”了一声。 凌晨的天气和那天差不多寒冷,但现在想想,还是会觉得有细细的暖流滑过心脏。 想到这里,林郗淮开玩笑道: “幸好你混血得不明显,没有让我在第一眼就看出来。” 秦洲晏笑道:“你好严格,必须纯华人来跟你说‘春节快乐’吗?” 林郗淮摇摇头:“倒也没有。” “所以在喝酒的时候知道我是混血,有点失落?” 林郗淮是真忍不住笑了:“怎么会,我很感谢你。” 当晚如果是一个外国人来给他送上春节的祝福,同样会给他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对他当时的状态来说,是很值得感谢的事。 只是金发碧眼和黑发黑眸给人的感觉到底不一样。 林郗淮觉得大概是人都有归属感这种类似的东西。 就像之前想的,在陌生的环境里试图寻找共同点,以此来获取某种安全感。 这种话他说不出口,但他知道,那时候秦洲晏给到了他这种微妙的安全感。 所有人都在过神佑节,他们在过春节。 或许正是有这点原因在,第二次见面他答应了拼桌。 就算后面知道秦洲晏是混血,林郗淮也没有多的想法。 完全不影响对方春节那晚提供的归属感和情绪价值,他非常非常感谢对方。 秦洲晏听懂了他的意思,垂眸笑了笑:“我也谢谢你。” 在那晚的异国同样给他提供了这种归属感。 秦洲晏看了看表:“还有10分钟。” 林郗淮微侧头,就着对方看表的姿势看了看,还有10分钟到凌晨两点。 “两点有什么吗?” 秦洲晏向后倚了下:“我挺喜欢的,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无聊。” 对方没具体说是什么,林郗淮就不再问,静静地等着。 直到秒针转过12,两点到来,昏暗的环境陡然一亮。 林郗淮一愣,仰头看着头顶的塔尖灯光很缓的开始闪烁,像是某种提醒。 他下意识的看向身边的秦洲晏,对方没有看头顶,仍平静的看着远方。 炽白的灯映照在他的侧脸上,光影交错间,显得五官格外的深。 大约10秒后,塔顶的灯光彻底熄灭,再次陷入了黑暗。 秦洲晏下巴扬了扬:“看那里。” 林郗淮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看到远方的建筑中有一位穿着笔挺制服的工作人员走出来。 手里拿着一根长杆走到了一盏路灯前。 恰好是整个广场最中心的那盏灯。 伊塔伦纳并不是平直的地势,广场地势高,向下望几乎可以看到整个城市。 他手动将那盏路灯熄灭,一整圈广场的路灯中,独独那盏暗了下来。 然后对方转身,腰背挺直的面对整个空荡沉睡的城市,低头致礼。 沉默、孤寂又庄重的画面。 待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秦洲晏才轻声开口: “因为资源问题,伊塔伦纳的历史中,大小战争不断,后来安定下来后,就有了这么一个传统。” “告诉所有的居民,可以安心沉睡了,祝今晚好眠。” 林郗淮放进外套口袋里的手指很轻的抽动了一下,突然感觉有些发麻。 他隐约听过这段历史和这个习俗,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幅场景,还是在如此特别的地方。 身旁人的声音也轻松的落了下来: “林郗淮,熄灯了。” “今晚好眠。” - 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玻璃洒落进来,有些刺眼。 秦洲晏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副驾驶上的林郗淮。 对方身上搭着一个毛毯,几乎遮住了大半的脸,只露出了一双闭着的眸子,睫毛漆黑纤长,线条微向上扬。 “在看什么?” 林郗淮闭着眼低声开口道。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秦洲晏不急不缓的收回视线。 林郗淮这才睁开眼看着驾驶位上的人,然后缓缓坐起来: “太亮了,早就醒了。” 秦洲晏笑了笑,看他伸手将搁在储物盒的笔记本拿出来放进口袋里。 一个尺寸不大的随身本,是对方随时记载想法的本子。 灵感工作者常用的方式,以免忘记一瞬闪过的念头,当时要是错过了,就会难以再次捕捉。 昨天在他说完那句话后,身旁的人直直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就从口袋里拿出了本子和笔。 “……” 秦洲晏合理怀疑对方有点工作狂。 林郗淮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边忍不住带起一抹笑意。 好吧,他也知道自己有点破坏当时的氛围。 似乎察觉到什么,他没有抬头,只笑道: “如果我说你给我带来了灵感,会舒服些吗?” “会。”秦洲晏笑着挪开目光,没有看他写的东西。 林郗淮将车窗降了下来,看着窗外的风景。 昨晚那么冷的天,他们自然不会一直待在塔楼上吹冷风,大概三点多他们就离开了那里。 然后秦洲晏带他去了一家清吧看演出。 没错,清吧。 秦洲晏要开车,林郗淮受了伤。 两人都没喝酒,都点的果汁。 大约五点的时候,他们出去看日出。 但那时晨雾太重,几乎笼罩了整座城市,两人就坐在车上聊天。 林郗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被早晨的阳光扰醒的时候差不多快七点钟了。 呼吸了几口带着些微凉意的新鲜空气,林郗淮感觉脑子无比的清明。 他侧头看向身边的人:“回去吧。” 他不休息,但他觉得秦洲晏得好好的睡一觉。 两人开车回到了家,只是没想到一进屋子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抱臂的艾赛亚。 一看到两人进来,他就瞪大了眼睛: “好啊!昨晚果然不是错觉,你们背着我出去玩!!” 林郗淮觉得如果不是他的腿折了,估计会跳起来。 “不是,我们是今早出……” “对,我们背着你出去玩了。“ 林郗淮:“……” 一股被深深背刺的无力感。 他扭头看向身边的人,昨晚不是他要瞒着艾赛亚的吗? 似乎看懂了他的意思,秦洲晏坦然开口道:“已经出去过,再闹也没用了。” 艾赛亚泫然欲泣,不敢找秦洲晏,正要朝着林郗淮扑过去,身后的人就已经淡淡道: “别用力拽他。” 艾赛亚的手立马转了一个弯,伸向一旁的抱枕紧紧搂住。 林郗淮保持沉默,避开他幽怨的眼神,朝着房间走去。 秦洲晏和林郗淮都回到房间洗漱了下,换上舒适的家居服后才出来吃早餐。 绕过艾赛亚的座位时,林郗淮无意看到了对方手机上的东西。 “你要去弗罗莱尔度假村吗?” 艾赛亚摇摇头:“啊不,是大数据推送的,我以前和我哥去过。” 弗罗莱尔度假村是当地很有名的一个地方,因为是离雪山还有弗罗莱尔胡最近的一个居住地,因此直接以弗罗莱尔湖的名字命名。 这个度假村有一个特点,不接受单人旅客入住。 很久之前是没有这项规定的,只是因为那里离雪山和湖泊边最近。 为了探索无人区,很多冒险家孤身前往,出了事的不在少数。 所以后来应规定,入住度假村需签署免责协议 17.第 17 章 《春日出逃手札》全本免费阅读 林郗淮正想说什么,秦洲晏已经很小声的开了口:“瞒着他。” 说完,他就坐直了身子。 对面的艾赛亚恰好回过了头,看到了他们的动作,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 虽然是问两个人的问题,但艾赛亚的绿眸子直勾勾亮晶晶的看着林郗淮。 很显然,他觉得问林郗淮被回答的可能性更大。 “就一些事。” 这话明显打发不了艾赛亚,眸子仍不闪不避的看着人。 林郗淮放下勺子,平静开口道:“关于在医院功能上建筑设计要满足的需求。” 艾赛亚立马失去了探索欲,垂下眸子兴致缺缺的“哦”了声。 身旁的人很轻的笑了声。 林郗淮:“……” 艾赛亚早餐吃得快,吃完后待不住,很快跑到外面的庭院里玩去了。 秦洲晏扶着林郗淮坐到沙发上,缓缓开口道:“有什么想法吗?” 刚刚林郗淮说自己没有去过度假村,他感觉对方是想去的。 林郗淮侧头看着他:“我们是朋友吗?” 他问这句话,并不是要他在F和T当中去选,因为很明显,他们当然不是“宝贝”这个选项。 林郗淮只是觉得他们称作朋友好像也很勉强。 秦洲晏看着他的眼睛:“我们确实好像没有正式认识过对方,是吗?” 所有的信息都是在试探的言语中捕捉,就连名字的交换都是在有些荒唐的时机里。 “那来自我介绍一下吧。” “你好,我叫秦洲晏,在国外别人一般叫我Syphan,是一名神外医生。” “父母两边的家庭都是家族企业,父亲和姐姐在负责管理公司,母亲是艺术家。” “我从小在外公外婆身边长大,所以在D国生活,常居地和工作都在那边,现在正休假中,就来了伊塔伦纳旅游。” 林郗淮听完他所说的,然后在他的目光中缓缓开口: “你好,林郗淮,北市人,是一名建筑师。” 然后空气就安静了下来,秦洲晏没忍住笑:“就这?完了?” 林郗淮顿了会儿,然后才低声道:“我父亲也是建筑师,母亲是一名摄影师。” 嗓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 秦洲晏仿若没有察觉,轻轻的“哇”了一声:“好酷。” “嗯。”林郗淮眼睫很轻的眨了下,收回目光,看着不远处的空地,“我爸爸妈妈很厉害。” 他其实一直都很为自己的父母自豪,也想坦然的炫耀。 他们在各自的领域获过多少奖,你们曾参观的哪个博物馆出自我父亲,很著名的某个摄影作品以天文数字拍下被人收藏。 很多很多。 虽然他们的去世一直是他心里的伤,但他们不是。 他也从不觉得难以启齿。 只是他几乎不会向外人提起父母,一个是身边没有亲近的人能够去说。 偶有被人无意知道,他们就会一脸高高在上的表达可惜怜悯,感叹怎么会这样。 甚至有人说过:“真是可惜,你父母要是还活着,以他们的地位你就不用这么艰难了,路都能给你铺到世界尽头。” “就像戚枕,他命多好。” 林郗淮握着高脚杯,感觉自己的心里烧得慌,甚至他都开始惊叹自己的情绪控制能力。 比起了解一个人的优秀,人们似乎对伤痕和他们觉得的“不完美”更感兴趣。 然后以“我抓住你的破绽了吧”的姿态蜂拥而上。 他不想被那样看待,更不想父母被那样的角度评头论足。 最后林郗淮仰头将杯子里的酒喝完,只是很淡的笑了下:“是,我命不好。” 林郗淮没有和秦洲晏说过自己父母去世的事,但他觉得以对方的敏锐也能猜出些什么。 在他受伤后,秦洲晏从来没有过问他,要不要联系家人。 而是直接提出了将他接过来的建议。 因为对方知道,林郗淮的身边没有人能照顾他。 但是现在对方的态度很平常,甚至悠闲的喝了一口咖啡。 林郗淮想了想,多说了一嘴:“莫那森酒店。” 秦洲晏轻轻“嗯”了一声:“是你之前住的酒店,在伊塔伦纳很有名,很多人去那里打卡。” “是我爸爸的作品。” 秦洲晏的表情有些惊讶:“是吗?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的时候聊过,好厉害,没想到林闻先生居然是你的父亲。” 林郗淮又非常“不经意”的开口道:“那你有看过莫那森的大厅吗?” 秦洲晏觉得他有些可爱,他伸手握拳在唇边掩了下笑意:“当然看过。” 秦洲晏:“一进去就能看到正厅里挂着的《星如》,很有名的摄影作品。”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顿了下:“等等,你刚刚说你母亲是摄影师。”他再次惊讶道,“不会是……” “……”林郗淮静静地看着他,“你千万别进娱乐圈,这么歹毒的演技不要再让我看到。” 秦洲晏笑出声:“不,所有的夸赞都是真心的。” 林郗淮的手搭在抱枕上,无语的收回视线。 一瞬间什么复杂的情绪都散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天从我们的酒店房间里出来后,电梯里。”秦洲晏看着他的脸,“你和你父亲长得很像。” “是吗?”林郗淮垂下眼,“其实我和我妈妈更像。” 秦洲晏温和道:“那我又多了解了一个信息,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 林郗淮的肩很轻的动了下:“好吧,比勉强没有那么勉强了。” 话音落下,对面伸出一只骨节分明冷白的手:“很高兴认识你。” 林郗淮也伸出手,和对方正式的握了一下: “我也是。” “那度假村?” “去。” 林郗淮收回手,问道:“什么时候?” “过两三天吧,等艾赛亚走后,那时候你的行动也不受到影响了。” 秦洲晏探身在玻璃杯里倒了一杯热水,递给身边的人。 林郗淮正准备说不想喝水,男人的手腕就已经动了动: “你的手有点凉。” 于是他沉默的接过捧在手上:“你不需要休息下吗?” 对方只在车上睡了那一个多小时。 秦洲晏没有坚持,站了起来:“正准备回房间,我去找艾赛亚进来陪你。” “不用,别打扰他了。” 林郗淮总觉得对方执着于不让他一个人待着。 “艾赛亚。”秦洲晏朝着外面叫了一声,看着艾赛亚欢快的单脚蹦跶进来,回头笑着说,“看,他很喜欢跟你玩的。” 林郗淮看着他的背影 18.第 18 章 《春日出逃手札》全本免费阅读 林郗淮的手随意搭在沙发靠背上,不闪不避的对着他的视线。 紧张?倒真的没有,他几乎不会产生这样的情绪。 但觉得有点奇怪是真的。 曾经有艾赛亚那样活泼性子的人主动提起话题,然后说个不停,插科打诨,空气永远不会凝固。 可对方如果不在了呢? 他和秦洲晏少有的独处时光也是在外面。 在封闭的空间内和秦洲晏单独生活在一起,他觉得有些难以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场景。 他不想过多的思考人际关系的处理。 何况无亲无故的住在别人家,也有点奇怪。 林郗淮收回视线,淡淡开口道:“怎么这么问?” 秦洲晏握着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矿泉水,走了过来。 “因为你突然考虑回酒店,我就想是哪里的改变让你产生这种念头?” “唯一的变化不就是我们要单独住一起了吗?” 林郗淮开口道:“是因为赵叔吴姨他们走了,不是我们单独要住一起了。” “区别在?” “最简单的一点,我们吃什么?”林郗淮随意找理由道,“我住酒店,酒店能准点给我送餐。” “你不会做饭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我会做。” 林郗淮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似乎在想大少爷居然也会做饭。 秦洲晏解释道:“我不喜欢私人住所被人频繁的出入,除了固定时间上门的家政,并不会找人专门照顾饮食。” “我冒昧的问一句,是好吃的吗?” 秦洲晏笑道:“你可以尝尝。” 林郗淮笑了笑,既然主人家意思很明显,那他也不折腾了。 他觉得自己所想的秦洲晏都知道,能开口留下他,就说明他不用担心什么。 “那我今晚尝尝。” 林郗淮傍晚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秦洲晏正在处理食材。 开放式的厨房,没有任何视线的遮挡。 秦洲晏看到他,开口道:“说实话,虽然每天一起吃饭,但好像也只勉强知道你的口味,然后就是更青睐国内的菜式。” “其他的都不知道,只要不重油不辣,味道不重口,你都对吴姨说好吃。” 每一道菜都平等的夸赞,其实就是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林郗淮走过去看了看:“我不挑。”然后他扭头看着秦洲晏在调料汁,问道,“土豆你要怎么处理?” “切丝。”秦洲晏倒料汁的手一顿,“你放着,我来……”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林郗淮拿起了刀,下落的动作迅速利落,是很熟练的模样。 切成的土豆丝粗细均匀。 秦洲晏等他处理完后放下刀,才开口道:“你会做饭?” 林郗淮拿过装着鸡腿的碗:“这个呢?” “去骨划刀。” 听到后,林郗淮才一边垂头处理一边回答他的问题:“没说不会做。” “做的怎么样?” “很好。”林郗淮说得毫不客气,但又好像没有任何炫耀的意思,很平静的阐述事实,“各种菜式都做得很好。” 秦洲晏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才走过去,从他的手上抽出刀: “行了,你去坐着吧。” 做饭做得好,但看起来很不喜欢。 林郗淮正想说什么,秦洲晏已经开了口:“等会儿吃完后你帮我一起收拾,可以吗?” 他愣了一会儿,然后轻轻的“嗯”了一声,但没有离开厨房。 林郗淮静静的倚着中岛台,看着对方有条不紊的熟练处理各种东西。 他是真的很讨厌很讨厌做饭。 但他没办法心安理得的坐着看秦洲晏做饭给他吃。 对方不像赵叔吴姨,被支付了高报酬来照顾他,以此感谢他对艾赛亚伸出的那只手。 秦洲晏不欠他什么,没必要体恤他的生活起居。 所以林郗淮想搭把手,或者还回去。 但秦洲晏还是发现了端倪。 做饭这事,可以追溯到林郗淮很小的时候。 在父母去世后,他被叔叔和婶婶接走,他们成了他的监护人。 但两家的关系其实并不融洽。 大概就是优秀的那个孩子太过于突出,因此从小就会遭到其他孩子的嫉妒。 他爸爸和叔叔就是这样的关系。 特别是长大后,不同的家庭生活天壤之别。 林闻也从不利用自己的职权和关系给他人大开方便之门,拒绝了他们所有的无理要求。 于是那些嫉妒和记恨如跗骨之蛆,日夜啃食。 以至于在父母去世后,落在了他们手上的林郗淮就成了一种发泄的途径。 他们是成人,自然不会亲自使用让人诟病的暴力手段。 但吃不饱穿不暖是基本,言语羞辱是常事,对他父母的羞辱、对他的羞辱。 他们辞退了家政,所有一切都让林郗淮来做。 其中就包括做饭。 最开始做不好的时候,他那些所谓的堂兄堂弟们会将菜食倒进狗碗里。 等狗啃食几口后,把碗踢向他,大笑着让他吃。 他的叔叔婶婶则会在一旁笑着看他的表情。 当然,他们不敢真的做到这份上。 因为当时父母各自圈里的朋友还会时时来看望他,他们怕把林郗淮逼急了。 然后又以父母的遗物威胁,让林郗淮配合着装出一副他被照养得很好的模样。 林郗淮不想堕落至死,他很努力的想要活得更好。 他知道,圆滑世故些,那样他的生活大概会好过一点。 于是他很快的学会了各种餐食,国内的菜系,国外的菜式,都有。 不止这些,他把他们所要求的一切都做得很好。 从5岁到18岁,直至成年后才是真正的解脱。 后来的他甚至已经能笑着夸赞叔叔的新领带真好看,然后无人时,在卫生间里反胃的吐出来。 没关系,并不影响他在多年后,让对方妻离子散,失去最重要的东西,然后一家人会穷困潦倒直至生命的尽头。 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林郗淮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让那些人影响过自己的情绪了。 但对他来说,做饭实在是一段不怎么愉快的过程。 连带着用餐也不算是享受,所以他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 “林郗淮。” “嗯?”林郗淮的思绪被抽离,看向一旁的男人。 秦洲晏晃了晃自己的胳膊:“可以帮我一下吗?” 林郗淮看了眼对方湿漉漉的手,伸手帮他把落下来的袖子向上挽了几圈。 “谢谢。”秦洲晏带着笑意道,“对了,你有厚衣服吧?那边非常冷。” 因为靠近雪山和湖泊,空气潮湿,湿冷的寒意极重。 “有。” 秦洲晏去过一次,于是就按之前的经验告诉他要带的东西。 林郗淮时不时的应一声,不知不觉中晚餐已经做好。 林郗淮将菜帮忙端到餐桌上,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 两人同时看向外面,豆大的雨滴重重的砸在玻璃窗上,突如其来的雨势很大。 秦洲晏走过去将窗子关好,隔绝了飘进来的雨水,也隔绝了所有的声音。 “希望不会影响到明天的出行。” 林郗淮“嗯”了一声,盛好饭后在秦洲晏的对面坐了下来。 秦洲晏做的二人食,并没有为了炫技大动干戈弄多复杂的菜。 但有时候越简单家常的菜反而越难做出新鲜滋味。 林郗淮自然是尝得出来,味道很不错。 “确实很好吃。”他并不吝于夸赞。 秦洲晏笑了下:“你又这么说,吴姨在的时候也是无差别夸赞。” 所以有的时候都不知道他是真喜欢还是客气。 “夸赞也不行吗?” “当然可以,我还是很高兴,谢谢。” 林郗淮的唇角向上扬了下,他侧头看着窗外。 劲风将雨水和还未生出新芽的枯枝吹得横斜。 但室内很温暖,桌上的菜冒着热气,林郗淮突然觉得有些安宁。 像是那晚和秦洲晏一起在塔楼上看那盏灯熄灭时的安宁。 好在第二天雨就停了下来,秦洲晏还是雇了一位司机过来。 “路上滑,而且去往度假村的后半程路不好走,找熟悉路线有经验的司机更安全些。” 林郗淮恹恹的点了点头。 秦洲晏微垂脑袋看了看他的脸色:“不舒服吗?要不还是在家休息?” 林郗淮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不用,总不是老毛病。” 长时间的缺少睡眠会头疼,何况昨晚半夜开始打雷,他连安静的闭目养神都难做到,就导致今天的状态格外的差。 “路况非常不好,别勉强了。” 林郗淮睁开眼睛看着他:“都计划好了,我在车上休息一会儿吧。” 秦洲晏不再劝阻,从口袋里掏出晕车药给他:“吃一颗。” 林郗淮本来想说自己不晕车,但在对方的视线中,还是老实吃了。 2个小时后 林郗淮闭着眼睛坐在车后座,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吃了晕车药还晕车。 是真的有点远,后半程的路也是真的不好走。 秦洲晏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将热水递给他:“要喝一口吗?” 林郗淮摇摇头,声音闷在毯子下面:“我安静的休息下就好。” 秦洲晏给他掖了下毯子,然后不再打扰他。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下。 他拿出来一看,发现是伏霄给他发的微信。 【伏霄:我现在在D国,惊喜吗?出来喝酒】 【Syphan:我现在伊塔伦纳,惊喜吗? 19.第 19 章 《春日出逃手札》全本免费阅读 林郗淮没有说话,缓缓的收回视线,掌心按了按自己的额头。 听着身边的秦洲晏叮嘱司机开车更仔细点。 “抱歉,不是对你发脾气。” 被人看到糟糕脾性的一面,林郗淮几乎呈一种“随便吧”的暴弃姿态。 说实话,他现在基本任何人的想法都不在意,也不想思考这样的行为会不会被人讨厌。 因为以前在意过,还是被很多人讨厌。 没有用。 他的精力已经无从消耗,太累了。 但起码要说一声,他没有迁怒的意思。 秦洲晏看着他垂眸冷淡又厌弃的神色,突然开口道:“很好看。” 林郗淮撩起眼睑看向他,想到刚刚自己和宁明宇的争执。 言辞中不可避免的暴露出了些自己与覃卓承那段感情中的某些情况,这倒是让他后知后觉的有些难堪。 思及此,他的神色更冷淡了几分:“你看戏呢?” “我说你好看。”秦洲晏不急不缓的喝了一口水,平静的补充,“发脾气的样子。” “……”林郗淮这会儿生气不是,不生气也不是。 沉默了半晌,他开口道:“你神经?” 秦洲晏顺其自然牛头不对马嘴的接:“外科。” “……” 什么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 更糟糕的是,林郗淮现在居然后知后觉的有点想笑。 他偏头掩了下唇边的笑意。 秦洲晏上扬了一下唇角,没有再说话。 静静地看着对方从背包里摸出一根黑色的回形针,将手机卡槽按开,然后把里面属于国内的电话卡取了出来。 “看来只退出微信账号的登录不能完全隔绝骚扰。” 林郗淮一边说着,一边随手将那张卡扔进了包里。 “嗯。” 看到对方现在的模样,秦洲晏不禁想起了刚刚伏霄发的消息。 其实和现在的林郗淮相比,称不上是完全割裂的两种形象。 但还是会觉得熟悉中又很陌生。 就比如,伏霄说的好脾气。 可以说自从认识林郗淮起,他就从来没有觉得这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当然,也不是坏脾气的意思。 可能是不怎么关心外界和别人对他的看法,他漠然消极的态度几乎是毫无掩饰的展现。 浑身无声彰显“离我远点”的话语。 几乎是在第一眼就能让人望而生畏,不会觉得他很好相处。 秦洲晏其实从不在意别人对他人的评价,他只会根据自己的感觉和想法来。 可现在他居然升起了一股好奇心。 “现在舒服些了吗?”秦洲晏侧头轻声问道。 林郗淮应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压抑太久了,毫无预料的发了一通脾气,心里却意外的舒服了很多。 很多东西就算是宁明宇也不完全知道。 而实际情况又太过于难堪,林郗淮自然也不会诉诸于口。 在和覃卓承分手的时候,林郗淮曾问过他一个问题: “都说是因为我,你才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真的是这样吗?” 覃卓承轻描淡写道:“不是,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性取向。” 不用林郗淮问,他就已经仿佛慷慨般的解释: “只是那样说,你好像会有点压力,‘因为你’三个字本来就是一个带有负担感的词。” 他一向不吝于给林郗淮增添负面的情绪。 “我们做朋友的时候,你做得太好了。”他夸赞道,“不隐瞒自己喜欢男人,也从不越距。” “你太过于无愧于心,所以我想看看你有愧的样子。” “还有,我们在一起后,你和我寥寥的相处中反而更有距离感了。” “顾虑什么呢?我想是在担心突然意识到喜欢男人,我会不习惯和男人的接触。” “你看,这不就很好吗?我也能很合理的避开和你的所有接触,免得还要我想办法。” 他像是阴冷的毒蛇吐着信子缠绕着人绞索。 覃卓承恨他,所以抓住每一个能肆意践踏他感情的机会。 想到这里,林郗淮偏头看向身边的男人,突然开口问道: “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上了直男怎么办?” 似乎有些意外他问这样的问题,但秦洲晏还是毫不犹豫道: “我不会喜欢上直男。” “前面不是有‘如果’两个字吗?” “‘如果’里面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林郗淮想了想,妥协道:“好吧,如果有一天我喜欢上了直男,你觉得我会怎么办?” 反正刚刚的电话也被对方听到了,他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你也不会喜欢直男。” 林郗淮挑了一下眉:“你刚刚不是听到了电话?事实上这样的情况就是发生了。” “可他并不是直男,不是吗?” “可我那时候并不知道,我以为我喜欢上的就是直男。” 秦洲晏无奈的笑了下:“我还是持之前的观点,我更偏向于在之前他就给你释放过他是非直男的信号。” 真正的直男没有那么多心思,否则,他不觉得林郗淮是脑子这么不清醒,直接干莽上去的人。 林郗淮静静地听着他说:“然后?” “然后,我觉得你会放弃。” 林郗淮蓦地笑了。 确实,在意识到自己产生了不合适的感情的第一时间,他 20.第 20 章 《春日出逃手札》全本免费阅读 “……” 林郗淮的目光从鹦鹉挪到侍者身上。 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侍者继续解释: “这是我们今年举办的活动,无论是朋友、家人还是恋人关系,客人都需说出能让鹦鹉回答出‘True’的话,才能拿到房卡。” “……”林郗淮侧头,“你上次和艾赛亚是什么活动?” “回答F的朋友需称赞对方1分钟,回答T的需要亲吻对方,因为有的家人也会回答T,所以吻脸或手都行。” 林郗淮算是知道为什么上次艾赛亚回答“宝贝”会被教训了。 他想了想,换了个表达朋友伙伴的单词: pany.” “False!!”鹦鹉尖叫。 “Buddy?” 鹦鹉梳毛。 “Mate?” 鹦鹉转眼。 林郗淮面无表情的手肘怼了一下身边倚着前台笑了半天的人: “它考我词汇量呢?你来。” “你明知道这鹦鹉想听什么。” 秦洲晏想,这应该是经过训练了的鹦鹉,说出珍宝的答案鹦鹉才会给出“正确”的回答。 比起具有明确关系指向的词,treasure范围更广。 就算是朋友和家人说出来也很正常,说不定还能推动暧昧期的关系。 林郗淮看着远处的空地:“鹦鹉就不会犯错吗?” 秦洲晏笑着按了下他的肩,没有再周旋,说了他们大概想要的那个答案: “Treasure,我们是很珍视对方的关系。” 林郗淮眉心很轻的动了动,侧头看了秦洲晏一眼。 “False!!”鹦鹉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 秦洲晏:“……” 林郗淮这就有点惊讶了,居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他扭头看向秦洲晏,他难得也显出一副意外的神情。 他笑了出来,看见对方翻车他果然还是有点开心。 林郗淮伸手将对方压在自己肩头的手扔了下去,做出一副可惜的样子摇了摇头: “看来鹦鹉先生不太赞同这个答案。” “你在高兴什么,它不赞同,现在进不去的就是我们。” 林郗淮扭头看着鹦鹉,突然开口:“OPQ,RS——” 鹦鹉:“F!” 秦洲晏忍着笑道:“可能国内外的字母歌版本不一样。” “……我谢谢你的安慰。”林郗淮面无表情道。 5分钟后 林郗淮算是明白了,这只鹦鹉随心所欲,完全不受控,一切都看运气。 他问侍者:“这鹦鹉一般听到什么话会更容易说‘true’?” 侍者笑着开口:“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但据观察,它好像比较喜欢听八卦。” 秦洲晏看着他:“其实……” 林郗淮差点没气笑:“八卦?它想听什么八卦?要我说我们睡过……” “True!!”鹦鹉展翅。 “……” 林郗淮一脸不可思议、难以理喻还夹杂着一些“世界毁灭吧”的表情看向秦洲晏。 秦洲晏清了清嗓子:“其实我刚刚想说,10分钟后我们就能拿到房卡,还差1分钟。” 每年度假村都会根据他们的F or T理念策划一些有意思的小活动。 因为是趣味活动,大多数旅客都会参加。 但也不乏不想参与或无法通关的人,工作人员不可能真的因为这个原因不让他们入住。 他们无意惹恼消费者,10分钟不长也不短,恰好是大家都很容易接受的一个时间。 “……”林郗淮沉默的注视了他一会儿,然后幽幽开口道,“你怎么不早说?” “我看你胜负欲很强的样子,好像非要它说出true.”见人不说话,秦洲晏很轻的碰碰他的胳膊,似乎带上了几分示弱,“工作人员给房卡了。” 林郗淮这才收回视线,伸手接过侍者递过来的房卡。 对方明显见多识广,面色不改的跟这对睡过的朋友道: “祝两位在弗罗莱尔度假村玩得愉快。” “谢谢。” 然后林郗淮扔下一句“流氓鹦鹉”,转身就走。 秦洲晏没忍住笑,追了上去。 房间是秦洲晏订的,两人住在对门。 秦洲晏是个很有规划的人,他总是能把所有的事情安排的有条不紊。 林郗淮看着落地窗外绝佳的景致,垂头笑了笑。 想着对方应该是订的风景最好的两个房间。 秦洲晏进入房间,看到伏霄之前给他发的微信: 【伏霄:有时间后回电我】 他站在中控前,将室内的温度、湿度和光线调成自己习惯的数据,一边电话放在耳边回拨了对方。 电话打过去,那边就飞快接通了起来。 “啊啊你知道我等你的电话等了多久吗?!” 秦洲晏走到沙发处将外套随后搭在靠背上: “在你问问题之前,我们先来说说白月光的问题,需要提醒一下,你是有女朋友的吗?” “谁要你提醒了,艺涵的白月光也是他!” 伏霄说的是他的女朋友许艺涵。 秦洲晏沉默了会儿,想了想这关系,开口道:“你们小情侣真会玩。” “去你的。”伏霄笑骂他,“狭隘!狭隘!想法太狭隘了!” 秦洲晏也笑了:“行,那我来听你解释解释什么是不狭隘的定义。” “谁说白月光一定是要带有某种暧昧感情的存在?它也可以是一个客观的、美好的形容词,在Q大,林郗淮就是那样的存在。” “长得那么牛批还聪明,小初高一路跳级,后来进入Q大的时候荣奖满身,什么都能做得很好,天才般的人物。” “这样的人多少会有点傲,但他没有,我没有见过比他性子更棒的人了,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秦洲晏挑了一下眉:“这样啊,确实厉害。” 其实也称不上意外,他的认知中,林郗淮本就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何况他在行业内本就有名,稍有了解就会知道他领域上的成就,这样的人在学生时代注定不会籍籍无名。 伏霄继续道:“我本来想说你的反应太平淡,但想想,你也是一路优秀过来的,你体会不到我们普通人的心情。” “没有,是我已经知道他很优秀。” 秦洲晏解释道。 伏霄这才舒服了些:“对了,我刚刚说了一句‘这样的人多少会有点傲’,知道我在指桑骂槐谁吗?” “?” “没错,骂你呢。” 秦洲晏直接笑出了声:“抱歉抱歉。” 伏霄喋喋不休的吐槽:“我是大学时去D国交流和你认识吧,又狂又傲的,眼里没有任何人。” “最开始每次看到你的时候我都在想,装什么啊,我身边又不是没有天才。” “那时候真想找机会介绍郗淮和你认识,挫挫你的锐气。” “可惜了。”秦洲晏随意单手撑着脑袋,突然开口问道,“听语气你们很熟?” “算是比较熟,但其实艺涵更熟,艺涵是他的直系师妹,以前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