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 1. 怪异 《逆水行》全本免费阅读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老王拿着铜锣敲了一响,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正是七月半,天气还燥得很,老王出门时只穿了一件粗麻制的薄衣裳,这会不知哪来的一股妖风,吹得老王打了个寒颤。 他握紧了手中的灯,满心只想着再过不久就能回家睡上一觉,不知不觉中脚步也快了不少。 路过梦烟楼,老王正巧打了个哈欠,他吸了下鼻子,忽然闻到了一股极浓的腥臭味。 老王循着腥臭味提灯走去,却在梦烟楼门前看清面前景象后吓得丢掉了手中的锣。 铜锣落在地上“哐啷”一声,十分刺耳,伴随而来的还有老王一声惊惧至极的叫声。 “死人了!” 老王的尸体是隔天一早来梦烟楼送鲜花的小厮发现的,据说他被发现时死状凄惨,他那用来敲锣的棒子被插在自己胸口,下身衣摆湿漉漉的,还隐隐传出一股臭味,而他的眼眶里空洞洞的,眼球不知被谁挖了去。 老王的妻子为他收了尸,一哭二闹三上吊地去了官府报官。 江锦霜嘴里叼着根草,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的钓鱼竿问:“然后呢?” 林烬摇了摇头:“官府没查出来个所以然来,清水镇上有人说老王人缘好,平生从未和人呛过嘴,杀他的不一定是什么仇人,看他被吓成那样,指不定是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停在湖面上的绳子动了动,江锦霜问:“那你觉得会是什么东西做的呢?” “魔。” “没错,”江锦霜将鱼竿拿起来,顺便带起了一条正在吃饵的鱼,“还是个道行不浅的魔,你看,除了我们,不还有人闻着味就来了吗?” 林烬顺着他的视线也抬头看,发现天空中略过了几个豆大的人影。 御剑飞行飞得高,看不清来人的法术和衣着,林烬边看边皱眉:“来这么快,哪个门派的?” “你也说了他们来得快,肯定不是孤云司的就是天月门的,”他将钩着鱼嘴的钩子放在林烬手里,“今晚上镇子里看看去。” 江锦霜说完往湖边走了几步,顷刻间便消失不见。 林烬手里提着鱼,忽然耳边传来了江锦霜的声音。 “这鱼你记着给我烤了,再像上次那样把我钓上来的鱼放生,我就把你烤了吃了。” 威胁的话语停留在耳边,江锦霜为了防止他没听清,特意用传音术把这话又放了两遍。 某人准备迈向湖边的脚步停了下来。 某人原地架了个火堆。 发生了这档子事,镇子里可谓是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遭了殃的会是自己。 江锦霜路过街道,发现其他铺子都冷冷清清的,唯独一个铺子前挤满了人,他废了老大劲挤进人群去看,发现这是一个“道士”在摆摊,卖的估计是他手里拿着的那几张符箓。 “哎大家伙来看看啊,看我这符,那可是专门用来辟邪的,我跟打更的老王认识,他干那阴气重的活,我让他买我的符他不干,这下好了,让害了吧,留着老婆子自己倒先去了。” 话里话外都是在诓人买他的符。 江锦霜嗤笑:“丧心病狂。” 他话音刚落,一个浑厚的女声瞬间盖过了人群的议论声。 大家都朝着声源看去,发现来人正是这“道士”口中的失去丈夫的可怜老妇人。 王婶拿着一根成年男子手臂粗的木棍往这边冲过来,嘴里还喊着:“死拐子,你还在这里胡诌!” 她一棒敲在摊位上,摊上的符纸有些被敲得落到了地上,人群也被她这气势给吓到了,纷纷四散开来,但他们也几乎没几个人想着离开,更确切说来,他们都是留下来看戏的。 “道士”被吓得窜到了一边,他看围着的人大多还在,胆子也莫名其妙地大了起来。 他整了整自己的道袍,随即朝王婶轻蔑一笑道:“我说你啊,不好好在家守着你那死鬼老头,何故要砸了我的摊子啊?” 王婶将那木棍往地上一杵,指着假道士的脸便开始骂道:“我家那口子平素待你不薄,你来来回回找他借过多少钱?那些字据我可都还收着呢,你现在给我他娘的干这事,不怕遭报应吗?” 她气极了,说得那假道士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见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到了摊位前。 少年用手捏起一张符箓瞧了瞧,随后定定地转身看向那假道士:“符纸粗糙,符上笔画不稳,敢问道友师从何处?” 假道士本就因王婶的话而不快,这下又来了个毛头小子要砸他的场子,他也急了:“你谁啊,凭什么对我的符评头论足?” 少年伸手作揖:“在下天月门漼寒天,师从天月门司徒长老。” 江锦霜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从他看到这少年的装束时就知道今天来的是天月门的人,早年听说天月门的司徒长老时隔十几年破天荒地收了个徒弟,要知道,自那场大战之后,司徒长老原本已经向江湖宣布即将退隐,面前这少年竟成了一个例外。 这人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呢? 江锦霜看向少年的目光带上了些许考究,却听见假道士一声咒骂:“我呸,今天真是倒霉,遇见你们这种东西,妨碍别人做生意,小心天打雷劈!” 他边说还边收拾东西准备跑路,王婶被他这么一说火气更盛,抡着棍子就朝他那打去,这下他也顾不得没拿上的那些东西果断撒丫子跑了。 王婶也追,少年看着他们二人走远,转身看向人群:“这位道友的符箓并没有辟邪的作用,价格也比寻常符箓高出不少,如果各位有需要,可到就近门派的散货铺子去购买。”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只是在转身时,江锦霜看到他往自己这边扫了一眼。 清水镇民风淳朴,远远不及其他地界富庶,甚至可以说是比较落后,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是什么? 江锦霜抬头看了眼面前梦烟楼的牌匾,挥手给自己变了身装束,穿金戴银,赫然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 他摇着手里 2. 故人 《逆水行》全本免费阅读 [] “你,为何?”还不等她说完,红戎忽地吐出一口血,随即以极快的速度从门口逃了出去,江锦霜也跟了上去,只见红戎被几个男人纠缠着,他们话语轻佻,让人听了生厌。 “哟,这不是我们红戎姑娘吗?平素都说初一十五不见客,今儿怎么舍得出来了?莫非是出来会情郎呀哈哈哈哈。” 那几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还在笑着,全然没注意到危险的来临,江锦霜站在红戎身后清晰地听到了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下一秒,还在笑着的一个男人的头颅应声而落,在地上滚了几下才停下来,另外几个人被这场景吓得尖叫连连,惹得楼里的其他人都纷纷投了视线过来。 无一例外地,所有人都吓坏了开始四处逃窜,老鸨这时看到了红戎,发现她正在啃食那具无头男尸的身体。 她被眼前景象惊得瘫坐到了地上,嘴里不停念叨着:“怎么会,先生没说过会这样啊,先生没说过,先生……” 江锦霜看着红戎这副痴狂的模样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将手中的折扇变成了一柄通体雪白的萧,用萧敲了下红戎的头,面前这个满脸血腥的少女忽然直挺挺的倒下,状若死尸。 老鸨还在原地喃喃自语,江锦霜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口中所说的先生在何处?” 听他问话,老鸨忽地抱头痛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别问我,先生会杀了我的……” 她说着说着忽然开始用自己的手掐自己的脖子,她掐的极用力,不一会就断了气,只剩下脖子上那瘆人的指印。 值得注意的是,这指印是黑色的。 江锦霜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镜子,他拿着那面镜子低声念了几句咒语,镜子便升到了空中,周边的一切事物瞬间都被镀上了一层光,唯独那老鸨的脖子渗出了一阵黑烟,那黑烟顺着楼梯往下,朝梦烟楼外去了。 他捏紧手中的萧,追着那黑烟便飞了出去。 黑烟轻松地穿过几家人的屋顶,江锦霜跟在它身后,他们速度极快,普通人用肉眼压根看不见他的身形,只能堪堪看到一阵蓝色的光。 也许是黑烟觉得甩不掉身后这个难缠的人了,他索性不再逃,干脆地停在了一个屋顶上,慢慢化成了一个人形。 熟悉的面容显现出来,江锦霜稳稳地停在这人对面,却在看清其面目后停止了他的进攻状态。 黑烟幻化成的男子笑盈盈地抬手和江锦霜打招呼:“好久不见呀,小双双。” 轻快的语气,仿佛他们只是昨日分别的好友。 江锦霜努力抑住心中的怒气,最后还是收了萧上去给了这人一拳。 那人被打到地上也不怒,结结实实地受了这一拳,爬起来后依旧笑盈盈的。 “庞师和,你这十多年,去了哪里?” ———— 犹记二十多年前那场秋山试剑,江锦霜手握清雪,击败了擂台上的一个又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子弟。 当年这场秋山试剑轮到了静清宫主办,而静清宫主得了两把绝世宝剑的消息早传遍了各门各派,一把叫做渡霜,一把叫做清雪。 早年就有人根据各门派年轻一辈显现出来的实力给他们排了个名,江锦霜排了个第一,这自然是毫无争议,再往下的几个名次就被争来争去,都分说我家的更强。 江锦霜一路打到了最后,对上的却是一个大家几乎没见过的陌生面孔。 江锦霜记得那时,这人也是这样笑着和自己自报家门。 “在下,天月门千禾学堂庞师和。” 台下的人们哗然,因为这千禾学堂,不过就是一个接纳没有什么资质的人的地方。 不论人们如何争那排名,这少年也确确实实未出现在排名上,再后来几年,那个所谓排名也被人们遗忘了,而这全部归功于那个在那场论剑中得了第二的少年。 一场比试,他也让整个修真界知道了他的名字。 庞师和。 ———— 故人重逢,原本是应当高兴的,庞师和扯了扯嘴角,却在听到江锦霜的那句话后再也笑不出来了。 “去不去哪了,重要吗?” 江锦霜看着面前的庞师和与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少年重合,他的声音不住颤抖着:“我找了你和阿雪十四年。” 十四年。 也许是分别太久的关系,庞师和盯着江锦霜看了很久,他的嘴唇悄悄动了几下,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江锦霜朝他走近一步,用带着希冀的语气:“你和我走吧,我们一起去找阿雪。” 庞师和后退了一步,随即摇摇头:“双双,阿雪已经死了。” 梦烟楼方向传来几道惨叫声,接着就是源源不断的求救声,江锦霜回过神来,正要飞到声音来源的地方时,一只几近惨白的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别去,那不是你能阻止得了的。” 万识镜的效果还没过去,江锦霜看着他此刻浑身散出魔气的模样,心跳仿佛漏了一拍,随即他就答:“若我非要去呢?” 庞师和苦笑了一下;“你知道,我是不可能让你过去的。” “那就试试,”江锦霜心中了然,他们一人一魔,唯一能做的便只有针锋相对,他召出清雪,铮亮的剑锋在空中划出一道弯,“当年你差点就赢了我,不如现在再比试一场,若你赢了,这镇子里的一切我便不会再管,若我赢了……” 他迟疑了一瞬,庞师和只听到一句:“等我赢了再告诉你。” 庞师和瞬间发起了攻击,不过他用的不是剑,而是用手打出魔气招式。 江锦霜用清雪在空中转了个剑花,那些试图靠近他的魔毒几乎都被清雪的剑气砍了个遍。 庞师和不气馁,一遍遍一遍遍的进攻,却又一遍遍一遍遍的被江锦霜挡下。 几十个回合下来,庞师和气喘吁吁地站在江锦霜的对立面,他放下了手,终于开始愤怒:“你为什么不打我?!” 为什么不打?江锦霜也想问自己,也许是在看到昔日一起比剑的好友如今满身魔气的模样而失神,庞师和不再用剑了,他也没有了想比较的兴趣。 “你挡不住我的。”江锦霜说完这句话,兀自踩在清雪上飞向了求救声来源的地方 3. 偷逃 《逆水行》全本免费阅读 [] 如要破梦回归现实,唯一的法子就是让自己的身体受到伤害,江锦霜动了动手,发现浑身软绵绵的。 他现在抬根手指都难,更不用说用灵力做其他事情了。 “红戎”把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一股奇怪的甜腻香味忽然从他们身边溢出来,她红唇轻启:“公子可曾婚配?” 江锦霜仿佛被定在了原地,他努力地想把背上这人给甩下去,换来的除了满身大汗还有一声娇嗔:“公子这是做什么,难道公子您不喜欢奴家吗。” 她一个劲的的在江锦霜背后蹭着,而江锦霜这时才发觉那股闻着甜腻腻的香味也不对劲,香味越浓,他身上越发烫,江锦霜死咬着嘴唇,哑声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公子威名四海皆知,奴家不过是对您倾慕已久,如今,总算能如愿了。” 说着她就走到江锦霜面前,居高面下地脱掉了身上那件血红的外杉,香肩外露,江锦霜立马紧闭双眼不再看她。 要说这魔也真是有手段,不知道上哪弄来的给牲口用的药,饶是出门时被他父亲灌了不少种解毒饮的江锦霜此刻也被药倒了,他的脸上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 兴许是这女魔衣服脱够了,她一把推倒江锦霜,跨坐到江锦霜的腰上开始解他衣服。 江锦霜还想反抗,用尽力气去运转灵力,却感觉身上一轻,随即又听到了那个女魔的惨叫声。 “什么人?”女魔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只见穿着一身明黄校服的漼寒天正提着剑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哼,黄毛小子,你把芊芊怎么了?” 女魔从地上爬起来,全然不顾自己此时只穿了一件肚兜,还想抬手朝他袭来,但她只是堪堪靠近,就被漼寒天一道猛烈的剑气给打回了原地。 女魔吐出一口血,不可置信地问:“怎么可能,明明你刚才那一击那么弱……” 漼寒天拿着剑步步朝她逼近,此时皮质靴子踏在地上的声音尤为刺耳。 “第一击,是因为你和前辈靠得太近,所以我没有下杀手,刚才这一击,打的是你把我和前辈拉入了这个幻境,至于你口中的那人,如果你是指方才纠缠我的那个魔。” 女魔看着他,却在他嘴里听到一句:“我杀了。” 江锦霜从刚才女魔被打飞开始就努力地挪动他的四肢,这会儿终于爬了起来。 古《志异录》中有记载:魔尊曾培育一株并蒂莲,经魔界无数魔气洗濯,最后成功幻化成两个媚颜少女,少女们经常化做男男女女的形象勾引无辜男女上钩并将其吞噬殆尽,无数人因此二魔丧失了性命。 因为不知其名,《志异录》中将魑魅二字作为她二魔的称呼。 “漼寒天,杀了她,她是魑。” 漼寒天听了立马心领神会,拔剑便和魑厮打了起来。 魑魅,双生二魔,几乎不可为人杀,但十多年前的大战中不少魔族被虏,有些受不了酷刑的,将所知道的一切都交代了出来。 魑魅二魔,合体几乎无敌,魅死,则可以在六个时辰内复生,而魑死,魑魅二魔可俱亡。 在这个秘境中,这两姐妹恰巧将他们分开一人对付一个,刚好破了她们不死的规则,现在魅已死,区区一个魑应该不是漼寒天的对手。 正如江锦霜所想,漼寒天三下五除二地斩了魑,他们身边的秘境也随着魑的魔气逸散而慢慢碎开来。 原先在这边跪拜那口井的人们都倒在地上,七零八落的。 江锦霜闷哼一声瘫软在地。 漼寒天这时才发现了他不对劲,他在面对那个魔时,师父给的香囊让他不受魔气蛊惑,这香自然也没等到用到他身上。 “前辈,你怎么了?”漼寒天伸手探了探江锦霜的灵息,发现他的身体此时烫得不正常,江锦霜的心跳越来越快,他睁开眼,迷离地看着面前这人。 不知在他的眼里究竟是看到了谁,江锦霜忽然用手将身体撑起来,身体像没骨头似的往前倾倒在了漼寒天身上。 “前辈,前辈?”漼寒天轻轻地晃了江锦霜几下,见他没反应,原本想起身将他带走,却迎面撞上一个人。 那人开口便说:“人给我。” 漼寒天将抱着江锦霜的手收紧,有些警惕地问:“你是什么人。” “宫主急召,命我将少宫主带回宗门,你又是何人?”林烬眯了眯眼看漼寒天。 漼寒天看了看江锦霜昏迷的脸,又看了看地上七零八落的百姓们,最终还是将人给了林烬,他转身蹲下观察了下昏倒的人们,再回头,发现江锦霜早已被林烬带走了。 烟雾缭绕,江锦霜什么都看不清。 他像是在一个巨大的湖边上,湖对面站着一个人,厚厚的雾横亘在他们之间,他看不清那人的脸。 但根据身形来判断似乎是个女人。 “天仙不行地,且借水为名,姑娘你……”女人身边忽然又出现了一人,他嘴里说着这话,江锦霜莫名感觉很熟悉。 女人给了来人一巴掌:“孟浪。” “醒了,醒了!” 江锦霜奋力睁开眼,看到三四个人头聚在他床前,最前边的是他许久未见的父亲。 “宫主,你们这是?” 江言枫听到他正常说话,皱着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他转身朝林烬吩咐道:“林烬,送先生们回医馆。” 林烬点了点头,带着几个提着药箱的人离开了紫竹阁,一时间,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江锦霜和江言枫。 江锦霜刚醒过来,很多事情一下没想得起来,他问:“宫主,我躺了多久了?” “自你从清水镇回来,已经两月了。” 他的脑子里募地浮现了漼寒天和红戎的脸,还不等他问,江言枫就一脸了然地召出了留影卷轴。 卷轴上原本有着漼寒天和那些百姓们的身影,可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百姓们全部消失了,只留下几个天月门的弟子倒在地上。 卷轴的留影到这里就结束了,江锦霜转头看向江言枫,不可思议地问:“那黑影是什么?” “魔尊。”江言枫简言意骇。 大战之后,魔尊就被各门宗主合力镇压在了药谷下,药谷下便是魔界,按理说封印未动,魔尊就算想放出一丝气息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封印松动了么?” 江言枫摇头,却说出了比封印松动更加可怕的事:“五个门派五层封印,现在,只剩下了四层,这说明已经有 4. 结界 《逆水行》全本免费阅读 [] “年轻点的脑子还挺好使哈,”江锦霜讪笑着走到井边上,他往下看了一眼,发现这是一口枯井,大白天的从地上往底下看居然看不到头。 “原来是这样……”漼寒天听着他嘀咕着,下一秒就见他毅然决然地从井口跳了进去。 漼寒天蹲下来扒着井口往下看,想也没想就跟着跳下去了,一阵眩晕过后他稳稳地落在了地上,面前是和刚才水井旁一样的景象,唯一不同的是,那口井不见了。 他抬头望向天,看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呦,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江锦霜环着手倚在不远处的树边看着他,身上的装束明显和他跳下井时不一样了,“这几天干什么去了?” 漼寒天听得摸不着头脑,如实答:“我见您跳下井就跟着跳了,难道已经过了几天了吗?” 江锦霜拍了拍身上的灰,看着站在井口下的漼寒天忽然笑了。 井下数天,井上一瞬间。 他快步走到漼寒天面前,用一种在说些很重要的东西的语气问:“听过神仙棋的故事吗?” 见漼寒天摇头,江锦霜徐徐解释:“从前有个叫王质的樵夫上山砍柴,路遇一老者与人对弈,他便放下了自己的斧子观棋,不知过了多久,那二人下完了棋,忽然转头问他:‘你怎么还不回去?’他这才记起自己是来砍柴的,可他捡起斧头,却发现斧头早已锈迹斑斑,斧柄也腐烂了,他下了山,发现村子里早就变了个样子,他的家人也统统不在了,有人说,他误入了仙境看神仙下棋,仙界一局棋的时间凡间就过了一百多年。” “我跟你讲这个故事,是因为我们现在也遇到这种情况了,”江锦霜抬手指了指天上的洞口,“我当初落入这里时没见你跟来,想着你可能是有什么顾虑,便想着先去探查探查,从我到这里开始到今天,已经过了五天了,我们遇上的神仙棋刚好和故事里相反,这里来来去去几十年,结界外可能就只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他越说,漼寒天就越惊讶,看他这样,江锦霜也不好把没法出去这事告诉他了。 这个结界古怪阴森,制作结界的人虽法力高强,却还是远远不及魔尊全盛时期的程度。 魔尊真身可以临世,但法力估计被剩下的四层封印封了七八成,但这个结界阴邪的地方就在于,他的法力也被抑制了。 他刚来这的第一天就想把梦烟楼捣了揪出幕后黑手,但只要他稍稍使多点灵力就会感到丹田滞涩,基本只能用些基础的小法术,想要用灵力强行撑破这结界几乎是不可能的。 江锦霜带着漼寒天回到镇子里,顺便给他和自己身上下了匿息咒,只要不弄出太大动静,基本也不会被里边的人发现。 大街上没几个人,有的也只是浑浑噩噩地来回走着,他们身上的尸斑已经从身上蔓延到了脸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些人早就死了。 “我们来晚了吗?”漼寒天看着这场面,手里紧紧握着他的剑,江锦霜安慰他,“还不算太晚,我走那天你见到的那个黑影知道是什么吗?” 漼寒天摇了摇头:“略微猜到了,但不确定。” 江锦霜停下来看着他:“说下去。” “是梦魔吗?” “魔族势弱,单单一个梦魔,倒还是不敢在光天化日下奈何你和你的那些同门们,”江锦霜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停了下来抬头示意:“喏,我们到了。” 一个比先前还要富丽的梦烟楼出现在了他们面前,里面不断传出欢声笑语,和这死气沉沉的街上倒是大不同。 江锦霜使了点小法术直接穿门而进,迎面却朝他飞来了一把飞刀。 那飞刀速度极快,仿佛就是奔着取他的命而来,他快速地将身体往下倒,飞刀堪堪擦过他的鼻尖,最后稳稳地钉在了墙上。 被发现了。 “什么人?”被围坐在正中的男人满目春光,银发如泄,他放下手中的酒杯不耐烦地伸了个懒腰,他手一伸,那飞刀又乖乖地飞回到了他手上,而刚才制造出所谓欢声笑语的那些人此刻都沉寂了下来,他们用空洞的眼神看着门口两人。 江锦霜像护小崽子似的把漼寒天往自己身后护:“你是什么人?” 可那人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忽然笑个不停,良久,他才直起身子看着江锦霜:“人?说对一半,我曾经也算是人。” “当然,”他站起身来,半是玩笑地答,“我现在是你们口中那十恶不赦的梦魔,我没记错的话是这么叫的吧?” 话毕,梦魔端起了一个酒杯往他们这边走来,江锦霜带着漼寒天一块往后退了几步,只听梦魔道:“躲什么,照你们现如今的实力,你们两个我还不是想捏死就捏死?” 话虽如此,江锦霜还是做好了准备,只等对方动手他就拔剑,他死不死的无所谓,他后边这个要是出什么问题,老司徒还不得堵在静清宫门口号个三天三夜? 他正紧绷着,只见梦魔将酒杯往他面前一伸:“喝了。” 江锦霜看着酒杯里浑浊的液体,当下压根猜不出这人的意图,他当然是不想喝的,可梦魔像是看穿了他的意图,咧嘴一笑:“你们要是不喝,我现在就了结你们,先从小的杀起如何?” 酒杯里的液体是什么,江锦霜不得而知,思忖良久,他接过了那酒杯一饮而尽,漼寒天拦他不住,只能干叫了他几声,尽管他知道这样是无济于事的。 梦魔皱眉:“急什么?我是要吃了你的前辈吗?” 话毕他又把江锦霜用过的那个酒杯递给漼寒天,里面不知何时又满上了。 “喝了,然后你们就能去休息,我的规矩,你们明天出一个人和我的手下单挑,赢了我就放你们其中一个出去。” 漼寒天直视着梦魔的眼睛,那是一双很干净的眼睛,雾蓝色,像是大湖的湖面。 他接过酒杯喝了下去,眼睛却一直停在梦魔的脸上。 直到被盯着的某魔实在受不了了,才吩咐一群姑娘把江漼二人带到了楼上的上房。 姑娘里为首的站出来行了个礼:“先生吩咐了,二位是梦烟楼的贵客,二位若有需要,可尽吩咐我们姐妹伺候。” 江锦霜一眼看过去,眉头皱了起来:“你们出去。” 那姑娘明显笑容一僵,随后又重复了她刚才那番话,并且咬死了道:“是先生吩咐的。” “要交差是吧,”江锦霜状似思考,下一秒说出的话却惊了在场所有人,“你就跟你家先生说我不举好了。” 漼寒天也被雷到了,他看向门口那些姑娘们,发现她们正在窃窃私语,为首的那个姑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行了个礼带着剩下的人走了。 “前辈,”漼寒天弱弱开口,“您当真……”< 5. 对决 《逆水行》全本免费阅读 [] 祝竹欢的香囊留在了江锦霜手中,她也许是觉察到了自己所剩时间不多,才偷逃出来走了这么一遭。 江锦霜把香囊好好地收了起来回了屋,漼寒天不知什么醒了,见他进来,正乖巧地坐在床沿抬头看他。 “怎么不睡了?”江锦霜走到桌边接了杯水给漼寒天,他伸手接下,却只是拿在手里,迟迟没有喝下去。 “怎么了,有心事? ”江锦霜坐到他身边来,用手碰了碰他的额头,漼寒天依旧是那股蔫样,隔了好久才开口道:“前辈,明日比试若是赢了的话,您……” 江锦霜还不等他说完就自信回答:“会送你出去的,别担心。” 他以为是漼寒天害怕了想出去,没想到这小子认认真真地来了一句:“我不想出去。” “不出去?”江锦霜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问,“你要留下来?干嘛,喂鬼啊?” 漼寒天摇了摇头:“梦魔说,我们中能出去的只有一个,我知道前辈定会选我,但我想留下来,留在您身边。” 一堆数落的话到了嘴边,江锦霜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半晌,他才问:“原因呢?” “如果我出去了,前辈就得一个人待在这里,我害怕……” 他话未说完就被江锦霜打断:“搞半天你在担心这个?” 他本着不吹牛就会死的性子毫不脸红地道:“凭我的实力,这个结界里的所有魔物一起上都伤不了我分毫。”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他说这话倒也没夸大,但现在他的法力被抑制住,对上梦魔都比较棘手了,魔尊如果察觉到了异样来到这里,那他俩就只有等死的命了。 为了让这小子彻底死心,江锦霜指了指桌上放着的水壶:“这样,你现在如果能坐在这里把那个水壶打破,我就同意你留下来。” 虽然不是什么大法术,但好歹也能让他在施法的时候察觉到点这里的古怪,这样他应该就能知难而退了吧,江锦霜环着手这么这么想着。 下一秒,漼寒天施法喊了声“破”,桌上的水壶便应声而裂,里面的茶水顺着碎片流了出来。 “怎么样,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江锦霜期待着他的回答,却只看到他茫然地摇了摇头。 “应该没有吧……” 难道漼寒天的法力没被抑制?江锦霜不信邪,也向着桌上已经裂了的水壶打出一击。 这一击出去,桌子变成了两半,连带着桌子那边的墙都倒了。 怎么回事? 江锦霜看着自己的手心,随即又往另一面墙上来了一击。 这下他们的房间一下倒了两面墙,梦魔不满的声音从他们脚底下传来:“你们要拆了这里吗?再弄出这死动静我把你们捆一起喂魔兽。” 刚才那几个姑娘回来带他俩换了个新房间,但江锦霜还在刚才的状况里没回过神来。 他来时分明被抑制了法术,这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魔尊的手笔,他在给门布屏障时也不太顺畅,可此刻施法却感觉和外面没什么两样。 漼寒天站在一边,好半天才问:“那前辈,我现在可以留下来了么?” 差点忘了这茬,江锦霜回头看着他问:“你当真想留下来?” 漼寒天小鸡啄米般用力地点了点头,还用着一种殷切的眼神望着他。 原本说好了只要漼寒天打破水壶就答应让他留下,前后才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总不能临时反悔骗小孩。 江锦霜皱眉想了一会,随即道:“你可以留下,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前辈您说。” 漼寒天笑此刻笑眯眯地,完全没了刚才的那股蔫样。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要优先保护好自己,你出了事我没法跟你师父交差知道吗?” 漼寒天乖乖应了下来,江锦霜用手摸了摸他的头:“行了,早点睡吧,明天还有正事。” “好的。”漼寒天说着就往桌边走,江锦霜一把拉住他问:“干嘛呢?” “睡觉……” 漼寒天指了指用帘子遮住的床,“只有一张床,我趴桌上就行了。” 江锦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睡床不就得了,两大男人避什么嫌?” 说着他就朝那张床捏了个决,一张一模一样的床就出现在了一边,江锦霜在那张变出来的床上一躺,催促道:“快睡。” 一夜好眠。 江锦霜是在一阵敲门声中醒来的,漼寒天开了门,便见昨晚那个姑娘端着食盒站在门口:“公子,先生托我送了些吃食来,他还带了句话说若先生准备好了,可随时去昨日的地方找他。” 听到这话,他登时精神了起来,漼寒天刚收下食盒就看到前一秒还在床上的人此刻正穿戴整齐好好地坐在了桌边。 “愣着干嘛,过来吃饭。” 漼寒天打开食盒,发现里面的东西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食物,他垂头摆弄着,冷不丁问了句:“前辈,和梦魔的手下单挑不是为了放我们之中的一个人出去吗?” 江锦霜把这些食物一一验了毒,他端起一碗汤答:“对啊,怎么了。” “我不出去的话,前辈也要打吗?” “自然要打,”江锦霜喝了口那汤,“除了换一个人出去,我们还有其他可换的不是吗,比如有关清水镇的某些情报。” “梦魔会答应吗?” 如果是问最初来到这里的他,那他不敢保证,但经过昨晚的事他才有了个猜测。 到现在为止,不难看出魔尊的确是实力大减,不然他也不用做这么个阴邪的结界出来,炼化大量尸身,不外乎是为了将他们炼成养分从而吸收。 这样的行径,在他们那可是要被戳着脊梁骨骂的。 至于梦魔,江锦霜其实也并没什么把握从他嘴里知道些什么有用的东西,魔尊若想完美地达成他的目的,自是不会容许丝毫差错出现,而他和漼寒天却在这个关头恢复了法力。 魔尊处处筹划,唯独漏了一个变数,便是昨日梦魔递给他们的那杯东西。 所以今日对于恢复了法力的他,比试已经不是第一首要的事了,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赌。 赌他的猜测没错,赌梦魔的确存了恻隐之心。不然的话,在魔尊的地界翘他的人,他们两个接下来可真就万劫不复了。 稍稍休整了下,江锦霜就领着漼寒天下了楼,梦魔端着酒杯抬头看他们:“来得还挺快。” 江锦霜没应声,只见楼下的大门被人推开,出现的是那张他无比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