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与恶犬》 1. 第 1 章 《野狗与恶犬》全本免费阅读 [] 程殊扶起倒在地上的自行车,顺道把全是脚印和灰的书包捡起来。 跨上车,回头看了眼坐在路边鼻青脸肿的几个人。 真是孬。 三个凑一窝,是孬上加孬。 “别费劲了,打又打不过,耽误我时间。” 程殊遗传了他妈长相,五官清秀。这会儿表情冷下来,看着很不好接近。 窝里窝囊坐在路坎上的三人,互相看了眼,都觉得丢人。 染了黄毛的男生往旁边唾了口,撸了撸袖子。 “谁打不过你?有种再来!” 程殊看他一眼,问:“想讹我医药费?” “你他妈——”黄毛腾一下站起来,“拽什么拽,老子跟你拼了。” 瘦高个站起来,撸了撸黑短袖的袖口,“你在学校少惹威哥,他是个不要命的,你惹不起。” 程殊愣了下,反应过来他说的威哥是谁,“没惹。” 瘦高个没多说,拍拍裤子,“这不是你说了算,长个心,就一年该毕业了。” 程殊没心思打哑谜,他忙着回家,不耐烦问:“不打就让开,别挡着路。” 黄毛要上前,被瘦高个和胖子一起拉住。 他瞥了眼三人,长腿往地上蹬一下,骑着车一溜烟就骑进了小道。 不知道谁骂的一句“野种”,被风轻飘飘吹走。 这条离德安高中就几百米的水泥路,是去学校的必经之路。 两边都是果园、田地,零星分布着几栋平房,附近还有一小片松林。 白天还能看见人影,到了晚上七八点,别说人,连鬼都不定看到。 谁家车经过,除了狗叫,就剩下车轮黏过水泥地面的声音。 程殊骑着前杠漆都快掉完的自行车,穿过这一片,眼前是一条泊油路,比刚才那条宽点的双向车道。 这条泊油路是他五岁时修的,那会儿走哪都能听到镇上人说,修路好,去县城不用再倒一天车。 从镇上到县城的这条路上,分布着几个村子,村子间隔了一座山。平时有小巴车,是从各个村口到镇上老街的专车。 三块钱一个人,到哪都一个价。 这会儿天黑路灯少,他车速放慢了点。 他微弓着背,校服显得有些空。刚才挨了几下的地方隐隐作痛,不用撩开衣服看,也知道是青了。 程殊家在老街旁边,离学校没多远。高三放学五点四十,他平时六点左右就能到家,再慢点也就半小时。 今天要不是被那三个人挡道,也不至于摸黑骑车。 沿着泊油路骑了十几分钟,路上越来越亮,已经能看到老街那边的灯光。 老街人少,这个点更不见什么人,店更关得早,只有两三家烧烤摊开着,再就是麻将馆、台球厅。 程殊骑着车,麻溜地进了街头的一条小道。 才进去,周边院里的狗就叫了起来,此起彼伏,怪热闹的。 “小程回来了?今天咋这么晚,学校里有事?” 小杂货铺柜台后面,戴着老花镜的老太太正在看新闻联播,扭头看他一眼,“买啥?奶奶给你拿。” 程殊从自行车下来,抬头看了下院里的灯,“麻烦您拿袋盐,还有面条,要韭菜叶的。” 杂货铺是一对老夫妻经营,老两口的儿子女儿都去了省城,孙子孙女也都不在身边,平时拿程殊拿自家孩子照看。 “等着,我给你在货架上拿。”老太太站起来,走到里面货架,找到东西又回到柜台,手里还拿了几个李子。 “今天老头摘的,你拿着吃。” 程殊没客气,从口袋里掏出零钱,放在桌上,没立即去拿口袋。 “灯又坏了?” 老太太应了一声,叨唠了几句家里老头不知道又去哪里串门,等他回来再找人换。 程殊挽起袖子,“梯子在哪?我顺手给换了。” “你别摔着,要不还是等你爷回来,找谁给换下。”老太太有点担心,怕给人摔着。 程殊摇头,从墙角把梯子搬来,扶着梯子就往上爬,“您把灯递我,就店里卖的灯泡,五十瓦就行。” 老太太一听,立即拆了个灯递过去,扶着梯子不敢撒手。 钨丝灯更换简单,一拧就取下来,再换新的拧回去就行。三两下换好,他站在梯子上,让老太太去开灯试试。 老太太站在门边按了开关,暖黄的光亮起,立即笑呵呵说:“还是得有年轻人在家方便,快下来吧,站那么高看着吓人。” 程殊爬下来,把梯子放回去,这才拎上东西,准备骑车回家。 他才骑上车,还没出院子,就见老头走了进来,背着手,一脸郁闷的叹气。 怕天黑撞到人,程殊脚踩在地上停住,喊了声“爷爷”。 张老头听到声儿,抬起头来,“是小程啊,咋,又来买面条?下回你干脆让我给你送过去,反正我每天吃完饭都在到处溜达,你奶老嫌我。” 说着又看见院里灯亮了,一扫郁闷,“你把灯给咱换了?” 程殊点了下头,“顺手的事,我回了。” “回吧回吧,上学也辛苦,天黑了才着家,天不亮就得起床。”张老头摆摆手,“好好读书,上个大学,在城里找个班上,比种地好。” 这些话程殊全当听个乐,骑上车正要走,琢磨回去今天煮面放点什么臊子,就听张老头“哎哟”一声,连忙刹车回头看他。 “您不舒服啊?” 张老头一拍腿,“差点忘了,我这记性。” 担心地看着程殊,说:“我刚才从你家门口路过,黑黢黢的,你爸没在家。我看院子里站了个人,看着个还挺高,杵在那儿跟木头桩子一样,怪吓人的。” 程殊心里一跳,再看张老头脸上表情,什么都懂了。 他家亲戚大部分都不走了,这个点也不会来。一个陌生男人站他家院子里,个头还挺高,除了是来要债的还能是什么。 “要不你在这儿吃了再回?可能过会儿就走了。”张老头搁门口说了半天话,里面的杨老太也坐不住,扯着嗓子喊了声。“小程,就在奶奶这里吃吧,过会儿再回。” 程殊摇头,“没事。我走了啊。” 不等两老继续留,骑着车一溜烟跑没影了。 自行车拐进最靠边的一条路,一眼望过去黑压压一片,远处是山 2. 第 2 章 《野狗与恶犬》全本免费阅读 [] 橘色灯光下,厨房门边坐了两个人,手里各端了碗面,一个校服半敞着,一个衬衫扣子系得整齐。 程殊看了眼旁边梁慎言,觉得怪新鲜的。 这几年发展旅游,来周边玩的人不少,但大多都住在县城的宾馆,再不济那也是县城的民宿。 像梁慎言这种一看就不是来玩,还出手就订半年房的城里人,不多见。 程殊说:“你真不是骗子?” 看到对方瞥来的眼神,哽了下,改口问:“你真不是被程三顺骗来的?” 一碗面连带着汤都见底,梁慎言放下筷子和碗,两条笔直的腿几乎贴着程殊,“这是转账记录。” 手机屏亮起,银行转账记录不像伪造。 程殊也站起来,把碗筷收进池子里,一边用面汤洗碗一边说:“看你不像傻的,怎么连好赖都分不清?” 他顿了一下,转头抬了抬下巴,“你看这家里,像是有能租出去的房吗?” 别说租给别人,就是他自己住,下雨天都得担心屋顶漏水。 梁慎言看见池子里溅出的水花,默不作声往后退出厨房,“随便。” 随便?什么意思。 程殊最讨厌别人说随便,翻了个白眼,“那您就随便待着吧。” 他说完这句话,也不打算再管这人,毕竟人也不是他招来的,谁收的钱谁来管,反正他是不管。 洗完碗,程殊擦擦手关了灯,从厨房溜出来。一抬头,就看梁慎言坐在院子里,手搭在行李箱上,没玩手机,就那么自然坐着。 月光落下来,显出几分冷寂。 程殊看见这一幕,有点心烦。 走过去拿了东西,抬脚往自己房间走,门一关,书包放桌上,外套扒拉后丢椅子里。 抽出今天要写的作业,程殊坐下后,习惯地伸手拉开窗户,结果正好能看到梁慎言坐那儿的背影。 那么个人,坐在一张比书大不了多少的木凳上,看着都憋屈。 程殊心里那点烦,跟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烦透心了。 打开作业本,题目才看了一遍,写了个“解”字,他就被心里那股烦闷烧得把笔往桌上拍,站起来拉开了房间门。 反正周五,不写也没事。 “你真租了半年?”程殊站在房门口,说:“那你就带一个箱子?” 梁慎言回头看他,“别的东西可以再买。” 程殊听完笑了,抱着胳膊,“给你说住哪一间了吗?” 他问完,就见梁慎言就摇摇头,心想这不是个骗子,也是个傻子,放着宾馆、酒店不住,偏要住破房子。 他家这房子,往上数得盖了有十几年,统共就三间房,堂屋、俩房间,厨房跟厕所都后来加盖的。 以前比别人家都落后一步,现在人家都改造新农村了,他家还徘徊在低保户边缘。 想着程殊一愣,好像真没有多余的房间给梁慎言住。 “外面风大,你要是感冒我不负责,堂屋门没锁。”程殊又补了一句,“十点麻将馆就散,他回来你俩自己说。” 丢下这句话,程殊心里堵着的烦散了点。 也不管对方动没动,关上门,顺手拉上窗帘,躺在床上,晃悠着腿摸出手机。 九月初的天还很热,哪怕是以避暑胜地闻名的西南小镇,晚上八点多外面地里传来的一片蛙声,还带着盛夏残余的热意。 窗户开着,隔了层纱窗,蓝格子窗帘不时被吹得轻轻晃动。 凉风丝丝拂过,程殊躺了一会儿,觉得手机没意思,起身走到窗户旁,发现梁慎言还坐在那,不自觉睁大眼,觉得这人有病。 程殊后知后觉自己这样像个偷窥狂,正打算翻开作业本写点,才伸手要去拉窗帘,猝不及防和梁慎言看来的视线撞上。 视线在半空碰撞不到一秒,对方先移开。 想了一会儿,程殊又打开房门,走到梁慎言旁边,顺着他视线往远处看,黑漆漆一片田,哪怕月光很亮,也还是一片暗色。 “你是来躲债的?” 梁慎言扭头看他,眼神有了波动,“为什么不是来要债的?” 他记得之前程殊的话,话里是这个意思。 程殊笑着看他,两个酒窝很明显,“不太像,要债哪有你这样的,他们可没你这么好说话。” 梁慎言想想也是,继续盯着前面看。 “堂屋门没锁,你怎么不进去坐着?在外面喂蚊子?”程殊拍死一只蚊子,“这里的蚊子咬人很毒的,起的包有指甲盖那么大。” 小时候他皮肤还没现在这么耐受,夏天一到,经常被咬一腿包,哭得晚上睡不安稳,得他妈摇扇子、喷花露水才行。 梁慎言头都没回,衬衫和裤子包裹得严实,除了脖子和脸、手,都没露在外面。 “院子里干净点。” 程殊:“……” 他回头看了眼堂屋,一张桌子、四条凳子,冰箱放在角落,镂空隔断墙另一边是电视和沙发。 倒不是真的脏,就是看着乱,没收拾。 梁慎言想到什么,扭头看他,像是在等程殊的下一句话。 程殊尴尬地抓了下头发,“我平时都在学校。”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常待在家里,回来也没空去收拾。 “初中生?” 梁慎言问得直接,不是有意冒犯或者阴阳怪气。 程殊差点心梗,不敢置信地盯着梁慎言,“你是巨人国的小学生?” “高中生?”梁慎言不接程殊的话,“抱歉。” 程殊有点郁闷,闭上嘴干脆不跟梁慎言说话。 他身为高三生,身高在同级生里处于平均以上,离一米八还差三厘米,怎么都不算矮。 怎么就初中生了? 站了一会儿,院子里确实凉快,风一阵一阵的吹来,卷着荷叶的清香,比闷在房间里舒服。 “算了,要不你——” 程殊才开口,就被打断。 “我就算不是要债的,也有可能是其他坏人,你太缺防备心。”梁慎言忽然开口,“要做什么很容易。” 程殊语塞,他今天打了一架,肚子上这会儿还青着,嘴角也挨了一下,明天能肿起来。 不过对方肯定比他要惨。 “这是我的证件。”梁慎言从行李箱一侧翻出身份证,“以后要是租房,记得先看对方证件。” 程殊有点不好意思,匆匆看了一眼证件,只记得梁慎言的证件照也挺好看,比他大六岁。 “你又不一定打得过我。” 才说完,他就听到一声笑。 梁慎言是笑了,这是他今天到这之后第一次感觉到愉悦,而程殊是令他感觉到有意思的人。 他觉得程殊有意思,明明对他这个不速之客很讨厌,但又一会儿一会儿地找借口劝他进去坐着。 “嗯,你看上去很能打。” 这话听上去就像是阴阳怪气了。 程殊动动手指,觉得拳头有点痒,想揍点什么。 喜欢喂蚊子就喂蚊子吧,他回房间拿衣服洗澡去了,不然等会儿他爸回来先洗澡,能弄得浴室乱七八糟。 脚底才离地,院墙外面就响起了五音不全的哼歌声。 程三顺穿了一件横条短袖,翻领。 手里夹着一根烟,背在腰后,微弓着背一晃一晃地走进来,嘴里哼道:“爱情不是你想买就想买……” 进了院,声音一顿,看了看程殊,又看看梁慎言,“你老师?” 程殊:“……” 梁慎言:“……” 程殊扭头 3. 第 3 章 《野狗与恶犬》全本免费阅读 [] 住进程家的第一晚,十点多梁慎言才躺上床。 房间有股霉味,像是从墙缝里钻出来,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 打量一眼四周,一眼看到头。 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房间家具就这三样,窗帘都是刚才临时挂上去的床单。 顶上挂了个老式钨丝灯,电线露在墙面。 梁慎言手搭在腰上,眼睛盯着天花板,窗外一片聒噪的青蛙叫声,心里却出奇的平静。 真安静,真好。 就在他打算闭上眼睛,听从困意入睡时,耳边一阵嗡嗡声时近时远,在耳朵周围盘桓。 “啪”一声脆响,嗡嗡声消失的同时,那点酝酿出来的困意也跟着飞走。 梁慎言皱起眉,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房间的蚊子上,直到隔断另一边敲了两声。 墙是在玩手机的程殊敲的。 晚上十点多,又是周五,程殊不这么早睡。 正玩手机呢,就听到啪一声响,一开始以为是幻听,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隔壁新入住的租客。 隔断是用木头隔的,也就十厘米厚,两张床又都挨着隔断,有什么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他才敲了敲墙。 他问:“蚊香要吗?” 梁慎言正想说不要,但手比嘴快,又拍死一只蚊子,妥协说:“我过去拿。” 说着掀开被子下床,没两步就走到门口,拉开门的同时,隔壁房间的门也正好打开。 两扇门挨着,伸个手的距离就能够着。 梁慎言看他手里的盘状蚊香,没第一时间接过来。 程殊穿着短袖短裤,看上去更瘦了点,“用火机点这里,然后支在墙角就行,蚊子不至于全灭,但肯定比现在强。” “嗯。”梁慎言这才接过来。 他没见过这东西,也不会用,但现在会了。 程殊打了个哈欠,说:“明天带你去买蚊帐。” 梁慎言听到蚊帐的时候,下意识往程殊床上看,收回视线时正好撞上。 “别看了,我不招蚊子咬。”程殊现在是真不招蚊子,平时跟别人一块去山上,回来别人准一身包,就他不被咬。 梁慎言摸了摸鼻尖,拿着一盘蚊香,“晚安。” 程殊听到“晚安”时,眼睛里露出一丝诧异,心底浮起一丝新鲜情绪。 他没动,梁慎言也没动。 他们俩就这么站在门口,风吹过,蚊子来过。 程殊十八年来,都生活在这里,连县城都没去过,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和他说晚安。 “那个,我叫程殊。” “记住了。”梁慎言指腹在蚊香上蹭了蹭,“程殊。” 不知道谁家的狗叫了声,一束手电光在院外一晃而过,跟着就是铁门开合发出的声音。 程殊和梁慎言之间的沉寂被打破,点头示意后,各自进了房间。 一盘蚊香,让梁慎言在镇上的第一个晚上变得没那么糟。 第二天早上,梁慎言是在一股米香里醒来的。 他手机关着,塞在行李箱角落,枕边放了睡觉时取下来的手表。睁开眼后,习惯地摸手机,等摸到表时,才反应过来。 眯着眼看了下时间,九点不到。 饿是真的饿了,不然也不会这个点睁眼。 从行李箱拿出一身衣服,换了过后,箱子放回床尾,穿好鞋抓着头发走出房间。 走到院里,米香味道更浓。 梁慎言看向厨房,能看到热气,但没见到人。 正想去厨房看在煮什么,就听到堂屋那边传来声音,他回头看去,是拿着一把不知道什么菜的程殊。 程殊没想到他起这么早,打了招呼,问:“睡不惯?” 梁慎言摇头,感觉这个点还有点凉,边放下袖口边问:“你在做饭?” “嗯。”程殊应了声,走到院子里的水池边,拧开水龙头开始洗手里那把菜,“你要不先去洗漱,一会儿吃点?” 人都住进来了,又正好撞见他在做饭,不给人吃,有点说不过去。 镇上的宾馆都管早饭,他这儿也得管吧。 反正做两个人的是做,三个人的也是做。 “这是什么菜?”梁慎言问得自然,半点不觉五谷不分有什么。 程殊答得更自然,“折耳根叶子跟苦蒜,等会儿切碎弄蘸水,跟豆豉拌一拌,下粥吃。” 梁慎言听完,想象不出这是什么味道,点下头,钻进了厨房斜对角的洗手间。 大概是后面加盖的缘故,洗手间看着很新,都贴了瓷砖还吊了顶,热水器用的是太阳能。 他没毛巾,牙刷是程殊昨天给的。 简单收拾了下,他抬眼看镜子,里面那张脸上都是水,额前发根也被打湿。 看了有几秒,呼出一口气,抹了一把脸走出洗手间。 他出来,程殊已经在方桌旁坐下,端着碗正喝粥,筷子往面前的小盘子里夹菜。 见他站在院子里,程殊招了下手。 梁慎言也没客气,走过去坐下,长条凳比一般椅子高点、窄点,没靠背,坐着有点硌屁股。 他看桌上只有两个碗,问:“不叫你爸?” “他饿了会自己找吃的。”程殊说完,抬眼看梁慎言,“等会买块毛巾吧。” 一脸水,整得像刚出浴似的。 梁慎言点头,他要买的东西太多了,不止毛巾。 来之前他以为好歹是个乡村民宿风,他带个自己跟换洗衣服来就行,所以打钱的时候半点没多问。 留了地址电话,收拾了点东西就过来。 “吃不惯?”程殊看他筷子都没拿起来过,抬了下眼问:“旁边是泡菜。” 他拿筷子指了下另一盘小菜,里面是从泡菜坛捞出来的豇豆跟萝卜,还有莲花白。 一个住不惯,一个吃不惯。 程殊这话别人听着像阴阳怪气,梁慎言倒没觉得,因为他是真在适应中。 五点多那会儿,不知道谁家公鸡打鸣,他第一次想动手杀一只鸡。 泡菜比那一盘折耳根拌豆豉要好接受得多。 酸甜酸甜的,很下饭。 早饭吃完才九点出头,程殊没打算给梁慎言安置什么,一个人钻回房间。 在他眼里,梁慎言这样的城里人来乡下,就是图个新鲜,放松来了。 田里的青蛙估计都能看好几天,自己会找乐子,用不着他。 半小时后,他正在桌前写作业,房门被敲响的时候,正在思考物理力学题。 思路被打断,有点不耐烦地看向门口站着的人。 梁慎言在程殊开口前说:“打扰了。” “大概什么时候有时间带我去一趟街上。” 程殊后知后觉想起来,他昨晚答应了今天要带人去买蚊帐,用笔挠了挠头,“你等 4. 第 4 章 《野狗与恶犬》全本免费阅读 [] 梁慎言看了眼那辆电瓶车,扫过车牌,确定程殊站稳后,就松了手。 没去看程殊,也没问他怎么样,手插回兜里。 程殊伸手在墙上扶了扶,避开地上那堆杂物,笑了声,不知道是笑什么。 “这要是谁家着火了,消防车都进不来。” 他拍了拍手上蹭着的灰,继续往前走,“走吧,前面就是老街了。” 梁慎言“嗯”了一声,落后一步跟在他后面。 沿着一个坡往上爬,爬到顶就是路口。 路口在老街街口,旁边电线杆上贴着小广告,泊油路面早就不复最开始的样子,一层一层的灰盖着,初秋干燥,车开过去,立即扬起一片灰。 路边有小摊,卖的大多是应季水果,也有一些卖菜的。支着一把红色遮阳伞,也没人看摊。 程殊带梁慎言往街上走,跟刚才一样不时给他介绍哪是哪。 巷子里的插曲,没留下一点痕迹。 镇上的店就那么几家,程殊从小就帮他爸跑街上买东西。小点买烟买酒,大点买盐买米,什么东西在哪买,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店门。 日用的东西买齐,前后只花了两个小时不到。 就是他们俩男生一块逛街,还买的都是日用品,走哪家都会被问几句,大多都是打听梁慎言的来历。 没办法,镇上很少见到这样的人。 大家从出生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赶集的时候都穿着做农活的衣服,连镇政府上班的工作人员,也没见这么舒展的。 打眼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程殊没兴趣解释来龙去脉,问起一律含糊过去,买了东西付了钱,就干脆地离开,不跟人唠嗑。 等买完东西,一看时间正好十二点。 程殊一热脸就红扑扑的,头发跟别人也不一样,热了就贴头皮,他是热了就炸毛。 像只炸毛小狗。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歇会儿?” 梁慎言袖子在逛到一半的时候就挽了起来,小臂线条很好看。 手里拎了一袋东西,都是日用品,不沉,就是体积有点占地方,“有点。你看哪家店比较好吃,去吃点东西正好休息。” 程殊左右看看,正想说前面那家卖凉面的,想起什么问:“你能吃辣吗?” “和你们比,肯定算不上能吃。”梁慎言顺着程殊视线看去,瞥见了那家卖凉面的,店面小,隔得不远都能闻到油辣椒的味道,“但还行。” 听到还行俩字,程殊放下心。 凉面都要放醋,少放点辣椒多放醋,就不怎么辣了。 “那去那家吃,有风扇,凉快。”程殊拎着手里一袋东西,几步走过去,“老板,两碗凉面,加卷皮、豌豆粉,一碗少放辣,多放醋。” 清亮的少年声音,一嗓子把坐在柜子后面的老板叫醒。 老板擦了擦脸,站起来往橱柜那儿走,在盆里洗了下手,“少一点是多点?” 程殊站在电风扇前,短袖被吹得一会儿鼓起,一会儿贴在身上,“一小勺。” “那还能有味?”老板嘟哝一句,拆开两只一次性碗,拿着筷子开始拌面。 梁慎言走过来,把袋子放下后,抽出纸巾擦凳子,又擦干净桌面,才坐下。 看向桌对面的程殊,舒服得闭上眼,打开胳膊,白色布料后透出很清晰的腰线。 原来不是想吃面,只是图人家风扇凉快。 两碗凉面端上桌,程殊才坐下,抽了一双一次性的筷子,拆开就用,等他拌完面,抬眼发现梁慎言还在擦筷子。 真是讲究人。 程殊弯了下眼,埋头专心吃面。 逛了两小时,早上喝的两碗粥糟就消化完,再不吃点,他都怕自己晕过去。 梁慎言动筷子时,对面的程殊已经快吃了一半。 他尝了口,的确不怎么辣,但一碗面就剩醋味了,辣味若有若无的。 只能评价,不难吃。 这个点街上的人多了不少,大多都是早上趁凉快干完活,这个点出来溜达,等再晒一点又回家睡午觉。 程殊刚吃完,擦了擦嘴,坐着点开手机,点开班级群看了眼,又关上。 一乡镇高中,哪怕到了高三,气氛也没城里学校那么紧张。 老师们负责任的教书上课,多的也就是去学生家里劝家长,学还得上,怎么也得高考完再说。 “一会儿请辆三轮帮忙把东西带回去,我们俩拿不了。”程殊放下手机,看梁慎言细嚼慢咽,说:“刚才那个柜子,放了好久,应该再谈便宜点。” 他说的是个小衣柜,不大,双开门,上面一排挂衣服,下面是两个抽屉。 一米宽,还没梁慎言高。 “放久一点,就当散味了。”梁慎言停下吃东西的动作才开口,“怎么请三轮车?” 程殊扫过梁慎言鼻尖的汗,起身走到旁边饮水机旁,“就找买衣柜的老板送,大概要五十块,还可以帮忙安装。” 说完话,手里的一次性杯子正好放梁慎言面前。 梁慎言看了眼杯子,笑了笑,“谢谢。” 程殊坐在塑胶凳上,手撑着边缘,“还你的。” 梁慎言好奇看他,问:“什么?” 程殊笑了起来,微微下垂的眼角显出点无辜乖巧,“你又不饿,但你还是跟我坐着吃东西。” 闻言梁慎言一愣,没辩解。 他的确不饿,但坐下来吃点东西也不会耽误事,毕竟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这不是程殊吗?怎么今天有空到街上来?旁边的是谁啊,你爸债主?” 程殊听到声音转头看去,看见是杨少威,没搭理。 梁慎言拿着杯子喝水,自然也不会去打理,喝了半杯,继续低头吃面。 他觉得这面比刚才好吃一点,入味了。 “怎么还不搭理人?怎么说我也算你半个哥,小时候我还送过衣服给你。”杨少威骑了辆摩托车,头发染了色,黄不黄、红不红的,“我刚过来,看见你爸又进麻将馆,最近捡钱了?” 几句话里没一句是好听的,全往人脊梁骨上戳。 程殊眼皮都没抬一下,反拿筷子,沾了水在桌上画圈。 “他妈的,程殊你是哑巴了?老子跟你说话——”杨少威脾气上来,最烦程殊这副样子。 程殊揉了揉耳朵,终于回头,“刚才是你在叫?我以为狗呢。” 慢条斯理吃了口面的梁慎言,抬起头,问:“是听到了狗叫,叫得怪难 5. 第 5 章 《野狗与恶犬》全本免费阅读 [] 三轮车开进院子,程三顺没在家。厨房门半开着,程殊从窗户往里看了眼,锅里的粥见了底。 真是半点不亏待自己,该吃吃该喝喝,伺候人的事都给他做了。 程殊对程三顺的不靠谱,习以为常。 他走到三轮车边上,跟梁慎言一块把车里的东西卸下来,买的时候不觉得多,这会儿堆一起看着跟搬家差不多。 衣柜搬进屋里,老板帮着拼了起来。 洗衣机也抬进了洗手间,其他就没什么大件的。 老板走的时候,梁慎言又给了他二十块,高兴得合不拢嘴。 剩下的东西,都是轻巧的。 程殊没再帮忙,他还有作业要写呢,今天不写,明天就得熬夜。 “有事叫我,我写作业去了。” 程殊从厨房拿了一碗小西红柿,到池边洗干净,端着回了房间。 梁慎言应了声,把其他东西拎到房间,一样一样收拾,从扫地拖地到安装窗帘、铺床。 过了三个多小时,才终于把房间收拾出点样子。 清理干净一堆包装袋,他去洗手间随便洗了洗,再回到房间,正要换衣服,忽地瞥见床尾放的一团纱帐。 忘了还有蚊帐,但他没挂过。 看了眼表,已经下午四点多钟。 他关上衣柜门,走出房间,敲了敲隔壁的门。 程殊困得上下眼皮打架,作业写了不到一半,正趴在桌上对着草稿纸发呆。 他成绩在年级里,也就中上。 放城里的学校,好赖能混一个本科上,但放在乡镇高中,一个年级一百五十几个人,前三十都不一定能考得上大学。 谁家能出一个大学生,鞭炮能放三天。 敲门声突然响起,吓他一跳。 他转头看过去,梁慎言站在门边,象征性抬了抬头,“有事要帮忙?” 梁慎言轻靠着门,目光从他脸上移到桌面,“蚊帐要怎么挂?我没挂过。” 好坦率的一句话,拒绝的话显得他太不近人情。 程殊支起胳膊站起来,笔往桌上一扔,“你是破产了来躲债的?怎么什么也不会。” 梁慎言不介意程殊的话,等他走出来跟在后面,“我要是躲债的,你不担心引狼入室?” 程殊进了房间,惊讶地睁大眼。 才几个小时,房间焕然一新,干净整洁了不少,地砖都擦得发亮,“你也不是什么都不会。” 梁慎言等他打量完才指了下床上的蚊帐,“这个东西要怎么挂?” 程殊一把捞起来,“简单。你拎着两个角,我拎两个,拉开挂上——” 挂哪里? 蚊帐一般都得挂床角的四根杆上,但问题是梁慎言这床没有。 刚才还一副胸有成竹的程殊撇撇嘴,左右看看,忽然抬头看屋顶,“要不给你挂顶上吧。” 梁慎言挑了下眉,“那蚊子要从下面钻进去了。” 程殊语塞,想了下说:“不会,接长点就行。” 费了点事找来水泥钉跟锤子,在墙上钉牢后,又用布条接了长度,总算把蚊帐挂好。 程殊站床边,满意地拍拍手,转头看梁慎言,“我从小就跟躲债的住一块,有什么好怕的。” 他是在回刚才梁慎言的话。 梁慎言失笑,“放心,不会有人追到这里来讨债。” “我懂。”程殊点头,了然于心。 梁慎言没明白程殊怎么一副笃定的表情,更没明白他懂了什么。 毕竟连他自己都没懂。 程殊没心思去做作业,打算去房子后的菜园看看,今晚弄点什么吃好。 才走没两步,眼睛忽然不舒服,他眨了眨眼,用手背揉了揉。 这一揉,更不舒服了。 梁慎言第一次见蚊帐,正在吸收刚才程殊教的使用方法,转身想开衣柜拿件衣服时,听到程殊吸气声,看他一眼。 “怎么了?” 程殊侧过身,睁大眼睛不敢眨,“眼睛好像进东西了。” 梁慎言仔细看,程殊眼睛已经红了,上前一步抓住程殊想去揉眼睛的手,“别揉。” 程殊难受得眼泪一直掉,“应该是刚才钉钉子掉的灰,我水池边去洗洗。” 梁慎言没松手,眼神暗了暗,没说话。往前迈一步离得近了点,手托着他下巴,低头检查他眼睛。 “别动,我看看。” 程殊听话的没动,然后就感觉到一股风吹过眼睛。 还有很淡的香味,像庙里的木头。 十几秒的时间被无限拉长,长到程殊觉得手臂有点酸了,梁慎言才放开他。 程殊眨了眨眼,两只眼睛都红红的,看上去更可怜。 “谢谢啊。” 梁慎言摇头。 他房间还有不少地方得整理,转身时拉开了和程殊的距离。 程殊看他要收拾,一边往外走一边撩起衣服擦脸。 这天怎么还这么热,忙活半小时,出一身汗。他没注意到侧着神的梁慎言脸上,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走到院子里,他拿了一个盆去菜园,这季节菜园要什么有什么,他随便摘了点菜,就从后面出来。 才走到水池边,就看到墙外蹲了个人。 他探头伸长脖子去看,从盆里拿出一根黄瓜,掰了一半,“冬冬,吃黄瓜。” 埋头蹲在墙根扯草玩的小孩听到声音,猛地抬头,脸上脏兮兮的,一双眼睛黑溜溜。 “啊,哥、哥哥。” “小傻子。进来吧,你三顺叔不在家。”程殊给他指了一下门,“不撵你。” 小孩站起来,瘦得身上衣服都挂不住。 一件背心和短裤,穿着空荡荡的。 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跑进来,咧着嘴笑,朝程殊伸手,“黄瓜,给我。” “你爷爷奶奶又去地里了?”程殊把黄瓜递给他,揉一下他头发,“去凳子那里坐着吃,等会儿他们来接你。” 小傻子叫程冬,今年七岁。 三岁的时候被人贩子差点抱走,吓破了胆,有点傻。 按关系算,他爷爷跟程冬爷爷是堂兄弟,所以算程殊的弟弟。 “上山,砍柴。” 程冬笑嘻嘻地捧着黄瓜去凳子那儿坐下,“摘果果,给我。” “果果分我吃吗?”程殊甩了甩手上的水,到洗手间拿了张毛巾出来,“哥给你擦擦脸,手手先给我。” 程冬因为痴傻,没少被欺负。 新衣服也会被推到沟里弄脏,吃的 6. 第 6 章 《野狗与恶犬》全本免费阅读 [] 程冬爷爷奶奶是天黑尽了才过来接人的。老两口身子骨还硬朗,打着手电找来的。 还没进院子,手电就照进来,朝里面喊。 “小殊,冬冬在你这啊?” 正坐在堂屋凳子上玩橡皮泥的程冬,一听到声音,立即爬下凳子,满脸开心朝外跑,差点让门槛绊一跤。 “奶、奶!” 程冬跑着扑进院子里的老人怀里,揪着她身上的围裙,“哥哥好,哥哥给好吃的。” 程冬奶奶摸摸他的头,看向程殊,“又麻烦你了,我们出门的时候说了让他在家看电视,他自己跑出来,这……” 老人面露难色,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程殊端了桌上一碗西红柿,塞到程冬怀里,“不碍事,反正周末我不上学,他喜欢来就让他来呗。” “哟,这不能要!你留着自己吃。”程冬奶奶连忙要把碗递回去,结果没拿着,被程冬护在怀里紧紧的。 “这孩子,你看看护食得很。” 边上程冬爷爷从口袋里摸了几个山上摘的杨桃,“给你吃,刚才山上摘的,新鲜。” 程殊接过来,笑着说:“我小时候也护食,哪有小孩不护食的,除非有得分,知道分了还有。” “您回吧,这多晚了,你们才从山里下来,赶紧去歇着。” “那我们回了,你进屋去吧,今年高三了,可别耽误了。”程冬奶奶叹了一声,想说什么,发现堂屋里又出来一人,有点惊讶。 他们家跟程殊家亲戚,就算是远了点,但总归是知根知底,走出来的人一看就是生人。 “家里有客啊?” 程殊回头,看见梁慎言,解释说:“城里来玩的,被我爸捡了个便宜,住一段时间。” 程冬奶奶一听,脸上没了担心,点点头,“现在城里人就喜欢往乡下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 程殊笑:“图个新鲜、清净,还有空气好。” 程冬爷爷背着手,握着一根老式烟斗,“走了走了,你问起来没完没了的,小殊心里有谱,啰里啰嗦,赶紧回家。” 程冬奶奶瞪他一眼,正要弯腰把程冬抱起来,就被老头拉开,烟斗塞她手里,自个把小孩背起来。 “你那腰不要了?抱回去能在床上躺一天。” “你行你行,这辈子除了嘴硬一点本事没有。”程冬奶奶乐呵一笑,跟程殊挥手,“进屋去吧,夜里外面凉,我们回了。” 她拍了下程冬胳膊,“跟哥哥说再见。” 程冬趴在爷爷背上,胳膊环着脖子,笑眯眯跟程殊说:“哥哥再见。” 说完,看见梁慎言还在院子里,努力挥胳膊,“大哥哥也再见。” 谁也没想到程冬会跟梁慎言也说再见,程殊瞥了一眼,正打算说话,就听梁慎言给了回应。 “再见,下回来玩。” 梁慎言说得自然,谁也没觉出不对劲,他跟程殊说了声,“我回房了。” 等两老一小离开,程殊在院子里站着消食,琢磨了下才反应过来,梁慎言这话听着怎么跟主人一样。 当事人已经回了房间,他想追责也没办法,只能隔着衣服揉了揉肚子,伸了个懒腰,钻进厨房里收拾。 等收拾完出来,直接进了房间。 他虽然学习成果不怎么样,但该做的事他从来不偷懒,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多一点都不再学。 手机放一边,埋头写作业到十一点,进度条百分之七十,就物理是一道大题都没写,属于是看了答案都写不出解题过程,看了过程公式也理解不了怎么就能那么推算。 一头黑亮细软的头发,被抓得炸了毛,跟鸟窝一样。 草稿纸又作废了一页,心里的烦躁在听到外面传来程三顺骂骂咧咧声音时,达到了巅峰。 他探身拉开窗帘朝外喊,“你回来的时候动静能不能小点?我怎么写作业。” 程三顺输了牌,正心烦,站在院子里叉着腰就开骂,“你还学习呢?学了半天连大学都考不上,当初让你去打工养家,张叔杨婶非得劝我让你上高中,就你这成绩,还不如去打工。” “你还知道大学?别是麻将大学吧,你这学得也不怎么样,今晚又送了多少给别人?” 程殊呛回去,“别改天让人找到家里来,让我去麻将馆赎人,丢不丢人,一把年纪几十岁了。” “你个兔崽子,就这么跟你老子说话?”程三顺抄起鞋,抬手往程殊房间窗户扔,“老子给你吃给你喝,说你几句你还不乐意。” “砸坏了要钱修。”程殊拉上帘子,坐回椅子上,看了眼作业题目,想了几秒,草稿纸一扔,关了房间灯,脱衣服躺床上。 写不了一点,爱怎么怎么样吧。 院子里程三顺还站在那儿骂骂咧咧,连隔壁家的狗都被他吵醒,叫了几声,又给他骂了几句。 一人一狗,半夜吵得不分上下。 等清净了,程殊心里那股闷气也散了。 他和程三顺的父子关系,估计这辈子都和谐不了,能说上三句话不吵起来,那是烧了高香。 听了一会儿,听到洗手间那边有动静,然后关门进门,过了十几分钟终于安静下来。 程殊玩了会儿手机,没一会儿就困。 他不怎么喜欢玩手机,如果不是真没事做,都不怎么刷。班里那些男生喜欢打的游戏,他也不怎么玩,所以跟他们没话题。 手机放枕头边,他翻了个身,正好对着隔断,突然才想起来,隔壁房间还住了个人。 但也就想起来这件事,没别的心思。 毕竟人都住进来了,他跟程三顺父子不和的事想瞒也不瞒不住,还不如早点知道有个心理准备,万一哪天打起来了,不至于吓到。 但隔壁的动静,也太安静了。 程殊没想太多,心想梁慎言说不定是感情受挫,被人横刀夺爱,或者是被父母拆散,出门散心来的。 躲债,怎么不能是躲情债了。 — 周末连隔壁家养的公鸡打鸣都知道放个假,偏偏程三顺一门心思在麻将桌上,起了个大早。 他自己起了不要紧,穿了件新买的短袖,换了条干净的裤子,端着大茶缸敲开程殊的门。 “起来,老子饿了。” 程殊周末习惯睡个懒觉,所以闹钟关了没响,听到嘭嘭嘭的敲门声,起床气大得半点藏不住。 “锅碗瓢盆就在那里,你自己有手有脚,不会弄啊?” “你小子上个高三了不起,你就是上天了也得先给你老子做饭。”程三顺扯着嗓子说:“弄了吃的再去睡。” 程殊那点睡意被吵得半点全无,一脸郁闷爬起来,拖鞋在地上踩得啪啪啪的,“吃吃吃,煮碗面那么费劲儿,我没出生前你怎么活的?” “那不还有你妈。”程三顺说得自然,看了眼程殊,从口袋里摸出几张钱,“该交书本费了吧?拿去交了。” 程殊打了个哈欠,接过来揣口袋里, 7. 第 7 章 《野狗与恶犬》全本免费阅读 [] 接下来一整天,程殊忙着补作业,没去管梁慎言做什么,到了晚上也是做完饭在院子里喊了他一声,就端着碗回房间吃。 写完的作业和本子被他一块塞进书包,搁在书桌上。 炒得土豆丝和藕片用大碗装着,一样一半码在米饭上面,像外面卖的盖饭。 手机架在桌上,正在放一部古装悬疑探案剧,整部剧情过半,破案过程紧张、刺激又诡异。 他平时不怎么看电视,但偶尔看看解解压还不错。 更新看完,他碗里的饭正好吃完。 虽然有点意犹未尽,但已经快九点,收拾一下洗个澡,差不多就该睡觉,不然明天早上起不来。 程殊没洁癖,但比起他爸要爱干净很多,平时床单被罩至少也是半个月会换洗一次,衣服也是天气好就在水池那儿洗了挂着,厨房碗是吃了就会洗,绝对不攒着一起洗。 天气热,碗里油味重,饿的时候觉得香,吃饱了就觉得腻。 他连手机都顾不上关,拿着碗走出房间,门大开着透气,几步就钻进了厨房,却没想到里面有人。 “你怎么在这?”程殊吓了跳,说话声都比平时大。 梁慎言站在灶台旁,手里拿着碗筷,盘子里的菜规规整整地少了一小半,也被程殊动静弄得一怔。 回过神来,举了举碗,“吃饭?” 程殊尴尬笑了下,把碗放在水池,“那你吃,碗放着就行,等老程回来一起洗。” 来厨房除了吃饭还能干嘛,他也是脑子抽了才会那么问。 洗了洗手,程殊往外走,想到什么停下来交代,“周一到周五我都回来得晚,你要吃什么自己弄,后面的菜园有菜,肉就只有腊肉腊肠,新鲜肉之前吃完忘了买。” 人都在家里住下,该交代得还是得交代。 “那个,外卖的话基本没有。” 梁慎言认真听程殊说话,等他说完点点头,“知道了,我有手有脚,饿不着自己。” 程殊“嗯”了声,往外走,“我去洗澡了,你等会儿再去,怕水温不够。” 走出去一截,快到房门口,他忽然停下,扭头看了眼厨房。 就说刚才那句话很耳熟,原来早上他们父子俩的话,梁慎言听见了啊。 回房间拿了件旧T恤和短裤,反正都是当睡衣穿,干净就行,又不穿出门。 男生洗澡快,进去十几分钟,程殊就顶着一张毛巾、踩着人字拖,一路啪嗒啪嗒地出来,在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他一边擦头发一边抬头,就看见梁慎言从厨房出来,心想这人吃饭细嚼慢咽的,他要不看电视,一碗饭几分钟就吃完了。 正想要不要打个招呼,就见梁慎言袖子挽起,手上还有水。 愣了愣,问:“你把碗洗了?” 梁慎言在他一脸吃惊的表情里点头,语气自然地像是干了这种活千八百回,“顺手的事,不麻烦。” 程殊到嘴边的“碎了几个”咽了回去,心虚地别开眼,用毛巾胡乱擦着头发。 “啊,其实搁那儿也没事,不过洗了还是谢谢你啊,还以为你不会做这些事。” 梁慎言对这句话很受用,嘴比脑子快,“我会的不少。” 说完反应过来,手指蜷了蜷,依旧脸不红心不跳。 程殊敷衍地答应一声,拿开毛巾,甩甩头发,半干的头发没了平时的蓬松,清秀的五官在水气氤氲下,反而显得有点冷。 “那我睡了,你也早点睡,院里的灯不用管,是给老程留的。” 梁慎言扫了程殊一眼,T恤已经旧得有点发白,领口也没了弹性,松松垮垮地露出锁骨,短裤下面两条腿又白又直,跟腱长,应该经常运动。 他发现,程殊在这个环境下,长得太纯粹了,也太没防备心了。 像那天递给他的藕。 “晚安。”梁慎言跟着程殊一起走到房门口,两扇门隔了不到一米。 程殊捏着毛巾,没感觉到梁慎言在打量自己,听到这句自然地接了句,“晚安。” 房门一关,院子又变得静悄悄的,只听得到青蛙在叫。 巷子里偶尔有摩托车引擎声响起,引得各家的狗汪汪叫嚷。 程殊一觉睡得沉,睡眠质量好到夜里程三顺回来都不知道。一早六点多醒来,随便蒸了个馒头,吃了两口叼在嘴里强自行车就去学校。 高三早自习七点二十就开始,六点五十出门,到学校正好赶上。 他这个点出门,路上碰见不少同年级的学生,尤其是学校外松林那条道,这个点全都是学生。 学校没硬性要求穿校服,穿什么的都有,头发也是,什么颜色的都有。 按了车铃,中间自动开一条道,他一阵风似的传过去,什么说话声和八卦都被抛到身后,进了校门,车往车棚那儿一锁,直奔三楼。 学校是初中跟高中一块,不过分开两栋楼。 一个年级三个班,从一楼往上数,高年级在楼上,老师办公室就在中间楼梯旁边,四楼是各种实验教室跟多媒体教室。 踩着七点十分的点进教室,一股各种各样早餐混在一起的味飘进来。 程殊坐在窗边,推开窗户透气,顺便把今天早读的课本拿出来。 “上周五你、杨少威是不是找你麻烦了?” 穿着校服扎了马尾的女生是他前桌,回过头来小声问:“我不知道他会去找你麻烦,对不起啊。” “不关你事,他自己脑子有病。”程殊摇头,“你别担心了,一会儿早读了。” 杨少威跟他小学就认识,没龙芸芸跟他告白的事,也一样跟他过不去。 龙芸芸点头,没再继续问:“今天我领读,你忘了?是英语。” 她是班里的英语课代表,偏科有点严重,物理和化学其实不怎么好,就生物好点,但家里人非得说理科好报学校、找工作,分班那会儿,就选了理科。 二班就是文科班,一班和三班是理科。 “是忘了。”程殊把拿错的书放回抽屉里,翻出英语课本,“作业早读完了收?” 龙芸芸说:“嗯,对了,我上周去补课,老师给我重新拿了套英语周报,一会儿你要不要拿去复印一份。” 又怕程殊误会,立即说:“琳琳她们昨天去我家就拿去复印了。” 闻言程殊抬起头,说:“ 8. 第 8 章 《野狗与恶犬》全本免费阅读 [] 有粉面店老板娘的指路,梁慎言成功买到三个一模一样的碗,拎在黑色塑料袋里回了程家。 路上还遇见了程冬奶奶,对方看到他后,匆忙把手里的几张纸塞进衣服口袋。 “你是住小殊家里那个吧?”程冬奶奶才六十多,但看着显年纪,“等柿子熟了,跟他一块去我家地里摘柿子。” 梁慎言没想到对方记得自己,站着等她说完,“嗯,有机会跟他一起去。” “小殊那孩子从小懂事,又长得乖,三顺那个爹不像爹,小小年纪当家,还好孩子长大了。” 程冬奶奶叹了一声,说:“你住小殊家里,有什么事只管跟他说,他那人嘴硬心软,人好着呢。” “哎哟,我家冬冬还屋里,我走了哈。” 老人家喜欢唠嗑,平时见着谁都能说上话,也不怕梁慎言不爱听,唠完了又自己走了。 梁慎言觉得新鲜,也不厌烦。 等他回到程家,程三顺已经出门去打牌,房子静悄悄的,没点声音,倒是外面水渠热闹起来。 上午凉快,乡村干货都会选这个时候。 趁早把活干完,中午就能休息,等下午五六点再去一趟,一天就结束了。 梁慎言到厨房把碗放回去,看了一眼,还算满意。 花色一样,应该看不出来。 从厨房出来,他回房间拿了手机,拖了张椅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程家的院子跟水渠有一米多的斜坡高差,中间只隔了一条三米宽的路。他坐在院子里,矮墙外的世界,一目了然。 椅子不大,以他的身高腿长来说,坐得不算舒服。 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吹来的风里,带着连片荷叶的清香。 梁慎言闭着眼快睡着的时候,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 手机和卡都是新买的,知道号码的就只有那两三个,都是一两岁就认识的发小。 他看眼来电显示,戴上耳机接了。 “也没见其他人跟你一样烦,一天一个电话。” 电话那边的关一河听到这话,立即炸了,“你是一点良心没有,我们三为了你这事,急得上火,你倒是拍拍屁股走人,自己躲清闲。” “上火的只有你一个人。”梁慎言戳穿他的话,“说了这边挺好,清净。” 尽管才待了没几天,但他挺自在的,连鸡飞狗跳的房东父子,都比家里可爱。 “你这是乐不思蜀?乡下地方你能待得住?玩几天新鲜劲儿过去了,你就得回来。”关一河一点不信梁慎言的话,“我们可是打了赌,一个月顶天了,到时候你回来,给你接风,我们去岛上玩。” 梁慎言笑了声,“那你赌我能待多久?” 伸着的腿换了个姿势,脚腕交叠搭一起,一身随意利落,却又不会给人歪七扭八的感觉。 “这能告诉你?告诉你了,你为了让我们输都得硬熬过去。”关一河难得聪明,“不过你爸妈怎么跟没事人一样,昨天遇上,问都没问我。” 梁慎言垂着眼,表情冷下来,“管他们。” “那要是你哥回来问起呢?”关一河说:“听说那边项目快结束了。” 梁慎言说:“随便。” “那你有事告诉我们一声。”关一河说完,忍不住骂了一句,“操,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落你头上就闹得人仰马翻的,你爸也是,还没查清楚就先给你定罪,现在不闻不问的,比我家老头还专制。” 关一河还在念叨,梁慎言已经没了耐心再往下听。 来之前的那一个月,他都听腻了。 找到一个话口,他打算关一河的话,“晒太阳呢,挂了。” 那边才来得及说了个“靠”,电话被他掐断。 梁慎言闭上眼继续晒太阳,但心没了之前的平静。关一河这通电话,跟石头一样扔进水里,溅起一片水花。 怪烦人的。 想着想着,梁慎言也忍不住骂了一声“操”。 两个月前正好是暑假,他跟关一河他们一块出海玩,还叫了几个人。那会儿他才回国不久,还在倒时差,喝了几杯就去房间睡觉,留下他们和其余人继续。 结果一夜过去,出事了。 一个小男生才成年,前一晚被人玩废,进了医院,伤得很严重。 有钱人的圈子什么样的都有,有洁身自好的,也有玩得野的。 这种事不是没出过,一个图钱一个图色,一般是拿钱平息。但这次不巧,他们去的那个码头正好碰到检查。 梁慎言玩车、玩表,但不玩这个。 他醒来那会儿大家都没醒,他找了半天外套没找到,干脆换了身衣服,给关一河发了条消息自己开车回家。 结果人才到家,还没进门警方传讯就到了。 去的路上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以为是常规在场人员的问话,没在意。 到了警局,那男生的同伴一口咬定是他做的,手里还有那件外套作为证物。 这事也没那么复杂,调查清楚也没花太多时间。 监控录像、检查报告出来,男生同伴慌张改口,说他只记得外套,那天晚上进去的人是穿这件外套。 那男的跟关一河他们也没那么好,就是赶上时间,所以叫上。 他在警局里呆了半天,证明和他无关后,就让他回家。 但这事倒霉就倒霉在,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一回家,迎面就是他爸扔来的杯子。 要不是他闪得快,大概立即得进医院。 梁家早年是做实业,后来虽然发展了别的业务,但他爸还是老一辈实业家的作风。 家风严,规矩多。 人在外面,听到传闻立即赶回来。 然而越传越离谱,说他杀/人的都有,气得血压直升,连家庭医生都叫来候着。 “你这个败家子,学什么不好,学这些歪风邪气的东西,我们养你是让你去祸害人家孩子的?” 梁慎言站在那儿一脸郁色,又想笑。 他爸还没警局的警察信任他,人家好歹说一句一切看调查结果。警方还没给他定罪,他爸倒是给他安排上了。 一气之下,他转身就走。 他妈劝不住,喊了几声又回去劝他爸。 在外面住了一个月,期间从关一河那儿知道了事情结果。 姓王那小子那晚磕了药,兴奋过头使劲折腾,出事后想跑出去避风头,路上就被拦下。 梁慎言半点不想知道那傻逼的下场,琢磨着要不 9. 第 9 章 《野狗与恶犬》全本免费阅读 [] 饭做了半小时,程殊把菜端上桌,边甩手边往梁慎言房间走。 这人昨天还能听到他跟他爸吵架拌嘴,今天饭做好了还跟个没事人一样不出来。 不吃饭,打算修仙呐。 吐槽归吐槽,程殊面上还做足了房东的样子。 来到房门口,敲了两下门,“嗳,神仙,出来吃饭了。” 门背后没动静,听着像是睡着了。 程殊抬手又敲了敲,“你要不吃的话,我们就自己吃了,就不打扰你了。” 这句话就像免责声明,叫了不吃,饿了也是自己的事,跟他无关。 又等了两秒,没听到动静,程殊一秒没多待,转身就要走。 他才转身,身后就响起开门的“吱呀”声。 “小房东先生,这么没有耐心吗?”梁慎言玩笑似的说了句,语气里夹杂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小房东本人程殊听到这个称呼,眨了下眼,扭头看他,“事不过三,所以第三遍我想也用不着喊了。” “事不过三说的是不要叫第四遍,不是第三次。”梁慎言纠正他的错误。 程殊:“。” “那你吃不吃?” 梁慎言点头,“你先去,我洗把脸。” 前面程殊叫他的时候,他睡着了是真没听到,没故意不理人。 程殊听了就自己先回堂屋,刚坐下就见程三顺看来,解释说:“去洗手了,我们先吃。” 程三顺伸头往外看,“那个儿子啊,多一个人多一张嘴吃饭,可不是多双筷子多个碗的事,该要的生活费还得要,别傻乎乎的,最后倒贴钱。” “你还想管人家要生活费?”程殊抬头,“房租给你不少了吧。” “那怎么够!房租才多少钱。再说了,他一个人比我们爷俩都费事,又是经常洗衣服,又是一天洗两回澡,水电都用不少,我都还没要电费水费。” 程三顺斥道:“你太小不懂,以后出社会是要吃亏的。我这是给你多攒点钱,要考上大学,给你交学费。” 后面的念叨程殊从小听到大,端着碗专心吃饭,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从洗手间回来的梁慎言,站在堂屋外,听到了一点,握拳抵在唇边低咳了声。 程殊听见,用筷子敲了下碗,提醒程三顺别说了。 程三顺尴尬笑笑,招呼说:“小梁来了,赶紧坐着一起吃,都是家常菜,随便吃点,比不得你们城里。” 程殊:“。” 他爸这话听着,怎么跟阴阳怪气一样。 “也不是,这里的蔬菜都是原生态无污染,对身体好。”梁慎言坐下,正好在程殊对面。 程三顺一向在镇上是出了名的能说会道,年轻时候全靠一张嘴做点小买卖,谁家有个事都会凑过去帮忙。 忙是没有帮多少的,但人在那儿,人家也就不好说什么。 后来年纪大了,浑了,跟人吵架也没输过。 连路过的狗叫两声,都能被他骂到夹尾巴逃了。 但这会儿语塞,只能尴尬笑两声,东拉西扯转移话题。 程殊低头咬住筷子忍笑,梁慎言这话听上去,也听阴阳怪气的。 一张桌子,三面坐了人。 只有靠门的那边空着。 这是三人第一回坐一块吃饭,气氛却没有很尴尬,不知道是程三顺太能说还是脸皮厚,气氛没冷下来过。 饭后程三顺去客厅看电视剧,手机开着语音,不知道跟谁聊天,嗓门大得不想听也听得见。 程殊收拾碗筷去厨房,梁慎言想帮忙,他没让。 虽然碗不怎么值钱,但也经不起梁慎言这么摔,一回摔三四个,攒攒都能买台新电视了。 等他从厨房出来,打算去洗个澡,就看梁慎言靠在房门上,看着像是在等他。 他擦了擦手走过去,问:“你是在等我?” 梁慎言收起慵懒劲,直起身,从口袋里拿出钱包,“这是生活费,以后请多关照。” 一叠纸币,大概有十张。 其实程殊之前就好奇,为什么梁慎言都用现金。 毕竟现在都是电子支付,别说镇上的商店,就是平时自己拿菜去街上卖的都用扫码支付了。 程殊问:“真的要交?那你这个算多久的?” 梁慎言笑笑:“算一个月吧。” 程殊看着他伸出来的手,没再问,接了过来放进口袋,“谢谢老板。” 说完,他笑得露出两颗犬齿,眼睛弯了弯。 梁慎言被他这句话逗笑,仿佛看到了聊天表情包,“不客气,小房东以后多多关照。” “客气,小问题。”程殊抬了抬下巴,正要进房间拿衣服,想到什么,转头看梁慎言,“下回打碎的碗,我管报销。” 梁慎言半个身子都进了门,听到后一怔,没有太惊讶,更别说不好意思,只是说:“那么明显?” 程殊没看到想看的表情,撇了撇嘴,“标签印都还在上面,还有,太新了。” 他家的碗,哪有新的。 基本都是他爸妈结婚,他满月那会儿办酒买的。 “原来是这样。”梁慎言想了想,“懂了。” 上回程殊懂了,这回他没懂。 这是准备下次摔碗,买新碗会记得做旧的意思? 第二天一早,程家父子俩都出了门,一个上学,一个不知道干什么。梁慎言醒的那会儿,已经快十点。 他是真来放松、休息的。 没打算干正事,睡到自然醒,晚上也是什么时候困了就睡。 简单收拾了下,拿上手机,戴好帽子,就出门走走。 小地方没什么旅游景点,但这个季节还没到深秋,属于夏秋交接,有山有水,反倒是不需要景点了。 沿着路走走,一路上看见的也够新鲜了。 走累了就停下来歇歇,歇息够了又继续走。 梁慎言平时不太拍照,今天倒是拿出手机偶尔拍一两张。 拍了谁也没法,他们几个人那群也没点开,群消息早就99了,他也没看一眼。 想也知道,关一河一个人就能占大半。 等他想起来往回走时,天都快黑了。 抬头一看,泊油路周围零星房子亮了灯,不少学生从一个路口往外走,三五成群,说说笑笑的。 梁慎言看了下表,正好六点多。 这个点是程殊放学的时间 10. 第 10 章 《野狗与恶犬》全本免费阅读 [] 其实程殊很少主动打架,他对这种暴力活动没什么兴趣,从小就没有。 但他不招惹别人,也架不住其他人喜欢来找事。 从他上小学开始,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拨人找他的麻烦。 初中前他还没长个,瘦瘦小小的,就显得更好欺负。那会儿他还会回家告诉程三顺,谁谁谁今天又说他没妈,是野种。 小孩总会下意识地寻找大人作为倚靠,他也不例外,心里盼着有天程三顺去学校给他出头。 然而每次程三顺听完就发脾气,喝酒、抽烟,搞得一屋子乌烟瘴气。 渐渐的,程殊就不再跟程三顺说,被找茬的时候,吃亏越来越少。 “我操你妈,差点断子绝孙了!”黄毛精瘦得像个猴,是杨少威忠实小弟,平时缺德事没少做,打起架来跟猴子一样。 程殊看一眼,“废了不正好?你这玩意生出来也不定能养得好,还是别生了。” 黄毛听到,火更大。 一双小眼睛四处瞄着,发现了一块砖,几步走过去抄在手里。 “老子先废了你。” 平时学校打架斗殴的也不少,不闹出事,校方也不会管在学校外面发生了什么。 实在是管不过来。 其他人只是想教训程殊,没真想闹出事,一看黄毛拿着板砖,纷纷躲开。 杨少威在一边抽烟,看到后骂了句“怂货”,外套一扔,上前一脚往程殊膝盖上踹。 “嚣张个屁,弄不死你。” 程殊挨了几下,都在身上,尤其是肩膀那下,这会儿胳膊都没什么力气。 躲开黄毛拍来的板砖没躲开杨少威,膝盖一软,整个人被扯着衣服掼倒在地上。 杨少威膝盖抵着他腰,胳膊横在他脖子上,他不得不仰起头,想用膝盖顶开对方。 “你他妈再横啊?不是很能打吗?装什么逼?”黄毛刚才踉跄摔在地上,一边爬起来一边喊,“老子一板砖拍不死你!” 其他人面面相觑,恨不得撒腿就跑。 要是闹出人命,那就完了。 程殊被杨少威拎着领子往地上撞,头晕得想吐。模糊之间,只看到黄毛那头显眼的头发。 他想,他还没去过镇外的地方,怪可惜的。 旁边人骂了一句,“操!” 程殊听到声音,想支起来看,结果没能起来。 他没能起来,黄毛却整个人飞出去,顿时视野里亮了不少。 眯着眼仔细看,视线慢慢聚焦,站着的人轮廓逐渐变得清晰。他看见了梁慎言,衬衫下的胸膛剧烈起伏,手臂肌肉和下颌都崩得很紧,呼吸声快盖过其他人的尖叫声。 梁慎言很少打架,这是第二次。上一次是为了关一河,那小子初中时候个子小,被学校里一个刺头欺负,给人交了不少保护费,怂了吧唧的,最后他跟严颂、江昀两人拦着对方打了一顿。 就打了那一回,之后他就没再打过,主要是过了那个年纪,没那么冲动,而且他待的环境,早就不兴打架闹事这种低级趣味。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了。 梁慎言对上程殊的眼神,瞳孔紧了紧,走到愣住的杨少威旁边,缓缓蹲下,膝盖点在地上,手就这么搭在膝盖上。 “满十八了吧?” “你他妈什么人,我——”杨少威回过神,当着小弟的面不能被驳面子,张口就没句好话。 梁慎言挑了挑眉,不紧不慢地握住他手腕,表情都没变一下,不容反抗地拿开他的手。 手指收紧,杨少威脸色瞬间白了。 “嘴这么脏?” 杨少威疼得声音都在发抖,“松、松手,疼、疼!” “别再找他麻烦了。”梁慎言甩开他人,偏过头看他,“听明白了吗?” 黄毛趴在地上几乎起不来,捂着肚子蜷缩在那儿,嗷嗷叫唤。杨少威胳膊抬不动,坐在地上一身狼狈。 他们俩都这样,其他人也不敢动。 梁慎言没工夫也没兴趣管这些人,都聚众斗殴,还是以多欺少的逞凶斗恶,缺胳膊少腿也是应得的。 伸手去扶程殊,“能起来?” 程殊摇了下头,没逞能,“扶我下,使不上力。” 梁慎言点点头,把程殊扶起来,“自行车没摔把?”他看程殊摇头,扶着人走到自行车旁,把车扶起来,又拎上书包。 “还好后面有座。” 程殊扯着嘴角笑了声,结果牵动浑身都在疼,额头都出了一层汗,“幸好有,不然前面我也坐不下。” 梁慎言像是认真考虑这个方案的可行性,打量了一眼他,书包在车把上挂好,“应该可以,能塞得下。” “你会骑吗?”程殊正打算坐下,想到什么问:“不行还是我来,这里离卫生院不远。” 梁慎言说:“会。” 程殊没再问,坐下后等梁慎言在前面也坐好,捂着肚子不太舒服,“能在你背上靠一会儿吗?” 梁慎言皱了下眉,听出程殊声音已经不太对,一手扶着车,另一只手抓住程殊手腕带到腰上,“抱好。” 这会儿程殊已经疼得浑身不舒服,分不清到底是是哪里更重。尤其是后脑磕那几下,虽然是荒田,但也够呛。 被拽过去的手索性没松开,搂紧了梁慎言的腰。 “谢了。” 梁慎言没接话,骑着车往卫生院赶去。 只是从这里去卫生院,基本就等于到家的距离,再快也得要十分钟。 程殊环在他腰上的手,不时会抓紧一下,显然是疼得受不了的反应。想到刚才黄毛举着砖头要砸下去那幕,他脸色越发难看。 他以为这些人找事打架,再怎么样也不至于闹出事,是想教训对方而已。 要是他再晚来一点,程殊是不是就折在这儿了。 卫生院晚上只有一个人值班,一到二层小楼的院子里,梁慎言顾不上管自行车跟书包,握住程殊小臂,几乎是架着人往办公室走。 还没进门就朝里喊,“医生在吗?有个急诊得处理。” 值班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医生,戴着眼镜。 听到声音探头出来,看见梁慎言扶着程殊,连忙站起来,“怎么回事?打架了?” “学校里几个混混找事,抢劫。”梁慎言半真半假地编了一个理由,“最好是替他检查一下后脑。” 把程殊扶 11. 第 11 章 《野狗与恶犬》全本免费阅读 [] 从卫生院离开时,已经将近九点。 值班医生开的药和医嘱被梁慎言塞进程殊书包,他跟来的时候一样,骑自行车载着程殊回家。 这个点,街上大部分人家都已经熄灯睡觉,要么就在房里看电视,安静得只能听到看家狗的叫声。 路过杂货铺时,程殊往院里看了眼,没人,连椅子都收进家了。 松了口气,支棱着的力气散了,身上伤处又隐隐作痛。 “难受?” 前面忽然飘来梁慎言说出口的两个字,程殊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摇摇头,“还好,今晚上疼完,明天再一天就开始好了。” 梁慎言蹬着自行车,听到这话,笑了声。 笑声顺着风,往后飘进程殊耳朵里。 程殊不是个敏感的人,但梁慎言这一声笑,令他脖子后面起了一片战栗,不太自在起来。 他不会那套猜来猜去,有什么问什么,“你笑什么?” “笑你有经验。”梁慎言对程殊的直来直往很受用。 程殊听出这话背后的意思,也不生气,往梁慎言背上靠着,“是有经验,反正比你多。” 在程殊靠过来的那一瞬间,梁慎言的后背有一瞬的绷紧,但很快恢复,衬衫被压得起了皱褶,风都吹不起来。 太过亲近,也太快亲近。 但程殊就是在这一瞬间,毫无目的、自然而然地靠过来了。 “嗯,你厉害。” 梁慎言说了一句,语气和刚才一样。 程殊不知道梁慎言的心思,不知道是不是吃了药的缘故,只觉得有点困,下意识地拿梁慎言的背当枕头蹭。 他们俩回到家的时候,院子里灯关着,比平时要黑,就只有路边的灯照进来。 梁慎言停稳车,拿好包之后,单手扶着程殊把他送到房间。 打开房间的灯,书包放在桌上,梁慎言回头,就见站在衣柜前,正在翻箱倒柜不知道找什么。 “你还打算去洗澡?” 程殊没回头,拿出一件T恤,还有条灰色的短裤,“不是,换衣服,穿这身衣服躺床上,我心里过不去。” 身上是还在疼,但他更忍不了穿着一身躺进被窝。 梁慎言来不及反应,就见程殊开始脱衣服,腰腹挨打后留下的痕迹,在灯光下变得很醒目。 尤其是在那一片白上,仿佛是一张白纸上落下了青紫斑驳。 房间不大,家具已经霸占大半空间,剩下不多的位置,站了人之后就显得很狭窄。 空气仿佛都不流通,不然为什么连衣服上的洗衣粉味道都很清晰。 喉结轻轻滑动,下一瞬间,梁慎言抬脚往外走,“我去给你打盆水。” 不等程殊答应,人已经走到了房门口。 夜风吹来,梁慎言心里浮起的躁动被吹散,又被另一种情绪填满,从神经到心脏,很快都被侵蚀。 梁慎言站在夜色里,回头看了一眼程殊房间。 从这个角度看去,是看不到人的,但墙面、地上那一片影子,随着动作变幻,反而更勾人。 眸色随着影子变化,梁慎言没有给情绪太多时间,走到洗手间里,接了一盆水再回到房间。 程殊换好了衣服,身上不少地方都有轻伤,得上药。 他坐在椅子上,脚搭着小木凳,拿着棉签低头给自己擦药,听到梁慎言进来的声音,抬了下头,“你放在那儿就行,我一会儿再洗,不然等会儿上完药还得再洗一遍。” 梁慎言把盆放在桌旁,扫向他露着的小腿,上面青青紫紫的都是痕迹。 “要帮忙吗?” 闻言程殊低着的头又抬起来,眨了下眼,不太好意思问:“会不会太麻烦你?” 其实他觉得今天已经够麻烦梁慎言了。 又是帮他打架,又是送他去卫生院,现在还要帮他擦药,怎么都觉得不太好意思。 “不麻烦。”梁慎言走到他面前,从他手里拿过药瓶,看着他的肩说:“转过身去。” 程殊一愣,没有动。 他不动,梁慎言也不重复,更不动,只是看着他。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梁慎言的眼神都藏在睫毛阴影下,不怎么看得清。 梁慎言抿了下唇,抽出一根棉 12. 第 12 章 《野狗与恶犬》全本免费阅读 [] 这场雨下得急,风刮得呼呼作响,天空更是一阵电闪雷鸣,整个世界只听得到雨水拍打屋顶、窗户的动静。 第二天早上醒来,一院狼藉。 全是打落、吹来的树叶、断枝,堆在地上,湿哒哒地团在一起。 程殊生物钟很准时,醒的时候才六点半,给班主任发了条信息请假,理由是昨天下雨,家里猪圈塌了他去找猪。 发完之后,也没管班主任信不信,闭着眼睛躺了好一会儿,直到肚子饿得响了两声,才认命起床。 指望他爸管他的死活,他都活不到这岁数。 身上的疼劲儿比昨天好点,他磨磨蹭蹭走到门口,偏过头被玻璃映出的脸吓一跳。 怎么肿得像头猪,夸张是夸张了点,但左边脸下颌到嘴角那块,肿得很厉害。 程殊走到院子里,风一吹,觉出点冷意,又回去扯了件外套穿上,才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堂屋那儿翻冰箱。 打开保鲜层,发现里面多了个饭盒,他拿出来刚要掀开,就听到他爸声音,吓了跳。 “偷偷摸摸的,我还以为是进贼了。”程三顺站在房间门口,打哈欠看他,“昨天买的宵夜,还好用塑料袋装着,不然得淋湿。” 程殊掀开盒盖,是卤牛肉跟猪耳朵,平常把他最喜欢买的下酒菜。 “我一会儿拿当臊子拌粉吃了。” 程三顺昨天是冒雨回来的,睡得晚。 这会儿还困,哈欠连连,“你自己看着办,别给那小子占便宜就行,肥水不流——” 说着眯起眼,看程殊要走,上前把人叫住,“等会,你又跟人打架了?” 打架的事,程殊也没瞒过程三顺,反正也不怎么管他,“啊,被几个人勒索要保护费,打了一架。” “谁收你保护费?那你给了?”程三顺伸手去碰他脸,“疼啊,上药了没?” 程殊疼得倒吸一口气,往旁边退一步,“你别碰了,疼呢。” “哪家的小兔崽子,让老子碰上,给他打得找不到北。”程三顺缩回来,骂了一句。 程殊看他一眼,说:“杨少威啊,还能有谁。下回你见着他,记得给你儿子报仇。” 说完拿着盒子往外走,直接钻进厨房。 程三顺听完,难得的一声不吭,平常“父慈子孝”的情形没上演,他就站在那儿,隔着窗户看厨房里的程殊。 瞥见梁慎言那屋的门打开,程三顺立即拉上窗帘,坐回床边点了根烟。 梁慎言这个点起来,完全是因为睡不着。 他有点轻微失眠,但前两天睡得还行,所以没在意,结果昨晚上半宿都睁着眼听雨声,就睡了三个多小时。 他房间跟程殊房间的隔断跟纸糊的一样,程殊醒那会儿他就醒了,然后等到程殊起床出门,又进厨房他才起来。 下雨天犯懒,要不是饿了,他也没想起。 程殊正在烧火,火光映在他脸上,比灯要亮。 听到声音,转头看了眼,发现是梁慎言惊讶问:“你起这么早?” 问完又说:“我吵到你了?” 梁慎言看了一圈,拿了张小板凳坐他旁边。灶里的热意飘来,倒没外面那么冷。 “没,就睡不着,雨声太吵。” “我睡得沉,都没怎么听到。”程殊抓了下脸,脸上被灰蹭了一块。 梁慎言好奇问:“怎么烧火?不是有电吗?” “小时候我爸说的,雷暴雨之后用电不安全,让烧火。”程殊解释说:“柴火做饭特别香。” 梁慎言听完,没明白这有什么关系,不过柴火做饭是挺香的。 以前他爸妈没事也爱去乡下的山庄玩,他跟他哥就跟着去,别的记不太清,饭是好吃。 他们俩就坐在灶前说话,有一句没一句,没提昨天为什么会打架。 程殊正往锅里下粉,用粳米做的,保持干燥的话能放一周左右不坏。 “你吃卤牛肉和猪耳朵吧?” “吃。”梁慎言站起来,“要帮忙?” “不用。”程殊做事的时候很麻利,煮粉的时候,就在一边弄汤底。 半勺开水、一点猪油,然后再往里面放辣椒油跟酱油,等弄完,粉就煮好了,捞出来装进碗里,再撒上葱花和盐,卤肉码在上面,一碗粉就做好了。 程殊端起自己那碗,懒得挪到堂屋,打算就在厨房的小桌吃,“你那碗辣椒放得少,另一碗是老程的,他能吃辣。” 原本就饿的梁慎言,这会儿更饿了。 看着这碗粉,觉得比那天他们在街上吃的还香。 端起碗,在程殊旁边坐下,“谢谢。” 程殊吃粉面的时候用筷子不老实,喜欢卷起来,“你交了生活费,我这不得上点心。” 梁慎言的表情有一瞬间凝滞, 13. 第 13 章 《野狗与恶犬》全本免费阅读 [] 程殊被梁慎言的眼神看得愣住,听见他解释才回神。 “哦”了声,抬起手背蹭了蹭,“可能刚才烧火弄上的。” 好丢人,这么大了还弄一脸灰。 梁慎言垂眸,没去看程殊的眼睛,转身走出厨房。 那双眼睛过分干净,还没学会藏住情绪,只一眼就能知道在想什么。 惊讶、错愕、疑虑、不好意思。 但没有别扭。 梁慎言眼神沉了沉,回到房间关上门,情绪不太高。 为了养伤,程殊的假一直请到了周四,等周五脸上青紫不怎么看得出来才去学校。 程殊请假那几天,程三顺一反常态天天都在家待着,偶尔出去溜达一圈,一两小时就回来。 还特地买了排骨和猪蹄,掌勺做了排骨炖藕、蹄膀炖花生,说是吃哪补哪。 对此程殊早习惯了,反正他爸就这样。 好的时候挺好,烦的时候也挺烦。 以往他们爷俩待一块的时候也不会特地跟对方说话,吃饭时间外都各在各的屋。 有什么事,房间里喊一声就能听到。 现在多了一个人,还是个城里来的房客,他们老这么喊也不行,这几天习惯渐渐改了,知道敲门叫人。 偶尔犯一回,也不打紧。 周五放学,程殊领了一堆作业回到家。厨房那边有声音,他一进院子,程三顺就叫了他一声。 “饭快好了,一会儿吃饭。”程三顺说。 程殊应了声,拎着书包回房间,作业拿出来看了看,在学校没写多少,今晚不到十二点写不完。 他烦得抓了一下头发,刚把校服外套搭椅背上,回头就看他爸就站在那儿杵着。 吓了跳,问:“吃饭了啊?” 程三顺左右看看,拿着锅铲往他房间走,“嗳,你觉得小梁这人怎么样?都住了一礼拜,也处了那么多天,能感觉出来吧。” 程殊低头在抽屉里找笔芯,“你平时不总说看人准,怎么这回看不明白了?人挺好的。” “那我这一辈子看的都是咱们这种人,哪里见过小梁这样的,跟报纸上的年轻大老板一样。” 程三顺琢磨了下,“算了,估计也住不长久,人话不多,但人模样好,最近我出去遛弯,都有人想给他介绍对象了。” 刚找到剩下那半盒笔芯的程殊,听到这话,下意识往隔断墙看去。 不知道今天隔音怎么样,反正上回不怎么好。 “你可别答应,万一人有对象呢。”程殊说:“爸,锅好像糊了。” 程三顺一愣,哎哟一声,赶紧拿着锅铲回厨房。 程殊笑了一下,给用完墨水的两支笔换笔芯。 他爸问他觉得梁慎言怎么样,几天前他不好评价。但经过上回打架的事情,他真心觉得梁慎言这人讲义气,还正直,是个好人。 再往前想想,程殊发现梁慎言虽然有点少爷毛病,却不像有的人眼睛长头顶,什么都看不起。 真要脾气不好、难相处,隔壁那房间也住不下去。 晚饭照例是程殊去敲的梁慎言房门,只敲了一声门就开了。 梁慎言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身上穿了件长袖卫衣,“睡了会儿。” 程殊问:“今天没出去转转?刚下了两天雨,天不热。” 梁慎言摇了下头,挑眉看他,“怕有人给介绍对象。” 看着梁慎言去洗手的背影,程殊尴尬得脸热。 这回他相信房间的隔断真是纸糊的了。刚才那点音量都能听到,那晚上翻个身弄出的动静也大差不差了。 为了这句话,一顿饭吃得程殊心不在焉又提着心的,生怕程三顺嘴太快,直接问梁慎言有没有对象。 幸好他爸还没热情到这个份上,光顾着吹牛,没提这事。 正收拾碗,有人站在院墙外面喊了声,听到有人答应才顺着小坡进来。 “叔,正找你呢,之前托你打的柜子怎么样了?” 程三顺从堂屋出来,“小东西,今天中午就打好了,上了漆晾着,正说明天给你拿过去。” “不麻烦你跑一趟了,我一会儿拿走,回去再晾几天,到时候就放房间里去。” 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材精瘦,个也不高,但看着精神。 “那行,我还懒得跑。”程三顺往棚子里指了指,“晾那,你自己拿,记得把钱结喽。” 年轻男人笑着答应,从衣服口袋拿了钱,递给程三顺,“谢谢叔,记得到时候早点来家里打牌。” “晓得了。”程三顺摆摆手,“我看电视去了,拿好了你自己回。” 程殊甩甩手,一边把碗摞好一边说:“洋哥,恭喜啊。” 张洋抬着柜子,歪过头看他,“那时候你放假了吧,早点来家里吃饭,不然就只能吃二轮了。” “好,你快回吧,柜子怪沉的,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抬出去?”程殊问了一句。 张洋说:“不用,车就在门口,拉回去不费事。” “走了啊。” 目送张洋出去,程殊听到面包车发动引擎的声音,这才抱着碗进厨房。 他出来,梁慎言也从洗手间出来,正好打了个照面。 梁慎言刚才听到一半,问程殊:“他家有喜事?” 程殊点头,一脸高兴说:“就上回跟你一块遇到的杨奶奶,她孙子国庆的时候结婚,回来办酒。” “刚才来取结婚用的梳妆柜。” 镇上这一条街里,谁家往上数三代都是亲戚,但到底亲疏有别,更别说有时候远亲不如近邻。 张老头和杨老太跟他家亲戚关系远了去,四代都不沾边。 但程殊记事起,他就只跟张老头家、程冬家这俩家亲近点,过年过节、平时都会走动。 张洋和他一辈,大了五岁。 没欺负过他,还帮过他不少,现在结婚了,他打心里高兴。 梁慎言看他一 14. 第 14 章 《野狗与恶犬》全本免费阅读 [] 乡镇上结婚办喜事,还不像城里那样都在酒楼、饭店里办,大部分都是在自家请酒。 席面没酒店的好看,但却一点不含糊。 正酒的前两天就已经开始备菜,要先去街上采买,至少得两头猪才够,蔬果、瓜子那些更别说。 主人家的亲戚和邻居都会自发去帮忙,基本都是些招待客人、帮忙上上菜的事。 主要的活都是一条龙负责,从做菜到洗碗再到桌椅板凳,全包了。 下午两点多,程殊在房间里趴着玩手机,贪吃蛇快要破纪录,房间门被推开,手一抖点错,直接结束了游戏。 程三顺站门口,像模像样地换了件衣服,“晚上我不回来了啊,半夜要去接亲,你明天带着小梁早点过去吃饭。” “小梁小梁,人家什么时候和你这么熟了。”程殊心里还烦,说了一句,“知道了,你快去吧,少喝点别给人家添麻烦。” “你小子,还管起我来了。”程三顺“嘿”了声,往后仰头,看隔壁房间,“那天不还跟我说人挺好的吗?真弄不明白你们年轻人。” 程殊语塞,挥了下手赶人走,免得又念叨。 程三顺才懒得管,就是没事干问两句。不用程殊赶,自己也走了,出院子时候还哼上歌了。 他一走,家里又安静下来。 另外两人在自己房间待了一下午,还是谁也不理谁。 程殊一觉醒来,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快七点钟,外面的天都要黑了。午觉睡太久,人都是懵的。 穿鞋走到门口,一开门,门外站着梁慎言,举着手打算敲门。 好几天没说话的两人,突然这么近距离打了个照面,谁都没反应过来,一片安静。 程殊脑子还发懵,愣了愣,视线看向梁慎言拎着的袋子,“你去买吃的了?我还说等我睡醒了做。” 梁慎言抬眼看程殊,过了会儿说:“去拿快递时候遇上你爸,办酒那家主人给装的,说我们在家自己热了吃。” “这样啊,那你放着,我去洗把脸来热。”程殊伸了个懒腰,松松垮垮的短袖领口正了点。 梁慎言视线别开了一些,说:“好,那我先拿厨房去。” 一场莫名其妙的冷战,又糊里糊涂地结束。 专业大厨的手艺就是不一样,色香味全占了,哪怕是从桌上给他俩腾出来的,也好吃。 他俩一人多吃了一碗饭,等收拾完,一人一张椅子坐在院子里乘凉。 原本那场雨下过后,凉快了几天,结果一到放假,气温又回到三十度左右,白天热风扇没法关,晚上好些,但房间里也闷。 现在乡下的灯比从前亮了不少,但和城里光污染比起来,依旧能看得清天上的星星。 程殊手搭在肚子上,仰头望着天。 他憋不住话,刚才是才睡醒发懵,现在又回过味来,忍不住问:“那天你心情不好?” 其实这几天他也琢磨了下,梁慎言为什么突然不高兴。 左思右想,得出结论是梁慎言可能真跟他之前猜的一样,失恋了才躲到这里来散心。 不然怎么听到人家结婚还不高兴? 梁慎言转过头,问:“为什么觉得我心情不好?” 程殊努嘴,说:“你不生气,说话还能那么冲?第一天来的时候,我说你骗子都没这么大脾气。” 梁慎言低笑了声,没说那天生气的事,反而说:“好好念书,别成天想结不结婚的事。” “我又没想。”程殊看他一眼,“不是,我想这事做什么?” 说完程殊终于从梁慎言话里觉出点什么,睁大眼看他,“你是觉得我想结婚了?” 梁慎言没说是不是,但程殊觉得就是这样。 “不是,我怎么了就让你觉得我想结婚了?我单纯觉得高兴而已。”程殊又好气又好笑,“还嫌我写作业太吵,你幼不幼稚啊。” 梁慎言明显心情不错,拿起手机拍照片,“恋爱也没谈?” 程殊回得快,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没谈。” “是现在没谈还是没谈过?”梁慎言问得自然,连看都没看程殊。 “没谈过。”程殊托着脸看他,奇怪问:“没谈过很奇怪?还是你认识的人这年纪都谈恋爱?” 梁慎言选了一张照片发到群里,然后看向程殊,“不奇怪,只是随口一问,我们也不是人人都早恋。” “那你呢?为什么来这里?”程殊问得直接。 梁慎言住进来也有半个多月,他和程三顺一开始好奇原因,他爸还让他变相打听一下。 可他没问过,也没想过打听,毕竟这是人家私事。 现在问是因为梁慎言的话先开了口子,他就顺着问了一句,没想梁慎言真的会回答。 今晚月光很淡,几乎看不到那一弯月亮。 梁慎言没看群里的消息,摁灭了屏幕,脸上只有外面路灯投来淡淡的光。 “为了休息。” 一半是因为想躲着他爸妈,一半是真的为了休息。 从小到大,他好像就没真正放松、自由过。上小学觉得到了初中就好,到高中觉得上大学就好,一轮一轮下来,就没好的时候。 不缺钱花的投胎本事,比大部分人一辈子都强。 但也不是完全没烦恼和压力。 “那现在放松了吗?”程殊睁圆眼睛看他,没怀疑梁慎言的话,虽然和他猜的不一样,但他更好奇梁慎言现在的想法。 说实在,梁慎言在这儿能住半个多月,他有点意外,大概是心里下意识地觉得第二天去敲门,可能已经人去楼空。 梁慎言笑了笑,往后靠去,望着天上的星星,腿随意搭着,“其实那天一踏进院子我就后悔了,然后——” 他顿了下,“你出现了。” 那天梁慎言是真的后悔了,觉得这段时间点背,不然怎么会有人接二连三地倒霉。 他站在院子里的时候想了很多,要不要报警把那笔钱追回来,要不要干脆找人把电话打爆。 就在他怀疑人生的时候,程殊跟一阵风似的从院子外进来。明明脸上还有伤,却嚣张得不行,上来就说他是骗子。 程殊错愕地看梁慎言,“啊”了一声,“那我要是晚点回来,你就走了?” 梁慎言看了看他,“或许吧。” 那天程殊再晚回来一点,梁慎言可能就真走了,也就没后来的事。 但偏偏那么巧,一个还没走一个回来了。 又坐了会儿,他俩各自回房间。 梁慎言听到隔壁的动静响了又没,知道程殊多半是又睡了,不禁哑然失笑。 这睡眠质量,是个人都得羡慕。 他无聊打开群,发现严颂和江昀两人也被关一河带歪了。 【关一河:你们什么时候见梁慎言发过这种照片?思春的男人,啧!】 上面的聊天记录他懒得翻了,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点开输入框,打了一句:【心思不单纯的人,看什么都不单纯。】 发出去后,梁慎言把手机放一边,枕着手臂闭上眼,难 15. 第 15 章 《野狗与恶犬》全本免费阅读 [] 程殊爸妈结婚不是自由恋爱,是家里介绍的。见面还算顺眼,觉得条件合适,就把证领了,请了几桌酒。 那会儿程三顺有一门手艺,父母健在,有妻有儿,在镇上走哪都不算跌面。 程殊妈妈念过书,识字又勤快,脾气急却是老好人。 但好景不长,很快程三顺就跟别人一块染上了牌瘾。 一开始只是做完活、饭后打打,到后来就是想在牌桌上挣钱,一天大半时间都耗在麻将馆。 程殊妈妈劝不动,让老人去劝,但也就管得了一阵子。 那年代离婚的人少,孩子又还小也舍不得,日子将就着过。一直到程殊爷爷奶奶去世,家里没人能管得了,矛盾和怨怼越积越多,爆发时,就没办法再将就下去。 后来有次程三顺输了钱,喝了点酒回家。 程殊妈妈正在发愁他上学前班的事,看到程三顺又打牌到半夜,还喝了酒,气得骂他不负责任,不管孩子。 然后两人吵了起来,一吵架就开始翻旧账,一个说家里钱都我挣的,没我你们得饿死,一个说结婚后什么都不管,甩手掌柜还好赌,挣的还没输的多。 程殊那会儿四岁多,还跟爸妈一块睡,被吵醒后躲在被窝里掉眼泪。 从前只是吵,程殊妈妈是急脾气,经常又抓又挠,要么摔东西。但这回不一样,程殊看到了程三顺打了妈妈一个耳光,妈妈跌倒在地上,哭得很大声。 那是程殊第一次特别害怕,怕自己被扔下。 后半夜程殊被妈妈抱去了另一个房间,哭了半宿被哄睡着,第二天他醒来,家里就剩他和程三顺。 那之后,程殊妈妈再没出现过。 程殊成了没妈的孩子,学校小孩嘴里的野种。 鞭炮连着放了三响,外面热闹声更甚,婚礼司仪正在介绍新人。 热闹没能打破这一瞬间的沉寂,杨建国尴尬地看向程殊,“程殊过来了,你爸还说给你打电话。” 程殊“啊”了一声,揉着耳朵问:“建国叔,你说什么?洋哥让我叫你们出去找个位坐着,要开席了,得敬酒。” 程三顺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拍拍杨建国肩膀,“你儿子结婚你还不去坐着,等会儿给谁敬酒?” “一起过去,你是他叔,也得给你敬酒。”杨建国看程殊没什么不对劲,松了口气,“嗳,你们也一起过去,先坐着吃饭。” 程三顺没拒绝,招呼他们,“走吧,杵这儿又没吃的。” “他爷爷奶奶没在,我带着他一会儿吃二轮。”程殊伸手护着躲他身后的程冬,“你们先去,我们在家吃了东西,还不饿。” “这小崽子傻是傻了点,但还分得清好坏,知道谁对他好。”程三顺抬手,掐了一把程冬的脸,“小傻子。” 程三顺一听想再逗他,被杨建国拉走,隐约听到问起了程冬他爸的事。 外面的婚礼仪式掀起了一阵一阵起哄声,显得堂屋这边愈发安静。 程殊小时候没少来这,熟门熟路地领着人去二楼的小阳台。大中午又天热,还在房子背面,没其他人,就他们三。 “哥哥,吃糖糖,不饿。”程冬坐在小板凳上,剥了一颗大白兔奶糖,捧到程殊嘴边。 正盯着那片田看的程殊回神,低头叼起糖,“谢谢冬冬。” 程冬乐呵呵笑起来,给旁边梁慎言也剥了一颗。 梁慎言没拒绝,哪怕他不吃糖。 程冬问他甜不甜,他余光扫过程殊还带点少年气的侧脸,说:“甜。” 三个人就坐在那儿,程冬反应慢、迟钝,感受不到大人之间的气氛,像只小猫小狗,一会儿说看见蝴蝶,一会儿让他们看小鸟。 他们俩很配合,反正是哄小孩。 前院热闹声逐渐小了,帮厨开始撤盘子,收拾过后再摆几桌给二轮。 二轮大多都是自家亲戚,还有一条龙的大厨、帮厨。 程殊他们被程三顺一通电话叫下去,随便找了位置坐下。这会儿人少,大家都跟熟人坐一起,等上菜时,他们这桌也没坐满。 “你坐好,要吃什么跟我说,我给你夹。”程殊拿纸巾给程冬擦手,“不然下回让你跟我爸坐一块。” 程冬睁大眼,点头如捣蒜,“我听话,不跟他坐一起。” 旁边正在擦碗的梁慎言听到,抬了下眼,隔着程冬说:“你这跟拿警察吓唬小孩有什么区别?” “拿警察吓唬他,有事儿的时候他就不敢去找了。”程殊放下纸巾,问他,“你以前被吓过?” 梁慎言知道他故意的,假装想了想,“我是三好学生。” 程殊翻了个白眼,会打架的三好学生吗? 那天梁慎言那一脚下去,他回学校都没能看到黄毛。 不过,打架的也不一定是坏学生。 菜差不多上齐,大家客气一下,就动筷子吃上了。 程殊一边照顾程冬一边吃,好些菜等他伸筷子的时候都见了底。炒虾端上来时,他正给程冬拍掉衣服上的饭粒,眼看着几双筷子就要夹光,心里叹了口气。 他们这里不临海、不临江,海鲜水产都比较贵,平时也就过年过节办席才吃得上。 看来今天是无缘了。 他低头专心给程冬拍干净,等再抬头,碗里多了三只虾。 惊讶看向梁慎言,然后笑了,“谢谢。” 梁慎言挑眉:“应该剥好了再给你,更有诚意。” 程殊不解:“什么?” 梁慎言:“那天莫名其妙说你,是我不对。” 程殊惊讶看他,他自己都没在意了,却没想到梁慎言还放在心上,跟他道歉。 耳根莫名有些热,感觉自己小气了点,“不是什么大事,我都忘了。” 梁慎言看了眼他耳朵,心想真好哄。看上去龇牙咧嘴、张牙舞爪,其实是纸老虎。 饭吃了一半,来吃喜酒的人走得差不多,等到晚饭再过来。剩下的人也大多都进屋里去坐着聊天、看电视。 这桌就剩下他们,别的人要么吃饱,要么就去别桌一块喝酒。 程冬吃八宝粥,弄得嘴边都是,逗笑了程殊和梁慎言,正给他擦嘴,桌子被拍得一响,他俩一起抬头看去。 杨少威头发被吹得往后梳,摩托车钥匙挂在手指上,“又跟傻子一起玩?也是,没妈的都喜欢跟没妈的一起玩。” 跟他后面的两人,年纪跟他们差不多,辍 16. 第 16 章 《野狗与恶犬》全本免费阅读 [] 从张家接了程冬,他们俩领着人回家,等晚饭的时候再把人带过来还给老人。 到家后,梁慎言跟他说了声,就拿着快递进了房间。 程殊还得带程冬,没办法去写作业,得陪人玩。他也不急,反正总能写完的,才放假两天,还有时间。 这会儿天正热,只有院子里那棵石榴树下面凉快点。 他牵着程冬到树下坐着,把口袋里那几颗糖跟一捧瓜子,都装进了程冬罩衣前面的口袋。 “你在这儿坐着,我去给你拿西瓜。” “西瓜,甜!”程冬高兴地拍手。 程殊摸了摸他的脑袋,去冰箱里拿了西瓜出来。 这是自家菜园里种的,个小,比吃面的碗还小点,但不打药,所以没那么齁甜。 西瓜切了块,装盘子里,他又单独给程冬装了一小碗,安顿好小的,得去看看大的。 站在梁慎言房间门口时,他觉得毕业以后说不定可以去酒店找份事做。 年龄十八,工作经验十年。 房门半开着,没关上。程殊敲了下门,问:“冰镇西瓜,吃吗?” 梁慎言蹲在椅子旁边,不知道正在捣鼓什么,听到他声音抬了下头,“先放桌上吧,谢谢。” 程殊端着西瓜进了房间,忍不住打量了一眼。 比他第一次来这儿铺床的时候,完全变了个样,要不是房间不大,他以为是走错地了。 “我给你放这了。” 梁慎言只穿了件背心,T恤搭在床头。抬手擦了下汗,站起来转过身跟程殊说话,“打算怎么带小孩?” 程殊疑惑地“啊”了声,没明白梁慎言的意思。 梁慎言走到他面前,刚想要拿西瓜,想起才刚拆了快递,说:“帮个忙。” 程殊一头雾水:“什么?” “手脏,不方便。”梁慎言抬起下巴,指了下盘子里的西瓜。 程殊反应过来,拿起西瓜递到他嘴边,“下个月我要涨生活费了,要求还不少。” 梁慎言低头咬住西瓜,闻言抬眼瞥他,笑意明显,“行啊。” 说完话,他们俩对上彼此眼神,莫名地都乐了。 关系是比之前熟悉了很多,都能开玩笑了。 梁慎言拿起毛巾擦了下头发,“生活费的事另说,去把程冬带过来吧,一下午好几个小时,你就带人在那儿晒太阳?” “晒太阳怎么样了?我就这么过来的。”程殊不满地说了句,然后问:“你确定要带过来,你房间——” 他倒不是嫌程冬,只是担心等会儿弄脏、弄乱了,给梁慎言添麻烦。 小孩是他要帮着照顾的,不想给人添乱。 梁慎言收拾了下桌子,把床头那张小沙发放衣柜边上,“不碍事,不爬床上玩就行。” 程殊看了眼放在桌上的东西,他在学校看到过,是投影仪。 梁慎言知道他想什么,“新机子,正好试试。” 才十七八岁的高中生,哪有不好奇的。 程殊再怎么从小独立,也不是大人,对新鲜事物的东西免不了好奇。 没多会儿,程殊就领着程冬进来。 一大一小,四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看见墙上幕布放下来,投出了一部去年上映过的动画电影,小的“哇”了一声,大的眼睛又睁圆了点。 梁慎言还在调正画面,一回头看见他们俩的表情,没忍住笑了笑。 “进来坐着吧。” 程殊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牵着人进房间,把人安置在小沙发上坐着。 “别嗑瓜子,吃糖知道吗?” 程冬注意力都在那块幕布上,眼睛眨都不眨,答应得很快,“好。” 小孩是智力发育迟缓,不是听不懂话。 更何况能感觉到环境变化,乖乖坐在那儿,手搭着膝盖不吵不闹。 程殊想做椅子上,但上面放了衣服,也不知道是干净脏的,就站着没动。 梁慎言调好了画面,回头见他还站着,“坐床上。” 程殊“哦”了声,就坐下了。 电影开始放,小孩完全看了进去,程殊之前看过,所以一边看一边走神。 等梁慎言过来坐他边上,小声说:“你还挺会哄小孩。” 梁慎言转头看他,手里还端着那盘西瓜,“我是在哄你。” 有那么一会儿的时间,程殊大脑一片空白。 哄这个字眼对他来说很陌生,尤其是长大以后,几乎不存在。没有人哄他,他也不需要人哄。 时间一长,连他自己都忘了被哄的感觉。 可是现在,梁慎言说是在哄他,很明确地告诉他,而不是开玩笑。 程殊大脑过载,不太想得明白原因,只能傻傻坐着。 “看电影吧。” 梁慎言咬了一口西瓜,问他,“还吃吗?” 程殊胸口憋了好大一团气,听到这话慢慢一点点消散,伸手去拿西瓜,“吃。” 一部电影看完,程殊什么也没看进去。 再看梁慎言,没事人一样,仿佛话不是他说的。 晚些时候去吃了晚饭,顺道把程冬送回去给人爷爷奶奶,得了一顿夸,又在他爸那儿 17. 第 17 章 《野狗与恶犬》全本免费阅读 [] 后面连着两天程殊放学回家,梁慎言和程三顺都不在。 程三顺不在很正常。 但梁慎言连着三天都不在,就有点奇怪。 程殊心里好奇梁慎言是去做什么,又不太好问。 一个成年人,做什么没必要都跟他报备。 他在学校做题做得头疼,回家一个两个都不在,没做饭的心思,反正只有他一个人,随便吃点就行。 才烧上水,梁慎言就踩着点回来了。 程殊从窗子往外看,低头看手机屏幕,七点半,比前两天要晚十几分钟。 梁慎言在水池边洗了手,都没回房间,径直进了厨房。 他一进来,程殊立即闻到了呛人的烟味,抬起头,“你跑外面抽了一天烟?” 梁慎言抬起胳膊闻了闻,皱起眉,“别人的。” “你这样像是在外面鬼混了一天。”程殊往锅里多下了几个饺子,下到一半问:“吃了没?” 梁慎言被他形容逗笑,眉眼和神情变得柔和,“没呢。” 视线往锅里扫了眼,说:“没去鬼混。” 他长得高,又站在门边,厨房挂墙上的灯被他这么一挡,形成一片阴影落在程殊身上。 程殊张嘴想说什么,忽然嗅到烟草味之外的木香,倏地不自在起来,拿筷子在锅里打圈。 梁慎言微垂着眼看程殊,眼底的情绪藏在阴影里,放低了声音,“去街上看人下象棋。” “看人下棋?”程殊愣了下,有点想象不出来梁慎言混在一群大爷老头里的场面。 没想到梁慎言在这里找到的第一个爱好,是这个。 挺与众不同的。 这几天夜里有点凉,锅里热气一团一团往外冒,挤走了刚才的气氛。 程殊身上那点不自在没了踪影,“我还以为你跟老程一起去学习国粹了。” 梁慎言低笑出声,“那你得先教我认下牌。” “免了吧。”程殊捞出饺子,“倒也不用什么事都多多益善。” 家里就三个人,原本梁慎言大多时间都在,来人了还能帮忙传个话。 现在梁慎言也不在,白天家里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一个上学,一个看棋,一个打牌。 倒是谁也没闲着。 程三顺知道后,坐院里吹牛,让梁慎言多学点,回头找他练,他可是十里八乡的象棋好手。 程殊没好意思揭穿他爸,升初中后程三顺就没下赢过他。 周五那天学校有活动,程殊出门前就跟他俩说了声,会晚点回来,自己在外面解决晚饭。 去学校上完一天课,还得去多媒体教室参加活动,要是平时就算了,偏偏是周五,教室里怨声四起,说耽误他们过周末。 高三年级都在,一百多人。程殊收拾东西进去晚了,进教室时位置上几乎都坐了人。 他正打算随便找个空位坐,就见龙芸芸跟他招手,指了下旁边的位置。 那一圈都是他们班的,不过除了龙芸芸外,其他人上了两年学也算不上熟。 “你怎么来这么晚?一班可团结了,老早来占位。”龙芸芸拿开书包,“下周月考,你复习好了吗?” 龙芸芸是家里独生女,学习上父母有要求,她自己也努力,是奔着考个好学校去的。 “我补习班老师说,她那点资料都快被我薅光了。” 程殊边坐下边说:“没。” 龙芸芸睁大眼,恨铁不成钢,“你怎么一点不上心,还有一年多呢,你成绩到时候也许可以考出去。” 程殊对上不上大学没有执念,抿抿唇说:“再说吧。” 龙芸芸白他一眼,觉得白瞎了一张看着像学霸的脸,想起什么,小声问:“这段时间,那谁没再去找你麻烦了吧。” 程殊知道她说的谁,说:“没有。” 这一阵是没怎么来找他的茬,估计又有什么新鲜玩意。 “那就好。”龙芸芸放了心,“他刚才又跑了,一周上不了几节课,老班都管不动。” 程殊正拿着笔在本子上胡乱勾画,听到她的话后,动作一顿。 旁边阶梯过道上,几个二班的男生走过去,身上带着一股很重的烟味。 熏得人咳嗽起来。 镇上有好几家网吧跟台球厅,管得不严。十几岁的初高中生都喜欢来玩,来抓逃课的一抓一窝。 六点多正是人多的时候,台球厅几乎没有空桌子。 梁慎言站在台球厅角落的一张桌子边,手里拿着杆,不时抬头看向门口,没把注意力放球桌上。 他来了好几天,只有第二天走的时候看见了杨少威。离得远,对方跟身边小姑娘说话,没看见他。 “哥们,你这球打得厉害啊,平时在哪练呢,没见过你啊。” 梁慎言收回视线,看向刚说话的人,“随便玩玩。” 那人看上去年纪不小,估计得有三十多,十月中了还穿着背心,露出一条花臂,“你这水平可不随便,要是做庄,其他人能赔死。” 男人看他,问:“要不要一块玩?” 梁慎言摇头,“暂时没这想法。” 拒绝了对方的邀请,他又打了一杆球,看了看表,还没到七点,程殊应该还在学校。 前 18. 第 18 章 《野狗与恶犬》全本免费阅读 [] 热闹谁都爱看,梁慎言那话说了没一会儿,别说台球厅的人,连旁边网吧和游戏厅的人都凑了过来。 一张不大的台球桌,围了两三圈人,吵吵闹闹的。 梁慎言在人群里很扎眼,哪怕被几十个人围住,却还是第一眼看见他。 他拿着球杆,浑身放松靠在墙上,挑起眼看向杨少威。 一脸冷漠,没把人放在眼里。 杨少威从初中就混迹在台球厅,曾经靠这个撩了不少女生喜欢,更别说赌球赢的钱。 第一杆打进球后,他松了口气,悄悄蹭掉手心的汗,挑衅地看梁慎言。 “你那表多少钱仿的?” 梁慎言用指腹蹭了下球杆,“验验。是假的就再赔你一只真的。” 他话一说,起哄声更大。 “威哥,这表网上搜二十多万,你赢了就赚到了!” “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你什么时候输过?” “二十多万?这人谁啊?” “以前来过吗?” “哪儿又拆了吗?跑来这撒钱玩。” 杨少威虚荣心得到满足,憋着劲儿想赢。又一杆打进,边上以黄毛为首那几个跟班吹捧起来,竖起中指朝梁慎言吹口哨。 连进两球,杨少威底气足了不少,开始跟站在旁边的小女友调情。 桌上一共有十五个球,他们比的是进球数,没按赛事规则来。 没一会儿杨少威连着进了四个球,手感正好,要他进了八个,就稳赢了。 其他人打量起梁慎言,什么眼神的都有,总归是看戏,毕竟自己定的规则,输了多丢人。 梁慎言心思没在这,进第三球的时候就已经低下头,没看。 “你这规则不给自己一点退路,换成一人一杆顺着数字打,你稳赢。” 台球厅老板抱臂靠在他旁边的柱子上,“你那表给他可惜了。” 梁慎言说:“输不了。” “他是有两下子——” 老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卧槽”打断,他看过去,杨少威脸色不太好看。 他扫眼台面,还剩十颗。 梁慎言站直,走到球台旁,“进了五个,还行。” 这句话正常听没毛病,但在杨少威听来就是在嘲笑他。 “别嘴上说,也让我们看看你有多少本事。” 梁慎言俯低上半身,左手架杆,盯着八号球,“看好。” 他顿了一下,“你是怎么输的。” 干脆利落地出杆,清脆的击球声入耳,黑球仿佛被无形的引力牵引,应声入洞。 一秒的安静,周围瞬间响了一片起哄声、口哨声。 杨少威捏紧了手里的球杆,没吭声。 他常年打台球,哪怕只打了一杆,也看出梁慎言不只是随便玩玩的水平。 一杆接一杆,起哄声逐渐变成小声议论,直到梁慎言打进第五个球,所有人下意识屏息盯着台面。 再进一杆,杨少威可就输了。 梁慎言专注盯着那颗球,出杆比第一杆还要快、准、稳。 击中的瞬间,他已经知道球会怎么进洞。 几乎是在他击中的同时,短暂的安静不过一秒,比刚才还高的呼声响起。 梁慎言收杆抬头,有感应似的,视线看向人群之外。 然后,他看见了还穿着校服的程殊。 程殊站在人群外,手插在校服口袋,看上去来了有一会儿。 发现他看过去后,歪了歪头冲他笑。 今天程殊跟往常一样回家,到家又是一个人都不在,安然接受这事,放了书包准备弄点吃的。 刚煮好饭,程三顺就回来了。 程殊要去冰箱里拿菜,出来看见他爸手里拎了个袋子,“买的什么?” “昨晚上咳得难受,估摸着感冒了,去买点药。”程三顺说着话又咳嗽了几声,“那小子又不在?” 程殊“啊”了声,跟他爸一块往里走,“你看医生了没?不行去吊水。” 进门的时候,他闻到了他爸身上的烟味。平时也经常闻见,今天却莫名想起了梁慎言前两天回来时身上带的烟味。 这味道很呛,而且混了别的味。喜欢在街边下棋的老头们抽旱烟,不是这味。 程殊站在冰箱前,想了会儿。梁慎言身上沾的,倒是很像学校里那帮混迹台球厅、网吧的人。 “爸,我出去一下。”程殊把冰箱门关上,边说边往外走,“晚点就回来,你自己吃。” 程三顺想叫住他,结果一阵咳,等他咳完,程殊早没了人影。 程殊骑自行车来的,一路上没想别的,光顾着想梁慎言会去哪个台球厅。 他运气好,没两家就找到了。 他进来那会儿,球台上的人是梁慎言。听旁边人的话,大概猜到了情况,索性没上前,直到刚才梁慎言看见他。 “你输了。” 梁慎言收回落在程殊的视线,没有继续打,看向杨少威,“别忘了你刚才答应的事。” 杨少威从小到大,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下面子,脸色涨红,球杆快被他捏断。 梁慎言重新俯低上身,淡淡说:“不服?” 一击即中,球应声入洞。 这不是在问他,是当众给他难堪。 杨少威气得呼吸声都粗了。看梁慎言还准备打,火气上头,手里球杆朝他手腕砸了过去。 旁边台球厅老板看见,伸手拦了一下。球杆是歪了,但也在梁慎言手背猛敲了下才弹出去,脸也被蹭到。 老板刚想问为什么不躲,就见旁边一瓶水冲着杨少威脑袋砸过去。 “输不起就别玩。” 程殊走到球台旁,“剩下几杆我打,进了你滚。” 说完看向梁慎言手背,红了一片。 梁慎言挑眉,什么都没问,球杆递给他,“打完回家?” 程殊接过球杆,没吭声。这个距离,能看到梁慎言颧骨那儿也红了。 把外套塞给他,看了眼杨少威,“还有给他道歉。” 他没多说废话,俯身、架杆,干脆 19. 第 19 章 《野狗与恶犬》全本免费阅读 [] 房间里的灯“滋啦”一声,光线瞬间暗了许多。 程殊捏着棉签,被按下暂停的动作重启,垂着眼给他涂药。 “用电高峰期,过这个点就好了。” 他小时候跳电、停电的情况比现在频繁,那会到晚上饭点,经常性的停电,已经习惯了电压不稳这事。 程殊上药的手很稳,表情也没什么变化,顶多是听到的时候露出点恍然。 眼前这张脸,有一块青紫也不影响原本的好看,动作又轻了点,“忍着点,擦破了点皮,会疼。” 梁慎言点头,就没指望程殊听见他刚才那话,能给他多大反应。 但真一点反应没有,心底还是有些失望。 其实程殊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梁慎言。 之前那句在哄你,他没反应过来,梁慎言也没了下文,跟一句玩笑话似的过去。现在又一句给你撑腰,他也还是没明白。 他想,又不是三岁小孩,受了欺负和委屈,要人给他出头。 正琢磨呢,却忽然感觉到梁慎言情绪不高,悄悄打量了眼,心里飞快琢磨,像是逼得紧,这回一下就想通了。 想来想去,都得是因为他没妈这事。 他记得梁慎言第一次问起程冬父母的事,知道后就很同情。 现在知道他跟程冬差不多,恐怕只会更同情,毕竟他跟梁慎言的关系,怎么说也比程冬离得近点。 “谢谢。” 话说得太正式,程殊觉得有点别扭,干脆低头收拾东西,又去擦了擦手。 梁慎言看他一会儿弄弄这个,一会儿弄弄那个,笑了声问:“谢的哪一次?” 程殊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愣,停下不知道忙什么的手,有点懵地“啊”出声。 看他在笑,反应过来是故意的,撇撇嘴,“哪一次都谢。” “那就——”梁慎言故意拖长,见程殊瞪他,才继续说:“陪我看会儿电影?这会儿还疼,睡不着。” 梁慎言都这么说了,程殊哪里好拒绝。 事情想通,程殊整个人都轻松了。 他应了一声,收拾东西回头时正好对上梁慎言的脸,离得太近,什么都看得清楚,说:“别动。” 梁慎言没动也没问,看着程殊伸手过来,在他脸上轻轻碰了碰,又离开。 触感是热的,靠近的那瞬间,能闻到药水味。 “一只小虫子。”程殊擦了擦手,连带垃圾一块扔到纸篓里,又坐回了椅子上。 梁慎言站起来,跟他说:“谢谢。” 程殊趴在椅背上,下巴抵着胳膊,“不客气。” 说完他俩都笑了。 谢来谢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对词唱戏呢。 每回他们俩一起看的电影都是梁慎言选的,程殊不提意见。有的晦涩难懂,有的轻松搞笑,程殊更喜欢后者。 前者对他来说,有点过于阳春白雪,离得太远了。 “坐床上吧。”梁慎言在弄投影仪,头都没抬跟他说话。 程殊听见了,却没立即坐过去。 他们回来都没换衣服,裤子穿了一天,全是灰。 梁慎言看他一眼,“没嫌你。” 程殊这回动了,坐到床边。手摸到蚊帐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转头说:“有蚊帐你有什么好嫌的。” 他坐这,根本都挨不着床单被套。 梁慎言没应声,但也没否认,走到他旁边坐下。 这张床小,就一米二宽,还好有两米长,不然他们俩并排坐着都有点挤。 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放的电影是好几年前的一部被称为励志鸡血片的电影。三个主角来自不同的成长环境,最后一块合伙创业的事。 程殊只看过一点儿片段,没完整看过。 看了一半,他手撑在床沿,回头跟梁慎言说:“其实,我没那么在意的。” 他一向有什么说什么,不用猜来猜去。 梁慎言点了下头:“我知道。” 心想,说的是没那么在意,那就不代表一点都不在意。 程殊没话接了,转回去继续看电影,想到什么又说:“你怎么那么虎?一个人去堵他,万一他来阴的,要吃大亏。” 想到杨少威朝梁慎言扔球杆的那一幕,程殊有点后怕。要不小心伤了眼睛,那就完了。 更别说杨少威那帮人,要是带了刀,惹急了后果不敢想。 梁慎言看他,想说吃不了亏,话到嘴边却改了口,“没下次了,以后不让你担心。” 程殊“嗯”了声,没再继续说这事。 其实刚才在台球厅那么做还挺爽的。从小到大,他就没见过杨少威像今天这样,夹着尾巴做人。 反正事情都发生了,也没办法时光倒流,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要是杨少威想报复,也会冲他来。 电影放到高潮,男主之一出身贫苦,是从大山里考出去的孩子,他回忆起了以前的奋斗,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没办法抉择。 “外面的世界不一定比这好,但一定更大。”梁慎言忽然说了一句。 程殊一愣,看向他。 梁慎言接着说:“走出去看看?” 电影里男主一句 20. 第 20 章 《野狗与恶犬》全本免费阅读 [] 这一觉梁慎言睡得特别踏实,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等他醒来,已经是隔天早上十点多。 人躺在被子里,意识还在梦里。 拿起手机看时间,看完了放回去,盯着蚊帐发了会儿呆,怎么都想不起来昨晚是怎么睡床上来的。 就记得睡之前他还跟程殊一块看电影,看到哪来着? 梁慎言没想明白,不过睡饱了没那么困,翻了个身又把手机拿了起来。 他有一阵没睡得这么好过了。 来这之前他得一两点才睡着,第二天六七点就醒,中间还能醒个两三次,醒来又睡着,折腾来去,睡眠质量直线下滑。 打了个哈欠,在床上没赖一会儿,就掀开被子打算起床。 被子一掀开,才觉出点冷气来。穿上鞋走到窗户边往外看,院子里湿漉漉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 大概是因为山多,所以一下雨,就变得凉嗖嗖的。 换衣服时,梁慎言凑到镜子前看了下颧骨的伤,药蹭掉了一点,伤口还没红色的药水吓人。 还没换好衣服,他就听到外面院子里的爷俩在说话。 “你咳了一晚上,还出去?”程殊站在房门口,看他爸披着雨衣出门,连外套都没穿,脸拉得老长。 “麻将馆少你一人,就开不下去了?” 程三顺以为程殊在写作业,注意不到他,没想到被抓个正好,难得心虚一回,“去玩会儿,晚饭前就回。” 程殊靠着门框,眉头皱一起,“天天熬夜打牌,我看你干脆搬人家里去住得了,省得来回跑。” “小孩子净胡说,我有家不回我去哪啊?一会儿给你带烧烤,你不是爱吃龙虾吗?老子给你炒点回来。” 程三顺扯着嗓子,“学你的习去。” 越说越离谱,程殊懒得理,让他穿件外套再出门,说完就转身甩上房门,不想搭理人。 外面又一阵动静,过了会儿安静下来。 程殊坐在桌前,拿着笔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让他爸这一搅和,什么心思都没了。 今早才说不出门,病了难受在家待着。 结果没一小时,接了个电话又坐不住了,冒着雨都要去打牌。他就不懂,麻将是有多好玩,那么上瘾。 心烦意乱地扫了一眼题目,程殊把笔一扔,拿起手机刚想玩会儿游戏,就听见隔壁房间有动静。 动作停下来,朝隔断看去,竖起了耳朵。 “咚咚咚”响了三声,程殊没明白什么意思,之前叫他看电影都只敲一下,没敲这么多下的。 没等他想明白,握着的手机震了两下。 【梁慎言:别气了。】 程殊看着梁慎言发来的消息,笑了笑,揣着手机起身去开门,就见发消息的人站在门口,身上穿着睡衣,一副才起的样。 那天晚上梁慎言没回答他的问题,现在他自己就能回答。 来这真是休息的,也真放松了。 前一阵哪能看到梁慎言穿着睡衣晃悠,都是整整齐齐的。 程殊问:“起了?” 梁慎言点头,说:“还气呢?” 程殊倒也没真生气,毕竟他爸就这个德行,十几年了都过来,没指望现在他说一说能改。 反正不跟人打牌吵架闹出事,或者被抓进去,他也管不住。 摇了摇头,看着梁慎言脸上的伤,问:“好点了吗?” 梁慎言抬手摸了下脸,“好点了吧,看着没昨晚那么吓人。” 这动作也不知道有意无意,他一抬手,手背上的伤就露了出来。 程殊一看见这伤,就想起伤怎么来的,有点不自在。昨晚从台球厅回到家,又遇上电压不稳,气氛没这么亮堂,那股冲动劲没散不觉得,现在大白天又下着雨,总觉得昨天的事跟做梦一样。 “你手上的伤看着还吓人,我给你换药。”程殊去抽屉里拿药,“上次医生说得一天两回。” 梁慎言原本还担心麻烦,没想开口说,现在他自己提了,倒是不用他说。 上个药而已,本来也没想那么多。就是右手伤了,不太方便。 “就在这儿吧,拿来拿去麻烦。” 程殊还弯腰找棉签,昨天那个用完了。听他这么说,转头看他,“那行,你也坐床上吧,不嫌你。” 梁慎言一边进屋一边说:“我穿的睡衣,你嫌什么?” 程殊笑了笑,“嫌你太金贵,觉得床太硬不舒服。” 梁慎言无语,知道程殊是故意开他玩笑。 那次他买床垫回来,程殊就站在房门口看他进进出出,脸上一点没掩饰地写了“难伺候”三个字。 换药的时候,他俩又跟昨天一样的位置坐着。 一个床边一个椅子。 程殊从小磕磕碰碰长大的,没怎么留疤,但留了一身经验,处理这种伤还算得心应手,“还好没伤到骨头,肿两三天就好。” 梁慎言答应了声,想起昨晚的事,问:“昨晚我先睡着了?” 程殊抬下头,又低头继续给他擦药,“看一半多你就睡着了,我看你睡得沉,没叫你,看完电影扶你躺床上才走的。” “难怪。” 梁慎言昨晚缺的那点记忆补上,原来是程殊给他扶床上躺着的,连被子都给他盖好了。 上完药,程殊去洗了手,顺便给梁慎言煮了碗面,还贴心准备了叉子。他们俩没之前那么客气,一个放下碗就回了房,另一个接过去就吃也没说谢谢。 高三作业多,程殊不干嘛的时候,基本都在写作业。 他成绩不算好,但没其他人那种毛病,成绩不好就摆烂,要么直接抄,要么干脆不写。 对他来说,学生写作业就是应该的。 就跟上班一样,不就得把该做的事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