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追妻手册》 1. 第001章 重来 《世子追妻手册》全本免费阅读 [] 料峭春寒,天刚回暖不久,这日却又落了雪。 兴都城,东宫里,残荷折腰。片片雪花落在湖内,稍纵即逝,许是天有些冷了,湖面已结了薄薄一层冰。北风凛冽,吹得荷茎更弯,如佝偻老者奄奄一息。 “老实点!” 尖细的嗓音打破了这份万籁俱寂。 只见两名宦官架着一白衣女子在雪地里疾步,女子垂着头,墨发掩面看不清容貌,双腿被拖行似毫无知觉一般,如匠人新塑的提线木偶,任人摆布。 谁能想到,她是三年前新进门的太子妃,陆惜迟。 他们前面还跟着名墨衣太监,那太监斜睨陆惜迟一眼,心头嗤笑,刻薄的话语再度响起,“太子妃娘娘,您可走好,这两个奴才下手利落着呢,您啊就别惦记太子殿下了。殿下不日登基,迎娶新妇,您在下头可也要祈祷殿下福寿安康,顺遂一生。” “呵呵呵……”女子声音幽幽传来,如荒野鬼魅低低渗人,“那我便祝他断子绝孙,国破家亡。” “大胆!”太监一惊,“罪妇陆氏,死到临头不知悔改,咱家这就奉殿下之命将你就地正法!” 说罢,几人已到了湖边。 太监哕了她一口,尤不解恨,俯身到她耳边,幸灾乐祸,“娘娘,还未告诉您,您宫里那银朱姑娘,前些日子没了。” 原本无甚反应的女子倏然抬头,只见她面上一道血痕从额头流到下巴,唇色苍白形同枯槁,青丝斑驳只余她露出一双眼来。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啊。 如杏核圆润,又如明月清亮,羽睫卷翘,似蝴蝶展翅。那双眼幽深如夜,眼底一潭死水,只为刚刚的消息泛出一丝涟漪。 太监瞧她反应,满意的笑了,他话里淬了毒,“都怪这群死奴才不知轻重,银朱姑娘送去将息所,两日就断了气。” 将息所,是东宫里低等太监的住处。 陆惜迟甚至不敢想,银朱死前遭受的是何等苦楚。 她低低说了些什么,太监没听清,又靠近了她些许。 霎那间,陆惜迟将手中银针狠狠插入太监的左眼,血花瞬间炸开,顷刻喷在陆惜迟脸上,新鲜的血液是浆红色,混着陆惜迟面上的陈血,似魍魉画下的图腾,叫人看了就丧命黄泉。 太监遭此疼痛,气急败坏,再也顾不得其他,“动手!将这贱妇沉塘!” 小宦官领命,扯着陆惜迟的身子,狠狠按住她的头。 陆惜迟奋力挣扎,身上却好似有千斤一般,她的那点力气完全无法与之抗衡。 这种感觉就好像陆府被抄家之后,她一人在这偌大的东宫,郎婿非往,妾室蛮横,仆从不忠,她报仇无门,万念俱灰。 初春的水还浸着冬日的冰冷,水入鼻息,她甚至不知自己是清醒还是沉沦。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父母站在湖底笑着朝她招手,一如儿时光景。 父亲,母亲,女儿坚持不住了…… 手下的人渐渐不再挣扎,她身子垂在岸边,似浮萍缥缈。 小宦官确定了陆惜迟的死,朝那太监汇报,“黄公公,太子妃娘娘去了。” 黄公公捂着眼睛,手心不断溢出鲜血,愤恨万千,“那就扔下去吧,咱家还要去跟殿下复命,过两日殿下要将这池子填了,她能葬在东宫,也是她的福气。” 两名宦官合力钳住她,扬手一抛。 “噗通……” 瘦削的身子被扔入了水中,再如何的冰冷刺骨,她如今也感受不到了。 衣裙渐没,湖面恢复了平静,只剩几枝芙蓉茎还在风中飘摇。 据说这池荷花,是太子殿下前些年为迎娶太子妃而造,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而今物是人非,她葬身在昔日夫君送她的新婚之礼中,泉下埋骨,死不瞑目。 * 陆惜迟感觉自己的身子在不断下沉,四周冰冷,她的头却热得发烫,猩甜驻喉,她好像被人稳稳托起,又重重砸下。 待她恢复了几分神识,接连不断的嘈杂声又灌入耳中,惹得她心烦意乱。 这阴曹地府,这么热闹吗? 陆惜迟蹙眉,微微睁开了眼。 “醒了,阿迟你醒了!” 有人见她清醒喜不自胜的拉住了她的手,陆惜迟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抬眼看去。 面前的人眸光温柔,神色担忧又欣悦,他一身雪青缂丝锦衣,衬得面如冠玉,色如晓花,他头戴太子金冠,几缕发丝抚在唇边,更显笑意,原本紧皱的眉目在她醒来时疏朗如云,好一副公子深情,龙章雅致。 陆惜迟看清他的容貌,惶然失色,她眼前又浮现了血色的陆府,以及男子扯住她的头发,让她眼睁睁看着亲人惨死的境况。 “别碰我!”她瞬间抽出手,连带着用尽了最大的力气将面前的男子狠狠一推。 “姐姐!” 耳边传来惊声呼唤,陆惜迟转头看去,女子与她差不多的年纪,衣着青绿,身量轻盈,眉目如画,瓷白色的玉兰步摇斜斜的簪在发梢,衬得她的肤色更是冰清若雪,美若西子胜三分。 此时那女子对她的行为倍感慌乱,不知不觉间唤她的声音张扬了几分。 “汀兰?” 陆惜迟不解,这是她的三妹妹陆汀兰,前世陆家被抄后,汀兰带着白姨娘躲了起来,后来被太子楚君泽找到,楚君泽斩杀了白姨娘,又将汀兰丢入军营被人凌辱。 她在楚君泽殿门前跪了三天三夜,夜夜听她与别的女子笙歌不断,才求楚君泽饶汀兰一命,可汀兰从军营出来后便疯了,一日趁她没注意,误饮毒酒香消玉殒。 “汀兰,汀兰你没事吧。”陆惜迟伸手摸了摸陆汀兰的脸,真实的触感让她感慨这阎罗殿和人间别无二致。 陆汀兰一把握住她乱摸的手,“姐姐,莫要失礼,快和太子殿下谢罪。” 陆惜迟皱眉,再次看向身前。 和往日狠戾的模样不同,现在的他浅笑无拘,没有半分被她冒犯的恼意,眸中尽是对她的关怀。 这种神情,她已经许久许久不曾看到了。 陆汀兰扶着陆惜迟坐起身,见她仍无所作为,上前一步对楚君泽行礼,“殿下莫要怪罪,许是方才家姊撞到了头,现下还未曾清醒,臣女代家姊向殿下赔罪。” “无妨,方才是本宫失礼了。”楚君泽并未看她,只脉脉望向陆惜迟,眼底波光微转,是对所爱之人的怜惜。 陆汀兰见他们二人气氛正好,自知多余,借口去寻太医,带着丫鬟转身离开了。 陆惜迟下意识就要跟出去,却被楚君泽按住了双手,他还是那般温润,“阿迟,可还有哪里不舒坦?” 陆惜迟只觉浑身战栗,她拂开楚君泽的手,双瞳讥诮,一字一顿,“太子殿下,您还要如何?” 事到如今,她总算明白楚君泽是何等惺惺作态,从前就是如今这般状貌,骗了她十余年,使她以为自己的枕边人对她情深不寿,白白错付真心,引狼入室。 她自七岁同楚君泽定亲,后来楚君泽被封为太子,她成了他未来的太子妃。 十七嫁入东宫,与他琴瑟和鸣。他们青梅竹马,年少夫妻,她本以为即使楚君泽有朝一日移情别处,也会留她体面。 然不过两年,楚君泽为水患南下,归来时就要大肆纳妾室入宫,她不愿,楚君泽当着满宫下人的面似泄愤一般掌掴她。 那日的他陌生至极,多年情分看她好似看一个贱奴,他说:“陆惜迟,你是什么东西,本宫所为,干你何事?” 她自嘲,朝着楚君泽端端跪了下去,只回:“殿下请便。” 自此,夫妻离心。 而后楚君泽将他从南方带来的姬妾尽数纳入东宫,她两耳不闻,再也未见过楚君泽。 直至兄长断腿,再不能上战厮杀,她回府探望,才知楚君泽对陆家下了手。 她找他对峙,他只抱着姬妾调笑,直言讥讽,“你陆家功高盖主,留不得了。” “留不留得也是陛下的决断,干你何事?” 二人不欢而散。 再之后她助父亲同楚君泽相斗,可天家昏庸,臣子无力辩驳。楚君泽诬陷父亲里通外敌,天家听信谗言,宠任宦官,陆家四面楚歌,百年忠义最后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陆氏陨落后,她一介失宠罪臣之女 2. 第002章 楚世子 《世子追妻手册》全本免费阅读 [] 二人望见陆惜迟,忙跑来一左一右拉住她的手。 左边的女子衣装典雅,灵蛇髻上是青绿的朱钗,杏脸桃腮,柳叶弯眉,明眸皓齿,亭亭玉立,这是江尚书之女江蓝。 右边的人和江蓝完全是不同的风格,马尾高高用红色发带绑住,红色劲装衬得她英姿飒爽,肤色如麦,笑容爽朗,不是孟将军家的南烛小姐又是谁。 这二人是陆惜迟的闺中好友,三人自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也是在差不多的年纪嫁人。 可是嫁人之后,日子过得一个比一个差。 陆惜迟就不必多说了,她们中境遇最好的是江蓝。她的夫君与她相敬如宾,尽管仕途不顺左迁泉州,不过万幸泉州富庶,江蓝过得虽不如闺中宽裕,日子倒还算顺遂。 孟南烛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她嫁的是萧伯侯府的世子萧良。 南烛倾心于萧良好多好多年,完全不嫌弃那萧伯府只是个空壳,萧良若对南烛好些那倒也就罢了,但他一个破落户还嫌弃南烛不懂礼数配不上他,常常出没于各种宴席为自己物色更好的美娇娘。人家世家小姐又不是傻子,高门不嫁要自降身价嫁他萧良,萧良见无人搭理自己,兜兜转转只能去孟府提亲。 孟将军舍不得女儿受苦不应,南烛以死相逼,孟将军只得松口,却怕女儿在萧府过得不好,给南烛备了几十抬嫁妆,最后那些嫁妆尽数被萧良用来填补家中的窟窿。萧家像是没有良心一般,受了南烛那么大的恩惠还不知足,让南烛做家中杂活,像个奴仆一样使唤她,南烛就这样在萧家磋磨一生。 算算日子,现在这个时候南烛已经喜欢上了萧良。 无论如何,陆惜迟想,这辈子她定要拉南烛出这个火坑。 那边孟南烛已经确定陆惜迟是真的没事,拉着她去酒楼用饭,只说她们阿迟今日受了惊吓,得去邀月楼好好补补。 陆惜迟失笑,思量一番应了好。 * 邀月楼外。 孟南烛刚站定,乍然低呼,“那不是楚世子的马车吗?” 陆惜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通体上好的小叶紫檀木料,紫色帷幔刺绣精美,奢华又不张扬,最引人瞩目的还是华盖下挂着的一块红柚木雕,是一只昂首飞翔的鹰。 振翅间,似要坠入苍穹。 楚世子又如何。 她同他,无半分交集。 陆惜迟三人跟着小二上了二楼雅间。 刚坐下,孟南烛神神秘秘的问,“你们和楚世子说过话吗?” 江蓝:“没有。” 陆惜迟:“没有。” “我也没有,人人都说楚世子风姿无限,我觉得还不如我的萧郎。”孟南烛话题转的让人猝不及防。 江蓝喝水都呛到了,“南烛,你快别说笑了。” 陆惜迟知道孟南烛没有说笑,她是真的觉得萧良仪表堂堂,器宇不凡。 她和江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要说劝孟南烛她们可劝得舌头都打卷了,但孟南烛偏生陷在爱情的幻想中,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她们点的菜很快就上来了,三人聊聊闺中趣事,不亦说乎。 “各位!”兴致正起,门外传来小二的吆喝声,“三楼雅间贵客在小店用的开心,今日在场嘉宾的饭食,皆由三楼醉月房的贵客买单!” 外面欢声一片。 陆惜迟扬眉,邀月楼的饭菜可不便宜,能在这宴请可真是大手笔。 孟南烛将她的心声说出来,还顺带了一句,“你们说这位贵客会不会就是楚世子?” “兴都富贵之家何其繁多,倒也未必。”江蓝斟酌,“不过也确实是只有楚世子能毫无顾忌,一掷千金了。安阳公主唯一的孩子,陛下唯一的亲外甥,每年的赏赐就多如繁星,这份荣宠兴都何人能比。” “对啊,陛下刚即位时国力衰弱,契丹屡犯我边境,内忧外患民不聊生,若不是安阳公主身许大义,和亲契丹可汗,两国开互市,通使臣,结秦晋之好,咱们也不会有机会发展国力。” “陛下一直对安阳公主心存愧疚,十五年前契丹发生内乱,陛下派使臣去接安阳公主回国,可是半路遇到契丹乱臣贼子的刺杀,使团和公主走散,寻了二十日都未寻到,使臣回来通报陛下公主下落不明。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安阳公主已经殁了,可是两个月后,一瘦弱女子带着个六岁孩童晕倒在朱雀门门口,侍卫上前查看,才发现这就是失踪了好几日的安阳公主。” 当年那个六岁孩童,就是如今的楚世子,楚羡。 安阳公主自从契丹回来就性情大变,闭门不出,连她的亲弟弟和顺帝都不愿见。 和顺帝以为她是在契丹经受了大苦大难才这般,更加愧疚,既然安阳公主清心寡欲,他便将自己的这份愧疚一股脑的补偿给了楚羡。 当年契丹内乱是安阳公主之夫早死,一些部落不服气楚人为后,更反对楚人之子做他们未来的可汗,于是兵戎相见要为契丹选个新的可汗。 安阳公主携楚羡回南楚后,契丹还一直处于内乱中,小部落被大部落兼并,大部落之间争斗不休,这么些年竟愣是未立新王。 陆惜迟点点头,茶不错。 楚羡的身世市井间早就流传了个遍,正因为如此百姓对安阳公主无比钦佩,就连这位世子大家也都觉得公主之后,岂是凡人,对他也颇为尊崇。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 她记得前世回府后还要面对父亲的责问,还是养精蓄锐,以解燃眉。 膳后,陆惜迟先行出来,她在东宫那些时日不曾睡过一个好觉,乍然重生又神经紧绷,这会和旧友相伴不免松懈,略有疲乏,看没人注意,抬手捂嘴悄悄打了个哈欠。 她在栏杆旁等江蓝二人,想着陆府的事,思虑间下意识抬眸向上望去。 却意外撞入了一双微微含笑的瑞凤眼。 那人斜身在听友人交谈,似是向下随意一扫,不料正巧与陆惜迟四目相对。 他一身木槿色的长衫,衣上是如他一般随意的流云,手指修长如玉,轻轻敲打着勾阑。墨发千丈散落在身,他目若朗星,带笑时更是摄人,身如芝兰列松,面如古雕刻画,霞姿月韵,金质玉相,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谁家年少,足风流。 只一瞬,陆惜迟便移开了眼。 江蓝出来问她怎的,她摇摇头,三人结伴离开了。 楚羡见此,微微挑了下左眉,他眉峰有一颗小痣,随着他的动作浅浅移动。 身旁的友人见他心不在焉,推了他一把。 楚羡笑语抬手,慵懒随性。 友人问他,“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他启唇,“一只打盹的猫儿罢了。” 如此种种,陆惜迟自是不知道。 她这边下了楼,江蓝说着要去芳兰阁买些胭脂水粉,陆惜迟想起礼国公夫人的那张脸,点了点头。 “我去寻掌柜有事相说,你们先看。” “好。”江蓝拉着不情愿的孟南烛去了二楼。 与掌柜那边打点好,她在店中随意闲逛,眸光一瞥瞧见一罐胭脂,以天青色的瓷瓶相衬。 陆惜迟喜欢收集天青色的瓷器,且这胭脂看起来颜色极美,她心念微动,正要开口找小二购买。 男子早她一步唤出,“小二,这瓶胭脂给本世子包起来。” 这声音如山涧清泉,洋洋盈耳,似鸣似弦。 陆惜迟回首望去。 是楚羡。 楚羡也注意到了她,歪了歪头。 又见面了,打盹的小猫。 话说兴都谁人不识楚羡,陆惜迟看到有越来越多人朝他们这边看去,她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行个礼就溜。 楚羡身边的友人却非要说话,“世子殿下,我瞧明明是这位小姐先看到的胭脂,怎叫你抢去了。” 陆惜迟皱眉看去,男子颀长而立,苍黄衣袍,长得一副正经的模样,看起来像是个将军,而且还挺面熟的。 楚羡不置可否,转头问,“这胭脂就一瓶?” 小二有些尴尬,“世子,这是江南刚来的新货,目前仅有一瓶,下一批要等些时日。” “既如此,这瓶胭脂不如……” “世子殿下,”陆惜迟不想惹麻烦,“胭脂色丽,当配公主,臣女只是无意看到了,不敢争先,这瓶胭脂还是世子买回孝敬公主吧。” 陆惜迟是知道楚羡的,面如春风,笑里藏刀。 和他有关系对她无半分益处。 前世就形同陌路,今生更不愿有瓜葛。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陆惜迟话犹在耳,店内却忽的骚乱起来,隐约还有路人的尖叫声。 不好! 陆惜迟眉心一动,怎偏是这个时候。 她也顾不上别的了,三步并两步朝楼上奔去。 上了楼,见孟南烛二人安然无恙她略微松了口气,只道:“此地不宜久留,快随我走。” 是了。 前世就是在今日,南烛当街遇刺。 她当时正在礼国公府和楚君泽郎情妾意,得知消息时南烛已昏死过去,事后大理寺查案只说行刺之人是突发疯癫已关押牢狱。 然不过数日,在东越战事上一向主战的孟将军却公然请和,人人都说是孟将军老了 3. 第003章 梦魇 《世子追妻手册》全本免费阅读 [] 这慌张而来的丫鬟是她另一个贴身侍女,银朱。 银朱不似姑洗稳重,甚至还有些胆小,但她有一股傻劲,独挡不了一面,却极听陆惜迟的话,谁来都不顶用,她只认陆惜迟。也就是因为她这样忠心,成了楚君泽新妇的眼中钉,陆家倒台后,被罚去了将息所。 银朱就在那肮脏处,身亡命殒。 “你细细说,沉稳些。” “是,”银朱喘了口气,“老爷回府后就得知小姐和三小姐在礼国公府闹得那回事,老爷大怒,说三小姐不懂礼数,要罚三小姐跪祠堂。白姨娘正在幽兰院哭着呢,你也去看看吧。” 陆惜迟看她一眼,问:“爹爹是气冲冲回府的?” “啊?”银朱一愣,思忖后答,“好像……好像不是,老爷似是回府后才恼的。” “我知道了。”陆惜迟峨眉宛转,移步后院。 幽兰院。 隔了老远陆惜迟就听到白姨娘在里面哭天喊地,“老爷,汀兰不懂事您这做父亲的怎生如此狠心,她可是妾唯一的女儿,她要有个三长两短那妾也不活了。” “我只是罚她跪祠堂,又不是让她投湖,你这嘴能不能为你姑娘积点德?”这是她爹爹陆鹤青的气急败坏。 陆惜迟在门外有些无可名状。 说实话,陆惜迟和陆鹤青亲近有余亲厚不足。陆鹤青公务一直很忙,她在母亲跟前长大。 打她记事起白姨娘就早进了门,她不大能日日见着父亲,反而常和汀兰一处玩乐。 幼时母亲常跟她讲闺中趣事,母亲说她与父亲青梅竹马,是自小的缘分。 陆惜迟小时候不懂为什么明明有那么深的情分,后来住在同一屋檐下却只是敬之如宾。 待她年长些,她才明白原来那是瓶沉难觅,簪折难接。 再之后,母亲生晚迎时难产而亡。父亲怒极,恨不得让满栖棠斋的人陪葬。 母亲死后,她和晚迎便被祖母接到安和堂教养,直到前两年祖母入寺调息,她们才回了栖棠斋。 是以,他们父女二人虽都记挂着对方,但鲜少表达。 乃至前世,父亲送她入东宫,明知前路凶险,也不愿让她担忧,最后家破人亡。 她被楚君泽强制押去陆府,眼睁睁看着父亲惨死刀下,仇人猖狂大笑,她却手无缚鸡之力什么都做不了。 沉吟片刻,陆惜迟进了门。 屋内,陆汀兰直直跪着,傲气不减,白姨娘扶着她哭也没折弯了她的脊梁。 陆惜迟朝堂内正坐着的陆鹤青福礼,“爹爹。” “哎呀,惜姐儿来了,惜姐儿快为你妹妹求求情,汀兰身子虚,可万万不能跪那祠堂啊……” 白姨娘见她,似看到了救命稻草,膝行而前竟是想也扶着她哭。 可她还没来得及继续说,就见陆惜迟也跪了下去,紧挨着陆汀兰,二人像观音座下的一对童女,哑的白姨娘瞬间噤了声。 “爹爹……”陆惜迟拜下,字字铮铮,“还请爹爹连同女儿一起罚下,此事皆因女儿而起,若不是女儿在诗局上出头露面遭人嫉恨,也不会引来这桩祸事,不仅累的底下其他妹妹的名声也不讨好,还为家族和爹爹蒙羞,女儿愧对爹爹,自请责罚。” “你,你……”白姨娘当头棒喝,她万万没想到她差人请来的救星会是这般说辞,又气又悲,“这都什么事啊。” 白姨娘的哭声多少有些聒噪,陆惜迟用余光看她,见白姨娘身穿一件浅云色菊纹凤尾裙,长发斜斜挽在耳后,是江南女子那般温婉的长相,却也带了几分机巧,这些年年岁渐长反而更有韵味。 白姨娘美貌,陆惜迟一贯是知道的,否则她一介商户之女怎会嫁与陆家这般门庭的人家。 不过白姨娘在娘家也是正经的嫡女,闺阁时也是知晓嫡庶之分,且她自知同母亲叶棠家世云泥之别,从不逾矩,甚至会拿娘家的银子补贴母亲。 母亲走后,白姨娘待正妻遗子也是多有照拂,只是近两年生出了些歪心思。 可是白姨娘这人属实算不得聪明,就比如现在,她一番话说的一语双关,白姨娘半分没听出来,还是陆鹤青眉头一皱。 他悻悻道:“你在诗局夺得头筹自然是好事,但你们不该同那鸿胪寺少卿之女争执,席家圣眷正浓,你们姐妹因为……因为什么?” “烫花。”白姨娘这会子还接话。 “你们二人因一株烫花就和席家姑娘大打出手,这让别人怎么看我陆家,是弹劾我官大欺他官小,还是笑话陆家连株烫花都买不起了非要去争?” “那是二姐姐的东西,凭什么叫她抢了去。”一直不曾说话的陆汀兰突然开了口。 “你!”陆鹤青被噎了一句,更气了,“你别以为我不知,虽说都传是惜姐儿和那席姑娘争抢,但出力最多打的最狠的还是你,我听说你姐姐摔倒还是因为你争得起劲不曾看到你姐姐,手肘将她碰倒了。” 陆惜迟闻言,骤然翘首,她还不曾开口她那好妹妹又不忿,“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连累姐姐。” 陆惜迟都忍不住碰她一下叫她少说一句。 陆汀兰感到姐姐提醒她,歪过头去又不说话了。 陆惜迟这才又说:“爹爹,妹妹如此为人,您不该罚她。” 陆鹤青以为自己听左了,“你说什么?就她这副忤逆模样,我不罚她?” “爹爹,”只听陆惜迟不紧不慢,徐徐道来,“爹爹自小教导女儿,为人者仁义礼智信,勇诚恕,忠孝悌。汀兰为护长姐,不顾个人,是为悌、义;她事发不藏,引咎自责,敢作敢当,是为信、勇、诚。” “汀兰推几及亲,本意护我谁想事与愿违,若爹爹要追究,还是我不曾做到仁,不曾将烫花无私送给席姑娘,才连累了妹妹,若爹爹不快就请责罚女儿,汀兰体弱,万不能去跪祠堂。” 言罢,陆惜迟还重重朝陆鹤青磕了个头。 她这段话下来,陆鹤青欲言又止,几次想开口都收了回去。 白姨娘见陆鹤青这副样子,紧跟着来了句,“就是啊老爷,汀兰是做好事啊,老爷您总不能为了名声是非不分了吧。” 陆惜迟眉头一挑,白姨娘可真是不给爹爹留脸面,不过这话还真是由她来说最为合适。 陆鹤青气的吹胡子瞪眼的,却又半分奈何她们不得,拂袖而去,“你们俩都去祠堂跪着,晚膳前不得回来。” 爹爹还是从宽发落了,陆惜迟揉揉膝盖起来,她记得上辈子爹爹可是罚她们跪了三日,谁都不允去看望,害的汀兰从祠堂出来就染了风寒。 白姨娘高兴的连称菩萨保佑,扶陆汀兰起身,“现在离晚膳还有半个时辰,你二人委屈一下,姨娘今晚吩咐厨房多做些硬菜给你们补补。” “好,姨娘您别担心了,我同二姐姐一道去就是了,您快去休息。” “好。”白姨娘连连应下。 陆家祠堂内。 陆惜迟许久没来过祠堂了,猛一进来感到堂内冰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陆汀兰倒是熟悉的很,进门先续上了蜡烛,以保持室内明亮。 陆惜迟抬 4. 第004章 礼国公府 《世子追妻手册》全本免费阅读 [] 陆惜迟听到自己的心跳动如惊雷,好似有许多蚂蚁爬上她的心,一口咬下,是细密又灼热的痛。 她控制不住伸出手想要触碰,可镜花破碎,水月难寻,青宫剥落成了陆府。 雨打芭蕉,天雷轰顶。 闪电坠落凡间,父亲惨死的面庞霎然被照亮,鲜血混着雨水从陆府流出,打湿了整条东街小巷,犹似一条红月色的巨蟒,将往日平和尽数吞食。 方才还莞尔含笑的女子被强制跪地,她青丝散落,狼狈至极,亲人沦殁刺痛了她的双眼,她不忍去看,却被人狠毒掰开双目,所思所为皆非她愿。 而她身后,是从前视她若珍宝的男子。 那人癫狂,暴戾,以她之耻视为己乐。 大雨倾盆,如断珠落盘,洗尽了旧时繁华,盛雨沥沥,仿佛还能听到负心人的薄情寡笑。 陆惜迟像是停止了呼吸,父亲的死状她前世不敢看,今生也没有勇气。 她偏过了头。 忽而四周明亮,天回了蓝。 九重阶梯上,楚君泽黄袍加身,冕旒正冠,明明是严色端方的装扮,眸中却装满了不屑,他唇边勾起嘲弄,是一副皇位也不过如此的傲满。 此刻,他站在万人之上,等待他亲自挑选的皇后,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那阶真高啊,如入云霄,唯得她不可攀附。 这是梦吗,陆惜迟茫然,她怎么……好像又看不清了? * 陆惜迟攥住胸前的锦被,打眼朦胧。 她双瞳染上迷离,坐起身来,晃了好大一会才神识归拢,缓缓松开了手。 侧耳风铃轻摇,琉璃玉珠相碰成曲,在静谧中格外明晰。 眼前是按她的喜好装扮的屋子,有上好的天青色瓷瓶,双鱼戏水的木雕,床边帷幔的装饰与她幼时和妹妹们一起做的女红极为相似。 此情此景,陆惜迟万般庆幸。 还好只是一场梦。 还好她没有回到东宫。 她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想下地走走,脚刚沾地,门却开了。 “小姐?”来人瞧她醒了又惊又喜,朝屋外喊了一声,“银朱,小姐醒了,快去告知老爷!” 姑洗声音中气十足,语毕,又急急忙忙的进来将陆惜迟扶到床上,关切道:“小姐,你寒气入体,昏迷了两日,郎中说了这几日还需好生休养,你先躺着歇一会,等会奴婢去端了汤药来,你喝了暖暖身子,然后再下地活动活动筋骨。” “我无事的。”陆惜迟有些无奈,她不觉得身体有何不适,她只觉得噩梦入神,有些后怕罢了。 “那怎么能行,”姑洗端来汤药,服侍她喝下,“你这一病,老爷可担心坏了,日日来栖棠斋瞧,就连五小姐在隔壁也吃不下睡不着的。”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孩童的呼唤。 “姐姐,我来看你啦。” “瞧,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姑洗抿唇一笑,净手去开门。 来者是陆惜迟一母同胞的幼妹,陆晚迎。 她进门便扑向陆惜迟,二人抱了个满怀。 陆晚迎今年八岁,孩提年月,脸颊还带着肉嘟嘟的婴儿肥,扎着乖巧的多鬟髻,上面还簪着几朵娇艳的珠花,模样与陆惜迟有五分相像,尤其是那双杏眼,波光流转中若琉璃透亮。 “姐姐感觉怎么样?”小姑娘半喜半忧。 “好得很,”陆惜迟揉揉她的脸蛋儿,“你怎么来了,今日休沐吗?” 陆晚迎的笑瞬间就尬在嘴角,陆惜迟见她支支吾吾不愿开口,蹙眉,“你逃学了?” “没有的事,”陆晚迎连忙摆手,“我是担忧姐姐,特向夫子请辞归家侍疾。” 陆惜迟只看她,不置可否。 陆晚迎心虚,讨好似的晃了晃她的胳膊,“明日慧觉馆休沐,后日,后日我去上学,姐姐亲自送我好不好?” “好。”陆惜迟点了一下她的脑袋,小施惩戒,转而又想起晕倒时耳边的呼救声,随口问了一句,“你三姐姐呢,她可还好?” “还……还好。”小孩眼神飘忽,又垂下了眸。 陆惜迟歪头,盯着她看了一会,摇了摇头,“阿迎,既然不擅说谎,为何不说实话?” 陆晚迎的头都快埋地里去了,纠结开口,“是三姐姐不让我说……” “怎么了,是爹爹要你三姐姐去席家赔礼道歉,你三姐姐不愿吗?”陆惜迟靠在大迎枕上,轻轻敲打着床沿。 只见陆晚迎听她这话,瞬间抬了头,话里是道不出的震惊,“姐姐怎么知道?” 陆惜迟揉了揉眉心。 她怎么不知道,上一世汀兰就是这么跟爹爹犟的,风寒稍好就把爹爹气的又罚她去跪祠堂了。 汀兰觉得是席巧言无理在先,她只是想为陆惜迟讨回公道,死活不愿意去道歉。 可爹爹却觉得她们因为一株小小的烫花就大闹礼国公府,有辱门楣,陆家本就姑娘多,她们这么一闹,若是让旁人都以为这陆家女骄纵不堪,底下的妹妹们如何议亲。 二人争吵不休,汀兰最后还是被爹爹硬拉着去道歉了,然爹爹被气到糊涂,非不愿她跟着,最后歉也没道成,还和礼国公府结下了梁子。 陆惜迟起身下了床,唤姑洗,“更衣。” 她央陆晚迎先回去,姑洗在桌前麻利为她梳妆。 “小姐?”姑洗疑惑的拿过面巾浸了水给她擦了擦眼角,“小姐这里怎有泪痕,昨夜睡得不安稳吗?” 陆惜迟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镜中人未施粉黛,细眉如柳叶弯月,螓首星眸,似玉如花。她睫毛长长垂下,看着自己有一丝出神。 她浅浅笑了一下,宛若冬日里盛开的第一朵白梅,虽不张扬却疏影流香。 她似是才反应过来回答,话说的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无事,做了一场噩梦罢了。” 梳好妆,陆惜迟带姑洗来了前院。 她听到里屋传来争吵。 “是三小姐。”姑洗踌躇。 陆汀兰的撒泼声震得叶子都落了下来,“要道歉也该席巧言来向姐姐道歉,况我陆家乃当朝左相,何故怕他席家。” 陆惜迟恐她触了陆鹤青的霉头,刚进门要劝,就听陆鹤青咬牙切齿,“荒唐!这是你能说的话?我与席大人同朝为官,如今东越形势紧张,鸿胪寺的外务举国瞩目,你此时欺负了鸿胪寺少卿的女儿,百姓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今日你无论如何都得去一趟少卿府。” “我不去……”陆汀兰还要反抗。 “我们去。”陆惜迟跨入门槛,出声打断。 陆汀兰错愕,“姐姐!我们为什么要去?我们明明没错!” 陆惜迟朝她眨眨眼,“我们不仅要去,还要好好的向席家和礼国公赔罪。” “姐姐……”陆汀兰还是不情愿。 陆鹤青没想到陆惜迟会来,“阿迟怎么来了,你这病刚好赶紧回去歇着,让你妹妹代你跑一趟。” “爹爹,”陆惜迟点了下头,“我乃陆家长女,我去了才有诚意,爹爹放心吧,女儿不会乱来的。” 陆鹤青自前几日起就觉得二女儿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那好吧,多备些厚礼,看着些你妹妹,莫要让她再闯祸。”对自家女儿陆鹤青还是心软了,“带上两件披风,午后天凉。” “父亲慢走。” * 马车上,陆汀兰还是愤愤,“姐姐,你莫不是怕了席巧言了,咱要是去给她道歉,她指不定得意成什么样子。” “谁说我们是去道歉的。”陆惜迟瞥她一眼,“三妹妹,咱们是去挣名声的。” 汀兰聪慧,不用她多言,自己便反应过来了,“姐姐放心,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陆汀兰瞧着陆惜迟,只觉她的二姐姐比往日还要漂亮大气,神色中添的几分坚毅妆点她的势在必得。 马车停了。 礼国公府到了。 国公府的大门是说不出的气派,墙面高耸,门钉齐整,辅首衔环,肃穆的像是有乌云压下,攘往熙来,不改颜色。 陆惜迟心无波澜,她扶着姑洗下车,只想让这场闹剧快些过去。 上一世,汀兰去席家赔礼道歉,不 5. 第005章 表兄 《世子追妻手册》全本免费阅读 [] 英雄胜意,旌旗高扬,躲在酒楼看大军凯旋的世家小姐,对骏马上的玉面将军一见钟情。 这是何等话本一般的天赐良缘。 可坏就坏在蒋璃看上的是她大哥,而大哥又一贯宠爱她这个妹妹。 蒋璃也知道她之前一直欺负陆惜迟,现在想当人家大嫂,那得殷勤一点,于是三天两头来找陆惜迟联络感情,陆惜迟被她闹得烦不胜烦,这蒋夫人皮肤干燥之事,便是蒋璃碎碎念的时候知道的。 思及此,陆惜迟放下茶盏,缓缓开口,“夫人,芳兰阁的雪玉妆礼过些日子开卖,我们预定了一套,到时候那边小厮会送到府上。” 席巧言看自己完全被她们忽略了,刚想开口。 却被陆惜迟打断了,“席姑娘,我们也送了一份到少卿府,还望席姑娘能原谅我们,不要和我们计较。” 吃人最短,拿人手软,更何况人家爹比自己爹品级高,她再说什么,反到显得她不讲理了。 她只得佯装品茗,讪笑道:“陆姑娘说笑了,本就是我的不是,若陆姑娘不嫌弃我也备一份薄礼送到府上,还望陆姑娘多多关照。” “不妨事,你我父兄同朝为官,两家自是要互相照应的。”陆惜迟也笑盈盈的。 她本就长得美,宜笑宜颦,现下眉眼弯弯,当真是人面桃花,衣香鬓影,胜过秋日这诸多景色。 席巧言话上客套,心里可不这么想,她实在是讨厌这两姐妹,她讨厌陆惜迟是嫉妒她比自己漂亮,讨厌陆汀兰是看不惯她整日哭哭戚戚矫揉造作。 更可恨的是自那日寿宴归家后,她大大小小倒霉了多少次,先是吃到发霉的糕点,又是脚滑落了水,她直觉这和陆家两姐妹脱不了干系,可她苦无证据,若是说出人家再给她安上一个诽谤诬陷的罪名。 席巧言不服气,不知不觉便对着陆汀兰流露出一些厌烦的神色。 陆汀兰装作无意看到,她微微张唇轻呼,像只受惊的小白兔,“席姑娘,你为何要这么看着我?” 蒋夫人移目看她时,席巧言才知道自己表现的太明显了,只得尬住,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没,我……我眼睛进沙子了。” “那席姑娘可要好好去看看,不然你这么看人,很可怕的。”陆汀兰担忧道。 陆惜迟在心里乐到不行,她这个三妹妹怎么叫白姨娘养成这样的性子,在家是骄纵小火苗,在外又成了柔弱小白花,那日寿宴她就是这样气席巧言,惹得席巧言对她大打出手,而后她们撕扯起来闹得满院皆知。 这一趟下来,蒋夫人对她们姐妹赞不绝口。 席巧言待不下去告辞之后,陆汀兰还拐弯抹角的告诉蒋夫人那天是席巧言跋扈想抢烫花,她们是出于自保。 蒋夫人虽没说什么,心下却有了思量。 陆汀兰点到为止,继续当小白花。 从礼国公府出来,日头已略有西斜。 陆汀兰说想吃东街的桃花酥,于是她们预备去买上一些。 “陆姑娘,我家殿下请姑娘一叙。” 刚走到马车旁,一侍卫模样的男子拦住了去路。 陆惜迟认得他,这是楚君泽的侍从,齐归。 年幼时,父亲将她送去慧觉馆启蒙。 她在那里认识了楚君泽。 那个时候,楚君泽明明在比她稍远的学堂读书,她却日日都能见着他,后来齐归告诉她,楚君泽为见她一面往往一下学就去寻她,生怕她走了。 后来储秀宫娘娘求陛下为他们赐婚,陛下询问了一下父亲的意见,父亲觉得楚君泽是个好归宿,欣然应允。 赐婚的时候,楚君泽还只是三皇子。 之后,他成了太子。 从七岁髫年至碧玉之岁,世事未谙至情窦初开,她都是楚君泽的未婚妻。 她不要再是了。 她不要悲剧再重演了。 陆惜迟后退了一步,她眼里流淌出冷意,如同前世冬末她葬身的荷池一般,叫人不寒而栗。 她摇了摇头,话中带了一丝戒备,“天色将晚,殿下请回吧。” 不等齐归反应,她拉着陆汀兰快速上了马车。 马车内,陆惜迟感到自己在微微发抖,她握住小桌的一角,以使自己稳住身形。 她一定要和楚君泽退婚! 一定,一定要杀了楚君泽! 不远处,楚君泽站在街尾,他身穿月白便装,墨发只随意簪了只玉冠,与着太子正装时不同,今日的他气质闲意,如月仙降世,玉润其人,不可昭昭。 他静静盯着陆惜迟离去的方向,直到消失不见。 “殿下,陆姑娘大抵是大病初愈身子还未好利索有些惧凉,改日再邀她相见吧。”齐归瞧着他的脸色,思量着开口相劝。 楚君泽怀中还护着陆惜迟爱吃的百叶糕,他有些失落,又有些不甘,最后却只得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句,“回宫吧。” * 杂花并开,莫知春秋。 陆惜迟姐妹行至半路,马车的轮子突然坏了。 眼看着离卖桃花酥的店不远,陆惜迟提议她们先去买糕点,等车夫修好马车再来接她们。 二人披上披风,买了糕点,正要往回走,人群熙熙攘攘的朝她们反方向去。 陆汀兰拉着她去看热闹,刚挤到前面,只见一衣着华丽的男子此刻却狼狈不堪的被人按在地上打。 陆惜迟心里直觉这男子看身量有些眼熟,等看清他的脸,更是拉着陆汀兰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那男子却是更快一步看到她们,当即大声叫嚷起来,“这,这是我表妹!是陆家的女儿,她们身上一定有银子,各位大哥,你们问她们要,她们能给你们银子。” 陆惜迟听他这一声,气的恨不得也上去踹两脚,“我们不认识他,他欠你们钱让他自己还。” 季斐急的爬过来拽住她们的裙摆,“妹妹,好妹妹,你们可不能见死不救啊,不给银子,他们会把我活活打死啊。” 陆惜迟真的踹了他两脚,季斐却死死不放手。 “他欠你们多少钱。”还是陆汀兰看不下去了。 “二十两!”为首的彪形大汉比了个“二”。 “二十两!你连二十两都没有了?你个败家子!”陆汀兰骂他一句,不想多纠缠,把自己的荷包整个给了那大汉,“够了吗?” 大汉颠了一下重量,喜笑颜开,招呼着其他人心满意足的走了。 事情了了,大伙也就散了。 陆惜迟看着被季斐的脏手碰过的裙摆,想着回去这身衣裳断然不能要了。 姐妹二人走到马车旁,转头却见季斐还跟着她们。 陆惜迟“啧”了一声,语气颇为不善,“表哥,你该回家了。” “嘿嘿,妹妹,”季斐很狗腿的开始笑,这滑稽的表情配上他破烂的绫罗显得格外诙谐,他全然不顾身为兄长这副模样有多丢人,可怜兮兮的说:“你们知道的,我娘要是知道我又去赌了,一定会打死我的,好妹妹,你们收留收留我呗。” “要不是碰上我们,你早就被打死了,”陆汀兰毒舌,白了他一眼,“你怎么连二十两都没有,姑姑不是说你去开铺子挣了些钱吗。” “这不是,铺子赔了吗……而且我娘怕我乱花钱断了我的月银,哥哥如今身无分文无处可去,你们就可怜可怜我吧。” “这二十两你欠多久了。”陆惜迟像是想到了什么。 “三个月。” “你将铺子抵债三个月了?” “我没抵债……” “你那铺子位于兴都上好的地段,谁赔你都不会赔,且我们刚刚来的时候见那铺子换了营生和掌柜,你说你没抵债,骗鬼呢你。姑姑若是知道她分给你的铺子被你拱手让人,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进忠勇侯府的门。” 季斐撇嘴,转而又是一副讨好的模样,“二妹妹,你怎么变这么聪明了,你别告诉我娘,这铺子我一定能赢回来,你相信我。” “你再去赌,那些人迟早捅到姑姑面前,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陆惜迟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说了他又改不了,管他作甚,她自顾自上了马车。 “妹妹,那我……” 陆汀兰上车前瞪了他一眼,“坐外面去。” 季斐一点也不嫌弃,能蹭上就行,他欢欢喜喜跟车夫坐在一起,还兴致正好地赶起车来。 6. 第006章 青宫 《世子追妻手册》全本免费阅读 [] 楚君泽还未成婚,东宫后院除了洒扫的丫鬟婆子便没有旁人了。 夕阳西斜,彩云漫天,橙色的光从屋檐打来,照的宫殿上的字都蒙上了一层橘色,金字落霞,闪闪当立,像是在发光。 据说这字是南楚开国太祖亲自提下的。 当年太祖建国,若无陈郡谢氏倾全族之力相助,断没有如今的南楚。然则乱世残酷,刀剑无眼,谢家儿郎在战场中倾洒热血,奋勇杀敌,助太祖江山稳固,可族中却因战乱人丁凋零。 太祖即位后,封长子为储君,赐谢家嫡女为太子妃,太祖为谢家女儿亲书宫名,昭示着住进此宫的女人是未来的一国之母,尊贵无限,以此感念谢家忠烈。 青羽成凰,鸾凤和鸣。 是为青宫。 楚君泽坐在青宫长亭,看着眼前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 他周身很安静,金风玉露时节,落叶是最早报知秋来的,无人居住的宫殿总是打扫的不够及时,枯叶落了满地,平添这秋日意境。 齐归寻到人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番光景。 他知晓他家太子钟情于那位陆家二小姐,如若不出意外那姑娘就是青宫未来的主人。 太子平素唯一的期盼就是陆家小姐,许是今日未见到二姑娘,少年人的心多少沾了些难耐。 齐归上前一步,落在楚君泽身后开了口,“殿下,要传膳吗?” 楚君泽没有回应他,齐归壮着胆子扬首看了一眼,见楚君泽正盯着一片空地出神,那处空地甚至都不曾栽树,落叶都不来眷恋,唯有砖瓦整齐排列,萧条一隅,自成其地。 “殿下?”齐归又唤。 楚君泽这才听到,看他一眼,语气中带了几分轻快,与这落木萧萧的景致迥然不同,他指着那片空地道:“齐归啊,你觉得那块地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齐归不觉得现在这样开阔有什么不好,不过太子殿下说少了那就是少了,于是他点头,“看样子确是空落落的。” 楚君泽听他回答笑意染上了眉梢,“你觉得在此处建一方池塘如何?” “东宫内有水榭花园,殿下为何要在此处建塘?” “自然是本宫的阿迟喜欢。”楚君泽站了起来,他今日这身月白长衫其实很衬他的气色,不过他平日里穿惯了太子制衣,唯有惹得陆惜迟恼了时才会穿得这样俊逸哄他的小姑娘高兴。 他似是见到了池塘建好的美景,喜不自禁,说话都是上扬的语调,“池塘挖好再去移植些荷花来,记得寻些漂亮石头装扮的好看些,我的阿迟最喜欢荷花了。” “可是殿下……银两那边……”齐归有些为难,殿下才跟曹大人说账上只有一万两白银,如今又突来兴致要造荷池,若是曹大人得知,不知又是何等模样。 楚君泽想起曹德广那张圆如缸口的脸,皱了下眉,道:“瞒着一些,莫去雇工匠来,寻几个靠谱的手下亲自去做,莫要走漏了风声。” “是。” 齐归看着自家太子轻快的背影,万般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瞧了一眼青宫内殿,心里求着那位陆二姑娘快些嫁入东宫。 陆二姑娘还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了。 她看着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人模人样的季斐,越发来气,为自己姑姑感到不值。 想她姑姑陆冰,当年也是京城有名的才女,看上忠勇侯季铭的皮囊吵着要嫁,结果那季铭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酗酒好色,姑姑嫁进去两年姨娘都抬进去十几个,他嫌姑姑几年无所出,醉酒时还会动手打人,姑姑忍无可忍想要和离,却怀上了季斐。 为了季斐,姑姑忍了下来,她希望季斐争气,但季斐偏生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季铭又庶子无数,这爵位谁来继承还不得而知。 上辈子,季斐赌博被人打死。季铭苛责姑姑教子无方,醉酒之下失手将姑姑砸死。 母子二人,双双殡天。 出殡那日季家无一人出面,还是她父兄将他们安葬。 至于姑姑常年被打一事,还是前世父亲坚持让仵作给他妹妹验尸才得知的。遥想姑姑在闺中时也是千娇万宠的长大的,谁曾想嫁人后却要遭受这般苦楚。 父亲怒他季铭欺人太甚,一纸诉状将忠勇侯告上御殿,但陛下年老体衰越发糊涂,父亲的状告不了了之。 然季铭因此对父亲怀恨在心,联合楚君泽战场上安插奸细,害他哥哥断了一条腿。 上辈子,她为向季铭复仇,让他那几个儿子死的死,伤的伤,因为哥哥出事时,季铭来她家耀武扬威,“陆鹤青,我儿子死了一个还有一个,你可就一个儿子,往后你得好好照顾他,最好永远也别出门了。” 可惜还未来得及对正主出手,她便来到了今生。 这辈子,她可要替她姑姑、哥哥,好好招待招待季铭。 晚饭时,陆鹤青看到季斐在场也不惊讶,装若无意问,“季斐,你这又是闯了什么祸事?” 季斐刚咽下去的菜差点吐出来,“舅父,我没闯祸,我就是想来看看您。” 陆鹤青挑眉看他,不信,“我已经通知了你娘派人来接你,你好好跟你娘解释吧。” “……是。”季斐头大,深吸一口气,像是在自己安慰自己。 陆鹤青知道他这个外甥烂泥扶不上墙,也不多言,转眸看向陆惜迟,“对了阿迟,我今早上朝遇到大理寺卿,他同我说前几日东街有歹人作乱,是你拿下了他?” 这个消息对季斐来说更是震撼,他夹菜的手一顿,浓油赤酱的一块红烧肉就从他筷子中溜了出去,饭桌升起了油花。 陆汀兰脸一黑,这人咋浪费粮食。 陆惜迟也瞥了他一眼,不左言他,“陈大人着实夸大了,那人疯颠挥刀,我只是胡乱刺了一簪子,要说拿下还得是陈大人的捕快才有这番本事。” 陆鹤青点头,他就说嘛,他二女儿平时温温柔柔一个,从未见过血,哪来的胆色敢与刺客动手,定是陈时那老匹夫故意夸耀。 正当这时,陆府管家福来进了门。 “老爷,季夫人来了。” “快请。”陆鹤青没想到是妹妹亲自来了,忙放下碗筷,起身相迎。 陆惜迟也跟着一起出去。 陆府外,见一女子走来,她身着水蓝斜纹月华裙,料子虽好却是过时的款式,像是穿了许久,几支素钗妆点在挽发,未施粉黛的面容气色稍逊,连带着那姣好的五官都显得老气了些许。 “妹妹怎么来的这么早,可用过晚膳了?”陆鹤青和陆冰感情很好,刚见人便忍不住询问。 “姑姑。”陆惜迟喊人。 陆冰朝她颔首,回答陆鹤青,“用过了,斐儿还好吗?” 一行人说着话,来到了饭厅。 季斐听到他娘来了,食不知味。 陆冰见到儿子,倍感无力,她知道季斐肯定又闯祸了,不然也不会躲在这不回家,可是她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教导这个孩子了,如今,她只盼他平安。 “斐儿,走吧。” “姑姑,我能和表哥说两句话吗?”陆惜迟开口。 “好好好,去吧去吧,”陆鹤青率先答应了,拉过陆冰递了她一双筷子,“孩子们感情好,让他们说说话,你用些饭,我怎么感觉你又瘦了。” 陆冰心力憔悴,没有胃口,只堪堪对陆鹤青笑了一下。 对于季斐这种扶不上墙的烂泥,陆惜迟原本是不想管的,但是自小姑姑就疼爱她,单是为了姑姑,也不能让季斐真就这么不学无术下去。 她立于长廊,仰首看向季斐。 秋日的天总是黑的快一些,陆家院门已然挂上了灯笼,微弱的 7. 第007章 尤半枫 《世子追妻手册》全本免费阅读 [] 真丝花瓣拥着纯金花芯,琼片层叠更显轻盈,光泽朵朵,如泼墨画中最精心勾勒的笔法,华贵而仙丽。 一直听闻那彩头烫花已然在她们的争执间不知所踪,如今却端端在此,原来即使是局面混乱,她的妹妹依然会护着她心之所爱。 陆惜迟莞尔一笑,满心欢喜。 一夜好梦。 翌日清晨。 陆鹤青下了朝匆匆赶来,他喝了一口汤润了润喉,对着陆惜迟讶然,“我今日路过国子监,竟然看到季斐去书院读书了,他昨日是闯了什么祸这会子洗心革面了?” “不知道啊爹爹。”陆惜迟只顾吃粥,那无所谓的反应倒真像个局外人。 看来季斐还没有蠢到无可救药,不过他荒唐了大半辈子,这玩世不恭的性子可不好改,希望他能坚持下来吧。 陆惜迟思索。 放下汤勺,陆惜迟左右环顾,问:“对了爹爹,大哥去哪了,昨日晚饭时就不见他。” “前两日征兵,他和苏家小子一起入伍训练了,估计出征前会回来一趟。” “什么!”陆惜迟蓦的睁大了眸子,“哥哥入伍了?” 怎么可能,她记得前世这个时候大哥还在家中练武,入冬时才被征入伍,为何这一世这么早?难道因为她的重生打乱了事情原本的发展轨迹! 于她而言,哥哥越晚入伍,对陆家越有利。 她的兄长自幼熟读兵书,以身许国,是难得的将才,前世兄长杀敌勇猛,不惧生死,又兵法娴熟,让一众士兵服气,在军中挣了个副将,颇有威望。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兄长这般雄才招惹了有心之人的记恨,于是陆家倒台,自兄长断腿而始。 兄长归家后,被下属举报在东越城与敌军会面,意图叛国,人证物证齐全,陆家株连九族。 陆惜迟眸色冷了下来,说是仇家污蔑,又何曾不是天家疑心,唯恐陆家将相两全,威胁他南楚江山。 她不能再让陆家陷入前世的泥沼中,况且她分明记得兄长第一次行军打仗时,便被小人暗害,身中数箭,命悬一线,即使后来痊愈也落下了遗症,每逢雨天伤口作痛,极为难忍。 若非此般,兄长也不会在旧症复发时被人钻了空子,断了腿。 若不解决隐患,山高路远,兄长远在前线难免不会有明枪暗棒,比敌军更危险的,是身边人。 “爹爹,你有没有想过,兄长参军,上面那位作何感想?” 陆鹤青没想到女儿会这么问,当哄孩子一般答,“无妨,先让他当个小兵,他若真想有所作为再去思量。” “可是爹爹,陆家显贵,已遭人妒,在朝为官的,富甲一方的,都有陆氏子孙,兄长此时不宜入伍。” 陆鹤青才正色瞧她,“你个小女娃,小小年纪,怎么心思那么重?” “父亲!” 陆鹤青的菜掉了,“又来了又来了,一生气就唤我父亲。那你说怎么办,你哥哥那个脾气,我已经压了他那么多年,他这次都没跟我商量自己偷偷报了名才跟我摊牌的,也不知道我陆家一个文臣世家怎就教养出他这么个兵迷。我这不是想着他去打一仗,等他见识到了战场残酷说不定就歇了这个心思。” 陆惜迟腹诽,若真让哥哥去了东越,他怕是如鱼得水,再也不愿回兴都了。 她思虑片刻,猛的站起身,又将陆鹤青吓了一跳,“你这又是要作甚?” “我去军营,亲手把他绑回来。” * 向门口守兵通报了一声,陆惜迟很顺利的就见到了陆天骐。 陆天骐像是刚训练完,秋风萧瑟,他衣着单薄来时却是汗涔涔的,衣物贴身,身材更是健美。 昨日见识了陆汀兰的技能,陆惜迟也准备用这招将陆天骐骗回家。 于是她也不在乎陆天骐一身汗味,拉过他的胳膊张口就是,“哥哥,你知不知道我被爹爹罚跪感染风寒晕倒了,姑洗说哥哥一直都没来看我,阿迟好想哥哥。” 陆天骐哪受得了这个,从前陆惜迟天真烂漫但也很少向他撒娇,他觉得他定是狠狠伤了妹妹的心,不然妹妹怎会这般。 他自责不已,“都怪我,妹妹别哭,哥哥该在家好好照顾你的。” “那哥哥跟我回家好吗,阿迟想哥哥。”陆惜迟拉了拉陆天骐的衣袖。 “惜迟妹妹,我们这训练紧张着呢,天骐兄跟你回去不耽误正事儿吗。”男子突然窜出揽住陆天骐的肩膀。 陆惜迟看他身材高大,神色张扬,瞧她的目光满是玩味,笑容僵了一瞬。 苏家次子,苏迩。 前世害她兄长断腿的罪魁祸首。 苏将军家有二子,长子苏遐常年镇守西凉边境,次子苏迩在她兄长参与的最后一次与东越一战中力夺头等功。 他是兄长的至交好友,却一直嫉妒兄长才能比他高,不思进取,只想不劳而获,与季铭蛇鼠一窝,对兄长设下陷阱,抢他战功,成了楚君泽面前的红人。 也就是因他这个马前卒,才能顺利获得兄长通敌叛国的“证据”。 陆惜迟冷笑,看他的目光满是嘲弄,“我看你在这也挺清闲的,我兄长跟我回家吃顿饭,不耽误吧。” “不耽误不耽误。”陆天骐看妹妹好像有点生气了,忙打圆场。 “那我们就先走了,苏公子可要好好练习,千万别偷懒。”陆惜迟才不惯着他,别说前世她是太子妃,单一个陆宰相的女儿,就没人敢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她。 苏迩看这对兄妹走了,狠狠踢了一下地上的石头。 陆天骐的妹妹,跟陆天骐一样讨厌。 有小兵过来问他要不要吃陆惜迟带来的卤味,味道好极了。 苏迩一把将吃食打翻在地,“滚!” 小兵暗骂他一句,捡起卤肉走了。 陆天骐到家才发现被骗了。 他这妹妹明明气色好极了,甚至还有力气亲手用锁链将他关起来。 陆惜迟锁住陆天骐的门,不管里面的人叫喊,“哥哥,这可是爹爹同意的,你要怪就怪爹爹吧,东越苦寒,我们也是为了你好。” 在外正忙的陆鹤青:“阿嚏,阿嚏!” 陆惜迟当然知道这么关着陆天骐不是个事儿,可总得给她留点时间准备一下让他哥哥死心。 陆惜迟想过了,她的哥哥是个兵痴,直接跟他分析利害关系他能听进去,但是会打击他的自信心,虽然陆惜迟觉得南楚皇室没什么好效忠的,可哥哥一生的目标都是精忠报国,她总不能让他梦想破灭。 她觉得最好的方法就是去寻到软骨散的方子,让哥哥强制在家休养,等她将那群贱人全宰了,再让哥哥从军。 软骨散是前朝孙神医之得意药方,能让服用者浑身无力,药效数日后消散,但内力无法发挥,至少要一年才能恢复如初。 为何说这是孙神医的得 8. 第008章 再遇 《世子追妻手册》全本免费阅读 [] 慧觉馆。 这是兴都世家子弟的启蒙之处,族中适龄孩童皆送此教习,待课业圆满亦或是年长几岁,便会再去国子监读书,接受博士教导。 送陆晚迎入了学堂,陆惜迟转身就进了藏书楼。 她今日带了银朱出来,进门前吩咐银朱若有他人来此及时向她汇报。 银朱怯怯应了声“好”。 陆惜迟深深看了她一会,只觉她太过胆小怕事,看来还需好好历练一番才能堪大用。 藏书楼很高,一眼望不到头的高。 陆惜迟举目,并不气馁,她胡编了个来意混过看守的侍卫,提着裙子入了门。 书本层叠,像多洛米骨牌一般放置整齐,许多书架都落了灰,想来对医书感兴趣学子尚在少处。 陆惜迟步步生莲,裙摆偶尔招惹上了灰尘她也毫不在意,她一本本看过去,指尖逐渐发涩,鼻腔中满是木浆的味道。 她纵横书籍的海洋,不知疲惫,偶有看到了感兴趣的医书也会停下寻找细细琢磨一番。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像是微风翻动书本,动如折扇开展。 但那声音稍纵即逝,仿佛梦里蝴蝶,梦寐难辨。 陆惜迟看向楼下见银朱不曾来报,放下心来继续寻觅。 “啪嚓……” 一本书忽而掉落。 陆惜迟动了动耳朵,撩起挡住视线的秀发,抬首望去。 只此一瞬,她怔住了所有动作。 料是陆惜迟尽知世事,她也不曾想到会遇到这番光景,若是可以,她宁愿今日不曾来过。 她又看到了那双瑞凤眼,如珪如璋,见之忘俗。 许是因为拥有一半契丹血统,楚羡的眼眸比常人更深邃一些,眉如山连,目含桃花,瞭眸一刻波橫万里。他睫毛密而长,根根分明,上下微展,那似夜黑瞳便坠落此间,宛若一汪碧潭,苍翠欲滴,如临深渊。 明是一双极适合脉脉含情的眸子,然他眼底却尽是冷漠,让人想沦陷其中又不敢与之相望。 他看到陆惜迟时也是几不可查的愣了一瞬,转而又像是想起她是谁来,眸中冷意缓缓褪去,再复那无暇清明。 “世子。”陆惜迟反应过来,后退一步弯腰福礼。 楚羡点了下头,疏离侧目,并未理会她。 可陆惜迟却在起身时瞥到楚羡手里拿的书,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百药图。 楚羡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简洁书页被他拿在手中,是一种说不出的风流蕴藉。 他像是有备而来,寻了书即走,不留别处。 “楚世子。”陆惜迟一急,不作他想,开口唤住他。 话说出口,陆惜迟有一瞬后悔,她虽记得《百药图》是孙神医所著,但此书里是否有药方还不得而知,如今鲁莽将人留下,倒不知该作何言说。 然事已至此,再做他想也是徒劳无功,她只得硬着头皮走到楚羡身前,轻轻说出自己的诉求,“世子殿下,实不相瞒臣女对医书颇感兴趣,见世子殿下手中医书是不曾见过的名字,臣女求知若渴,还望殿下可将此书借臣女粗略一观,臣女感激不尽。” 一番话下来,四周更静了,连风声都不再打扰,只余二人轻缓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缠绵交错。 陆惜迟垂首,她今日穿了一身蓝白色长裙,鬓上发簪也是蓝白交错的铃兰花,铃兰落在耳侧,轻摇轻晃,惹得香腮胜雪,幽香暗浮。 她低着头,露出一片如玉脖颈。 楚羡移开了眼。 他不相信陆惜迟的话,从前可从未听说陆家二小姐痴心医术,于此他冷淡拒绝,“此书乃好友所需,陆二小姐,恕难从命。” 说罢,楚羡侧身就要离去,不想面前的小人却倔强得厉害,竟也移了一步挡住他的去路。 “陆二小姐?”楚羡眼角微跳,话语尾音稍扬,像是带了几分不耐。 “世子殿下。”陆惜迟依然低着头,但她语气坚定,身姿亭亭,菡萏花开莫过于此。 她声音很轻,而又在这空旷的书楼听得分明,“殿下,臣女只看一眼便物归原主,还望殿下能满足臣女这一心愿。” 楚羡万没想到竟收到了这么一句答复,他忽然想起那一日在芳兰阁,刺客来袭,这位陆二小姐神情冷静,不见慌乱,甚至提前藏了簪子抓住时机狠狠反击了刺客。 是啊,连人都敢刺的女子,怎会怕他? 他感到好笑,起了逗弄的心思,“若我说不呢?” 此话一出,陆惜迟深感疑惑。 她认识的楚羡,虽不是很好相与的性子,但也不能说他乐于磋磨人,更多时候楚羡更像是一株长于高山的高岭之花,对凡间万事皆兴味索然。 她默默给自己顺气,抬起头来准备再多说最后一句。 可她刚动一下,楚羡的食指便抵在了她唇间,他指尖微凉,冰得陆惜迟将还未说出口的话尽数咽了下去。 他离她很近,陆惜迟甚至能在他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倒影,鼻尖是宛若新掰开竹子一般的清香,那是独属于楚羡的味道。 她听到楚羡的声音更轻了,几不可闻,唯她可查。 他说:“来人了,陆二小姐。” 陆惜迟向下望去,她转头时唇 9. 第009章 桂花糖糕 《世子追妻手册》全本免费阅读 [] 陆惜迟只得收回了脚步,“世子可还有事吩咐?” “陆二小姐若是想寻医书,来这般书楼可不是一个绝佳的选择,”他像是洞察了陆惜迟的内心,言辞切切,佛如真心,“若是要寻孙神医的遗作,还是得去那鬼市。阎罗地盘,魑魅魍魉,何物不得寻?” 分明是风光霁月仙人姿,说出的话却蛊惑人自甘堕落。 陆惜迟似笑非笑,像是没听出他的不怀好意,声音柔柔,吐气如兰,“谢世子殿下。” 金桂飘香,万里无云。 陆惜迟找了银朱好大一会才寻到她,她还以为银朱出了什么意外,谁曾想她是尿急出恭去了。 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这小妮子回来之时分辨不清路了,走了好大一会才走到藏书楼“门前”。 她在门口看守了许久见无一人路过才发现不对,查看过后才知晓原来她走错了方向,这是藏书楼的后门,平日里封死无人得以进出。 她就这么呆呆地守了一个错误的门,甚至还绘声绘色的讲给陆惜迟听。 陆惜迟听了哭笑不得,直笑骂她真是笨到家了。 陆惜迟坐在石凳上捧腹了些许时候,也不怨银朱看管不力,毕竟若非她这一闹剧,她可听不到这么有趣的事。 南楚地处大陆之南,北有契丹,西靠西凉,东与东越隔山相望。 契丹内乱暂无外忧,西凉东越却连年来犯,每年的军饷支出就是一大笔钱。 户部尽管税赋银钱,而今开战在即却不愿拨款,这饷钱到底是国库所有还是曹府私财,她倒是分不甚清了。 前世孟将军突奏讲和,是从凉州归来的苏遐将军自请出征,才有了这年关之役。 然则军中饷银却迟迟未到,行军将士饥寒交迫,无果腹之粮草,无御寒之冬衣,最终南楚节节败退,只得向东越投降。 陆惜迟想到此处,忍不住发笑,她本就是沉鱼落雁的容貌,如今笑来,唇红齿白,春不忍休。 银朱站她身旁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家小姐虽然笑的很开心,但是她老觉得阴森森的,怪骇人的。 陆惜迟笑够了,搭着银朱起了身,她懒懒吩咐,话里还是有几分难以扫去的笑意。 “走,去城西买些桂花糖糕去。” 城西长安街巷尾有一家味道极好的糕点铺,老板娘是个年过三旬的寡妇,拉扯着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男孩,孤儿寡母的看着就怪可怜,所以邻里街坊的都愿意去照顾这娘俩的生意。 这照顾来照顾去,街坊们发现这寡妇的手艺真是妙极,尤其是秋日里的桂花糖糕,做的那叫一个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这名声就传去了城东,传到了陆府里去。府里伙计为讨好主子听闻有这么一道佳肴,跑了老远买来,献上这么一尝,主子们赞不绝口,赏了跑腿小厮好大一锭银子。 于是每逢秋日,陆府小厮每三日便要跑一趟城东,为主子们买上几包桂花糖糕来吃。 那卖糕点的寡妇,也因着自己这门手艺,收获了“桂娘子”这一美称。 陆惜迟来时,那桂娘子的糖糕刚出一炉新的,冒着腾腾的热气,白花花的糕点方方正正,面上撒上一小撮桂花,空气中满是甜腻的香气。 桂娘子正给客人装上几块糖糕,老远就认出陆府的马车轱辘辘朝她这边驶来,她喜笑颜开,自打陆家来光顾她的生意,每年秋时她都能赚上一笔,这样来年毛根的束脩钱便有了。 这样的贵客,怎能不好好接待,她偏过头朝身后的屋子喊道:“毛根,快去给你大长哥哥牵车。” 平素来桂娘子这采买的小厮叫大长,来的次数多了,与他们母子二人也相熟起来,偶尔还会给毛根带些新鲜玩意,毛根很喜欢他。 毛根放下笔,兴冲冲的叫嚷着就出门了。 可今日来的不是大长,今日来的是陆惜迟。 银朱下来时,毛根已然狐疑了。 待陆惜迟下车时,毛根更是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陆惜迟身上的蓝色长裙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的,那闪烁光泽衬得她肤白胜雪。峨眉花面,双瞳剪水,耳侧铃兰是如沾晨露般绽开,她的唇是如早樱般娇嫩。 毛根看的眼睛都直了,他见过最美的人是隔壁的曲三娘,可这个姐姐比曲三娘更美,像仙女儿一样。 陆惜迟刚下车就注意到站在一旁呆愣的小孩,只觉好笑,略过他去了桂娘子的铺子。 桂娘子见来的不是大长,是一位像从画里走出来那样美的女子,那女子穿衣打扮皆为不俗,她怕是什么大人物,拘谨了不少。 “桂娘子,我来给我家小姐买上两包桂花糖糕。”陆惜迟率先开了口。 桂娘子一听她这话,松了口气,总归不是什么夫人小姐,那就好说。 她“哎”了一声,麻利的装起糕点,手上动作嘴上也不闲着,“怎是姑娘来的,大长可是躲懒了?” 陆惜迟轻轻一笑,“我家小姐嘴馋犯了牙祭,大长买的糖糕都吃完了,偏要我再来给她买些。” 桂娘子心里乐开了花,瞧她的手艺,就连相府里的小姐都爱吃。 “桂娘子,来三块糖糕。” 正说笑着,一旁来了名妇人,那妇人面如月盘,身形丰腴,是极为和善的面相,她扶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笑起来是初为人母的慈爱。 “三娘也来了,你瞧你,怀着孩子还亲自过来买,若是想吃央你夫君来就是了。”桂娘子看似与她极为相识的模样,说说笑笑,轻松自在。 那边毛根刚牵好马车,一过来就又惊掉了下巴,不是吧,他这是什么好运气,他人生中见过最美的两位女子站一起了。 曲三娘掩面,幸福的快要溢出来了,“他公务繁忙,抽不出身。” 这话说得让桂娘子好不羡慕,她男人早死,曲三娘却嫁了个好人家,她平日鲜少得见她夫君,只知道是当官的,对曲三娘那叫一个体贴。 曲三娘要的少,桂娘子就先装好了她的糕点。 曲三娘付过钱,扭着腰肢离开了,纵然已身怀六甲,纤腰却还是盈盈一握,只看背影还当是个闺阁小姐。 “姑娘,这是您的。”桂娘子收回了目光,双手递上糖糕。 “好。”陆惜迟前倾身子接过,道了谢。 她将糕点递给银朱,往回走去,顺带打了打袖子上招惹的粉末,动作轻柔,风情难耐。 “啊!” 前方刚走的妇人突然发出一声惨叫,紧接着她整个身子猛然下滑,竟是要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