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 1. 初遇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 贞治17年冬,京都。 天色渐晚,夜幕已至。家家户户陆陆续续地燃起亮光,远远望去,整个京都城都被熠熠灯火包裹,火树银花,亮如白昼。 呼啸凌冽的寒风裹着点点冰晶卷过长街,溜进了灯火通明的酒舍,点落在桌角白瓷杯旁,瞬间浸入了松木桌中,不留一点痕迹。 桌上的白瓷杯被一握而起,这人手指葱白,指尖圆润,一看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娘。 在这深夜酒舍,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一个姑娘家深更半夜单独在外喝酒,实属少见。 更别说这姑娘长得杏腮桃脸,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透着狡黠,原本是单纯可爱的一张脸,因着左眼角处的一颗小痣,给整个人添了两分妩媚,惹得周围人频频注目。 可这小姑娘到是对四周目光视若无睹,怡然自得地品着酒。对雪独酌一佳人,倒是显得与这纷杂世俗格格不入。 夜晚的酒舍越发热闹,尤其是这客人三杯两盏酒水下肚之后,周围就更嘈杂了。有大吐苦水的,有开心说笑的,最多的还是议论刚返京的这位徐大将军。 徐将军名叫徐勇,也是很具有传奇色彩的一个人。从无名无姓的小兵晋升到赫赫有名的徐将军,近百年来也只有他一人,想来以后也不会有了。这位徐将军刚刚失了兵权。皇上美名其曰,徐将军年迈,该给那些小辈点机会,您就在京都好好颐养天年吧。皇恩浩荡,他又怎么敢说个不字。 “这徐大将军戎马一生,竟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徐大将军这几个字一出,喝酒的小姑娘明显怔了一下,停住往口中送去的酒杯。 “这有何不好?再也不用去战场厮杀,至少,命不会丢在战场,想想顾武将军的下场,那才是真惨。” 小姑娘的眉头轻轻一皱,又快速恢复平静。一口闷掉杯中酒,似是想要将烦思一饮而尽。 “人家顾武可是将门之后,真正的平西大元帅。他贱民出身,拿什么跟顾将军比。” 小姑娘樱桃似的小嘴紧紧的抿成一条线,不见一丝血色。 “我听闻,当年是顾武为了救徐将军才受伤不治身忙。”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的正热闹,整个酒舍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却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粉衣姑娘握紧了手里的酒杯,青色的血管在白嫩单薄的手背上格外明显。 “原是如此,那徐勇可就是肃王府的罪人了,怪不得那之后两家再无往来。” 啪! 酒杯碎裂的声音使听得津津有味的众人们吓了一跳。众人循声望去,竟然是那个漂亮的小姑娘。 只见那姑娘溜圆的大眼睛此时正恶狠狠地盯着刚刚在高谈阔论的那两位,黑亮的眸子像是要把对方盯出个洞,随后她嘴唇微启,一字一句:“说,够,了,吗?” “你这小姑娘好生无礼。我们哥俩谈天关你何事?”其中一胖子未觉自己有何错处,倒是这小姑娘莫名其妙找茬吵架。 “哦?”她身子板直,霍然起身。大声道,“徐将军驰骋疆场三十年,经历大大小小的战役,他哪一次不是拿命拼?拿命去博!” 她缓缓踱步到那两人面前,“你们凭什么议论他们?” “又不是只有我们说,”两人中的瘦子见着小姑娘是为了徐将军鸣不平,自觉站不住理,声音越来越弱,“徐将军一直以来驻守鹿城,近两年驱逐突厥,亦是我们心中的英雄,我们也就是随意说说。” “你们对事情未知全貌,又凭何随意下定论?” “谁说我们未知全貌,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所有人都这么说难道还是假的不成?” “顾将军战死后两家互不往来,所有人都看在眼里,难道也是假的不成?” “小姑娘,我知你一腔热血,徐将军也确实令人敬佩。但这传闻信与不信,自在人心。” 正在这时,嘶哑的马鸣声落入众人耳中。 一辆江南样式的马车停在店门口,马车的车窗、车门,但凡露着的地方,都被厚厚的兔毛夹锦缎死死盖住,不透一丝一毫。看来这马车主人极畏寒。 众人猜测:或许是打南边来的贵人? 随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起兔毛车帘,递出一只银烧蓝暖酒壶,这东西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周国没有银烧蓝这种技艺,是由黄毛蓝眼睛的异国人带来的,数量屈指可数,有市无价。 眉清目秀的小厮接过酒壶,跳下马车。不想马车中的贵人也跟了出来。 只见他乌黑长发被一根白玉簪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像是被女娲眷顾过的深刻五官,精致却毫不女气。浅棕色的眸子看谁都带两分笑意,可这笑意却不达眼底,看起来笑意盈盈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厚重的银色刻丝白狐大氅将整个人牢牢包裹住,却不臃肿,反而显得人贵气逼人,长身鹤立。 小厮双手小心翼翼地端着酒壶,生怕一个不小心磕碰了。他站定在柜台前,“劳烦您给装满,秋露白。” 身后这位贵气十足的公子便向唯一的空桌走去。就在他准备坐下时,一双柔荑拉住他的衣袖,他垂眸看了一眼被拽住的袖子,语气淡淡:“非礼勿动。” 原来小姑娘所在的位置,正在这空桌边上,拉住他的也正是这个粉衣姑娘。 小姑娘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放了手,有些不好意思,没有了刚刚对峙时的咄咄逼人,也显得十分乖巧,“这位公子,我看你衣着用度非凡品,也该是个读过书的。” “你怎么看待谣言,及传谣的人?” 哪只眼前的端方公子竟眼也不抬一下,而是用手抖了抖刚刚被她摸过的大袖,仿佛她的手是什么脏东西,“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 她一个干干净净的小姑娘竟然被这样嫌弃,只觉面前之人实在可恶,声音生硬了许多,“哦?世间之大,智者又有几人?” 面前公子像是听到好笑的笑话,唇角微勾,绽出一丝凉薄的笑。“呵,干我何事?”声音轻巧,目光扫向她。 “你,你这人!”她被气的够呛,原以为这人看着像是世家出身,也循规守礼,应该是个好相与的。却不想如此冷傲,一点都不给人好脸色。 真是晦气! 她实在没有再待下去的想法,看一眼天色,雪好像又大了一些。灯火点亮雪花,像是莹白色的虫火在漫天飞舞。时候不早了,不然爹爹又要担心。 她收回目光,环视酒舍内,对那些闲言碎语的人横眉冷对半响。撂下一句狠话,“我定会要你们闭嘴!”说完便大步走出酒舍。 酒舍中又恢复原本的喧闹,刚刚的一幕像是个小插曲,无人在意。 议论声又起, “你们可见过徐将军回京那日的行装,蜿蜒几里,这将军府就算失了权,也是这京都首屈一指的富贵门庭!” “徐将军连个儿子都没有,这将军府的金山银山该如何?” “自是要留给女儿啊。不过他这女儿从小在边境长大,无规无矩,定是不能与京中贵女相比较。” “我还听闻,这徐小姐五岁才刚牙牙学语,开蒙也比寻常人晚了许多,怕不是个蠢笨的。” “不论蠢笨与否,单是为这钱财,我也愿意娶!” 哄笑声一片。 “再说一桩奇闻,有位天师来了京都,听闻这天师乃道家传人,住在春长街。恭亲王府亲自去请都被拒之门外了。” “这天师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连恭亲王府的面子都不给?” “什么来头是不知,据说长得倒是貌若好女,哈哈哈哈。” 锦衣公子听了半响,自觉没什么有用的信息,清冽的声音响起,“安平!” 随即清秀小厮端着酒壶走过来,两人起身离开。 他走出酒舍,却听到不远处的黝黑小巷中有响动,便让安平过去瞧瞧。 不成想却是熟人,被打的皮青脸肿犹如猪头一 2. 远舟居士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 这远舟居士可是时下最受小姑娘追捧的画师,专画爱情话本中的配图。他画的人物线条遒劲却又极精致,画中公子面容俊美,画中娘子楚楚动人。虽画技被大儒认可,却也被评价,不登大雅之堂。 已是二月底,过不了两日便是那三月天。 卯时半刻,晨光熹微。 “红缨!红缨!”娇气又极具穿透力的声音立马叫醒了还在瞌睡的小女婢。 “来了来了,”红缨端着刚打完水的铜盆,“小姐先净面。” “今日小姐要穿哪件裙子?”待徐姜擦干手上的水珠,看向了那套鹅黄色玉扣小袄。 红缨准备着小姐要带的朱钗首饰,想起昨晚,“小姐,昨日的事要不要跟将军报备?” “现别说了,我父亲现下艰难,外面那些乱八七糟的传言已经让他很头痛了,我昨日可能又惹了麻烦。” “将军这么疼您,定然不会怪您。” 徐姜从小在虽边塞生活,却从不缺衣少食,她的衣裙很多甚至都是现下各地很时兴的款式、料子。甚至是边关最紧缺的水果蔬菜和药物,也是每季成车成车的运过去。 但是却不是徐将军的手笔,而是徐姜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准备的。蜀地侯氏世代经商,累计下的财富到底有多少,却无人知晓。因着女儿早逝,这唯一的血脉就成了二老的心头宝,边城苦楚,他们原本是想带不足月的徐姜回蜀地,念及孩子本身就失了母亲,不想再失了父亲的陪伴,所以便在徐姜两岁大时,才依依不舍的回蜀地。 由着红缨上好妆,梳了一个简单日常的交心髻,徐姜从雕花草纹的檀木首饰盒中挑了一片白玉制的华胜插在髻上。又选了一副同款白玉耳珠,虽小如豆粒,但极精致,一看就非凡品。 “小姐,我真是看不懂这些京都小姐的品味。这及笄的姑娘为什么不打扮的娇艳些,反而素的要命。” “管她们做什么?”徐姜摸着自己点缀在耳垂上的珠玉,眉眼轻弯,嘴角含笑,娇艳欲滴。 红缨用云纹梳篦理了理她额间的碎发,抬头望向镜中的徐姜,打趣道,“小姐美得像那画中的仙女一般,真不知道这神仙般的人物会落入谁家?” 徐姜也不像一般小姑娘害羞扭捏,“反正你是要随我出嫁的,落入谁家你都跑不了!” 屋内香薰袅袅,两个小娘闹作一团,欢声笑语好似惊扰了飞檐上的积雪,雪块坠下,落在雪地里,隐匿了踪迹。 笑声戛然而止,徐姜惊呼出声,“哎呀!别玩了!我们要去书斋找远舟居士的画册!” 京都城中,八街九陌。即使在雪后,也是车水马龙,道路上的积雪早被碾落成水,混合着泥土,成了肮脏不堪的泥浆。 车轮滚滚,泥浆四溅,过往行人被甩了一身,这人当街拦下马车,想要个说法。 车门帘被掀起,是个身穿红衣肤色黝黑的小丫头,她娇喝:“你是何人?为何拦车?” 这年轻男子看这眼前的宝马香车,深知自己有些莽撞,这样豪华的车马在京都也是极为少见,定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人物。 红缨打量着面前的男子,一身洗得发白的青灰色棉袍,能依稀看出原本的天青底色,只是这干干净净的衣袍腰封处多了不少十分显眼的泥点子。 红缨转头看向徐姜,“小姐,我们的车马带起的泥点子溅到这人身上了。” 徐姜也走出车帘,兔绒小斗篷将徐姜的脸遮的严严实实,只漏出一双狡黠的杏眼,和眼角的那一枚小痣。 她从袖袋中拿出两钱银子,“我们也并非有意,这银子你收下,当做我们的赔礼,可好?” 男子望着眼前女子,似是看失了神,一时竟不知去接银子,结结巴巴地连说了几声,“好、好好。”转身竟跑了。 “这人真怪!”红缨拉着徐姜回了车里。 徐姜倒是十分开心,“省银子了。” “小姐,这京都真是繁华胜地,您看那些小玩意我都不曾见过。”红缨将重锻帘布撩过头顶,指着街边的小摊,瞪大了眼睛。 “鹿城哪里比得上都城。天子脚下,好东西当然都汇集在此。”徐姜望着街边,外面景物却并不达眼底。但也仅是一瞬,眼里又迸出光亮。“一会下车,你看看可有什么喜欢的?随便挑。” “真的?!小姐最好了!”红缨把整个脑袋都伸出车外,要不是窗口太小,怕不是要直接翻下车去。 “小姐小姐!到了!你看那几个字,是不是品味斋?” 徐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合顺楼三个大字挂在小楼二层,她忍不住笑出声,用手指点了点红缨的额头,“让你平时总偷懒,合顺楼三个字也能认错。” 徐姜定睛看了看,前面不远处品味斋三个字若隐若现。 书斋内,四周墙壁被各类名人书法铺满,仔细瞧上去,竟是从先秦到如今的各大名家。再以一定的顺序挂上装裱好的各家珍品。恰到好处的布局,使得整个一楼虽都是书字,却完全和背景区别开。 这楼建的也颇花心思,一楼吊顶很高,自上悬挂着层层叠叠被挽成海浪状的白绢布,细细看,也是布满小字。 徐姜虽对书法不慎了解,可大概价值却算的明白,“老板这装潢一看就是费了心思的。” 光是这以书法为墙纸,就是一笔不小的花费,虽是仿笔,也是要不少银子。 老板看着肥头大耳,笑得却十分和善,“我这品味斋在京都,若要称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 “真的都能找到?” “那是自然!”老板挺了挺富贵肚,脸上得肥肉便跟着晃动,“不知小姐要找什么?莫不是,远舟居士的画册?” “您这可有?”徐姜眼睛亮晶晶,似是有星星。 老板暗道,果然。十个小姐怕是有九个都是来买远舟居士画册的。 “若我这都没有,你在整个京都怕是都找不出来。” 徐姜跟着老板走上木质楼梯,一旁的红缨好奇地到处张望。 二楼完全不同于一楼,整一层都是雕花木质书架,每个书架都被摆的满满当当。被分文别类的贴上标签,基本都是从先秦到现在所有名家著作。店中人手不多,只有一个伙计忙上忙下。 老板的脚步没停,他们的目标是三楼。 一到三楼,徐姜一双眼睛瞬间放光,这是什么人间天堂! 这是远舟居士画的第一本《公主和侍卫》!《霸道尚书爱上我》!《江湖魔头对我强取豪夺》!…… 从第一本到最新的一本,这里全都有!她恨不得直接扑上去! 但是奈何这些她都收藏了,只差一本最新的。 老板看她虽兴奋,却没什么购买欲。心下了然。 “您等着,”摩挲着胡子,眼睛微眯,仿佛全身毛孔都在叫嚣:我这有好东西! 不多时,他带出几幅装裱好的书画。 徐姜眼前一亮,她以往见到的都是印刷画册,还是第一次见到单幅书画。 这流畅的线条!这遒劲的笔力!这美好的男女主人公!她眈眈逐逐的样子,令老板心下一喜。 “这可是远舟居士的手稿,”老板掸去徐姜摸上来的小手,“珍贵得很!” 她的眼睛恨不得黏在手稿上,垂涎三尺道:“老板开价!” 老板垂下眼,忖量许久,“一百两!” 却不料对面的小姐毫不犹豫,一口应下,“好!你这几张?我都要了!” 老板立即喜笑颜开,“这样大小的手稿,我这也不多,”立马捧过来让她细瞧。 “我看小小姐这般喜爱,不如我们长期合作?”老板眼里露出精光,“远舟居士这两日便会派人来送画,届时我再向他讨要几张。” 她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疑惑道:“我只知远舟居士是江南人士,竟不知何时来了京都?!” 老板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瞬间冷汗涔涔,一言不发。 她直接小手一挥,掏出一张一千两银票,按在书案上,指尖圆润泛粉,“这张是刚刚手稿的,”接着又掏出一张,“这张,若你告诉我远舟居士的消息,就归你。” 老板望一眼银票,迅速收回视线,眸子微阖,悄咪咪睁开一只眼,颤颤巍巍地瞟一眼银票,又抬眼扫一眼怡然自得的小小姐,死死闭上。 徐姜瞧着是在观赏面前的手稿,实际也在偷摸观察老板,她瞥到老板紧抿着嘴唇,似是憋着一口气,她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最终经过漫长的几秒钟,老板长舒一口气,啪得将手盖在银票上。 她一颗心终于放下来,嘴角忍不住翘起。搞定! 3. 夜黑风高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 “爹爹!有消息了?!”娇气十足地叫嚷声,穿过前厅,直透内堂。 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徐姜身着一袭桃粉色刻丝缎面小袄,手上拎着嫩海棠花刺绣马面裙摆,大步流星地跑进内堂,因着快跑几步,气息有些不稳。 徐将军嘴上嚷嚷着慢点,手下却没闲着,特地倒了一杯茶水,让她坐下顺气。 明明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可怎么总是莽莽撞撞,冒冒失失,没一点儿规矩。他这个做爹爹的十分头疼。 可到底是亲女儿,手心捧了十五年的小珍珠,哪里舍得责备。女儿想要星星,给!想要月亮,摘!想要前两天从江南来的年轻公子,等等?! “你先解释解释!你要找的这人究竟是谁?”他牛一样的大眼,狐疑地睨着不省心的‘小珍珠’。 “是我十分仰慕的画师,他的画技令女儿万分钦佩!” 徐将军知道自己女儿这两年特别喜欢看话本子,家里专门备了一间书房给她。他前日去看,发现里面的书已经满的放不下,又吩咐徐管家订了一件新书柜。毕竟读书就是好事,管他什么书呢! 可怎么又喜欢上画师了?他眉头蹙起,等着女儿解惑。 “爹爹!您就没发现我近一年看的册子都是远舟居士的嘛?”徐姜嗓音软软地,尾音糯糯地。一双和徐将军相似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 只不过同样的眼睛在徐姜身上就显得精致和谐许多。 他一看女儿这样子,就知道,好嘛,开始撒娇了。心里叹了口气,惯用的伎俩,遇事先撒娇!可这是自己宠出来的,能怎么办? 无奈道:“所以呢?” “我真的很崇拜这个画师,想拜访学习。” “没别的?” 徐姜眨着无辜的小鹿眼,连连点头。 徐将军盯她片倏,卸了肩膀的力气,最终妥协,“前两日从江南而来的年轻男子并不多,有十六人。” “这其中十人是农户,来拜访亲戚。三人是书生,来参加今年的春闱。还有一人是前两月回江南老宅探亲,前几日刚回。还有两人是替主家办事的小厮。” “那最有可能就是那三个赶考书生咯?!”徐姜开心极了,溢美之词不绝于口,“爹爹你太厉害了!你真是天底下最最好的爹爹!” “您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查到呀!真不愧是我爹爹!”夸得徐将军是合不拢嘴,晕头转向。 见时机正好,她赶紧说出自己的目的:“那……那三个书生的姓甚名谁?现在住哪呀?” “这可真是巧了,有一个居然住我们隔壁,”徐将军一个没防备,顺嘴就溜了出来。看着女儿一脸得逞的样子,笑得也无可奈何。 “这还有两个,”他伸出手指比了个二,然后就闭口不言,甩手走了。 “啊?爹爹你别走呀!”,徐姜两手顺势扯上他的袖口,不住地摇晃的手臂,声音又软又糯,甜的发齁,“爹爹~……爹爹~” 徐姜寸步不离地跟在爹爹后面,走进游廊。这游廊是侯府里很别致的一处景致,夏日纳凉赏荷,冬日煮酒赏雪,只是二人现下都没有这闲情逸致。 爹爹担心女儿被骗,女儿却只一心想要画师地址,老父亲心里苦啊。 徐将军走到书房门口停住,徐姜差点撞上去,哀怨地抬头望着她爹:“爹爹~” “行了,告诉你你也记不住,我给你,写下来。”他望着徐姜,万般无奈。 徐姜欢天喜地地跑到爹爹身侧,将头靠在爹爹手臂上,却闷声不响。 徐将军觉得奇怪,以他女儿的性格,现在应该是开心得把房顶掀翻才对。 “爹爹,我确实只是仰慕远舟居士的画技,您别担心,我心里有数。”徐姜语速缓缓地,有些低哑。“我不想您不开心。” 徐将军摸摸女儿的头,他清楚徐姜喜欢书画是因为她娘侯氏,侯氏虽是商贾女,家里却也极重视对孩子教养,五岁开蒙,请的先生几位都是各中翘楚,对侯氏不求博同经籍,但求知书达理。 而侯氏也正像父母所期望的那样,出落得仙姿玉色、兰心蕙质,擅丹青,以人像为最。 徐姜跟她娘很像,喜欢书画,却不擅长作画。她小时候最喜欢盯着母亲留下的画作看,能看上小半天。 徐将军心里暗道,罢了,女儿是什么品性?他还能不知?就算真的出了乱子,还有他来顶着。 是夜,月上中天,星如点墨,万籁俱寂。 一双玉手扒上了青灰色的墙头,泛白的指腹死死的扣着青砖,许久之后,一个梳着双螺髻的小脑袋探出墙头,吭哧半天,终于整个身子趴在墙头上,哆哆嗦嗦再不动弹。仔细看,这小姑娘脸色雪白,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 片刻,一红色身影也没见她什么动作,便轻飘飘就立在墙头上,灵巧一跳,就稳稳落在地上。 那红衣女子向着墙头伸手,小声喊:“小姐,快些,别怕,闭着眼往下跳,我接着你。” 墙上姑娘搓了搓僵硬的手,向下看,这也太高了!她心跳的更厉害了,早知道爬墙这么麻烦,她就明天去送拜帖了。 “要不咱们回去吧?”她后悔了! “行,那您往回跳。等、等等……我先跳回去接着您。” 算了,都到这种地步了,她一咬牙,一闭眼,小脸皱成了包子,赴死就义般跳了下来,避开了红缨。虽然失重感只有须臾,可是真吓人啊!!!!! 她暗暗决定,以后绝对走正门! 徐姜迫不及待想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远舟居士,思量一下午,她决定先从最近的下手,带着红缨夜探裴府。 这宅子建在徐将军府隔壁,跟将军府同样规格。具她爹爹说,二十年前的裴府家主裴文元,太子太傅,位极人臣,但不知何事,竟辞官举家回了江南。 现如今他孙子竟然又回来准备入仕。他这个孙子的名字也极有意思,叫裴礼。 这裴府不像侯府弯弯绕绕,却也是个四进府邸。她们爬进来的地方正好是三进院的西侧院,没亮灯,黑漆漆的。按裴礼的辈分,就应该住这附近才是。 可她两摸黑寻了好久,这西侧院总共就两间院子,一个亮着灯的都没有。 这裴礼不会才戌时就睡下了吧?书生不该秉烛夜读吗? 两人从四进东侧小院一直找到前院书房也没见到一个人。徐姜蹑手蹑脚地打开书房门,若他是远舟居士,那书房定会有些画作。 她拿出火折子,一吹即燃,就着火光打量整个房间。房间里空荡荡的,看不出一丝一毫使用过的痕迹。书案上没笔墨纸砚,书架上没一本史册典籍。 她扬着眉毛望向红缨,两人眼神里充满疑惑。她夸张地比口型,指着后面,“东侧院!” 当她们走进垂花门,前面的正房 4. 烦人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 月明星稀,一片静寂。 屋外院子里的梅树只剩下黝黑枯竭的枝干,枝梢上还残留着前几日的雪痕。 月光洒下,黑得幽深,雪亮得出奇。 不多时,嘈杂的声音响彻小院。裴管事扶着腰,大口喘着气,“公子可有受伤?” 一旁的管事婆子哀嚎,“天可怜见!我们守老宅这么多年,从没遭遇过飞贼,我们都是尽心尽力为裴家做事啊!” 裴礼还穿着那件白色素纱禅披着宝蓝色衣袍,不动声色,“人抓到了吗?” 安平疑惑,“那两人一出裴府大门,就直接消失了。” “我跟出大门,跟在她们身后十步之遥,可前脚他们刚出裴府,后脚就不见了。” 要知道裴府所在的宁安街虽是一条直通南北的大街,可裴府外五百米都是勋贵大户,没有横街小巷。这人若不是能飞檐走壁,不可能凭空消失。何况来人还是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除了公子住处,书房大门四敞,应该是有人进去过。小贼可能是看书房空空才打的正院的主意。” 他看裴礼面上十分平静,似是对这个结果一点都不诧异,他们公子真是越来越难捉摸。 “公子,可要报官?” 裴礼想都不想便落了手,让众人各自回去休息。 安平扫了一眼屋内,除了衣柜出有些许凌乱,其他物件都在,毕竟这屋子里件件都是宝贝,少了哪一件都极为惹眼。 “公子可是丢了什么东西?” 屋里的炭火盆烧的正旺,偶尔发出噼啪的声音。 安平觉得公子这一言不发的样子甚是奇怪,他看向裴礼,只见裴礼面上看着一脸平静,可又与以往有一丝丝的不同。他纵着眉头靠近一步,想看看这怪异感到底出自何处,终于让他找到了蛛丝马迹。 他恍然,“公子,今天的银丝炭是不是加多了?您耳朵怎么这样红?穿这么少居然还发汗了?” 裴礼面色坦然,“是有点,你开扇窗。” 他听到吩咐,便走到窗边,刚窗子刚露了条缝,一阵冷风便直接灌了进来,他冷得直接打哆嗦。然后声音颤颤巍巍地问:“公子,是不是有点冷呀?” 裴礼却回避道,“你也回去歇息吧。” “是。”他缩了缩脖子,将手揣进棉袍袖子里。满腹狐疑地望了眼裴礼,见他仍旧是坐在椅子上,眼皮微阖,睫毛的阴影遮挡住眸子,让人不知道眼前人在想什么。 心里纳闷儿:公子平日里最是怕冷,今日莫不是被那女飞贼吓破了胆子,怎的这般反常。 因着开了扇窗,为防公子着凉,安平贴心地将门关好,不留一丝缝隙,随后抱着手臂小跑离开。 裴礼听外面脚步声渐远后,才缓缓踱步到窗边,将摘钩取下,取回木支子,放下窗户。 此时他耳上红晕已消失,望着狼藉的衣柜,只觉得有几分荒唐可笑,想起那件抱腹,仍忍不住咬紧牙关,这将军府的小姑娘实在胆大妄为! 第二日一早。 徐姜欢喜地带着红缨准备去得了地址的另一位书生那,刚出府门,虽冷风拂面,却也觉得今日这四通八达地街道也让人畅快不少! 可还未上马车,便听到隔壁裴府开了门。 徐姜立马警觉,低着头猫着腰直往车厢里钻,耳朵却极其认真,时刻关注隔壁的动静。 红缨还不知出了何事,大咧咧地叫嚷着,“小姐,你那么快做什么?!”还以为是着急去见那远舟居士,便揶揄道,“那远舟居士还能跑了不成?” 徐姜冲着她挤眉弄眼,眼睛差点抽筋,这丫头却直接捂嘴,一脸我懂的,眼底泛笑。 她无奈极了,别人家的丫头都聪明机灵,怎么她的丫头画风就跟别人不一样呢。小时候明明机灵的很,怎么就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呢?! 她恨不得冲过去把红缨握着帘子的手给掰下来,紧张得声音都变了形,忍不住地咳道,“赶紧进来!咳咳,帘子快放下来!” 外面是有洪水猛兽不成?红缨狐疑地往外看了一眼,一个身着白色银狐大氅顿的年轻公子正站在马车前,她顿感大事不妙,这人是从裴府出来的!难不成是裴礼?完了!自己闯祸了! 可外面声音已经响起,“里面可是将军府的徐姑娘?在下裴礼,有事相商,可否……?” “不可!”不等裴礼说完,徐姜抢声道。这人莫不是来算账的? “昨晚我府上……”裴礼带着温润的笑,一副谦谦公子的做派,仿佛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徐姜哪敢让他继续说下去,只好被迫让他上车,心里长吁短叹,这裴礼到底打的什么算盘?莫不是要敲诈勒索一通?他看着就是循规蹈矩的谦谦君子,看看这小脸白色,裹着那么厚的大氅,必是个体弱的,定然好欺负的。徐姜说服自己,终于把心放回肚子里。 “那便却之不恭了。”只见那白脸体弱的儒雅公子毫不客气地一脚登上马车,不费丝毫气力。他向着徐姜颔首示意,便坐在她对面。 一时间,车厢里静谧异常,夹杂着淡淡桂花香的空气中透着一股紧张,徐姜扣着手里的白玉熏香手炉,望着对面的男人,可那人却老神在在,神色泰然,一双浅棕色的眸子平静地看着她。 她圆润透着粉红的指甲禁不住划过白玉手炉,虽没发出声响,却让人看出了她手中的动作和紧张。 徐姜觉得自己要被这无声的压迫感闷得透不过气,“那个,昨夜是我唐突了。”这人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先认错总没错! “无事,就是不知姜姑娘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正好昨天还没问清楚这人到底是不是远舟居士,该弄清楚的还是要弄清楚的,虽说她是真的很讨厌面前这人。 “是这样的,我想问问公子可知远舟居士?” “哦?”对面的人特意拉长了音调,声音悠扬一下子就敲在了徐姜的心头,这人难道还真是?她不禁睁着水亮亮的眼睛目光灼灼地望着对面。 “我确实知道,并且久仰大名。” 徐姜听闻像是霜打的茄子,懒懒地哦了一声。可转念一想,经直接脱口而出,“你也喜欢远舟居士呀!”语气里是掩盖不住欣喜。 大多喜欢远舟居士的皆是一些小姑 5. 找到了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 “你是……”衣着朴素的男人眉头微皱,只是一瞬,他眼神骤然一亮,“马车上的姑娘!” 徐姜见这人许久,也想起昨天那个被车溅了一身泥点的男人,“是我!那天实在抱歉,我们走的急,害得你衣服的都脏了。” 徐姜看眼前人眉毛舒展,唇边带笑,似是很开心看到自己。 “上次太匆忙,还没问公子如何称呼?”她目光灼灼的着看着面前人,他虽然穿的不似裴礼华贵,但也算干净整洁,个子十分高大,自己要仰头看他,面色不像裴礼那样白嫩,可是男子就该有点男子的样子,她在边境见的兵都是魁梧刚健肤色黝黑的兵蛋子,她就觉得像爹爹那样的最好。可裴礼却是白了点,但她又想起那晚自己摸到的手感,倒也不是弱不禁风,想到这,脸上不由得有点发热。 “啊,我姓桑,单字,一个,尚。”桑尚面上飞起的红霞在古铜色的脸上格外滑稽,口中也结巴起来。被冻得通红的双手紧紧的握着木盆,有些不知所措。 “姑娘找我所为何事?” “我叫徐姜,桑公子可否认识远舟……” “桑公子,你昨日是否出现在品味斋?”正在这时却被另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桑尚循着声音略过面前的女子。 在矮墙外有一位玉树琼枝般的年轻男人,男人裹着一身玄色金刻丝鹤氅,只露出一张白玉似的脸,乌黑的发丝被羊脂玉簪结成髻。和面前的姑娘像是金童玉女版相配。 他敛眸,略有些粗糙的手指扣着木盆边缘,有些自惭形秽,“这位公子如何知晓?” 贵人身边的小厮插嘴道,“小的昨日在品味斋见到您了。您可是拿了副字画给那掌柜?” “确是我,我是拿自己的画去卖。” 徐姜听到这,心里咚咚的打起鼓来,这是远舟居士吧! 她急切的想知道,便询问道:“能否让我们欣赏一番?” “我手中没有余画了。”平日里随意画的又怎么好拿出来献丑? “而且我已跟人有约,现下怕是没有时间了。” “那我们送你去吧。”徐姜随口便应道。 那衣冠赫奕的男人,径身回了马车,甚至连院门都没进。桑尚忍不住攥紧木盆。 面前的姑娘也拉着身边的红衣丫鬟往院门口走去。 他望着那两个锦衣华服的贵人和那辆珠光宝气的马车,连小厮丫鬟也是锦缎在身,再看看自己的粗衣布袄。 那光彩溢目的女子站在马车上,冲着自己笑得顾盼生辉,“桑公子,快点!”鲜活得像点燃寒风的那一抹春色。 他放下手中被磕破一角的木盆,走近马车,轻声拒绝,“还是不用了。我还有些私事要先处理。谢谢二位好心。” 他忍不住打量姑娘脸上的表情,果不其然,原本上扬的嘴角立马抿起,像是有些不开心,他心中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然后转身向反方向走去。 裴礼看着徐姜扶在车门棉布帘上葱白手指,终于出声。“徐姑娘,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徐小姐您快进去坐,外面冷。”安平早就读懂了他家少爷,这是冷着了,立马帮腔。 红缨见小姐终于进来,赶忙把手中的白玉熏香手炉递上。 徐姜真的有点烦这个裴礼,初见面时不帮忙就罢了,昨天去找远舟居士还无功而返,今天又是非要跟来,可是他有什么用?就会催催催。这人虽长得人模人样,但心肠却是个冷得要命的。能画出那么精细温暖角色的远舟居士,定不是他! “这人是远舟居士?” 徐姜还拿不准,没法说是。“不清楚。但感觉可能性不大。” “为何?” “远舟居士的手稿加价值百金,若他是,怎会潦倒至此。” “或许人家有难言之隐。我可以帮你问询一二。” “那便先谢过裴公子,我还要再去一处,不知公子可还要跟去?” “我闲来无事,正好跟着徐姑娘逛逛这京都城。” “那裴公子可能要扫兴,我来这京都也时日不长。怕是胜任不了这向导一职。” “无妨。” 徐姜看着人好说歹说都油盐不进,就决定闭嘴。真是长得仪表堂堂,怎么就这么招人烦呢?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不想裴礼跟着。 安平在一旁看着胆战心惊,他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公子这样纠缠一个小姑娘,莫不是画本子中的一见钟情?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巷子里,一下子就认出只见过一面徐小姐。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安平看向自己公子的眼神瞬间神秘莫测起来。 红缨看自己小姐安静了许多,直接翻出箱笼里的画本子,一本递过去,一本自己看。 车内被这四方木板简简单单的隔绝成一方小小天地,与外面的纷乱繁杂大相径庭。 京都城内最豪华的客栈就要数这招福客栈,所住之人不是富商就是显贵。 一行人一进去,这店小二立马迎上来,生怕怠慢了几位贵客。 “不知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徐姜没理会小二,越过人就直接急切地往里走去,只撂下了一句,“找人。” “哎!姑娘。”小二想上手去拦,却被一双带着碧玉扳指的手按下,并顺势往他手里塞了一小块银子。 小二见状,连连鞠躬作揖,“几位贵客请便,请便。” 安平脸上倒不像前几次那般心疼,原来是他们公子卖掉手稿,手中银钱又充裕了,这为了喜爱的女子花钱,不是理所应该吗?他记得他在公子画的话本里看到过。 而且他们公子向来大方。 红缨倒是默默记下来,大约是三两银子,回头得禀告小姐。她家自小就教导她,徐家最是有钱,他们可以施舍帮助别人,但决不能让人给自己花钱。 哪知这一晃的功夫,她家小姐就不见了踪影。 一楼人声鼎沸,都是些吃饭喝茶的,一眼就望到了尽头,她家小姐根本不在这。 她想起那第三位好像是住在天字号,便赶紧往楼上跑,身后的少爷和小厮不紧不慢的跟着。 可她转了一圈,这几个天字号都房门紧闭,根本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倒是裴礼突然在天字二号房门口停下了,他在门口停了片刻,像是在听什么,然后一把推开房门。 房内的场景惊呆了安平,红缨扶额,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而裴礼也丝毫不意外,面上没什么表情。 一个穿着金丝锦缎的胖子瑟瑟发抖地蜷缩在金丝楠木花架旁,死死地抱着花架大声啜泣,鼻青脸肿似猪头的脸上已 6. 大理寺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 这京都城徐姜还没逛过几次,却不想先到了这大理寺。 大理寺府衙,两头威严的石狮子伫立在门口两侧。几人走进大门,就看见一头足足有两人高,体型如牛,额上带角,双目明亮有神,被擦的锃光瓦亮的獬豸铜雕。 几人忍不住好奇多看了两眼,却被其中一人呵斥,“看什么看!” 徐姜反击道:“怎么多看两眼还能看坏了不成?” 正在这时,从正堂走出一位身着暗红色圆领官袍,头戴黑色璞头,他面上褶子颇多,尤其眼尾,一双眼睛虽被松垮的眼皮遮一半,却目光如镜。左手捋着自己白色胡子,话未出,笑先来。“哈哈啊,小姑娘多看看,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一旁的两个官差见到人立即行拜礼,“参见李大人。” 白胡子老头大袖一挥,免去他们的礼,将人赶了下去。 其中一人还想再做解释,急忙道,“李大人,这几位伤了赵少卿的公子。” 只见李大人原本半遮的眼睛竟完全露了出来,眼神凌厉。手中的动作却不停,但仔细看,像是比平时顺胡子的动作更慢些。 另一个到是有点眼色,看出李大人眼神中的不悦,生拉硬拽地把身边的兄弟拖走。 徐姜几人看着这长相奇怪的东西苦思冥想,只有裴礼指着这东西,像是极熟悉般,侃侃而谈,“这是獬豸,是古书中记载的一种神兽,它能性别曲直。见人斗,触不直者。闻人争,咋不正者。” 李大人兴致勃勃地听他说完,眼神中流露出欣赏。“这位公子说的不错,这是獬豸,相传呢,在先秦时期,有官员断案折狱,用的便是这獬豸,你们可曾听说帝尧时期的邢官,名为皋陶,他凡是遇到疑难不决之事,便会让獬豸解决,并且均准确无误,所以呢,这獬豸就成了公正的化身。” “贤侄许久未见,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你。你祖父如何了?” “谢大人关心,我祖父安好。” "那便好,那便好。" 徐姜慢慢凑到裴礼身边,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音量说,“真没想到,你居然还认识大理寺的人。” 李大人见两人关系亲密,捋着胡子笑到,“这姑娘是?” “大人好!我是徐姜,徐将军的女儿。” “哦~原来竟是徐大将军的女儿!” “大人可认得我父亲?” “那是自然,当年我还是大理寺少卿之时,与你父亲有过一段渊源。”叙旧完,也不能忘了正事,李大人摩挲着胡子,问道:“今日到底发生何事?” “是那个宁国公府世子,他遇对我不轨,让我揍一顿,我们便报了官。可哪知来的刚刚二人,听闻那人是世子,便不分青红皂白的把我们抓过来。李大人可要为我们作主啊!”徐姜一开始还说的有模有样,可到最后竟学起戏文中的戏子模样,只见她漆黑的眸子奋力眨巴着,眼角的小痣灵动极了,语调宛转悠扬。 李大人见她这夸张的样子,也跟着笑得胡子一翘一翘地,宠溺道:“自然。” “来人!” 李大人看起来虽已年入花甲,可他步脚稳健,声音如洪钟,一句来人,却有雷霆之势。 不出片刻,刚那二人随即连滚带爬地跪在李大人面前。 “你二人可知罪?” “知知知,”两人跪趴在地,哪里还有来时的趾高气昂。 “我大理寺,从来都是秉公办案,而今你二人却以权谋私,要知短莫短于苟得,幽莫幽于贪鄙,败莫败于多私。今日起,你二人卸去职位,不在是我大理寺之人。” “李大人,我上有老母下有妻儿,求您饶了我们!……”两人的哭喊声响彻整个大理寺。 “带走。” “李伯伯,您真的太厉害了。” “我还有事物要处理,不能陪你们了。” “好的李伯伯!我们也正好还有事。您忙,不必管我们。” “小侄下次定会登门拜访。” 李大人笑着点点头,看着这两个小辈齐齐行拜礼,转身离开时衣摆掀起的弧度都那样相似,心中愈发觉得两人甚是相配。只叹是自己年纪大了,竟有兴起给小辈说媒的嗜好。 走出大理寺。徐姜想和裴礼分道扬镳。 于是便假模假样说道,“裴公子今日陪本小姐走了这一造。定是十分辛苦,不如您先回府休息吧。” “可我还有一处未去,可否借徐小姐的马车送我一程?” “不知裴公子想去何处?” “西市的品味斋。” 徐姜却没想到他要去的地方竟与自己一样。心想既然顺路,那便捎他一程。 今日这一天可真的算是多姿多彩,徐姜累极,抱着手炉合眼小憩。 车厢内寂然无声,除了书页翻动的声音,可发出动静的罪魁祸首似乎也心不在焉。 安平看着自家公子,十分无奈地摇摇头。果然坠入爱河的男子,啧啧。真是无可救药。 只看裴礼手中虽拿着书卷,可视线却未在上停留,而是落在了一旁安安静静地闭眼休息的女子身上。 徐姜把整个人缩在斗篷里,斗篷上的帽兜带着密密的绒边,只露出小半张脸。与平时张牙舞爪充满活力的样子完全不同,多了一份少女的恬静。 安平真的很想出声提醒公子,可又怕惊扰到徐小姐,只好作罢。等回头他一定要把公子这幅痴汉模样好好说给公子听。不管怎样,他家老爷也是当今皇上还在太子时期的老师。这大儒之后,遇到姑娘竟是如此做派,真是有辱斯文。 他家公子看似被美色迷了眼。可实际上,心里却是另一番思绪:接下来该如何让她坚信那穷书生桑尚才是远舟居士呢?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计划已初具雏形。 明明已经春和景明,可这天气却不见回暖。几人从下车时,又稀稀拉拉地落下雪花。 徐姜伸出手,一只冰片飘落掌心,瞬间化成水滴,她啪啪手,将水滴抖落。心想再过几日就是上巳节,希望届时这春寒已过。 品味斋的钱掌柜在二楼远远就望见这将军府的宝马香车,上次的一掷千金还历历在目,撩起衣袍前摆小跑着下楼迎接。 果不其然,这车停在他品味斋门口。他圆润的脸上立马堆满笑,“不知道徐小姐要来,真是有失远迎,您能再来,“话说到一半,就见远舟居士从马车中下来,他差点惊掉眼珠子,木讷地把后面的话说完,”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啊。” 将军府竟然这般厉害?短短几天就把远舟居士,不仅找到了,还带在身边,同进同出。 这京都传言徐将军被收兵权,一个无实权又没世家背景的失势将军,竟有如此人脉和消息?果然传言不可信! 本有几份失态,但不过转瞬,钱老板又堆起职业假笑,来招待徐姜。 徐姜领着红缨想找掌柜的私下了解了解远舟居士的消息。但碍于裴礼二人在场,她又不好开口。毕竟远舟居士不想暴露自己身份,自己虽在探查,可 7. 徐姐姐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 红缨见今日小姐兴致不高,便问,“小姐,你看起来怎么不开心?” “就觉得裴礼这人太烦。我的事与他何干?” “可小姐今日得了远舟居士的新画本,还不开心吗?” “你不说我都忘了,红缨你说的对,我既得了远舟居士的新画本,还知晓远舟居士究竟是谁!” 红缨瞪大眼睛,眼神中充满疑问,央求道,“是谁?小姐快告诉我!是裴公子吗?” “呸呸呸,少提他。太晦气了,”她前一秒还是颦眉蹙頞,后一秒就眉角含笑,眼角的小痣显得人更加娇媚,唇间吐出三个字,“是桑尚。” 然后她炫耀地将画摊开在红缨面前,“你看这画,虽与我们平时见的只用线条勾勒的人物画像不大一样,可更能体现出远舟居士的书画造诣非凡,他的构图不仅使画中远中近三景曲折起伏又虚实相生,极富层次感。你再看他用笔简练劲健,线条转折多变,充满动势。整幅画境界开阔,气象雄伟。可见远舟居士实际上应该是个狂傲不羁的性子,可惜他家境不好,平日待人更显内敛。” “小姐,您现下知道桑公子就是远舟居士,那拿下一步准备做什么呢?” “什么都不做,只是默默地支持他就好,若他遇到困难,我若有能力助他就更好。” “可是小姐,我们将军府如今自身难保。” “哼,虎落平阳被犬欺,我倒要会会那些恶犬。要让他们知道我徐家绝不是可以随意欺辱的。” 红缨一边点头回应,一边收拾着今日买来的书画。 “诶?小姐你看,这是什么?”红缨发现今日买的书画中多出一本,她递给徐姜。 封面上写着藤山书院字样,左边角还有一行小字,李迟迟。 翻开来看是抄写的《论语》的《八佾》《里仁》还有部分《公治长》,字迹歪七扭八还没抄完,还画起画来,牛马猪羊列作一排,画得倒是颇有些样子。看来是这个叫李迟迟的作业本混入她们的书中。 “小姐,明日正好开学,这小孩不见作业本,定会被先生训斥。” 徐姜到突然想起自己幼时贪玩,还丢三落四,作业没做完时,总能被先生发现,辛辛苦苦做完时,先生检查又找不到。反正她从小在先生眼里就是玩时贪日,浅尝辄止,不求甚解。 “本小姐今日就好心一次,明日将这作业给他送去,走,咱们回去帮他把这作业写完。明日这小孩可不要太感谢我。” 次日一早,徐姜早早出门去藤山书院送作业。 身着白色棉袍,头带黑色棉帽的学子们陆陆续续地走进书院,徐姜怕耽误李迟迟交作业,在门口随意拦下一个少年,询问道:“你可认识一个叫李迟迟的?” 哪知少年对她视而不见,只是嘴里吐出一句不知道,头也不回的往里走去。 她见人如此没有礼貌,撸起袖子,阔步向前就想把那少年拽回来。 幸得被红缨拉住袖子,“小姐小姐,这是书院门口。咱们消消气,消消气。” “若我下次再遇上这种小孩,我定要替他夫子好好教教他如何以礼待人!” 胸口憋了一口气的她,再也没有好脸色,她直接拽住一个小孩,疾言厉色道:“小孩!你认识李迟迟吗?” 这孩子明显被她吓到了,嘴上说着认识,都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 “他人呢?” 小孩没说话,哆哆嗦嗦地指着不远处的小巷子,见她松了劲儿,一溜烟地跑进书院,瞬间就没了影子。 徐姜两人走向小巷,上次来这种小巷子,还是她们打那两个造谣的。不得不说这种七拐八拐的僻静深巷,真是最适合作恶。 待到她两走近小巷,便听到一些杂乱声响,徐姜敛眉细听,觉这动静不对。叫上红缨快步些。 果不其然,小巷最深处有三名六尺高的少年围在角落,透过人影,隐约能看到一半大孩子被围在中间。 她立即高喊,“李迟迟。” 角落中的四人齐齐望向她,她看这四人反应有些摸不着头脑,到底谁是李迟迟? 倒是三人中带着玉佩的少年回应了她,却是极其霸道的一句,“少管小爷们的闲事。” 红缨暗道不好。 哦呵!刚刚还憋了一肚子气没处撒,这人还正好撞枪口上了。 她大步流星地走到少年人面前,仰头看他,“小孩!你们先生没教你做人要谦卑懂礼吗?” “我叫路冬凌,是国子监路主簿的儿子,你说我用不用谦卑懂礼?”少年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她,眼中的嘲弄不言而喻。 “哦。路冬凌是吧,我今日就替你的好父亲,好好教训你。” “哼,”少年冷哼一声,毫不在意,甚至还戏谑地挖挖耳廓,道,“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她徐姜从小到大从未忍过,这次回应少年的是一记干脆了当的扫堂腿,只是刹那间,三个少年径直摔倒在地,抱着小腿龇牙咧嘴。 徐姜这才看清楚他们身后的孩子,只见那孩子跌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她。像是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小孩,你过来。” 他低下头看了看眼下这三个少年,瑟缩了一下,没敢动弹。 “你别怕,姐姐保护你。” 徐姜看他澄澈的眼睛又看向自己,看来这小孩被欺负狠了。她绕过地上哎呦的三人,单膝跪坐在地上,让小孩平视自己的眼睛。 认真又坚定地说道,“你别怕,姐姐说话算数。” “真的吗?” “当然。” “姐姐,我是李迟迟,姐姐为何找我?” “这是你的作业本。”她接过红缨递过的本子。 小孩子看到作业本时眸下暗了暗,又马上扬起单纯无害的笑容,说着谢谢。 她瞥了一眼还在地上躺着的三人,冷冰冰地补一句,“你们三人还不走吗?” 虽然个头不小,但毕竟还是孩子,被徐姜一招就唬住,三人赶紧爬起来逃也似的跑走了。 那为首的少年见他跑得远了些,不会被追上,立马恢复本性,冲着她叫嚣着,“你别当小爷这次是怕你。你等着!” “我等着!随时恭候大驾。”她最是不怕这种,嗓门越大,能耐越小。这是她自小打架得出来的经验。 “姐姐。他们厉害得紧。” “下次他们再欺负你,你来找我。我是将军府的徐姜。” 小孩笑逐颜开,“一言为定!徐姐姐!” 她把小孩的搭在自己的胳膊上,让他借力站起来,她这才发觉这小孩或许应该称之为少年,他个子竟比自己还高上半头,只是头小脸圆,显得有些稚嫩。 小孩的腿好像受了些伤,走起路 8. 争端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 徐姜抬眼,怒目而视,眼角的小痣都透着气愤。 “你谁呀?”红缨也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敢打小姐的手,上一次还是小姐五岁背千字文被夫子责罚。 “我们小姐是礼部尚书家的嫡小姐。这件衣服我们要了,你们离远点,别你的脏手去碰。” “怎么,我们小姐是将军府的千金呢?” “将军府?别搞笑了,将军府算什么东西?” “人人都能踩一脚的破落户,拿什么跟我们尚书府比。” “哦?你便是那个徐姜?听说长得还行,却蠢的要命。” “你胡说八道什么?” 正在此时,老板娘带着徐姜定制的成衣从后院进来,见到两个小姑娘正剑拔弩张。 刚想上前劝说,但这苏晴娘不但是罗琦坊常客,更是礼部尚嫡小姐,而徐将军在京都的名声,大家都有所耳闻。有道是墙倒众人推,她一个小小制衣店怎么参与得了世家勋贵的争端。 刚迈出的左脚又缓缓收了回去。眼神闪躲,不敢看直视徐姜那黑白分明的眼睛,心虚地往柜台后走去。 徐姜见老板娘想置身事外,哪里肯让她得逞。快步走到她面前,一副熟稔语气,“老板娘,刚刚我们说好的,我送你一套江南样式的衣服,你这店里的成衣随便我挑。” 她看老板娘张张嘴,却不敢胡乱言语面色尴尬,心里不禁冷哼。 “您看,我看上了这一条,”她指着那最中间的纯白羽衣罗裙。“帮我包起来吧。” “老板娘,我可是你们家的常客,她一个破落户凭什么穿这件衣服。” “当然是,凭,我,有,钱。”她向着苏晴娘摇着脑袋,一字一句的认真说道。 “你!你出多少?我出双倍。”苏晴娘一副财大气粗样子。 “我已经提前和老板娘说好,不需要付钱。” 苏晴娘无法,只得向老板娘求助。老板娘面色两难,谁都不想撕破脸。没办法就只能搬出苏尚书,“若你今日不将衣服卖与我,我就让我爹查封了你们店铺。” 老板娘期期艾艾地看向徐姜,柿子当然要捡软的捏,这尚书府势大,她也没办法。 “不若这样吧,徐姑娘,今日我们的交易就此作废。这衣服先让给苏小姐,待下次,我们再出漂亮的衣服,一定第一个给您送去。” “那倒不用,我想知道这衣服卖价多少?” “这件是纯手工缝制,绣娘秀了半月有余。所以要比以往的成衣贵些,二十两。”老板娘赔笑道。 “小桃,给钱。”苏晴娘洋洋得意地冲着她笑笑,让自己的丫鬟拿钱。 只要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徐姜从来觉得不是什么事。于是,她伸出两只手指,莞尔一笑,“我出二百两。” 老板娘不做声响。 她再伸出一只手指,粉色的指尖圆润可爱,“三百两。” 老板娘仍旧不为所动。 在伸出一只手指,“四百两。”她就不信,老板娘还没反应。 一只纤细滑嫩的素手五指并拢,掌心朝向老板娘,特地扬了一下,语调轻巧,“五百两。” 老板娘咳了一声,还第一次在京都见到这样大方的小姐。看来传言非虚,将军府虽被世家排挤,可花不完的金山银山,确是真的。 谁又能真的跟钱过不去呢? “那,咱们这件衣服……” 不等老板娘说完,一道宏亮男声传来。 “慢着!我出一千两。” 一个白衣男子昂首阔步走进,苏晴娘见他,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娇声喊道,“毅兴表哥!”跟刚刚吵架的粗声粗气完全不同。 “我告诉你,我表哥可是宁国公府的世子宋毅兴。” 可惜,徐姜对这人的身份并不好奇,无非是个人傻钱多的纨绔罢了。(怎么好像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一千两?“她停顿了一下,好似在思考,”那、送你了,红缨,我们走!”本来这衣服确是漂亮,但是她的漂亮衣服多的很,也不缺这一件。她愿意砸钱让苏晴娘吃亏,毕竟五百两在她来看,并不算多,但这一千两对一个世家公子来说,可不是小数目。 这冤大头愿意花一千两在苏晴娘面前逞英雄,她也乐得少花五百两,反正稳赚不赔。 真是想想就开心,徐姜领着红缨,步履生风地往外走。 苏晴娘见有表哥给自己撑腰,又忍不住讥讽道。“徐姜,我告诉你,你们趁早滚回边境,这京都可没有你们将军府的立足之地。” 徐姜得了便宜不愿搭理她,就点点头漫不经心地答道:“哦,那我们拭目以待。” “你爹爹,害死了顾武,什么将军,我看是逃兵才对,你们有什么脸留在京,你们对得起肃王府吗?” 可无奈有人作死,徐姜刚刚大好的心情一下子降到冰点,她双手紧握成拳头,钝钝的指甲竟在掌心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我改变心意了。那件衣服我出两千两。”她声调低沉,透着冷意,浑然不在意地看向苏晴娘的表哥,“你还要加价吗?” 两千两说得像二十两般轻松。 宋毅兴哪还敢再说话,这一千两已经是极限,并且还带着回家挨一顿家法的风险。 她看宋毅兴大气都不敢出,嘴角上扬,“只要我还在京都一天,谁都别想欺负到将军府头上。” 然后拿起竹制针线盒的剪刀,将那件纯白羽衣罗裙自下而上,破成两半,纱衣的撕裂声在她耳里显得格外悦耳。 “下次再见到我,记得绕路走,不然我怕你就像这漂亮的衣服。”然后又发狠的撕了两下,才算作罢, 苏晴娘像小白兔一样胆怯地瑟缩在宋毅兴怀里,头都不敢抬。哪里还有刚刚放狠话的架势,果然人善被人欺,对付恶人,你只有比她更凶狠才行。 徐姜扔下剪刀,把两千两直接扔到地上,老板娘立即美滋滋地捡地上的银票,还谄媚地将定制的男装双手交付到红缨手上,她没再说话领着红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经过路口正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在晒太阳,她把衣服放到老乞丐面前,潇洒地转身走上马车。 待徐 9. 上巳节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 “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出自《论语》 燕子呢喃,柳枝蹁跹,将军府里的莲花池终于又是碧潭一片,隐约间还能见到饿了一冬的红白锦鲤密密匝匝地来徐姜身边要食。 徐姜呆站在亭内,手里的小菜篮里装着专门喂鱼的豆饼碎,手中正握着一把鱼饲置于水面,一池塘的锦鲤都浮动过来,花影纷繁,陆离斑驳,却迟迟没见食物落下,有的甚至心急地跃出水面。 “珍珠!” 徐姜这才回过神来,她将手中鱼饲洒下,不过转瞬,鱼儿就吃完四散开来。 她拍落手中残渣,将小篮子放在一边,一双纤细手臂抱住徐将军刚劲的胳膊,扬起头对他展出笑颜。 徐将军拍拍她手背,“我总觉得你最近有心事呢?可否与爹爹说说?” “没有,我最近痛快的紧,不过爹爹我可能犯错了,”她扶着徐将军在小亭子内的石凳坐下,自己也坐到对面,“我把大理寺赵少卿的公子给打了,还招惹了礼部尚书的女儿。会不会给爹爹惹了麻烦?” 徐将军起初一听自己女儿又惹麻烦,心一下就提了起来,但转念一想,对方定时没有占到便宜,真不愧是我女儿。 “珠珠做得好!你不用担心爹爹,我现在连早朝都不需上,更是碰不到那些尚书伯爷,也不怕被参。” “我们珠珠啊,只管在京都开心就好。” 她听罢父亲的话,哪里又能不担心呢,他们父女没有世家倚靠,又被世家针对,连普通百姓都知道,如今的天下是掌握在世家手里的。 自己已经一连几日都没出门,一是不想出去听那些糟心话,二是她真的忍不住揍那些诋毁将军府的人,怕自己出门反而给父亲惹祸。 徐将军看女儿说着说着又开始愣神,于是提议,“珠珠,你可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 她露出疑惑,并非娘的祭日,也不是自己和爹爹的生日,还能是什么大日子吗? “今日是上巳节。以往在鹿城,我们都吃荠菜饺子的。” 她这才恍然大悟。不过鹿城物资匮乏,人们只有在春节之时才会精心准备,普通节日都甚是简陋。 “如今来了这京都城,你该好好感受感受这节日氛围。也当是散散心吧。” “那爹爹和我一同去?” 徐将军大笑,解释道,“这上巳节,你们年轻人去踏青郊游,我这把老骨头去凑什么热闹。你带上红缨,穿得漂亮点,好好玩。” 徐姜自知劝也无用,父亲自从交了虎符,便极少出门。他一届武夫守卫边疆二十余载,早与京都生活脱节。早些年还有些朋友,可这些所谓的朋友皆是世家子弟,如今竟然没有一个再敢与父亲往来。当真可笑。 她知父亲是心胸宽阔之人,而如今父亲最忧心的就是自己,她定要好好的,不让父亲为自己担心。 于是她便按爹爹吩咐,回到小院准备出门。 所有的绫罗纱衣层层叠叠地堆在床上,也没有挑出一件让红缨称心如意的,“小姐,你这次出门定要让那些京都贵女都好好看,什么将军之女愚笨不堪,长相一般,您定要让他们睁大狗眼好好瞧清楚。” 徐姜看红缨一边挑衣裳,一边气愤又心疼的样子,暗暗发笑。 “小姐你还笑!” “好了好了。我今日定然艳惊四座,让他们好好看看我们将军府的女儿,可不是好欺负的。” “小姐这样想才对。”翻来覆去,红缨才终于翻到一件自认为满意的。 “这京都时兴浅色,越素越被追捧,咱们就反其道而行。”她举起一件大红色的纱裙, 徐姜摇头,“既然是要艳惊四座,当然要以京都的审美呀。”她拎起一件白杏相间的齐胸衫裙,胸前绣红白绿三色牡丹图样,“春天嘛,当然要穿绿色。” 然后又翻起一件前襟为绿色的白红绿三色绣牡丹纹样白色透肤渐变绿纱衣,挑一条与前襟颜色相同的缀珍珠披帛。 换上后,红缨连连称赞。“小姐,你这么穿也太美了吧!” 她自己看了看,还是觉得不太满意,又把胸前的系带换成正红色。这才心满意足。 红缨特地搬出两个大件的黄花梨官皮箱,里面装满琳琅满目的各种珠宝首饰。她先给徐姜梳起垂挂髻,再让她自己挑发饰。 “小姐你今天想带哪件?” 她选一对流苏簪别于耳后,三支琉璃花瓣白玉蝴蝶发钗插入右发侧,一支红珊瑚团花置于发顶髻间,紧挨着是一件最适合春天的淡绿色绢纱蝴蝶发梳。蝴蝶缀珍珠额饰垂于额间。 再搭上福禄多宝璎珞项圈和红珊瑚珍珠耳铛,面妆极淡,只抿了薄薄的一层的口脂,终于梳妆完毕。 然后又从官皮箱里挑了两支南红珠簪递给红缨,她知道红缨喜穿红裙,这南红珠最是配她。 可红缨却苦了脸,“小姐,我这红色首饰都您都赏一箱了。下次换别的吧。” “好好好。” 两人终于出门。 此行是要去城外暮山,暮山高峻,树木茂盛,还有半山的竹林,山顶有多处天然泉眼,泉水奔流而下,环绕于山间,最终源源不断得汇入护城河之中。 两人坐车随人流出城门,今日出城的大部分都是赶往暮山祓禊。 徐姜对于京都这一节日并不熟悉,于是便让马夫讲与自己听。 这祓禊,无论何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需要取一罐山泉水加之兰花汤药洗涤灾病。为体现其诚心,必须本人亲自取之,也帮亲人取。不过那些贵人们早早就在山顶建了温泉私宅。我们便不会冲撞到贵人。 而且今日许多年轻儿女盛装出游,若遇到心仪之人,可赠与信物。小姐到时可以去竹林和桃林逛逛。 红缨忍不住插嘴道:“那不就是变相的相亲会吗?” 马夫呵呵一笑,继续介绍,“还有一些文人墨客会在半山腰的古亭吟诗作画,曲水流觞,极具雅致。” 她向外望去,官道上却只见马车,剩下皆是徒步而行的人,瞧着穿着,应该是普通的老百姓。 马夫解释道,今日上山人太多,而且车马只能到山脚,为表虔诚所有人都是徒步上山的,大多数百姓就都选择步行。 谈笑间,已到山脚下。 不少马车一字排开 10. 庄白玄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 春山如笑,水绿山青。 暮山的林木苍翠欲滴,郁郁葱葱。蜿蜒至上的石子小路没入绿林尽头,徐姜抬手用手帕抹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帕子半遮住刺目的太阳光,她叹气,这路怎么走不到头呢! 红缨见小姐停下,知道她是累了。便招呼她休息:“小姐,走这么久,我们休息一会。” “再走一会儿,”她收好帕子,继续往小路尽头赶去。过路行人已经不多,偶尔能听到鸟儿叽喳声。 走着走着,两人便发现周围古木参天,浓荫蔽日,竟见不多少阳光,原本略出些薄汗,此时竟有些阴凉。身边只是偶有行人,本想停下歇会的心思又打住了,感觉并不安全,还是先上山为好。 殊不知她在行人眼中,才是那摄人魂魄的山中精魅。 慢慢地,入目终不尽是绿色,日光洒在身上,才有一丝暖意。 远处的嘈杂声传入耳中,两人有些好奇,这袱禊的百姓大都紧赶慢赶往山顶走,谁成想这半山腰竟然会聚集这么多人。 两人走进,发现行人都津津有味看向路中间。被围在中间的是一个看着极年轻却梳着妇人头的女人,这女人绫罗绸缎穿金戴银,一看就不是小门小户家的夫人。 可她此刻正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双手紧握她身旁男人的衣袖,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难道是两人吵架? 下一秒,男人伸手将女人葱白般的手,挥扯下去,女人不曾想过自己心爱的男人竟会如此。一个不注意,整个身子失力趴落在地。她吃力地撑起上半身,眼眶中泪珠似掉非掉,眼皮一眨,剔透的泪珠就顺着眼角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她仰头地怒视自己的爱人。 眼角泪珠仍簌簌地往下淌,她一开口,声音温柔婉转,“李郎,你为何如此待我。” 男人虽将她的手从他身上扯落,但人并没有动,还是站定在原地。看来并非没有情意。 “梅娘,不是我心狠。”男子转过身,半跪在地,想扶起梅娘身子。 梅娘便借机抱住男人的腰身,眼泪仍旧止不住下落,“你不同意,我便不撒手!”娇滴滴的声音让徐姜打了个寒颤。 四周的百姓都像看乐子一般望着两人。正在此时,一声冷笑引起了徐姜的注意,发出声响的正是她右前方的姑娘。 这姑娘身形匀称,穿的是最时兴的浅蓝色的纱衫配同色系渐变襦裙,头上戴的是白玉簪和珍珠配饰,眉似远黛,眼型狭长,鼻子小而翘,嘴唇极薄而唇色淡。看起来清清冷冷,不好接近的样子。 她缓缓凑过去,好奇道:“这位姑娘难道与这两人认识?” “不认识。”泠泠的声音倒是与她的长相极为相配。 “那姑娘反应为何如此不同?” “不过是见得多了,”她打量起徐姜,像是突然起了兴趣,嘴角微翘,“我问你个问题。” “你可觉得这女子可怜?” “嗯,哭得梨花带雨,委实可怜。” “你瞧,这女人能不能达到她的目的?”她目光指向梅娘,脸上透着嘲弄。 “什么目的?” “你可知这二人何种关系?” “夫妻?” 她摇摇头,“你且继续看。” 不过片刻,突然气势汹汹的赶来一伙人,为首的也是个女子,这女子风风火火的二话不说,直接一脚踹向李郎。 大声呵斥,眼中透着决绝,“你若非要这个狐媚子进门,你就等着收我的和离书!” 周围路人议论的更大声了。 “这是吕老板吧!” “没错!福南饭庄的老板娘。” “这老板娘可是真厉害,独自一人白手起家,仅仅花了五年便从街边小摊到盘下福南饭庄。她这相公听说是个账房先生,没本事,全都倚靠老板娘一人。” “就这样,居然还背着老板娘养外室。” “这外室确是美。” “那又怎样,花得可是老板娘的钱。” 徐姜也大概弄懂了几人关系。她琢磨一番,回答右前方的女子,“我觉得不能。” “为何?这女子故作姿态,早就拿捏住她那李郎的心肝。” “可若这李郎是一家之主,家中顶梁柱,那这梅娘可能真有机会。” “可你看,他确是个吃软饭的。” “那我问问你,你觉得她可会为了那梅娘放弃自己的娘子?” “自然不会。” 两人相视一笑,这吃惯软饭的男人如何会打碎自己的饭碗呢?! 分明是短暂交流到有种意气相投之感。 徐姜来京都许久,还不曾有朋友。姑娘看似清冷寡言,却正合自己脾胃,自然要多亲近亲近。 于是她一双剪水瞳笑意盈盈地望着清冷女子,主动示好。 “你是要去取泉水吗?” 清冷女子点点头。 “我们正好一同去。我叫徐姜,是徐将军的女儿,” “李浅浅,我爹是户部侍郎。” 本以为这荒诞的一幕就要结束,却来了一位身着大袖白衣之人。头发披散于身后长及脚裸,只用一根白色丝带在后腰处松松垮垮地系住,额前耳边碎发及肩,别于耳后,偶有一两缕不听话的发丝遮住脸颊,看似胡乱却显随性,反曾美感。雌雄莫辨,善恶难分。 这男子竟连发丝都美得惊人。更别说那张白玉无瑕的脸,眉若烟雨远黛,一双眸子浸满愁绪,鼻挺口小,却不沾血色。 这病容愁绪般气质姿态竟显得徐姜李浅浅有些黯然失色。 这人是谁?徐姜纳罕。 李浅浅解释道,“这是庄白玄。” 徐姜听过几次这人的名声,但却从没见过。只知传闻中这天师极受追捧,如今看来,这容貌更胜。 刚刚还围作一团百姓,早已没有了刚才语笑喧闐,居然自发散开为天师让路。 他见此点头致谢,众人敬若神明般丝毫不敢怠慢。 徐姜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再看中间刚刚还炒作一团的三人,还呆立在路中。 这天师不紧不慢踱步到他们跟前,微微俯身,柔顺的发丝缓缓垂下,摇曳于空中,遮住他脸上的神情,那梅娘不知听了什么,眼中茫然化为惊喜,局促不安地连连道谢。 天师说完起身继续往前走去。 “什么情况?” “许是被邀请入净土教。” “净土教?” “净土教是这天师创立的,在城外净土山庄。好像是只有教众才能出入,而想要入教却是非常之难。我舅舅想入教,却一直不得方法。” 此时小路畅通无阻,好像刚刚的荒诞场景像是不曾存在般。 两人并行继续往山上走去,侍女紧随其后。在不远处,还有一个手持折扇的翩翩公子大摇大摆地闲逛,他身边的小厮却东张西望鬼鬼祟祟。 “公子,您不是有事要和徐姑娘商量,咱们这么跟在身后也不是个事儿啊。” “哪那么多废话。” 再说前头的两个姑娘,终于到了山顶泉眼处。这里与山腰景色又是不同,真是十里春色,处处景不同。 两人用竹罐装满泉水,就去另一处六角小亭处领药包。 却看到那分发药包的竟是路上偶遇的天师。怪不得六角小亭排起长队,一眼望不头的那种。 < 11. 看戏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 闻香而来,只越过这一小片竹林,却不想竟有这幅光景。 满山满眼都是娇嫩粉色,或深或浅,不时春风拂过带落片片,好似蝴蝶蹁跹,最终打个旋扎进层层叠叠铺满花瓣的地面上,与其他落花一起被过路人踩踏后碾落成泥。 一徐姜脚踩上,只觉脚下松软,像是铺了绒毯般。转过几株桃树才发现,居然还另有乾坤。 桃林深处竟有一处水光粼粼的湖泊,湖中有小岛,岛中有亭。这湖心岛中一众男女,言谈嬉笑好不热闹。 徐姜主仆二人第一次见这精致小景,饶有兴趣地去那湖中小岛。 岸边泊有小舟,舟上船夫见有人来,脸上堆满笑特意指着船桨旁一方正木板,几个刚劲有力雄健洒脱的大字。[乘船只需一两。] 这老叟皮肤黝黑,精瘦,身材有些佝偻,似被生活压弯了腰,一双经历风霜的粗糙大手将烟斗别于裤腰,虽年事已高,却神采奕奕,眼神里透着精明。 红缨不经脱口而出,“你抢钱啊!就这半亩方塘,给我根竹竿,我都能直接跳过去。” 船夫倒也不气,耐心解释,“姑娘有所不知,我这船送的可不单单是人,而是姻缘!” 徐姜想起来时车夫曾说过,今天会有男女携手踏青在桃林。倒也确是在送姻缘。 “没准还真能送来呢。红缨给钱,咱们坐船。”她抓起裙摆,一个阔步迈到船上,小舟随着步伐摇晃两下,让徐姜这个极少坐船的人心有余悸。 红缨也紧随其后一跃而下,地震船摇,她自己被惊得整个挂在徐姜身上,徐姜真要被这小丫鬟吓死,老叟忙用桨稳住船舷,憨笑两声,“小姑娘第一次乘小舟吧,小舟不比大船,上下时需慢些,不然保不齐要船仰马翻。” 徐姜心疼地从钱袋里挑拣出二两碎银,放于掌中踌躇片刻,依依不舍地交付船家。 “不是我说,老朽这船不知道送了多少对有情人。”这老叟拍着胸脯信心满满。 船家单手拎起船桨,戴好斗笠,站于船尾,中气十足地喊道,“坐好咯!”只见木浆缓缓伸入湖中,水波随着水浆摆动四散开来。 徐姜笑着戳穿他,“你这船家将船费定为一两过一人,普通儿女如何坐得?” 她也不指望船家答复,又自顾自说道:“门当户对,最终能成事的确实多些。” 说罢小心翼翼地稳着步子缓缓走到船头,春风拂面,吹起淡绿披帛,头上蝴蝶绢纱轻颤,她阖上双眸,感受这春光绿水,煦日暖风。 殊不知已被人当做风景融入诗中。 一时半刻间,船泊于岸。 徐姜大致观望岛上情景,几位俊朗公子在湖心亭右面空地桌上作画,三两位锦衣女子在旁观摩,时不时开口夸赞。还有几位姑娘独自在湖心小亭聊天,几位公子在饮酒作诗。 偶尔两对男女一起在湖边散步聊天。仔细一瞧,不正是半月前在罗绮坊被她抢衣裳的苏晴娘和宋毅兴二人。看他二人似水如鱼,相得甚欢,怕是要好事将近了。 最先看到徐姜二人的是正在饮酒吟诗的几位公子。那位着深蓝绸缎,腰挂翡翠玉佩的男子端起酒杯,小酌一口,举目眺望这春花绿水,本是附庸风雅的随性而发,却一道曼妙身影忽然闯入。 只见他目光渐渐凝住,对着那身影痴痴道:“乱山深处水潆回,一枝如画为谁开。” 众人笑作一团,“如画在哪!” “看来这春天来的有些晚呐,咱们国舅爷竟是思春了。”一旁男子打趣道。 只见国舅爷竟还是目光呆滞地望着远处,难道是真有仙女不成? 几人随他视线望去,只见一衣着好似羽衣霓裳,丝带裙摆随风翩跹,飘飘然若月里嫦娥,好似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 几人驻足而视许久,久到那小舟停泊,仙子上岸,才缓缓回神。 “这位姑娘你们可有识得的?”国舅爷转向几人热切问道。 "未曾见过。" “也不曾听说京都竟出了这般貌美的女子。” “我觉得这姑娘比那户部侍郎的嫡长女李浅浅不遑多让。” “那李姑娘仙姿玉质、清雅绝尘,我觉得跟咱们京都第一美人还是差点意思。” “其实我更喜欢苏晴娘,苏晴娘虽不如李姑娘气质绝佳,可那娉婷婀娜的身姿,还有那柔情媚态,有几个女子能比得上。” “那你别惦记了,人家不正在那吗?看起来跟她的好表哥好事将近了。” 这人看向那黏黏糊糊的二人,叹一口气,“她这表哥莫不是对她下了蛊。宁国公府如今早就式微,她居然还非他不嫁。” 宋致之仗着自己国舅爷的身份,从不害怕得罪人,向来都是都什么便说么,“她未必是非表哥不嫁,而是宁国公府虽大不如前,却也好过一个从五品的小官之子,关键这人还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 这纨绔本就沉不住气,一听便不乐意,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他撩起袍子阔步走到那苏晴娘面前, 疾声厉色:“苏晴娘,我且问你,去岁我爹差媒人去你家里提亲,你因何故拒绝?” 苏晴娘只觉莫名其妙,“你是谁?” 她这一问,反倒更激起那纨绔怒意,只见他立眉竖眼,愤气填膺,“若不是你在那梨花宴上向我示好,我怎会央求父亲前去求辱。” 苏晴娘杏眼一转,虽脸色平常,但也想起那次梨花宴,那是她已到议亲年级,可因着在外的娇媚名声,至今毫无问津。 正经人家都想要一个端庄大气的当家主母,她虽家世不错,却被容貌身材所累。于是借着那次梨花宴,她看出这人频频看她,便知对她有意,于是她故意与之相撞,落下贴身手帕。 正好给了这人还手怕借口,诉说情意。苏晴娘见他情真意切,就留下一句,“公子若是诚心,便差人来苏尚书府。” 纨绔一听心花怒放,他虽纨绔名声在外,此次确实为真心。他父亲官职品阶不高,去求娶正二品大臣之女,属实高攀。他爹遭受不住他的软磨硬泡才最终同意前去,可硬是被拦在家门外,可谓是丢尽脸面。 苏晴娘原本是属意纨绔的,可在纨绔央求父亲提亲期间,却来了更好的机会。她那四处游学的宋表哥回京了。她这表哥是国公府世子,还颇有才情,最重要的是,两人还有青梅竹马的情谊。 她不过略施小小手段,便让表哥上门求娶。既然有了表哥,这纨绔她 12. 找茬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 苏晴娘见她委身盈盈一拜,身上的白纱羽衫在湖光春色中折射出彩色莹光。这衣服有点眼熟,徐姜不由得多看两眼。 “上次之事是晴娘不好,还请徐姑娘万不要往心里去。” “无事,我并不放在心上。”她本不是斤斤计较之人,既然人都这样说,那就算了。 “我不知你竟和宋国舅相识,晴娘在这给你赔罪了。”她看向徐姜身边的宋国舅,耳边的白色小茶花随着她的动作颤颤巍巍,像极了它的主人。 徐姜不由心里一阵冷哼,竟是以为她攀上宋国舅,才这样大张旗鼓地道歉。 “徐姑娘?” 苏晴娘见着宋国舅居然不认得徐姜,那她到哪门子歉!? 然后立马语气一变,阴阳怪气道,“哎呀!宋国舅竟然不识得徐姑娘,他可是徐勇将军的女儿,徐姜。”特地加重语气在徐勇这两个字,生怕他没听到。 如今徐将军在京都声名极差,任谁都能上来奚落两句,踩上两脚。国舅爷身为几大世家之首的宋家嫡长子,自然知道该借此机会让草根出身的徐将军彻底不能翻身。 可满心满眼都是徐姜的宋国舅早就眼迷心荡,“原来是徐将军的女儿!怪不得从未见过。” 徐姜微微点头示意,算是见礼。 “国舅爷,他是徐将军的女儿!”苏晴娘见他还执迷不悟,尖声厉喊。 “我知道啊,你不是说过了?”说完还皱眉埋怨道,“你吵到我耳朵了。” 苏晴娘见这人已经鬼迷心窍,她也不再做多无用之功,携着表哥去别的地方卿卿我我去了。 “徐姑娘今日可有约?” “有约!”徐姜笑着拒绝, “可否愿意与我去一起走走?” “不愿!”她嫣儿一笑。 “这是为何?” “因为……”她本就不喜欢这种只见一面就纠缠不清的人,明明已经很明确的拒绝了,却还是听不懂一样。 正在这时,身着浅紫色衣裳的姑娘竟一脸愤恨得快步走来,声音尖锐得随时都能破掉。“徐姜!” 远处苏晴娘得意地望着她,朱唇张张合合,看口型似在说:“祝你好运!” 今日真是热闹啊! 徐姜一头雾水,这人是谁?“请问你是?” “肃王府顾若烟。”她环顾四周,只见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此处,便更大声了。 “原是顾姐姐,许久未见,你过得可好?” “怎么会好,我爹爹去世时,哥哥还年幼,肃王府失了顶梁柱,你说我们一家老弱妇孺如何能好!?”眼睛一眨,竟落下一滴泪来。 来找茬的。 她左侧身穿月白色锦袍也正是刚在作画的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视作安慰。她睨男子一眼,顺势往锦袍上靠去,口中仍旧喃喃哭泣着。 徐姜忍不住气笑了。什么人呐。整个肃王府都知道当年事情的真实情况,两家不再往来也是因为徐家常年在鹿城,再加上顾伯伯战死,两家就断了联系。 如今看来,肃王府任由京都传谣却不从解释也是故意为之,亏得爹爹还觉得她们孤儿寡母可怜,总会暗中帮扶肃王府的生意往来。 真是一片好心喂了狗。 这顾若烟更是欺人太甚,为了博男子同情,竟然利用上自己。既是如此,那就不要后悔。 哭,谁不会呢!徐姜吸着鼻子,眼睛、鼻尖慢慢透着红,不一会儿,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真真是我见犹怜。 可这眼泪就是不曾落下,她把自己最伤心的事都想了个遍,就是哭不出来。没办法,只能狠下心,她偷偷将手伸进裙摆里,揪住一块大腿肉,猛地一拧。 疼的她整张小脸都纠在一起,僵持不下的泪珠划过眼角小痣径直滚落下来,可怜巴巴又有点可爱。 旁边宋国舅见了,整个心都一揪一揪的疼,恨不得立马把人抱在怀里安慰。红缨只想把人全都轰走,只留下顾若烟和她身旁的男人。 可这宋国舅充耳不闻,红缨只好将人拦在一旁,让他离小姐远些。 这男人何时见过这种阵仗。“顾姑娘,你别伤心,徐姑娘,你也别哭了。” 两边女人哭得更大声了。除了眼前这男人,其余人都不再上前,并不想干涉肃王府和将军府的恩怨。 只有这抓耳挠腮的宋国舅,想上前却被红缨一根树枝唬在原地。 徐姜见人都离得远些后,便转为小声啜泣,“这位公子,你和顾姐姐是什么关系?”她接过红缨递过的手帕,轻抹掉泪痕。本就不施粉黛的小脸就薄薄的施了层粉,依旧是漂亮的小仙女。 她透过手帕观察对面两人表情。 这男人磕磕巴巴,什么都说不出。顾若烟见男人支支吾吾的模样,也放弃装哭,恨恨地看向徐姜。仿佛错不在不愿回答的男人,而是提问的她。她忍不住心里翻个大大的白眼,忍住了破口大骂。 “这位公子,请问该作何称呼?” “我是陆太尉之子,陆敬。” “竟是陆公子,久仰大名!”徐姜檀口微张,似是十分吃惊,然后端起手帕遮脸,像是害羞得见不得人。 红缨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姐,完全摸不着头脑,陆公子是哪位? 宋国舅:区区太尉之子,也值得徐姑娘掉眼泪。 顾若烟却是最看不得女子对陆哥哥这副做派,只得宣誓主权,柔弱道,“今日我已收取陆哥哥的信物,陆哥哥很快就会来肃王府提亲。” “啊?”徐姜扬一下手怕,一股馨香缓缓散出,她垂眉敛眸,眼角的小痣都透着忧伤。“不想却是我晚了一步。” “我仰慕陆公子已久,今日才有次机会得见,却不想,”手帕挡脸,假哭,“却不想陆公子已和顾姐姐定情。”抽抽噎噎地抬头,透过手帕看两人反应。 若眼神可以杀人,那徐姜已经是个死人。顾若烟看她的目光,简直想生吞活剥了她。 顾若烟看着眼前的男子,手死死扣着腰间玉佩。十分紧张陆敬的反应。 陆敬听闻徐姜的话,细细比较眼前两个女人。顾若烟家世一般,但好在好哄又听话,今日这个徐姜,虽说家世也平平,还被世家针对,可这长相哪个男人又不爱呢,看起来小猫似的,温驯又可爱。真难抉择。 他纠结半响,终于出声,“我是喜欢顾妹妹的,”顾若烟听到眼神一亮,陆敬终于答应要娶我了! 可下一句,让她顿时跌落地 13. 奚落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 徐姜打一开始就对裴礼没有好印象,起初见他第一眼,还觉得是个儒雅规矩明辨事理的良善之辈。可哪成想,他那一脸嫌弃和事不关己的淡漠模样已经深深刻在她心上。 夜探裴府那次,也是凑了巧,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她本想着去打探是否是远舟居士,没想到却是他!还很狼狈地把他扑倒在地,虽说处境窘迫,可那手感确实不错。 她扭头看向闷头走路的裴礼,上下打量一通,最终把视线停在胸口,耳尖泛红,不自觉的屏住呼吸然后猛然吞咽两口口水。 裴礼见她眼神透着诡异盯着他的胸口,耳朵一阵发热,干咳一声,欲盖弥彰张开折扇,遮住那炙热的目光。 脑海间突然闪过些事情,记忆顿时清晰起来,“啊!” 平白的一声倒是惹得裴礼心头一惊,那张朱红小口吐出的话果然没叫他失望,“我想起来,你的抱腹还在我那!等下回家,我拿给你?” 徐姜说完转过头,便看见耳朵通红强装镇定的裴礼,惊掉下巴地宋国舅,还有目光晦暗难测的李迟迟。 “!”她此刻真想给自己两下,怎的就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此事,这帮人也忒没边界,平白走这么近干甚。 她讪笑,“那个,我说笑的,说笑的。” 宋国舅内心早已落起暴雨,再明媚的春光无法挥去他此刻内心的创伤。他失魂落魄地跟在最后,脚步虚浮,生无可恋。 李迟迟到像什么都没听见般,依旧快步紧追其后,只是脚上刻意趟起的落花彰显出这人也并不想表面上那般平静。 倒是裴礼这厮,起初还脸红耳赤,不过短短片刻,就面色如常,真是无趣。 可裴礼此刻内心早已风起潮涌,地覆天翻。 抱腹这事,其实他一早就想说,但几次碍于丫鬟小厮在场,窘于开口,本想找个无人之际单独跟她讨要,却不曾想过会在此刻被她如此肆意讲出。 闺誉都不要了?如何让他们闭嘴?裴礼陷入沉思。 安平虽然满脑子问号但内心狂喜!这抱腹是什么情况?怎么会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两人什么时候就进展到脱下抱腹这一步了?这未免也太快了些! 他狐疑地瞟一眼裴礼,又扭头打量起徐姜,公子如今如此紧张徐姑娘,难不成,他盯起了徐姜的肚子…… 徐姜也暗恨自己嘴太快,见众人都心不在焉,都避讳不提此事,自己也就不在意,继续下山。 走出竹林沿着山路往下,耳边如鸣佩环地流水声好像驱散了刚刚的尴尬气氛。 宋国舅箭步追上徐姜,想一问究竟,“徐姑娘,刚刚说所说的抱腹?” 徐姜真的不喜这人,但他身份在那摆着呢,她也不能得罪。若是万一以后有事相求,也有一条路。 她微笑不答。 宋国舅焦急:“你和那个裴礼互相喜欢?” 她全身心都放在走路上,步调轻快,随口回答:“没有没有,国舅爷可不要乱说。” 宋国舅暗喜,那就表示我还有机会。 李迟迟全程没出声,可耳朵却一刻也没停歇。就这些人,还敢觊觎徐姐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斤两。 溪流水边,清风拂拂。清脆的笛声混着萧瑟的琴音伴着泠泠水声从不远处传来。 这便是文人雅士的曲水流觞宴,只见在溪流上源,一玉色茶杯放在木质托盘中沿溪而下,文人墨客围坐于溪流边,茶杯在哪人面前停下,这人便需要赋诗一首,才能饮此茶,意为除去灾祸不吉。 徐姜看着新奇,既然人都来了,那自然要讨一杯茶喝。 自那杯茶漂流下来,茶杯便被徐姜盯上,她暗暗跟着茶杯,水流平缓时她步脚慢且小,水势湍急时她便大步急赶,像是与这茶杯较上了劲儿。 仅一小会便有些体力不支,只得盼望它点早停,好在不久之后,它卡在一处溪流转弯去,不能动弹,徐姜见机会来了,立即冲上去想把茶杯捞起,却不成想还是慢一步。 前面人端起托盘,穿着蓝锻袍子,与之前破旧的洗得发白旧袄相比,更得风骨,人也更精神英俊些,是桑尚。 “桑尚,不想在这遇到你,”徐姜轻抚额间碎发,笑盈盈地望着他,可眼睛又不自觉地黏在他瘦掌捧着的茶杯。 “徐姑娘,今日也来袱禊踏青。”他见她眼神时不时地落在他手上,便觉徐姑娘真是可爱。 将手中茶盏降递过。“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诗句桑尚也替她说了,她双手接过道谢一声便一饮而尽。刚刚追它半天,确是有些渴。 “桑公子,不知你近日可有作画?” “有的。”桑尚纳罕,他的画怎让徐姑娘如此上心? 徐姜眼神一亮,正好没有存货,想不到远舟居士这么勤劳,上周才发新书,这周便有新作。 忍不住心中雀跃欢喜,由心而说,“桑公子,只要你还画一日,我便永远都支持你!” 桑尚听过了然,想到上次品味斋送来的五年两纹银,本想买画糊口换些笔墨纸砚,却意外被人赏识,心里望向徐姜的目光越发温柔。 如今自己脱离窘迫处境,还能同与刚考学子交友同游,都是以往不敢想的事。 他家中兄弟姊妹六人,由寡母独自一人照顾,他是家中长子,平日里担负照看弟妹的责任好让母亲轻省些。 因自幼记性好,可一目十行,母亲知他将来定有大出息,一心一意省吃俭用供他上学,家里银钱都紧着他买书用,这让弟妹也颇有微词。但好在他不负期望一路乡试走到如今,来京城参加春闱。 原本租下小屋已花光全部盘缠,却在那日雪中清晨邂逅徐姑娘后,好运连连。 他对徐姑娘一见钟情,但深知两人乃是云泥之别,自不敢肖想,可她却对自己频频示好,纵是心坚如磐石只怕也石裂山崩,更别说他这个本就化作一滩春水的。 想到此冲着徐姜笑得更温柔。 倒是刚去捡茶盏想来献辛勤的宋国舅,看见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和徐姑娘说说笑笑的男人,心里憋闷怏怏不乐。 两个与宋国舅熟识的狗腿子,见此情景心下了然,这不正是讨好宋国舅的好时机,于是两人对视一眼,嚣张向前。 “你是?”其中一高个睨着桑尚,眼睫都不抬,故意拖长音调。 他们目中无人的样子让桑尚心里骤然结出一股郁气。 宋国舅看他衣着虽新,但只着木簪再无其他配饰,一股穷酸气还和徐姑娘言谈色欢,心里更是不忿。 见有人帮自己出头,于是也讥讽道,“穷秀才也学人附庸风雅,有这等时间还是好好温习书本,春闱怕是没几日了吧,若是名落孙山该如何是好啊!” 周围多文人雅士,备考学子也不在少数,这宋国舅的大名人 14. 不欢而散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 薄暮昏黄来,曲径通幽处。 恰是天色将暗时,竟起风了。 耳边的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被扬起的沙尘打在人脸上,徐姜的脸涩涩地疼,她停下脚步,似在等什么。 红缨满腹狐疑,抬首望天担忧道,“小姐怎么不走了,这天色渐暗,再晚就不安全了。” 她拨正被风吹歪的步摇,望向远处二人,“等等后面那二位。” 红缨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正是裴礼和安平。 待两人走过来,红缨乖巧道:“裴公子!我家小姐说咱们搭个伴,一起下山。”说完还谄媚地抬手做了个您先请的姿势。 嘴上虽说着,“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可声音清冽,语气中宠溺,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 徐姜踱步过来,特意指着他们走过来的后方,抬起大袖将她整个头都包住,美其名曰用来挡风,嘴上也是永远的不落下风,“非也,我这叫用人超后。” 经过今日这一遭,两人虽算不上亲厚,但总归在徐姜心里,他没那么招人厌了,至少没有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袖手旁观。 她别扭又腼腆,大袖将脸挡住,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你今天舌战群儒的样子,就像个盖世英雄。” “哦,我还是头一次得到姑娘如此之高的评价。”他打开扇子遮着脸试图用来挡风,只露出一双被三月清泉浸洗过的眼睛,温柔地仿佛能把人溺毙。 她垂下睫毛,逃避裴礼的直视,嘴硬道,“我这人从不吝于夸人!” 以前怎么没觉得他眼睛竟生的如此好看,能看破人心似的。心里咚咚地赶快转移话题。 见过往人少,周遭又都是自己人,就想起之前的事,“一会儿回去,你先别进门,等我片刻。”葱白似的手指着他胸口,缓缓发出气声,抱腹。 裴礼温柔又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 见他不在一副孔雀开屏的样子,她终于放松调侃,“其实你不用害羞,那日确是是我之错,我太慌张了。攥着手里的东西只顾跑。” 裴礼也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又正经的调调,“你还知错?” 她睁大眼睛将脸伸到他面前,委屈道,“可当时是你叫我拿的。” 裴礼轻咳,“我当时以为是安平。” “待我还给你,这件事就在不要提,我们一笔勾销。可以吗?” “自然。” 她想起裴礼的提起的合作之事,“你为何要我去那净土教?” “你最合适。” “废话,能解释清楚吗?” “主要还是因为你是徐将军的女儿,徐将军手中无权,又被禁于京。”徐姜眸光微暗,他竟知此事。 被禁于这件事除了下达命令的当今圣上,没人知道。 裴礼继续说,“那就是被拔了牙的老虎,被圈养观赏。不被,当做,人……看。” 几个字反复在徐姜脑子回绕,不被当做人看。 她只觉头痛欲裂,脑子一片混沌。 裴礼说的没错,这就是他们现在处境。父亲乡野出身,毫无根基,因为认识顾小王爷,两人称兄道弟,他也因此高升,不然凭他一个小小兵卒,再努力奋勇杀敌也不会有今天地位。 他父亲没错,错的是他的出身,不是世家却掌握边境军队要职,统领顾家军,这就是错,就是世家针对她父亲的原因。 她紧闭双眼,深吸一口气,平复后果然好了很多。 “我可以帮你。” “你如何帮我?帮我们回鹿城?还是帮我父亲拿回兵权?” “你如何对抗世家?皇上都左右不了。你说你帮我?”徐姜觉得她今日定是疯魔了,才会听他这番话。 你冷静点,“过此次事成,能助你和你父亲在京中好过一点。” “谢谢不用了,我们现在就很好。” 死鸭子嘴硬。 不欢而散。 是夜,两辆马车从一前一后从宁安街飞驰而过。 一辆在将军府停下,两位娇俏小姑娘从车厢中走出。徐姜下车径直回了房间,从笼箱底翻找出一件白布包裹,她将包裹扔给红缨,让红缨交给裴礼,便去给爹爹送山泉水和兰草药包。 将军府外,裴礼和安平还在等着,安平好奇道:“公子,我们是在等徐姑娘吗?” “可你们刚刚不是又吵架了。” “这人还会出来吗?” “安平,这月月钱还要吗?你在说话,就要被扣光了。” 安平撇嘴,不敢再说。 不一会,果然大门打开,不过不是徐小姐,裴礼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他笑了笑,转身回府。 安平接过白布包裹,小声嘀咕,就说我自己等着就可以了,非要自己等自己等,刚把人惹成那样,人家怎么可能会再理你。 半人高的浴桶里装满热水,热气升腾,烟雾缭绕,香气四溢。 徐姜衣物净数脱下,半坐进浴桶中,水温适中,她舒服的叹喟一声,心头郁结消散大半。 她撩起水花,水珠尽数打在香软细滑的皮肤上,今日的香薰好像格外好闻,“红缨,今日用的什么香?” “小姐,今日未用香,是咱们从暮山带回的药包。” 她又闭上眼睫仔细闻了闻,整个鼻腔里都充斥着兰花的想起,但与普通的兰花香又不尽相同,很特别,让人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舒服得想睡觉。 这庄白玄在药材方面还有些建树吗?思及今日经历,净土教确是太过神秘。 而隔壁裴府,安平也一早就打满水,等着公子沐浴。 哪知公子见这浴桶的第一句是,“那药包呢?” “我泡水里了。” 一阵死寂。完了,他好像犯错了。 他隐约好像记得公子提到过,这药包要拿去给陈大夫检查。 “还有剩余吗?” 他赶紧趴在桶边,撩起袖子,整个手臂浸没到水里,手在水中不停地摸索,可怎么也够不到桶底。 他抬头看公子,只见裴礼看着他面无表情,没法硬着头皮继续。 他顷尽半个身子至桶沿,整个差点倾尽水里,还好公子在旁拽了一把,终于捞到。长舒一口气,太难了。 只是这药包已被水浸透,也不知还能不能用。 理亏心虚地将湿漉漉地药包捧在手中, 裴礼只瞥了一眼,“给陈大夫送去。” “是。” 自上次暮山一别,徐姜已经许久不见远舟居士的新作,感觉他可能自尊受挫无心创作,可自己又不敢去打扰,怕反而勾起她的伤心事。哎,该如何是好呢。 她百无聊赖地侧卧在美人榻上,手中绢丝圆扇随意蒲扇着,天气逐渐转热,穿的越发清凉,薄纱大袖顺着手腕直接滑落到肩肘,露出滑至小臂的果绿色碧玉镯子,油润透亮不带一丝黑点。 “小姐!”红缨抱住门板一边顺气一边说,“远舟居士,出新书了。” 徐姜一听眼睛都亮了,立马跳下榻。“走,我们去看看。” 红缨赶紧掀开衣柜,拎起一件罩衫就跟上去,这气是倒不顺 15. 净土教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 这一日,裴礼接到李大人的口信,便快马加鞭赶来。 疾驰的马车在街道上像风一样呼啸而过,一阵清脆熟悉的笑声从隔壁的宝马香车中传来,裴礼闻声望去,春风好像听到他的心声,暗中替他撩起帘边一角,只见车厢中的姑娘珠翠坏绕,纤细的手臂上戴着一汪碧绿手镯。冷白色的皮肤显得手镯又透又绿。虽是一闪即过,可那镯子却深深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马不停蹄赶到李府,裴礼被小厮快步引进,李大人已在书房恭候多时。 书房中檀香浓郁,香炉中还留着刚燃尽的香灰,房间里隐隐约约透着烟火气。 白胡子老者枯树皮一般皱巴的老手平放在桌上,正望着桌边余韵袅袅的香炉出神。 屋外响动声起,他迈着硬朗的步子紧忙开门迎上,脸上挂笑,眯起来的眼角褶子里像是能养鱼,说起话来胡子一翘一翘,是个十足的可爱老头。 “贤侄!” “李伯伯!”他修长的虚握成拳,眼中仍是始终一贯的温柔,唇边笑意浅浅,规规矩矩地弯下细腰见礼。 李通海见此抬起枯瘦的手连忙将人扶住,本想揽上裴礼的肩膀,奈何裴礼身高七尺有余,他只堪堪能扶住手臂,两人虚揽着像是同辈般亲昵,将人带进屋里,“走走走,我们屋里说。” 一进书房,李大人耷拉的眼皮中眼神一变,犀利的眸光向门外扫了两眼,快速关门,紧接着将支窗取下利落地关上。 裴礼见他如此谨慎,不免另起了心思。净土教之事,不仅能助他成功入仕,或许还可让他获利更多。 “裴贤侄,别见怪。” 裴礼仍旧挂着笑,如青山泉水令人舒心。他正襟危坐,等待下文。 今日一早他忽然收到李大人亲信送来的书信。信中内容无他,只有速来二字。看来事出紧急,他顾不得其他,直奔李府。 “净土教之事,可有进展?” “暂时还没有。” “这两日礼部尚书家里在准备百花宴,已邀请庄白玄。我们可以从这件事上做做文章,看看是否能找到些线索。” “好。” “裴贤侄,你春闱准备的怎么样?” 裴礼笑笑,李国海见他如此,也知道是自己多嘴,便不再提及此事。前太子太傅唯一的孙儿,如何还用的着他操心。 要知道裴太傅当年在教导当今圣上时,都是出了名的严厉。 记得有一次,太傅课上检查他《大学》背诵,太子年幼贪玩,哪里会背,支支吾吾半天,也只会一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还磕磕巴巴。这让平时就规行矩止的裴太傅如何能容忍,当下声色俱厉,痛斥训诫,若当日不能背下则罚太子三日不得上课。 李大人讲这段往事打趣似的讲述。“裴太傅可会如此对你呀?” “爷爷对太子怎么可能真罚。若我不会,只怕就是一顿荆条了。” 李国海骇然,虽说裴太傅确实墨守成规,固执死板。却不想对亲孙子如此心狠手辣。 “裴贤侄受苦了。” “不苦,若非祖父严厉,又如何会有如今的裴礼。” “再说今日,我身在皇城,又与李大人共事,我若能成事。裴府老小皆仰仗于我,我就是裴府的话事人。也就不往以前受的苦楚。” “李伯伯放心就好,净土教之事我定会查清楚。” “有贤侄这话就好。” 庄白玄来京都不过短短半年,却已经将净土教发展至今日规模,如今有官职在身的官吏中,有半成家中亲眷都加入了净土教。而这净土教入教并无特别规定,全看缘分。 庄白玄每隔一月便会参加一次勋贵宴会,每月办宴名门勋贵多如牛毛,若得庄白玄青睐,那自是无上光荣,此次便轮到了苏尚书府。 苏尚书府内,上至夫人小姐下至家奴仆人无一不在紧张忙碌。 管家婆子检查着最后的物品摆放和家具是否整洁,连死角都不放过。: 她抬起绸缎袖子,将手中白棉布往刚擦拭过的茶桌上一抹,只见水痕边缘带着灰尘土色,声音陡然尖利:“快把这在擦擦,若是脏了贵人的袖子,看夫人不发卖了你。” 小丫头见状吓得瑟缩着肩膀,捞起铜盆中的白色抹布,用干瘪的小手使出吃奶劲拧,待完全没有水珠落下,才挥舞着竹竿似的手臂在茶桌上奋力擦拭。 管家婆子这才满意离去,准备去夫人面前露露脸,汇报今日成果。 苏夫人一进清水苑的院门便将身边丫鬟都使唤走,进入主屋把门带上就看见苏晴娘在梳妆台前闲坐着,铜镜中的姑娘鹅蛋小脸,五官略显寡淡但却特意用眉笔将眼尾垂下延长,显得楚楚可怜。 “我跟你爹已经商量好了。”苏夫人站在她身后,从摆满金钗钿合的梳妆台上捡起篦子,为她一下一下小心仔细地篦发。 “趁着百花宴这次机会,我会公布你和毅儿的婚事。” 她细细地听。心中溢满欣喜,如今能和表哥在一起,之前的努力才不算白费。 “而且这次白玄公子也在,若是能得他青眼,能够入净土教,那婚后你在婆家地位就更加稳固。” "娘,为什么这样说?”她抬头透过铜镜疑惑地看向身后的风韵犹存的母亲。 “傻丫头,”苏夫人用梳篦轻点她的头顶,“你可知入那净土教的都是何人?”自头顶至发尾一梳而下,顺滑至极。 她不以为意地轻嗤一声,“是何人?” “荣国公府的的二姑娘小公子、仁郡王府的大夫人、六部中的一些高官子女,宁国公的二小姐你未来小姑子也在其中……” 忽的梨花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像是有人靠在门上发出的。 门内立即立马噤了声,相视一眼像门口望去,苏夫人悄声慢步移到门边,侧耳倾听未见动静,猛然推开,满园春色一览无遗,不见任何活物。 正在这时,钱婆子嚎着大嗓门咋咋呼呼地进了院门:“夫人!大小姐!” 苏夫人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势,端正站好,颐指气使道:“何事如此慌张?” “回夫人,已经按您的吩咐将花园和前院会客厅全都清扫干净,绝对一尘不染,定不会 16. 想养猫了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 将军府门可罗雀,它门口的石狮也像它主人那般落魄潦倒,泥燕都蔑视它的威严雄武,在它浑圆的头顶和茂密的毛发间做了窝。短短数日还多了几张嗷嗷待哺的小嘴整日叽叽喳喳地喊饿要食。 裴礼就是站在这石狮子旁,望着这窝饿极了毛还没长齐地红嘴小兽自言自语。 声音温柔又宠溺,“你们今日有口福咯,我这里可是福洋楼的云片糕,排队都排不到哦。” 他从安平手中拿过精致的漆金食盒,修长的手指打开食盒,从一碟奶白薄薄长片中捏起一片,用戴着白玉扳指的拇指将其碾碎正渣,置于灰顶红嘴的小脑袋瓜子正上方,捏着劲地向下撒,天女散花般像神祇馈赠。 待小雏鸟都喂饱打起瞌睡,一辆珠光宝气的马车才缓缓而来。 车前膘肥体壮的宝驹被紧拉缰绳,慢条斯理地甩了头上鬃毛,鼻孔中喷着粗气,踢抬两下前蹄才慢吞吞停稳。 好一会后,红衣黑丫头先跳下车将马凳备好,一位如春光明媚的女子才懒洋洋地踏出车厢,一把绢丝小扇高举遮掩天光,露出一截混白如玉地手臂上扣着一只碧玉手镯,微眯着眼睛还未从困意中剥离像只慵懒的猫,人已经混混沌沌被扶下马车。 裴礼心念,春色撩人,正是好光景。 徐姜稀里糊涂,抵不过来势汹汹困意。 红缨扯着她的长袖,低语道:“小姐,是裴公子。” 她这才阖动眼皮,悄然连眨两下眼睫,眸中迷蒙,在第三次眼皮翻动时,竟缓缓阖上又要睡去。 确是像猫,一只油光水滑漂亮的要命的懒猫。 裴礼想养猫了。 他在此等候已久,可不是来看她耍懒睡觉。于是乎将周中折扇合拢,冲着装满灰顶红嘴小兽的窝猛然一敲,惊恐不安的小雏鸟嗷嗷叫嚷,惊叫声直接将已梦入九霄的徐姜吓得一激灵,瞬间魂归正体。 徐姜陡然睁开眼睑,却看那罪魁祸首正碾着云片糕喂雏鸟,优游自如,仿佛刚刚动手的不是他。 若是小雏鸟会说话,大概就是: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的坏男人!嗯,好吃,再来点! 被扰清梦的徐姜抬眼时见得就是此间场景。 她十分莫名,这人在自家门口喂燕子?脑中的困意和思绪交缠,像是个理不清的毛线团。 徐姜本想绕过进府,但念及两人相识,还是见了礼。 她漫不经心地盈盈一拜,“裴公子。”虽不算标准,但也挑不出错处。也不等裴礼回礼,转身就准备进府。 “徐小姐等下。”裴礼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急急把人叫停。 她顿时心下不满,烦闷地转回身子,“不知裴公子何事?” “我今日去李大人那,李大人给我一盒云片糕捎给你。” 李大人,哦,大理寺卿李国海。那个白胡子翘翘的,笑起来满脸褶子的和蔼老伯,徐姜记得。 裴礼礼貌地将手中食盒双手奉上,她颔首差人接过,仍旧不想多待,道声谢就准备进府。 “慢着!”可又一道声音传来。 闻言她脸色一沉有些不快,还有完没完?但还是压下心中那口气,顿住脚,迫使自己努力弯弯嘴角,扯着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十分不耐烦,“裴公子还有何事?能一起说完吗?” “没有回礼吗?”他笑着讨要回礼。 徐姜一愣,这可不像是会从裴礼嘴里吐出的话。这人莫不是撞邪了? 不过基于她将军家大小姐的基本礼貌,她还是踌躇地问出口,“不知裴公子想要什么回礼?” 裴礼没说话,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她在纤细手腕滑动的碧翠手镯。视线太过直白热辣,她忍不住将大袖拢好将手镯遮地严严实实。 虽然她平时是有点儿奢靡,但是也不意味着她就是冤大头啊。一碟云片糕换一只有市无价的极品玉镯,当她是傻子吗? 裴礼见她防备警惕的样子,没忍住,“不若,你送我一只猫?” 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他居然还知道我养了一只猫! 徐姜确实养了一只猫,但因为她一接触猫便打喷嚏起疹子,所以猫儿只得被独自养在西边小院,她无事便会去看看。这事除了府里人,谁都不知道。 她狐疑地睨着裴礼,他莫不是来探过将军府的底? “若是都不成,那我再那一条消息与你换。”还不等她拒绝,裴礼已说出口,“过两日苏尚书要办百花宴,庄白玄也去。” “!”我同意了吗?什么人啊! 不过自她上次跟庄白玄讨要了宴会拜帖,一直没有听闻办宴的消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既得礼物和消息,她干净利落地褪下细腕上的镯子,塞到裴礼手中,咬着唇认真叮嘱道:“这小绿可值钱了。你可得保存好。” 可握着小绿的手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想法,死死攥住,天人交战一番后,真诚道,“若我以后想它,可否拿别的去换?” 他盯着那双纤纤细手中的绿镯,恍然间失了神,听到徐姜的话,摆出一副温良恭俭的模样,戴上那仿佛面具一般的笑荣,“自然可以。但是要拿我更喜欢得来换。” 呜!瞧瞧这说的什么话!怎么感觉自己真成冤大头了呢。 怎么琢磨都觉得今日裴礼有点怪,她思来想去还是问出了口。“裴礼,你是不是被夺舍了?” 却不成想,他不作答,反而快心遂意地把弄着镯子扬长而去。只留下徐姜暗自跳脚。 安平追着裴礼,心里暗道,他家公子终于出手了。从最开始的萤石耳铛,到现在的碧玉手镯,只要是喜欢的必然不择手段弄到手。从小就这毛病。 还记得公子六岁时,还是个小人,就被老太爷每日规定功课,若是完不成,那必然是一顿手板。大了,就变成了荆条。说起来,公子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就被严格管教,当别的孩子在斗蟋蟀蹴鞠放鞭炮的时候,他一直都在刻苦读书,他的童年好像只有读书。 记得那是八月份,桂花飘香的时节。一只不知从哪跑进来的雪白馋猫进了公子的小院。那猫油光水滑,一看就是被精细养着的。小公子就拿来自己的糕点喂给小猫,于是这猫就把这小院当第二个家,三天两头往这跑。小公子也十分稀罕这猫,有什么好吃的都藏起来 17. 苏府一二事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 浓香新绿俏枝头,芭蕉树下赏闲风。 一声哭诉惊了枝头麻雀,麻雀四散逃窜,只剩下颤动的枝丫和因惊吓飞速掉落的温热鸟粪。 “啪”地落在苏尚书的云靴靴头上,柳姨娘嫌恶地皱眉侧身,避开云靴抱住他小腿继续哭,“苏郎!” “我们晚娘也是你的女儿啊!你可得一视同仁啊~”她一双细腻圆润的手渐渐松开小腿,像条灵巧的小蛇蜿蜒向上。 苏尚书纹丝未动道貌凛然,面上一丝不苟,透着掌权者的威严。 “苏郎~”她缓缓仰头,露出年轻漂亮的脸蛋和光滑不见一丝褶皱的白嫩脖颈,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到脖颈流进锁骨深处消失不见。天光也格外贪恋这娇嫩身子,将她的照得愈发明艳动人。 苏尚书脸上的静穆像是一个完美无缺的瓷瓶,随着致命一击的下落,开始出现裂纹,随着身下那灵巧小蛇直击要害,瓷瓶瞬间迸裂,分崩离析。 他脸上仍维持着冷峻威仪,但手上急不可耐的动作和身下的反应都暴露了他此刻的想法。 只见他一手抄起身下女子,三步跨作两步,一脚踹开主屋槅门,巨大的声响和脚力使小门摇摇欲坠。看来要换门了。 一青色身影从小院外闪过。一群麻雀又悄然登上树枝叉,排成一排互相梳理鸟羽,欣赏这白日荒唐事。 “世风日下!伤风败俗!”墨紫色的大袖拍在实木圆桌上,震得桌上的白瓷茶杯一颤,“柳白秦这骚蹄子整日勾搭老爷白日宣淫。”人往桌边一带,袖子摩擦在真丝桌布上,直接将本就歪倒的茶杯带到地上,啪,苏夫人的心跟着茶杯一起四分五裂。 好在杯中滚水都浸入真丝桌布和袖摆上,濡湿一片,水渍的浸染更加深了怒气。 青衣丫头嘴上连忙说起讨巧话,“碎碎平安,岁岁平安。” 苏夫人看着满桌狼藉,只觉事事都与她作对,老爷如此,柳白琴那个贱人如此,如今这茶具都欺负到她头上。无名孽火在她心中升腾,无处发泄的憋闷感让她窒息。 她看那圆桌半响,倏地拉起桌布边垂下的流苏猛然一扯,桌布蓦然离桌像是宝蓝色的水波涌动,顷刻间“啪擦砰嗙”声不绝于耳,待完全寂静,才终于呼出胸中一口闷气。 那青衣丫头像是已经习以为常,扶着已经安静的苏夫人回里间坐下,倒上一杯安神香茶,点上一柱奶甜山檀,便退出来冷静地招呼洒扫丫头进来清理这一地零落。嘴里还低声叮嘱,“都是瓷器碎片,清理认真些,若是伤到夫人,有你们好果子吃。” 时不时还会伸脖子像里间望,看看夫人是否还在静心凝神,是否需要她服侍。待看到夫人好似动了一下,才又回到里间。 “夫人,大夫说了,您这病最忌动怒。”她熟稔地将香灰倒掉,担忧地留意苏夫人的动向,又是一言不发。 夫人好像病得更重了。奶甜香气充盈整个屋子,却填不满夫人空荡荡的心。 “夫人?夫人?”青衣想把夫人叫回魂,可她知道,若不是夫人自己清醒,任由谁也叫不回来。 大夫说这是心病,药石无医,只能自己排解。 这心病说起来,还是三年前,那是一个雷电交加的雨夜。 苏夫人浑身被暴雨浇透,冰冷的雨水顺着发顶脸颊和着胭脂从脖颈衣领裙摆淌下来,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水鬼一般,面无表情,目光呆滞,谁叫也不搭理。丫鬟们想要上前搀扶,却被站在一旁冷眼相看的苏尚书厉眼斥退。 雨水不住的冲刷着世间污浊,呆立雨中的苏夫人也在接受它的洗涤,洗净罪恶。 短短一句,“从今日起,夫人禁足。”便结束了与苏夫人少年夫妻的情谊。 从那以后,苏尚书再未踏足竹木院。 从白日青天到日暮黄昏,里间人才终于颤抖地拿起水杯,原是坐得太久了,四肢麻木口干舌燥。待她斜斜洒洒地将白瓷杯到满,在厢房听到动静的青衣才喘着粗气跑进来。 她知道夫人最不喜潮湿的黏腻感,立马拿起抹布将洒出来的水渍拭去。 夫人颤颤巍巍地将手中杯举起,但下一瞬就杯摔水撒。她阖住眼,心中的荒芜像无边无际的黑色空洞正在吞食她。脑中的思绪在拉扯她,思绪和身体的腥风血雨让她又不得不停下手中事。 她可不能这样,明日就是百花宴,晴娘还在等着她主持大局。 又过了许久,她才缓缓睁开眼睫,说出了今天发病后的第一句话:“青衣,明日百花宴一定要跟紧我,可不能再生出这样的事。” “是,”青衣驾轻就熟地给苏夫人按捏肩颈,松泛松泛身子。抬起的手指忽然顿住,“夫人,今日这事要不要通报小姐。” “不可。”苏夫人阖着眼,调整呼吸,尽量让自己紊乱的心恢复平缓。 “待明日公布婚事,她左不过三月也就要出嫁了。待她彻底离了这龌龊腌臜地儿,我这些事就更不必添她心烦。 “我也不想她总念着我。还是不知道的好。” 可说到龌龊腌臜,哪个后宅又是和和美美,姐妹亲厚呢? 年轻时她亲自挑选父亲把关的寒门弟子,在自家的扶持下,终于不负众望身居高位,可等待她又是什么呢?无尽争吵和一台小娇,一身粉红的柳白琴就从侧门进了府。 她一气之下回了娘家,可母亲的劝说和父亲直呼不懂事的摇头,苏尚书长达三月的不理不睬。让她褪去一身骄傲灰不溜丢地回了苏府。 她的哭闹争吵,是所有人眼中的不容人,善妒,没有主母风范。 可怜天下父母心,苏夫人筹谋半生年轻时为自己,为那让人可笑的爱情,现在也不过是为女儿罢了。 “今日柳白琴那贱人如此讨好老爷,怕是有所图谋。你盯着她点,若她敢有动作,”看她这会已恢复往日脾性,看来目前是真的无事了。“哼……我定让她后悔她的所作所为。”她拂了拂衣袖,刻意将衣摆的褶子抚平,似乎如此看来才符合她尚书夫人的名号。 "去将我私藏的浮光锦绣玉兰花纹的大袖衫拿去给晴娘,明日我儿必须万众瞩目,"说罢又去亲自挑起首饰,准备一并给苏晴娘送去。 同时在还未明天的宴会忙碌的还有将军府的徐姜。 不论怎样,这也是徐 18. 初入百花宴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 “走!” 跳下马车的徐姜目空一切傲气十足,鼻孔直冲天际,就差把本小姐有人脉这六个字写脸上了。她昂首挺胸手持小扇,大摇大摆往苏府门口走去。 玄色的大门早就四敞大开,鎏金的苏府两个大字挂在门簪上,连门口的石狮子都被擦得锃光瓦亮,远远望去竟有些晃眼,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隐匿在空气中,无处不在。 飘逸的白色裙摆随着鞋尖的流苏绒球一起荡荡悠悠,绒球的主人走起路来也一点不像大家闺秀,走一步总要垫一下脚,使得绒球更晃悠。 白色衣裳突然被偷偷扯住,“小姐,”红缨低头小声提醒,“大家闺秀!”然后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她那穿着戴着小绒球的翘头履。 徐姜紧忙跺跺脚,又扬起纤细的脖子,调整姿态步伐,继续向前走,只不过这次她总是有意无意在抬脚时故意压脚跟,总算是像模像样起来。 可主仆二人刚还没进门,一支红缨银头枪横在她面前,银色的枪头闪着冷冽的光,凑近镜面似的枪头徐姜竟然可以看见她眼角小痣。 哼,一看就是没沾过血的枪。少时,她没少厮混进军营,那些舔着血喂着碎肉的刀枪剑戟哪样没见过? 她一手压向枪身,暗中用了些力气。口中道,“干嘛拦我?” 侍卫身子倏然前倾,脚步踉跄差点栽倒在地,方才还溢满惊艳的眼神陡然变为惊恐。 好在另一位高个侍卫手疾眼快扶住他一手,但他手中长枪却已坠落在地,溅起一地微尘。 徐姜暗自摇头,京都的侍卫个个都是花架式,样子货,若是真到战场上,一准儿傻眼。 高个侍卫恭敬抱拳行礼,“这位小姐,请您出示拜帖。” 她理直气壮道:“我没拜帖。” “没有拜帖……”高个侍卫面露难色,“那不能让您进去。” 徐姜绫罗小扇轻摇,眼睫轻翻,檀口微张,正准备报出庄白玄的大名。 “哟~没有拜帖也想去苏尚书府的百花宴蹭吃蹭喝?”声音一出,徐姜就算不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她无奈地紧阖双眼,眉头不伸,本来春光明媚的心情刹那间阴雨密布,这人怎么总坏自己好事!但也只是一瞬间,待她整理好情绪,默念一句:为了将军府的名声!不和她计较。 随即换上笑靥转身,“顾姐姐!”,小碎步娇滴滴地迎上前,“这些日子没见,我都有些想你了。” 顾若烟瞧她一反常态地凑过来,仿若见到恶鬼当即惊恐地向后退一步,颤声道,“谁是你姐姐?你是吃错什么药跟我互称姐妹。” 当然要姐妹相称,不仅如此,还要是人前极度友爱的闺中密友才行。 她抬眼见顾若烟后退,自己就大胯一步上前,见她避无可避了,就伸出纤纤素手温柔地环住她手臂,动作熟稔不拖泥带水,一边喊着“顾姐姐”,一边巧笑倩兮。 在外人看来倒真是姐妹情深。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姊妹情深的背后是,顾若烟这丫头正死死地掐着自己腰间嫩肉。还是放死里掐那种,好在她手劲不大。 真想给她两下子,让她尝尝三脚猫的功夫。还有人还看着呢,她为了将军府,一定把和肃王府不和的谣言打破。 这可是白送上门的机会,平时都碰不到这死丫头。 她暗呵一口气,不怒反笑,眉眼弯弯似月牙,眼角小痣也娇艳欲滴。 她徐姜从来不是受委屈的人。 娇柔一句:“妹妹刚读完《礼记》,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说罢就用环着顾若烟的细手,直取腰间一点皮肉,猛然一拧。 和我比手劲儿?我在军营里和男人掰腕子的时候,你还只闷头在闺房绣花吧。 只听“唉哟~”一尖叫声,顾若烟撒开手逃也似的推开她,但她手刚碰到白色衣裳,明明连人都没碰到,面前人儿小扇一扔就轰然倒地。这是赤裸裸的碰瓷儿!震惊地她说不出话。 怎么能有人如此无耻。 红缨见状,赶紧扑到小姐上身,将脸埋起,趁机用粘了口水的手指胡乱抹在眼角。使劲挤把眼眶,哭天抢地道,:“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徐姜默默为红缨竖起大拇指,做得好!不愧是我的丫鬟! 红缨暗瞟了一眼周围,已经聚起围观路人和想要赴宴的达官贵人,便扬起悲痛的小黑脸,冲那两侍卫大喊,“人都昏倒了,你们不来帮忙吗?” 见两人踌躇未上前,又放大招。 “我家小姐在尚书府门口昏倒了,没人管啊!!”嘹亮的一嗓子惊走一群麻雀,徐姜听了禁不住直皱眉,还想再掏掏嗡嗡作响的耳朵,还好被红缨眼疾手快地按住了。 眼看门口人越聚越多,观者如垛,掎裳连袂,远处陆续而来的赴宴者只得在人群外翘足等候。 这赴宴者非富即贵,哪经得起这么等,早派家仆去通知苏家管事。 不一会儿,苏夫人穿着端庄贵气的暗紫色对襟比甲内搭玄色长裙缓缓走来,门外人头攒动人山人海,嘈杂喧闹声不绝耳语,还未到外门,她只觉一阵耳鸣,思绪又像漂浮的尘埃上下窜动。 要犯病了。 顾不得其他,只得强忍着眩晕感和恶心,让人先把徐姜抬进府中。又差家丁去们轰人,这才又恢复宁静。 高门贵客陆续进门。 ****** 暗香盈动,比那门外更浓。 苏夫人坐在床边贵妃椅闭目养神,她揉着太阳穴,漫不经心地问道:“徐小姐?你可好些?” 徐姜听到这话,缓缓睁开双眼露出微亮的眸子,虚弱地望向苏夫人,“是您救了我吗?” “是,也不是。” “徐小姐,我们就明人不说暗话,” “我知你是故意引起骚乱,无拜帖进府。” “这苏府你现在已经进了。” “就不要再惹乱子了。” “可好?” 她声音温柔,精深似是不济。 徐姜将她已知晓,一骨碌从床上爬起身,手脚干脆利索。 “苏夫人如此帮 19. 唯有牡丹真绝色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 百花园所谓百花,顾名思义就是花的品目繁多不可胜数,叫得上名字,叫不上名字的在这园子里皆有一花之地。 一进园子就看到一众人围在一起对着一株花啧啧称奇,徐姜本就好奇心重,摇着绫罗小扇踮着脚尖伸着脖子像人群里张望,只能撇到一角,那花大概是浓墨色的。 怪不得引人注目,花朵争奇斗艳大都色彩艳丽,冷不防的一抹黑也压尽满园春色了。出奇制胜的诀窍,不在于立于艳丽之巅,而是绝无仅有的特别之处。 “唯有牡丹真绝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油腻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像是在耳边小声叮嘱,呵出的气息喷起她鬓边碎发,打在她的小巧又精致的耳垂上。徐姜冷不丁一哆嗦,对于突如其来陌生靠近,她不假思索的伸手,“啪”一声,反手就是结结实实稳稳当当的一巴掌。 只见这人本就无二两肉的脸上瞬间殷红一片,好像还发青发紫肿胀起来。若是仔细对照,正好能对上五根纤细的手指印。她见此掌印只觉活该,但看被打的男人满脸委屈,好似自己做了什么天理难容,欺负他的恶事,贼喊捉贼也不过如此。 以防他恶人先告状,徐姜扇子一甩,柳眉微微一蹙,眼睑半阖,只轻瞥一眼那人便垂下眸子,又 手中团扇置于胸前,柔柔弱弱道:“刚刚这位公子真是吓死我了。” 这招好用的紧,果然,男子见美人示弱,直接被冲昏了头,哪还记得刚刚那结结实实堪比铁锤的一双纤细手掌呢。 “这位美人好大的手劲,不知如何称呼?”色心不死的男人捂着脸,谦和有礼的见礼,映着这满园春花,也像几分人样。 原本围在花旁的人早就自动散开,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热闹。 今日能进这苏尚书府的人非富即贵,身份都非寻常人。能光天化日之下敢在此宴上闹事,轻薄贵女的人。徐姜实在是想不出。 “十皇子,”裴礼不知何时竟也过来,嘴边噙着笑,手持玉扇拱手行礼。 这位十皇子见他竟收敛神色,正正经经的道了一句,“裴兄。” 这两人相识且关系匪浅? 周围的锦衣贵女们见此场景,手持纱扇遮半张脸颊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人是谁?” “从未见过。” “我看他虽比庄白玄差点,但这样貌在京都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我听闻他是前太傅之子,近日刚进京不久,前些日子才参加了春闱,我听爹爹说,这次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 “既然得冒敬酒如此嘉奖,必然才华斐然。” “又得如此之貌!不知娶亲了没?” “没有没有!听闻他孤身一人进京。身边无妻子侍妾丫鬟,母猴子都没有一只。” 闺女们听闻后在看那裴礼,皆脸颊飞霞云比这园中桃花还要娇嫩几分,眼里好像有星光闪烁,期许和羞怯满得要溢出来。一个个都是看自家夫婿的眼神。 徐姜听了几耳朵,不想裴礼这厮在京都这样吃的开,不仅认识当朝皇子,还受如此贵女喜爱。 “那这女子又是谁?长得到挺漂亮。” “这裴礼是在给这女子解围?” “这是鼎鼎大名的徐将军的女儿!” “哪个徐将军?” “我们京都哪里还有大将军,自然是那位交了兵权颐养天年的徐勇将军啦。” “是她,我可说听说这姑娘看着柔柔弱弱地,实际上暴躁狠辣又喜欢勾搭男人的狐媚子。” “竟是如此?那离她远点。我这人虽好结交,但也不是什么人都交。” 贵女们自发散开,远离了徐姜。 好在徐姜早已习惯,也不觉心中不适。 听着耳边对自己和裴礼的议论声,看着他和十皇子的客套寒暄。 “自上次宫里一别,你我许久未见,一会咱们去小酌一杯?” “好。” 徐姜:敷衍。 “父皇上次说,想赐你个一官半职,你为何推脱?” 裴礼闲适自得得环顾四周,打扇道:“此时不适宜在此地言说。” “这位姑娘,你可认识?”十皇子看向徐姜,眼神放光神色猥琐。 裴礼额头青筋一跳,脸上笑意更浓,“自是认识,这是我家隔壁的徐姑娘,她父亲托我照拂一二。” ???你什么时候跟我爹爹熟了?我怎么不知道。 再看那十皇子一听这女子和裴礼似乎关系匪浅,终于旗鼓偃息。 收回目光,正色道:“对不住,竟不知徐姑娘和裴兄还有这一层关系。刚刚是我唐突。请姑娘见谅。” 徐姜虽说被占了便宜,但是她第一时间就打回去了,也不算吃亏。这会他又开始道歉,她当然要给人台阶,毕竟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徐姜可怜巴巴满脸歉意,语气也放柔缓了不少,“是我太胆小,一点风吹草动就被吓到,十皇子的脸没事吧。” 歉疚的眸光投向十皇子消瘦红肿的右脸,灵气逼人的眼角小痣格外引人瞩目,使得眉眼都透着心疼。 十皇子见状心都化了,那还顾得被打过的脸,手摸上脸明明疼得龇牙咧嘴,嘴上还是不疼不疼不疼的连连否认。 怪不得被称为草包皇子呢。 他见徐姜不计前嫌,如此单纯,于是厚着脸皮想继续邀约佳人一起同游赏花。 徐姜哪里会答应,她心里早已忍到极限,只怕是下一秒就会对一国皇子大打出手。 远处的凉亭中,宋国舅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就在远处,还被一个登徒子纠缠不清,他哪里还坐得住,于是当即化身从天而降的大英雄,迈着八字步噔噔噔地往徐姜那处赶。 徐姜向周围一扫,还真让她看见一个熟人,只是…… 她转念一想,那也好过现在身边这个。于是立即堆满笑容,伸出手臂朝正走在小路上的紫衣女子挥挥手,“顾姐姐!” 一脸歉意地向十皇子颔首,“不好意思了,十皇子,我刚看见了许久未见的姐妹。不能相陪了。” 十皇子只看眼巴巴地看着美人袅袅婷婷的倩影离自己逐渐远去。美人一走,便露出颓然之色仿佛世界都昏暗了。< 20. 误会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 徐姜闻声回头,满园的炙热目光几乎要将她灼透。她浑身不自在地往身后桃树下躲去,含苞吐萼的桃花树影下,粉面含春的姑娘正羞怯地扶枝遮面。花香浮动,香气萦绕。 更显得人比花俏。 “这位姑娘,你这画可是你作的?”那病弱男子一袭白衣,柔锻似的泼墨发丝尽卸于肩,发间无一束发饰物,单薄修长的身姿翩跹出尘,若是跟前再有一只仙鹤,就像是那刚刚乘鹤归来的仙人。 他凑近身来,身上自带的一股老檀山香气将桃香都尽数遮掩了去。奶香甜腻的味道又把人拉回俗世间。 这味道当真好闻! “庄白玄!”暗含怒气地娇斥起。 所有目光盯着那桃花树下,白衣背影就像一座皑皑覆白的雪山将那娇小的黄衫女子盖了个干净,只能从两色混乱交织的衣裙边角边偶尔辨认出黄衫女子的裙带浮动。 众人皆好奇,这大名鼎鼎的天师,怎么和京都名声最差的徐姑娘走到一起。 “你这骗子!”徐姜眼角痣一沉,声色俱厉,整个人像个剑拔弩张的小兽,下一秒就会扑上去咬死他。 只见他眨眨眼睛,显得纯良无辜,摊手做抱臂状,分外松弛,“这位姑娘为何如此称呼庄某。” 她张牙舞爪,眼睛冒火,身上止不住的颤栗,愤恨地控诉,“不是你说,我报你名字,就可以直接进来。” “可我却被拦在门口,你整日就是这般坑蒙拐骗的吗?” 他思忖片刻,那一层蒙了白雾的眸子终于逐渐清晰,“哦!原是暮山那位姑娘。” 徐姜更气了!居然都没有认出她是谁! 她紧握绸缎圆扇的手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是我。”咬碎的银牙只得往肚里咽。 却只换来轻飘飘的一句,“此时确实我不对,我向姑娘赔礼,姑娘尽数可提,我尽量满足。” 道貌岸然!若今日她没能进来这百花宴,那当日的一句话,岂不就成就了他施仁布恩。 他倒好答应的轻巧,却出尔反尔,真是君子所谓?庄子就是这样教他的? 她冷着脸,甜腻的奶香味只往鼻腔里钻,闻得人好像也平和下来,“君子一言既出,应驷马难追。” 他微微一笑,抱手作揖,神色极为认真,“姑娘教训的是。” 正在这时,手臂传来点点酥麻感,她用手一拍,正拍在一只黑手上,心下倏地大骇,顿时大惊失色,心道哪里来的色狼! 抬眼一看,原来是红缨正暗暗戳着自己的手臂。 红缨见她终于看到自己,赶忙拉着她的袖子将人扯到一边避开庄白玄。 她皱着眉头不耐烦道:“怎么了?” 红缨将手掌抵在嘴边,踮着脚贴近她耳根,已经心急火燎但还是小声喃喃道:“小姐你根本没报他名字!” 好像真的没有,她刚想报上姓名,就被那误事的顾若烟打断了。 虽只是怔愣片刻后,实际上脑中速度比那飞流急湍,思考该如何挽回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只见她刚刚还怒火中烧像只骄傲的小公鸡,转眼间就垂头丧气得连鞋尖的绒球流苏也耷拉下来,最后都化作一声长叹。 事已至此,没办法只好添起满脸笑容,小步带着试探到庄白玄面前。 眼角小痣都带着讨好,“庄天师?”她细手虚握着圆扇,另一只手指尖不安地摩挲着扇面,局促极了。 “徐姑娘。”这庄白玄一副病容,却十分友好,好似并不生气。 “之前之事有误会,我当时想报你名字,但被打断了。所以对你乱发脾气,实在对不起。” 他抿唇,温和道,“即使如此,姑娘气可消了?” 她拨了拨碎发,忙不迭道,“消了消了!”生怕他再口出恶言。 “那即使如此,我终于可以继续我的话了,这牡丹可是姑娘所画。” “是。” “我十分喜欢,此次讲道,不知徐姑娘可否前来?” 徐姜实在没想到自己随手而画的牡丹竟然入了他的眼。 “当然。” “那如此,庄某就先告退了。” 今日之宴本就是为了庄白玄特地举办的。谁人不想做他的入幕之宾,听他讲道。 却不曾想到,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徐姜,坏了众人好事。 “也不知道是用了狐媚子法子,勾得白天师居然破例选她。” “早就听闻她最喜欢勾搭男子,刚刚两人在那桃花树下,谁知道她用了什么下作手段。” “我不服,凭什么按要求该是作诗拔得头筹的人才能听天师讲道。” “我要去看看她到底画的是何样,当真技艺如此高超?” 徐姜哪还敢在这怨气载道的地方多待,立马带着红缨跑路。 直到此时,早早就赶来的宋国舅才缓缓站出来,默默跟在其后。 徐姜抬首注意到他,但也没出言阻止,他就当是默许了。 三人左拐右拐,总算找到一地没人处。 徐姜一手拎扇,侧身倚靠在雕花木门前,气喘吁吁道,“这帮人真是太可怕了。” “可不是。不就是个讲经传道吗?” “徐姑娘有所不知啊,这庄白玄白天师,自从今年入京,短短个把月,不仅令一众教众心服口服,自愿建馆并助他成立净土教。” “并且各家勋贵立志于设宴,目的就是为了白天师。据说这天师参宴不看门第,不看出身。不看学识。” 徐姜听罢哂笑,“你这话说得他好像是圣人一般,什么都不图,什么都不谋。” “可他确实不图谋什么,每次在宴会结束还会选一人做为他讲道解惑。” “虽然刚刚我确实错怪了他,他目前为止在我这来看是个好人。可你不觉得他有点太好了吗?” 徐姜本就对此人无甚兴趣,于是将此话题就此打住。“好了好了不提他了。” 此时三人才注意到他们所在之处,是一处居所。 这小院干净整洁种满花草,看起来与外面别无二异。也怪不得三人会转到这来。 不过,这院子在苏府中应处与西北角,位置较偏。 几人也不好进入无主之屋,就准备离开这。 却见一女子从正屋走出。 几人见到女子皆是惊诧其美貌。 最夸张的要数宋国舅,只见他眼睛瞪得奇大,再用力些只怕眼珠子都要掉出框来。嘴巴倒 21. 第 21 章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 徐姜见晚娘面露恐惧,当即出手阻拦,一把绢丝扇面敲在丫鬟扣住她紧握不放的手上。哪知这丫鬟见疼得直哎呦也不撒手,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她抬手抚上发髻,摸下一支双挺细针玉蝶钗,恍然间细针针尖白光一闪,若真让这钗插入手中,怕是必得见血。 她纤手紧握钗头,朝着丫鬟的手背猛然刺去。尖利的煞白的钗挺划破脆弱的空气,小丫鬟眼睛紧随针尖从眉间到肩膀形成一个圆弧,马上就落到她薄细的手背上。她骤然松手,苏晚娘像被春风裹挟的折翼的蝴蝶,失了方向打个转栽落在地。 好在宋国舅手疾眼快,修长的身姿微侧,揽过苏晚娘纤弱香肩,柔若无骨的身子趴在他胸口,心神未定地小口喘气。 而那丫鬟身子后倾,她扶住长廊木柱得以安然喘息,却不想徐姜趁机一脚伸在木柱边,她打滑的脚还没站稳又被迫躲开徐姜,只能任命的俯身摔倒在地。 徐姜抬起颤微摇晃的绒球流苏,跨过躺在地上哎呦直叫的小丫头,撂下一句,“去找人来,把人抬走。” 红缨刚准备出小院,就撞上了正进来的苏晴娘。立即进入警备状态,如临大敌。 自打进了京都城,与徐姜结怨最多的,就是这苏晴娘。 这下好,可热闹了。 一个是旧日恩怨,一个是姐妹不合。 可这苏晴娘只定睛看了一眼徐姜,便别过眼热络地去她妹妹身边。 嘘寒问暖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眼睛却黏在了一旁的宋国舅身上,上下打量后,问出声,“这位是?” “我是宋见山。” 姓宋?出了皇后的那个宋家? 他怎么和苏晚娘这么亲近。他知道苏晚娘是个哑巴吗? 她故意瞥一眼宋国舅,歪头看向苏晚娘,“妹妹啊!你没有办法说话,今日外面人多,你一定跟好我呀。” 苏晚娘默默点头。 宋国舅呛声道,“若是苏大小姐不方便,我也可以照顾苏二小姐。” 她讪笑,“就不劳烦宋公子了。” 徐姜看三人还挺有意思,便也上去凑热闹,双手亲昵地搀住苏二小姐的胳膊。 “我发现与苏二小姐格外投缘,若是苏大小姐有事,可以自行去忙。” 看苏晴娘眼底暗色转瞬即逝,露出小百花般楚楚可怜的表情,“只是我妹妹自小不能说话,我只是怕会麻烦到大家。” “我的妹妹,我自然可以自己照顾,怎好麻烦别人呢。” “巧翠,让你请妹妹出来,你是如何办事的。” 这巧翠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被苏晚娘强烈反抗的丫鬟。 这丫鬟也是有口难言,只管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家小姐。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就说仆随正主,你这丫鬟一进门,我就说怎么和你这么像呢。”尤其是那咋咋呼呼的做派,简直一模一样。 苏晴娘被气的不轻,但此时人多,又不好在撕破脸,只得忍着,只盼赶紧出了小院,远离这个扫把星。 “妹妹,我们走吧。”脚下也顾不得别的,拉着苏晴娘稳步快走。只希望把徐姜和宋国舅远远落在后头。 可这两人却阴魂不散般,紧追其后。 徐姜调侃宋国舅,“宋国舅移情别恋这般快,上次见我还是徐姑娘长,徐姑娘短呢。如今道是只管新人笑,哪顾旧人哭啊!” 宋国舅讪笑,“徐姑娘对我无意,我只好另觅他人了。” “那你加油!今日就好好保护你的小百花。她那个黑心莲姐姐也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徐姜好意提醒。 宋国舅也不是没看出来这苏晴娘的不怀好意。 两人亦步亦趋地跟着苏家姐妹俩上了净花湖中的画舫船。 画舫船共上下两层,上层飞檐翘角悬铃,清凉的湖风灌入悬铃便会叮铃作响,荡人心魂。 下层船尾设有雕花栏杆,苏氏姐妹和徐姜几人便扶着栏杆小心翼翼地走上船尾。 “你放松点,掉不下去。”宋国舅看她战战兢兢的样子,不免开口宽慰。 她自己坐船当然不怕,可这不是跟着苏晴娘,也不知道她憋着什么坏,当然得小心谨慎。 不知是耳边叮当作响的铃声扰乱了几人的心神,还是脚下晃动的船板摇得人都昏昏沉沉。 苏二小姐竟转过身靠在了她身上,这还好说,可一秒就整个人伏在她身上,她虽然不是柔肤弱体,可也经不住一个大活人啊!差点没把她直接挤身翻下船去。 好在她有先见之明,死死抱着雕花栏杆不撒手。 可忽然一阵巨大的扑通声在他们眼前响起,一人高的水浪四起,溅起水柱将徐姜兜头浇了个透心凉。 真他妈点背。好在还有苏晚娘附她身上替她挡了一部分,可仍旧没大作用。 忽听熟悉的一声喊,“有人落水啦!” 船上人,湖边人皆乱作一团。 她脸色黑如锅底。黏腻湿冷的感觉爬满全身。额头上粘着湿漉漉的黑发,湖水顺着黑发发尾滴答滴答的滴在船板上。 落魄至极。 正在这时,一股大力猛然朝徐姜袭来。 果然,苏大小姐趁火打劫,趁乱作妖了。 可这苏晴娘站在她妹妹身后,紧着慌乱用尽气力推了一把。 可这原本浑身湿透也扒着徐姜不撒手的苏二小姐,却不知何时松开了手,侧过了身。 好家伙!苏二也不是省油的灯啊!他们苏家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这原本只是苏大针对苏二的事情,这苏二竟把她当成了替罪羊。 她从一上船就处处紧靠着徐姜,估计就是作得这打算。 那你真是打错算盘了。 徐姜冷笑,脚尖勾起力达脚跟,笔直的秀腿由屈向伸像侧弹出,脚风劲扫。只听扑通又一声,一红一白俩身影扑入湖中。 宋国舅看傻了片刻,见水中白色倩影扑腾,方才想起救人。 好在第一人落水时,就已经有水性好的家仆跳水救援。 不一会儿,三人就被齐齐捞了上来。 这第一位落水不是别人,正是刚进百花园就对徐姜毛手毛脚的十皇子。这人不是和裴礼喝酒去了吗? 她仰头一看,裴礼这人优哉游哉地打着扇 22. 看热闹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 烛光细碎,伏在桌上的姑娘的圆润脸颊一半在光里,一半入影中。 她眉间舒展,嘴边带翘。纤长的睫毛下积下一团黑影,却黑不过那点墨般浓郁的眼角小痣。 渐渐地,她细密的睫毛微微震颤,恍恍惚惚中,好像看到昏黄的灯光中,一松形鹤骨的剪影立于面前。 轻眨眼睑,便见面前人似乎在一团暖黄色的雾中,虽看不清容貌,但此人像是在用手巾擦拭手指? 她缓缓闭眼,又将眼珠子在眼眶中滚了一圈才睁眼,眼皮微沉,眼眶泛酸,但好歹看得更清晰。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正一手握着白色手巾细细地揩拭他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手指拳曲,白色的手巾覆在上面一遍又一遍。 只看只指骨关节处似有红色,再细看手巾上也沾了淡淡的粉。 血色立即唤醒了徐姜的神志,她扶着额头,轻轻摇头,想把脑子中密密麻麻的刺痛感甩出去,却无济于事,强忍着疼问道,“你手怎么了?” “打了只臭虫。” 她听后立即蹙眉,用手轻按太阳穴,“干嘛脏了自己手?” “太碍眼了。” “有药吗?”她见桌上摆着几瓶颜色各异的小瓷瓶,凌乱地翻找着,触及他的眼神又缓缓移开,“我帮你上上。” 裴礼从中拨正一瓶被她翻倒的瓷瓶,递给她。 她接过手就准备往手巾上倒,却被一只大手包裹住,“让你闻的。”放在她鼻息下,清凉的带着薄荷香的味道涌入鼻腔。 “头疼好点了吗?” 她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小猫似的“嗯”了一声。 裴礼嘴角抑制不住地勾了勾,又挑出一瓶落于她手中,白皙的双手抱拳道,“那就先谢过姜姑娘了。” 徐姜不好意思地纠结着发尾,眸中闪烁其词,“你也别谢的太早。” 片刻钟后。 裴礼紧咬后槽牙,面色泛白,额角覆汗,漂亮的桃花眼却一眨不眨地说着,“不疼,挺好。”可紧握拳头的左手上却青筋暴起,微微发颤。 她深知自己的斤两,以前帮父亲包扎的时候,爹爹哪一次不是叫的鬼哭狼嚎,仿佛杀猪了一般。 怎么办,有点内疚。 看他明明就很疼还故作镇定的样子,心里的歉疚像个雪球般越滚越大。 她深深看了裴礼一眼,“我小时候帮爹爹包扎,爹爹说只要呼呼就不疼了,我也帮你吹吹。” 说着就将他的修长左手捧到自己面前。 撇了一眼他的眼睛,就长吸一口气,刚想吹却憋住了,感觉别扭又尴尬,一口气梗在肺里上不去下不来。 又瞟了一眼,见他笑得意味深长,似乎在等着什么。 她没憋住,一口气全吐了出来,喷在裴礼的伤口上,带着……口水。 “不是不是,我不是故意,”拿起一旁的淡粉手巾手忙脚乱地直接往伤口上擦。“你相信我!” 哪怕是忍耐力如裴礼,也终于破了防。 只听他“嘶”的一声挣脱出徐姜的魔爪,甩了两下手后,观察起伤口来,俊脸上不见异常。 还好,也就是比刚刚没上药前更红了些,更肿了些。 徐姜愈发愧疚。 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外面的吵闹声吸引了注意。 大门被推开,安平对着裴礼一脸无奈,“公子,我真的拦不住他们!” 转而又脸向面前的这几位蛮不讲理的夫人们,“苏夫人,我都说了,我们公子和徐小姐在这,您怎么就不信呢。” 破门而入正是苏夫人与几位和她交好的世家夫人。 “徐姑娘,你怎么在这?”苏夫人面露惊讶,像是真不知道一般。 “是苏府的丫鬟把我领过来的啊。”徐姜实话实话,直接将苏夫人的话口堵住了。 “呃,这样啊,你们在这可有见到其他人?” “未曾,难不成苏夫人在找人?”裴礼嘴角噙着玩味,眼中略显冷意。 苏夫人闻言连连否认,面露慌乱,跟几位夫人解释道,“我本来是想着帮我家二姑娘,相看一下她父亲挑中的那个周学士。”慢慢地便冷静下来,“这没见到人,咱们继续去赏花吧。” 说完便招呼几位夫人往外走,还不忘叮嘱两位小辈,“你们两个别忘了晚点的宴席。” 徐姜褔身答是。在长辈面前,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几人一走,屋子里又冷清下来。 “红缨拿个衣服怎的这么久?我又怎么在这睡着了?”徐姜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她见裴礼不语,心中暗忖,念起她刚醒时昏昏沉沉有头痛的情形,喃喃道,“我这是中迷香了?” 顿时惊觉:“那红缨定是被人绊住手脚了。” “看来姜姑娘也没那么傻。” 徐姜撇嘴暗瞪他一样,“那苏夫人一来就找人,看见我两那么惊讶的样子,看来这里真有个人?周什么?你见过吗?” “一直臭虫。” 徐姜恍然大悟,惊叫道,“你把人给打了?” “那人呢?” “扔了。” “扔哪了?” “这你就不必知道了。” 徐姜见他并不想说,也就闭嘴不问了。毕竟裴大公子不想开口,谁又能撬开他的嘴? 徐姜看了看天色,余霞成绮,暮景残光离。晚宴开席还有一会儿。 “咱们,去赏花?”徐姜望着他眼神中透着不确定的询问。 “咱们去看热闹!” 裴礼啪地扫开扇面,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睫羽半挡中眸光微沉。 不怀好意。 不过热闹,那必须要看! **** “公子,我刚去看了,那被扔在西厢的周学子果真被带走了,被苏夫人的侍女带走的。” 两人随着安平左拐右拐,来到一处下人房。“就是这了。” “你去找一下红缨,我有点担心她。” 安平点头走了。 这下人房,有一特点,乃是大通铺,且分两个屋子,两个屋子打通一扇门,用布帘隔开,所以左右屋子相通,且各有一门。 他两从一侧进入,本想看看这侍女究竟作何打算。 却不成想,见到了令人面红耳赤的一幕。 透过半截布帘,隔壁的屋子里,一对男女正翻云覆 23. 横出变故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在徐姜伸长的耳朵和疑惑的目光中,外面渐渐重归寂静。 她又努力将耳朵贴在柜门上,妄图在听到些什么,但从她蹙着的秀眉和认真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一无所获。 她左思右想,绞尽脑汁又搜肠刮肚,还是觉得有问题。一个人想破头也无所获的时候,就需要求助别人了,毕竟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徐姜侧头,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喉咙滚动咽了下口水,踌躇再三后,终归发出气声,“你怎么看?” 喷出的气息打在裴礼好似滴了血的耳垂和发麻的脸颊,似是精怪蛊惑,裴礼只觉得脑中“砰”的一声,如烟花炸开。 他逃也似的径直起身推门而出。 徐姜大惊失色,探手去扯他扬起垂落的衣摆,整个人扯着绷直的银丝暗纹绸布,一屁股蜷缩在衣柜中。 好在裴礼早已站稳,像悬崖劲竹般屹立背于柜外,声音沉稳,叫人看不见脸色,“人都走了,出来罢。” 徐姜这才暗松一口气,悬起的心终于落地,可算是走了。 可少顷之后,蜷缩于小破衣柜的徐姜还是没有动静,甚至纹丝不动。 平复心情的裴礼这才转身,只见徐姜白丝绢扇掩面,余下一对湿漉漉如小鹿一般的黑白大眼,眼角小痣带着几分羞赧,见他的视线掠过来娇声道,“我脚麻了,动不了。” 裴礼无可奈何笑意在面上漾开,温润如水的眸子与她相望,一双光泽如玉的手掌如神祇般落在她眼前。 她抬起冷白的纤纤玉手置于纹络清晰的手心。 那人竟略略偏手任她细腻的手滑落空气中, 他潇洒歪头笑得散漫不羁,“你今日那双耳环,我很喜欢。” “?” 妈的,上次是碧玉手镯今天是飘糖耳环是吧! 手镯也就算了,耳环你是能戴吗? 徐姜狐疑地盯着他的耳朵看了许久,直到红霞染色,他胸腔中“咚咚”敲起鼓来,震颤着凉薄的空气。 “你是有什么癖好?” “这玉色少见,我甚是喜欢。” 她努努嘴,开始摘耳环,“今日你待我还算不错,这耳环就当送你了。”糖色的小醒狮缀于耳环底部,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煞是可爱。 不舍地将耳环塞在他掌心,睨一眼他赌气道,“现在可以拉我起来了吧?” 裴礼将耳环小心谨慎地收入袖袋中安放好,才定在那柔若无骨,指若葱根的薄掌出神一二。 她眼角小痣微抬,觑着他停滞不前地宽肩窄腰,连连眨眼,眸中疑惑溢眶而出。 青色脉络明朗的手背轻压,示意他别愣着了,赶紧扶她起来呀! 他这才将兜手的大袖撩起,另一手去握那细腻白皙的皓腕,入手所触滑腻异常,好像他稍微一用力,便会留下醒目的青紫印痕。 徐姜见他只是虚扶着她的手腕,终于按耐不住急脾气,“你倒是使劲呀!” 对方才紧锁住她的手腕,用力地将她拉向他身前。 徐姜借机用力,可力作用到下半身时,两条腿都麻酥酥地像面条般软作一团,她无计可展,只得向前扑去。 香软的身子朝裴礼跌去,只听低沉的一声闷哼,胸前便贴着一张痛苦不堪的面容,他此时发现觉原来徐姜平时看起来咋咋呼呼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原来毛绒绒的头顶只堪堪到他下巴,这样娇娇弱弱的小身子整天能量满满活力十足,像个小太阳一般。 虽然徐姜的上半身紧靠他胸口,可双脚还定在柜子里丝毫未动。 他另一只扶袖的手穿过她的微曲的腘窝,徐姜只觉身子颠了一下,她便双脚离地稳稳地被横抱在怀中。 不管怎样,终是如蒙大赦般逃离这黑黢黢的小格子,她整张脸埋在裴礼的胸前,闻着他独特的香味,不由得问道,“你用的什么熏香?怎么这样好闻?” “我不用香。”声音透着毋庸置疑的沉稳。 徐姜蹙眉开始质疑自己,难道她问错了,又埋上去深嗅两下,真的好特别啊,难道她嗅觉出了问题? 直挺的小翘鼻总是若有似无得隔着晚春的薄衫摩挲着徐姜可能还没察觉异样,让他下一秒,丝毫不做犹豫就将怀里的姑娘扔出屋子。 被摔疼屁股的徐姜还沉浸在对裴礼的温柔之中,刚对他大为改观的心就被骤然紧闭的门扇声重重一声击地破碎支离。 “什么人呐?!” 她扶着门扉爬起,委屈地揉着屁股,才后知后觉腿部经络已通,恼人的麻酥感终于消失。 想起举止反常又奇怪的裴礼还是忍不住担心,就跑到另一扇前只探出脑袋,见他仍是维持原地站立的姿势一动未动,才忍不住出声,“你是怎么了?” 转头看门外,现下天已黑透,银月腾空,疏影婆娑。 “应该要开席了,我们先离开这吧。”小心询问。 裴礼的衣裳才想起细微簌簌声,他抚平被徐姜压得褶皱的银丝锦绸,又理了理滑向胸前的发丝,才迈着闲适的步子拨开门闩推门而出。 徐姜看着他的举动,眉头皱的更深了。没事闩门做什么?! 再回到百花园时,已经了无几人,园里香影浮动,各色独特的花草香气混合到一起却又出奇的和谐。柔雾似的月光弥漫笼罩着园内草木,竟比白日天光下更风流旖旎,绰约多姿。 步履间环佩碰撞,“叮”的一声脆响,花木似是被这无声的撩拨唤醒,朵朵越发娇艳欲滴,楚楚动人。 早有家仆提灯等候在此,只为那些迷途贵人们引路。 摇曳的点点灯影跳跃,照的人影也忽明忽暗。 “两位贵人这边请,现已开宴,”带着二人往灯火通明,凤管鸾笙四起处,“二位来的稍晚,距离白天师的位置应是没了。”提灯小童惶恐道。 全因为开席前,已经有不少勋贵为坐席距天师太远而龃龉不合,故而小童只好引人便提。 徐姜答的随意,“我们不在意。” “那便好,那边好。”小童终于如释重负,走路的步调都轻快许多。 *** 怪不得说这 24. 心碎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苏尚书酒喝得多些,眼花耳热间忽略了宋毅兴清瘦俊脸的焦躁不安。 还越发兴奋的郑重介绍起来,“这位是宁国公世子宋毅清,青年才俊,年纪轻轻便四处游历踏遍万里山河,所见所闻让我等久居京都方寸地之人,万分羡慕、钦佩。” 宋毅兴敛眉,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不敢当。苏伯父言重了。” “唉?年轻人自是应该任情恣意。哈哈……”苏尚书笑意纵横的老脸难得露出慈爱神情,“这贤侄甚合我意,今日我便要把我的女儿……” “苏伯父!” 宋毅兴大喝一声,又一次打断苏尚书的话,他一手撩起衣摆,双膝弯曲跪下来。 苏尚书也被此举惊诧,下意识往后退一步,“贤侄,怎的还行如此大礼?”他伸手上前去扶。 宋毅兴却故意虚手一晃,避开了。 胸背挺直,继续沉声,低头认真道,“苏伯父。” 本来笑意盈脸的苏晴娘早就知道,今日父亲会公布两人婚讯,可毅兴表哥却三番四次打断父亲,让她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她上翘的嘴角渐渐抚平,眉头略有皱意。担忧地看着宋毅兴。再去望父亲微醺的脸,仍然开怀,无所察觉。 想起表哥的温情蜜意,又一念头起:难不成,毅清表哥是想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向父亲许诺求娶? 思及此处,心里顿时向喝了蜜一般。红霞慢慢浮上双颊,抬眼看却又倏然羞涩撇头,一副害羞的小女儿家姿态。 反观她身旁的苏晚娘,眼观鼻,鼻观心地望着中间的二人,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倒是攥着手帕的纤纤细手,此刻指骨泛白,修长的指尖像是要陷入手心一般。 而苏夫人面上勾着嘴角,温润地笑着,可这笑意却不达眼底,眼睑下的眸子里是浓的化不开担忧。 见苏尚书要说的话一直被打断,她便好整以暇的整理妆容,抬步上前。 无论如何,今日女儿的婚事,她拼了命也要守住。 “毅清快快请你,虽然你是小辈,可你也是国公府的世子,你这一跪。我跟你苏伯伯如何受得起?” 她亲自去扶那宋毅兴。 他仍旧直挺挺的跪着,苏夫人较劲般攥紧他的胳膊上抬,依然无济于事,白费力气。她心下一沉,呼吸都沉重起来,脸上努力维持的笑意像一道糊在脸上让人窒息的面具。 苏伯父怜爱地看着他,这女婿他一百个满意。他从一届状元官拜尚书,有一大部分要归功于苏夫人娘家的帮协,国公府和苏王氏乃是世家之交,于是他也顺带沾了光,和国公府走动起来。 宋毅兴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人品自是没话说,又才华横溢文采斐然。重要的是和晴娘自幼一起长大,情深意笃。 所有人都饶有兴致地盯着难得一见的场面,京都城不大,各家之事也不是秘密,大都知道苏晴娘和宋毅兴两人早就私交过深。交耳间,都猜测到要发何事。 嫁娶乃是大喜事,所有人都乐得观摩,总好像自己也会被沾光送喜。 可双膝跪地的宋毅兴却像是膝下重千斤,两位长辈如何劝阻,也不起身。 他咬咬牙,眼睑闭合再睁开后,眸子一片清明,像是下足了决心。 苏晴娘见表哥这表情,不知为何,心里“咚咚”地打起鼓来,脸上的羞涩也恍然不见,只是认真又紧张地看着前方她深爱的表哥。 “苏伯伯,苏伯母。”他抬手抱拳略停顿,深深地低头。 坚毅道,“我心悦晚娘已久,今日求娶,望二老能答应。” 本是眉开眼笑的两人霎时变了脸,阴沉地仿佛能滴出墨来。和着这惨白月光,竟生出悲凉之意。 苏夫人下意识去看苏晴娘。 只见她仍旧是那副不悲不喜的模样,只是眼眸中像是被蒙了一层薄雾。呆愣楞的一动不动,仿佛被定住一般。 而她身边的苏晚娘,清丽绝尘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漂亮的眸子水润润,像是盛了满幕星子。丹红小口微张,纤纤玉手将纯白色的绸缎手帕遮掩。似是不想让人见她此刻失态的表情。 所有人也没猜到这本来板上钉钉的婚事,居然横生变故。 再看这爱恨纠葛的三人,所有人都表情各异,耐人寻味。 要说平日里,这苏晴娘和宋毅兴走的最近,两人出双入对,又是双方家里互通心意的,可这宋毅兴却突然改口要娶这从未露面的苏晚娘。 难不成是因为苏二姑娘的容貌更胜? 亦或是这苏二姑娘用了什么手段? 所有人兴致更浓,开始交头接耳,众说纷纭。 徐姜怎么说也是跟苏晴娘关系匪浅,两人虽然交恶。但也无伤大雅,总归只是女儿间的拌嘴争执。苏晴娘本身就是一个刁蛮任性的尚书府嫡小姐,整日里被捧着哄着,万事皆不用愁。只是稍微不顺心意,便也不让别人顺心的恶劣小孩子罢了。 今日里经历苏府的事情,从遇到苏晚娘到画舫船她想拉自己下水,苏家姐妹被自己一怒之下推落水。她倒是明明白白知道,这苏晚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反倒是苏晴娘让她些微吃惊,今日之事落水之事,她针对的是苏晚娘,无意牵连自己,故而送来干净衣物致歉,敢作敢当倒是令徐姜对她刮目。 现在却如此令人意外,苏晚娘竟直接抢了姐姐的未婚夫。 真是好一出大戏。 她转头向裴礼,“你怎么看?” “我的看法有何重要?别人家的亲事,你该问问这宋毅兴到底是何想法。”他玉扇扇面“啪”得一合,直指宋毅兴。 那宋毅兴仍旧跪着,见苏家二老不回应,高声道,“望苏伯父!苏伯母,成全!” 苏夫人站身不稳,踉跄向后,好在丫鬟手疾眼快,赶紧跑去搀扶。她眼尾微红,被搀扶落座后,扶着眩晕的额头,心疼地望着晴娘。 苏晴娘从刚刚开始,便纹丝未动,此刻亦然。似是还不死心,等着最后的尘埃落定。 苏尚书此刻被逼的必须回应,明明早就应好晴娘,这宋毅清怎就变了呢? 他深深地看向晴娘。只这一眼,苏晴娘好像明白了什么,她瞬间失掉全身气力,好像个破败娃娃瘫坐在毛毯上,睫羽下的晶莹抑制不住的溢出眼眶,顺着脸颊,“啪嗒啪嗒”地跌落在地,艳红的地毯洇湿成阴暗深红。 虽心疼大女儿,可又想起整日提着晚娘婚事就淌泪的柳姨娘,若是二女儿能得这婚事,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而今日本该给晚娘相看的周学子被抓到和大夫人的丫鬟通奸,一看就知道是苏夫人故意搅局,坏了这门亲 25. 意外受伤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徐将军……徐姜的父亲? 听的不真切,但好像提到了,天师和……除掉肉中刺。 她娥眉轻蹙,瞳孔微缩,凝神细听。 “今后……”声音骤停,便没了声息,只余下穿石水滴的“滴答”声。 苏晴娘脑子中只剩一下一下仿若初春酥雨、夏日鸣蝉、深秋响叶、寒冬燃炭这样极有节奏的滴水声。 空气中潮湿的水汽好像带着丝丝咸味,思绪放空,令人昏昏欲睡。 不多时,缥缈的声音传来,就着清脆水滴,她越发瞌睡。 可这声音由远及近,声响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 “苏晴娘!苏晴娘……” 她埋在层层叠叠微薄大袖中长舒口气,温热的气息透过布料直抵手臂,手臂上的余温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 “苏晴娘!”声音越发响亮,是个声音娇脆的女声,听着还有些耳熟。 她仔细辨别着,却仍旧紧缩着身子完全不想动,甚至还向山洞更里面挪了挪。 不论是谁,她都不想让人看见她此时的模样,落魄得像个丧家犬,可怜又可悲。她可是骄傲的尚书府千金,她有自己骄傲,如何能让人把她的尊严丢在地上踩。 “苏晴娘!” 仍旧没有回应,徐姜喊了许久,明明有人说见她往这边来了。 她借着银色月光,小心翼翼地踩在高低不平的灰色碎石小径,这是一处假山群,怪石嶙峋,黑灰交织间,依稀能辨认出哪里平坦哪里有坑。 若是天光正好的白天,走这条路她定是如履平地,可终归不是自家园子,又是这么一个天色黑如锅底的夜晚。 即使如她这般平日里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苍龙,也发起怵来。 “苏晴娘!”心里虽然惦念不少,但是嘴上依旧没停。高声喊着苏晴娘的名字。 其实她本不想来的,这苏晴娘她真的不喜,甚至还有些讨厌。毕竟两人第一次见面就为了一件衣服大打出手,最后她还气得剪碎衣裳恶心苏晴娘,才出了一口恶气。 上次上巳节,那纨绔来要说法,她一张巧嘴愣是将白的说成黑的,那副装可怜巴巴的样子,就像一朵在风中摇曳的小百花般脆弱。 小官之子最后无奈被权势逼迫离开确实可怜,可徐姜倒觉得苏晴娘为了嫁个好人家使手段的模样,也并不让人憎恶。 毕竟哪个闺阁女子不是花尽力气皆为嫁人这一遭呢? 本以为她能顺顺遂遂地嫁与为她一掷千金的表哥,却不成想,徐姜嘴角浮起冷笑,冷哼一声,男人果然都靠不住。 却不成想没注意脚下踩入一块黑黝黝的凹陷石块,身子直愣愣地向右侧栽去,好在她身手敏捷,右手去扶右侧身一人高的假山。 哪成想这假山竟然中间镂空,她的青葱玉手直挺挺地穿过空隙,身子失力,脚下的凹陷石块里还藏匿着湿滑的翠色青苔,鞋底随着身子的倾斜一滑,脚腕以一个奇异的姿态戳在石缝间,好似与脚掌分开了般,锥心的疼痛从脚踝和手肘传来,她喘着粗气,额头冷汗沁沁,本能要脱口而出的苏晴娘三个字又被吞回去,如蚊蝇般呼喊,“救……命……啊~” 苏晴娘听到这么大的动静,人也清醒不少。思考一瞬,苏府虽大,待她呼喊一会,也定会有人过来。听她虽然有气无力,但是问题不大,倒不必担心。于是乎,继续猫在洞中。 可好巧不巧,徐姜伸手穿过的空隙正与苏晴娘藏身的山洞遥之相望,左右不过十尺。若是以往也不会有人弯腰往缝隙看,可徐姜现在的姿势,正正好好能看见对面山洞里缩成一团白色。 只见团白色鼓鼓囊囊的,好像还有窸窸窣窣极其细微响动,像是布料的摩擦声,本就身心剧痛的徐姜心下一沉,脸色也越来越白。 心中默念着:子不语怪力乱神!子不语怪力乱神…… 可额角冷汗仍大滴大滴地滚落,划过眼角小痣,流进眼睑里,骤然间,刺痛感从眼睛感染到全身,怎么来找人她却这么狼狈! 眼睛被刺激流出晶莹液体,睫毛忽闪忽闪得随着眼皮震颤,她终于忍不住呼喊出声,“救命啊!” 把那团白色震地哆嗦了两下。月光洒向石缝间,白色的布料中抬起一张柔媚的小脸,不正是苏晴娘吗!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呜呜呜呜!!! “快来扶我!”徐姜颤抖的嗓音带着怒气。 苏晴娘眼见避无可避,只好拢了拢衣袖,白皙的手掸着裙子拂去沾染的尘土,磨磨蹭蹭的让徐姜恨不得去踹她两脚。 她深呼两口气,终于忍不住爆喝出声,“你快点!” 苏晴娘又是一哆嗦,她也并非故意拖延,实在觉得自己无脸面见人,心一横,快步走来。 本以为徐姜应该并无大碍,可见她脸色煞白,脸上汗水混着泪水濡湿一片,豆大的汗珠还在往外冒。 她刚一碰徐姜的胳膊,徐姜就好像被凌迟般尖叫起来,搞得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只好柔声道,“我轻一点先扶你坐下,然后就去喊人。” “嗯……”徐姜颤音应着。 她听见虚弱的声音越发愧疚不安。手上也愈发轻了,生怕她又没轻没重。 待把徐姜料理好,她身上也出了薄汗,晚风吹来凉飕飕的。 看到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徐姜,便把身上的大袖衫脱下罩在她身上,找人去了。 此时的徐姜疼得脑子发懵,薄衫盖下的瞬间一股甜腻的熏香钻进鼻间,本就不适的她这下更难受了。 苏青娘虽是好心,可她也太惨了吧。 上头的味道和全身上下无处不在的疼痛感相互作用下,她终于昏过去了。 待她再醒来时,人已经腰靠马车软垫,身下垫着舒软毛毯,身子随着颠簸的车厢轻轻晃动。 头还昏昏沉沉的,手胡乱的摸索着,也不知要找什么。 她眼睛倏然睁开,侧头看见她摸到的冰凉又修长的东西——裴礼的手。脸上挂上红霞。 “你怎么将手乱放?” “姜姑娘怎么倒打一耙?” 徐姜闭嘴不做声。 裴礼只好给她台阶,“你是要找什么?” “远舟居士的画本子。” 他听后便去翻车上箱笼,他记得红缨之前把书本都放在那。 果然,一本《清冷官老爷的小娇妻》赫然摆在最上面。 26. 可怜天下老父心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漆黑的天幕上硕大的银盘悬挂其上,寂寂月光包裹黑暗,洒下一片银色铺满大地。 到处都是银色。 只有徐府门外橘色灯火冲天,盖过银色。 徐将军粗粝厚掌提一把六角雕花纱绢灯,正瞪着牛大的眼睛焦急地朝东边街张望。 身后的家仆个个手举火把,发出木头燃烧的“噼啪”声。 远处一辆马车奔驰而来,他快速上前两步,想凑近看看,可这急速飞驰的马车不但没停还像没看见路边人一样,贴着人擦身而过。 手持火把睡眼惺忪,呵欠连天的几个人瞬间清醒。 纷乱马蹄的践踏声和滚滚车轮卷起的尘沙呛得人睁不开眼,身形魁梧的徐将军一脚蹬在高速滚动的车轮线上,借着自己快速和大力的右脚,一个滚筒般的转身,身上锦缎猎猎作响。 险些被掀开!好在他有武功傍身,才免于挂彩。 但横冲直撞的车马竟丝毫未停,驾车人猛挥皮鞭,马鞭割裂空气“啪”地甩在马臀上,黑色马匹仰天嘶嚎,扬长而去。 徐将军盯着马车隐露怒色,但也只是一晃。 马车檐角吊有纷繁乱飞的木牌,在荧荧火光中,一个笔画连绵,狂放不羁的酒字赫然入眼。他牛眼一眯。 只见刚被情急掷出的手中灯在空中优雅地打了个旋,随后便急速坠落。 徐将军将全部力量集中在腿部,结实的右腿后撤一步,扎了个稳当的弓步定住身形。左臂打直,厚掌张开,从天而降的纱绢灯稳稳地落在手上,灯中火苗透过纱绢摇曳闪烁。 家仆松一口气。 徐将军脸色却不太好,眉头蹙得能夹死苍蝇。刚刚苏尚书派人带话来,说徐姜受伤,稍后便归家。 可这都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人还没来! 他着急啊! 悬着的心就像是被油煎火燎般,又刺又疼。 徐将军大手提着上下颠簸、左右摇晃的绢纱灯,踱步在两石狮子间,步履间都是忧心。 石狮子上的泥燕窝还在,窝中雏鸟已长满毛,没了幼时嗷嗷尖叫索食的样子。个个睁着溜圆的小眼睛,却缩在窝里不出声。像是感受到为人父亲的担忧和焦急。 正在这时,“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家谱们凑上前去,黯淡的街市被瞬间照亮,膘肥体壮鬃毛发亮的马也在火光中露出俊颜,雍容华贵的八宝香车一点点从漆黑中显现。 驾车的家仆正是徐府的家生子,他手握马鞭,双手紧拽缰绳,为了停住宝马身子猛地后倾,在响亮的一声“吁”中,车马终于稳稳地停在众人眼前。 从刚进街口就掀开车窗帘布伸头外望的徐姜,此时更是一刻也忍不住,娇声大喊:“爹爹!” 徐将军一听女儿叫喊,哪里还忍得住,动身到车厢前,大手掀起车门布帘,想看看徐姜的伤势如何。 自己的心肝宝贝只是去参加个百花宴,怎就弄得一身伤回来。 焦急的牛眼对上黑白分明眼角挂痣的眸子。 一时间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刻爆发。 徐姜眼睛瞬间通红,眼中漾起氤氲,像是春三月雾霭弥漫的酥润细雨后。身子斜靠在软卧上,一时也看不出哪里与平时不同。 徐将军见女儿如此模样,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忧心忡忡不能自已。 “珍珠!到底是哪里受伤了?怎的还红了眼?” 话音一落,眼中雾气已然凝结成珠,随着一声声爹爹的关怀声,顺着眼角痣落到雪白小脸,“啪嗒啪嗒”滴到白色长毛地毯上消失不见。 被完全忽略的裴礼此刻还端坐在一旁,看着这对父女情深意切。 他决定适时地打断一下。 “二位。”裴礼勾起嘴角,微颔首,一副端方君子做派,“我先将姜姑娘带下车?” 徐将军对这提议极为赞同,连连点头,嘴里不停叨咕,“先下车,先下车。” 裴礼躬身低俯,温润的浅棕色眼睛似有千般情意,一眨不眨地望着徐姜,好像在询问,可以吗? 徐姜也歪头回看他,忽闪着大眼睛,意思明显。等什么呢?我爹可站半天了! 徐将军盯着两人越靠越近的脸,和旁若无人的视线碰撞,牛大的眼睛流露出探究,眉间川字纹渐渐显现。 裴礼别过头恍若一笑,左手扶向徐姜脊背,修长的指骨触碰到单薄纱衣,柔软皮肤的余热透过薄衫烧灼他的手掌。 灼人的触感令他愣神一瞬,但也只是一瞬。他右手擦着白色长毛地毯从徐姜腘窝穿过。被陌生气息包围的徐姜在他的触碰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身子不自觉地往外靠了靠。 被徐将军盯了个正着,忙不迭地嘘寒问暖,“珠珠,是不是冷了?” 扭头冲着也是刚下马车的红缨粗着嗓子,“快去给小姐拿件衣服!” 红缨冲着关心则乱的徐将军回道,“将军,小姐车里箱笼有备用的衣物。” 车厢中的裴礼见徐姜僵直身子,始终和自己隔着一指距离。 虽是极为豪华马车,足够宽敞,但也无法令人在车厢内站直身子。他只好俯伏在地,弯着腰,曲臂用力,脖颈微薄冷白的皮肤下爆出青色脉络。 可车厢对于相抱姿势的两人来说内实在过于狭小,裴礼很难发力,于是就在他半蹲起身要将徐姜抱起瞬间,再加上她本身就僵直疏远的上半身,导致徐姜身子止不住地向裴礼双臂外侧滑去。 好在裴礼眼疾手快将手臂一抄,就着半起身的功夫,徐姜猛然回身,涨红的小脸深深地埋入他肩颈,鞋尖的绒球流苏颤颤悠悠地随着他的身子摇晃,两人腰间佩环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裴礼这才稳住身形,将人抱出车厢。 徐将军望着二人,眉间川字越拧越深,像是三条水势湍急的小溪急汇与一处,反倒水满溢出形成更多细小支流。 他仰视裴礼,本就黝黑粗狂的脸在背光中,黑得更加看不清五官。但牛样的眸子却尤其闪亮,像雪白刀刃发出莹莹寒光。 裴礼迟疑片刻,还是踩着木凳,在徐将军仿佛能滴墨的黑脸上,眼风似刀,阴恻恻地注视下,闲适自得地一步一步走下马车。 “爹爹,别在这站着了,夜里风凉。”见裴礼还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便指挥他往她的闺房走去。 她身上各处疼的地方已经好多,但还是不舒服。自己送上门的劳动力,干嘛不用呢? 徐将军眼睁睁见女儿被裴礼抱进府,心里悔得肠子都青了,定是因为他平日里未强调过男女大防,还整日纵容她进出军营,才会导致现在的局面! 待徐姜终于舒服的躺在床榻上,对于她阔别已久的大床,竟然 27. 共议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当红缨扯着嗓子嚷出那句,裴礼!三日之后申时,揽香楼不见不散!嘹亮的嗓音使得书房房梁上的积尘都震三颤,墙角那颗老杨树扑扑簌簌地往下掉绿叶,鸟惊鱼散。 连对面守在墙角的杵着锄头闭目养神的小仆,都在声音传到耳内瞬间,浑身一阵哆嗦,梦中鸡腿恍然变棒槌,也不知是谁冲着他脑瓜顶就是一棒槌,简直穿透天灵盖般直击脑仁,像有白光在脑中闪过。 美梦变噩梦,他直接被吓醒。 无所适从的大脚踩在锄刃上,木质锄柄在空中轻悠地画个弧,然后骤然砸向他的下巴。使得他本就凸出的下巴肿起老高,更像个上弦月了。 他欲哭无泪。 但好在今日并非无所获,他被公子派来整理花园已有几日。明面上说是除草,可实际上是暗中探听隔壁院子里动静。 他知道隔壁是徐将军府,京都内传闻,这徐将军上交虎符是因他被怀疑与敌国暗中往来,怕是有通敌叛国之嫌。公子如今派这么重要的任务给他,可见对他足够信任。 这几日他兢兢业业一边努力除草松土,一遍伸着耳朵想探听点有价值的东西。 但一直无所获。 哪想着今日不过打了个盹,竟然错过这么重要的消息。 他恨呐! 思虑再三,将一切计划在脑中过了一遍之后。 他犹豫着伸出略带厚茧的手掌做喇叭状,也学着红缨用冒着憨气的嗓子,“你再说一遍!” 红缨本都准备离开,但突然停住脚步。她黑俏的脸上露出疑惑,这隔壁是难不成把一墙之隔的小院养了小动物?怎么感觉有有羊叫? 她难忍好奇之心,调整气息,只见她快步冲刺,连蹬灰墙几步,纷繁脚步上似有幻影,双手已抱住墙头。 她环顾小院一周,也没看见哪里有动物,只有个下巴长得能犁地的小仆鬼鬼祟祟。 于是便“嘶嘶”出声,试图引起小仆注意。 哪知这动静可吓坏他,他可最怕蛇了! 只见他原本轻松流畅的动作忽然僵住,身子像被定住般,半月形的脸像定格般缓缓向声音来源转过去。 明晃晃的白牙闪了他的眼。 是个皮肤黝黑但俊俏的红衣小姑娘。 提着的心终于安稳落下,沾着泥的手指指着他自己鼻尖,彬彬有礼道,“姑娘是在叫我?” “嗯。你这刚可有羊叫?” 他倒还真认真思索起来,他在这已半月有余,从未见过羊啊。思来想去,诚实道,“没有啊。” “难不成是我幻听了?”红缨有些失望,既然没有,就准备回去向徐姜复命。 哪知对面的小仆却不知想到什么,一脸涨红地喏嗫,“等下!” “啊?”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 “我刚刚听到你那边有声音,所以说了句,你再说一遍。”脸上像是飞了两朵红霞般,说到后面越发红了。 红缨才听懂他的意思,有点尴尬,原来是把这小仆的声音当做羊了。 她清清嗓子,“我家小姐说,让你家公子三日后申时,揽香阁相见。” “哦。”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红缨,像是有话要说。犹豫片刻后,耳朵也烧起来,“不知姑娘芳名?” 红缨皱眉,平时大大咧咧惯了,最烦这种咬文嚼字的。 “什么芳名不芳名,我叫红缨,红缨枪上的红缨。” 说完便潇洒转身,只留下一道红色背影。 小仆望着背影眼神中带着留恋和失望,只听他瘪着嘴口中还不住地喃喃,“你还没问我名字,我叫小六,名字没什么特别,就是玄甲卫排名第六……” 倏然间不知想到什么,“啪”的一巴掌拍向脑门,脑门顿时桃红一片。不也管手中的锄头,丢掉后就往主院找裴礼。 *** 裴礼再见到这个传说中的玄甲卫时,还是疑惑不解,传闻中神惊鬼怕的玄甲卫为何会是这般模样。 只见面前人因为一张娃娃脸难辨年纪,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透着几分红晕,额头也红了一块。眼睛不大不小,但极清澈,目光炯炯流露出单纯之色。嘴唇不薄不厚,染着淡淡的血色,本是个圆脸却长了个特别突出的尖下巴,侧脸看去,像个月牙般。 看着唇红齿白,要不是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家仆衣服,哪里是个小仆模样,倒像个哪家的小公子。 其实长相如何裴礼倒不甚在意,主要是这玄甲卫,说出来的话,做过的事,都透着几分单纯的傻气。 实在让人想象不到如此单纯好骗的少年,居然是手中人命无数杀人不眨眼的玄甲卫。 玄甲卫是皇上的私卫,只听从皇上派遣。 而小六则是上次入宫后,皇上派给他的暗卫。因为他当时拒绝了皇上给的官职,并于大理寺卿李XX走得极近,皇帝多疑,派个人来监视他也无可厚非。 小六立于裴礼面前,还像模像样的哈个腰,喏嗫道,“公子,隔壁将军府的徐小姐说了,让你三日后申时揽香楼不见不散。” “她亲自说的?”裴礼心里纳罕,只是见小六心烦,才把他扔去偏院。却不成想还有点用处。 “派红缨传的话。”仍旧是细声细语,慢声慢气,只是耳尖不自然的泛红。 裴礼也不明白,虽是个秀气的少年,可说话怎么让人听着想打人呢。 “小六,你在玄甲卫专门负责什么任务?” 提起玄甲卫,小六有点不自然。“就像现在这般。” “监视朝臣?” 裴礼话说得直白,小六听后眼神闪躲,迟迟不答。 不用他答,裴礼也看出来了。这不和尚头上找虱子,明摆着吗? 玄甲卫居然也养起闲人来了? 不由得问起,“你家里可还有人?” “我是孤儿。” 裴礼沉吟片刻,“好,你下去吧。” 小六听了如蒙大赦,赶紧往外走,生怕裴礼反悔再问东问西。 裴礼早已没空理会小六,口中反复念着揽香楼,修长大手握着玉扇一下一下敲击在金丝楠木桌上,真想敲开徐姜的小脑袋瓜好好瞧一瞧,里面到底装着什么…… *** 三日后,揽香楼。 徐姜和红缨仰望着高耸入云的五层小楼,此刻正大门紧闭。 硕大的揽香楼三个字被精美彩花装饰,花匾悬挂于二层楼高的簪桩上。萧索寂静地连个人气都感觉不到。 28. 合作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徐姜像是听到笑话般,不怒反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 已经转过的身子,却转身走回到他面前。 她撩起裙摆,穿着白色锦缎云鞋的脚豪迈地踏在他坐着的木质长凳上,薄纱悬在膝间飘飘忽忽,禁步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 茶馆中这个时间本就人少,二楼几乎没人,清净得好像被他两包了场。 徐姜手中圆扇玩笑似的抬起裴礼光滑不见青灰胡茬的下巴,裴礼的视线随着被强迫抬起逐渐由微阖到钉在她似笑非笑的脸上,睫毛忽闪,温润色浅的眸中噙着笑。 若被人见,明天准会被传的沸沸扬扬——将军府大小姐昨日当街调戏小公子。 只见裴礼薄厚适中的嘴唇微张,唇珠上翘,也不知是刚刚喝茶的缘故,唇上还闪着水光。 时不时有一股清香甘甜的茶香从他唇间溢出,清新又怡人。只因他刚刚喝过茶。 她盯着裴礼的唇出神片刻。 这姿势让任何人来看,都是一副强抢民男,调戏良家妇男的景象。 随着裴礼的开口,茶香味扑鼻,也打碎这仿佛冻结般的徐姜,“姑娘对裴某的脸可还满意?” 徐姜顿时回神,她倏地撤回圆扇,感觉她刚刚好像被这厮引诱了,有些羞愤恼怒。 裴礼依旧带笑,只是这笑意更甚。 她一直认为这厮是个笑面虎,无事总带三分笑,却无一句真心言。 她脑中思忖一瞬,已有决断,收敛心神,认真道,“裴公子长相放在京都之内,能与之相较着,也不过一二。” 也学着裴礼的样子微微一笑,可话锋一转,“可那又如何?” “凭你非礼勿碰?凭你袖手旁观?凭你略有姿色?就想娶我?” 裴礼却眼中依旧温润,只是一住不住的盯着她,嘴角依旧是那弧度,手中玉扇“啪”的一收,置于桌上瓷杯旁。 白瓷杯配白玉扇,倒是相得益彰。 “凭我对姜姑娘情真意切。” 这话一出,徐姜嘴角扯得更高,眼中却已然清明一片。“裴公子的真还是算了吧。我都看不清你的心。你说真就真?” 内心开始拨动小算盘,“倘若……”似在沉吟,“你能助我拿回虎符,帮我们离开京都,倒可以考虑一下。” 她只是随口一说,若要真能成事,也算是意外之喜。 虽然几次相处下来,裴礼在百花宴上确实多有相助,但她不信他。 毕竟黄鼠狼给鸡拜年,谁知他安得什么心? “好!” 斩钉截铁。 看他信誓旦旦的样子,徐姜都要信以为真。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她理清思绪,开始盘算调查庄白玄一事。 “裴公子,你先前说让我去加入净土教,我们合力探查庄白玄一事若还作数,那计划是什么?” 裴礼却老神在在的端起茶壶,修长白皙的手给两人各斟一杯茶。“此事不急,等你先入净土教再说。” 她眉峰蹙起,怎的?还要考验自己? 前一刻还问要不要嫁他,下一刻,谈起正事就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就这,还情真意切?! 情真意切个鬼。 不过这样也好,不掺杂情感去做事总会事倍功半。 哼,情感只会印象她挥拳的速度。 “你对净土教有什么了解?”裴礼品着他自己倒的那杯茶,开口道。 “我只知道是庄白玄创立,听闻入教大多是有钱有权的世家勋贵。” 裴礼点着头,对她的信息表示赞同。骨节分明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瓷杯杯沿,等着她的下文。 “没了。”徐姜歪歪头,黑白分明的大睛里清楚的写着就这些。 裴礼轻笑,“也不算少,这净土教说来也神秘,据说教内人数不多,但是已在城外南山自发建造道观。” 徐姜抓住重点,不可思议道,“自发?” “没错,不是庄白玄要求。而是自发。” “是不是很有意思。” 徐姜简直难以想象,到底是何种信仰支撑,让他们甘愿耗费钱财去给一个陌生人建道观? 她自认为也是极有钱了,可若是让她自掏腰包给别人买地盖房养别人,那她肯定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的。 “规模巨大。净土教的人买了半座山的地。” 徐姜眼睛睁得溜圆,半座山?!这得是多少钱?! 她还是不敢相信,反复确认,“庄白玄真的不曾诱导?” “听闻不曾,”裴礼用茶盖撇去浮沫,端正茶杯晃了一圈。茶杯沿被茶水晕热三分。 “我不信。你等着,我必定打探清楚。” “好,等徐小姐好消息。” 不再理会安心喝茶的裴礼,徐姜与他废了几句口舌,只觉口干舌燥。 抄起刚刚裴礼倒给她的那杯茶,掀起茶盖,茶杯中淡绿色的茶水中水波浮动,氤氲的冒着热气,她瞧也不瞧,抬手一饮而尽。咂摸两下,也没尝出有何特别。 她不喜茶,让她去品也是牛嚼牡丹。 而楼下掌柜却是乐开花,脸上褶子都被熨烫服帖。本以为今天为那不争气的儿子还赌债,茶馆流水怕是入不敷出,可谁曾想,竟然来了两尊财神爷! 由其是那温润若玉手持玉扇公子,竟然出手阔绰的直接包下二楼,还叫了一壶临安玉津,这可是他们店里价格最高的茶叶。 收人钱财,忠人之事。今日这楼梯口就由他守护。只要是想上二楼的,一律被他挡下来。 就比如眼前的红衣黑脸的小姑娘。 红缨正急赤白脸跟眼前笑逐颜开的掌柜的说着,“我家小姐在楼上呢!我得上去。” 哪知掌柜听得直摇头,上头小姐有公子照顾,你上去不就碍人好事了? 再说,那小姐一看就和公子相熟,两人你情我愿,你瞎掺和什么。 眼睛一闭,手一拦,耳不听,眼不看。就算你舌灿莲花也不顶事。 又特地让跑堂小二拿出木板横在楼梯口。 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几个大字,墨迹都还未干,“今日二楼谢绝入内。” 红缨见此人,如此油盐不进,细想反正是小姐主动约的裴公子,怕是有大事要商量,不好有人在场。 便丢了一记白眼给掌柜的,点一杯茶,在一楼门边能看到外面的位置,想看看小月牙在干什么。 坐了一会的徐姜把茶水喝完,觉得有 29. 平安符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徐姜大步流星走下楼梯,裙角因为大幅度动作前后跳跃。她抱臂摆着一张臭脸,那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犀利眼神,让想要上前奉承两句的掌柜望而却步。 红缨见状,立即踱步到楼梯旁安心等待。 掌柜心底纳罕,明明上去时还高高兴兴,怎么不过半个时辰,就一人下楼不欢而散。 徐姜走下楼梯见到木板挡住去路,居然连走个路都让她如此不顺遂。 随即抬脚踹去,木板“啪”一声瞬间倒地,锦缎云鞋踏过笔迹干涸的木板,木质纤维的断裂声让她心里憋闷感减轻些许。 对一旁的红缨吩咐道,“走。去品味斋看看有没有远舟居士的新书。” 红缨心里打起鼓,看这情形,这个死裴礼又怎么招惹到小姐?竟让她如此生气。 还好有远舟居士,能让小姐心情舒畅些。 心里把远舟居士夸得绝无仅有,把裴礼骂得一无是处。 许是今日出门没翻黄历。远舟公子的新书未到,说是这月有急事耽搁了,下月补上。 徐姜思及再三,终于想起,再过两日便是春闱。 远舟居士怕是忙于此事,思及此处,哪里还有怒气,又开始忧心春闱之事。 她不想打扰他,便立即去相国寺,准备求个保平安高中的符来。 相国寺是京都城最大的寺庙,连皇后太后隔几月都会来此处请愿,所以平日里也是香火鼎盛,人流不断。 可今日徐姜刚进寺庙门口,便觉十分清净,只有寥寥几位香客往里走。寺内庭院的也不比往日,只就连香火味都比往日浅淡不少。 两三位穿海清的小僧正在扫撒,徐姜忍不住好奇上前询问,她点下头,双手合十,恭敬问道,“小师傅,为何寺内香客如此之少?” “不好意思,出家人不造口业。” 一旁堪堪到徐姜肩膀位置,脸上还透着稚气,年纪稍小的小师傅却愤慨异常,“师兄,我来说,还不是那净土教……” 话还未说完就被刚刚不造口业的小师傅一手捂嘴,一手携肩,拖着人一脸歉意的往后退。 嘴上还不住念叨着:“不造口业,不造口业,阿弥陀佛……” 倒是有个驻足许久的小姑娘,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娘说,大家现在更相信净土教,不过净土教一般人根本不能入教,普通老百姓都去上清宫了,说是白天师的道法和道教很像,进不了净土教,便去上清宫上柱香,也是一样的。” 徐姜简直闻所未闻,这道教居然成为庄白玄的替代品,真是荒唐,也不知道上清宫的道长们知道吗。 望着徐姜哭笑不得的表情,不等她开口,小姑娘抢话道,“我知道姐姐想问什么。道长们当然不介意,这可是往里送钱呢,他们恨不得敞开大门迎接这些净土教徒。” 真是离谱。 怪不得近几年道教式微,远比不上佛家香火旺盛。 若不能从根上正正他们的思想,从内至外真正继承祖师爷的衣钵,这道教怕是要没落了。 可转念一想,也不单是他们的错,人生在世,哪能不计较银钱呢?偌大的上清宫也都是需要吃饭的。 如何平衡道心和生活,就不是她该烦恼的事了。 徐姜看一眼红缨,指向袖口。 红缨叹气,无奈地从袖袋里掏出绣花精致的荷包,挑挑拣拣后,选一粒银瓜子递给小姑娘。 小姑娘一双小肥手捧着银瓜子,无辜清澈的眼睛睁得溜圆,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方的姐姐,什么姐姐,说是仙女也不为过。 她眯起眼睛笑,笑得开怀,嘴上连连说着讨巧话,“谢谢仙女姐姐,不管姐姐今日来寺里求什么,必能如愿!” 徐姜被她感染,嘴角也忍不住上翘,“借你吉言。” 只有红缨一脸我是大冤种,明明是她给的银瓜子,怎么不见对她说一声谢谢。 小姑娘似是感受到红缨的怨气,临走前忙补一句,“也谢谢红衣姐姐。” 两手伸进嘴边,将嘴角扯成最大,小脸像包子一样皱成一团,做个苦哈哈的鬼脸,嬉笑着跑开。 红缨怨气更浓,一眼不落地盯着徐姜。 她没法,面对这冲天怨气,只得闷声讨好道,“这月涨月俸。” 红缨这才笑逐颜开。 徐姜也跟着轻笑出声,两人自幼相伴,对彼此脾性摸得一清二透。 她哪里是缺钱,只是每次她一提涨月俸,徐姜便会笑称她“小财迷”。次数多,就成为两人心照不宣暗语。 红缨在安慰她,希望她开心点。 相国寺里烧的祈福香都集中在庭院宝鼎北侧的大香炉中。香炉中香灰堆积在其中,满满一炉。 烟气袅袅,线香的红色火星忽明忽暗,烧完的灰白色长柱堆积在火星上,未烧到的部分终于承受不住厚重,或是轻风轻触,灰白长柱无声滑落,摔在堆积的无数白灰中,粉身碎骨,再也找不见。 徐姜点燃三根线香,虔诚一拜。稳稳插入香炉中,淹没于香火之中。 红缨不信神佛,但也有样学样,虽不信,但心怀敬畏。 进入大雄宝殿,与殿同高的佛像立于眼前,金色的佛像前悬挂不少或红或白印有佛陀教言的经幡、用彩丝绣有莲花、瑞兽、飞天、珍禽的欢门和各色法器,使大殿显得更加庄严肃穆,让人肃然起敬。 徐姜和红缨各站立于一个蒲团后,双膝贵于蒲团之上,双手合十,紧闭双目。徐姜心里默念,请佛祖保佑远舟居士金榜题名,最好高中状元。 不知怎的,脑海里竟出现裴礼那张毒舌的脸,本是十分厌弃,但两人好歹相识一场,未来还是合作关系,她也发发善心。 希望裴礼那混蛋能上榜就好,排名多少不重要。 拜完后,跟师傅请完平安符,顺着香炉顺时针转三圈,就算是完成祈求仪式。 两枚平安符躺在徐姜细腻的手掌心,红缨生疑,“小姐你怎么求两道符?” “莫不是给我求得?” 徐姜知道她是故意打趣自己,于是收紧手指,将两道符牢牢攥在手心,又倏然松开,这可是给远舟居士求的符,可不能弄折揉烂。 她将两道符抚平微不可见的折痕,宝贝地装在荷包里。准备回车上去就夹到书中。 *** 徐府,书院外墙。 徐姜可没有真的要次次爬墙去找裴礼。她站在足足有两人高的院墙前,抱臂抚腮独自发愁。 红缨不知小姐为何要对着院墙发呆。 过一会,居然长吁短叹起来。 “ 30. 拜谒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裴礼端详手中黄褐色伴着朱砂字迹叠成的符纸,睫毛下垂,阴影扫至下眼睑,让人看不出眸中神色。 “你说这是给我的?”清冽如清泉涌动的音色听不出半点儿情绪,却带着令人汗毛倒立的压迫感。 “徐姜给的?” “是。”小六如实回答。 这人平日里笑容挂脸,实际上心思深沉。有才华却不外秀,给官职却不伸手。那他所求为何呢?怪不得皇上让我来监视他。 他恍然一笑,让小六觉得他刚感受的冷冽恍若如梦,“那为何有两个?” “另一个是要送到城南观桥西边夹道的南面小巷里,叫桑尚的人手里。” “桑尚?”名字间停顿片刻,似是在唇舌间打个滚,尾音上翘,却不带一点旖旎。 反而让小六心里打鼓,两腿发虚。 他伸出修长的左手,手心朝上,琥珀色的眸子看向小六。另一手用玉扇点在左手心。 小六只得认命的摸向胸口内袋,把刚刚拿出又放进去的平安符交到裴礼手上。 平安符从小六虎口带茧的粗粝指尖滑落,掉在裴礼掌纹清晰的手掌心。 “那我如何像徐小姐交代?” “就说已经交到远舟居士手上了。” 这远舟居士不就是徐小姐所说的桑尚。裴礼要他说谎? 裴礼指尖捏住平安符一角,竟是将两张都符翻在眼前仔细查看,与一般平安符并无区别。 “裴公子,我这人有个毛病,最是不能说慌,一说谎就心慌气短浑身难受。”别说,现在就开始难受了。 “要不,我帮你找个大夫看看?”他又三角形黄符一角放在指尖摩挲。 “不用,我早找御医看过,都说是心病。” "那你是想回圣上身边了?"将三角形纸符放在鼻尖轻嗅,带着微微的香火气,还有一丝丝甜味,裴礼认得这香味,是徐姜身上的。 小六心里腹诽,这人怎么说着说着还威胁人呢。 想起隔壁那红衣俏脸的丫头,他努力将撒谎这件事抛到脑后,眼神坚毅,咬牙道,“我会克服。” 说完便退下。 素净雅致的卧房内只余下裴礼一人,他手拿两只平安符思忖片刻,分出一只小心翼翼妥帖放进里衣胸口内袋,然后踱步到日日相伴的床前,搁置到方枕下,须臾后又觉不适,竟是塞进方枕外罩的纹缎内。 这才彻底放心,招呼安平去书房温习。 毕竟离春闱只有几日不到。 *** 今年的春闱不在春三月,只抓住春天的尾巴。 说是春末,可今年的夏天来的格外早,不到四月,天就热得带着火辣劲。 由其这几日,更是热辣无比,比那伏暑不逞多让。 参加春闱的学子在无法转身的小隔间里,犹如蒸笼炙烤,令人叫苦不迭。 第三日徐姜一早就派人守在考场外,听闻春闱三日有些学子不过一时半日就跑出来弃考,能待满三日也都心力耗尽,异常辛苦。 早早备着就等桑尚出来,第一时间就用马车带他去最近的客栈,盥洗休息也好,吃饭饱肚也好。 桑尚孤身一人独在异乡,徐姜从他的画作中收货如此多的快乐,帮一帮他有何不可。 只是没想到,刚送走桑尚,就碰见正在阔步往外走的裴礼。 真是阴魂不散。 裴礼身上青色圆领长衫十分洁净,脸上略显疲惫,眼下有些青灰,能看出这三天睡得不好,如玉的脸颊和下巴出也冒出点点青色。 但眼睛还是依旧温润如水,目光灼灼地落在徐姜身上。 “你今天,” “我来看桑尚,这三日太难捱,我已经派人把他送去休息了。” 裴礼嘴角轻扯,哂笑道,“远舟居士好大的本事!” 徐姜感觉他情绪不对,不想与他多纠缠,便敷衍道,“自然。” “你就因为他是远舟居士,才如此对他?” “嗯。” “若他不是呢?” “你什么意思?” “无事。” 徐姜还想追问,裴礼却丝毫不个机会,撩起衣摆跳上马车,一溜烟钻进车厢,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哪里像三天没休息好的样子! 话说半句,猪狗不如! 可怀疑的种子却在心里暗自扎根。 思来想去,除了桑尚还能有谁,难不成是裴礼? 简直笑话,当初他第一个明确指出他不是远舟,徐姜又从品味斋老板那的一幅画得知远舟确实是桑尚。 这没得质疑,画作是她亲眼所见,确实是远舟居士亲笔,落款桑尚。 她将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企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又觉得这样子实在傻透了,干脆去赴白天师的约,让他好好为自己解解惑。 *** 庄白玄的城外南山净土教新址还未建成。 他仍住在城外山清水秀的一处个人庄园内,据说此庄园并非他本人所有,而是朱家旁系的别院,他在此只是借住。 而这朱家便是四大世家之首,家族中在朝廷任官者良多。 而旁系虽然已属于世家大族中的细枝末节,但这朱家这一脉专管经商。虽无人入仕,可累积的钱财颇丰。 明明内城中还似热暑,一入山路便清风徐徐,吹散萦绕全身的热腾暑气。 路旁种满垂丝海棠,层层落落粉白似雪,只见其花少见绿叶,一缕和风飘过,像惊了正在安眠的花神,她抖抖瑟缩的枝叶,阵阵春色花雨洋洋洒洒滴落一地,比春光明媚。 不过片刻,疾驰的车顶就被花瓣覆盖厚厚一层,徐姜新奇的将手伸出车外,总有带着湿凉的粉白划过她的白嫩玉手。不一会儿,竟也盈满整个手心。 她欣喜的双手捧住粉白,向手中轻轻吹气,粉白微微颤抖,像是求饶不愿下车般,她思量半响,一手举着花瓣,另一手去翻箱笼,捡一只自打买来就从未用过的八宝梳妆盒,把一捧花全细心装进去。 心里暗暗后悔,不如让红缨留下,几位小厮送桑尚去客栈也不是不可。这下可好,连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待她做好这些,马车已在朱家别院停下。 朱家别院依山傍水,借山水地势之便,高势建亭台楼阁 31. 坐忘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徐姜随庄白玄吭哧吭哧好一会儿才爬上那座初入别院时望见的八角亭。 她一手撑住微屈的膝盖,一手扶墙,才得以让弯下腰的身子有个支撑的力。头无力地垂着,发丝滑落挡住脸颊,大口喘息。 费力地抬头看向身旁那位,连汗都不出一滴的发黑似锻脸色苍白的病弱男子,不禁怀疑人生,可能她才是那个将死的人。 八角亭位于最高处,高处不胜寒,平地自起风。 所以这处亭子不同于以往凉亭,它砌半墙开半窗,基座高有三层台阶才能上亭。乍看起来是个半大的屋子。也有防风之用。 轻盈飘逸的飞檐翘角悬一风铃,风过则铃动,铃响疾风起。 可问题是,这高处总有山风!时不时便会叮铃作响。 坐到亭内才觉得暖和许多,她整理衣裙调整坐姿,以一个舒服姿势跪坐在蒲团上——同是跪坐,只不过她把重心后移,屁股正好坐在她的脚后更上,膝盖不用吃力,整个人身心舒畅。 听着外面不间断传来风吹玉振的清脆之声,不禁问道:“你不嫌吵吗?” “正则静,静则明,明则虚,虚则无为而无不为也。” 徐姜垂眼思忖片刻,“闹中取静,是修练?” “是养心。”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庄白玄笑道,“当然可以。今日徐小姐不就是为解惑而来吗?” “我相信你也知将军府在京都的处境和我的传闻。” “略知一二。” “我该如何做呢?” “京都人口徐小姐可知有多少?” 徐姜摇头。 “约有一百万人。”他拎起冒着热气的茶壶,青色脉络在手背上清晰可见,潺潺清水滚入茶碗和茶杯中。 “徐小姐凭借一人之力如何能堵住悠悠众口?”再将清水一一倒出。 她思考着庄白玄的话,不自觉地抠起手指,湍急如流水作响的铃声扰乱她的心神。 “那我该怎么办?” 庄白玄又将桌上茶具中的茶叶用茶则捣入茶碗。抬眼看她,“徐小姐可试试心斋。乃我师父传世之思。” “心斋?” 他继续拎起茶壶倒入少量热水,热水顺着壶口缓缓流入盏中,茶叶在茶盏里打着旋地舒展开来。 “心斋其意是心灵上的斋戒,你需要摒弃杂念,不听不思,达到心灵上的虚静。”【1】 徐姜盯着他手里动作,“我还是不大明白。” “你这样,可以把心斋比成打扫屋子,你将屋子里的杂乱之物清扫出去,屋里井然有序,留有足够的空间,才能够将自己想要之物装进来。”他倒掉茶盏中的温水,修长的手指将茶盏稳稳放在桌上,望向徐姜,不再动作。 “别人的看法何尝不是杂乱之物呢?” 徐姜似懂非懂,“只需做到不听不看吗?” 庄白玄笑笑,却不说话。肤色透明的手中又开始忙碌起来,他继续往茶碗中注水,再将茶碗中染色茶汤倒入公道杯,最后把公道杯中的茶汤斟入茶杯,递一杯到徐姜面前。 他左手举起面前茶杯,小抿一口,似在回味。好像对自己煮的茶颇为满意。见徐姜迟迟未动,便一直期待地看着她。 徐姜被盯得没办法,只得也学着他的模样,小抿一口。笑着点头,“好茶,好茶!” 可心里却忍不住吐槽,这一小口能喝出什么? 见徐姜喝了茶,才又说道。“我还有一套坐忘之法,徐小姐可以试着跟我一起。” 他将两人面前小桌放置一边,回到蒲团中双腿盘坐,脊背挺直,双眼微闭,睫毛垂下,好像将黑暗困在眼下,双臂自然垂落于膝上。“眼睛不要紧闭,将视线无意识停于某个点即可。” 一呼一吸间,又道一句,“什么都不要想,专注于自己的气息。” 徐姜有样学样。 以最放松的姿势坐于蒲团上,看庄白玄已入定一般,悄无声息。她便照着他说的将视线放到冒着烟气的香炉上,烟如游丝般浮在空中,纠缠不清直至消散不见。 她看着看着只觉视线越来越沉,越来越沉……便再也看不清那空中浮烟,耳旁响铃。 一切都归于沉寂。 等她再度睁开眼皮时,已是日落西山。 “徐小姐睡得可好?” “不是很好,”徐姜揉揉僵硬的脖颈和酸涩的肩膀,说的极认真。 庄白弦看她认真的样子竟笑出声,惨白的脸上也透出些许血色,“徐小姐还是第一个来我这里睡觉的人。” “不知今日可有为徐小姐解答心中疑惑。” “白天师所提的心斋,我还需再想想,”她心中一直盘算何加入净土教,终于觉得现在不失为好时机。 “我觉得天师所说特别有道理,但我愚笨,不知甚解。”她微微低头,眼神不好意思似的躲躲闪闪,支支吾吾道,“我能再来找天师求解吗?” “随时欢迎。” 这么好说话? 又小心翼翼地瞥一眼他后,立马收回眼神,得寸进尺道,“天师的净土教,我可以加入吗?” 庄白玄没出声,她有些不知所措。 半响还等不到他的回应,徐姜只好主动出击,“白天师,我不是白白加入的,你应该也听说过,我们徐家现在虽无权势,但家底还是有一些的。” 庄白玄这才出声,他轻咳两下,“徐小姐误会,我并非不想你入会。只是这净土教,却非我所建。主管之人也并非我。” “?”徐姜听完惊得一时失语。 谁能告诉她现在是何种情况。 净土教不是庄白玄的?难道与世家勾结的不是庄白玄? 脑中疑问越来越多,她思绪越来越纠结,如同一团乱麻,让人理顺不清。 待她在回神已经是回家的路上。 据马夫说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让白天师极为担心,更是亲自送她上车看她离开才放心回去。 她现在已经完全顾不得这些,只想飞回家告诉裴礼她得到的这“惊人”的消息。 *** 裴府。 徐姜又对着壶嘴一饮而尽。有部分水从嘴角下颌留下,她满不在乎地用袖子擦去。 “姜姑娘是把裴府当自己家了吗?” 徐姜一听这话,斜睨他一眼,“就我们这关系,没必要在之乎者也循规蹈矩那套了吧?” 裴礼见她这混不吝的样子也是大开眼界,又觉好笑,看来平日里她的所作所为还是循规 32. 试探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夜深人静长安街,灯亮如昼花柳巷。 雕栏玉彻,花团锦簇。 彩色琉璃点缀花窗,繁华灯影坠入将整间屋子显得暧昧不明。 徐姜此刻正翘脚喝酒,抬眼睨向老鸨,轻佻道,“把那些个长得漂亮的都喊来!”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潇洒扬手,大气地拍在铺满丝缎的桌子。 老鸨的眼睛瞬间被吸引,仿佛黏银票上一般,贪婪又外露的眼神让徐姜也开怀大笑。 贪心是好事。 有钱能使磨推鬼,这话果然不假。 老鸨瞪直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银票,只待徐姜一声令下,她就会立即扑身过来,将这堆银票都纳入怀中。 “花娘,” “姑娘请说。有什么要求,我们都能满足。” “我呢,没有别的喜好,只对漂亮皮囊感兴趣。”她自顾自说着话,眼神只盯着纤细手指把玩的酒杯,指尖轻轻一转,酒杯随着指尖转动一圈后稳稳落于细腻的掌心。 倒像真是个整日沉迷酒色,流连风月的女子。 红缨从进揽香楼就跟紧了徐姜,生怕徐姜在这里出事,整个人略显局促。 哪知道小姐没有一丁点不自在不说,反而如同鱼入大海,鸟归长林,像是回家了一般。 要不是她整日里和徐姜同吃同住,她真怀疑小姐是不是背着她常去这种勾栏瓦肆。 这还能无师自通吗?往里学习上怎么不见通呢。 夸起揽香楼,花娘是绝对不含糊,“我们揽香楼不止漂亮小倌多不胜数,这才艺也是一顶一的好。我们这的小倌各具特色,只有您想不到的,绝对没有我们揽香楼没有的。” 花娘说得振振有词,自信极了。 揽香楼是京都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不论男客女客全部接待的花楼。规模大不说,确实人才济济。听闻这的男女花魁花名在外,很多慕名而来的外地男女商客,不远万里,只求一赏美人芳容。 她最后盯着银票半响,将视线落到金主——徐姜身上,柔柔一笑,虽是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姑娘稍等片刻,我这就带人来。让姑娘细细挑。” 说罢就扭着腰肢扬着团扇出了门。 红缨见人一走,探头出门望两望,小心翼翼带上门,转身谨慎道,“小姐!你知道我有多紧张吗?” 徐姜不答反问,“红缨,你知道我们是干嘛来的吗?” “查朱慧啊!” 这还用问吗! 而且来之前裴公子千叮咛万嘱咐,说这揽香楼的背后老板就是朱慧,并且朱慧的老相好就是这里的男花魁——云来。让她们自己千万小心,不要暴露意图。 “错!”她轻弹手中酒杯,待发出清脆的一声“叮”后方才满意,笑意盈盈递与红缨,强调着,“我们来喝花酒的。” “一会人来了,你可以和我一起喝酒,” 红缨一听连忙摇头,她真的做不来。 “若是觉得不自在,就老老实实站在一旁,别出声就行。” 将手中酒杯放下,规矩的守在徐姜身后。 不一会儿,故意装出来的尖细声音由远及近,像是在说教,“一会见到姑娘,可得好好表现,若是都被赶出来,我可饶不了你们!” 揽香楼一楼大厅热闹非凡,人声鼎沸。可身在二楼的徐姜却听不见一楼的一点声响。可二楼的房间隔音却不好,人在屋里便能听见外面的声音。 声音转瞬就到门口,尖细声音停在门口清了清嗓子,却将原本粗犷的嗓音暴露一瞬。 “噗嗤”有人没憋住笑意。 花娘瞬间冷脸,有碍于门内的金主,不好发作。 只得压下怒火,一记刀眼剜过去。 转头间倏然变脸,她整理下金钗,挂上标准的迎客笑容。 推门而今,而在她身后,源源不断的涌进了十几个小倌。 使得原本十分宽敞的房间里挤挤攘攘,好在徐姜是坐在椅子上,现在若是站起来,恐怕连下脚地都没有。 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或年轻或年迈的男人站作两排。 等等…… “花娘,我喜欢年及弱冠血气方刚少年郎,这两鬓都斑白的就出去吧,”嫌弃的望着那几个年纪稍大的,又指了指那两个眼神懵懂的幼齿小童,“这年老的咬不动,年幼的下不了口。” “走走走。”花娘抬手将几人轰出去。 待几人走出后,果然呼吸都顺畅不少。 徐姜舒服不少后,望着黑压压的人头,又开始找茬,“花娘,你不是说什么要的都有,”她一皱眉,“这才片刻,就出去一半,这剩下的……”她沉吟半响,瞪大眼睛在面前这排人身上来回扫视。 回过身,将身子松散地捱在桌子上,左臂慵懒地半撑着头,漫不经心地开口,“这就是你们揽香楼的好看皮囊?” 说完眼皮微抬,眼角痣够人心魄。 花娘心下了然,这姑娘容颜颇盛,面前这些确实比不上她,她哪里看得上。 尴尬地轻咳一声,还是觍着脸将其中一个推到徐姜面前,“这是,年纪刚刚二十,您看他肤白柔嫩的,喜欢吗?” 徐姜掩嘴轻笑,“花娘,你是觉得我瞎吗?这位公子虽然面如冠玉,可五官也就勉强端正。您觉得……我看得上?” “那这样吧,姑娘,您在具体说说?”她眼睛有一次撇向那沓被徐姜垫在手臂下已经凌乱不堪的银票,暗吸一口气,心疼至极。 这可都是要进她口袋的钱呐! 这姑娘太糟蹋了,得赶紧拿过来。 于是伸着耳朵满脸认真等着徐姜发话。 “我嘛!要求也不高,长得漂亮就行了。”又抬眼扫一眼面前一排,失望地抿上嘴。 “这……”花娘为难,“要不您在等等,我们琴书可是一等一的好样貌,不过他呐那有客人在。” “竟是这些银钱不够吗?”徐姜支起身子,空闲的左臂抬抬手,示意红缨拿钱。 又一叠银票被徐姜随意撇在桌子上,混着之前的那沓,竟是铺了满满一桌。 花娘看徐姜这阔绰模样,真是恨不得自己化身小公子。 凌厉地瞟一眼这群没用的东西,招手将人都带了出去。 “小姐,你挑来挑去,怎么不直接点名云来公子。” “你傻呀,云来自从跟了朱慧,已多年不接客,现在人知道他的都是少数,我若是上来就点名云来,你说,我是何居心啊?” “不知是何居心,反正目的不纯。”红缨鼓着腮帮子认真分析,然后骤然叹气,“是红缨考虑不周。”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脚步声停在她们门口。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还挺有礼貌。 “进。” 一位身穿青绿圆领长袍的少年人迈进来,眼神澄澈不带一丝一毫烟火气,与这风雨场所的气质完全相悖。五官深邃如刀削 33. 又去揽香楼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华灯初上,夜未央。 一辆青白马车从火树银花的销魂巷驶出。 晚风撩起车帘,月光洒在小姑娘身上,她斜卧在地毯上,双眼微阖,鼻息匀和,只是偶尔嘴边溢出一两句呢喃…… 马车拐过一条街市,朝南而走,月华瞬间盈满车厢。 这才发现在车厢内原来不止小姑娘一人,车厢里小姑娘身后,一位年轻男子正端正扶膝而坐,面上不动神色,一双温柔似水的桃花眼此刻正沉得像入了墨,阴沉地注视面前酣然入睡的姑娘。 “徐姜?” 本是试探性地叫一声。 却不成想,睡着的姑娘竟回应了。 “嗯……”一声□□溢出唇边。 裴礼以为是巧合,但心存一丝侥幸,还是耐着性子又接着问。 “今日好玩吗?” “好、玩……” 嗤笑出声,带着酸意的冷哼自胸腔嗡声而出,他弯下身子逐渐贴近,“那若柳好看吗?” 灼热的气流扫过耳垂顺着耳廓传入耳中,耳朵上的酥麻和温热感让她情不自禁地将柔嫩的耳朵蹭向肩膀,试图减轻这种令人陌生的不适感。 可却蹭上坚硬细腻的冰凉物件,有点舒服。 她留恋地多蹭两下,本来冰凉的物件却渐渐升温,舒适感消失,她立即不乐意了,阖眼撇嘴,挥着拳头准备换个姿势。 可耳边温热怎会让她得逞,那只由冰凉到温热的坚硬大手箍住她软糯脸颊,制止她的乱动。 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像抚摸小猫般,还帮她轻柔地理清耳边脸颊碎发。 “好看吗?” 仍旧是这句话,好像必须要知道个答案般。 脑子混沌不堪的徐姜依旧昏昏沉沉,迷蒙中好像有人在说话,可她竭力去听,却也听不清。 被禁锢的感觉并不舒服,她用脸蹭无果,反而被越箍越紧,圆润的小脸都变了形,只好胡乱地拿手扒拉。 却正好打在裴礼的脸上,裴礼僵了一瞬,嘴边溢出一声轻笑。 他注视昏睡的徐姜,将人抱起置于腿上,仿佛在盯着即将入口的猎物一般。 桎梏感消失的瞬间,徐姜不在挣扎,又乖巧的陷入沉睡。 那只纤细手掌细腻温软的触碰让裴礼感到陌生又兴奋。 他还想让徐姜再摸摸他。 可手下的人儿已经睡死过去,一动不动。 *** 于此同时的揽香楼。 与底下嬉笑怒骂人声嘈杂截然相反的昏暗寂静阁楼里。 “云大人。”刚在房见里单纯好骗,老实本分的若柳正抱臂斜靠挂着轻纱的木柱,嘴里虽喊着大人,言语中不见半点恭敬。 “今日来的这姑娘,看着倒像是个普通客人哦。”他尾音故意上扬,剑眉一挑,看向轻纱垂幔铺落满地的里间。 一个单薄身影正坐在桌案前,桌案上摆着一只红铜雕花熏炉。 此刻他拿着火折子轻轻吹气,零星的火点连接成片,“噌”得窜起一束火苗。 “她前几日才去过朱家别院,今日就来揽香楼。”拿起一支线香,用火折子点燃,吹熄明火,一束白烟独自蜿蜒向上,“你觉得合理吗?” “可她不曾问过你,也不曾提慧姐姐。确实没有异样。” 将消瘦手中的线香插在香炉里,一张镂刻山水的炉盖自上盖下,严丝合缝。“那便在观察观察。” “好。”若柳已经只留一个背影,闲散地挥舞长臂,不说一句话,已经自行离去。 轻纱里的模糊身影轻咳两声,阖眼静坐。 第二日一早。 裴府。 徐姜毫无形象的坐在椅子上,正厉声斥责,“裴礼!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不顾大局之人!” “哦?”玉扇往金丝楠木桌上一点,迎上她的视线,“我如何不顾大局?” 徐姜见他眼睛看过来,不由得吞下口水,错开视线往旁边瞟去。“你昨日不该来!” “难不成要等你醉酒闹事在去赎你?”裴礼似笑非笑。 “我酒品好得很,才不会闹事,” “对对对,徐小姐只会口吐真言,昏睡不醒。” 徐姜听他这话,闭嘴咬唇,不再言语。她确实有这毛病,昨日本没想着会醉酒,可不知怎么一杯接一杯就没停住。 理亏不敢说话。 裴礼继续敲着扇子,“不知昨日姜姑娘到底得到什么消息?” 见徐姜不说话,又咄咄逼人道,“难不成是被男色迷了眼,忘了正事?” “你胡说什么!你来时我正在套若柳的话。” 裴礼接着敲着,等着她的下文。 可毕竟没有消息,气势也弱下来,“本来马上就套出来了,”声音越发细嗫,“要不是……”大着胆子把责任往裴礼身上推,可又说不出口。 盯了裴礼半响,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干脆直接不解释,准备今日再去。 毕竟待她得到消息,斜睨一眼裴礼,看你还怎么嚣张,怎么咄咄逼人。 “你若再去,就不可超三杯。” “昨日那若柳既然开了头,你便就着由头去问云来。” “揽香楼鱼龙混杂,吃食注意,莫要着了道。” 徐姜见他唠叨没完,于是提议,“要不跟今日随我一起?” “徐小姐昨日醉酒厉害,可能有所不知,” 徐姜瞪着大眼迷茫地望着他。 脑中搜索离开揽香楼的画面,记忆像破碎成一块一块的,却无路如何都拼不完整。 “我是打着徐小姐未婚夫的名号带你离开的。” 眼中迷茫立即消散,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怒瞪裴礼。 娇声厉喝,“你怎么能坏我清誉呢?谁是你未婚妻了!” “那徐小姐教教我,男女之间,我该如何解释我们的关系?” “好友啊。”徐姜不假思索。 裴礼听完意味深长的笑了,“徐小姐有几个好友?” “好友当然是越多越好啊。” 还没等她说完,裴礼人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门。 任徐姜如何叫嚷,只余下一个干脆利落背影。 “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要走也该是我走啊。这是你家你走什么?!” *** 再一次来揽香楼对于徐姜说,已经驾轻就熟。 她还没进门,花娘就眼神放光扭着腰肢凑上前。 “哎哟~姑娘又来了啊~” 徐姜二话不说,直接丢下鼓鼓囊囊一包银子,留下两个字,“若柳。” 花娘笑得嘴都歪了,仔仔细细数清楚出两遍后,立即招呼人带徐姜去三楼客房稍作等待。 “若柳马上就来,您不要着 34. 暴露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琴弹半宿,手脚都不像自己的一般。 本想着能借着弹琴拖延时间,待到后半夜,人困脑浊的时候,能将青宴套出点话来。 却不曾想到现在这种情形…… 坐在桌旁的年轻人正精神抖擞,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一眼不眨地望着她,眼里的崇拜和喜欢呼之欲出。 徐姜觉得自己现在就像砧板上一条的鱼,使劲浑身解数摆尾扑棱,而刽子手正饶有兴致地望着你垂死挣扎,你仍然逃脱不了待宰的命运。 只是这个刽子手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单纯真挚,真心一片。 这是正常人该有的表情吗? 不说别的,就她这手琴艺,弹起来连自己都害怕。 这人是怎么做到听一个时辰,还兴致勃勃,夸赞声不绝于耳的? “姜姜,你这首不专心哦~”见她走神,青宴忍不住出言控诉。 “姜姜你的指法真好看,定是学了很久吧。” 说到指法,可能是徐姜学琴生涯最引以为傲的部分了,因为除此之外,其他不值一提。 “姜姜,你这是什么曲子?怎么我没听过?” 这首耳熟能详的《阳春》,他竟没听过? 趴在屋顶,伴着阵阵混乱琴音都快睡着的小六,心里腹诽,什么没听过,这调要是能听出是何曲子,我也算你是个高手。 “哦~《阳春》!”青宴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徐姜,像是个要奖励的半大少年。 小六:! 徐姜看他怎么都觉透着那么一丝古怪,可仔细琢磨又觉正常。 手好疼,本就是太久没弹,手指上的老皮早已细皮嫩肉,可如今又要磨出血泡。 她暗暗决定,明日就去找裴礼算账,定要让他赔偿。 左手按弦,右手葱白手指像扇子般斜切过琴弦,身子随着弹奏的力度微微摆动。 音落身定,一曲毕。 终于完事,徐姜将琵琶搁置一旁,心里念着,至少这半年都不会再碰这东西了。 伤身!伤神! “姜姜怎得不弹了?” 她尴尬的揉揉手,轻抚泛红的指腹。 在风月场所浸淫已久的青宴惯会察言观色,见她频繁摸手,就立即上前来双手捧住她的手,细瞧片刻,见有些泛红微肿,剑眉微蹙,清澄中带着担忧和心疼。 “姜姜,你稍等。” 他马上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待到一片狼藉后,终于在大床边的箱笼中翻出一个青瓷小圆盒。 他心喜的捧到徐姜面前,“我帮你上药。” 将徐姜的白玉一般的手拉到他面前,将青瓷小圆盒打开,里面是白色药膏,“这药可用于活血祛瘀,可以消肿。” 徐姜纳闷,“你们这儿,每间房里都备伤药吗?” “嗯。”他漫不经心的答着,还在专注这手上的动作。 徐姜听完后思索片刻,不知想到什么,本就红润的脸色此刻倒和发间的南红珠串交相辉映,相映成趣。 徐姜听完,立即将手扯回,脸上露着讪笑。 清宴会意,连忙解释,“这是新的。没人用过。” “毕竟这里是风月场所,来往客人多,药膏这种东西也比较私密,我们自然不会给贵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您放心。” 说着说着又眼圈泛红。 徐姜不由得暗自叹气,这人还能在脆弱点吗?也太敏感了。 今日纠结许久,却还没得到一点有用信息,徐姜有点发愁。 该如何是好呢? 她看着面前专心低头给自己上药的清宴,开始琢磨该如何切入这个话题,才能显得不刻意,不生硬,不惹人怀疑她的别有用心。 于是,她伸出葱白玉手轻佻得抬起清宴的下颌。 清宴也十分配合,他微微扬头,视线正好与徐姜持平,一副乖巧小狗似的模样。 她抬着下颌的指腹从沿着嘴唇,缓缓向上。 嘴上说着,“我真的很喜欢你的长相。 从坚挺的鼻尖划到坚毅的眼角。 “但你昨日说。你们这的头牌云来比你姿容更胜,所以我什么时候更够见上一见。” 最后到根根分明的浓眉,指尖顿住。 清宴似很喜欢她的抚摸,“姜姜的手好软。” 他仍旧仰着面,好似在等着徐姜继续,“云来早就不接客了,现在连我想见他一面都困难的紧?” “你们日日在同一座楼里,竟是连面都见不到吗?” 徐姜不解。 "姜姜有所不知,云来身体不好,他常年住在阁楼,极少露面。" 徐姜思忖,身体不好……这四个字入了心。 小六趴在无遮无挡的屋顶已经两个时辰,还好今日天气好,无风无雨,唯有月华相伴。看到徐小姐对那小倌动手动脚时,当真为自己捏一把冷汗。 现在想想都冷汗沁沁。 犹记得他今早照例去小院给花园松土,顺便看看隔壁徐小姐会不会需要传信。 然后就被裴礼叫过去。 只见裴礼见他后,脸上挂笑。 他顿时心下凉半截,这裴礼他算是看清楚了,越笑越让人不安。 “公子有何吩咐?”小六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没好事。 “今日你去揽香楼。” “!” 揽香楼他前几日偷偷装作车夫时跟着裴礼去过,那不是花楼嘛! 小六一脸惊悚,不知道的还以为裴礼让他去卖身。 “你虽然只负责传递情报,但据我所知,你功夫极高,这普通武职都不能耐你何。” 他暴露了? “但是不用担心,我只需要你去保护徐姜。” 一颗心终于放进肚子里。 然后一句“切勿让别人离她太近。”就把他打发了。 什么叫切勿别人离她太近?他一个暗卫,连面都不能露,如何能阻止别人靠近? 小六慌张。 看到徐小姐抬手的瞬间,他都准备直接冲下去了。 还好他忍住了,云来在阁楼,阁楼……的话,他扭头将顶楼巡视一圈,发现了不同于主楼的两侧楼,居然都设有阁楼。 不论如何总归是其中一个,好过在这里趴着。既然徐小姐不能去,那我先去会会这个人。 瓦片发出细微的声响,徐姜完全仍旧在与清宴闲聊。可清宴的耳朵却灵巧的动了动,好像听到了什么。面上却半点不显。依旧全神贯注和她说话。 “那他的生活也挺无趣的。既是这样,我就见不到人了,可惜。” “也不是不行。” “若是为难那便罢了。” 徐姜松开手。 清宴脸上失望不已,又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云来既然已经退居人后,她想要找他出来就有些困难。那该如何是好 35. 演技不错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虽是阁楼,却与一般房间无异,可能还要更大些。 双排房门四敞大开。 房内布局一览无遗。 轻纱帷幔悬挂房中,遮去大半景象。 依稀能辨别纱幔后有人影晃动,但像雾里看花虚虚实实并不真切。 半明半昧的烛光映在纱幔上,暧昧又缱绻。 与徐姜同时到的还有一位背着药箱腰背佝偻的花白胡子老头。 从她身旁经过时,一阵药香扑鼻,驱散了无处不在的脂粉气。 老头一到门口就被好言好语地迎进去,留给徐姜的则是一句淡漠的“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如此却别对待,让她不禁撇嘴。 但她哪能真的离开,不管用何种方法都要见一见这位前花魁。 于是,她不顾阻拦,欺身就要往房间里闯。 门口人高马大膀大腰圆的大汉怒目圆睁,只是站在那就已经占据半张门板,比她小腿还粗的长臂一伸,轻轻松松便将徐姜挡在门外。 她无法。 拎起玉色拳头攥紧,可对面大汉平视前方,目空一切,根本低头看她。 见识到双方实力悬殊。 识时务者为俊杰,徐姜决定换个计划。 她为方便发力门口双手抱住对面楼梯栏杆,冲着楼梯口顷身大喊,“清宴!清宴!你怎么为了云来就直接把我抛下了呢!” 白嫩细腻的脖颈上瞬间青筋暴起,一句喊完,自脖颈到整张脸都通红一片,她顿时觉得头昏脑涨,仿佛快窒息一般。 这一嗓子的威力却不小,一楼大厅嘈杂声顿熄,所有人面面相觑,有些人听出是楼上传来的声音,都抬头仰望,想看看到底发生何事。 二楼三楼的房中客也纷纷出门顺着楼梯向上望。 而拿到东西的小六此时正在布满瓦片的屋顶疾步飞驰,如履平地一般。他听到这一嗓子,身形一偏,脚下倏然趔趄,心猛然提到嗓子眼,差点从这百丈高楼翻身下去,还好他脚上功夫到家,望着令人头晕目眩被揽香楼灯火点亮的街道,轻抚胸口。 谁呀?! 差点害他一世英名尽毁。 若是被铁架卫那帮弟兄们知道,他差点被一声叫嚷吓得失足摔死。 定会笑掉他们的脑袋。 思及此处不在分神,屋顶黑影几个倏闪,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徐姜的叫喊果然管用,门口大汉听到快震碎脑浆的尖利声音,目不斜视的眼珠子震颤一下,紧紧闭下眼睛又再度睁开,抚平声音带来的不适感。 他粗粝大掌扶着后脖颈活动两下脑袋,有些难以置信刚刚的极具杀伤力的声音是出自眼前这个娇小貌美的姑娘。 盯着徐姜的目光渐渐逼近,他双手攥拳活泛手腕,五指伸展发出“咯嘣”几声清脆的骨骼活动声,又缓缓收回握拳。或许擒住她就可以让她闭嘴。 望着好似有她脑袋大小的拳头立于眼前,愈渐逼近的凶神恶煞面容让她忍不住后退,脑子中行也不禁开始反思,这个引出清宴的方法是不是做错了? 可腰肢就靠在楼梯栏杆上,她已经退无可退。 该怎么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 救命的声音从大汉身后传来。 “秦奴,下去。将楼梯口守好。” 推门而出的不是清宴,而是一位她未见过的男子。 不过这人却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肤色煞白,面无血色。五官精致小巧,却破碎感十足。 活不长久的感觉。 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一个名字——庄白玄!? 长得并不相似,只是这病殃殃的样子,真是一模一样。 大汉目光不做停转依旧落在她身上,盯得她心里发毛,但好在他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从她身侧经过,下楼去了。 直到大汉的背影消失不见,徐姜才松一口气。 看着扶门而立的男子,她略带疑问,悠悠吐两个字,“云、来?” 他点头轻笑,“姑娘请随我来。”拿出白布捂嘴轻咳。 徐姜心中疑团越滚越大。 来找清宴的小厮不是说,云来出事了。而且还找来大夫,说明有人受伤。 可眼前男子虽然看着是个病秧子,但也是那种久需调理的毛病。 那这个大夫是为谁来的? 明明有个身体健康四肢健全的清宴在屋内,反而让一个病人亲自出来? 怀里满心思绪,随着云来进入房间。 室内的香味有些特别,徐姜喜香,遇到特别的味道总会问上一问。 她屏住心神,细嗅了一番,却猜不出是何种香料,“云公子,你这屋里用的是什么熏香?怎么如此好闻?” “看来徐姑娘是喜香之人,只是这香的原料我也不知。” 她轻轻点头,着眼细细打量屋内,整个房间好像不需进来,在外面看到的基本就是全部。 若是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空旷。 先前觉得摇曳飘逸的帷幔也不是简单的只为装饰,而是将房间隔成几个小空间。 房间内除了生活必须的家具摆件,再无其他装饰。 作为深受老板娘喜爱的花楼头牌,住这样的屋子合理吗? 房内分外安静,只有云来的咳嗽声时不时响起。 若不是大夫和清宴就在眼前,徐姜还以为她见到两人进屋纯粹是幻觉,犯了癔症,脑子不清醒了。 只是此时的清宴和她所见过的仿佛两个人一般,只有长相如出一辙。 清宴抱臂靠柱,脸上笑吟吟,眼神却格外冷。 那个把你视若珍宝为你着迷的样子,很难想象如何在这长叛逆冷漠的脸上表现出来。 呵,演技真好。 大夫的药箱被打开,里面药品针具凌乱随意散落在圆桌上。 在想往里看,就是一大片的云香纱帷幔,纱质轻薄,但不透光。 被完全挡住视线。 里面这个病人会是谁呢? “既然徐姑娘,跟来这里,那我们就明人不说暗话。”同样的嗓音,却说着陌生的话。 清宴嬉笑看她。 “清宴公子好演技!”徐姜由衷夸赞,言语中带着疏离。 “徐姑娘不遑多让。” 两人嘴上互不相让。 云来开始问话,“徐姑娘为何要来揽香楼?” “”逛花楼还能是为什么?消遣咯。” “可你前一日才去朱家别院拜访白天师,隔日便到访朱家产业揽香楼。就不得不让人深究了。” “话已至此,我确实另有目的。也的确和朱家有关。” “我自从上次见过白天师后,便觉一见如故,早就听闻白天师的净土教。可那日一问才得知,这净土教是朱家掌事朱慧以白天师名义创立。所以话事权在朱掌事这里。我这才几次来此,听闻朱掌事时常在揽香楼现身。” 云来沉思 36. 同骑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她深吸一口,调整呼吸,挂上自认为最甜美讨好的笑容,踌躇半刻才缓缓转身。 身后是灯火通明的销魂窟,莺啼燕语婉转缠绵,嬉笑怒骂声不绝于耳。 面前是被灯火余光波及,半明半昧的街道,和两张黑如锅底阴沉可怕的脸,眼底泛着生人勿扰的冷峻。 徐姜看父亲脸色暗道不好,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前去。娇俏带着软糯尾音,“爹爹~” 一双柔夷抚上徐将军手臂,紧抓住袖子。 徐将军见状冷哼一声,甩手想摆脱她的钳制。 摆明他的态度,事情大条了,撒娇不管用! 可她早就预料到她爹会有这一手,死攥袖子就是不撒手。 嘴里依旧念叨着,“爹爹~我错了~”声音越发甜腻。余光瞟想裴礼,挤眉弄眼地发射求救讯号。 可裴礼的周身像是有个摸不着看不见的罩子,完全隔离她一般,一个眼神都没瞥向她,反而目光幽深一错不错地盯着揽香楼里。 她顺着裴礼的视线偷瞄过去,瞬间一个头两个大。 清宴不但还没走,反而笑吟吟地望着他们三人。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爹爹~” 徐将军刚刚奋力一扫,没将徐姜的手甩掉,深知自己无法对女儿狠心,心中怒气倒也卸掉一半。 “爹爹~”她低眉垂眼,轻摇玉手,讨好道,“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徐将军刚被怒火蒙了眼,哪还记得这里是花楼门口,此刻理智回神,自然觉得在此处教训女儿非常不妥。 徐姜提及,他立马顺着台阶就下,只是嘴上依旧不饶,低音怒吼,“回家在收拾你!” “好好好!”她连忙满口答应拽着徐将军就往马车边走,生怕他反悔,拉到车边就往车厢里推。 徐将军满眼不满地斜睨她,她瞬间收回手,讪笑着打哈哈,“我怕爹爹骑马累着,您就坐马车吧,今日我去骑马。”说完就跑,怂的要命。 她可不敢现在跟爹爹同坐一辆马车。 希望爹爹看在她如此孝顺的面子上,一定要气消。 云锦云鞋套入马镫,一手握住缰绳,借着巧劲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索丝毫不费力气。 她骑上枣红骏马,缓缓踱步到裴礼身边,“喂!走了。” 裴礼侧头冲她展颜一笑,眸中潋滟似有星辰,桃花眼尾荡漾成线,声音说不出的温柔缱绻,“好。” 她心中忍不住叹谓,当真好颜色! 只是,他这语气,莫不是被鬼附身了? 徐姜不禁将巴掌大的小脸皱成包子,一脸恶寒。 谁知裴礼竟不动,又去看那清宴。 只是目光中带着不屑,他轻笑冷哼,便转身只给清宴留下一道背影,不顾徐姜嫌弃的眼神,勾上她的细腰,轻轻松松跨过马鞍,稳稳当当将她环于胸前,牢牢握住徐姜牵着缰绳的手。 在次扭头看向清宴,揽香楼外悬挂的花灯光亮打在他的脸上,只见他笑得无比真诚,可眼神却像是再看一个跳梁小丑般,嘲讽意味十足。 灯火摇曳,明明灭灭。 他猛然夹起马腹,踩着风扬长而去。 扬尘滚滚,卷着柳絮翻飞摇荡。 让正准备回击的清宴,咬牙切齿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啊切”声在空荡的街道回响,又被楼内莺歌燕舞瞬间盖过。 他怔愣片刻,自嘲地勾起嘴角:朱清宴啊朱清宴,你这是在干什么? 想起马背上被禁锢住的倩影,低声嘲讽,“凭你,也配?” 收起多余的表情,他又是那个眼神清澈但举止轻佻的若柳公子。 *** 马背上的徐姜永远都是肆意从容,自由闲适。 从未有过现在这般,手脚被制,腰身被夺,耳边就是那个人的喘息声,温热的气流被清风带走,但仍有一半喷洒在她侧脸。 她脸上微热,浑身都在叫嚣这不适,可又无法挣脱。 身子猛然后仰,后脑勺磕向一片坚硬,身后人“嘶”地猛吸一口疾风,冒出浅青色细微胡茬的下巴微红。 裴礼忍痛,“是要和我死一起吗?” 疾风直冲面门,额前刘海儿被吹开,碎发与裴礼手臂衣褶纠缠,耳边是衣摆纷飞的猎猎响声,徐姜半眯着眼看向前方,速度太快了。 她可不能和裴礼死在马蹄下。 爹爹被贬之事还没查清,她要做事太多了。 还有这死法着实不美,若是再被全城议论,她摇摇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想清楚后,挺直腰身,规规矩矩,尽量避免和裴礼的身体接触。 虽然是多此一举,毕竟他正一手将自己环在臂弯,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手臂上强劲跳动的脉搏。 “咚咚,咚咚……”一如自己的心跳。 枣红骏马身后一辆马车急速奔驰,细听,隐约中还能听到有人说话,“快给我停下!裴礼!裴礼!把我女儿放下!” 只是声音被隐匿在风中,前面两人浑然不觉。 而区区马车如何能比得上徐姜□□的汗血宝马,不过须臾就被远远落在上一个街角,转瞬消失不见了。 *** 裴府。 “今日有何收获?” 徐姜冷坐在一旁不给他好脸色,但两人又不能一直如此僵持。 毕竟还有要事要谈。 于是她挪下屁股转身面对他,娇声赫赫,掷地有声,“裴礼。你是不是有病?” 裴礼薄唇边溢出一丝笑意,“相思病罢了。” 在揽香楼浸淫两日的徐姜早已不是以前那个被调戏就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小姑娘了。 她心里默念,都是假的,都是假的,男的嘴骗人的鬼…… 出言讥讽道,“有病得治。” “徐姜。” “嗯?” “不好了!公子!”安平的拍门声打断二人。不等裴礼吩咐,他就直接闯进来,急急忙忙额头冒汗,惊恐的指向门外,磕巴道,“徐、徐、徐将军。打进来了!” 话音刚落,手持长枪的徐将军已经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一支比人还高的长枪正在月光的滋润下泛着幽幽冷光,冒着森森寒意。 徐将军提手又松下,粗粒裹着老茧手掌中的长枪轰然落下,激起一地细小石子,也震动了几人的心神。 “回家!”不容置疑的声音抛出。 徐姜老老实实乖乖跟着她爹回家。 心里思索着该如何解释。 可 37. 三人合谋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徐姜今日格外忙活,她先是差小六给裴礼递上一封厚实书信,上面将揽香楼所发生之事,事无巨细皆罗列清楚,费了她不少笔墨和手劲儿,疏松完筋骨后还觉得手酸肩痛。 其次又让红缨将自己书写在一张柳叶笺上的拜谒交于朱府。这张拜谒可谓诚意十足,柳叶笺是徐姜亲手制的,参考不少古籍,才照猫画虎绘制出寥寥几张。信笺上她绞尽脑汁,斟词酌句才堪堪写出几句既简明扼要又情真意切的肺腑之言。 若是这都不能打动朱慧,她、她再努力。 等她忙活完已经日上三竿,天光正好,风暖云缓,正是补眠的好时光。 终于可以和朝思夜想的床榻相拥而眠,红缨火急火燎地将她从贵妃躺上一嗓子嚎起来,真是半点不让人闲着。 徐姜想休息啊~ “小姐!不好了!裴公子负荆请罪来提亲了!” 脑中混混沌沌像是糊满浆糊一般,她实在无法将负荆请罪和提亲这两个毫无关联的词联系在一起。 负荆请罪,向她提亲是罪?两个词在嘴里来回嚼巴两下,怎么都觉得在拐弯抹角地骂她呢。 抓着粉花金边刻丝锦被手胡乱揉搓,将锦被蹂躏得褶子横行,皱皱巴巴又塞成一团,发泄完心中不满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 她倒要掀开裴礼的天灵盖,看看他脑子是何种奇特构造。 待她气势汹汹杀去前厅的时候,裴礼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黄花梨透雕圈椅上悠哉悠哉地吃茶,还时不时与主位上的面色红润和蔼带笑的她爹交谈两句,也不知说的什么内容,一句两句就将人逗得前仰后合,开怀大笑。 惯会溜须拍马、阿谀逢迎! 徐姜白眼差点儿要翻上天去,翻得眼前阵阵发昏,眼前画面黑灰交闪。 明明昨日她爹还手持银枪,面若恶鬼,势要将裴礼碎尸万段,恨不得生啖其肉刮其骨的做派。怎么今日就天翻地覆。不仅和平共处,还谈笑风生。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可以这么瞬息万变吗? 唾弃他们。 她垂着眼板上脸,徐徐来到跟前,语气就像那裴礼喝的杯中茶一样平静又寡淡,“爹爹。” 徐将军瞬间咂摸出些不对味来,珠珠对裴礼不满?! 本来已经把茶言欢的两人,此刻他再睨过去,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哪哪都不顺眼。 会过意后他细细抚平衣褶,翘脚收回调整坐姿,脸上笑颜隐去一丝不苟,正襟危坐,依旧是威严肃杀、凛不可犯的大将军。 “红缨跟你都说清楚了?” “清楚了,爹爹。” “今日裴礼来求亲。”徐将军抬手指向裴礼,嘴边掩不住的笑意活像捡到宝贝。意识到表情不当后,又随即正色。 徐姜看了直摇头,喜怒形于色,还好是个武将。在尔虞我诈的官场,阴险狡诈,心眼子似马蜂窝的朝臣比比皆是,个个身披羊皮言笑晏晏。她爹这样的,保不齐哪天就被咬死了,现在看来也确是如此。 裴礼漾出一丝温润笑意,眼含春水,却透着炽热。 自徐姜进门开始,这人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怪不得她总觉得如针扎火烤,浑身不自在。 他起身施礼,“我本来想让说媒人来,可辗转一晚,仍然觉得还是亲自来更有诚意。” 徐将军闻言十分捧场地拍拍手,郑重其事得点着下颌,“这话我十分认同。” “徐将军和姜姑娘可对裴礼还有哪些疑问。裴礼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徐将军对于这个未来女婿,越看越顺眼。不觉间就开始帮着他说起话来,“珠珠啊,你没来之前,我对裴贤侄的家里境况都已经了解清楚,你若好奇,我回头讲与你听。” 徐姜抿嘴冷笑,你到底跟谁一伙!?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儿子呢。 “裴贤侄把他的大致想法已经跟我说了,今早已经传信回家,不出几日,家里定会派人过来。” “从江南过来的话,顶多十日,人就过来了。” “那敢情好,等你家里人来,咱们就下聘书定亲。” “全凭徐将军做主。” 她见这两人一唱一和,比戏台上唱双簧的还默契十足,也顾不上礼仪,大喇喇地往圈椅上座,宣泄着她的不满,细嫩的手掌往桌案上一拍,震得茶杯中水纹震颤,“我还没同意呢!” “自然是要我们珠珠同意的。” “我对姜姑娘真心实意,姑娘若是对我有不喜得地方,大可直言,我定会改。” 徐将军伸出大拇指,一脸得意,再次表示肯定。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上头。今日一看,这老丈人也不遑多让。 可她爹根本就不知道这人的真实嘴脸,要知道他上次就打着真心的说过要娶徐姜,这次居然直接跳过徐姜直捣黄龙,打她一个措手不及,当真狡诈。 徐姜坐在椅子上垂眸沉思,脸上阴晴不定。 剩余两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面上风平浪静,内心早已求神拜佛地等着好结果。 一刻钟过去了,她左眼睁开一条细缝,偷看二人,心想着到底要不要将合作之事讲与爹爹听。 裴礼此人目的不纯,爹爹对他如此满意,她不想爹爹受骗,也不想搭上后她半辈子的幸福。 有过一刻钟。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终于做好心理建设,准备全盘托出告诉她爹。 抿着樱桃似的小嘴,张张唇,却没发出声。脑中纠结成一团乱线,她细细捋着,想着该如何说,随后缓缓开口。 “爹。其实……” 徐将军伸着耳朵,够着身子想听听女儿的想法,可徐姜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他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其实……” 她爹本就是个急性子,看她几欲开口,却都憋回去实在反常,恨不得自己就是她心中蛔虫,能知道这丫头小脑袋瓜到到底想说什么? “爹……” “有话就说!不说就定了!” 蛮横霸气专治吞吞吐吐,磨磨唧唧。 徐姜深知此刻不说不行,她憋着一口气,双眼瞬间紧闭,心中数到三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嘴就嚷,“裴礼说的都不是真的。” 说完心中顿时痛快不少。 可这就是轮到她爹傻眼,珠珠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裴 38. 状元郎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这熟悉的味道,她眼神微闪,眼角痣在冷白皮肤上格外显眼,控制鼻息徐徐吸入,香甜的味道盈满鼻腔缓缓充盈全身,像是阳光的味道,温暖甜香很特别,倏然睁眼。 她确定一定闻过。 不过苦思冥想也想不起到底在哪里闻过。只得作罢,“保不齐就某个瞬间就想起来呢。” 徐将军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抬手让两人先停下,他要问清楚,“你两先别打岔,也就是说,”抬着手挥向徐姜,“你!认为裴礼来提亲,完全出自利用?” “我没说完全是利用,只是觉得感情不应该掺杂其他东西,”她认为她爹说的不够准确,试图再辩解一二。 “你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父母意愿吗?你的未来你的计划里,有几分是为了亲人,几分为了爱人?” “裴礼,你的感情无足轻重,至少在你眼里,它比不上你的筹谋。” “我可以承认,我对你有好感,但是我自己更重要,我的家人更重要。你都没有把我放到同等位置,你配得上我的喜欢吗?” “所以我觉得我们不合适,至少现在还不合适。” “好。”语气认真带着宠溺。 裴礼见她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贴心地给她递杯茶水润润嗓子。 徐姜顺手接过,灌一杯下肚顺着气。 待缓过来,才开始道谢。 徐将军却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面上依旧摆着臭脸,心里却在安慰自己,儿孙自有儿孙福,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可这事牵扯到世家各族,要说宋朝建立已余百年,世家大族根基稳固,盘根错节,枝环蔓绕密布整个大宋王朝的命脉,牵一发则动全身。 他不希望徐姜去查。 十几年来,世家分瓜朝中官职,唯独鹿城边境的统领数万兵将的远征大将军一职一直被牢牢握在他手里,他又如何不被世家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自然并非他们不想拿回,只是前些年还边境纷争不断,他还是个可用之人。而去年拉扯三年之久的鹿崤之战匈奴大败。两国签订止战协议,并奉上无数珍惜物资,许诺至少十年不靠近大宋边境。 这安生日子才过数月,徐家便被一道懿旨召回。 成为了现在京都城的笑话。 蚍蜉如何撼树? “珠珠,你不愿那这亲事就自然成不了。但是庄白玄和世家的事,你莫要再查。”牛眼一瞪,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爹!” “别的休要再说。” “伯父!” “裴礼,我这个做父亲的十分感谢你这些日子对珠珠的照拂,但有些事,不是你们两个脑子一热就能解决的。”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我就不送了。” “徐管家!送客。红缨!带小姐回房。” *** 脚刚迈出将军府门槛,心中憋闷许久的安平可算能开口说话。 可这口倒不如一直闭着。 “公子,你今日不是开开心心去求亲,怎么会被扫地出门啊?” 有些人可能天生就没眼色,或者是仗着主子撑腰敢摸老虎屁股。 安平两者兼具。 裴礼听这话顿住脚,转身扣了扣鎏金铜辅首,大门“吱吖”打开,门仆不明所以看着这个周而复返的主仆,两眼迷茫。 裴礼勾勾嘴角,“我发现多带了些东西。” 门仆和安平面面相觑,眨眨眼。 他搡一把安平后腰,安平没有防备双臂挥舞着往前扑去,待人离他有一迟远后,提脚踩向后背,直接把人踹回徐府。 留下一句,“这人我不要了。徐府麻烦给口饭吃。” 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何其潇洒。 腰酸背疼的安平扑在门仆身上哎呦呦叫个不停。 门仆也龇牙咧嘴抱怨,他不过就是个看门的,他招谁惹谁了! 揉着屁股将身上千斤重的人掀到一边。 看着连连扑腾的大活人暗自苦恼,他也做不了主啊! 连滚带爬地去找管事的。 好在这事正好被去小厨房端糖水的红缨碰见,好歹也算是有点交情。 她便趁着管事的还没把人扔出去的功夫去禀报了徐姜。 徐姜一听乐了,立马将人要到自己跟前。 她自然没有打消调查庄白玄的念头。 裴礼既然主动留人给她,这安平定有他的用处。 虽然这人脑子不太好使,还人贫嘴碎。 勉强收下,不就是一口饭,徐府还是给的起的。 调查这事既然爹爹不许,那她先装乖安分几天,过几日在继续行动。 都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乃人生两大喜事。 “若是前些日子裴公子求亲成了,再加上今日的红袍加身帽插宫花,那不就是喜上加喜。” “小姐你知道吗!今日街上有多热闹,我从没见过这种阵仗,人山人海,京都那条最宽的大街都被堵的水泄不通。估计全京都的姑娘们都出门只为看春闱放榜,进士出街,看状元榜眼探花骑马游京!” 徐姜斜靠在贵妃榻上,手中小扇轻摇,慵懒闲逸,只是唇间幽幽吐出几个字,“看见了?” 她暗道不妙,小姐在家中憋了些日子,怕是被闷坏了。 此刻语气不善,她流水行云般转换话题,“那没什么好看的,挤进挤出到处都是汗臭味,熏死我了。” “不过有一桩关于远舟居士的事情,小姐一定有兴趣。” “哦。”她把玩着扇子吊坠,听闻坐直了身子。 果然还是远舟居士能拿捏小姐。 “今日桑尚吏部赵侍郎家被榜下捉婿,捉走了。” “不是说榜下捉婿每次都是一场龙争虎斗,激烈异常,区区吏部侍郎,怎么就给捉去了?” “小姐有所不知。那赵侍郎是监考官,在会考中就相中了桑公子,早早就做好准备,特地请了京都最有名的武威镖局里武艺高强极有经验的镖师,就为了桑公子。” “那倒是有心了。” “那裴礼呢?” “裴公子可是状元郎!本就长得俊,听说好几家都奔着他去的,结果连人都没看见。不知道躲哪去了。” 徐姜听罢才撇着嘴满意地躺回榻上。 午后天光正热,映着透窗钻进室内,照在一缕发丝上。徐姜翻身后这一缕发丝滑 39. 入教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一捧粉白急速下落,薄衣纱摆和乌黑发丝被柔风托起,阳光隔着纱衣偷瞧人世间,朦胧梦幻。 从天而降的粉白像是人间四月最后一簇飞花,绮丽却终将凋凋败零落,碾落成泥。 徐姜紧紧阖上双眼,眼部肌肉颤抖,延长的眼尾线夹在一起,眼角痣隐藏在细微眼部纹路中,朱唇抿得发白,连鼻尖都吃着力。 恐惧带走浑身闷热,刺骨冷意侵入全身,像是跌进寒冬腊月的冰窟窿。 无能为力充满绝望。 直直坠落的身子和骤然上悬的心,身心分离的感觉让她脑袋一片空白。 没有办法思考。 整个人能清晰感受到心脏在突突震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撑裂心室破体而出。 左右不过瞬息之变,“徐姜!”急切地声音喷涌而出,低沉的嗓音也爆出地动山摇之势,细听姜字还带着颤音。 “砰”,重物落地的声音。 徐姜双眼紧死死地闭着,一动不敢动,身子从浮空到落入硬邦邦地石子板路的剧痛却迟迟未来。 悄咪咪试探性地将紧闭得眼睛微微露出一道缝隙,从天而泻的天光冲入眼帘,刺得眼睛瞬间又阖上,眼角还洒出一滴泪来。 好像真的没事。 意识到这时,她身子才敢微微动了动,手掌顺着圆润的石子身上摸去,手脚完好,心中大喜。 手中动作越发快了,急迫地摸摸脸和身子。 完好无缺。 这时思绪才回神。 裴礼接住她了!不知为何想到此处,心中像是吃了块糖般,甜滋滋的。 她活动活动僵掉的身子,才突然慢半拍地意识到,怎么身子下面的触感不太对。 猛然睁开眼睛,正好对上爬到墙头上的老父亲。 只见徐将军伫立于墙头,甩着手皱着川字眉来回踱步,嘴中一直在念叨什么,听不太清。 见徐姜望过来,张张嘴,欲言又止,眉头蹙得更深了,抬头纹都多两条。 她本就迟钝的脑子更是迷茫。 什么意思呀? 好在手下也没闲着,纤细手掌向身下摸去,柔软轻薄的布料,坚硬的腿骨,心里一跳。 恨不得直接蹦起来。 身子底下的是裴礼?! 僵硬的身子只能让她如蜗牛缓缓挪动着离开身下温热的身躯。 使身下的人禁不住闷哼出声。 “对不住对不住!” 她惶恐得弯起腰摆着手连连后退。 “珠珠,没事吧?”迟疑声从墙头传来,“要不要叫大夫?”还带着犹豫。 “爹!我是不用看大夫,”她手臂摆摆,从袖中缓缓伸出手指,指向地上那个。 “他好像不看不行。” 就这样,裴礼被徐将军一人扛回裴府,身后还随着一个带着药箱的大夫。 而徐姜呢,她被徐将军勒令回家闭门思过。 怀着对裴礼的歉疚,她之后几次趁夜深人静到书房外的墙角找小六帮忙,去主动探望过几次。 据说裴礼那几日的饭都多吃了两碗。 *** 再说上次的拜谒,果然不出几日,朱慧便派人回信。 这次约到了老地方,揽香楼。 揽香楼人来人往是常有之事,门口罗雀却是罕见场景。 徐姜轻叩紧闭的揽香楼大门,不一会朱红大门开启,从中露出个俏丽面庞的脑袋。 见人是徐姜后,也只是将大门开个只能容纳一人进出的小缝。 神神秘秘。 她被引着来到大厅,一到晚上就宾客如云,观者如织的偌大舞池,此刻只有一张能坐满三四十人的巨大圆桌。 圆桌主位上,一位黄衣女子一手持账簿,一手拨算珠,清脆地“噼啪”声接二连三,不曾停过。 她站在黄衣女子对面许久,那人也不曾察觉。 腿有些酸,便自己从四十个中寻个位子坐下,“朱掌事?” 黄衣女子这才从账簿中抬起头,饱满额头下一双凤眼斜飞,鼻挺唇薄,但型却精致的很。 见人面含三分笑,“徐小姐来了,有失远迎。”她合上账册,将算盘珠子都拨向一侧,整齐摆好。 “我这天天忙得要死,你什么时候来了都不知道。” “哪有,朱掌事身为女子却不比男子差分毫。徐姜万分钦佩。” “我们也别说这些虚的浮的。说说你来干嘛的吧?” “是这样的,我十分崇拜白天师,自从上次听完白天师讲道后,便夜不能寐,想进入净土教离天师更近一些。” 话音一顿,“可天师却跟我说,净土教是你所创,掌事人也是你。” “所以我才不得不……几次打扰。” 朱慧手中摩挲冰凉的算盘珠子,“天师说的不错,净土教确实是我所创,但我只是代为掌事,真正话事人还是白天师。” “天师既然要你问你,他那边就是同意了。天师都同意了,我又怎么会说不呢?” “那真是太好了!”她猛地拍手,从椅子上直接弹起来,带起桌边流苏摇摇洒洒。起身之后才方觉不妥,嘴角牵动两下,又缓缓坐下。 朱慧倒是见多识广,见她如此倒觉得稀松平常。毕竟净土教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哪个不是利用手中人脉钱财才建立重重联系,最后集中到她这里,择优而入。 所以现在的净土教汇集各个行当的领头人物。 那些抱头痛哭,声泪俱下的也不在少数,徐姜的反应还算是平常的。 徐姜看初步目的达成,自然就想着下一步。 套话。 “朱掌事,您入净土教多久了?” “自从白天师入京,我便跟在他身边侍奉。” “朱掌事竟然慧眼识珠,这么早就追随白天师了。”她眼珠子一转,“朱掌事为何如此信任白天师呀?” “我现在虽然对白天师深信不疑,可起初时,也是有所半信半疑。” “哪有人一上来就坚信不疑,”她喉咙中溢出几声笑,凤眼自然上挑,显出无边媚色,“你看我现在脸色什么样?” 她认真的盯着朱慧的脸看了好久,皮肤光滑细腻不见毛孔,面色带粉,唇红齿白,眉眼动人,是个绝色佳人。 “美人!” “再细瞧瞧。” 朱慧还特意探过身子,予她方便。 她又上下左右细细打量,粉色极贴合皮肤 40. 过敏 《今天大小姐的名声变好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自从百花宴后,苏尚书府的庶女抢了嫡姐未婚夫之事被传的沸沸扬扬,占据酒足饭饱后茶余谈资的半壁江山足足有半月有余。 着实让在流言蜚语的旋涡中心浮沉苦苦挣扎的徐姜松了一口气。 曾经与苏晴娘交恶,如今却承了她的情,不仅是苏家流言还有父亲之事。 苏晴娘……也不知怎么样了?曾经浓情似蜜的好情郎转身翻脸,百人宴上颜面尽失。 想起那个尖酸刻薄的姑娘在寂寂无人的月华山洞里,如孤弱幼兽躲起来舔舐伤口。 不管以前如何,希望以后祝她好。 苏家被顶上风口浪尖,庄白玄却沉寂低调起来。百花宴后各家大小宴再无庄白玄身影。 王勋世族更加追捧,听闻恭王府初次碰壁后,就在前几日,耗费重金从皇家园林中借了几只奇珍异兽,就为能办一场绝无仅有的兽赏宴。 目的不言而喻,要庄白玄到场恭贺,就是要一雪前耻。 不过,恭亲王可能要失望了。 徐姜兴致勃勃地瞧着菱格车窗外,不知谁家的仆从正在朱府门外纠缠。 此人身穿棕褐色短打,料子却是比普通棉麻更好一些的汉麻,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奴仆。 所以脾气更大,心气儿更高,连嗓门都比别人敞亮。 他装模作样地撩一下莫须有的衣摆,可能也觉得自己有些做作,尴尬地拍两下大腿,偏头猛向上扬,把头上扎紧发髻垂下的半段麻布甩到另一侧,故作潇洒地向管家身后的婢女抛了个媚眼。 猝不及防地给婢女恶心到了,只见婢女退后几步,低头垂目,头差点埋进旁边不过半人高的绣球花丛里。 王府仆从没讨到好,胸中憋一口气。 下颌抬起,眼睛瞟到天上去,冲着门口的朱家管事大呼小叫,“我们王爷可是把皇上,”说到皇上,还特地朝天上抱拳,以示恭敬。谁让他是当今圣上亲哥哥家的仆从呢。 自然更要多些礼数。 徐姜没忍住,捂嘴嗤笑。 不知道恭亲王看到他家仆从在外这样做派,会不会气吐血。 他继续趾高气扬,“皇上可是我们王爷的亲哥哥,轻而易举就将珍兽园里的奇珍异兽借给我们王爷。” 那倨傲的神情,目中无人的眼神,仿佛他才是皇帝的亲哥哥。 说着探出两指,指向老管事,“你,快去禀报白天师,就说恭亲王请他做客。” “哎、哎、哎,”老管事逃过一劫般满口答应,匆忙转身回府,往日踉跄的步脚今日居然利索不少,待人一进迈进一寸二分高门槛,朱红门中光景越来越小,随着青铜辅首“叮呤咣啷”地砸向门上,“砰”只剩一片红色和震颤的圆环。 门关上了。 王府奴仆这才意识到不对,两步并上,黝黑大掌冲着朱红门哐哐一顿乱砸,嘴上已经不闲着,“好你个老头子,让你去禀报你关什么门?我可是恭亲王府的家仆!居然把老子关门外边,我告诉你,就是恭亲王也没这么对过我。” 徐姜轻挥小扇,驱逐四处纷飞的蚊虫。 心下暗道,人家王爷认识你吗? 头一回见人狐假虎威,还真情实感的。 春日逝去,夏日已至,山上蚊虫多不胜数。 她在朱府门口的马车里看了半响热闹。 不知不觉忘了时间。 裸露的皮肤上殷红一片,细看红色中心部分微微凸起,形状不规则的疙瘩正在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多,看着狰狞可怖。 眼尖的马夫本想着再喊一次小姐下车,一眼就望见她手臂上的异样。 “小姐!你的手。” 她抬眼蹙眉不满地睨向马夫,“一惊一乍像什么样子。” 但还是为了他安心细心解释,“我这是被虫子咬了,过敏而已。别担心,我们去医……” 馆字还没说出口,人已经两眼一闭,面前一黑,头靠着软枕砸在地毯上。 一直握在手里的云纱圆扇磕在箱笼角上,弹跳着滚向坐榻下缝隙。 马夫见此情形,人呆滞刹那,匆忙跑下车,鞋子飞了都没察觉,赤着脚撞开挡路的王府仆从,开始砸门。 怕被误会是王府中人拒不开门,还机智的报出家门,“我是徐将军家仆,我家小姐昏倒了!” 不出片刻,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串仆从鱼跃而出,老管事慢条斯理地下指令,仆从们井然有序将人抬进府里。 看傻了被撞倒,一屁股跌坐地上的王府仆从。 他龇牙咧嘴地揉着沾满泥土草汁的屁股。再瞅一眼已经紧闭得大门,横眉竖眼,吹胡子瞪眼,气急败坏得托着受伤的屁股慢步蹒跚地回车上。 心里早已想好要如何编排庄白玄眼高于顶,不屑与恭王府交往地措辞。 哼,咬紧牙根打道回府,颠簸的山路让他哎呦了一路。 乌鸦回窠,鸟兽归巢。薄暮冥冥,天地恍然被染上昏黄暗色。不多时,天色越发昏黄暗淡。苍穹云层低沉,黑压压连成片。 偶见一道白色光闪撕裂压黑天幕,轰隆隆的声音震天动地。妖风肆起,别院中竹林唰唰响起,竹子拦腰弯折,风中起舞。沙尘裹着小石子砸向浆纸封过的窗子,好在用的是浸过桐油的藤纸,韧性十足还遮风挡雨。虽然砸不破,但声响着实可怖。 却打扰不到安详平躺在大床上的女子。 手臂上冰凉的刺痛感一阵阵袭来,刺激着昏昏欲睡,不想睁眼企图干脆再睡一觉的徐姜不得不睁开沉重的眼皮。 她也没想到山中的虫子这么毒!不过说句话的功夫,居然就昏过去了。 撑着松软的被子半支起身子,瞧一眼伤处,又不得不对山中蚊虫骂骂咧咧。乳白色的药膏涂满手臂,隐约中还能看到红通通地皮肤。 好在药膏还不错,刺痛感不过一会儿就消失殆尽。 她环顾一圈打量房间。 干净整洁,没有特别摆件,看起来是个客房。 飞沙走石声消失,天地间终于安静,转瞬不过片刻,淅淅沥沥声响起。 下雨了。 徐姜掀开被子,起身下床。一眼便瞧见了棕色瓷瓶,心里念这可是庄白玄的东西,抬手攥进手里,冰凉的触感一点点侵蚀手中的余温。一股脑儿塞进荷包里,小心放好。 万一对调查有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