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欲尽》 1. 第 1 章 《长夜欲尽》全本免费阅读 [] 如果你愿意, 你可以是山川, 可以是河流, 甚至可以是云雾、是雨露, 是一切美好的合一 黑暗中的火焰 黎明前最后一粒星 你将在此 见证所有真相汇集 2024/3/5 文——顾子行 1. 零点零三分,路灯惺忪。 窄巷幽深,一辆老旧桑塔纳,突突喘着气,在一幢矮楼前停下。 车门掀开,车内凉意散尽,热浪扑面。女孩利落下车,关门声惊跑道旁觅食的黑猫。 她一口气爬上三楼,灯也不开,一头扎进黢黑的卧室。遥控器在床头响过一声,机器运转,绿光顷刻盈满。 凌霜恹恹地想,这光看着活像停尸房。她连轴转了十几个小时,体力耗尽,眼皮掀着都费劲,跟尸体也没啥区别。 冷气还未落地,她已经蜷缩睡熟,陷入漫长梦境—— 十九岁生日,正巧赶上大一开学,哥哥凌霰给她打来视频电话。 男生阳光帅气,在镜头里得意洋洋地朝她晃荡着一双粉色舞蹈鞋,“小鬼,生日礼物。” “你这样拿出来,一点惊喜感都没有。”她噘嘴抱怨完,塞紧耳机,跟着人潮往外涌。 “限量款还不算惊喜啊?幸好我安排了周浔安接你。” 周浔安…… 听到这个名字,凌霜心脏漏跳一拍。 周浔安是凌霰政法大学本科外加研究生时期的同学。今年暑假,她哥项目结束,回家小住,曾把这位同学带去凌家做客。 周浔安长相英俊,和自家哥哥张牙舞爪的性子截然不同,他斯文内敛,常着一件白色衬衫,很具书卷气。 凌霜一看见他,心跳就会加快,情绪也变得隐秘晦涩…… 凌霰继续调笑:“周浔安没谈恋爱,你不是对他有意思嘛,哥给你牵线搭桥。” “你好烦,我什么时候说过对他有意思?”少女心事被戳穿,立刻羞恼成怒。 “这还用说?就你那花痴样,我要是看不出来,这犯罪心理算是白学了。” 凌霜在他大张旗鼓罗列证据前,愤慨掐断电话。再抬头,瞥见周浔安长身玉立在几步开外,白衣黑裤,眉目清俊。 她搓了搓发烫的耳朵,整理好呼吸,这才款步过去,打招呼:“浔安哥,好久不见。” “是挺久不见,生日快乐,小霜同学。” 他叫她小名,莫名亲昵,凌霜耳朵又烧起火来。 周浔安载着她,去市中心拿过蛋糕,再到凌霰住处,已经临近日落。 周浔安停车,女孩轻车熟路上楼找自家哥哥拿礼物。那双定制款舞鞋,她惦记许久,但因价格昂贵,一直没舍得买,凌霰嘴欠但是最疼她。 “哥?” 房门没锁,她象征性敲过两下,见没人答应,便径自推门进去。 屋内拉着咖色窗帘,光线昏暗。她以为哥哥是在准备什么生日惊喜,正要开口,突然发现脚底踩到了什么东西。 小时候,凌霰捉弄她,引她踩过一回死老鼠,那种感觉与眼下极度相似。她登时僵在原地,寒毛倒竖。 渐渐地,有液体从另一只鞋底渗上来,浸湿了袜子,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铁锈味…… 不安和恐惧齐齐袭上心头。 南面窗户敞着一道缝,风鼓起布帘一角又落下,残阳似年久失修的灯泡,忽明忽暗地摇晃进来。 借着那闪烁不定的光源,她看到一个暗红色的诡异世界——桌面、墙壁、地板都发着红光,到处都是动脉割破后喷溅出的血雾。 许多恐怖片,播放到高潮部分,通常都会使用这种配色。 耳朵轰鸣刺痛,她喘着气,连腿数步,猛地跌倒在地,掌心碰到一片粘稠液体,她这才看清先前踩到的东西—— 那不是什么老鼠,而是一只手。凌霰的手…… 周浔安听到女孩尖叫,立刻上楼。眼前的一幕让他惊惧不已。 就在这时,楼底响起一阵脚步声——短促、有力、急切。 这栋楼临近拆迁,住户早已搬空,凌霰曾开玩笑说自己是钉子户,此时此刻,不该有人上来。 周浔安脑海里闪过一些案件分析片段,有些凶手作案后会折返现场打扫证据。 他顿觉不妙,一把将瘫软在地的女孩抱起,飞奔上楼。 楼顶空旷寂静,时间凝滞。远处金乌坠西,云霞似血,只一会儿,光线陨没,夜幕降临,晚风穿耳过,没有一点温度。 头顶喘息声粗重,凌霜嘴巴被他紧捂着,没法说话,泪水不断落在他的手背上。 周浔安回神,松开她,女孩缓缓瘫坐在地,抱膝呜咽:“周浔安,我哥他……他……”她说不出那个死字。 “别怕,警察马上来。”他蹲下,轻拍她后背,似在安慰,又像旁的,声音很轻,像是一串断线的鱼漂,她闻声抬头,终究没能看清那张脸。 梦境后半段,破碎错乱,许多人上来围观拉扯,白色裹尸袋、黄色警戒线、黑色相机…… 躺在血泊里的尸体,渐渐变成周浔安还有她自己。 噩梦被一声惊雷打断—— “哈……哈……”凌霜掀开眼皮,大口喘气,窗外暴雨倾盆,屋内绿光萦绕。 近半分钟时间,她才勉强将神智拉回现实,心悸未退,身体处在短暂的“鬼压床”状态,脚趾和手掌微微发麻,胳膊和腿均不能动弹。 屋内冷气不甚凉快,后背被汗水浸透,嗓子干疼灼烧,她自嘲般地想,现在她不是尸体,而是一尾搁浅的鲶鱼。 凌霜努力挣脱那种无力感,强撑着坐起来,拍亮灯。 闹钟“滴答”作响,刚刚那一觉,她仅睡了五十分钟。而在那短暂的梦境里,她仿佛过完了一生一世。 柜子上放着一个粉色纸盒,她眼睫低垂,指尖探上去,触摸那粗糙纹理,低声问:“哥,浔安哥,你们在那边,过得好吗?” 无人应答,窗外雨势滂沱,雷声愈演愈烈。 闪电几乎在房顶炸开,她关掉空调,起身去往客厅。 疲惫和饥饿是连轴转的常见后遗症。她蹲在沙发旁一阵翻找,终于在一堆杂物中间捞出个大箱子,那是她网购的速食。 做刑警三年,她从不挑食。一罐冷粥下肚,体力恢复三五分,心情也趋于平静。 她丢掉金属罐,去卫生间冲澡,热水让思绪重新变得清晰。 脑海里不断浮现早上接的那起案子:死者是一名女孩,身份未确定,死亡时间为三天前,死因是机械性窒息,初步尸检显示女孩下.体撕裂,存在多处开放性伤口,死前有被侵犯过,基本可以确定凶手为男性。 案发地在南城大学西侧一处工地,人迹罕至,没有监控,也没有找到目击者。 现场没有找到死者任何衣物,诡异的是,凶手带走女孩衣物,却给她精心化了妆。 为什么要在死后给她化妆?心生愧疚?自以为是杰作? 化妆品是凶手带来的还是死者自己的?早有预谋亦或临时起意? 凌霜带着一堆问题艰难入眠。 * 早上五点,手机在枕头上震动,她在三秒内翻身,摁下接通键。 “凌队!有情况!找到目击证人了。” “地址发来。”凌霜一跃而起,摔门下楼。 大雨已停,路面积水严重。二手桑塔纳泡过水,怎么也打不着火,赵小光要来接她势必浪费不少时间 2. 第 2 章 《长夜欲尽》全本免费阅读 [] 2. 月淡星疏,朝阳破晓。 女孩侧眉望向远处,玫瑰色光束刺入褐色瞳仁,长睫微颤,表情冷酷。 她厌恶夕阳,也不喜朝霞。 红色,让人作呕。 赵小光接着询问杨波—— “他俩是开车来的,还是步行来的?” “开车。” “具体什么车?” “不认识,一堆字母。” 赵小光脑海里锁定出几个车标,未及开口,凌霜已经检索照片,递了过来。 杨波看完立刻笃定道:“对对对,就是这个车子,颜色款式都一模一样。” 凌霜冷哼一声,摁灭手机。 赵小光垂头记录,转脸又问:“这男的有多高?” “起码一米八五。” 凌霜听到这句,把手机揣进口袋,神情寡淡地扯了下嘴角,冲赵小光说:“车钥匙呢?给我,走了。” 赵小光听见凌霜转响车子,急忙追上来。 “凌队,就走了?这可是唯一一个目击证人。” 凌霜把装在物证袋中的钱夹丢给他,说:“我知道嫌疑人在哪里,上车。” 赵小光觉得有点扯淡,她虽然办案厉害,但又不是神仙。仅凭几句零散证词就知道嫌疑人下落了? “老大,我们还是再……”他不死心,企图再做挣扎。 “上车!”凌霜高喝一声。 赵小光识趣闭嘴,躬身钻进副驾。 小别克一个极速摆尾,驶上大路,赵小光身体剧烈摇晃,差点吐出来。 * 车子开进法医鉴定中心,迎面碰上一位老熟人。 “凌队,老韩都退三个月了,大队长位置一直空缺,你这副队该进了。” “李检说笑,为人民服务,不在乎这个。” 李明宇连声夸赞:“凌队长得漂亮,心思也纯净。” 凌霜看了眼手表,八点钟还不到,时间尚早。 她在台阶上坐下,给秦萧打过电话,撕开一袋面包,给赵小光和李明宇各递去一片。 “哇,小M家的生吐司!这可是面包届爱马仕,光排队就得三四个小时,一袋面包三位数,哪来的?”赵小光咋咋呼呼。 “嫌疑人给的,”凌霜幽幽道,“不排除有投.毒可能。” 李明宇闻言,一口面包呛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猛咳不止。 赵小光才不管有没有毒,风卷残云般往嘴里塞。一晚上没吃东西,饥肠辘辘,鹤顶红他都能干下去半碗。 不久,白色小车滑进大门,凌霜掸掉面包屑站起来。 女孩身着便服,紧身T恤配牛仔短裤,脚底踩着一双小皮靴。 柳叶腰、大长腿,打面前晃过,碎光浮动,引得李明宇眼花心乱,差点念两句:“阿弥陀佛。” 秦萧下车后,递来一份早饭,凌霜晃荡手中塑料袋,笑道:“谢过师兄,已经吃了。” 秦萧温和一笑,换了罐旺仔牛奶给她。 女孩没推拒,掀开金属拉环,仰头灌下去半瓶。 秦萧知道凌霜为什么来,边开门边给她讲尸检报告:“据耻骨联合度判断,死者年龄在19-22岁之间,未生育,死前一个月左右曾做过胆结石手术。” 凌霜垂眉思考一会儿,兀自推理—— 死者不在南城人脸识别系统中,基本确定为外地人,并且可以排除大学生。失踪四天,无人报警,多半独居。 文化程度不高,又是年轻女性,可能从事的行业有理发、美妆、餐饮、外卖、快递、足浴、酒吧…… “死者手掌胼胝比同龄女性厚,从事体力劳动居多,指甲整齐,无美甲染发习惯,从脚底胼胝分布来看,她平常很少穿高跟鞋,”说到这里,秦萧停下,看了眼凌霜,“死者的处女破裂为新创,死前遭受过虐待。” 凌霜静默片刻,“砰”的一声将手里金属罐砸进垃圾桶:“面部化妆品有检验吗?” 秦萧点头:“口红和粉底中铅汞元素严重超标,基本排除大牌产品。” 凌霜看过化验报告,轻蹙眉头。早上那个男人,事事求精致,看上去不像是会买这种劣质化妆品的人。 口红、粉饼是死者自己带去现场的? 不,还有一种可能。那个男人舍不得给这姑娘花他几块面包的钱。这种,更让她愤怒。 “小光,你让老陈带人去排查下餐厅服务员、外卖员、快递员,看看这几天有没有不去上班的女孩。 再派些人去各大医院,寻找两个月内做过胆结石手术的女性患者,年龄在19到22岁。尽快确定死者身份。” 听她竹筒倒豆子似的布置完任务,赵小光指着自己鼻子问:“那我呢?” “跟我去抓人!”说着话,女孩三两步出了鉴定中心。 秦萧快步跟过来,一掀后备箱,搬出两箱旺仔牛奶,塞进别克后座。 赵小光清楚,这些不是给他的,但依旧连声道谢。 车子驶上大路,赵小光扭头问:“老大,你觉得秦法医怎么样?” 凌霜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一副“有屁快放”的表情。 赵小光掰着手指说:“家世好,长得帅,人品好,你就不想深入发展发展?” “发展什么?”凌霜问。 “男女关系呗。” “没想过。”凌霜干瘪吐出三个字。 “现在想也不迟,你一个姑娘家,背井离乡来南城,万一哪天碰上坏人……” 凌霜被这句话惹笑了:“坏人?哪个坏人能打得过我?” “……”好吧,这种坏人是不太多。 赵小光还记得,入职第一天,亲眼见这位美人警花反手将一个两百多斤壮汉掀翻在地时的情形。 漂亮是真漂亮,吓人也是真吓人呐。 * 中午十一点,汇云巷。 灰色别克在路边停了近三小时,终于掀开门。 盛夏气温高,巷内气味复杂,既有食物新鲜出炉的香气,又有腐烂垃圾的恶臭。 沥青路面被油污侵袭已久,鞋底踩过去,黏上“胶水”,再“刺啦”撕开。 凌霜叼着根赤豆冰棒,脚下生风,赵小光跟在后面,掀了掀被汗闷湿的T恤,皱眉道:“老大,嫌疑人到底在哪呢?” 凌霜不答,嘴里的冰块,从左腮帮移至右腮帮,几下嚼碎。 她捏着木棒,往前指了指,眉头一拧,冷淡吐出两个字:“到了。” 映入眼帘的是南城一号公馆:云天。 这地方采用VIC会员制,普通人连大门都进不去。两人出示过证件,才由一位招待引往内厅。 这里占地面积大,本自以为会气势宏伟,谁知竟布置得精致古朴。廊腰缦回,金珠坠玉,鲜花盈室,琴声悦耳,流水潺缓,香风扑面,别有洞天。 赵小光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有些应接不暇,几欲咽口水。 在这里找人,恐怕没那么简单,他茫然看向凌霜问:“老大,我们要 3. 第 3 章 《长夜欲尽》全本免费阅读 [] 3. 徐司前没料到凌霜会突然给他上锁铐,手中木筷没拿稳,“哒哒”两声落在桌面上。 凌霜根本不给他时间反应,握紧镣链,用力一扯,将他暴力带离座位。 沉香木椅遭受冲击,翻倒在地,赵小光警惕甩出警棍,随时准备帮忙。 蓝裙女孩站起来,愤愤道:“你们干什么?我哥犯什么法了?” 包厢外,不知谁唱起古曲,情意绵绵的曲调:“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包厢内安静的可怕。 凌霜冷瞥过去,淡漠道:“杀人、迫害妇女,够了吗?” 女孩脸色煞白,翕动唇瓣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我哥他可是警……” 话没说完,凌霜已经把徐司前拖出去数米远:“有什么话,法庭上说,我们只看证据。” 赵小光朝蓝裙女孩点点头以示安慰,随即快步跟上凌霜。 徐司前配合着走过几步,到包间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凌霜没有准备,手心被金属链割扯得生疼。 她回头,对上男人不怒自威的眼睛—— 潦水尽,寒潭清。秋风侵骨,冰冷寂静。 这就是杀人犯的眼睛。 “凌警官。”他有些正式地喊她。 凌霜大概能猜出他接下来的话,多半是求饶诉苦,亦或是挣扎打斗。 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只是掀动唇瓣平静道:“我想我有隐私权。” 凌霜愣怔片刻,冷笑,什么隐私权,知道丢人就别犯法啊,嘁。 凌霜丢开铁链,从善如流地从裤兜里摸出根烟,迎光点上,吐出一口烟雾,缓声道:“行啊,那就照顾一下你的隐私权。” 徐司前信以为真,却听见女孩在淡青色烟雾里,挑衅道:“你把上衣脱掉,我给你隐私权。” “……”徐司前瞬间黑脸,他没想到她一个女孩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肯脱?”凌霜端着烟看他,一副看戏姿态,表情要多坏有多坏,“不脱的话,你指望我拿什么把手铐盖上?难不成用桌布?” 徐司前沉默几秒后说:“你先解开手铐。” “呵,想的倒美!”凌霜赏了他一记白眼,“没门!” 她当警察到现在,就没有抓到人当场释放的案例。 “凌警官,你现在有充足的证据证明凶手是我吗?”居高临下的审视,不疾不徐的语气,异常压人。 “……”证据确实不算太充足。 徐司前还要据理力争,女孩忽然握住他一只手腕,用自己的手替他盖住镣铐。和冰冷的金属触感不同,她手心柔软温热,似融化的月亮。 徐司前目光一滞。寂静寒潭中,猛地坠进巨石,波澜乍起。 女孩面容姣好,男人俊逸高大,她牵着他路过,旁人看着只当是情侣,根本没注意他的铁链。 到了车边,凌霜松手,兜头将他摁进车中,警告:“老实点,敢耍花招,我削不死你。” 徐司前整理衣服坐好,目视前方,很淡地笑了一声:“你刚刚和我牵过手,现在要削我?” 赵小光听到这句,在心里大喊牛逼,面上却拼命忍笑。 活久见系列,居然有人胆敢调戏他们暴力警花,真是嫌命太长。 果然下一秒,后排爆出一声惊天怒吼:“姓徐的,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你刚刚牵过我的手。”冷酷的表情,醇厚的嗓音,略显傲慢的语气。 “什么叫牵手?我刚刚牵的是手腕!!” “是吗?”徐司前眉梢轻挑,颇有几分邪气,“你还要我脱衣服。” 呵,呵呵,牵你大爷的!脱你大爷的!她气极,陡然扯过他衣领,迫使他看进她的眼睛。 她虽没他高,但气势迫人,眼睛亮,样子也凶,咬牙切齿,一副要拆他入腹的模样。 赵小光吃瓜上头,没注意道旁窜出个行人,一脚猛刹—— 凌霜猝不及防撞上徐司前下巴,鼻尖擦过他颈部皮肤,结结实实栽他怀里。 陌生的怀抱,陌生的气息,一触即离,却牵扯出她脑海深处的记忆碎片—— 那道干净温暖的声音在耳蜗里回旋:“小霜同学。” 凌霜一把推开他,怒气瞬间转移到驾驶室:“赵小光,你到底会不会开车?” 徐司前没再说话,转头望向窗外川流不息的街道。 车子进入隧道,光线转暗,车窗玻璃成了一面反光镜,女孩的侧脸清晰倒映其中。 她在懊丧地……搓耳朵。 凶是凶了点,到底是女孩子。 徐司前几不可查地弯起唇角,光线亮起时,他已然敛起神色。 * 半个小时后,审讯室内光线刺眼。 徐司前坐在审讯椅里,手脚固定,一张俊脸冷酷又邪气。 凌霜踢来张椅子,在对面坐下,开门见山:“坦白从宽,你有没有杀害一个女孩?” 徐司前平静反问:“女孩?谁?” 和以往案子不同,这次稍微有点棘手,嫌疑人抓得太快,前期工作还没有完成,她暂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凌霜轻咳一声,换了个问题:“7月3日晚上,九点到十二点,你人在哪里?” 徐司前敛眉,表情肃杀:“无可奉告。” 凌霜了然地耸了耸肩:“有人看到你当天晚上和被害人同时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 “有视频或者照片吗?”徐司前语气冷冽,一针见血。 “……”凌霜再度被反问住,视频没有,照片没有,纯人证,但或许也可以叫作一面之词。 徐司前一眼看穿,犀利指出其中漏洞:“可能是伪证。” “我还有别的证据。”她朝赵小光使了个眼色,将那个钱包拿过来,翻给他看,“认识吗?” 徐司前神色如旧,眸中染上几分懒倦:“钱包确实是我的,前两天丢了,很可能是嫌疑人捡到钱包,然后借机栽赃给我。上面的指纹,你提取过吗?” “……”凌霜第三次被问住。什么叫扼住命运的咽喉,她今晚算是明白了。 “指纹我会安排人提取对比,你先回答上一个问题,7月3号晚上,你在哪里?” 徐司前薄唇轻抿,寒潭般的瞳仁凝视着她,沉默不语。 凌霜见状,指节在桌面轻扣几声,算作提醒:“你没有不在场证明,有重大作案嫌疑。” 徐司前松弛靠进椅子里,指尖在木桌上轻敲几下,语气染笑:“凌警官,是你说我杀人。你主张,你应举证,现在明显证据不足。我不是杀人犯。” 凌霜气得不轻,一拍桌子站起来:“既然不说,那我就陪你在这耗着。” 徐司前冷淡掀了掀眼睫,不打算浪费口舌。 不多时,凌霜手机在口袋里响起,接通后,对方说:“凌队,死者身份确定了。” 凌霜叫了位警员进来盯徐司前,自己上外面讲电话。 “死者名叫张清苗,在南城西郊一家饭店做服务员,20岁,两个月前做过胆结石碎石手术。” “有找到她亲近的朋友吗?”凌霜问。 “找到一个女孩。” “问她张清苗住处在哪里,我们去她家看看。”凌霜边交代边快步去往技术科。 赵小光也不敢耽 4. 第 4 章 《长夜欲尽》全本免费阅读 [] 4. 空气很闷,风不见了。 香樟树顶传来阵阵聒噪蝉鸣,黑云层叠堆积涌动,将夕阳整个吞没。 街灯还没亮起,整座城市仿佛倒扣在密不透风的容器中。 空调温度迟迟降不下来,赵小光边倒车边抱怨天热。 凌霜适时提醒:“开快点。”雨天视线不佳,容易影响判断。 赵小光好奇问:“老大,你觉得到底是谁在说谎?” “不用我觉得,”凌霜盯着黑暗笼罩下的街道,眸色深深,“一会见分晓。” 二十分钟后,车子驶进城春建设工地。 工人们相继下班,门口几辆巨型渣土车缓慢而笨重地移动着。 凌霜再次环顾四周,半开放式的工地,管理松散,没有安装摄像头,杨波是当晚负责看守材料的工人。 案发地是一片土质荒地,距离杨波工作的看守棚有四五百米远,四周灌木丛生,形成一道十几米宽的天然屏障,无人无津。 凶手杀害张清苗后,未进行掩埋处理,甚至抽空给女孩化了妆,显然是笃定短期内不会案发。 但可惜,高温暴晒下,尸体迅速腐烂。三天后,一条狗闯入其中,狂吠不止…… 据死者臀部与地面接触的痕迹来看,案发地就是第一犯罪现场。 案发地往后面是一条枯水河,移动板搭建的民工宿舍设在河对岸,那里靠近商店,生活较方便。 工人从宿舍到这里,需要经过案发地东边的一条石子路,因此,男性且熟悉周边环境的工人成为第一怀疑对象。 专案组做过地毯式排查,所有人都称自己不认识死者张清苗且均有不在场证明,只有杨波声称自己案发当晚见过被害人和凶手,并且拿出了有力证据。 而他的不在场证明是老乡郑伟,两人喝酒打牌,一整晚都待在一起。 案发地往西两公里就是南城大学,这里距离张清苗家也不远,是她步行就能达到的范围。 但她为什么会半夜出现在这里? 偶然路过被人挟持进来,还是熟人相约幽会至此? 张清苗有个从未露面的男朋友,他是谁?在哪? 一堆问题搅合在一起,像是一团散乱的毛线。 “警察同志。”身后有人说话。 凌霜回头,看向来人—— 杨波,那个目击证人,赵小光刚刚进去把他请了出来。 受那张身份证影响,上回她没有和他沟通太多。 这会儿,她仔细打量起他,三十岁不到的年纪,个子不高,方下巴,有个微微凸起的啤酒肚。 “你多大?”凌霜开口,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28岁。” “成家了吗?”依旧是看似无关的攀谈。 “没有房子、票子,哪有女人肯跟我吃苦哦?” “女人不能吃苦?你倒是挺会下定义。” 杨波尴尬地笑了声:“警察同志,我不是说你,你肯定能吃苦。”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凌霜掌握了杨波的基本信息,未婚,老家在通城,家中不富裕,初中文化,来南城两年半。 直到这里,杨波说的都是真话,他表情放松,回想事情时眼珠会自然往左偏。 凌霜敛起笑容问:“案发当晚,你在哪里看到嫌疑人的?” 杨波没想到她会突然转换话题,忙说:“就在这门口。” “具体哪个位置?”她盯着他,目光沉沉。 凌霜虽然长相漂亮,但不笑的时候,会给人一种距离感,不好接近。 杨波感觉到压力,往外走过两三步,停下,用手指了指,认真道:“就是这里。” 凌霜走上前,抬眉扫视一圈后问:“你先看到车还是人?” “车。” 凌霜问题不停:“车子什么颜色?” “白色。” “车头朝里还是朝外?” “朝里。” “先看到女的还是到男的?” “男的。” 凌霜语速极快,根本不给他任何思索时间,像是在玩快问快答游戏。杨波咽了咽嗓子,有些莫名紧张,心脏扑通直跳。 “你捡到的钱包是什么颜色?” “黑色。” “车走之前捡的还是之后?” “之后。” “他们是在同一侧下车吗?” “是。” “谁开的后车门,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凌霜“哒”地一声合上本子,再度看向杨波。 他目光呆滞,额头渗出一层薄汗,T恤后背被汗水染湿一大片,显然吓得不轻。 凌霜心中已经有了判断,她扭头冲赵小光说:“问完了,走吧。” 杨波还沉浸在高压中没缓过来,面部肌肉有些抽搐,见他们要走,才略挤出个笑来。 别克车倒出去,回到大路上。 赵小光迫不及待发问:“老大,怎么说啊?” “杨波撒谎,派人盯着他,再派人去调查一下他那个老乡郑伟。” “你怎么知道杨波撒谎的?” 凌霜反问:“刚刚我们车怎么停的?” 赵小光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哦,我懂了。” 车头朝里,驾驶室也在里面,SUV车顶高,夜里光线差,看守棚的位置相对低洼。杨波个头不高,根本看不到车子里面那一侧,所以他在撒谎。 “那现在个徐司前是不是可以排除嫌疑了?” “未必。”凌霜胳膊支着脑袋,倚靠在车窗上,指尖在太阳穴处轻点。 杨波会冒险上交钱包,说明徐司前当天晚上必定在那里出现过。 时间、地点过于巧合。 即便他不是凶手,也很可能和这桩案子脱不了干系。 她目前怀疑他是张清苗的神秘男友,但没有充足证据。那个男人心思缜密,滴水不漏,很难对付。 “现在去哪儿?”赵小光问。 “交警大队。” “我以为你要现在回去审徐司前。” “先晾一晾。”不是说没有视频证据么,她现在去给他找点。 凌霜打了个哈欠,看向窗外,香樟树丫震颤。 起风了,大雨临近。 * 晚上九点,凌霜带着搜罗回来的证据,掀门进入审讯室。 这次她有备而来,气场更足。 徐司前还保持着她走之前的那副姿态,背陷在座椅里,手指交叠,表情松弛,不像狼狈不 5. 第 5 章 《长夜欲尽》全本免费阅读 [] 5. 既然说了要放人,就不能食言,凌霜弯腰从一旁抽屉里摸出串钥匙,“叮里咣当”丢给赵小光。 赵小光刚把钥匙插进锁孔,听见徐司前地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凌警官,我记得,这锁是你扣的。” 潜台词很明显,她扣的锁,得她本人亲自解。 赵小光想,这男人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而是在太岁头上蹦迪。这种人就不能惯着,依他脾气,得踢两脚再啐一口唾沫。 “凌警官!”徐司前再度叫她,嗓音好听,却是那种领导命令下属的口吻,颇有几分傲慢。 嘁。装什么大爷! 凌霜心里鄙夷,依旧从赵小光手中夺过钥匙,神情不耐地过来替他解锁。 徐司前配合着把手举高,凌霜发现他手背至手腕处有一道疤,长度有七八厘米,伤口早已愈合,应该是好久以前弄的。疤痕颜色很淡,如果不是这样近距离观察,根本看不出来。 那不是普通疤痕,而是刀伤。 她不禁好奇起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金属镣铐解开,她俯身去摁审讯椅上的开关。 女孩长发从耳侧滑落,露出一段雪白纤细的颈项,徐司前别开视线,鼻尖嗅到一股恬淡香气。 那香气牵扯出一段久远记忆——微风柔软,舞台明亮,纱裙洁白,一只天鹅在聚光灯下翩跹起舞。 “好了。”凌霜起身,拍拍手,把钥匙丢给赵小光。 徐司前停止回忆,敛眸站起来。 “走吧,我送你。”如果她说这句话时不那么咬牙切齿,其实还挺可爱。 只可惜,凌警官和可爱这个词压根没缘。 她领着徐司前对直朝外,猫腰钻进一辆白色警车。 这车空调是坏的,没冷气,风挡玻璃走两步响三下,发动机更是跟得了哮喘似的,“突突突”响个没完,车厢里弥漫着汽油半燃烧的气味,非常让人不适。 “小光,老幺都要送去报废了,凌队怎么开它?”有人凑过脸来八卦。 “警车嘛,哪辆不都一样,代代步。”赵小光说着话,脸都要笑烂了。他就知道他家凌队不可能咽得下这口恶气。 有仇当场就得报,谁不报,谁孙子。 此时此刻,警车内的徐司前,全程绷着脸,什么骄傲、矜贵都有些端不住。 凌霜虽开着警车,但照样遵守交通规则,红灯时,她扭头问:“徐先生觉得我们警方服务怎么样?” 怎么样?呵。 “我要是说不好,你是不是还要开警报?” 凌霜心情无比愉悦,拨了拨长发道:“那还不至于。” 事实上,如果不记违规,她真会那么做。 车窗敞着,隐隐有蔷薇花的香味溢进车厢,夜很静,光在车道上流淌。车内光线略暗,女孩肩正背挺,坐姿端正,背影纤瘦,不禁让他想起话剧里的黑天鹅。 半晌,他忽然打破沉默,问:“凌警官是从小立志做警察的吗?” 凌霜愣了愣,说:“不是,我没那么崇高的理想。” 她在舞蹈学院念到大一,退学重新报考的警校,过程有点复杂,也吃过不少苦。 那年杀害凌霰的凶手迟迟没找到,周浔安又命丧大海。 她不信那只是巧合,答案只能她自己找…… 那是非常久远的记忆了,她无意在今夜与一个陌生人分享。 * 徐司前住的地方寸土寸金,凌霜把他送到单元门口,也跟着下了车。 徐司前走到车头,见女孩神情散漫地倚在车门上等他,地灯映照着她一双长腿,纤细笔直,非常具有观赏性。 他举步往前,凌霜突然伸手拦住他:“不请我上去喝杯茶吗?” 男人抬眉,视线缓慢掠过她玫瑰色的唇瓣、秀气的鼻梁,最终停在那双的清亮锐利眼睛上。 她诚然漂亮,但用只漂亮来形容又不够。别人的漂亮是平和的,她的漂亮是具有攻击性的。 徐司前垂眉笑了声,手插进口袋里,摸出烟盒,点了一只烟。他抽烟有种派头感,动作慢条斯理,仿佛牵扯着肆虐的风都跟着放缓。 “不愿意?”凌霜见他不说话,追问。 他看向她,缓声道:“要是换作别的女人,我或许会。” “什么意思?”凌霜面上笑着,心里不悦。 徐司前表情一松,在那朦胧的烟雾里淡笑:“凌警官去我家是想喝茶还是想□□?” 凌霜小心思被戳破,也不恼,眉毛一扬,大方承认:“你要是不心虚的话,我其实都可以,不挑。” “那走吧,上去喝杯茶。”他刷脸进门,在进入电梯前熄灭香烟。 徐司前住在十楼,一梯一户,近300平米的平层。 凌霜再度感慨这人到底做什么工作这么赚钱? 她对他的好奇有增无减,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企图找寻一个答案。 “凌警官,我要输入密码。”徐司前松开门把,转身等她回避。 “你输你的密码,我又不看,开玩笑我可是人民警察。”她不情愿地别过脸,气鼓鼓嘟囔。 “咔哒”一声,大门打开。 徐司前垂眉看了眼手表,说:“不开灯的前提下,给你五分钟时间侦查我。” “你当真?”凌霜毫不掩饰地喜上眉梢。 “还有四分五十八秒。”男人声音低沉,似有笑意。 她一把推开他,冲了进去。 巨大、冷清,是她对这套房子的第一认知。 鞋柜里底下只放着一双男士拖鞋,他是一个人居住,但这套房子不止一个房间。 太黑了,她只能全凭推测。 男人一身秘密,应该不太喜欢进门的房间。 凌霜果断舍近求远,快步走到套房深处,南边窗户有光漏进来,她打开衣柜,发现那里空空如也,这不是惯常住的卧室。 她立刻转战隔壁北面房间,几乎是一进门,她就锁定了这个房间。 床头的红色蜘蛛侠闹钟嘀嗒作响,床边铺着厚重的地毯,空气里还有之前在他车里上闻过的香水味。 她俯身快速在枕头下摸过,空无一物,床褥整齐。 他生活习惯良好,很自律。 床头抽屉里只有袜子,衣柜里衣物不多,都是夏季衣物,似乎不常住。她嗅了嗅,衣服上有香味,不是洗衣液,不是香水,而是干洗店里的那种味道。 夏天的衣服都干洗,可见他生活讲究,堪称精致。 衣柜底下有个大抽屉,她一把掀开,伸手进去摸,待摸清楚实物,她耳朵腾地热起来,那是一沓男士内裤。 看来这个房间仅用于睡觉。 套房内还有一个卫生间,她摁开门进去,鼻尖嗅到一股熟悉的须后水味道:苦艾、薄荷还有柠檬。 很多年前,她曾在另一个人身上闻到过相似的味道。 心脏骤然划过一阵刺痛,她果断合上 6. 第 6 章 《长夜欲尽》全本免费阅读 [] 6. 暴雨如注,城市潮湿混沌。 闪电在漆黑的天幕中撕开一道道巨大裂缝,骇人巨响紧随其后。 电梯再次回到十楼。门铃摁过半天没反应,凌霜索性改为敲门加高喊:“徐司前!” 无人应答。 鬼天气,下过雨也不凉快,蒸桑拿似的。她一面敲门,一面手打着扇子往脸上掀风。 楼道声控灯熄灭又亮起,隐隐绰绰。她垫起脚,脸颊贴上猫眼,往里看—— 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 真是个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居然舍不得开灯。 “徐司前!我警告你,你要是再不开门,我可踹了!”正欲抬脚,大门骤然从里面打开了—— “我钥匙落在你……”凌霜话没说完,手腕被人猛地捏住,一把扯入黑暗…… 皮肤上传来冰凉的触感,这不是人类该有的体温,更像那种冰冻融化后的尸体。 凌霜汗毛倒竖,顿生警觉,还没反应过来,已被男人握紧肩膀,粗暴摔在金属门板上。 操!真痛。 她立刻挥拳砸去,一击未重,再补一记。 拳头碰到男人遒劲有力的掌心,她暗道一声不好,已经来不及。 她力气虽大,反应却没他敏锐,手腕被他钳制,用力往外一扭,整条胳膊瞬间卸力。 她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凌霜手往下摸,寻找辅助警械,男人似有预料,鼻腔逸出一声嘲讽般的气音,在她碰到警械前,反剪掉她仅剩的左手。 “我猜你在找这个。”冰冷的指尖,顺着她的腰线划落,食指轻勾慢挑,引得她心脏骤缩,背部发麻。 “咣当”一声,捆绑警械的腰带被他丢掷到地上。 凌霜心脏突突直跳,男人丝毫不怜香惜玉,捏住她的下颌骨,将她牢牢钉在门上。他身上那股气息,在此刻更加迫人。 “松手!”凌霜怒吼。 “偏不。”他戏谑勾唇,拇指摩挲过她的下巴,掌心向下,拧住她的脖颈,迫使她仰起脸,“很漂亮,但可惜,马上就要死了。” 她张嘴,一口咬住他的手背。 男人吃痛,往后退过一步。紧接着,她便感觉到脖子一凉,有东西抵了上来。 那是一把刀,刀锋锋利,只稍一下就能刺破喉咙。 凌霜放软语气,试图和他沟通:“你冷静点!电梯间有监控,我要是死在你家,你明天就会被抓。” “哦?那又怎样?”男人声音带笑,却冷森恐怖。 疯子!她翕动唇瓣,胸脯剧烈起伏,“你为什么要杀我?” “他舍不得你,你会让他死,他死了,我就会死!” “他是谁?”凌霜从一堆乱糟糟的话里找头绪。 男人不答,刀锋抵紧她的喉咙,她吞咽时能感觉刀锋割入皮肤的刺痛。 她主动示弱:“死之前能给口水吗?” 男人没想到她会突然转化话题,稍稍有些意外。 “我没什么心愿,你下手快一点,角度准一点,别让我看见到自己的血,动脉在哪里你找得清楚吗?”她忽然握住他的手腕往右移,“在这里,要用力割下去——” 说话间,她右手猛地拍过他持刀的手背,左手往下摁他肘关节,用力往下对折。 刀子应声落地,她迅速转身,利用背部力量,一个过肩摔将他掀翻在地。 局势急转而下,变成她骑在徐司前身上,单方面揍他。拳头脱力了,她才捞过手铐,将他铐住,翻身滚下去。 两人仰面躺在地上,喘.息.粗.重,背上尽是黏腻的汗,凌霜从没和人这样打过架,过瘾又疲惫,体力严重透支。 她就那么躺着,点了支烟塞进嘴里,对着黑黢黢的天花板,缓慢地抽着,手指还有些抖。 靠,小命差点交待在这里。 大雨还在落,雷声越来越远,直至听不见。 身旁的男人,忽然直直地坐起来。 凌霜见状,警惕捞过警棍爬起来。他要是还敢打,她不介意动点真格。 好在徐司前没有像之前那样发疯,他像是没看到她似的,坐在那里痛苦地捶自己脑袋,边捶边发出嘶鸣般的低吼。 “喂。别吵了。”凌霜不耐道。 男人根本不理会。 她爬起来,一掌劈过去,将他打晕在地。 耳根终于清静了。 她踉跄着走到墙边,将灯打开。 映入眼帘的一幕,让她讶然,桌椅板凳散落一地,厨房地面、料理台上、水池里都是碎玻璃渣。 几分钟前,这里还不是这样,他怎么会突然发疯? 太渴了,她弯腰,在冰箱里翻找到一瓶牛奶,生产日期都懒得看,掀开瓶盖,一口气喝完。 雨声停了,狂风止住,万家灯火重归平静。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在这里?”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身后突兀响起。 凌霜呛了一下,回头,见手铐还在他手上,这才松了口气。 “我刚刚……怎么你了?”他走近,拧着眉问她。 凌霜把喝完的牛奶盒丢掉,表情冷淡地扯着嘴角反问:“现在和我演失忆有意思?” “刚刚抱歉……” “抱歉可没用,你袭警,外加杀人未遂,得跟我回去录口供。” * 十分钟后,赵小光开着他那辆小别克风风火火来了。 他看看凌霜,再看看鼻青脸肿的徐司前,皱眉问:“老大,你怎么又给他铐上了?” “袭警。”凌霜面无表情地说完,举起胳膊,转了两下,绕到前面去开车。 “什么?袭警?他……他打你了?” 凌霜掀开车门,故作轻松道:“放心,没讨着便宜,谁能打得过我啊?” 虽然听她这么说,赵小光心里还是觉得她受了欺负,严肃纠正道:“袭警可不按打不打得过算。” 他赵小光的原则就是凌霜,谁敢欺负凌霜,就是和他赵小光作对。 * 录口供时,凌霜仔细陈述经过,徐司前则长腿交叠陷在座椅里,一言不发。 等她说完话,他面无表情地发问:“凌警官,你已经走了,为什么闯入我家?” 凌霜说拿车钥匙,可是钥匙现在就在她口袋里。 徐司前直视她的眼睛,语调缓慢道:“你入室抢劫,我只是正当防卫。” 王八蛋!黑白颠倒!胡说八道! 凌霜气不打一处来,拍桌高声喝道:“姓徐的,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入室抢劫?” “证据?”他挑眉淡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你在我家中翻箱倒柜,只要让你们技术部的同事去我家找找指纹就行。” 凌霜瞳孔微颤,那是铁证,也是设置好的圈套。这男人远比她想的狡猾、阴毒,从一开始,他就在算计她,且步步为营。 所以,昨晚他才敢那样。即便她死在他家,他也是正当防卫…… 她眯紧双眼,一把将他从椅子里拎起来,作势要打—— 同事赶忙扶住她肩膀劝说:“凌队,冷静,冷静!千万冷静!有话好好说,在这里打人更说不清楚。” 她这才松开他。 徐司前平静往下说:“当然,这件事我也可以不追究,只要你认真道声歉,你还是可以继续做你的警察。” 凌霜怒气不减:“你、做、梦!” 他看着她,眸色漆黑,那模样要多恶劣有多恶劣,像条正朝她吐着鲜红蛇信的黑曼巴。 他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看了眼手表,敛眉道:“天亮之前,我等你答复,我的律师也会在相应时间赶来,你自己想好。” 凌霜瞪着他,银牙几欲咬碎。 她刑警出身,办案只讲求 7. 第 7 章 《长夜欲尽》全本免费阅读 [] 7. 早上七点,重案组集合召开当天的案情分析会,凌霜主持。 秦萧率先汇报尸检结果,凌霜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照片放大后,细节更清楚—— 机械性窒息,手腕勒痕,身体多处淤青……这些之前都看过,她的视线停在其中一张照片上。 “秦医生,张清苗右侧眼睑到耳边的细长刮痕是由什么造成的?有无生活反应?” “刮痕是被害人死前造成的,死者鼻腔、口腔以及呼吸道内发现少量衣物纤维残留,凶手在实施暴行时,曾有意有捂过受害人的口鼻,这道伤痕是挣扎时留下的……” 凌霜点头,说了几种可能:“眼镜、衣物、手腕饰品。” “我更倾向于手腕饰品。”说话间,秦萧调出另一组相片,“死者手心也有类似伤痕。” 凌霜在脑海中还原出案发时的场景:女孩被人推倒在地,凶手欺身而上,她高声呼救,被凶手捂嘴制止,遭到反抗后,凶手改用皮带捆绑她的手腕,再次用衣物塞住她的嘴,之后对她施暴。 凌霜眸光转暗,缓慢吐了口气:“凶手是大概率是左撇子。” “左撇子?”赵小光有些不解。 秦萧点头同意:“从死者身体伤痕分布情况来看,基本集中在右侧,机械窒息也是由左手发出,凶手惯常使用左手,或者右手不方便,但是他使用的是老式皮带,一只手很难扣上。” 赵小光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杨波和郑伟那边,昨晚有情况吗?”凌霜问。 “暂时没有。” 凌霜垂眉布置工作:“老王今天继续去工地待着,摸清楚杨波的人际关系,看看他有无不良嗜好,或者最近是不是特别缺钱,如遇特殊情况,直接控制。另外,走访一下工人里有没有左撇子,不要打草惊蛇。” “收到。” “孙警官,你仔细排查一遍张清苗近一个月的通话记录,看看她死之前都和谁密切联系过。”熟人作案的话,这也许是个突破口。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哭闹声。 凌霜递了个眼色,赵小光立刻出去查看。 过了一会儿,他气喘吁吁跑进来说:“凌队,张清苗家人来了。” “先带他们去冷库等。”凌霜结束会议,换上警服,随秦萧一起去接待张清苗的家人,这种接待处理不好有时会很麻烦。 还没到冷库,便远远听到一阵哭嚎,仔细分辨,女人哭诉的内容不是心疼女儿的枉死,而是在数落女儿的“罪行”—— “不听话的东西,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打工,死也没捞个清白死,拖回去都不知道往哪里埋,我白白养了这么多年……” “需要纠正一下您的措辞,”凌霜正了正藏青警帽,冷脸走过去严肃道,“在任何一起强.奸案里,不清白的从来都不是受害人,而是凶手。” 中年女人闻言,抹掉眼泪,转身,对上女孩寒潭般的目光,下意识噤声。 凌霜视线扫过女人手腕,不咸不淡地说:“您手上的金镯子很漂亮,是女儿买的吧?” 女人立即将金手镯藏到背后,脸色变得有几分难看。 “警官,杀害我姐姐的凶手在哪里?” 讲话的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社会青年,黄头发、大花臂,豹纹T恤,体型壮硕,眉眼和张清苗有几分相似。 这是张清苗弟弟,准确来说是她的孪生弟弟张清阳。凌霜记得,张清苗就是因为他才逃家来南城的。 只可惜,相似的脸,相似的生长环境,却因性别不同,命运迥异。 “案子我们正在调查。”赵小光回答说。 “什么?案子都还没破,你们就打电话喊我们过来?” 凌霜敛眉道:“这个案子这几天就会破?” “几天?十天半个月也叫几天。”张清阳咄咄逼人,“住宿费、伙食费你们出啊?” “三天,”凌霜不悦道,“三天肯定可以抓到凶手。” “要是抓不到呢?”张清阳叉着腰,继续挑衅。 “三天内抓不到凶手,我辞职。”凌霜冷瞥过去,语气不善。 张清阳没想到凌霜会这样说,扭头吐了口唾沫,算作同意。 “我们法医今天在,你们要去看看张清苗吗?”赵小光问。 中年女人和张清阳都没有这个想法,扭扭捏捏不说话。 凌霜正要叫赵小光去查案,一直躲在中年女人后的小个子女孩忽然走了出来,说:“警察叔叔,我想去看我姐姐。” 凌霜因为这句话抬眉看了过去—— 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稚气未脱,很瘦,一双眼睛通红,她是这堆人里唯一一个关心张清苗的人。 “小姑娘,里面可能会有点吓人哦。”赵小光小声说。 女孩挺直腰板,斩钉截铁地说:“我不怕,姐姐是我的亲人。” 凌霜目光柔和下来许多,她朝女孩招招手,领着她去往冷库。 秦萧快步上前替她们开门。 * 外面暑气蒸腾,阳光刺眼,冷库中肃杀阴冷,昏暗萧条。 正常人到了这里面都受不了这种氛围,凌霜找秦萧拿了件外套给女孩披上,顺道讲些话分散她的注意力:“你姐姐有和你说过她男朋友的事吗?” 女孩笃定摇头道:“我姐姐她没有谈男朋友。” “可是旁人说她有男朋友。” 女孩停下脚步说:“那肯定是她不想谈朋友,故意编出来的,她以前就这样。” 故意编的?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有时候女性对追求者说一万次不喜欢,不敌一个男性假想敌,讽刺但好用。 但张清苗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编造一个男朋友谎言,唯一的解释是有人曾追求过她。 “你姐姐和你说过有人追求她的事吗?” 小姑娘搜肠刮肚思索半天,摇了摇脑袋沮丧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秦萧在她们俩说话时,到最里面打开了金属门,一阵混合着福尔马林气味的凉风迎面扑来。 凌霜让女孩戴上口罩往里走。 尸体解剖后,秦萧进行过缝合,张清苗被装在白色的裹尸袋里。 秦萧只掀开袋口,让女孩分辨张清苗的脸。 冰冷发青的面颊,冰封雪冻,伤痕遍布。 “姐,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女孩的眼泪簌簌落下来,紧接着放声痛哭。她想抱张清苗,但被秦萧阻止了。 凌霜想安慰,吞了吞嗓子,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来。 眼前这一幕勾起一段她很久以前的记忆— 8. 第 8 章 《长夜欲尽》全本免费阅读 [] 8. 昨天夜里,九点零三分。 城市的另一端,电闪雷鸣,风急雨骤。 暴雨急促地砸金属板房上,炸铁花似的啪啪作响。 天黑路滑,这种天气,看工地的人格外安心,因为基本没有小偷会挑暴雨天“不辞辛苦”来偷东西。 男人今天又值夜班,他像往常一样,点了份炸鸡,斜靠在木椅上玩手机。 不久,铁皮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外卖到了—— 他朝外面喊了句“马上来”,穿上鞋子,匆匆踱至门口。 铁门敞开,晚风裹挟着潮湿的雨粒洒落在脸上,触感冰凉湿漉,让人不适。 门外空无一人。 不远处,摩托车在雨幕中亮起灯,轰隆隆走远。 男子低头,发现他的外卖被随意放在了泥地上,透明塑料袋上全是水珠。 他拎起袋子,自言自语:“这个送外卖的,真不负责。” 食物味道引人,他愉悦拆开纸盒坐下,大快朵颐。店家今天赠送有果汁,他想也没想,拧开盖往嘴里倒。 很快,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果汁有问题。 嗓子像火烧过一样,灼烧刺痛,肺部喘不上气,身体僵硬,难以动弹。 他立刻伸手去够手机,却在指尖碰到屏幕后倒地不起。 雨声不止,屋内除却手机声,再无任何动静。 * 接到电话后,凌霜和赵小光立刻赶往现场。 凌霜车速很快,整张脸跟冰冻过似的。可恶,警察就在附近,凶手居然敢在他们眼皮底下杀人。 赵小光懊丧叹气:“完了,唯一的目击证人没了,早知道这样,昨天就该找个理由把他一并带走。” 凌霜没接这句,简明扼要地说了工作:“给秦萧打电话,让化验室的人一起过去。” 赵小光立刻扭过头来问:“老大,你怀疑是有人投毒?” “目前还只是猜测,杨波死的太平静了。” 十分钟后,两人到达现场。大雨让四周变得泥泞不堪,车子开进去容易陷胎,凌霜卷起裤脚,踩着边上的草地往里走。 秦萧也刚到,正蹲在地上查验尸体。 案发地四周已经围上了黄色警戒线,现场泥脚印太多,痕迹混乱,几乎没有任何参考意义。 第一个发现杨波死亡的,是来交接班的工人,他一路跑出去喊救命,引来一堆工友。 隐藏在附近的便衣,发觉不对,立刻过来将现场封锁。 这会儿黄线外面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工友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杨波昨天还好好的,晚上怎么就突然死了?” “说倒在地上,一滴血都没看到。” “中风吗?” “小杨三十岁都不到,怎么可能是中风?中邪差不多,老黄刚刚讲的可吓人了……” 凌霜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唯一捕捉到的有用信息就是杨波是天黑以后死的。 进门后,她敏锐地嗅到一股淡而又淡的苦味,有点像苹果核嚼碎后的气味。 房间内没有打斗痕迹,物品摆放虽然算不上整洁,但没有恶意翻动过的痕迹。 桌上放着没吃完的炸鸡和果汁,地上撒落着炸鸡肉屑,看样子杨波是吃着东西突然倒地,和她猜想的中毒死亡非常接近。 外卖盒上写着出单时间——昨晚21:04。 凌霜在外卖软件上找到点那家炸鸡店,现在点一份炸鸡的配送时间是半个小时,昨晚大雨,配送时间会相应延长。 基本可以确定杨波的死亡时间在昨晚22:34以后,现在是早上9:31,死亡不到12小时。 她蹲下,刚伸手要查看,被秦萧握住手腕阻止:“初步判断为□□中毒,别碰,有机□□会通过皮肤进入人体。” 凌霜缓缓吐了口气,说:“还真是中毒啊。” 秦萧点头,瞥见她暴露在外的脚踝,摘掉橡胶手套,缓缓将她卷上去的两截裤脚扯下来。 她的脚脖子刚刚在外面吹过风,有些凉,皮肤对他指尖的热意感觉尤其鲜明,凌霜瞳仁很轻地颤动着,有些恍神。 秦萧有一双外科医生的手,皮肤白皙,十指修长,骨节分明。 可刚刚那一瞬间,她脑海里划过的居然徐司前那个变态用手捏她下巴的画面。 呸。晦气!想他做什么? 凌霜回神说:“师兄,没那么玄乎吧,碰一下就中毒?” 秦萧淡笑:“小心点总归好,真要是中毒,你肯定要找我诉苦,虽然我会哄你,但小光肯定要笑话。” “哪有?” 秦萧不反驳,重新戴好手套,掀开杨波的眼皮,查看他角膜浑浊程度,又解开衣服观察他的尸斑分布情况,最后测过尸温,给出准确死亡时间:昨晚22:30-23:00。 痕检员在外卖包装袋上提取到三个人的指纹。 残留的鸡块、果汁被装进化验袋,连同杨波的尸体一起运回鉴定中心,进行一步解剖工作。 几个民警留在原地排查昨晚可能和杨波有过接触的人,凌霜、赵小光和技术部两位警察驱车去了那家炸鸡店。 老板娘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体态微胖,面容和善,她见一群警察突然登门,有些惊讶。 凌霜示意她不要害怕。 技术部工作人员对食材和昨晚的垃圾进行了取样装袋,痕检也对店里几位工作人员进行了指纹采样。 凌霜让老板娘通过平台联系到昨天晚上送单的那名快递员。 男子一进门就开始解释:“警察同志,这个外卖是我接的单,但不是完全由我送的。” 赵小光拧眉:“什么意思啊?一份外卖还两三个人送?” “不是,昨晚我快到目的地时,碰上一个朋友,他也到工地,让我把东西给他顺道带去。” “朋友?谁啊?” “这……我也不太认识。” “不认识,你也给他?”赵小光问。 男子搓了搓手,紧张道:“昨晚下大雨,路不好走,我们晚送达餐品,平台会扣钱工资,这种天气,我们外卖员之间会相互帮忙。” “你在哪里把东西给他的。”凌霜平静开口。 “就在快到工地的红绿灯路口。” “看清那个人长什么样了吗?” 男子摇头:“雨太大,天又黑,他戴着头盔,根本看清楚。” “那他有多高?”赵小光补问。 男子面露难色,有些结巴:“这……这哪能看得出来。” “你高还是他高?”凌霜换了个提问方式。 男人想了下说:“他高。” “高多少?比给我看。” 他想了想,手指放在头顶比了比:“大概这么多。” 赵小光目测他有一米七,低头在本子上记下关键信息。 晚上七点 9. 第 9 章 《长夜欲尽》全本免费阅读 [] 9. 徐司前身后走上来个女人,水蛇腰、大白腿,浓妆艳抹的一张脸。诚如他之前说的那句话,只要他想,身边就不会缺女朋友。 女人捏着嗓子,娇滴滴说:“徐徐,她是谁啊?怎么这么不待见你?” “她啊,”徐司前低头擦亮打火机,点了支烟,玩味吐出两个字,“警察。” 女人闻言,下意识躲到徐司前身后,头也不敢往外冒。 凌霜瞥一眼会所名字,心下几分了然,她弯唇笑道:“徐先生的女朋友,看着有几分眼熟,似乎很怕警察?” “谁能不怕警察?”他不紧不慢地盯着她,更像是在用眼神与她无声对峙,“我也怕。” “不做亏心不怕鬼敲门,”凌霜眉梢一挑,例行公事道,“二位,身份证出示一下。” 徐司前垂着眼睫,纹丝未动。 她懒得和他讨教还价,从腰间摸出警棍,上下掂量几下,模样凶,语气更坏:“身份证!” 徐司前咬着烟,从鼻腔里逸出一声笑,认命把临时身份证递了过来:“凌警官,我身份证还在你那里。” 凌霜正反检查完,又让他身后的女人出示身份证。 女人支支吾吾半天,讲话都打哆嗦:“我……我的身份证没带。” “你叫什么名字。”凌霜绕到她边上问。 “李……李明艳。” 徐司前见状,解围道:“凌警官,我朋友只是和我出来唱唱歌,不犯法吧?” “单纯唱唱歌当然不犯法,”凌霜目光他脸上扫视过,“别的事,可就说不准了。” 他吐了口烟,单手插兜,正身立在台阶上,衣冠禽兽这个词突然有了具体画面。 “别的事,什么事?”他追问。 凌霜着急要去交警大队,没空和他在这里掰扯,她拍了拍女人肩膀,叮嘱道:“姑娘,眼睛擦亮点,有些男人,不适合谈朋友更不适合谈生意。” 李明艳垂着脑袋,不吱声。 “凌警官,你这话什么意思?”一旁的徐司前有些不悦地打断她。 “没什么,”凌霜转身下台阶,看也不看他,“就是字面意思。” 徐司前略提高声音说:“我听说,凌警官和人打赌,要在三天内抓到嫌疑人,否则引咎辞职。” “不关你的事。” “我是怕你到时候抓不到嫌疑人,硬拉我去充数。”男人语气不咸不淡,挑衅味十足。 凌霜猛地顿步,扭头瞪向他。 徐司前毫不畏惧地迎上她的目光。 女孩虽然气势压人,但皮肤白皙似玉,瞳仁清澈,自有一番美。他故意惹她,只是想再和她说几句话。 “我从不会抓好人凑数,”凌霜看着他的眼睛,若有所指地警告,“但也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是吗?我怎么记得你错抓过好人。”他端着漫不经心的腔调,继续刺激她逆鳞。 “你也算好人?” 男人不答反笑,是不太算。 凌霜摔门上车。 李明艳见势头不对,早溜回了会所。 徐司前抽着烟,慢悠悠从台阶走上下来,昨晚的那场暴雨在这背阴处留下不少水坑。他仔细避让,长腿一步也没往水坑里踏。 赵小光在后视镜里瞧见这副场景,笑道:“徐司前这孙子看着还挺爱干净,走路也人模狗样。” 凌霜闻言,把车子换上倒档开回来,一脚油门,从他身边疾驰经过,水坑遭遇暴力碾压,飞溅出大片泥点。 徐司前避之不及,被泥水溅湿了裤脚。他看向前方扬长而去的警车车,无奈笑出声:“还挺凶。” * 凌霜和赵小光在交警大队待了二十分钟就找到了昨晚路口的录像—— 暴雨中,高个外卖员和矮个外卖员在路口相遇,矮个子将外卖转交给了高个子。 高个子戴着头盔,穿着外卖员统一的制服,大夏天还戴着皮手套,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凌霜暂停画面后放大,看不清男子的脸,“小光记录下车牌,查下这辆车。” 半个小时后,他们联系上了车主。那辆摩托车昨晚失窃,失主已经在今早报过案。 凌霜切换视频,试图跟踪那辆摩托车的去向,嫌疑人将车子骑到南城大学附近后,突然不见了踪影。 又是南城大学,凌霜心里大胆划过一个猜测。 这个猜测得明早才能验证,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冲赵小光道:“走了,赵警司,回去睡觉,明天再查。” “啊?这就回了啊?”赵小光有些惊讶。 “不回的话,你留在这里睡觉。” “回回回!”谁稀罕加班啊?又不是脑子有毛病。 * 几天没睡过好觉,凌霜洗完澡,沾床就睡着了。这天晚上,她又梦到了周浔安—— 他随凌霰去她家那天,正好赶上她舞蹈比赛。 凌霰看到她脸上的彩妆,非常没有情调地打击:“脸上涂的真像猴子屁股。” 她气不过怼回去:“你才是猴子屁股脸蛋!你还长了鸡屁股嘴,鸭屁股鼻子,丑八怪凌霰。” 凌霰扯过一旁的周浔安:“老周,你来评评理,她这脸化的像不像猴子屁股?” 周浔安声线温柔好听:“古诗里说‘芙蓉不及美人妆。’红色很漂亮。” 她因为这句话,吃饭时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一看就紧张。 画面一转,三人晚上骑车去云深寺看萤火虫。所谓的萤火圣地只个空噱头,萤火虫没看到几只,蚊子倒是不少。 正当他们沮丧离开时,周浔安突然叫住了她。 一只萤火虫缓缓落在他骨节清晰的手背上,它扇动翅膀,忽明忽暗,星星是的。 “要带回去做礼物吗?”周浔安问她。 “好啊。” “你来逮,我拎着东西不太方便。”他说。 她手指贴上他的手背,小心翼翼将那一点萤光拈走,心脏也扑通扑通乱跳了一路。 凌霰在背景里说:“好歹最后捞着个萤火虫,不然我妹回家肯定要哭着找我爸告状。” 这是她最不想醒来的梦,但是天终究亮了。 梦醒无痕,她甚至记不清梦中两人的具体模样。 空调温度没降下来,后背又是一层汗,她换掉衣服下楼。那辆晒了好几天的二手桑塔纳,突然又能打着火了。 * 刚到队里,赵小光老远提着袋子迎上来:“老大,秦医生给你带的早饭。” 那是一盒小笼包,凌霜揭开盖子吃了一个,赵小光提着筷子凑过来说:“真香啊。” 凌霜猛地合上盖子,说:“没你的份。” “怎么没有我的份了,秦医生说了,他打包了两笼。” “你天天吃他买的早饭,好意思吗?”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又没吃他的,我吃的是你的嘛,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和秦医生处处对象。” 10. 第 10 章 《长夜欲尽》全本免费阅读 [] 10. 凌霜第一时间通知在附近工地执勤的警员集合,之后和赵小光火速赶往南城大学。 时间不凑巧,碰上了大课间,学生们拥挤着从教学楼里出来。 凌霜飞奔到之前那间教室—— 人去楼空,高个男生也已经不见踪影。 她立刻翻看手机相册,查找张清苗的那张课程表。 五分钟后,他们在去往另一间教室的路上发现了目标。 周围学生很多,抓捕工作处理不好势必会引起慌乱。凌霜吸进一口气,示意赵小光按兵不动,两人跟着高个子进入教室,打算佯装听课再伺机抓捕。 这节是专业课,不混合其他班级的人上课,彼此都是些熟面孔,除了凌霜和赵小光。 高个男生敏锐发现了异常。他长腿一迈,越过最后一排椅子,从后门逃窜出去。 凌霜审时度势,当即退出教室,穿过长廊往外追。 高个子钻进南城大学著名的十六角楼,隐身而去。 十六角楼以环形走廊连通四座独立教学楼,两百多个教室,楼梯众多,第一次来这里就像走迷宫,容易消耗体力。 凌霜当机立断,做出部署:“小光,你别跟进来,叫我们的人上各个楼梯口等着,别让他从底下溜了。” “老大!”赵小光话还没说完,凌霜已经如离弦之箭般飞射出去。 赵小光焦急又担心,这可是连续杀了两个人的恶魔,他有点怕她应付不过来。 上课铃声响起,学生们重新回到教室。 凌霜一间间扶门找人,终于,在长廊尽头,发现了嫌疑人。 那里有一处转角楼梯,直连楼底,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往下走。 凌霜甩开警棍,冷笑道:“我同事就在下面,你跑不了了。” 男人却不这样想,只要他现在杀掉她,再混入人群,照样可以跑出去。 凌霜搓动手里的金属镣铐,朝他点了点下颌,道:“你叫钱明理吧,主动过来,还是等我揍你?” “揍我?”他上下打量着她,眼睛里充斥着轻蔑与不屑,“你知不知道,张青苗在码头扛过包,力气比牛大,照样被我弄死了,你们女的都没劲。” “是吗?”凌霜眉梢一挑,冷酷弯起唇角,“那今天我就让你见识下有劲的女人长什么样。” 楼道寂静无声,她掂量着警棍朝他缓步走来,皮靴摩擦地面,发出细微声响。 那声音像是在对他耳朵进行一场凌迟。 钱明理被那声音牵扯着,有片刻走神,再抬眼,望见女孩半张脸映在金色的阳光里。 光影在她脸上落下一道清晰的分界线。 一半美丽,一半凶恶。 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蒙眼的忒弥斯,无私决断,左手执审判天平,右手持斩杀利剑。 他啐了口唾沫,心想再怎么凶,不过是个女人。他已经杀过两个人,不差这一个。 他猛地挥拳砸过来,凌霜侧头躲避,右手肘护头,截住拳风,左手趁势用警棍击暴力打他大臂内侧。 钱明理吃痛,往后退开一步,接着,他借身高优势出腿踢她。 凌霜反应极快,瞄准他出腿角度,重拳锤击他大腿肌肉。 钱明理底盘不稳,向后栽地,就地打滚,要起来—— 凌霜一个飞跃,猛跳过来,借由身体重力压住他的后脊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铐住他的手腕。 做完这些,她起身拍拍手,点了支烟,倚在墙上给赵小光打电话。 钱明理见她分神,扭动身体爬起来,跌跌撞撞往楼下走。凌霜知道他要逃跑,但拦也不拦。 半分钟后,赵小光飞奔上来,迎面撞上钱明理,一脚把他踹翻在楼梯上。 凌霜收起警棍,踩着小皮靴,“哒哒哒”地从楼上下来。 路过钱明理时,她停下脚步,居高临下问:“到底是女人没劲,还是你不行?” “你只是个例,大多数女的都没劲。”钱明理想站起来反抗,被赵小光死死摁住肩膀。 凌霜冷冷盯着他,嗤道:“我从来不觉得女性的力量是拳头,我乐意用拳头,只是因为它对付野蛮时,简单好用。” * 后续侦查时,警方在钱明理宿舍里找到了那条五芒星手链,手链联苯胺试验呈阳性,上面的血液残留物与张清苗DNA对比结果一致。 而他在网上购买的化妆品,也与张清苗面部残留物的化学成分高度吻合。 钱明理和张清苗是两年前认识的网友。女孩被家中逼迫结婚时,他曾出谋划策帮助她逃来南城,当时,他还打暑假工赚钱替她交了第一个月房租。不久,女孩还清债务,两人成为朋友。 钱明理是南城大学大二财会专业的学生,听闻张清苗想读书,他给她提供课表,并带她进教室上课。 他骨子里有些傲气,看不起这个没有文化的贫穷女孩。他虽然和张清苗一起上课,但从不和她在学校公开说话。 尽管如此,张清苗依旧对他心存感激。两人相处中,钱明理渐渐看到女孩的可爱之处,他理所应当提出交往,却被女孩拒绝。 之后,钱明理又多次纠缠。张清苗不堪其扰,曾在半年前删除了他的联系方式,并称自己已经有了男朋友。 一个月前,钱明理发现张清苗说谎,她根本没有男朋友。他给她寄送了礼物,打算重新追求她,谁知张清苗根本不愿意去拿那份礼物。 张清苗的冷淡让钱明理极度不满,他以赠送学习资料为名将张清苗骗到了工地…… 铁证如山,钱明理在诉说作案动机时依旧不服气:“张清苗难道不是活该吗,我对她那么好,她居然拒绝我,她凭什么拒绝我?” 凌霜被他的话气笑了:“她不喜欢你,为什么不能拒绝?” 钱明理嘲讽道:“她拒绝我?她凭什么拒绝我?我名牌大学在读,前途无量,她有哪一点配得上我?” 凌霜冷漠地看着他:“她才二十岁,她的未来有一万种可能。你凭什么擅自定义她今后的人生会不如你?” 钱明理猛地怔住。 凌霜缓声道:“我知道她为什么会拒绝你。” “为什么?”他直到她死也没弄明白。 凌霜看向院子里的那棵香樟树,平静道:“因为她一心向往高山,你却要拖她入泥潭。” 钱明理翕动唇瓣,再也说不 11. 第 11 章 《长夜欲尽》全本免费阅读 [] 11. 盛夏傍晚,起了丝风,依旧不凉快,太阳被乌云割裂,落下道道金光。 白色路虎停在道旁,徐司前掀门下车,径直去找王警官拿资料。 几片枯黄残叶,被风卷落,再被男人的皮鞋踏碎。 王嘉怡是刑警队里年纪最小的警员,她刚入职不久,脸蛋圆圆,瞳仁清澈,说话时轻声细语,生怕出错。 徐司前收好身份证,掀眉问:“警官,请问我皮夹上都查到了谁的指纹?” 王嘉怡本来只是让他来领东西,没想到他还突然发问,忙低头在一堆资料中翻找:“我帮您看看……” 像这种物证,鉴定中心一般都会出具纸质报告。 王嘉怡很快找到那张纸,刚要递过去,资料室大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她抬头,见来人是凌霜,她穿着淡蓝色警服,抱臂立在门口,长发梳理整齐,眼神锐利,身姿挺拔。 凌霜在女孩说话前走近,迅速将她手里的材料抽走了:“王警官,警方内部机密,不能随意对外泄露,尤其是一些底细不明的人。” 凌霜说话气势压人,王嘉怡有些窘迫,红着脸不敢再说话。 徐司前笑道:“凌警官,我钱夹被人偷了,打听下小偷是谁不犯法吧。” 凌霜丝毫不给他好脸色,正色说:“钱夹已经帮你找回来了,东西拿走,废话少说。” 徐司前知道她不好说话,叹了口气,转身出门。 这时,院子里响起一阵说话声。凌霜循声望去,发现是张清苗家人。这次来的人比之前多,挤挤挨挨一大串,哭声震天。 秦萧正在外面接待,她快步离开资料室,往冷库方向走。 徐司前瞥见那抹俏丽身影从面前匆匆掠过,眼底漫上少有的温和。但也只是一瞬,微风过野,再无踪迹可寻。 张清苗被人从冷库里搬出来运上灵车。 凌霜静默地看着,瞳仁微动。因为查案,她匆匆阅读过女孩短暂的一生。 身旁有人递来一瓶矿泉水,她接过去喝过一口,视线依旧停在远处,声音很低:“小光,你看,命运多么不公平。张清苗分明已经拼命逃离地狱,却还是遇见了魔鬼,白费了一番努力。” “抗争过就不算白费,也许她抗争的意义不在当时,而在未来。” 声线低沉,音色好听,这不是赵小光。 凌霜偏头,见徐司前不知何时站在了身边。 阳光照进他深邃无波的眼睛,她这才发现,他的瞳色并非纯黑,而是深灰调的幽蓝。北极圈内有一种狼,它们偶尔会有类似的瞳色。 短暂惊诧过后,她收回视线,不打算理他。 徐司前也没有再找旁的话题。 这时,张清苗父亲安顿好妻子,领着小女儿过来道谢。 小姑娘从双肩包里取出一个信封,礼貌递过来:“警察姐姐,这个给你。” 凌霜打开,发现里面放着一沓现金,她忙把信封塞回女孩手里。 “为受害者洗刷冤屈,是我们刑警的职责,这些不用。” 小姑娘转身看向父亲,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凌霜摸了摸女孩柔软的头发,温柔道:“你好好读书,遵纪守法就是对警察的回报。” 小姑娘点点头,挺直脊背,下定决心道:“我会好好学习,将来要在南城念大学。” 凌霜若有所思地看向远处,心想,这事恐怕没那么容易。 张父看出凌霜的顾虑,开口道:“凌队,你放心,清苗走了,清叶我会照顾好,以前是我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职责。” 凌霜眼里划过一丝很淡的情绪,点了点头。或许,这就是张清苗抗争的意义所在。 小姑娘继续说话:“我以后也要做一名刑警,像姐姐你一样,为不白之人洗刷冤屈。” 凌霜有些错愕,她仿佛看到另一个时空中的自己—— 晨光微熹中,女孩将色彩斑斓的舞蹈裙一件件折叠整齐,收进柜子,对镜换上颜色单调的制服。 送走张家人后,凌霜突然发现徐司前不见了。 那辆路虎车里空无一人,人不在院内,资料室的门大敞着,负责人王嘉怡正在远处和鉴定中心的人聊天。 凌霜暗道一声不好,快步冲进资料室—— 室内光线略暗,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弯腰在一堆文件中快速翻找。 “你在做什么?”凌霜大声打断。 男人听到声音,直起背,单手插兜看向门外。他眼中始终从容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仿佛他来这里这是赏赏花、看看风景。 凌霜走近,一把拽过他的衣领,恼怒道:“我刚刚说过,这是警方机密,你无权查看。” “放在这里的能是什么重要机密……”话没说完,已经被她铐住了手腕。 凌霜拔高音量道:“徐司前,徐先生,你刚刚的行为有盗窃国家机关机密的嫌疑,现在需要对你进行必要的传唤审讯,请你配合调查。” 徐司前无奈看了眼手上的金属镣铐,心想他不配合怕是不行,可是…… 他瞥过头顶层叠的乌云,神情骤然变得凝重,那是暴雨来临前的预兆,他今天不该心急去查那份资料。 王嘉怡听到动静,灰溜溜跑过来认错:“凌队我……” “工作期间,擅离职守,写一千字检讨,下班前交。”凌霜冷淡说完,将徐司前带去了传唤室。 * 已经到了下班点,赵小光今天不用值班,凌霜也不用。他特地上隔壁饭店打包了饭菜,打算和凌霜一起吃。 谁知刚回来,就听说她领人进了传唤室。 他干脆提着打包盒去传唤室找她。 凌霜正在审人,桌子拍得啪啪响,语气凶狠吓人。赵小光先是心疼审讯对象,待看到来人是徐司前,立刻在心里骂了句:“孙子,活该。” 但无论凌霜怎么问,徐司前只有一句话:“我没有盗窃任何机密。” 两人对峙许久,没有结果。 赵小光心疼凌霜,凑过来说:“老大,要不,先你吃点饭?先晾一会儿他,反正人在咱这里,又跑不了。” 凌霜接过筷子坐下,赵小光麻溜摆出四菜一汤。刚咽下一口饭,一道惊雷从头顶擦过。 “嚯,这雷可真吓人,跟谁 12.第 12 章 《长夜欲尽》全本免费阅读 [] 12. 资料室里的情况,比赵小光想象的要严重更多。 东侧窗户整面碎掉,这会儿刮东南风,狂风裹挟暴雨,不断往里飘洒,地板上都是积水。 王嘉怡受惊不小,幸而没有受伤,她正站在板凳上,举着一块KT板奋力堵窗户。 “赵警司,资料柜!” 窗子边上是开放格式的资料柜,雨水飘进来最先危及这里。 木贵太沉挪不开,赵小光帮着把资料往里面搬。 * 此时此刻,北侧传唤室里黑灯瞎火。 凌霜两只手被男人反锁在背后,胳膊也被死死压着,没法动弹,她大声喊:“赵小光!” 风声雨声太过嘈杂,湮没了呼喊声。 男人用力捂她的嘴巴,凌霜偏头躲——金属表带从她脸颊上重重擦过。皮肤划破一道伤口,血腥味弥漫进空气。 那味道让他每个细胞都在兴奋,他强硬掰过她的脸颊,贴着那道伤口暧昧轻嗅。 鼻翼间呼出的热气贴着她的皮肤缓慢游走,嘴峰在那处短暂触碰又分离,像吻,却不是。 他舔了舔唇,品尝到一丝甜味,带着点玫瑰和小苍兰的香气。男人喉结滚动,凌霜听到吞咽声,汗毛倒竖。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露水滴落在花冠上。” “为什么是花冠?”她喘着气问。 “因为,花是植物的……”他觉得那个词有点下流,想换个词语。 凌霜趁其不备,偏头借用额骨力量撞击他的鼻梁。 “嘶——”男人吃痛,松开禁锢着她的右手。 凌霜趁机转身,又被他一把捞回来,迎面固定在墙上。 刚刚的疼痛让他身体产生一种非正常的快感,他试图把那种感觉传递给身体里的另一个人。 一道闪电亮起,他看到女孩柔软如同玫瑰的唇瓣—— 想咬,用力咬破它。 他低头靠近,捧住她的下颌,却在唇瓣贴上她唇瓣的一刻,猛地松开。 头好痛,痛死了,啊啊啊。 男人抱头自言自语:“你走开,不准出来!” 凌霜冲出门外,冒雨奔进最近的资料室,大喊:“小光!” 赵小光心房一颤,资料也不收拾了,赶紧过来看她。 女孩长发滴水,脸颊上的伤口正往外渗着血,手腕被镣铐擦出红印。毫不夸张的说,那一刻,他连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他冲进黑黢黢的传唤室,一把拎过徐司前,照着他的脸就是几记重拳,“妈的,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当她是谁?” 凌霜和王嘉怡匆匆进来点亮灯。 “小光,别打了。”凌霜开口制止,再打下去要出事。 赵小光这才松开他,徐司前滑落到地上,背靠着墙壁痛苦地捶脑袋。 “王警官,给陈医生打电话,让他现在就过来。”凌霜说完,到里面去检查审讯椅。 她惊讶地发现审讯椅没有任何损坏,手铐的锁孔也完好无损。 “老大,是你给他开的锁啊?”赵小光踱步过来问。 凌霜摇头。 赵小光难以置信地自语:“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弄开的?” 陈文杰到的时候,徐司前刚刚昏厥过去。 赵小光大致描述了一下情况。 陈文杰检查后给出判断:“情绪过度激动,引发了呼吸性碱中毒,吸点氧气就好了,不过你们这里没有机器,人得送去我那里。” “小光,你背他。”凌霜说。 “我才不背。”赵小光果断板脸拒绝。 “行,那我背,你过来帮忙。” 赵小光一听,立刻不情愿地蹲下来,嘟囔出声:“我背吧,这孙子要再把你弄出点伤,我可能会剁了他。” “剁屁剁,赵小光,时刻警记,你是人民警察,裁决生死是法官做的事,真有那么一天,你不准知法犯法。” 赵小光见她突然这么严肃,有点不知所措。 “别发呆,快背!”凌霜忽然转换了语气。 “嗨,我刚以为你要给我上思想品德课,”他一边背,一边吐槽,“老大,你看我现在跟《西游记》里背乌鸡国国王的猪八戒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凌霜忍笑,“你比猪八戒瘦。” “我也比他帅多了好吧。”赵小光继续说。 “是是是,你帅,南城刑警一队警草。” 到医务室后不久,秦萧也闻讯赶到。他是从法医室直接过来的,身上的白大褂还没脱,冒雨急行而来,下摆潮湿一片,但依旧配得上翩翩风度这个词。 凌霜从金属栏杆上跳下来,喊了声:“师兄。” 秦萧见她没事,略松了口气,再看到病床上的徐司前,俊眉很轻地蹙起来。 又是他…… 上次,这人弄伤了凌霜的脖子,这次又弄伤了脸颊,下次呢? 他一眼分辨出她脸颊上的伤口是在何种情况下产生的—— 背后控制、挣扎反抗…… 通风报信的赵小光见到秦萧,立马开始讲徐司前坏话,贬义成语用了一箩筐,恨不得递把手术刀给他现场嘎人。 秦萧没说话,上外面拿东西过来,替凌霜做伤口处理,再低头,又发现她手腕红着。 他吐了口气,去陈文杰那里找来一条热毛巾,轻轻包裹着她的手腕,慢慢揉。 凌霜忽然想起了远在北城的妈妈,小时候她和凌霰打架弄疼手腕,她都是这样替她揉搓。 心里想着,嘴上也跟着说了出来:“师兄,真羡慕未来的嫂子,能有你这么温柔的伴侣。” 秦萧手里动作停下,神色有几分复杂,他抿了抿唇道:“凌霜,你就没考虑过……” “考虑过什么啊?”女孩长睫扇动,眼中尽是纯洁的光芒。这姑娘对案情极其敏感,对感情几乎绝缘。 秦萧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她眨了眨眼,继续说:“说起来,我可从没见你身边有过女朋友,你该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瞎讲什么,”他生气,作势要拧她的脸,指尖碰上去又舍不得,最后在贴过纱布的伤口上点了一下,“痛吗?” “当然痛啊,都快痛死了。”她说话时小眉毛紧成一团,表情灵动,竟有几分娇俏。 秦萧又笑起来。 罢了,已经这么多年了,他不急于一天。 凌霜相当懂得察言观色,笑盈盈道:“师兄你高兴啦?我以为你刚刚在生气。” “老大,你这样说话,好恶心哦。”一旁的赵小光故意端起嗲人的腔调。 凌霜一阵爆喝:“赵小光!你才恶心!” 陈文杰进来,指了指昏迷中的徐司前问凌霜:“凌队,这人要不要收监啊?” 凌霜敛起笑容,说:“暂时不用,还没审完。” “那今晚你们三个谁留下来看他?” “我吧。”秦萧率先开口。 “还是我来吧,老吴说底下县城的解剖工作都会总到你那里了。”凌霜说。 赵小光立刻举手:“老大,我和你一起,这人太危险,我留下保护你。” 凌霜同意。 有赵小光在,秦萧也略放下心。 * 医务室没别的床,凌霜和赵小光一人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 凌霜看护上半夜,赵小光看下半夜 13.第 13 章 《长夜欲尽》全本免费阅读 13. “小警察,你照顾了我一整晚?”他声音有些沙哑,语气依旧轻浮。 “不是照顾,是看守。”凌霜站起来,冷淡应道,“你要是身体不难受,就起来跟我回传唤室。” * 半个小时后,徐司前手机进了通电话。 “老徐,我到了,你人在哪。”宋渠问。 “南城警局。”凌霜替他讲完,冷漠掐断电话。 宋渠听完眉头直皱,肯定又是第二人格闯下的祸。以前这小子出来,顶多惹点小乱子,现在直接把自己送进警局了。 他这心理医生快成保姆了。 宋渠匆匆赶到警局,又是出具从医资格证书,又是声泪俱下地编造故事:“徐司前小时候受过一些非人虐待,他爸天天打他,断了一排肋骨,给他留下了严重的心理创伤,他碰到暴雨天气就会有点暴躁……” 他还把自己的问诊记录拿了出来。 总之就是徐司前有病。 赵小光将信将疑,凌霜全程沉默。 “警察同志,我会带他回去好好治疗的。”宋渠嘴皮都快念破了。 凌霜依旧不为所动:“他在清醒的情况,私自盗窃警方资料。” 宋渠继续解释:“他吧,时而清醒,时而疯,肯定是没有控制住自己。” “其实就是……这里有病。”宋渠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 徐司前确实没有实质性地盗窃到具体资料,她思考一会儿同意他们走,当然临走前不忘警告:“姓徐的,下次别让我再抓到你。” 徐司前已经坐上了车,又回头说:“小警察,不想在这里见面,私人电话报一下。下次,我换个地方约你。” 九点零三分。 初伏第九天,夜晚依旧闷热。 吵了几个小时的广场舞终于偃旗息鼓,老头老太相继续散步回家。 路灯昏黄,略显陈旧。人从灯柱下经过,影子被拉伸到最长,再弹簧似的缩回去变成一个点,循环往复。 “咚——咚——” “咚咚咚——”一阵阵闷响从远处传来。 一位大爷停下脚步,好奇问:“这是什么声音?” “估计是谁家在剁饺子馅。”一位大妈打着哈欠回答。 大爷细细分辨,确实像剁肉声,但应该不是剁饺子馅,而是剁骨头,比如猪大腿骨,他买菜时听过类似声音。 大半夜剁骨头炖汤?这种还真不多见。各家有各家的活法,他也没空管这档子闲事。 那声音持续很久,空旷、辽远,直至消失不见…… 如果有人去找,就会发现—— 剁肉的那户人家很奇怪,关灯剁肉不怕剁到手吗? 更没有人会在地板上剁肉…… 持刀的不辨男女,弓背趴在那里,影子黢黑,像一只兽。它麻木地挥动着手里的菜刀,瞳孔无光,喘气不止。 街灯映亮屋内一隅,有液体从刀锋下汩汩流出,它在地板汇聚,渐渐凝固成融融的浆…… “哐当”一声,刀刃落地,夜终于安静下来。 一只黑猫,敏锐捕捉到死亡气息,踩着碎步从黑暗中款步而来。 它睁着铜铃般的金色眼睛,目光瘆人。 黑猫“喵喵喵”叫过几声后,消失在夜色中。 * 宋渠不住南城,去接徐司前的车还是临时叫的。他见这位爷发癫调戏警察,连忙让司机把车开远。 凌霜虽有不悦,但没追上去。 宋渠拍拍胸口,猛松一口气,旁边这位爷忽然很不高兴。 这重人格的徐司前比他熟识的那位要坏,但坏的单纯,心智相对简单。 宋渠一眼看出缘由。 “要喝水吗?”他拧开一瓶水递过来,顺毛捋道,“你和警察不能开那种玩笑。” 徐司前把水瓶接过去,降下车窗,“咕嘟咕嘟”将里面的水倒尽,再“咚”地一声把空瓶砸进宋渠怀里:“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这里面放了什么?” “……”这位爷不仅危险还聪明,说到底,他和徐司前是同一个人。 “我要做这具身体的主人。 ”徐司前面无表情开口。 “啊?”宋渠有点出乎意料,他没想到他会提这个要求。 “怎么?”徐司前冷冰冰瞥向他,仿佛他要敢说一个不字,立刻送他去见上帝。 “行……我可以试试,不过你可别再到处惹事,要是再进警局这种地方,我可没办法捞你。你要做主人,首先得学会控制自己的行为。” 嘁……真啰嗦。他耳朵都要听起茧了。 “快说办法。” 宋渠思考片刻后说:“暂时停药,不要受情绪刺激,之后我再给你用药,只要你不做危害社会的事,我可以考虑让你做主人格。但是,你要想长久留在这个世界,就得遵守基本法则,不然我可不给你治疗。” 徐司前一扯嘴角,冷淡同意。 到了家,宋渠提出要给他体检。 徐司前上一秒同意,下一秒直接把人打晕,丟到门外。 笑话,他的身体,凭什么要外人管东管西? 这房子大又空,夜景还不错,他从酒柜里拿出瓶红酒,倒了满满一杯,但尝过一口,便把杯子连同酒瓶全部丢进了垃圾桶,冷哼:“酸溜溜,真难喝。” 衣柜打开,衣服被集体嫌弃,灰的、黑的、灰的、黑的…… “什么破品味,老头似的。”几分钟后,那些高档衣服全部进了垃圾桶。 * 一周之后,南城举办美食音乐文化交流节,中外游客纷至沓来,之前门可罗雀的大小景区,如今全部人满为患。 市局治安巡逻的警力不够,刑警队这两天正好又没什么大案要办,凌霜一行被临时抽调去现场做安保。 赵小光喝完今天第六瓶矿泉水,叉腰吐槽:“老大,这没案子查也不好,三伏天把我们拉到这里来执勤,皮都晒破了。” “你想有案子?”凌霜问。 “当然不想!”开玩笑,这种天气要是碰上具尸体,那味道能熏他三天三夜吃不下饭,“还是国泰民安好。” 凌霜正了正警帽笑:“那不就得了。” 太阳落山时,人群里忽然跑出来一个小姑娘,五六岁的模样,头发蓬松,穿着皱巴巴的小裙子,东看西看后,直奔凌霜而来。 “警察姐姐,救命啊!”女孩睁着一双大眼睛,满头大汗。 凌霜弯腰将她抱起来,边安抚边温柔问:“小朋友,怎么了?” 女孩紧紧搂住凌霜脖子,往后一指,说:“有坏人要打我!” 凌霜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那个坏人正是几天未见的徐司前。 男人的审美,似乎发生了某种奇怪改变—— 花衬衫、花裤衩、花运动鞋,各种颜色占全,远远看过去,像盘胡萝卜烩三鲜,唯一不辣眼睛的是那张俊脸。 徐司前见到凌霜,眉梢一扬说:“小警察,她抢我手机,你管不管?” 凌霜怀里的女孩,眨巴眨巴大眼睛使劲摇头:“不是的,警察姐姐,我没有抢他手机,是我找不到妈妈,想跟他借手机打电话,他不愿意还打我。” 女孩说着话,扯高裤脚,给凌霜看她腿上的伤—— 枯树枝似的小腿上红肿一片。 “你打她了?”欺负儿童这种事凌霜忍不了一点。 徐司前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六岁小姑娘倒打一耙。他沉下脸,当即要把女孩抢下来对峙。 凌霜抱着孩子侧身躲开,高声怒斥:“姓徐的,你真是混蛋!连这么小的孩子都欺负。” “我怎么混蛋了,是她先抢我东西。” 赵小光插进话来:“你连警察都敢打,能是什么好人?” 凌霜懒得废话,低头看过手表,冲徐司前道:“你跟我去附近派出所走一趟。” “又抓我啊?小警察,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暗恋我?” 他不提还好,一提凌霜顿时火大,反手摁住他肩膀—— 徐司前下意识要还手,但想到宋渠 14.第 14 章 《长夜欲尽》全本免费阅读 14. 南城连日高温,天气晴朗。 徐司前无事可做,白天睡觉,晚上揣着另一个徐司前的钱包四处逛吃。 除却宋渠,基本没人来打扰,看样子那个徐司前来这里之前有做过充足准备。 管他来做什么事,什么都不影响他逍遥快活。 今天晚上,他在评分最高的火锅店,点下一份天价单人套餐。 菜刚端上来,催命鬼宋渠就来了电话:“我给你配了新药,你尝试一下……” 啰嗦!他撇嘴,掐断电话,利落将他拉进黑名单。 这几天,他发现一件事:他根本不需要任何药物维持,就能一直待在这具身体里。 宋渠一直催他吃药,恰恰说明,需要药物维持的是另外一个徐司前。 火锅吃到一半,他远远看到之前坑他的小女孩从楼下经过。 有仇不报,冤大头。他丢掉筷子,快步跟上。 女孩走进一家手机回收店铺,再出来往口袋里装钱,原来她偷来的东西在这里变现。 这么小的孩子,肯定有大人指使,他倒要看看对方是何方神圣。 女孩上了一辆公交车,徐司前开车缓缓跟上。 下车后,女孩步入一个贫民窟似的住宅区,徐司前停车跟上。 头顶灯光昏暗,蚊虫逐光飞撞,咣咣作响。 脚底的广场砖泡在污水里,每踩一下,砖石摇动,泥浆迸出缝隙,臭气熏天。 一只黑猫,冷不丁从他腿边窜过,徐司前没有防备,吓了一跳,脚底踢到东西,“砰”地一声。 女孩恍然发现身后有人跟踪,她一路小跑,钻进漆黑的楼道。 徐司前抬头发现人没了。 女孩躲在暗处,紧紧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目光死死盯牢灯光下的男人。他长相英俊,即便换过一身衣服,依旧有很强的辨识度。 她记得很清楚,这人不好对付。 “什么破地方,”男人骂过一句,咬着烟警告,“小鬼,别躲了,我知道你在哪儿,再不出来,我一栋一栋楼找,给你十秒钟时间考虑,十、九、八、七……” 女孩趁他不注意,后背擦着墙根,小心挤进黑黢黢的灌木丛,绕过大楼西侧,再由主干道一路狂奔至门卫室。 她借手机给凌霜打去电话,抽抽噎噎哭诉:“警察姐姐,救命,我好害怕……” 凌霜挂断电话,叫上赵小光前往桃园西村出警。 女孩一直在门卫室里等,远远看见警车后,她麻溜从门卫室里飞跑出来,径直去找徐司前。 男人眉梢一挑,表情蔫坏,他踩灭烟朝她点了点下颌,语气冷森骇人:“小鬼,终于肯出来了?” 女孩没说话,弯腰拾起一截木棍,朝他狠狠砸去。 “居然敢砸我?”徐司前冲过来,一把将她拎起来,恼怒道,“是不是想死?” 女孩吓得高声呼喊—— 就在这时,警车稳稳停在灯下,凌霜摔门大喊一声:“住手!” 徐司前见到凌霜,有几分意外,他松掉手里的女孩,皱眉道:“小警察,这是误会,我没打她。” 凌霜把女孩抱起来,塞进赵小光怀里,转身给了徐司前一记响亮耳光:“屡教不改!” “喂!”短短几秒钟,徐司前已经反应过来,自己这次又被这女孩坑了,“是她先……” 凌霜根本不给男人狡辩的机会,一个过肩摔将他掀翻在地,紧接着手脚并用组成十字固,牢牢锁死他的脖颈和肩膀。 徐司前被她这么一摔,背痛到发麻,脑瓜嗡嗡响,呼吸都不顺畅。 “小光,捆起来!”凌霜大喝。 赵小光丝毫不含糊,放下女孩,给徐司前来了个五花大绑。 凌霜将他扯起来,一把丢进车厢,拉响警报,一路“呜呜呜”回到队里。 徐司前隔三差五进局子,今天直接裹成了“五花肉”,审讯室的人都在笑:“这家伙被凌队逮几回了?” “四次。”有人说。 “错,是五次。”赵小光纠正道。 “五次?” “嗯,”赵小光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念儿歌,“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没打到,打到小松鼠。” * 女孩回家后不久,拿上热毛巾像往常一样进入地库。 她边给女人擦脸,边小声问:“妈妈,你要不要去上面睡觉?” 女人没有说话,女孩又用梳子给她梳头发:“我们家里很舒服的,可以洗澡,我们上去好不好?这里好脏。” 女人晃动脑袋,呆滞地看向女孩,像是同意了她的提议。 女孩欣喜若狂,高兴地牵起女人往外走。 一切都很平静,眼前的黑暗渐渐驱散,她心脏扑通直跳,只要再过一会儿,她们就能到家了。 以后,她们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再没有人欺负。 她憧憬着未来…… 单元入户灯,应声亮起—— 看到光亮后,一直沉默的女人像是被电击中似的,有了一丝意识。 她猛地推开女孩,连滚带爬从台阶上下去,惊惧地将身体缩进幽暗如墓穴的地下室里。 “妈妈!”女孩追下来喊。 回应她的只有连不成句的“啊啊啊”声。 魔鬼已死,为什么天使迟迟不来? 女孩抱膝坐在那团黑暗里,轻声啜泣。 * 审讯室里灯火通明。 “五花肉”先生正在据理力争:“小警察,我没撒谎,刚刚那女孩故意设计我。” 凌霜这会儿也隐隐意识到不对劲,女孩给她打电话时,并不在徐司前身边。她明明已经报警,为什么不原地等待,而要以身犯险? 徐司前继续说:“我和你说,小孩可不像你想的那么纯良,人之初,性本恶。” 凌霜换了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大晚上出现在那里?” “我……”徐司前被她盯得败下阵来,他表情不自然道,“我本来是想找她算账,但没找到人,你来之前半分钟,她突然拿东西砸我,我说的都是实话,随你信不信……” “写两千字检讨。”凌霜表情一松道。 “啊?” “写两千字检讨,放你走。”她再次强调。 徐司前仰脸坏笑:“你让我写两千字情书可以,检讨不行。” 凌霜眉骨一动,抱臂道:“那你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待满24个小时,当然绳子也不会给你解开。” 说完,她转身要走。 徐司前慌忙叫住她:“别啊,我写,给我解开。” 凌霜朝一旁的警员递了个眼色,找了纸笔拍在桌案上:“两千字,少一个字都不准走。” 警绳松开,徐司前转了转手腕说:“能给点喝的吗?我没吃晚饭,很饿。” 凌霜去赵小光桌上找了罐旺仔牛奶丢给他。 徐司前继续得寸进尺,问:“有管子吗?” 凌霜沉下脸,抱臂看向他,有几分不悦:“你花样挺多?” 徐司前笑着解释:“我对金属过敏。” 这时,审讯室大门被人敲过两下—— “凌队,有情况!” 凌霜让赵小光进来,自己快步走出审讯室,问:“什么情况。” “好像是人口失踪案,一个老太太大晚上来报的案。” 凌霜走到报案大厅,发现问题所在。这位报案的老 15.第 15 章 《长夜欲尽》全本免费阅读 15. 她在船上,两层小游艇。 忘记什么时候登的船,只记得是来钓鱼。 天气很不错,万里无云,风从天尽头刮过来,海浪翻涌,水珠飞溅在甲板上,冰冰凉凉。 凌霰和周浔安在一楼船尾钓鱼,凌霜压了压帽檐,从上面跑下去。 鱼竿挂在那里,月牙形晃荡的鱼线忽然绷直了,凌霰趴在栏杆上往下看,风掀动着他衬衫下摆,让他看起来像只展翅欲飞的大鸟。 凌霰左边的位置空着,周浔安不见踪影。 凌霰见了她,扭头说:“小鬼,喊周浔安送个网子来,有鱼咬钩了。” 她应声而去,却哪里都找不到周浔安。 甲板上忽然起了大雾,伸手不见五指,太阳隐藏起来,只能听见一些海浪声。 她焦急往前跑,脚底猛地被什么绊倒在地,触感冰凉,质地柔软。 待她爬起来,面前突然多了把座椅,男人长腿交叠坐在那里,他长相英俊,眼神阴鸷,着一身黑色西装,手腕上绿色水表反着幽暗的光。 “你怎么在这里?”她下意识想逃,脚腕上忽然盘绕上来一条蛇,深灰色纹理,蛇信和眼睛都是黑色——剧毒之首黑曼巴。 男人忽然站起来,朝她步步逼近。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淡黄色的吊带裙,他笑了一声,指腹触碰到她洁白的肩膀。 “怎么,凌警官见到我不高兴吗?” 她隔开他作乱的手,正欲跑,男人忽然将她迎面抱起来。 风将她的裙摆卷高,灼热气息靠过来,她羞愤地推他,却无济于事。 那条蛇缠上了她的大腿,她惊恐尖叫。男人忽然大发慈悲,替她把蛇丢进大雾。但他手心里的温度却停留在她腿上久久不散。 她心里升起异样情绪,和他扭打作一团,椅子倒进雾里,天忽然下起雨。 后背冰冷,他紧紧压着她,有冰凉的吻落在脖颈里。 “放开我!”她使劲捶他。 男人诡异地笑过一声,拿起手中的尖刀,刺入她纤细柔软的喉管。 血迸溅出来,好痛,她意识依旧清醒着,却突然没法再说话。 她仰面倒地,男人踩着漆黑的皮鞋从血液上踩过。 梦境戛然而止—— 凌霜喘着气坐起来,天刚蒙蒙亮。 肯定是因为最近总遇见徐司前,再加上昨天那两幅画,对他应激反应,做出这种古怪的梦。 但是,她嗓子确实好痛,堪比梦里的刀片割喉。 罪魁祸首是房间里的这台老旧空调,昨晚它突然“性情大变”,吐了不少冷气。她没盖被子,受凉了。 鼻子堵的难受,凌霜往嘴里塞进两片感冒药,换过衣服匆匆下楼。 刚到队里,便碰上辖区派出所的民警李福,他带人来过找秦萧做伤情鉴定。 凌霜停下和他攀谈几句:“他俩怎么回事?” “饭店服务员和顾客打架,让老秦出份报告。” “为什么打架?”凌霜好奇。 “顾客说丢了手机,要搜服务员,这服务员不肯,两人就打了起来。” “店里没监控吗?” 李福把材料整理好,递给一旁的徒弟,继续和凌霜说话:“有啊,但是坏了,我们去查了附近的摄像头,怀疑偷手机的另有其人。” 凌霜笑:“那简单,把小偷抓回来。” “但那是个小孩子,只有五六岁,抓回来也难办。” 凌霜怔了怔,多嘴问了一句:“男孩女孩?” “女孩。”李福说。 凌霜忽然想到徐司前的那句“人之初,性本恶”,继续问:“有没有照片?” 李福翻了翻,找到一张图片递过来。摄像头拍的不清楚,但凌霜认得那件小裙子。 竟然是她…… 原来那天,徐司前没有撒谎,女孩偷了他的手机,再恶人先告状。 * 今天天热,徐司前照旧点了份外卖宅在家中避暑。 宋渠已经在他家门口熬了整整五天,这家伙白天不出门,晚上不见人。 徐司前有个习惯,外卖员打完送餐电话,他都要等一会儿再来拿。 宋渠每天趁着这个空档,往他饭菜里兑药,今天依旧如此。 徐司前吃完午饭,头突然剧烈疼痛起来,耳朵里声音晃动,天旋地转。 “游戏时间结束,”身体里有一个平静的声音在同他说话,“你先回去,过段时间,这具身体会完全属于你。” 十分钟后,徐司前坐在沙发上,皱眉打量着屋内的一切—— 客厅的灰色长绒地毯,变成了绿色仿足球场的磨毛地毯,真皮沙发上放着一堆球服图案的抱枕,那家伙甚至换掉了他常用的香水、洗发水。 衣柜、鞋柜是重灾区,他在幼儿园老师的花圃里都没见过这么多种颜色。 再查账单,短短几天时间,那家伙没买房没买车,吃喝玩乐花了他整整五十一万块钱。 徐司前捏了捏眉心,一通电话把宋渠叫进大平层。 老友见到他,立马大倒苦水:“老徐,你总算回来了,我这个心理医生既当保姆,又当间谍,简直要发疯,你得加钱……” 徐司前听完这些天发生的事,略松一口气。幸好,那家伙没去碰那个案子,吃吃喝喝花钱,没造成特别恶劣的影响。 “这小子这次和我说,想要做主人格。” 徐司前神色平静,对此并不惊讶。 宋渠继续说:“我对你的治疗方案有两个方向:一是,让你们俩合二为一,这种难度比较大。二是,将其中一个杀死,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徐司前思考一会儿说:“等我查完这起案子,身体可以让给他,他没有我的记忆,可以做真正的徐司前。” “那你……”宋渠欲言又止。 徐司前抬眉,淡声道:“我并不留恋。” 宋渠想过很多种答案,却没想过会是这种。 徐司前说,他并不留恋。 这五个字,在心理层面上有很多释义,最浅显的是抑郁。宋渠低声叹了口气说:“老徐,这几年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徐司前和往常一样没说话。 宋渠可以看穿很多人,但从来没有看透过他,只得低声叹气。 * 今天没大案,也不用值班,凌霜下班后带上吃的去桃花西村找那个女孩。 前两次过来,都在晚上,这次是在白天,热闹许多。 小区内设施陈旧,只有大门口有摄像头,这里住的都是些中老年人,几乎看不到年轻人。 太阳偏西,在家里闷了一天的老人们,正聚在树下喝茶、打牌。 凌霜去女孩家敲门,发现没人在家。 她下楼,站在道旁看了会儿牌。女孩年轻漂亮,总是容易引发谈话欲。 “姑娘,你不住我们这里吧?”一个老太太问。 “不住这里,来找一个小朋友,她住这栋。”说着话,她故意往后指了指。 人多的地方消息多,果然,很快有人应声:“你来找果果啊?她恐怕还有一会儿才能到家。” 女孩大名叫金果,果果是她的小名。 “没事,我等一下,不着急。”凌霜笑着继续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