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春》 1. 青玉簪 《一年春》全本免费阅读 [] 暮春时节,百花斗丽。 贵女们聚在水榭旁逗弄湖里的鱼儿,人比花娇。 被簇拥在中间的是梁家嫡女梁蓉,不过双八年华,樱唇琼鼻,额头饱满,笑起来显得清丽灵动。 梁家在燕京算不得多显贵,只不过她兄长尚了晋阳公主,今日又是晋阳公主办的花宴,姑娘们乐得给她脸面。 姑娘们聊衣裳首饰,时不时露出羡慕的目光,或是夸上几句,并不厚此薄彼,姐姐妹妹们的情绪都得到照顾,谁都舒心,关系也更近了些,互相邀请到家中做客,好不热闹。 而苏晚晚坐在一旁沉默不语,便显得格格不入。 她有一张精致白皙的脸蛋儿,眉宇间总是带着几分愁绪,身子单薄纤弱,偏偏还穿了身素色的衣裳,愈发惹人怜爱。 但,那是对于男人。 有姑娘注意到她,互相打听起来,姑娘们大多是圆滑的体面人,怕怠慢了哪个府上的娇客。 别人不知道,梁蓉是清楚的,她本来没打算搭理苏晚晚,她敢保证,她略微声音大了点儿,苏晚晚的眼泪就会流下来。 哥哥交代她,别生事,她忍了又忍,没好气道:“打听她做什么?无关紧要的人。” 果不其然,苏晚晚咬着唇,难堪地低下头,无声地哭了。 “蓉蓉,她哭了。”旁边的姑娘推了推梁蓉。 梁蓉气不打一处来,她腾地站起身来,朝苏晚晚而去,“你哭什么哭?给你撑腰的人可不在这里,哭给谁看?我说错你了?这里是晋阳公主的花宴,你是哪个牌位上的人,也往这里挤,不过是个舞姬!” “还哭!”梁蓉本来就是个暴脾气,见她哭得更厉害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怎么欺负她了!她气急败坏地推了苏晚晚一把。 苏晚晚被推倒在地,挽发的簪子也碎成了两截,一头青丝便这样散了下来,衬得小脸尖尖,我见犹怜。 “蓉蓉!”清冷的声音含着不悦从苏晚晚的背后传来。 “公主。”梁蓉羞愧地站好,认了半天才认出晋阳公主身边的人,叫了声:“婉姐姐。” 姑娘们忙同晋阳公主请安,也跟着梁蓉喊“婉姐姐。” “蓉蓉都长成大姑娘了。” 江婉打量了一圈儿,目光落在另一个姑娘面上,笑道:“汐儿出落得越发漂亮了。” 被点到的言汐羞涩地笑了笑。 “瞧你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这群小姑娘的长辈呢?平白把我显老了。”晋阳公主嗔道,不依。 “公主貌美如花,永远十八好了吧?”两人从在青云书院念书那会儿便是闺中密友,说话自然随意些。 江婉拔下头上的青玉簪,弯下腰,巧手翻飞,几下便将苏晚晚散落的发挽好,她将她扶起来,关心地问:“没有大碍吧?” 苏晚晚愣愣地看着江婉,面前的人容颜如玉,乌发雪肤,气质温婉,像天边的明月。 苏晚晚摇摇头,小声道:“是我没坐稳,不关梁姑娘的事。” 她小心翼翼地摸着发髻里的簪子,诚惶诚恐道:“这簪子贵重……” “不值什么,戴着吧,很衬你。”江婉笑道。 苏晚晚心里不安,自她来了燕京,这些贵女们都瞧不上她,高高在上的目光让她心里难受,这位江姑娘出身不凡,帮她就算了,还送她这么贵重的东西,她不能要。 晋阳公主的目光在苏晚晚发丝间掠过,那青玉簪不是凡品,江婉就这么送人了? “江婉给你,你就安心留着吧,别小家子气。”晋阳公主出了声。 她唇角勾起一抹看戏的笑,可是江婉,你知道苏晚晚是谁吗? 自江婉远嫁姑苏后,这日子没趣极了,也好,她乐得看某些人的笑话。 *** 江婉到底知道苏晚晚是谁了。 从公主府告辞,她正准备上马车,便看到苏晚晚如乳鸟投林般扎进言阙的怀抱。 言阙将她搂紧,安抚似的拍了拍她单薄的脊背,嘴角噙着一抹风流的笑,捏了捏苏晚晚的耳垂,怀里的姑娘颤抖着越发往他怀里钻。 “这才分开多久?就这么想我?” 苏晚晚乖巧地点头,“想时时刻刻同你在一起。” 言阙正想逗她两句,突然警醒地往身后看去,马车帘子刚巧放下,他只看到一截曳地的裙摆。 “以后我能不能不参加这些花宴?”怀里的姑娘怯怯出声。 “当然,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是我公务繁忙,怕冷落了你,这才让你来散散心。”言阙摸摸她的脑袋,问,“是受委屈了吗?” 苏晚晚摇摇头。 言阙动作一滞,他漫不经心的目光停留在苏晚晚的发髻里,一支青玉簪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他眯了眯眼,收起笑,伸手取下发簪,引得苏晚晚诧异出声。 “怎么了?” 言阙却没理她,死死地盯着发簪尾端那刻着的一个小小的“婉”字,他语气森冷,“这簪子,谁给你的?” 苏晚晚吓了一跳,忙解释,“我的发簪不小心摔坏了,江姑娘见我狼狈……” “江姑娘?”言阙喉咙发紧,“哪里来的江姑娘?” “我听晋阳公主唤她江婉。” 良久,言阙突然嗤笑一声,恢复了往日的不羁,“傻姑娘,什么江姑娘,她可跟你不一样,早不是黄花大闺女了,你该唤她——月夫人。” 苏晚晚觉得言阙说不出来的怪异,明明他对她那样的温柔与呵护,对其她夫人小姐也客气有礼,怎么突然对江婉出言不逊。 “大人和江姑……月夫人,”苏晚晚改了口,“有过节?” 她只能这么想。 言阙挥手将青玉簪扔进旁边的花丛里,这才道:“谈不上什么过节,不过是从小到大天生不对付罢了,算了,不提她,我送你回去。” “以后,不要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送东西都收下,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苏晚晚咬着唇嗯了一声,可她想要的,不是这些。 *** 言阙将苏晚晚送回颐园,那是他名下的一处产业,也是用来安置苏晚晚的宅子。 苏晚晚在他怀里睡着了,他索性打横将她抱进宅子,仆妇见状,忙前忙后伺候着,就怕遭了小侯爷的骂。 直到言阙将她放到床上,苏晚晚才娇羞地颤了颤睫毛。 “不装了?嗯?”言阙在她额头上弹了弹,苏晚晚呼痛,睁开眼捉着他的大手。 “疼——” “这就疼了?以后怎么办?”男人灼热的呼吸扫在她面上,看她羞红了脸。 言阙哼笑一声,正要直起身,姑娘柔弱无骨的双手却揽上了他 2. 寂寥夜 《一年春》全本免费阅读 [] 江婉昨日刚回京,并未大张旗鼓,然而晋阳公主眼尖,江婉不过掀帘瞧了一眼阔别三年的燕京,便被在春风楼听曲儿的晋阳公主认出来了。 晋阳公主将她好一顿打,说她狠心,三年都未回来看她。 江婉自知理亏,哄了晋阳公主半天,答应一大早去她的花宴陪她,晋阳公主才消了气。 若不是晋阳公主,她不会这么快露面,难得躲几天闲。 如今,各府当知道江婉归京了,各种猜测或闲言碎语怕是不少,还有她那群手帕交,得把她折腾死。 她长叹一声。 耳边还有月映竹不间断的询问。 “昨儿个我就想问你了,好端端的,你怎么一个人回了燕京?扶苏呢?” 月映竹担忧,“你们俩闹别扭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不免要好好说教一番,“你说说你,扶苏这么温和的人,你又是嫁到舅家,你外祖父外祖母疼你跟眼珠子似的,扶苏处处迁就你,少夫人做着,掌着整个月氏,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闷声不响跑回京,你让姑苏的人怎么看扶苏?燕京这些人又会如何议论你?你……” “娘——”江婉抱着月映竹的手臂撒娇,“我和月扶苏能闹什么别扭?我只是想你和爹了,三年了,你不知道我多想家。” 眼眶温热,江婉心里发酸,姑苏再好,外祖父外祖母再疼她,在她心里,终归不是家。 月映竹何尝不想女儿?她几乎每日都要去她的闺房瞧一眼,总是惦念她过得好不好,吃得惯不惯?掌家会不会出纰漏?有没有受委屈? 她这女儿总是报喜不报忧。 “那你回来,扶苏知晓吧?” “嗯。”江婉让母亲放心,“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他本来打算同我一起回来的,临时有事绊住了。” 她在姑苏快窒息了,她一点也不想做掌家的少夫人。 月映竹好糊弄,撒撒娇就过去了,一旁听了半晌的江万里问她,“你打算在燕京呆多久?” “爹——”江婉试图蒙混过关,“我这刚回来,你就要赶我走?” “回答我。”江万里刑部尚书做久了,威严又强势,根本不吃这一套。 江婉从小就怕江万里,她求救的目光看向一旁事不关己的兄长江珩,江珩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意思是爱莫能助。 江婉咽咽口水,磕磕巴巴道:“约莫……三个月。” “嗯?” “也说不准,一两个月,又或许半个月,得看月扶苏什么时候来接我,我们说好了的。” 关键时刻只有拉月扶苏解围。 江万里将江婉所有的表情都纳入眼底,不知信或是不信,只提点道:“江婉,你不小了,做事不能任性。” 江婉乖巧地点点头,心头却慌得不行,今天在公主府碰到她的夫子大理寺少卿元英,得知她要长居燕京,异常高兴,让她明日去大理寺上值,从九品司务。 江婉很想去。 见女儿被吓着了,月映竹瞪了江万里一眼,不满,“婉婉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只知道训人,别把你官场那一套带回来。” 江万里敢怒不敢言,心想你刚才噼里啪啦一大通,手指都快戳到女儿鼻梁上了,又怎么说? 闷声道:“我也是为了她好。” 月映竹不理丈夫,拉着江婉的手,掩饰不住的笑意,只要女儿和月扶苏感情好就行。 “回来也好,你出嫁了,家里总是冷冷清清的,趁这时间,多陪陪我。” “你和扶苏出了孝,可以考虑子嗣了,待你有了孩子,越发不得闲了。” 江婉僵硬地笑了笑。 她刚满十六就嫁去了姑苏,不过是因为月扶苏的母亲时日不多,想趁还有口气在,喝了儿媳妇的茶。 嫁过去不到半个月,府里便挂了白,这几年因为守孝,江婉也不敢乱走动,闷着脑袋在府里打点庶务。 出了孝,她便再也忍不住往燕京来了。 至于子嗣,她和月扶苏至今还未圆房……江婉有些发愁。 *** 言阙扒开花丛,仔细地找着,光线昏暗,找起来非常吃力,他叉腰直起身,盯着廊上的风灯。 他取下一盏,两盏,仍觉不够,手刚碰到第三盏,一道戏谑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公主府偷鸡摸狗,我说小侯爷,你这张脸,是不想要了?” 言阙转头看了一眼身姿挺拔如竹,儒雅斯文的梁秉文,没理他的调侃,自顾自取下第三盏,提着过来,往梁秉文手里一塞,“拿着,我要找东西。” 梁秉文也不恼,还笑着配合,闲适地站在一旁看他狼狈地在花丛里翻找,花枝不小心刮了他的脸和发,他也无知无觉。 梁秉文看不下去,“言阙,你把刑部的大印弄丢了?你说,到底什么东西,我让人一起给你找,成不成?” 言阙背对他,嗓音轻飘飘的,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散,“心,不见了。” 得,这是真醉了。 梁秉文趁机戏弄他,“那小侯爷,你告诉我你丢的那心长什么模样,我帮你找?” “碎的。” 梁秉文听不懂他的胡言乱语,不再打趣他,“言阙,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言阙摇摇头,打了个酒嗝,“我喝醉了。” 梁秉文:…… *** 江婉到底去了大理寺,江珩和元英帮她打掩护,只说大理寺正缺人手,江婉既然在京,便借用几日。 江婉穿上那身绿色官袍,激动得热泪盈眶,她在青云书院学的便是刑狱诉讼,哪里知道却在内宅耽误了三年。 江婉嫁去姑苏,元英很是可惜了一番,毕竟,江婉协助她办案时细心又大胆,算是她的得意门生,三年前她便有打算举荐她入仕。 “你先熟悉熟悉环境,”话是如此说,元英将手里的卷宗递给她,“得闲了,看看这个。” 江婉点头应好。 屋里还有另外一个姑娘,同她一样是从九品司务,做事利落,不苟言笑,叫邓绥。 江婉觉得,邓绥似乎对她意见不小,不过两人不熟,或是错觉也不一定。 第一日上值,江婉要学很多东西,邓绥虽然态度冷淡,但并没有刻意为难她。 江婉既累又开心,所有人都下了值,她还埋头在 3. 春风楼 《一年春》全本免费阅读 [] 最后一丝未泯灭的人性让江珩将言阙带回了自己的院子。 吩咐小厮伺候着,便不再管。 *** 江婉沐浴之后,头发还湿着,芳枝替她擦了一会儿,频频打呵欠。 江婉笑了笑,这是在姑苏养成早睡的习惯后一时半会儿还改不过来了。 “去睡吧,我自己来。” “姑娘,我没有……”芳枝努力睁大眼。 “嗯,没有,是我想自己擦,下去吧。” 自家姑娘从来体贴下人,芳枝陪着江婉一起长大,江婉也待她好,知道江婉不会生气,便告了罪,回房歇着了。 江婉摇摇头,坐在窗边擦头发,想起听风院的那个醉鬼,不明白他为何会醉醺醺地出现在大理寺附近,或许是要去找苏晚晚罢。 房门吱呀一声又被打开了,江婉没有回头,问芳枝,“怎么,睡不着?” 芳枝不吭声,只是跌跌撞撞地朝她走过来。 江婉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刚想喊人,一堵滚烫的,坚/硬的,带着酒意的身体便贴上了她的背,连带着张开的嘴也被一只大手捂住。 “婉婉,你好香,怎么不在门口等我?”说着一个吻便轻轻地落在江婉侧脸。 江婉身体僵硬得厉害。 反应过来,言阙!他究竟是怎么避开府里的守卫,穿过几个院子,从听风院来到她这里的! 江婉挣扎起来,那浓郁的酒香几乎将她熏晕过去。 “婉婉,别动,我抱抱。”男人到底放开捂着她嘴的手,不过是环上她纤细的腰肢,脸颊蹭着她的,还疑惑地咕哝了一声,“婉婉,你的腰怎么变粗了?” 婉婉?是苏晚晚还是江婉? 江婉银牙暗咬,她的嘴虽然得了自由,可她不能喊人,他是不是就笃定了这一点? 她忍了又忍,“言阙,放开我!” 虽含着愤怒,但声音小得实在可怜,身后的男人闷笑出声。 当真放开了她。 江婉得了自由,立马退后几步,离得远远的,深吸了口气道:“小侯爷, 你走错地方了。” 言阙没骨头似的倚靠在她的妆台前,醉意朦胧的眼看着面前气得胸脯剧烈起伏的女人。 她刚沐过浴,屋子里都是迷人的馨香,衣裳穿得少,显得体态婀娜。 他将目光移开,落到她脸上,看她急红了的眼。 他直愣愣地盯着她看,也不说话,眼神迷离,江婉也分不清他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了。 “你赶紧走。”江婉催促,要是惊动了府里的人,他们俩真就百口莫辩了。 言阙直起身,江婉以为他听劝离开,哪里知道,男人一手拽住她的手腕,将她给拽了过来,若非江婉的手撑着他的胸膛,只怕要被他抱了个满怀。 然而,当下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江婉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偏他还低头凑过来,同她额头相抵,逼问,“你回来做什么?” 江婉动弹不了,只好道:“都与你无关。” 男人拽着她手腕的力道大了些,江婉忍着没出声。 言阙冷笑了声,嘲讽,“听说你这次是一个人灰溜溜的回来的?怎么?被休了?” 好心地提醒,“女人嘛,还是应该像我的晚晚一样,柔情似水,招人怜。” 江婉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让你失望了,月扶苏就喜欢我这样的性子,而且爱我爱得要死。” 大概是言阙嘴皮子上的功夫打小就不如江婉,伪装的笑意点点散尽,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他猛地推开江婉,站起身来往外走,不再多看江婉一眼。 江婉刚松了一口气,他又停了下来,转过来看着江婉,拿出帕子仔仔细细擦了擦自己的手,嫌弃之意明显,还不忘警告,“今晚的事你敢告诉苏晚晚……” “我不会。”江婉连忙保证。 言阙的脸更黑了。 房门再度被合上。 江婉站在那里,静默了许久。 她将双手泡在水里,好洗去他留下的味道。 她一遍一遍地洗着手,闻了闻,总是洗不干净,她泄气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 江婉昨夜没睡好,第二日上值时频频打瞌睡,还好,和她一处的只有邓绥,邓绥不是多话之人。 若是传出去,元英破格提拔的江家姑娘竟是个惫懒的,只怕元英,江万里的脸都要被丢尽。 邓绥皱眉瞧了她好几眼,见她眼底都是乌青,到底忍住了。 邓绥无声无息,江婉看着卷宗,困意更浓,她实在撑不住,心里默默告诉自己,片刻就好。 江婉走进一片白茫茫的大雾里,空无一人,她走呀走,走了许久,总是走不到尽头,她慌张起来,喊爹娘,喊江珩,没有人应答,她正不知所措,一双胳膊从后圈住她,她的心跳得更厉害。 谁?是谁? 她转过头,看到一张棱角分明桀骜不驯的脸。 “疼!”额角吃痛,她惊醒,在茫然中,她听到晋阳公主笑得欢畅。 “好啊,江婉,老实交待,昨晚干什么去了?” 江婉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睡得发麻的手腕,看天色还早,可见自己也没睡多久。 因刚睡醒,她的声音较平时多了几分柔,“我的公主,你怎么来大理寺了?” 晋阳公主在她红润的脸颊上停了一瞬,靠在书案上打趣她,“江婉,你做了什么不正经的梦,嗯?脸红成这样,说话又娇又媚。” 她凑过去,不放过她脸上一丝表情,“和月扶苏?” “胡说什么!” 江婉起身推开窗户,凉风进来,吹散脸颊的热,这才转身问,“公主来干嘛了?” 晋阳公主挑挑眉,唉声唉气道:“我记得有个没良心的人说是要多陪本宫几天赎罪,结果一头扎进大理寺,几天都没声响,这不,亲自寻过来,讨说法了。” 江婉理亏,只好笑笑,“我在大理寺,不也是在给你们家尽心尽力办差?” 晋阳公主涂着丹蔻的手指点点她,“巧言令色。” 不再逗她,道明来意,“褚南倾几个,在春风楼替你设了接风宴,让我转告你,不去你就死定了。” 说着,晋阳公主还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江 4. 明月珰 《一年春》全本免费阅读 [] 顾西川前脚跳窗逃走,紧接着雅阁的门就被一脚踢开。 慕朝朝提着剑誓要给顾西川厉害瞧瞧。 姑娘们纷纷跟了过来,怕慕朝朝吃亏。 见言阙和苏晚晚坐在那儿,晋阳公主哟了声,“言二也在?” 言阙和苏晚晚起身同晋阳公主见礼。 大家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熟悉异常,便也没恁多礼节,但晋阳公主能喊“言二”那是因为她有公主之尊,其她姑娘们都称他一声“小侯爷。” 江婉混在里面没吭声,不过没有人注意到。 慕朝朝没看到顾西川,知道又被他逃了,要去追,被褚南倾拦住,“行了,他能逃到哪里去?日后成了亲,随便你将他捅成马蜂窝,今日是给江婉接风呢,别坏了兴致。” 慕朝朝看着言阙身旁弱柳扶风的苏晚晚,眼神不善,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了一遍。 苏晚晚垂着头,承受不住那打量,手里的帕子都捏皱了。 “抬起头来。”慕朝朝冷声道。 苏晚晚不敢不抬,怯怯地抬头,难堪让她双目含泪。 慕朝朝哼了声,“是有几分姿色,舞姬?” 顾西川说她舞技好,好人家的姑娘谁去学这劳什子取悦男人?竟然将她同一个舞姬比! “你是来陪谁的?顾西川?” 苏晚晚像是被剥/光了衣裳评头论足,软手软脚,被一只强有力的胳膊圈住腰,扣进怀里。 “慕朝朝,过分了!”言阙冷声道。 江婉在那胳膊上扫过,偏过目光,去拿慕朝朝手里的剑,劝道:“回去吧,朝朝。” 言阙的目光随着她移动。 她云鬓高挽,一身青绿衣裙,显得脖子白皙修长,低头拿剑的时候发髻间的流苏微微荡漾。 冷画屏早听说言阙养了个外室,宠得跟什么似的,她瞧不上眼,若言阙能娶苏晚晚,她还敬他几分,可注定,苏晚晚的身份进侯府做妾都不配,如此一来,日后嫁给言阙的正头夫人得多恶心。 “朝朝,别打搅小侯爷寻欢作乐。” 言阙搂了苏晚晚,慕朝朝还有什么不明白,气也散了不少,听劝地走了。 言阙难得有时间陪她,先是被顾西川搅了,又被这群贵女羞辱了一通,苏晚晚伏在言阙怀里哭得伤心。 “好了,那是顾西川未过门的娘子,误会你了。”言阙拍了拍她的背,安慰:“慕朝朝打小脾气火爆,一点就炸,犯不着为她的话介怀。” 他的安慰起不到任何作用,苏晚晚哭得更厉害了,言阙不明白,他们俩云泥殊路,即使言阙对她再好,甚至说要娶她,可他的朋友从始至终都瞧不上她,看她就像看一个玩意儿。 顾西川拿她曾是舞姬的事取乐,并不会觉得不妥,便是言阙,也只以为她是被慕朝朝误会敲打而委屈,他根本不知道她介怀的到底是什么! 他们永远高高在上。 可是,她的出身,她自己永远都无法选择。 苏晚晚哭得让言阙心烦。 还好,她总是很懂事,没过多久便擦擦眼泪,自己想开了。 这饭是没心情吃了,苏晚晚受了委屈,言阙便带她出去逛逛,算是补偿。 **** 好巧不巧,又同江婉几个碰上了。 江婉饮了酒,双颊微红,此刻正笑容明媚地拿着一对耳珰比对着让好友们看。 姑娘们都说好看。 江婉一眼便看到门口的言阙与苏晚晚,苏晚晚手里还提了一盏兔子花灯。 言阙呢,直直地朝江婉看过来。 江婉赶紧借着放下耳坠的动作避开。 “大人,我们走吧。”苏晚晚扯了扯言阙的袖子,她不想再看到这群贵女。 言阙用力地牵着她的手往里走,“别怕晚晚,有我在,谁都不能欺负你,你犯不着避讳她们,这多宝阁,她们来得,你自然也来得。” 言阙替她撑腰,苏晚晚心里熨帖,便任由言阙将她牵进去。 大齐改制已有百年,民风开放,男女无大防,女子做官,经商,抛头露面比比皆是,男女相约出行跟吃饭喝水般正常,但极少有亲昵的动作,毕竟,显得轻浮无礼。 见着一对璧人牵着手过来,晋阳公主下意识看向江婉,然而江婉低头挑选耳珰,只留下一个窈窕的背影。 “晚晚瞧瞧,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言阙牵着苏晚晚来到江婉旁边,他挨得江婉极近,胳膊肘就擦着江婉的。 江婉不敢有大动作,她那群好友除了慕朝朝,洞察力都很强。 虽然她本就问心无愧。 言阙伸手挑挑拣拣,一只胳膊横在江婉眼前,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且修长,手里拿了方才江婉看中的玉兔捣药耳珰,转过身放在苏晚晚耳旁比了比,赞许道:“很衬你。” 江婉趁机后退一步,同好友们面面相觑。 冷画屏皱了眉,觉得晦气。 言阙这才像突然发现几人般,散漫道了声:“好巧。” “那副耳珰,是江婉看上的。”慕朝朝仍然不喜苏晚晚,见言阙手指夹着耳珰有意买给苏晚晚,出了声。 “哦?”言阙顺势光明正大地盯着江婉,语气欠揍,“月夫人生得寡淡,还真没注意到你,不过,这耳珰嘛——” 言阙低头瞧了瞧,笑道:“我觉得晚晚戴着更好看,月夫人不如瞧瞧别的?” “言阙,你什么意思?”慕朝朝怒道,江婉挑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看上,让给别的贵女便罢了,一个舞姬?传出去不得被人笑话死? “我的意思是,这耳珰,我要了,听不懂?”言阙笑得薄凉。 “你……”慕朝朝要上前,被江婉死死拉住。 “朝朝,算了,给他吧,我并不是很喜欢。” “言二,这样有意思?”晋阳公主不放过言阙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似乎想将他看透。 言阙敛了笑,“有没有意思,也就这样了。” “大人……”见晋阳公主都出面了,苏晚晚再不懂事也该懂事了,何况是江婉看中的,在公主府是江婉帮她解围,她本就欠江婉一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