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 1. 朝堂上重逢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 永平十年,冬至之后,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整夜,长安城内外俱是白茫茫一片,屋瓴楼阁皆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寅时之后,陆清鹊早早起了床,正是冬日时节,天光正暗,但由于窗外积雪缘故,映照进了屋子里面,倒也显得光线不那么昏暗了。 卯时便要上早朝,洗漱一番后,陆清鹊坐在镜子前梳妆。铜镜里是一张秀丽出尘的面容,肤如凝脂明眸皓齿,乍一看还让人以为是哪个富贵家的小姐,但她眸子里透出坚定而深邃的光,却与一般的小姐大有不同。 冬日寒冷,陆清鹊搓了搓手,伸手从衣架上拿起深红色官服外袍,套在了身上,对着镜子整理一番,这才满意推门出去。 院子里丫鬟小荷提着水桶往她屋走去,两人迎着面,“小姐,您这么早就起了?我这刚刚烧开了水,正想着给您梳洗呢!” 水汽氤氲,从敞着盖子的桶里散发出来,陆清鹊看了一眼,“不用了,你提去自己用吧。我这里也没什么事,早早歇着去吧!” “这怎么能行?老爷夫人要是知道了,非得责怪我不成。”年纪尚小的小荷皱了皱眉,为难道。 “小姐,要不我进去给您收拾收拾屋子吧,我总不能闲着吧。” 小荷伸手一指她的房门,满眼期待道。 陆清鹊只停顿了一秒,看到她期盼的神情,还是答应了。 从前住在乡下,她一直习惯自己收拾打扫屋子,来京城住在叔父府上已两三个月,至今仍不适应被人服侍的生活。 陆清鹊脚步轻快地离开院子,远远地听到身后丫鬟冲她喊了一句,“小姐,您又自己收拾好了!” 陆清鹊忍住嘴角的笑意,加快脚步走出府门。不大的门口上方有一块已然显旧的牌匾,上书“陆府”两字,除此之外,别无他饰。 门口停驻着一辆马车,马夫一只手裹住衣襟,一只手拉住缰绳,眼睛向这边瞟来,见到陆清鹊出了门,忙喊道,“小姐,快快上车,今儿天太冷,别冻着。” 他一面转身,掀开门帘,一面伸出胳膊去搀扶陆清鹊。 马车虽然朴素简单,但也能抵风御寒,陆清鹊觉得浑身都暖和起来了。一旁的地上摆着两个暖炉,想必应该是王妈放进来的,她随手拾起一个,揣进怀里,暖意瞬时间从手散发开来。 “老爷!”外面的马车夫喊了一声,陆清鹊知是叔父出门了,忙掀开窗帘向外探出头,笑着喊了声,“叔父,快上马车。” 又看到叔母也跟着来了,且停下脚步为叔父整理了衣领,她便将目光投向她,“叔母,天气寒冷,您且快进屋罢。” 陆叔母冲她一笑,“清鹊,今日同你叔父好生上朝,待你们回来,给你们炖热汤暖暖身子。” “谢谢叔母,您多劳累了。” 马车晃晃悠悠进了城,城门开着,两边士兵站立笔直,目视前方,任凭寒风肆虐。 陆清鹊收回目光,暼向一旁的叔父。从刚坐上马车,他便闭目养神一言不发,若不是了解他这是在思虑什么事情,她铁定认为他这是庄周梦蝶去了。 “叔父,您这又是在思虑什么?”陆清鹊抬起胳膊,俏皮地碰了一下陆叔父。 她自小随父母在乡下长大,印象里除了小时候和叔父相处时间多一些,长大后他做了官,便很少再相聚了。 即便少见,亲缘关系犹在,叔父虽严肃,她也总有种小辈面对长辈的随意。 陆世林睁眼,瞥了眼陆清鹊,见她眸子里盛着不解,轻轻叹口气,“今年南方天暖,气候怪异,雨水严重,洪灾多地频发,百姓房屋多被洪水冲垮,难民纷纷北上逃灾,也有不少百姓进了京城。陛下下令开仓赈灾,国库虽有盈余,可长此以往,难免亏空。加之难民四散居住,对城内治安亦有难度。如今我们各部尚书都为此谋划,可始终难一统想法。” 陆清鹊想了想,五天前的早朝,似乎是提到过此事,当时她距离很远,加之诸位大人言论纷纷,她也未听清此事,更没为这事思虑过。 看来今日又要重提此事了。 * 顶着严寒上早朝属实不易,陆清鹊穿着单薄,又站在殿门口,冷风袭来,她恨不能裹床被子上朝。 叔父还好,身为户部尚书,离皇帝很近,又不受寒风侵袭,已然绝妙。 站了一会儿,周围几位大人议论纷纷。 左边一人说道,“听闻今日三皇子将归来,他战败匈奴有功,陛下今晚为他接分洗尘,届时邀请诸位大人一同前来祝贺。” 右边一人接道,“三皇子战功赫赫,此次归来,储君之位不知会不会……” “谨言,这可是在殿堂上!”有人出声提醒了一下。 两人瞬时噤言。 陆清鹊心里却瑟缩了一下,倘若可以,她一辈子都不想见那位三皇子。 他们乡下知遇一番,他回京时承诺迎娶她,待她考进了京才知晓他与兵部尚书独女已订了亲事。 于情于理,她都不能掺和其中,更遑论和三皇子谈亲事,心如死灰也便是如此吧。 深夜里她常常掩面而泣,泪水沾湿衣襟。白日面对旁人仍旧一副寻常模样,唯恐他人同情于她。 甚至是她的叔父,也不曾知晓她这段经历。 陆清鹊一面伸长耳朵听周围人的悄声谈论,一面留心关注堂前叔父与诸位大人的唇枪舌战。 古话有一心不可二用,而今她双耳各听各事,也算物尽其用罢。 快到结束时,殿外公公大呼一声,“陛下,三皇子求见!” 众人侧目,议论纷纷。 陆清鹊心下又冷了几分,转念一想,他们一别两年,此间未再相见,而今她官袍加身,周遭又有这么多大人,想必他也是认不出的。 这般一想,便安下心来。 一身玄色衣袍的三皇子拾级而上,步履缓慢而稳重。高高束起的乌发垂到腰间,更显现出他楚腰挺直,身量魁梧。 陆清鹊只瞧了一眼,便微低下头,眼睛看向地面上的残雪,脚尖轻轻划着,心里慌成一片。 暗自想着他快些经过,莫要注意她这里。 脚步声自远而近,距离她不过几步之远,待她要松口气时,他的脚尖忽然调转方向,竟是向她这里走过来。 余光中见那黑色登云履径直而来,陆清鹊一时间想躲却是来不及了,眼睁睁见他脚步停伫在她眼前,她还妄自想着或许是要同其他大人打招呼。 “许久不见,陆大人,近来可好?” 清朗男声自头顶上方响起,低沉且令她胆寒。 周遭的声音静了下来,她只能听到风声自远处而来,吹散地上的雪花,发出一阵阵沙沙声响。 也能听到有人小声问 2. 三皇子接风宴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 陆世林再次捋了捋胡须,“阿鹊,你若是想婚嫁,叔父可为你择良婿,也可求皇帝赐婚于你。至于三皇子,他既已定了亲事,那便……” “叔父,您想多了,本是两情相悦的事,他既已弃了我,我便不会再追究了。至于婚事,我还没有打算,叔父也莫要再提起了。” 陆世林怜爱地看她一眼,她长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同他兄长一般,这让他回想起与兄长相处的点滴。 陆世林见陆清鹊爽利答应下来,又开口道,“此事你我知晓便好,至于旁人,切莫让他人知道了去,否则易被有心人利用了去。” “我明白的。” “另外,你父母死亡真相,我曾告诉过你,莫要再涉足其中,你为何不听?还要考京官查探,你可知这趟浑水有多深?多少人丢了性命?” 陆清鹊没应,反问他,“叔父是不是知道谁是幕后真凶?” 陆世林哑然,“不知,此后你莫要再过问此事了。” 他一甩袖子,目视前方,兀自生气。 陆清鹊捏了捏袖口,“叔父,那是我父母双亲……您叫我不必涉险,可我怎么能放下?倘若就此放手,且不说我付出的一切,此生我良心也难安。” “哎,罢了。我们陆家向来是重情重义之人,不管如何劝你恐怕你也听不进去”,陆世林无奈道,“你认定此事该是你当做的,可是觉得你叔父是袖手旁观之人吗?” 他眯了眯眼睛,回想道,“你祖母祖父过世得早,当年你父亲才十几岁,我不满十岁。家境贫寒,我又不懂事,他便去上山砍柴卖钱养活我,多次从山上滚下来,被刀割伤,又被毒虫咬伤……我吃穿所用,都是他一斧一斧劈出来的,小小年纪,双手满是老茧。到了成婚年龄,家徒四壁,又带着我这个拖累,没人嫁他。你母亲看中你父亲心善,嫁给他,这才有了你。再以后,日子好了一点,我和你父亲皆想读书考官,家中并无多余钱财,他将省下的银两全部塞给了我……如今我朝中做官,他是乡间私塾先生,我怎么会不知,是他将机会让给了我?没有你父亲,莫说我今日,就连能不能活下来还另说。我怎能忘记?我怎能忘记!” 陆世林重重吐出一口气,身体向后倚去,靠在软背上,“我比你更想查出真相,将真凶绳之以法,这几年我寝食难安,日夜思虑,有朝一日定会将其绳之以法。” 陆清鹊从未听他说这么多话,他向来是斟言酌句之人,官场残酷,言多必失。 “阿鹊,我不愿你去查,是想你平安顺妥,你若有甚事,我难以同你父母交代啊。这件事由我去做,你以后莫再插手了。” 陆世林眼中隐隐闪着泪光,陆清鹊看进他的眼睛,里面盛着忍辱负重下的艰苦果决。 “叔父,您不愿我做,我亦不愿让您独自一人面对困境,从今往后,我同您一道。” “你这孩子……哎,真是软硬不吃,倔脾气和你父亲如出一辙。” “叔父,我这脾气,不也和你一样吗?”陆清鹊歪歪头,眨眨眼道。 陆世林哭笑不得,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真是牙尖嘴利。” “老爷,到府上了。” 马车夫在车外喊了一声,马车随即停了下来。 他们踩着积雪走下车,咯吱咯吱的声音一路传响,陆叔母早就准备好了早膳,热气腾腾的炖汤,清爽可口的小菜,甜香宜人的甜点,无一不是陆清鹊爱吃的。 一旁站着三个丫鬟侍候他们用膳,身着绿衣的小荷守在陆清鹊左侧身后,手中端着干净热毛巾递给她擦手。 陆叔母桑榆心为陆清鹊盛了一碗热汤,送到陆清鹊眼前,“阿鹊,快些尝尝,这碗汤可是炖了许久,从你们出门便开了火,现在这滋味估摸着正是浓厚时。” 陆清鹊拿起调羹尝了一口,鲜香滋润,味道浓郁,实属上乘,她赞不绝口,陆叔母只用手帕掩口轻笑,“还是阿鹊会尝,哪像你叔父,每次为他做了可口饭菜,都要责怪我太过浪费。” 陆清鹊想到叔父家中并无甚值钱玩意,一家人平日吃穿用度在官员中都是最低标准,不由疑惑。 明明叔父俸禄不低,在京城生活一家人本应是富足有余,省下这么多钱又是为何? 陆世林笑,“你呀,当着阿鹊的面还要怪我,可别让阿鹊觉得我太过严苛。” 陆清鹊将剩余的汤喝光,“叔父,我倒没有这样觉得,不过既然您俸禄丰厚,为何还要如此节省?” 陆世林放下手中筷子,“阿鹊,社稷需要贤才,至今仍有很多寒门学子求学无路,被碎银几两拦住去路,我省下的银两,能帮一个是一个,也当做是为国效力了。” “可国子监应当会为贫寒学子出资,这应当是他们职责所在。” 陆世林点点头,“的确如此,可官员层层剥削克扣,到学子手中的银两所剩无几,又怎会够?” 陆清鹊懂了,这世道远远比自己想象的复杂,人心叵测,贪恋钱财追名逐利,甚至谋财害命之人永远不会少。 一顿饭下来,陆清鹊又听了不少官场之事,可谓醍醐灌顶。 想来官场有位前辈随时提点,也是人生幸事一件。 * 未时陆清鹊午睡醒来,阳光正好,暖意融融,昨夜下过的雪开始消融,雪水恰好浇灌了盛开的梅花,花似乎开得更盛了。 小荷敲了敲门,“小姐您醒了吗?” 陆清鹊打开房门,“嗯,醒了。有什么事?” 小荷举了举手中的托盘,“夫人为您准备了衣服,是今晚您同老爷去皇宫参加宴会要穿的,我侍候您更衣。” 陆清鹊想起早朝时身边两位大人的悄悄话,原来是真的,陛下宴请百官为三皇子接风。 只是这宴席,她可否不去? 小荷打断她的思绪,“小姐,老爷说换好衣服后去正厅找他,他还有事同你讲说。” 陆清鹊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快要不认识了,她从未穿过这么精致华丽的衣服,藕荷色缕金百蝶缎面内里是软而厚实的棉花,既暖和又显得人身段窈窕纤细,外面是稍浅一些颜色的缎面披风,内外搭配起来,别样的好看。 小荷瞪大了双眼,忍不住称赞,“小姐,您穿这身衣服真是合身,可比你平日里穿的衣服好多了。” 陆清鹊偏爱素色衣衫,像这样的衣服名贵典雅,她觉得像是穿了别人的衣服一般,浑身透着不自在。 去往门厅,陆世林已在正座等待了,一旁坐着的正是桑榆心,一见到陆清鹊,桑榆心便会心地笑,“老爷,我就说阿鹊穿这身衣服定是好看,你瞧,她样貌 3. 宴会后花园再相见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 蜿蜒曲折的小路延伸至后面的假山,此时并无人,惟有月光洒落银辉。 陆清鹊俯身在栏杆上看池塘景光,夜里寒冷,池水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大概是喝多了,陆清鹊竟想上去走一走试试,这层冰能否承受住她。 这样想着,便朝池塘走去。 几步路之后,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急匆匆却很沉重,听上去像是男子脚步声,陆清鹊兀自一惊,连看也不看,径直往旁边走去想给身后那人让开道路。 腰间却多了一只坚实有力的手臂,直接将她连拉带扯带到假山后面,陆清鹊反应不及,心下一片慌乱,张口便喊。 那人大手一伸,径自捂住她的嘴巴,将嘴巴附在她耳旁,轻声说了句,“别喊,是我。” 这一句话,彻底让陆清鹊醒了酒。她就算是醉不成样子,也听得出这是谁——顾景渊。 陆清鹊心底泛凉,僵直了身子,顾景渊放下手掌,掰住她的肩膀迫使她转向自己。 月光之下,他黑沉沉的眸子闪闪发亮,如同黑曜石一般,又像漩涡,将人吸引进去无法自拔。 陆清鹊冷笑:“难怪大殿不见三皇子,敢情是躲在这里。不知您有何事?” “陆、清、鹊,”顾景渊一字一顿,“你真叫我好找,我回京后一直写信给你,可一年来你竟是一封不曾回过。若不是我查到你已经做了官,你是不是打算躲我一辈子?” “多谢三皇子记挂,不过您既然有了未婚妻,我还是早早离开罢,若是给你们增添麻烦,那可就……” 话没说完,便被顾景渊掐住了下巴,阴鸷道,“你说什么?” 他眼中渐渐蓄起了怒意,手指也在不自觉地用力,“未婚妻?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知道也无妨,那又能如何?我对她并无感情,无非是联姻而已。我只对你有过真心。” 陆清鹊禁不住笑起来,“真是可笑,三皇子认为自己很深情是吗?对我如此念念不忘,竟还要另娶妻;既是娶了妻,却又来纠缠我,无耻至极!” 顾景渊不怒反笑,“陆清鹊,无耻无耻,原来我在你心中只是一个无耻之人。” “你若是相信我,便该知道所谓的未婚妻不过是幌子,只是用来掩人耳目堵人口舌,我对她并无感情。” “三皇子不必多言,你我缘分已尽,多说无益,还请您放过我,我感激不尽。” 陆清鹊并不是不知道联姻事实,可木已成舟,事实已定,那便不可扭转了,何苦纠缠? 陆清鹊推开他,想就此离开。 哪知顾景渊动作更快,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抬起便按到假山上,随即整个身体贴了上去,柔软湿润的唇随即附上了她的。 陆清鹊呆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便抬起另一只手推阻他,没等靠近他的胸膛,便被他一把拉过来,牢牢攥住了手腕。 陆清鹊身体靠在嶙峋的假山上,又冷又硬属实难受。顾景渊却仍旧不肯放过她,灵巧的舌尖钻进来,企图撬开禁闭的贝齿。 陆清鹊咬紧牙关,始终不松懈。 顾景渊腾出一只手,只轻轻捏了一下她的下颌,她便感到一股酸痛自下颌袭来,不由得松开了牙齿。 他的舌头趁机钻了进去。 陆清鹊难受得紧,头疼手疼背疼嘴巴也疼。 她恨不能在顾景渊身上捅出个窟窿。 她拼命挣扎,桎梏终于松动了一些。陆清鹊趁机抽出手,啪地一声响,狠狠地打在了顾景渊脸颊上。 清脆的声音使两人都清醒过来,顾景渊嘴角噙着冷笑,“陆清鹊,你可真是长了胆子,竟敢打我。” “打你又如何?就算你是皇子我也不怕你,夜黑风高随意欺侮人,打你不应当吗?” “欺侮?” 顾景渊挑起眉头,玩味道,“我们之间本就是男女情爱,何来欺侮一说?更何况,当年你我不也是如此?陆大人记性这么好,难道忘记了?” 陆清鹊气极,脸颊绯红,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想再打一巴掌又怕他会还手,一时间两人皆静默。 顾景渊用手指揩了揩嘴角,阴沉沉道,“陆大人出手真是重,我嘴角都流血了。” 陆清鹊抬眼看他,不屑一顾,“三皇子太不经打,一个巴掌而已,这便承受不住了?” 阴冷的风吹来,陆清鹊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这才想起出来得急,竟没穿披风。 她绕过顾景渊,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伸长胳膊,径直揽住她去路,陆清鹊抬头,“三皇子可还有什么话讲说?” 顾景渊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披在她身上,“天冷,披上这个。” “不必了,我披着三皇子的衣裳从殿外走进去,若是被有心人看到,难免大做文章。我不是愚钝之人,你我还是多加注意一些吧。再者说,我不在意名声,此事传进您未婚妻耳中,您叫她如何作想?” 她将大氅一把拽下来,扔给了他。 “陆清鹊,今日无人看见我们,你不必担忧。” 身后顾景渊的声音传来,他恢复了平静无波的样子。 陆清鹊大步迈出去,将他的话甩在身后。 殿内歌舞升平,一派好景致。 陆世林塞给她一小碟金丝蜜枣,“这是方才上来的,你尝尝。” 入口香甜细腻,回味无穷。 陆清鹊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点心,本想多吃几个,但想起叔母也未曾尝过这个味道,便掏出干净洁白的手帕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放进怀里。 * 自从昨晚喝了酒又吹了冷风,陆清鹊就感到身体不适,浑身疼痛。 早上直到小荷提过来热水,她也没能起得来。 慌里慌张的小荷忙叫来了陆世林,他伸手一模,这才发觉她额头烫得厉害,想必是受了风寒。 想起昨晚她曾出殿去,准是那时受了凉。 陆世林请来大夫,开了药方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桑榆心更是担心,亲自去厨房煎好药端到床边。 “阿鹊,你昨晚定是没穿好披风,这么冷的天气,你怎能这么不小心?” “叔母对不住,是我让您担忧了。” “傻孩子,不必责怪自己,我只是担心你身体。你可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我去给你做。” 陆清鹊用昏昏沉沉的脑袋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到想吃什么东西。 正是难受的时候,不管什么入口都索然无味。 桑榆心了然,“你想不出,那我便去做吧,不论什么,你多少都吃点。等汤药晾凉,你记得全都喝掉。” “谢谢叔母。” “对了,叔母,我还有件东西要给你。” 陆清鹊艰难地支撑起身子,吩咐小荷拿过她的外衣。她伸手摸了半天,这才掏出一方手帕。 她将其递给叔母,桑榆心疑惑地打开 4. 顾景渊陆府拜访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 陆清鹊在一旁绞紧了手帕,抿着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顾景渊却神态自然,眼睛看向她,“不知清鹊也在这里,是长住还是来拜访叔父?” 昔日在乡下时,他便知晓她在京城的叔父陆世林官至户部尚书,所以见到她在这里,也不觉惊讶。 陆清鹊语气并不客气,“三皇子手眼通天怎会不知?莫要明知故问。” 顾景渊不恼,似笑非笑,“清鹊此话怎讲?我若是真的手眼通天,怎会不知你一年来的销声匿迹是入京考官?怎会不知你为躲我用尽办法?” 陆清鹊:“你……” 陆世林:“阿鹊,不可对三皇子无礼!” 他吩咐王妈倒了一杯热茶,“三皇子请上坐,先饮口热茶。今日天寒,也好驱驱寒气。” 而后又说,“三皇子见谅,阿鹊本性不坏,不过是小孩心性,沉不住气。” 顾景渊笑道,“陆大人多虑,她是何脾性我怎会不知?小事而已,无妨。” 顾景渊今日身着一身墨蓝色锦袍,内衬隐约露出暗色金色云纹,显得他雍容华贵,大气内敛。 他不客气,右手将衣摆撇开,正正当当坐下来,修长手指端起茶杯,细细啜了一口茶水。 “陆大人茶水不错,听闻南方雍和王去年曾上贡一批上好茶叶,茶梗纤细,茶水清亮。入口润泽清香,后味甘香浓郁。” 顾景渊慢条斯理地说完,嘴角勾了勾,“可我倒认为,陆大人此茶比起雍和王的茶水来,更胜一筹。” 雍和王陆清鹊是知道的,他是先王的弟弟,也是众多藩属国中势力最大的一位。 可今日他说这话是何意思? 藩属王自古以来都是让皇帝不可不防的一环,如若藩属国过多,那势必会削弱中央集权,皇帝便会用各种措施削减他们的权力。 陆清鹊思索至此,心下不由得疑惑,目光投向了顾景渊,他到底是何居心? 不成想,这样一看,顾景渊的目光也恰好正瞧着她,坦坦荡荡直截了当,还带着一批探究。 也不知他究竟看了多久。 陆清鹊面无表情地转开了目光,这厮果真另有目的,无事不登三宝殿,来这里一面是打探叔父,另一面,应当是为探究自己的吧。 陆世林不以为意,“三皇子说笑了,此茶不过是王妈随便从铺子里买来的,哪能同雍和王做比较?三皇子抬爱下官,便觉得茶叶好喝罢了。” “是吗?”顾景渊手指转动茶杯,展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不知三皇子今日光临寒舍,可有何事?” “想必陆大人已经知道,从前我与清鹊便相识,而今在朝堂相见,更是悦事一件。” 他顿了顿,“清鹊曾提起过她父母之事,我也为此事打探过。” 说罢,他抬眼看陆世林,静静等他的反应。 陆世林放下茶杯,身体前倾,微微靠近茶桌,“三皇子可有线索?” 顾景渊点点头,“自然是有。” 陆世林做官多年,人情世事早已谙熟,心中着急,面上仍未显出来,开口道,“不知三皇子可愿让下官听个明白。” “自然可以,也当是为了清鹊。”顾景渊笑道,面色如常。 陆清鹊本想打断他,可这是关乎父母之事,只得先耐下心来。 “那年清鹊父母曾进京找过陆大人,可有这回事?” “不错,我们多年未见,我职务繁忙,他们农闲时节便来拜访,住了一段时日。” “他们回乡路上,遭遇歹徒,将他们二人杀害,可却未抢走任何钱财物品。” “这个我知道,”陆清鹊插话,“官府仵作曾对我说过。” 顾景渊看着她点点头。 “陆大人可曾想过,歹徒又是为何杀害他们?不为钱财,他们又不与人结仇,那又是为何?” 顾景渊抛出了问题。 陆世林垂首凝思,“我自然想过这一层,可思来想去毫无头绪,但若是以意外论,又有些说不通。” “嗯,问题的关键,是他们从陆大人此处回程路上被害。” “三皇子的意思是,此事和我有关?”陆世林神色凝重起来。 “不然陆大人以为呢?”顾景渊直视他,语气并无波澜。 “可……我思来想去也并无仇人,又会有何人要害他们?既然想对付我,又为何不直接捉住他们来要挟我?” 陆世林揉了揉头,疲惫道,“不瞒三皇子,这几年我也在查探此事,可似乎有人暗中阻挠一般,总也查不清。” “陆大人刚正不阿,不与歹人同流合污,更不参与朝堂党羽之争,这一点,在下佩服不已。” 顾景渊转了话头,“可终归是过刚易折,陆大人虽持中立,可对有些人来讲,不拥护他们,便也是与他们为敌了。” 陆世林很快明白过来,“三皇子意思可是,拥护大皇子他们一党?” 顾景渊不置可否,“这只是猜测,至于事实真相到底如何,我尚不确定。不过……即便是猜测,那也八九不离十。” 陆世林沉思一会儿,想到了什么。 “三皇子与大皇子同为储君候选之人,此时您同我说这些,可是要下官……” “不必,”顾景渊摇摇头,打断他的话,“我方才已说过,我敬佩陆大人品性,自然也不会以此事胁迫陆大人拥护我,这并非我的本意。” 他顿了顿,再次看向陆清鹊,“清鹊曾对我有恩,此事也算作是为了她罢。至于以后之事,我自会留意,若有线索,必会告知陆大人。” 陆清鹊心下了然,淡然道,“多谢三皇子心意,清鹊心领了。不过您事务繁忙,还是不必参与到此事中来了。至于从前的事,我们并不相欠,无论是何恩怨是非,我们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顾景渊忽地捏紧了杯子,手指骨节微微泛着白,“清鹊就是这般想的?可我不能忘却,如此恩惠情意,此生难忘。” 他最后几个字重重落下,字字敲在陆清鹊心头,不由得一震。 幽深的眸子里里盛着暴风雨前的平静,仿佛要将她吸进去。 她想起昨晚的事情,神色不自然起来,转过了头去。 “多谢三皇子抬爱,我们受宠若惊。但阿鹊所说也确实是真心,三皇子若是因为此事牵扯进去,那便是下官之罪了。” “陆大人何罪之有?”顾景渊扯了扯嘴角,眼睛里并无半点笑意,从陆清鹊这里看过去,竟有一丝异样的邪佞。 顾景渊素白指尖轻轻敲了敲茶杯,“陆大人聪明一世,不可糊涂一时。您这么多年战战兢兢为官为民殚精竭虑,倘若因为令兄嫂之事牵扯进去,甚至被歹人陷害,也是社稷百姓的损失。我所做的,往大处说,也是为了国家社稷。陆大人可明白?” 陆世林哪里会不明白,这是明里暗里指点他。 倘若只是为了陆清鹊,他大可拒绝。可是为了国家百姓,那 5. 桂花糕引起的谈话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 陆清鹊慢慢踱步回去,叔父还在大厅里。 见她这么快回来,他心下了然。 陆清鹊站在厅里,满脸幽怨地看着陆世林,“叔父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你明明知道他……” 陆世林抬手拍拍她胳膊,示意她坐下,“阿鹊莫要怪叔父,今日三皇子来是帮助我们的,倘若我们因为这事与他产生狭隙,那便是我们小人之心,得不偿失。依照我对三皇子的了解,他应当不是朝三暮四之人,至于为何这样做,想必是有他的理由和苦衷。让你出去送他,也是给你们一个时机,好好说清楚。为官之道,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叔父我为官多年,凡事谨慎,就恐有朝一日被人陷害。各中道理,你应当清楚。” 陆世林捋着胡须说了很多,字句皆是劝勉,陆清鹊不是愚钝之人,回过头来看,自己方才也有诸多不妥之处,遂点点头,“叔父教训得极是,清鹊自当遵守。” “嗯”,陆世林问,“你送三皇子出了府吗?” 陆清鹊低声道,“并无。” 陆世林:“……罢了罢了,三皇子不是计较之人,想必也会理解的。” 陆清鹊:“叔父的意思是,我是小心眼计较之人对吗?” 陆世林无奈道,“你这丫头,真是……” 陆清鹊:“哼!叔父果真是这么认为的!” 桑榆心端着盘子走进来,“你们叔侄俩人又在说些什么呢?厅外就听到你们吵闹的声音了。” 盘子里盛着桂花糕,桑榆心拿了一块递给陆清鹊,“阿鹊尝尝,王妈刚刚才买回来的,还是热的。” 陆清鹊接过,细细尝了一口,果真好吃,桂花清香和糕点的甘甜融合到一起,香甜滋味充斥口腔,阴霾的心情也跟着一扫而空。 桑榆心见清鹊喜欢吃,便又递给她一块桂花糕,“阿鹊身体可好些了?” 说着便抬手抚上她额头,感觉已经不发热了,这才放下心来,“你这次风寒来得也是蹊跷,昨夜出去时穿得如此厚实保暖,还是被凉风吹到了。往后不管怎样,可要多加注意保暖。” “谢谢叔母关心,下午便觉得好多了。您瞧我现在,不都能和叔父斗嘴了吗?” 说罢,她故意去瞧陆世林,他正假意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她,“阿鹊再调皮,我就不管你了!” “叔母,您看叔父,一点都没有做长辈的样子。还要呵斥我。”陆清鹊嘟着嘴,假装委屈道。 桑榆心连忙打圆场,“世林,你也该有个做长辈的样子了,已经是这个年龄了,就不该多让着些阿鹊吗?” “让着?娘子,你莫非看不见她放肆的样子吗?我让着她,除非……除非你……” “我什么?”桑榆心纳闷。 “除非你亲我一口,呵呵。”陆世林脸颊带了些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你亲我一口,我就不和她计较了。” 桑榆心点点头,爽快道,“好啊,你凑过来。” 陆世林闭上眼睛,将脸颊凑上去,桑榆心一把捏住了他脸颊的肉,并故意扭了两下,“这样如何?嗯?夫君觉得这个力度可好?” 陆世林在她手下哎呦哎呦叫了两声,“娘子真是心狠,为夫不过是要娘子的亲吻,怎的还错了?” 桑榆心松开手,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呀,真是越长越小了,我看你的年纪比阿鹊还小,一件小事就争来争去的,让外人知道了去,可不得笑话?” “哎,笑话就笑话吧,哪里比得上娘子的手劲呢?”陆世林闷闷道。 陆清鹊看着叔父叔母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好不亲密,想起爹娘生前亦是如此,虽然外人面前是一副端正认真的样子,可私下如同孩童一般嬉笑打闹。 闹了一阵子,桑榆心想起了什么,对着二人讲道,“你们瞧我这记性,本想过来同你们说的,这一会工夫就忘了。” 她低头从袖口取出一张请帖,递给陆世林,“老爷你看,这是昨儿镇远侯府递过来的帖子,明日邀我们全家人去府上参宴。” 陆世林低头打开帖子看了两眼,“原来是郡主生辰,不过往年都未曾听闻镇远侯为其小女举办生辰宴,今年怎的想起来了?” 桑榆心嗯了一声,“大概是女儿大了,也为了让她多多长长见识,多认识些人罢。听说镇远侯颇为中意三皇子,前些年还曾向皇帝提起过要赐婚,只是不知后来怎么回事,三皇子同旁人订了亲,此事也就此了了。” 陆世林看了眼陆清鹊,对上了视线,她向叔父报以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笑容。 陆世林眨了眨眼,一时间不明白她的意思。 他又看了眼自己的娘子,她正研究着手里的请帖。陆世林用胳膊轻轻碰了一下桑榆心,“娘子,你方才说三皇子订了亲?” “对,怎么了?” 陆世林清了清嗓子,“那你可曾听闻,三皇子四年前落魄之时曾被人搭救收留过?” “可有此事?”桑榆心疑道。 陆世林再次看了眼陆清鹊,发现她并没有其他言语,便一股脑说了出来,“嗯,确有此事。那人便是阿鹊,四年前三皇子母妃逝世,他也不被皇帝重视,被有心人追杀到清水村,是她搭救收留了他。后来……三皇子许诺要娶她……” 话还未说完,桑榆心立马抬头,瞪大眼睛瞧着陆清鹊,急道,“可有这回事,阿鹊?” “你怎么不和我讲说?我去给你讨个公道!这三皇子,看着倒是体面之人,不曾想,竟做出这等事!” 说罢便拉着陆清鹊要出去,被陆世林一把拉了回来,“你做什么去?我还没说完。你莫要单单看一面,我倒觉得三皇子有什么苦衷,毕竟为官多年,虽说和他交往不多,可也了解一些,他并非见异思迁之人,我们还是冷静些罢。” 桑榆心:“冷静?这可是我们侄女儿,怎的还要委屈于她人?何况这可是当年他曾承诺的事,如今变了卦,竟也是连声解释都没有,天下可有这种事?” 陆世林:“你先别急娘子,我同你说这件事只是想叫你知道阿鹊的心事,并 6. 镇远侯府风云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 吃了桂花糕,又休息一晚,陆清鹊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她身体本来便康健,即便是偶感风寒,好得也快。 为去镇远侯府参宴,桑榆心特意命王妈去裁缝铺子为她缝制了一身衣裳,浅蓝色盘锦镶花锦袍,下穿青色素锦百褶裙,上身一看,比几日前的衣服更显人素净端庄。 桑榆心满意地瞧了又瞧,“真是俊俏得很,阿鹊就是和全京城最美的姑娘相比,也绝不输风头。” 陆清鹊咧咧嘴,不在意道,“叔母真是说笑了,清鹊只不过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女子,哪里还能和美人相比?” 陆世林本是要同她们一道去,临出门前被一大人拦在家中,称有要事相告,便让清鹊同叔母先行去了。 镇远侯府距离他们府有几条街的距离,二人坐上马车没有一炷香工夫就到了,镇远侯府门口挂着锦带和灯笼,随风摆动,张灯结彩的样子就算是路人经过也忍不住会多看两眼,更何谈门口停伫着多辆装饰精美的马车,来来往往之人皆身穿锦绣带朱缨宝饰之帽,荣华富贵之气冲溢。 各色锦衣之人,身后的随从都提着华贵礼物,一一呈递上去。 陆世林同镇远侯关系尚可,桑榆心也曾跟随夫君来过这里,对此处还算熟悉,她命王妈递上去送给郡主的礼物,便带着陆清鹊进了府。 镇远侯府要比陆府大得多,不仅有池塘景观,也有园林假山,层层叠叠景致非凡。 侯府管家将她们引进厅中,吩咐丫鬟上了茶水便离去了。 厅堂很大,装饰豪华,中间又有屏风相隔,女眷坐在内室,男子居于外室。 人声鼎沸纷纷扰扰,周边坐的女眷陆清鹊都很面生,叽叽喳喳七嘴八舌聊个不停。 仔细听来,无非是谁家公子俊俏有才,谁家又高升官位,将来肯定是个好夫家,亦或者是哪家的胭脂铺子新进了商品,哪家的绸缎料子更为精美细致。 陆清鹊心下赧然,想来自己从未关心过家中吃穿用度,每月俸禄都如数交给叔母,她会留余一些给自己零用。像是布料绸缎饰品之类,她一概不知。 叔母当家,操心太多了。 思及至此,便偏了偏头对桑榆心道,“叔母,我忽然想起我从未操心过家中吃穿用度,一切都是您在打理,想来也是劳累得紧。往后我也得学着打理家务事了,多少给您分担一些。” 桑榆心讶道,“阿鹊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你只管做好官,其余的都不用你多余操心,一切都有我和你叔父。” 陆清鹊轻轻一笑,“我方才听她们谈起胭脂衣服,想起自己从来不操心这些,竟不知哪家铺子商品好用,哪家价钱便宜,就是和她们坐在一起,也聊不到一块去。” 桑榆心了然于心,“原是这事,虽说你不懂这些,可朝堂社稷之事她们不参与,更不懂其中利害,相较于她们,你更通透。所谓各有所长,不必比较。” 正说着话,镇远侯来了,他脸庞方正黑红,髯须长满了脸颊,身量魁梧,华美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像一个武夫。 见到满屋子坐着的女眷,便一齐问了安,声音洪亮如钟,“诸位可安好?今日小女生辰,各位赏脸来我府上庆贺,实在是喜事一件。请诸位吃好喝好,如有不周,请海涵,哈哈哈哈。” 镇远侯小女丹阳郡主进来了,珠光宝气华贵雍容,满身的饰品快要挂满了,每走一步便叮当作响。 见今日主角来了,众人纷纷站起来口中说着喜庆的话表示祝贺,陆清鹊也跟着站起身来,微微低头问安。 丹阳郡主样貌秀丽,双眉斜斜入鬓,双目有神,乍一看颇为泼辣豪气,再加上各样饰品的装饰,整个人就更为出众了。 她坐在主位上,扫视一周,声音清脆道,“多谢大家捧场,在此先谢过诸位了,今日各位吃好喝好,不醉不归!” 话音落下,门外的丫鬟鱼贯而入,将各类点心水果呈到案几上,一一摆放齐整。 镇远侯目光移到桑榆心身上,“陆夫人,今日不曾见到陆大人,他可是有要务在身?” 桑榆心客气道,“侯爷细心,陆大人临出门前恰有官人来访,想必忙完了便会来的。” 镇远侯点点头,“那便好,我们许久未见,借由此事也好叙叙旧。” 他将目光投向陆清鹊,“敢问这可是陆大人的侄女儿陆清鹊?” 桑榆心:“正是。” 镇远侯眼睛亮了亮,“只听闻陆大人侄女儿是今年唯一女官,才干了得。今日这一见,不成想侄女儿样貌也是极好的,属实难得。” 陆清鹊行了礼,“侯爷过奖了,不过是虚名而已。” 镇远侯:“既然清鹊身为朝廷要官,想来是和女眷们聊不到一起的,不妨坐在外室,同男子坐在一起,聊起国事军事也更为融洽。” 陆清鹊:“侯爷考虑周到,不必了。留下叔母一人独自在此处也是不好的,我坐在这里便好。” 镇远侯眼睛一瞪,爽朗一笑,“这是哪里话?我怎敢将贵客留在此处不作陪?还请陆夫人劝说一下,清鹊请随我到外室罢。” 桑榆心笑道,“阿鹊尽管去,这儿还有侯爷夫人作陪,不妨事的。” 陆清鹊只好应下,“那便好罢。” 对陆清鹊来讲,坐在何处并无区别,周边的人均不相识,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于她都是陌生人。 她正要跟随镇远侯去往外室时,门口管家道,“侯爷,三皇子来了。” 听闻此话,陆清鹊心骤然一缩,不成想他也会来。 镇远侯忙招呼道,“快快有请。” 话音刚落,顾景渊自门口大步迈了进来。 一身墨蓝色锦袍,银白色内衬,黑色镶边登云履,黑发高高束起来,风姿秀逸仿若谪仙,未曾开口,刹那间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陆清鹊耳力很好,隐约听到有女眷在下面小声议论,“三皇子当真英俊潇洒,倘若是我夫君……” 另有声音打断她,“莫要胡说,三皇子早就是我的了。夜夜梦里相见,真叫我难舍难分。” 陆清鹊差点笑出声,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太过明显,便抬手轻轻捂住嘴巴无声地笑起来。 想必顾景渊不会听不到这般话,可他定力极好,面色如常,目不斜视,毫无波澜。 丹阳郡主率先出声,语气欢喜,“景渊哥哥!” 三皇子冲她点点头,将手中贺礼送上,“今日是郡主生辰,特送上浦洛珍珠十八颗,愿郡主喜乐平安,岁岁安澜。” 镇远侯拍手道,“丹阳,还不快谢过三皇子?” 丹阳郡主接过礼物,笑容明媚,“多谢景渊哥哥!丹阳最喜欢你送的礼物了。” 镇远侯恭敬道,“三皇子,宴席已经开始,请随我到外室就坐罢。” 随后又对着陆清鹊,“清鹊也请随我来。” 顾景渊面色平静,听到此话并不做何反应,只淡淡看了她一眼,“陆大人也在此处,今日当真是热闹。” 陆清鹊呵呵一笑,不做言语。 镇远侯为两人安排好座位,宾客几乎到齐,只留下斜对面两三处位置。< 7. 镇远府失火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 裴中继抹了把额头,战战兢兢道,“三皇子英明,可家中小儿喝醉了酒,胡乱说的话,您可不能相信呐。” 顾景渊:“哦?酒后吐真言,何况令郎也不像是胡言乱语之人。依我看,要么,是裴侍郎知有人贪赃枉法,要么……便是裴侍郎自己贪污受贿。” 他锐利的目光直直射过来,像是利剑,穿透裴中继五脏六腑,使他抓心挠肝不得善解。 此话一出,令众皆黯然,呼吸可闻。 镇远侯见此场景,忙打圆场,“三皇子大公无私,诸位都是知道的。这裴侍郎也是我一位好友,他为人也算正事,本王相信贪污之事他是做不出的,哈哈哈哈。” “各位,今日本是喜事,可千万别扰了雅兴啊,来来来,我敬各位一杯。” 他举杯欲饮,又对顾景渊一抬手,“三皇子,请。” 既已这么说了,顾景渊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淡然一笑,举杯一饮而尽。 陆清鹊看得分明,他只是暂时不提起此事而已,并非是就此放过。 酒喝到中间,陆世林赶来了。 急匆匆的样子,连衣领都未整理整齐。 见到陆清鹊竟坐在男子一室,奇道,“阿鹊你竟坐在此处?你叔母呢?” “她在内室,还有镇远侯夫人作陪,叔父不必挂心。” “你这孩儿,你哪里看得出我挂心了?” 陆清鹊俏皮一笑,“叔父,凡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我只是年纪轻,又不是眼睛坏了。” 陆世林:“……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宴会即将结束,镇远侯过来同陆世林叙旧,陆清鹊身体向外挪了挪,给他们腾出地方。 酒醉微酣之时,两人互相敬酒,一派大好光景。 陆叔父感慨道,“不觉令嫒也已这么大了,时光催人老,还没觉得自己当了几年官呢,就老了。” “陆大人说些什么话?她们女子总说自己永远年轻不老,我们就不能称自己是常青树、不老松吗?” 镇远侯大着舌头道,又端起酒杯,“来,陆大人,我再敬你一杯,祝我们永远不老,哈哈哈哈。” 陆世林也抬手,“好!” 兴许是心里高兴,他转头对着陆清鹊道,“阿鹊,你也喝一杯,来。” 陆清鹊迟疑一下,“叔母临出门叮嘱我不能喝酒,我染风寒才刚刚好……” “无妨无妨,”陆世林啧了一声,“今日是喜日子,喝一杯无妨。” 他给陆清鹊斟满酒,“尝尝这酒滋味如何?” 陆清鹊慢慢喝了两口,酒的辛辣之气将她呛得咳嗽不止,低头拿取手帕之时,恍然看到顾景渊向这边看过来。 再定睛一瞧,他却早早移开了视线。 伪君子,陆清鹊心道,人前装得清高,人后却是癫狂。 这边两兄台勾肩搭背喝得好不快活,那边门外传来一阵阵杂乱之音,多人在来回奔跑,一个下人跌跌撞撞猛地从门口冲进来,摔倒在厅堂中间。 他顾不得被摔伤的腿,着急忙慌喊叫,“侯爷,侯爷,不好了!着火啦!” 镇远侯猛地站起身子,但因喝多了酒的缘故,一时间没站稳,扶了一把陆世林,瞪圆了眼睛,“什么?” 他大步迈出来,说着便要走出门去,谁料火势凶猛,如同猛兽一般从外面直直扑进来。 屋内木质器具居多,一点火星便很容易燃起火来,故火苗一扑进屋子,火势就更大了。 满屋子充满浓烟,滚滚弥漫,逐渐湮没人群。 男声女声嘈杂,陆清鹊也慌了。 她用力拉住陆世林衣袖,“叔父,叔父,你清醒清醒!着火了!” 陆世林正视她,眼神却有些迷茫。 “阿鹊,你说什么?” 陆清鹊凑近一些大喊:“叔父,着火了,我们快走!” 刚说完这话,他们想到了什么,几乎同时喊出声。 “叔母!” “娘子!” 两人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趁乱陆清鹊提着一口气向对面望去,浓烟之中,顾景渊的位子空着,她莫名舒了一口气,看来他已经离开了。 火焰还未完全燃到内室,可浓烟却不见少。 一旦站直身子便容易被烟雾呛到,于是陆清鹊弓着腰,循着声音向前走去。 一面大声喊着叔母,一面躲避向她冲撞而来的人群。 未走到半路,丹阳郡主哭着向外跑去,也不管前面有没有人,竟直直向她冲来。 陆清鹊被她撞个满怀,猛地仰面摔倒在地,后脑勺磕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响,头发也散乱开来。丹阳趴在她身上,身上的首饰硬邦邦硌得她胸口疼。 她顾不得嗡嗡作响的头和生疼的胸口,赶紧拍拍丹阳郡主。 “郡主别哭,别哭。快起来。” 两人搀扶着起来,陆清鹊仔细辨认了方向,伸胳膊指给她瞧门口方向,“那边是门口,朝那边跑。” < 8. 火场搭救出逃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 火势愈加大,头顶悬梁都被烧着了,陆清鹊心急如焚。方才带着叔母出去时看到一孩童蹲坐在另一个角落处哭喊,奈何距离颇远,身边又带有三人不得不先逃出去。 现在回来寻找,烟熏火燎中却是怎么都寻不见了。 她一面喊着“有人吗?”,一面四顾而望,心底揣着不安,那孩童不过五六岁而已,今日应当是随父母亲来的,火势迅猛而突然,人群慌乱四散奔逃,他便与父母分散了。 “呜呜……” 一声声哭泣传入她耳中,忍受着炙烤,陆清鹊艰难地摸索过去。 外面已经有人在不断泼水灭火了,可火势过大,几乎充满整个厅堂,短时间难以将火扑灭。 砰的一声,一道横梁被烧成木炭跌落下来,恰好落在陆清鹊脚前,余烬幽幽燃着。 她一惊,停住脚步,抬头看去,不只这一根,剩余几根在火苗攻势之下,也同样快掉落下来,倘若自己就这样走过去,其余悬梁掉落的话,难保不会掉在自己身上。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走过去,心中暗暗祈祷着。 哭声愈加近,近到她能看到孩童小小的身体在颤抖,心里一阵轻松,她冲他喊道,“小公子,莫害怕,我来救你。” 她小心翼翼绕过燃着的桌几,终于到了他面前,一把抱住他,“我带你出去,莫哭。” 五六岁孩童紧紧抓住她的衣襟,小脸仰着,“姐姐,我好害怕。” 满是灰尘的小脸唯见亮晶晶的黑眼睛,如同受惊的小鹿一样惹人心疼。 她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四年前同顾景渊一道来清水村的云牧,也正是这个年纪。 他父母双亲在火场中丧生,惟有他活了下来,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他是不是也像现在一样恐惧害怕,孤独无助,却无人可依。 一年的时间,她将他照顾得健健康康白白净净,只是顾景渊离开前也将他一并带走了,他如今在何处、是否生活得安稳,陆清鹊一无所知。 算算他也有十岁了,时间过得太快了。 陆清鹊抱起了他,他的两只小胳膊搂住她的脖颈,脸紧紧贴着她的侧脸,一点都不敢松开。 来时容易,离开却难。火更加凶猛,就只刚刚的工夫,横梁摇摇欲坠,眼看便要落下来。 再耽搁下去恐怕两人都要被烧伤。 她心一横,低头对着孩童道,“抓紧我。” 大步向前迈过去,恰好踩到一条被烧毁的桌腿,两人双双摔倒在地。 头顶一根横梁却像长了眼似的,直直落下来! 陆清鹊心中大惊,奈何此时躲也是躲不过去了,便坐起身抱紧孩童,后背朝外,企图挡住火焰。 身旁好似有一股风,一人迅疾出手,将他们迅速推开来,与此同时,横梁也跟着落了下来。 陆清鹊眼睁睁看着那人的脊背被横梁的一头砸中了,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却愣是没倒下。 他墨色长发披散在肩头,目色赤红,抬头看了她一眼,露出浅淡笑意,“你们可无事?” 这墨蓝色锦袍之人,除去他,还能有谁? 可方才,他不是已经出去了吗?陆清鹊心里划过一个疑问,她冲他摇摇头,示意别说话。 趁此时机,她扶着滚烫地板的艰难起身,拽住他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拉开,脱离了横梁之下。 锦袍已经被烧毁,露出里面的脊背,已经有了鲜红伤口。 顾不得再说些什么,她把他扶起来,两人对视一眼,又很快移开目光,一切尽在不言中。 三人相伴,小心地躲避火焰,在浓烟中摸索前进。 万幸越靠近门口,因为外面有人泼水救火的缘故,火势越小,到最后靠近门口,几乎便没有火了。 能看到门口的人影了,陆清鹊松了口气。 三人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最先冲过来的是桑榆心和陆世林。 两人顾不得形象,一把将陆清鹊紧紧搂在怀中,“阿鹊,阿鹊,太好了,你没事。” 再次冲过来的是孩童父母,他们几乎是跪在地上被人拉住衣衫,涕泗横流眼眶通红,见到自己儿子被人救了出来,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母亲带着自己儿子当场便向陆清鹊跪了下来,声音颤抖,“感谢,感谢救命恩人,救了我儿子,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孩童父亲身着华贵衣袍,却也是脏乱不堪,亦是感激涕零,“多谢姑娘搭救,多谢。孙某感激不尽,日后倘若有任何事需要孙某做的,我定当万死不辞。” 陆清鹊哪敢这样接受他们的跪拜,弯腰扶起来这对母子,“只要小公子没伤到就好,不必言谢。他在火场中受了惊吓,回家还要好好安慰他才是。” 夫妻俩一再询问陆清鹊名号之后,这才带着儿子千恩万谢离开了。 陆清鹊环顾一周去寻顾景渊的身影,人群之后无人注意。他背对着她一步步向府外走去,后背破损的衣服露出斑驳的伤痕,想来应是痛极了,他走得很慢,却又像是在极力压制住疼痛,手指紧握拳头,青筋凸显。 她心念一动,一直被自己强行压抑住的东西破土而出,一瞬间决堤千里。 陆清鹊捂住胸口,那里难受极了。 今日他孤身赴宴,刚才又在火场中救了她,现在负伤独自一人回府,不知会不会感染,会不会被人照顾好。 陆清鹊松开叔父叔母的手,“叔父叔母,你们先行回府,好生休息,我还有事,去去就回。” 说罢,在他们诧异的目光中,她朝顾景渊奔去。 * “你不是要同我恩断义绝吗?还要 9. 马车之内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 陆清鹊掀开窗户帘子查看,挡住马车去路的是一对母子,衣衫褴褛,形容枯槁,面色发青,一副多日未曾进食的样子,她想起最近逃难进京的难民,想必应该是实在无东西可吃,这才要拦路的吧。 马车夫附身向帘子里面道,“三皇子,是一对难民母子,前来讨要吃食。” 顾景渊嗯了一声,“马车上还有些烧饼,拿去给她们充饥。” “还有,让她们在此处吃完东西再离开,莫要让她们将吃食带走。” 陆清鹊透过帘子缝隙看那对母子接过烧饼,感恩戴德连声感谢,说着便要离开。 车夫喊住她们,“我家公子吩咐了,要在此处吃完再回去,不能将吃食带走。” 那位母亲诧异道,“公子不是将东西给了我们吗?我们难道不可以拿回去吃吗?我们一连多日都未进食,公子不能怜悯我们一下吗?” 马车夫重复了一遍,“你们只可以在此处吃完。” 母子无奈,这本就是受施舍而来的食物,怎可不按施舍之人的话去做呢? 陆清鹊这样看着她们就着冰冷的空气大口吞咽食物,大概是太饿了,没有一会儿工夫就吃了个精光。 车夫再次递给她们两张烧饼。 陆清鹊坐不下去了,抬手掀开花纹繁复而厚重的门帘便要下车。 “你做什么去?” 顾景渊在其身后问。 “三皇子真是冷血,如此寒冷天气逼迫这对母子当街吃掉食物。我现在就下车给她们银两,好多买些东西吃。” “不可”,顾景渊懒懒开口,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为何不可?我不会像你这般无情无义,他们背井离乡已经够可怜了,我不至于拿不出几两银子给他们。” 陆清鹊挣开他的桎梏,说着便要下车去。 “你这样做便是害了他们。” 顾景渊声音在她身后再次响起,言辞肯定笃定不移。 “真是可笑,我送给他们银两给他们买东西吃就是害了他们,难道三皇子所为就是对的吗?” “确实如此。” 顾景渊仍旧一副平静的样子,一只手撑住小茶桌,另一只手指尖轻敲桌面,不急不恼不解释。 “好啊,我倒要听听三皇子有何高见,又为何这样做?” 陆清鹊气极,反而镇静下来,重新坐回软榻,抱臂而视。 “你不必如此仇视我,清鹊,凡是我做的,都必有道理,你不会不知。” 顾景渊认真而专注地凝视她,话中有话,明里暗里提醒她,他们曾经有多么了解对方。 陆清鹊:“好,既然如此,那三皇子可否为在下解惑?” “自然可以”,顾景渊拂了拂宽大的衣袖,重又看着她,“清鹊你虽入朝为官,见识颇多,也曾在乡下自力更生,你却不曾见到真正的灾荒。” “我未曾经历过,不知道也无可厚非。难道三皇子便知道吗?自小养尊处优之人,哪里会知道灾荒如何?” 顾景渊宽容地笑笑,“清鹊说对了,我确实见到过。” “你可知道方圆百里草根树皮被人吃光啃光?你可知道易子而食?” “当然,你会从古书上得知,这并不稀奇,可你亲眼见到过吗?我曾见过……饥荒严重时,那便不是小孩子,那是锅里的肉,是可以吃饱肚子活下去的保证。” “而真正饿疯了的人,已经不能称作人了,他们所为,已与牲畜无异。” 陆清鹊震惊看着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无话可说,只能闭上嘴巴。 顾景渊叹了口气,“你只看到这对母子拦路乞求食物,你可知他们身后有多少人虎视眈眈盯着他们手里的食物?” “倘若他们将食物和银两带回去,你猜一下,这些东西最终会不会进他们肚子里?” “当然,他们可以选择不给,但一个是力气单薄的女子,一个是尚未成年的孩童,两人皆手无缚鸡之力,和年轻力壮饿到头脑发昏的成年男子想比,哪边胜算更大?” “难民数量众多,除去逃难来京的,还另有很多继续北上寻找活路。朝廷两次打开国库下发赈灾粮款,可官吏层层克扣,中饱私囊,真正到灾民手中的,还能剩余多少?” “我们依靠个人能力帮助,是永远也帮不完的,只有依靠社稷皇权和官吏力量,才能将此问题彻底解决。” 说到最后,顾景渊语气逐渐凝重起来,眸子里盛着认真和坚定。 陆清鹊声音低了下去,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确有几分正确,“三皇子所言极是,是我考虑不周,见识短浅。” 顾景渊笑了一声,眸子闪闪发亮,“现在,你还觉得我冷血无情吗?” “……不觉得。” “那么清鹊,你是不是该同我说些什么?” 顾景渊戏谑道,头歪了歪,墨色长发从肩头滑落,盖住了小茶桌。 陆清鹊目光随着他的头发而动,不自主地入了神。 10. 同坐马车回府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 陆清鹊静坐片刻,缓缓道,“三皇子一直都是聪明人,什么都瞒不过你。” 顾景渊无所谓她对自己有什么评判,扫了她一眼,“我同云牧去清水村那年,他刚满六岁,他父母皆死于大火,唯独他活了下来,真可谓是命运多舛。” “他现今在何处?可还安好?” 陆清鹊一直记挂着他,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们相处过一年的时间,陆清鹊与他同病相怜,看待他如同自己的亲弟弟。 “你想知道?” 顾景渊提高了音量,手中把玩着腰间玉佩,不在意道。 “不然呢?三皇子觉得人人都与你一般无情无义吗?” “清鹊说得对,我既是无情无义之人,那便更不能同你讲说了。你这么在意,我可不在意。” 顾景渊故意说完这话,去看陆清鹊的反应,嘴角斜斜勾了一下,露出一丝近乎邪笑的笑意。 陆清鹊不答话也不看他,低头摆弄自己袖口,这件衣服是叔母专门为她请裁缝缝制的,可经此一场火,身上也被烟熏得斑斑驳驳不成样子了。 她转了话头,不想与他继续纠结方才的话,“不管怎么说,水火无情,还是感谢三皇子舍命相救。” “感谢?”顾景渊斜眼瞧她,“清鹊该如何感谢?” “这……”,陆清鹊想了想,取了个折中法子,“这就看三皇子想要什么了。”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若是不要些什么,岂不是会让你心生愧疚?再者说,我也帮你和陆大人寻找你父母去世真相,这一点,你还未曾说过要怎么报答我呢。” 顾景渊不急不缓,徐徐图之。 “……好,三皇子也是磊落之人,不妨一同详说,但凡我能做到的,一定全力以赴。” 陆清鹊咬了咬牙,这老狐狸,原来在这里等着呢。说他磊落实在抬举他了,他就是个伪君子。可此时又不好明着拒绝,只能先看看他目的何在,到时候见机行事。 顾景渊摆摆手,“别把自己说得这么壮烈,像是要赴死一般。想来我顾景渊虽令你生厌,也不至于叫你恨得咬牙切齿吧。” “嗯?”陆清鹊疑惑地看他,“我又怎的咬牙切齿了?” 顾景渊闲闲一笑,抬手抚过她下颌骨,轻轻捏了捏,又沿着下颌边缘一点点摸索往上,到了嘴角。“还说不是咬牙切齿,你脸上的皮肉都紧绷绷的,像是要随时跳起来咬我一口。你说,我还敢提条件吗?” 他抚摸过的地方痒痒的,又掺杂着温暖酥麻之感,沿着皮肤一直延伸到心尖,陆清鹊抬手啪的一声打掉他摸索的手,“说话便说话,为何拿手摸我?” “清鹊,我不用手摸,我怎么知道你咬着牙,心里正恨我呢?” 陆清鹊彻底不想和他说话了,此人凡事皆是他有理,即便无理也变有理。 那便没什么好辩驳的了。 * 马车走走停停,终于到了王府门口。 马车夫掀开门帘,露出一张笑脸,“三皇子,到府了,我扶您下马车。” 男女有别,人前陆清鹊也不好与他表现得太过亲密,便站起身来,“我先下去,您扶着三皇子下车。” “哎。” “陆大人,”顾景渊慵懒的声音响起,“我为搭救陆大人受了伤,您难道不能受累搀扶一下吗?” 陆清鹊皮笑肉不笑,“怎么会不搀扶呢?扶,这就扶。” 三皇子所居府邸地方较镇远侯府更为宽敞,卧房之处距离门口也最遥远。 陆清鹊心里暗骂,这厮摆明了是要磋磨她,否则为何他大半身子都要倚靠在她身上,手指还要紧紧抓住她的胳膊? 可有苦不能言,他为救她受了伤,她随意抛开他于情于理皆不合。 及至他俯趴在床,陆清鹊也累得直喘粗气。环顾一周,他的卧房与她想的不同,房虽宽阔,除了必要的桌椅橱柜,并无多余家具装饰,一切都是最简洁的。 管家传了太医,正细细地为他清理伤口包扎纱布,横梁太重,其上又有余烬,砸伤擦伤烫伤烧伤皆有,可想而知他伤得很重。 顾景渊脸色又白了几分,手指紧紧抓住被子,骨节都泛着青白色。 床周围围了一圈人,除了太医管家和她之外,还另有几个丫鬟下人,低着头等待使唤。 太医处理完伤口后,又嘱咐了一些事,递给管家一张药方子后便离开了。 顾景渊换上了白色中衣,慢慢起身,伤口未好,他还不敢直接倚靠在床背,便直着身子坐着。 吩咐道,“管家,你们先下去罢。若有事我便叫你。” “可是三皇子,您身体还未好,还是留两人侍候您吧。” 顾景渊捏了捏眉心,“不必,全都下去罢。” 陆清鹊一听,如蒙大赦,也转了身跟随下人离开。 “等等,陆大人,你留下。” 陆清鹊缓缓转身,“我已将三皇子送到府,您身体欠安,且多休息吧,我改日再来。” 说着便要离开。 “陆清鹊,同样的话我不说第二遍。” 虽也是慵懒平静的腔调,可听起来却冷冽很多,如同冰块一样瞬间让空气冷到极点。她想起乡下冬日里屋檐下一根根的冰棱,冰冷锐利,伤人于无形。 身上的鸡皮疙瘩一 11. 与唐雪儿相见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 她与顾景渊不是没有过亲密无间的日子,可那终究是在从前乡下情意绵绵的时候。 如今他定亲,她为官,两人于朝堂或共砭时事,或针锋相对,也不过是于公事。 而于私事,并不该再有什么交集了。 故此顾景渊作势要抱住她时,她以这辈子最快的动作转身,抵住他的胸膛,然后低头弯腰从侧边钻了出来。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畅快自如,也令她自己感叹不已。 饶是他动作迅疾,也没能拦住她。 顾景渊来了兴趣,一步步逼近她,“清鹊本事真是见长啊,当了官竟然还学会脱身之法了?” 陆清鹊步步后退,盯住他的动作,“三皇子休要往前走了,男女授受不亲,此处又有多双眼目,还是多加注意罢。” “多双眼目?”顾景渊笑道,“你如何知道?” “方才那个花盆定然不是猫踢倒的,你我二人议事,有人藏身于窗外窃听,谁知道是出于何目的?” 顾景渊点头,“嗯,看来你不笨。” “若是笨人做了官,那于朝廷有何益处?岂不蒙羞?” 陆清鹊抱起双臂,身体几乎靠在了另一边墙上,“三皇子,有古话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我分别如此之久,我已不再是从前的陆清鹊了,还请三皇子以同僚之礼相待。” 顾景渊冷哼一声,不置可否,“你果真是变了……不过我如何待你,那可由不得你!” 他眸子变得幽深炙热,其中又多了几分探究,一步步向她逼过去。 “清鹊,我想知道这几年你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他抬手向陆清鹊脸颊触去,快要接近时又堪堪停手,微颤的手指在空中停了两秒钟便收回了手。 “罢了。” 他的一套动作陆清鹊看在眼里,心中正疑虑,便听到屋子外面管家的声音。 “三皇子,唐姑娘来了!” 陆清鹊抬眼看他,顾景渊神色一滞,转头冲向外面,“让她改日再来,今日我尚有要务在身。” “三皇子,她已经进了前院。” “那便让她进来吧。” 陆清鹊心中隐约猜到唐姑娘何人,能让顾景渊做此反应的,想必也并无旁人了。此两人虽定亲不满一年,可谁知他们何时相识的呢? 或许是四五年,或许,更早于她。 若是从一开始他们便相识,他又与她纠缠,她又成了何人?岂不是话本中拿抢人所爱的恶毒女配角? 她可不是为了争抢男人争风吃醋的人。 陆清鹊冷声道,“既然唐姑娘来了,那我便不多打扰了,三皇子,告辞。” 未等顾景渊有什么反应,她转身就走。这个地方,她一刻钟也不想待下去了。 未出房间门口,就有女子爽脆声音传来,“景渊,我来看你了。” 陆清鹊始料未及,脚步一顿,视线移向房门口。 唐雪儿脚步轻快迈了进来,身着浅藕荷色夹袄和鎏金花纹的披风,一看便显富贵气。 她柳眉凤目,唇红齿白,活脱脱一个明媚的美人,除了发簪和耳坠,她周身并无多余装饰,仍旧动人。 陆清鹊暗暗想道,怪不得顾景渊与她定亲,倘若她是男子,也恐怕会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了。 唐雪儿一进屋子,还没见到顾景渊,便先看到屋子站着一位美人。 她不施粉黛,身着素色衣衫,不知什么缘故,夹袄上面沾染了许多黑灰。可即便如此,难掩其秀丽端庄之本色,远山眉荔枝眼,眉眼带笑动人心魄,让人有种想亲近之感。 唐雪儿是个性子急切之人,不管认不认识,嘴巴的话先冲出了口。 “姐姐,你好生漂亮,真像话本中的小仙女一般。” 要是她一来便兴师问罪,咄咄逼人,陆清鹊倒也有话可回,但她一出口便是夸赞,这真叫她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多谢,你也很漂亮,很飒爽。” “是吗?谢谢姐姐,不过我仍觉得不如姐姐美。” 她向顾景渊看去,他也朝着这边看过来,“景渊哥哥,你现在感觉如何?我听人说镇远侯府失了火,就赶紧过来瞧瞧你。” 顾景渊拿起衣架上的外衣,慢慢穿上,“受了点伤,不碍事的。” “雪儿,这位是陆清鹊陆大人,当今户部郎中。” 唐雪儿眨了眨眼,“我知道的,听我父亲提起过,她是今年朝中的唯一女官。只是没想到清鹊姐姐这么漂亮,景渊哥哥,你整日和如此漂亮的大人相处,会不会喜欢她不喜欢我了呀?” 陆清鹊眉角跳了跳,这都是些什么问题?这话听起来像是她很在意他们的关系,可看她的神情和眼色明显是不怎么在乎的。 真是奇怪。 由此看来,她并不知道顾景渊的曾经,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想必顾景渊不曾告诉过她。 想到此,她莫名松了口气,这样也好,这样简简单单地相处最好不过了。懒得去细想其中之事,陆清鹊笑道,“雪儿不必担心,我已有意中人了,至于三皇子,他始终都是属于你的,谁也抢不走。” 顾景渊抬眸沉沉地看她,脸色有些晦暗,终究未发一言。 唐雪儿道:“景渊哥哥伤到哪里了?雪儿看一下。” “不必了,小伤而已,无妨。” 顾景渊抬手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唐雪儿只好收回了手。 “对了,我还带了些点心,是从城西新开的铺子买来的,你们快尝尝。” 陆清鹊无心品尝,趁此时机便道,“三皇子,时候不早了,我就不多打扰你们了,先告辞了。” 唐雪儿挽留道,“清鹊姐姐不多留一会儿了吗?你还没有尝过点心呢!” 陆清鹊笑:“不吃了,家中还有事,我们改日再见罢。” 坐上管家为她备好的马车,陆清鹊才算真正地放松下来。 今日发生的事太多,但不是件件都合乎情理。 譬如镇远侯府失火,譬如窗外偷听的人,譬如唐雪儿和顾景渊的关系。 一件件似乎并无关联,可细细想来又不能全然摆脱其中联系。 怪哉。 坐在三皇子府的马车里,一路晃晃悠悠,陆清鹊觉得无聊,目光在车内随意转了转。 一张白色纸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这张纸被人叠了起来,大部分被压在软垫之下,只露出一小部分尖角在外。 她葱白的手指停留在此处。 回想方才从镇远府去往三皇子府上时,并未见到此纸笺,为何现在出 12. 夜色正浓猜灯谜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 桑榆心唤来王妈送来一套干净的素色衣服,将陆清鹊身上的衣服换了下去浣洗干净。 陆清鹊洗过手之后这才坐上桌用膳,饭菜是温热的,看来叔父叔母等了她好一会儿。 中午在镇远侯府还未吃饱就失了火,整整一下午又未曾进食,现在已是饥肠辘辘了。 拿起筷子夹了几口菜之后,她才发现对面两人都未动筷,只两双眼睛认真瞧着她,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陆清鹊摸了摸脸,疑惑道,“我脸上可是还有脏污?你们为何这样瞧我?” 桑榆心捏着手中的帕子,思忖之后才开口,“阿鹊,今日三皇子重返火场搭救你,也跟着负了伤,他现如今伤势如何?” 陆清鹊笑,“叔母原来是担心此事,今下午我同他一起回了府,听太医说无大碍,不过定然是会留疤的。” 说着又塞了口饭菜,不知为何,今日饭菜格外好吃,她可要多吃一碗饭。 桑榆心与陆世林对视一眼,“那改日我们得登门拜访,去探望他一番,也表示一下感谢。” 陆清鹊咽下口中的饭,“此事叔母不必考虑过多,三皇子并非计较之人,要说感谢,改日我登门正式感谢一番便是,何必兴师动众?” 陆世林敲敲桌面,“阿鹊你尚年轻,还不懂得其中人情世故。虽说他只搭救了你,但我与你叔母得以见你平安,因此也算是受了恩惠。于情于理,还是亲自去一趟,正式感谢他更好。” “既然叔父认为这是应当,那去便是。” 陆清鹊说着,夹了一筷子菜放在桑榆心碗中,“叔母,今日饭菜格外好吃,您快尝尝。” 桑榆心慈笑道,“阿鹊这是饿了,平常时日可不见你这样吃饭。” 陆世林:“阿鹊今日在宴席上未吃饱吗?” 陆清鹊放下手中筷子,委屈地看着他,“叔父还说呢,今日要不是你劝我喝酒,我怎么会吃不饱?” 陆世林中午喝酒虽有些醉醺醺的,但不是完全失了记忆,印象中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 还未等他开口辩解,桑榆心就先瞪了他一眼,“老爷,这是怎么回事?” 陆世林“……夫人,夫人,且听我狡辩,呃不是,听我解释嘛。” “今日本是个喜日子,我和镇远侯喝得正尽兴,就劝了几句,一时间忘了阿鹊不该喝酒的,怪我,怪我。” “你还知道怪你啊,阿鹊风寒还未好利索,你一个当叔父的本该多劝她吃些饭食,你可倒好,竟还劝她喝酒?” 桑榆心一心为陆清鹊,当着她的面数落起了陆世林。 “夫人,夫人,消消气,消消气,气坏了我貌美如花的夫人可怎么办?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让阿鹊喝酒了。” “好,这是你说的,可得言出必行。” 桑榆心语气稍微缓和,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毕竟是自己的夫君,嘴里唠叨几句就足够了,不至于揪住不罢休。 “一定,一定。”陆世林抹了把额头的汗,难啊。 朝堂上面对圣上要战战兢兢小心谨慎,于家中面对夫人同样得见机行事小心翼翼。 试问谁家为官的如此“妻管严”呢? 除了自己,也没有别人了。 桑榆心想到什么,开口询问道,“老爷,今日有人来府议事,可是为何事?” 陆世林叹口气,“你也知南方洪灾一事,如今三省上谏,户部工部兵部要加派人手前往南方治灾,我身为户部尚书,此番不得不去啊。” 陆清鹊心头一跳,想起了那张纸条,原来顾景渊早就知道此事,那他留下的纸笺无疑是告诉自己阻止叔父前去南方。 可倘若他真的去往南方,奸人会以何方式陷害他呢? 陆清鹊最是了解自家叔父,为官多年不曾收过钱财礼品,即便是有人强行送下,他也会遣人送回去。 正因为他廉洁刚正,为此也曾开罪过不少人。难道,就是其中有人想要害他吗? 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思及至此,陆清鹊定了心,“叔父,这次救灾,你可否不去?” “阿鹊,为官便要在其位谋其职,我若是不去,其他人会怎么想,皇帝又会怎么想?再者,我若开了先例,那定然会有人效仿,以此为理由也不去治灾,那这事就难以解决喽。” 陆清鹊点头,“我知道的叔父,可是今日……” 她想了想,还是告知他为好。 “今日我得了三皇子一张信笺,说是你勿去往南方,朝中有人会趁机暗害。” 陆世林奇道,“三皇子给你的信笺?他怎会给你?且他怎么知道有人要陷害我?” 陆清鹊摇摇头,皱着眉道,“我不知,可他应当不会欺骗我的,且他前几日也专程过来同您说了我父母之事,我想,他的话还是值得一信。” 陆世林捋了捋胡须,目视前方不知在思索些什么,“我与三皇子关系算不上多热络,要说联络加多,那也是因为你。” 他看了眼陆清鹊,她轻轻嗯了一声。 “他知晓朝中之事并不奇怪,可还要专程告知你我,那定是多费心思。” “我自知我于朝中得罪人,可谁人都知我两袖清风无罪可查,他们若是真想陷害我,势必会想出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头上。最好的时机,当然是在我外出不在家之时,家中唯留有女眷,他们会更肆无忌惮。” “人心歹毒,竟然至此,”陆清鹊叹道,“叔父,在此之前我只知道种田织布赚钱养家难,而今才觉得,与人打交道,为官才是难。既要世事洞明,又要人情练达,既要直言善谏,又要得皇帝心。” 陆世林呵呵一笑,“阿鹊也会叹气了,不必担忧,凡事还有叔父替你担当,你只需要做好官。眼下我们已知道有人有异心,那便要多加防备。” “至于皇帝,我还是想一个法子上奏才是。” * 用过晚膳,陆清鹊撑得慌,拉着小荷上街闲逛消消食。 京城夜景比乡下好得多,到了深更依旧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许多小贩趁着夜色之时,特地摆上各色小吃点心售卖,生意也是出奇的好。 陆清鹊心中始终不安,自从今日下午得了那张纸笺,便暗自琢磨。 假若叔父果真不去南方,皇帝不批准该如何?即便是批准了,这个空缺谁能补替? 她想到户部侍郎,他与叔父同朝为官多年,彼此相互了解,此番他去应为合适。 可这样一想,似是对他又不公平。谁人都想当京官,俸禄赏赐多而杂事少受累少,如此直白地让其前去,恐怕他也会有诸多顾虑。 既如此,那还有何人选? 正想着,小荷拉了她一把,“小姐,您瞧,前面有卖 13. 在下萧沐辰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 斗笠男子笑笑,“既如此,那便请吧。” 陆清鹊上前一步,抬头望向最远处的粉色花灯,其上各色花瓣盛开,深浅不一,像极了真正的牡丹花。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看清上面的灯谜。 上书“天际孤帆离别愁”。 她心道,倒也是一句好诗,可也是难猜极了。 斗笠男子目光投向她,“姑娘可是要猜这个?此灯谜可是最难的,您能否猜得出?” 小荷气势十足,“那还用说吗?我家小姐是一定能猜得出的,你还是先担心你的灯笼能不能留得下吧。” 周围人也有猜这个灯谜的,但总也猜不中。 人群里有人起哄,“姑娘,您还是放弃吧,我们多少人都猜不中,你一个姑娘家,还不知道读过多少书,就敢猜这么难的谜,我看你趁早放弃吧,还不至于太过丢脸。” 人群发出一阵阵嘲笑,小荷气极了,反驳道,“你们这群人不长脑子吗?我家小姐姐可是户部……” 陆清鹊急忙拽住她,示意她莫出声。 小荷这才静了声,冷哼道,“这群人真是头脑简单,一百个都比不上我家小姐。” 反观斗笠男子冷静得很,一直静静看着她,“可曾想出谜底吗?” 陆清鹊思绪混乱,尤其是被人群起哄声闹得更难以静下心来。 她摆摆手,“莫出声,待我想一想。” 从前乡下时光,父亲总会教她很多知识,其中关于灯谜,他也告诉过她,“遇到繁琐的灯谜,不必看其含义如何,可拆解字,重新组合即可。” 她心中默默念道,“孤,那便是一;帆,象形虫;离,八卦为火;愁别点火,就是禾心,合起来不正是穗字吗?” 想着此,便上前一步,笑道,“我猜出谜底了。” 人群有人拍手,有人讥讽,“猜出又如何,谁知道猜中猜不中?” 陆清鹊微微笑,转身看向讥讽之人,“这位公子,您这么恃才旷物,又瞧不上女子。不如这样可好?我若是猜中了,那您也要猜对一个,我若是猜对两个,您亦然。我们公平竞争,如何?” 那人面红耳赤,“哼,你只说你猜中如何,可没说你若是猜不中会怎样。要我说,你要是猜不中,可得叫我声大爷。” 小荷瞪大眼睛,伸手指他,“就你这样的癞蛤蟆还想让我家小姐叫你大爷,你做梦吧!” 那人耍赖道,“听你这意思,是你家小姐猜不中了?” 小荷:“你放屁!你才猜不中,你全家都猜不中。我是怕你到时候出洋相,可别怪我们。” 陆清鹊制止小荷继续说下去,温声道,“这位公子,您说的我答应,不过为了公平起见,我也有条件。如若您猜不中,那您也得喊我声姑奶奶,如何?” 那人迟疑了,中间另有人奚笑道,“这样好,这样好,不论谁输谁赢,我们都能看看热闹。” 陆清鹊斜了他一眼,目光冷冽如同冰霜,那人立马缩了脑袋不做声了,自言自语道,“这小女子眼睛怎的如此厉害,还带着精光?” 小荷跟着陆清鹊道,“喂,说你呢!你答应不答应?” 那人此时是骑虎难下,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小荷笑:“那你等着你姑奶奶先答谜吧!” 陆清鹊看着斗笠之人,朗声道,“天际孤帆离别愁,可是一个穗字?” 人群中有人疑惑,穗字?这如何得出? 陆清鹊不在意那些声音,只看着斗笠男子。 他欲语先笑,“姑娘好文采,此灯谜谜底便是一个穗字。” 围观人群响起一片叫好和鼓掌声,这与当才的奚落之声大相径庭。 斗笠男子轻身起跳,空中半旋,衣袂飘飘,烨然若神人,转眼之间便摘下来那只粉色花灯。 他伸手递给陆清鹊,黑亮眸子注视着她,“姑娘,这只灯笼是你的了。” 陆清鹊泰然自若,接过灯笼,“多谢。” 轮到那男子了,他支支吾吾地躲在人群不敢出来。想来他早就后悔了,只是刚才赶鸭子上架,不得不答应猜谜语,这下可是丢人丢到老家了。 小荷盯着那人的头顶,“怎么样,勇士?敢不敢出来,若是不敢,那就喊我家小姐一声姑奶奶,灰溜溜走掉便是。” 男子小声哼了一声,从嗓子中发出一句,“姑奶奶。” 小荷手掌放在耳边,掌心朝外,“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男子声音大了起来,“姑奶奶,姑奶奶姑奶奶,好了吧?” 说完便钻出人群,跑远了。 人群中传出声音巨大的哄笑声。 声音之大,引得后面酒楼几扇窗户都被人打开探头观看,窗户内灯红酒绿灯火通明,也随着窗扇的打开流泄出来,映照出一团团昏黄的光晕。 陆清鹊不经意抬头,视线却定住了。 最边上那扇开着的窗户站着的翩翩公子,墨色长发飘逸,举杯欲饮,不正是顾景渊吗?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上了,电气火花之间,两人暗中较着劲,犹如逆水行舟,又如雪压竹林。 顾景渊勾起嘴角冲她一笑,抬手举了举酒杯示意,仰头一口饮尽。 而后挑衅一般挑了挑眉,收回手关紧了窗户,透过薄薄的窗纸,她似乎看到有另外一个身影向他贴了过去。 那身影婀娜多姿,柳腰花态,分明就是酒楼陪酒女子! 陆清鹊先是惊讶愤懑,他都已经负伤,不留在府中好生休息还出来作甚? 转念又自嘲,他与她除了同僚关系已别无联系,他在何处做什么又与她何干? 这家酒楼,来历久远,据传当年是一位失去意中人的男子开的。刚开始人来人来好不热闹,日子久了,别处也同样开了酒楼,他的生意就逐渐惨淡起来,为了招揽生意,他便请了许多风尘女子卖艺,如此又招揽来不少生意,很多客人慕名而来,不为饮酒吃饭,只为了见一见酒楼中色艺双绝的美人们。 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来人揣着明白装糊涂,来此地还不是为了品味一夜春宵? 再说那位老板,起初情场失意开酒楼不假,后来还不也是逐渐变了初心,竟是要用卖艺女子吸引男宾客来花费钱财。 陆清鹊啐了一口,她算是看走了眼,当初怎么会认为顾景渊是正人君子一心一意之人?由此可见,他只是一个绣花枕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不,说他绣花枕头都是抬举他了,他就是 14. 酒楼包厢见顾景渊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 陆清鹊和小荷跟随中年女子进了醉仙酒楼,正如其外表一样,里面同样富丽堂皇金碧辉煌,奢华恢宏,陆清鹊甚至有种进了宫殿之错觉。 小荷紧张地在她身后扯着袖子,“小姐,要不我还是在楼外面等您吧,我总感觉这里不像是好地方。” 陆清鹊安慰她,回手牵住她的手,“你跟住我,莫要乱跑,我们待一会便离开。” 酒楼很高,每层装饰又不尽相同,其功用也有所不同。一楼是寻常吃饭饮酒之地,二楼三楼有不同价位的客房或是套房,或装饰简约,或装饰豪华,皆根据客人喜好而定。 四楼则是包间,只有达官贵人才能进的地方。 寻常人家若是没有举荐或关系,是很难进来的。 两人上了四楼,中年女子侧身恭敬道,“陆姑娘请去第四间包厢百舸争流,顾公子在等您。” 陆清鹊点点头,“多谢,您去忙吧。” 看着中年女子下了楼,她才沿着长长的走廊慢慢走进去。 看来酒楼老板也是有品味之人,走廊两边皆挂着画作或是书法,要么是出自古今大家,要么是现今民间的沧海遗珠,无论出自何处,都令人感叹不已。 小荷不懂赏画书法,却也能看得出这些画作和书法的美妙,她小心翼翼地问陆清鹊,“小姐,这些画都是真品吗?老板竟也敢挂在此处,就不怕有人故意偷走或者损坏吗?” 陆清鹊未回答,脚步停留在某一书法前,久久未移动。 小荷跟过去,疑惑道,“小姐,您在看什么?” 陆清鹊伸出葱白手指轻轻一点,小荷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此书法苍劲有力力透纸背,笔锋锐利,笔法流畅,而在书法最下方有三字题名,“陆世平。” 小荷认识字不多,但也认得前两个字,因为那也是她家老爷名字的前两个字,她轻轻念道,“陆世,第三个字是什么呀,小姐?” “平,第三个字是平,”陆清鹊轻声道,“陆、世、平。” 她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三个字,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席卷而来,她有种恍惚感,仿佛父亲重又站在她面前,摸着她的头发唤她,“阿鹊,乖阿鹊,看父亲教你写字,这个字读陆,这是我们的姓氏……” 陆世平生前曾是私塾先生,其人书法笔势刚健,游云惊龙,闻名于十里八乡,也曾经有人特意去寻他要购买他的书法作品,但无一不是被他拒绝了。 那么这酒楼老板又是从何得到的这幅书法?她为何从来不知? 素白指尖轻轻触摸那处的字迹,干涸的字迹有些粗糙,她的指尖能清晰感受到笔画中的转折和力量,嗓子里像是哽住了什么,过往的回忆如同漩涡,将她一点点吞噬,甚至都发不出一点声响。 这是父亲的亲笔,即便不题名她也认得这个字迹,刚正犀利又洒脱不羁,仿佛世间之事与他无关,又好似他敢于为世间万事鸣不平。 脸颊痒痒的,她伸手一摸,两行清泪不知何时悄然流出,她轻轻擦拭干净。 心里暗暗道,“父亲,阿鹊一定会为你们洗清冤屈,报仇雪恨。” 小荷不认得陆世平,她奇怪道,“小姐,这个书法家的名字和老爷名字如此相像,前两字竟完全相同。” 陆清鹊嗯了一声,“他们是亲兄弟,姓名自然相似。” 小荷还未反应过来,“亲兄弟吗?和老爷是亲兄弟的话,那便是……” 她蓦然瞪大眼睛,“小姐,这这这,可是您父亲的……” “正是”,陆清鹊平静道,她俯身凑近了书法,一点点查看,她不记得这是父亲何时写的了,这上面的诗词倒是记得很清楚,那是父亲教会她的第二首诗。 再循着走廊查找,除了这一幅,便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想到顾景渊还在包厢中等她,陆清鹊揉了揉眼睛,擦去方才哭过的痕迹,站在百舸争流包厢门口许久才敲了敲门。 “进。” 里面传来顾景渊低沉的声音。 推开门,房间装饰古色古香,桌椅家具上雕着细致繁复的花,靠近左侧窗户边有一张花梨木大案,上面有几方宝砚,几张宣纸,上面还有未干的墨迹。 最里面是一张花卉草虫纱帐的拔步床,亦用用上好的檀木雕刻而成,其中镂空与雕花各具特色相得益彰,更显得床榻奢华非凡。 中间一张紫檀木八仙桌,只有他一人坐于桌边,陆清鹊不动声色悄悄环顾一周,也不见在酒楼外见到其身影的女子。 “坐。”顾景渊手指捏着酒杯,抬头瞧了她一眼,“喝一杯?” 陆清鹊坐在他对面,摇摇头拒绝,“喝酒误事,三皇子有事请开门见山。” “何必如此急切?此处又无旁人。” 顾景渊从桌上茶盘中拿出一个空的酒杯斟满了酒放在陆清鹊面前,又为自己斟满酒。 “我知道你酒量很好,几年未见,怎的滴酒不沾了?” 顾景渊今日穿着玄色便服,暗金云纹镶在领口和袖口,为他增添了几分华贵。 影影绰绰的灯火之下,他浓密的睫毛投在脸上一小片阴影,遮盖住了他眼中的情绪,陆清鹊猜不透他。 他举杯,“我先干为敬。” 说罢一饮而尽,宽大的袖子随着他的动作挥动,行云流水又洒脱随性,颇有一副壮士的豪气干云。 陆清鹊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喝了,毕竟今日饭桌上叔母刚刚责备过叔父,今晚她若是再喝酒,她必然又会担心很久。 她笑眼盈盈,“我便不喝了,还请三皇子也少饮酒。你受了伤,不宜饮酒。” 顾景渊似笑非笑,“你现在连一点情面都不肯给我了吗?” 语气淡漠,却让陆清鹊听出里面淡淡的失望和怒意。 “并非如此,家中叔母担心我身体,告诫我莫饮酒,我不能让她再担心了。” “哦,原来如此。” 顾景渊不置可否,手中把玩着酒杯,忽然开口,“可我本想同陆大人商议公事,看陆大人如此拒绝,那我便没有谈下去的兴致了。” 陆清鹊嘴角抽动一下,掀开眼皮,“所以呢,三皇子不愿再谈了,是么?” 顾景渊只淡淡笑着看她,未发一言。 “好,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辞了。” 她陆清鹊可不是被威胁长大的,不说便不说,她怕他作甚? “你刚才哭过。” 她还未走到门口,顾景渊沉沉的声音响起。 他的语气里没有疑问,没有试探,是笃定不移,是肯定无误。 倘若说这世间除了父母之外谁人最了解她,那便是非他莫属了。 两人在乡下相处的一年时光,她将她全 15. 针锋相对不甘落后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 顾景渊捏紧了杯子,眯了眯眼睛,“耿耿于怀?哼,我倒要看看陆大人是多么胸襟宽广,不拘小节!” “我且问你,你若是毫不计较,为何唐雪儿一来你便要走?为何当着她的面说你已有意中人?为何话中句句带刺针对我?” 他一连串的反问让陆清鹊措手不及,也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复,沉默片刻,转移话题。 “三皇子将我请上来,便是要同我说这些的?” 顾景渊轻笑,“自然不是。” “不过我们之间纠葛过多,这些事难以避免。” 陆清鹊冷着脸:“那不提起来便是,往事不可回首,何必自讨苦吃?” 顾景渊:“陆大人就是这般认为的?” 陆清鹊无言看着他。 顾景渊:“可是我要告诉你,你我二人命中注定,必是情意绵长,此生不断。” 陆清鹊嗤笑一声,“你将唐雪儿置于何地?” 顾景渊:“怎么,你吃醋了?” “我与她之间并没什么,清鹊,相信我,以后你便会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等我,我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陆清鹊揉了揉太阳穴,疲惫道,“三皇子若是只谈这些,休怪我就此离开。” 顾景渊黯然,过了一会儿才道,“好,五日之后,你我在此房间碰面,到时我会请来酒楼老板,我们问个究竟。” “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便一言为定。” 陆清鹊起身,“时候不早了,那我便不多打扰了,改日再会。” “清鹊,”顾景渊喊住她,“想必那张纸笺你已经看过。” 陆清鹊点点头,“看过,多谢三皇子提醒。” 顾景渊:“那便好,只要令叔父多加注意谨慎,想必不会有事的。” 陆清鹊思忖一下,“想要陷害我叔父的人,和几年前杀害我父母的人,可是同一人?或者说,他们是同伙?” 顾景渊认真看着她,“清鹊,目前我尚不知。不过,我猜他们很大可能会是同伙,至于真相,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我有眼线安插在他们身边,”顾景渊声音低了下来,“不过,我府中也同样也有他们的眼线,这也是我为何要传递纸笺给你的原因。” “不过,他们的目的本就是陷害我叔父,倘若我叔父不去南方治灾,留在朝中,岂不是会打草惊蛇?” 陆清鹊说出自己的顾虑,似乎此事去或者不去都难以说得过去。 “不必担心,我自有安排,到时候我便会告诉你。” 顾景渊笃定道,指尖也不经意地轻敲桌面。 “好,我先告辞了。” 临走前,陆清鹊想了想,还是按捺不住心中一直想说的话。 “三皇子,无论你身边之人是谁,请务必真心待她。” 顾景渊挑了挑眉,眸子沉沉,“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别辜负唐雪儿,她是个好姑娘。” 陆清鹊在酒楼之外见到窗户里的女子倩影,虽不知是何人,但想来总觉得对唐雪儿不公,还是提醒他一下罢。 顾景渊轻轻笑道,“清鹊,你这是为何?唐雪儿与你不过一面之缘,且她是后来者居上,你怎么如此好心为她着想?” “三皇子不领情便罢了,莫要将我好心当做驴肝肺。你我二人缘分已尽,既然你同唐雪儿订了亲,那就好好待她。” 陆清鹊几乎是忍着心口疼说完此番话,她并非宽容大度,也不是深明大义,将自己所爱之人拱手让人,这鲜有人能做到。 她不仅要做到,还要劝他们和睦恩爱,于她而言,何尝不残忍? 她已品味过被抛弃的滋味,断不想让唐雪儿再品味一次了,如此而已。 陆清鹊皱紧眉头,右手扶住胸口,呼吸之间不自觉带了哽咽。 顾景渊惊讶于她的变化,猛然站起身来搀扶她,却被陆清鹊一挥衣袖打开他伸过来的手。 她看也不看他,扭头冲向门外,“小荷,进来扶我。” 在门外等候多时的小荷早就等不及了,一把推开门,“小姐,我们回府。” 下一秒便看到陆清鹊脸色苍白,手紧紧捂住胸口,大惊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别吓唬我,小姐!” 她声音本来便中气十足,惊吓之下这样一喊,更叫陆清鹊感到聒噪了。 她抬手将两根手指挡在小荷嘴唇上,“小声一些,别惊扰了其他客人。我还没死,不必这么大声。” 小荷声音低了下来,“小姐,您说什么呢?您不会死的,您一定长命百岁。” “嗯,知道我不会死就赶快扶我起来罢,我们回府。” 小荷这才破涕为笑,“小姐,刚才您吓死我了,看您脸色苍白,我以为……” 她停下了话头,神情怪异地看了顾景渊一眼。 “以为什么?以为我在酒中下了毒药?” 顾景渊深谙她话中意思,嗤笑一声,“你个小丫头,怎么只长年纪不长脑子?” “你……” 小荷气极,却不得不忍耐下来,虽然她有小姐庇护,可他毕竟是三皇子,真要惹恼了他,麻烦可就大了。 陆清鹊制止了她的话,“小荷,我们走罢。” * 从醉仙楼走出来时,街上人明显少了很多,夜色加深,皓月当空,繁星点点。 陆清鹊搓着手坐上马车,小荷紧跟着她也登了上去。 陆清鹊有心考验小荷,“我们今晚这么晚才回府,老爷夫人问起来,你要怎么说?” 小荷:“小姐,您叫我怎么说,我便怎么说。” 陆清鹊笑道,“今晚我们走了很远,吃了不少吃食,还赢回来一只花灯。” 小荷:“好,就听小姐的。” 过了一会儿,她又担心道,“小姐,现在你身体如何了?” 陆清鹊胸口处疼痛已减轻很多,安慰小荷道,“已经无大碍了,不必担心。” “哎,那可不行。回府我给你熬一锅补汤,你好好喝下去,明天就好了。” “今日已经太晚,回去早早歇着吧,不必熬汤了。” 小荷没应声。 外面天寒地冻,小荷掀开窗户帘子看了一会儿,忽然叹口气。 “小姐,你还记得几个月之前我们刚见面吗?” 陆清鹊一怔,回想片刻,点点头,“记得,怎么了?” “那回我好几天没吃饭,肚子饿极了,好不容易得了一块饼子,又被一群流浪儿抢走了,还狠狠打我一顿。是你救了我,给我买东西吃,还带我回府,让我有一个落脚之处。” 小荷声音低了下来,“小姐,你知道吗?从那时起,我在心底就暗暗发誓,从今往后, 16. 黑衣人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 陆清鹊坐在桌旁盯着灯火,等小荷熬汤之时,眼皮如有千斤重,头一点一点的,几近磕到桌案上。 小荷端着补汤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她额头支撑桌面,手掌垂在膝盖的场景。 恍惚中陆清鹊听到小荷进门的声音,努力抬起了头,睁开迷蒙的双眼,“熬好汤了吗?” 小荷拿起衣架上的夹棉外衣,披在她身上,心疼道,“小姐瞌睡了吗?补汤熬好了,您要是不想喝,明日我给您热一热再喝也成。” 陆清鹊揉了揉眼睛,头脑逐渐清晰起来,“不碍事,我现在就喝。” 补汤用一个大大的瓷碗盛着,热气逐渐氤氲出来,汤水里的鲜美味道也随着热气蒸发散开,她闻了闻,赞许道,“味道果真好,小荷,你熬汤的手艺愈发好了。” 她一勺一勺慢慢舀起汤水,放到嘴边吹吹,才送入口中,鲜香的汤水充盈口中,驱逐走冬夜里的寒冷和心底的阴霾。 小荷正铺着床褥,给陆清鹊换上一床柔软厚实的褥子,转头对她说道,“小姐,老爷夫人房间内还燃着灯火,可能还在等您呢。” 陆清鹊点点头,“喝完汤便去。” * 夜里静悄悄的,小荷打着灯笼陪陆清鹊去了陆世林房间,她站在房门口,“您进去吧,小姐,我在门口等您。” 说罢,她背对房门,手提着灯笼,目光灼灼,巡视着周遭。 陆清鹊莞尔,“你倒是称职。” 陆清鹊推开门时,陆世林桑榆心两人正一人一本书捧着读,各自沉在书里不知来了人。 她轻咳了一声,两人才恍然回神,“阿鹊,你怎地才回来?” “今夜无事,索性多逛了会儿,还赢回来一只灯笼。” 陆世林不疑有他,“阿鹊,后日便是早朝了,待那日我便上奏皇上,换一个人选去南方。” 陆清鹊微微笑,眨了眨眼,“叔父,你看我怎样?” “什么怎样?”陆世林想了一下,“嗯,看来今日精神很好,脸色红润。” “……我是问您,我去南方怎样?” 陆世林一听变了脸色,“阿鹊,你莫要捣乱,那里岂是你想去便去的?你未曾经历过天灾,不知其中厉害,万一你受了伤,我怎么向你父母交代?还有,你才当官不久,许多事务尚不清晰,去了你又能做什么?不准去!” 陆清鹊直直瞧着他日渐苍老的脸庞,“我若是铁了心要去呢?” 陆世林猛地一挥衣袖,“不准!简直是胡闹,你以为这是过家家吗?在那里可没有我和你叔母,你以为你能吃得了这份苦吗?” 陆清鹊故意放软了话音,“叔父,叔父,您就答应我吧。您不也希望我成为一个好官吗,可如果不经磨砺,如何担当重任?” 陆世林叹口气,捋了几把胡子,“我知道,可这是两码事。你还年轻,经验尚浅,去了就是白白受罪,不如安分待在朝中,也能学不少事。” 他仍是不松口,陆清鹊转头去求告桑榆心,“好叔母,您就劝劝我叔父吧,他可最听您的了。我真心想为国做事,此事经过慎重考虑,绝无戏言。” 桑榆心为难地看了眼自己夫君,他正蹙眉不语,心里也知他定然不肯同意。 “阿鹊,叔母也不愿你去南方,还是听你叔父的话罢。” 陆清鹊想了想,“叔父,若是你不去南方,可有合适人选?” 陆世林:“户部侍郎是除我之外最合适之人,他也有多年经验,想必经此历练,也能担当大任。” 陆清鹊撇撇嘴,“叔父真偏心,此机会宁肯给旁人,也不愿留给我。” 陆世林抬手想说些什么,又停住了话头,“总之,我不许你去,无论你说什么。” “时候不早了,赶快回房休息吧。” 他下了逐客令,陆清鹊无奈出了门,顺便给他们带上了门。 院子空荡荡,灯笼被人随意扔在院子中间,一阵风吹过来,圆滚滚的灯笼在地上滚了两圈,最后停住了。 小荷不见了身影。 陆清鹊起先以为是她如厕去了,可黑漆漆的夜里,她不提着灯笼反而将它扔到院子中是何故? 心中骇然,莫不是遇到意外了?但这是府中,周围街道有巡视的官吏,门口处又有看管之人,她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竟无人发现。 总不至于飞走,那就先四处找找她罢。 陆清鹊不想惊动叔父叔母,弯腰拾起来灯笼,沿着走廊和小路慢慢向府门口走去。 几进院子皆是静悄悄的,丫鬟管家都已经歇下了,她放轻了脚步,小声呼唤,“小荷,小荷?” 无人应答,一阵风刮过来,吹动她衣服下摆,她忽然有种不祥预感。 加快脚步赶往大门口,门口洞开,几只灯笼亮着光,在寒风中不停晃动,发出轻微响动。 门口值夜下人的房间并未亮灯,她将耳朵附在房门板上,里面的人发出酣睡时的呼噜声,甚至还发出几句梦呓。 她悄声走出大门口,外面黑黢黢的,黑暗中似乎有只巨大的猛兽蛰伏,静待时机将人吞吃掉。 陆清鹊停伫在门口,目光四处流连,正巧发现不远处一块布料被风吹得卷了起来,忙过去一看,这粉红布料眼熟极了,不正是小荷身上所穿衣服吗? 她捡起来攥到手里,看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人硬生生撕下来的,难道是她留给自己的记号吗?亦或者是,她遭遇到了什么? 来不及多想,她跟着布料所在方位追了出去。 大概有一里路之后,出现了岔路口,她向两个方向分别找了找,果真还有一块布料挂在某个墙角处。 她又顺着这个方向追了过去。 这样又拐了两个弯,隐约听到前方巷道里似乎有打斗声,刀剑之声不绝于耳。 心下一惊,想即刻冲过去,又担心自己手无寸铁救不了小荷,便靠在墙角,慢吞吞探出头去查看情况。 这一眼便瞧到了小荷。 她被一黑衣人挟持着,剑已横在她脖颈之上。 两人面朝此方向,但因她躲避了起来,他们暂且未发现她。 小荷粉色外衣被自己撕扯得破破烂烂,寒冷加害怕让她浑身颤栗。 他们对面之人身着白衣,身量高大颀长,手拿长剑正直直指着黑衣人。 他声音平静而清冷,“放开她,否则我便杀了你。” 声音很熟悉,陆清鹊想了想,正是今晚售卖灯笼之人的声音,不过他已摘下斗笠,长发垂下,背影更显冷酷。 小荷大声道,“萧公子,您不必管我,您先走吧。” 萧沐辰:“君子岂有见死不救之理?姑娘,今日之事,我萧某帮定了。” 他对黑衣人道,“放开她,我就不杀你。否则——你是逃不走的,五步之内我必定拿下你,到时候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黑衣人沉默,但仍不肯放手。 陆清鹊脑子中的想法来回转了八百 17. 书房内的谈话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 萧沐辰长剑入鞘,将最后一丝银光收进里面,蹲下身来试了试他的鼻息,得了结论,“死了。” 小荷飞扑进陆清鹊怀抱里,带着哭腔道,“小姐,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陆清鹊宠溺地拥她入怀,抚摸着她后脑勺柔软顺滑的头发,淡笑道,“没事了,没事了……” 萧沐辰:“你们主仆感情当真是深厚,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姐妹俩。” 小荷从陆清鹊怀里抬头,“多谢萧公子救命之恩,以后公子有什么事需要小荷帮的,小荷一定万死不辞在所不惜。” 陆清鹊沉默片刻,“小荷,虽说萧公子艺高胆大,一剑刺中了歹人,但要是没有我,你们还得僵持好一会儿。” 小荷明白她话中意思,接着说道,“小荷当牛做马也要报答小姐恩情!” 萧沐辰抱着剑好笑道,“小荷,以后有何事我暂且不知,不过今日还真有一事需你一臂之力。” 小荷:“萧公子需要我做什么?” 他狡黠一笑,笑意融融如皎洁月光,光彩熠熠。 “几个时辰前我想认识一下你家小姐,却被她拒绝,不知现在是否有这个荣幸?虽说相逢何必曾相识,可我们毕竟也第二次相见了,也该算半个熟人了吧?” 小荷看向陆清鹊,她面色淡淡,不知何意。 “萧公子,今晚我家小姐自报门户,想必你也听到了,但萧公子家居何处,是做什么的,我们一无所知。” 萧沐辰:“我家祖祖辈辈行医,可到了我这里,没能成为名医,反而成了四海为家浪迹天涯的侠客。” 小荷道,“萧公子也厉害得很,一剑就射中了歹人。” 陆清鹊从容自若地行了一个礼,“陆清鹊,家居京城,官至户部郎中。” 萧公子道,“萧某见过陆姑娘,不知你们得罪了什么人,竟让此人深夜挟持小荷?” 他随口一句话,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陆清鹊心底思虑今夜之事未免或许蹊跷和凶险,倘若未遇见萧沐辰,小荷怕是要折在此处了。 小荷开了口,上前一步正待告知其方才发生之事,陆清鹊抬胳膊虚虚一拦,小荷立马噤了声。 陆清鹊从容笑道,“此人想进我府中偷窃银两,恰被小荷发现,跟踪到此处,还好遇见萧公子,否则我们二人性命不保。” 萧沐辰不动声色瞧了眼躺在地上的黑衣人,他眼睛大大睁着,嘴里涌出的血已经泅湿了一小片土地。他与他交过手,知晓此人身手虽不如他,可也算作是不凡,这种身手之人无论做什么都能赚到钱,却要在深夜里偷窃银两,未免大材小用了。除非,是比银两更重要的东西。 想到此处,他微微一笑,并未戳破,“陆姑娘,那我们这算作是患难见真情了,是吗?” 陆清鹊:“是,不管怎么说,多谢萧公子救命之恩,话虽然俗气,但日后如若有需要我帮的,我在所不辞。” 萧公子:“果真是主仆两人,话都说得一样。” 本是玩笑话,小荷当了真,“那是自然,仆随主人嘛,总不能有假。” 月亮西落,逐渐隐入云层,月光变暗。 陆清鹊拜别萧沐辰,“萧公子,我们先告辞了。” * 再回陆府时,已经到了深更。 陆清鹊仰面躺倒在柔软温暖的床铺上,不在意什么姿势,身体直接呈现一个大字舒展开来。 小荷斟了一杯热茶,放在桌上放凉一些等小姐喝下去。 “小姐,这黑衣人今夜偷飞进府中,蹲守在老爷房间屋顶上偷听,恰好被我发现了。” 陆清鹊一下坐起身来,“然后呢?” “我进屋喊你怕惊动了他,所以扔掉灯笼悄悄跟住了他,怕你找不到我,特意留了记号给你。” “谁知他在那条巷子里发现了我,刚要动手,萧公子恰好赶到,和他打了起来。” 后来之事陆清鹊知道。 疑点在于,此人到底是何人派来的?他又有何目的?半夜偷进府中,想要偷听到叔父什么事情? 叔父为人正直,为官廉洁,不曾有什么秘密,既如此,他又想获得什么? 今夜黑衣人未能回归,不知派他的人会有什么动作。 陆清鹊仔细一盘算,从父母之死,到马车上顾景渊留下的纸笺,到黑衣人夜里来府中偷听,一件件事情联系起来,有人似乎想要在背后搞阴谋,而叔父是其中重要一环。 那人忌惮他,又不敢直接除掉他,只能想些阴暗法子制止他、控制他。 至于父母,恐怕和当年来京拜访叔父一事免不了关系,有人担心他们会泄露什么,故杀人灭口。 所以,那人担心叔父知道什么?或者说,叔父手中是否有什么关键的东西,是他们忌惮的? 还是问一问叔父为好。 小荷将温热的茶水端给陆清鹊,她慢慢饮下去,“小荷,丛今以后,无论在府中还是外出,须得再三小心,最好随身带一把匕首防身。经此一事,不要轻信任何人。” 小荷问,“那萧公子呢?” 陆清鹊沉吟,“自家之事,不必全告诉他。” “好。” * 这一觉陆清鹊睡得格外沉,日上三竿才昏昏沉沉醒来,还好不是上早朝的日子,否则耽误了早朝时辰肯定会被叔父责备。 用过早膳,陆清鹊将昨晚之事详细告诉了陆世林。 他震惊抬头看向房梁处,“竟还有此事?” 过了一会儿,又问,“小荷可无事?” 陆清鹊:“她无事,活蹦乱跳的都没有受惊的样子。目前看来,对方暂且并无伤害您的意思,只是想知道您手中有何机密,至于再往后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 此话一出,书房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书案上那盆花被陆世林养得娇艳欲滴,鲜艳夺目,此时仿佛知晓主人心中煎熬,花冠微微垂落。 陆世林皱着眉头负手来回踱步,宽大的衣服下摆蹭到了花瓣上,不经意间蹭落了两片花瓣,悠悠掉落到书案边缘。 陆清鹊伸手捏起两片花瓣,凑到眼前。 这种花好养活,一年四季都盛开,叔父特意将它放在书案上,每日都可看到如此娇美的花儿。 她叹口气,将花瓣放回到花盆中,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陆世林来回走了几圈,到底也没能想起自己手里究竟有什么如此 18. 孙怀耕来府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两人步履匆匆,往昨夜的地方赶过去,陆清鹊问她,“你是怎么发现他不见了的?” 小荷:“我今日无事,想去那里看一眼,没想到他竟然不见了。” 一刻钟之后,两人站在一起盯着地上的一块血迹陷入沉思。 陆清鹊环顾四周,心想,“难不成有什么人发现了他,擅自将尸体带走了?” 小荷却惊奇地拉住她的袖子,“小姐,那黑衣人是不是诈尸了,自己跑了?” 陆清鹊无语凝噎,看着她,认真道,“小荷,你莫不是话本看多了,这世上哪里会有诈尸的,还会自己跑?” 小荷低头沉思,“也是,那您说,会不会是他没死透,我们走了之后,他又自己爬起来跑掉了?” 陆清鹊拍了拍她的肩膀,“好想法,以后你不写话本真是屈才了。” 小荷兴奋道,“真的吗?可是小姐,我认识字不多,你可得教教我啊。” “……好。” 一脸天真的小荷期待地看着自家小姐,“小姐,您说,我写什么话本子好呢?” “要不我就写我们两人吧,里面再加上一些奇遇,以后还可以写我们成了大侠,云游四方,惩善扬恶。就像萧公子那样。” 陆清鹊无心回答她,应付道,“也行,你也可以在里面加上一些妖魔鬼怪,我们斩妖除怪,为民除害。” 心里想道,黑衣人背后之人即便发现他不见了,也不会知道他在这里,更何况他们草菅人命,区区一个手下失踪更不会放在眼中。 难道是萧沐辰? 他神出鬼没的,谁知下一次会在何处见到他。 不过一个黑衣人而已,应该也不会引起多大风波。 陆清鹊暗自放下了心。 刚回到府中,凳子还没坐热,王妈匆匆赶来,“小姐,老爷喊您去会客厅一趟。” “会客厅?可有何人来了?” “老奴也不知,不过听那位说什么感谢小姐救命之恩,详细的话,我也没有听到。您还是去一趟吧!” 陆清鹊这才想起来,应该是自己所救小孩子的父母来了。 简单整理了一下仪装,她和小荷去往会客厅。 陆世林坐在正座上,桑榆心在一旁陪坐。 来者夫妇衣着光鲜亮丽,面容雍容华贵,举止优雅从容,一看就是富贵人家。 一见陆清鹊自门口进来,二人双双站起身来,作揖行礼,口里一边说着,“感谢陆姑娘救命之恩,家中小儿得以逃生,全是姑娘功劳。” 陆清鹊一只手扶住一人,忙道,“老爷夫人客气了,只是举手之劳而已,看令郎年岁尚小,不能独自逃出来,我带他出来也是自然的。” “听镇远侯说起此事,姑娘已经从火场逃了出来,复又返回去搭救我家小儿,还差点被烧伤,真是万分感激啊。幸好姑娘未受伤,倘若您被烧伤,那可真是我们之过了。” 孙怀耕感慨万分,话里话外皆是感激之情。 孙夫人在一旁也悄悄抹着眼泪,似是想起那日惊险场景,难以忘怀。 “我们中年得子,孙某该当祖父的年龄了又得了一个儿子,全家上下都疼爱有加。那日他跟随孙某和夫人一同赴宴,没成想我们二人外出与人交谈时失了火……哎。” 陆清鹊理解他们的心情,“只要平安出来便好,老爷和夫人不必过于自责。水火无情,任是谁都不想发生此事的。” 陆世林从正座下来,“孙兄快快上坐,孙夫人也请坐,那些伤心事就莫要再提了,令郎平安,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陆世林是个会安慰人的,几句话说到他们心坎里了,便不再提起来此伤心事。 孙怀耕吩咐随从一一打开三个红木箱子,将其中的物件展示给众人看。 “孙某今日带了礼物,特意感谢陆姑娘救命之恩,请务必收下。” 陆清鹊一瞧,心里感叹,此人果真富有,这些物事就算是放在皇宫中也不显逊色。 一个箱子装着若干镂空雕花镶嵌宝石的簪子发叉、银饰,金光闪闪,熠熠生辉,一看就是上好的品相。 其中有个簪子,上面有几朵含苞待放的花苞作装饰,花蕊则是由翠绿色的翡翠雕刻,银白色与翠绿色相映成辉, 19. 查探镇远侯府失火之因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陆清鹊也一同去了镇远侯府,那日所见的精美奢华装饰早就燃烧殆尽,整个会客厅已是烟熏火燎,梁断柱折的了,因为有人泼水救火,各处还残留着一个个清浅的小水洼。案几桌倚都七零八落四散着,并未有人收拾,还是原样堆积着。 镇远侯引他们进了会客厅,一脸苦楚,“陆大人,小女生辰本是喜庆日子,谁承想发生此事?幸好并无人员伤亡,只是一些财物而已,算不得什么。感谢皇帝记挂,还特意派人来安顿。” 陆世林查看一番,找不出会客厅有何不同之处,当时他也在场,火势凶猛,从外室燃到内室,所有人忙不迭逃窜而去,没人在意火是如何发生的。 抬头望去,顶梁几乎都被烧断了,火势之大,可见一斑,陆清鹊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木头,轻轻一用力,木头啪地一声断裂了。 她扔掉木头,拍了拍手,四处走去。 整个会客厅很宽阔,她由南向北和由东向各用步数丈量了一下,整体呈现一个方正宽阔,长宽大概有20又几步。 她想了想,一般来说,会客厅很少是方正形状的,大多都是东西较南北更长一些,或许镇远侯府与旁处不同吧。 不远处叔父和镇远侯正说着什么,叔父一脸沉思状,不知想到了什么,拍了拍镇远侯的肩膀。 她提着裙摆,防止脏污沾染衣衫,踮起脚尖凑到他们身旁,“侯爷可否允许我往别处看看?” “可以,可以,自然可以。” 镇远侯连说了几句,忙请人带陆清鹊往别院去。 走出会客厅,外面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柔柔地洒落下来,她的脸庞在阳光下白皙细嫩微微泛着光。 管家从门口方向而来,“镇远侯,三皇子来了。” 陆清鹊脚步一滞,差点绊倒,心跳如擂鼓,不是冤家不聚头,今日出门前未看黄历,真的倒霉到家。 正想着,三皇子大步流星走过来,一身蓝黑相见的宽衣大袍,丰神俊朗玉树临风,半点也看不出受过伤的样子。 他抱拳作揖,“镇远侯安好?” “见过三皇子,今日三皇子来可真是令府上蓬荜生辉啊,三皇子,两位陆大人和孙富商也在此处。” 他笑着伸手,恭请三皇子进会客厅。 三皇子面色淡然,看向陆清鹊,“大人也在此处,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陆清鹊点点头,露出客套的微笑,“下官见过三皇子,三皇子背后受的伤可有恢复?” 顾景渊正眼瞧着她,阳光下她的面容娇美若花,睫毛浓密如鸦羽,乌黑发亮的眸子看着她,那一瞬他只想不管不顾拥她入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便是如此吧。 他粲然一笑,向前两步靠近陆清鹊,低头道,“多谢大人关心,在下已好很多。” 他身上淡淡的冷香混合着木质香味袭来,钻入陆清鹊鼻子中,她只想离他远一些,便跟着后退两步,身后有块石头,她恰好踩了上去,身体随之向后仰倒。 刹那间她顾不得眼前之人是谁了,猛地伸手抓住了顾景渊的衣襟,险险稳住了身子。 但这一动作却带得顾景渊身体前倾,附身贴近了她,他悠然一笑,慢慢伸手,将右手探到她的后背,一把揽了过来,两人身体几乎相贴。 顾景渊坚实的胸膛贴住她的柔软,陆清鹊一阵不自在,站稳身子后忙摆脱他,“多谢三皇子。” 顾景渊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清鹊就这般想我吗?刚见面便要投怀送抱?” 他故意用手轻捏了她一把后腰,不疼不痒,陆清鹊像是被咬了一口似的,猛地跳起来,远离他。 “三皇子自重。” 怕被别人看见他们的举动,她四处瞥了暼,幸好镇远侯又进了会客厅里,不曾见到此场景。 顾景渊眸色渐渐变深沉,过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语气却是冷冰冰的,“大人无须同我这样生疏,你我二人此后还有诸多相处时间,您总不能一直对我躲避不及吧?” 陆清鹊低头不理他,绕过他直接走掉了。 她没回头,但却能感受到身后那道炽热的目光黏在她身上一般久久未挪开。 直到厅里镇远侯喊了一声三皇子,这道目光才挪开了。 陆清鹊往东边走去,东厢房同样难逃火烧,除此之外,其他院子并无受损。 陆清鹊想了想,当时火确实是自外向内烧着的,也就是说,外面至少有一座院落着了火,而后引燃了会客厅。 东边厢房与会客厅毗邻,二者共用一堵墙,那肯定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东边小院不像是有人住过的样子,里面摆放了不少杂物和旧家具,此时也被火烧得七零八乱破烂不堪。 陆清鹊视线往墙角看去,那里被熏得漆黑,一堆灰烬落在角落。 她蹲下身拈了拈,这是草木灰。她在乡下时最熟悉不过的东西,干草麦秸是最容易引火的东西,想必这里有干草,被烧着之后引燃了其余物件。 只是目前看不出是自燃还是人为。 她从院子走出来,恰好遇见顾景渊独自从会客厅出来,负手而行,步履从容。 目光自然而然落到她身上,他挑起了眉头,露出一丝笑。 她咬了咬嘴唇,还是慢慢走了过去。 心里暗暗数着步数,这是她自小的习惯,紧张时便在心底数数,多年来习惯成自然,已经戒不掉了。 从东厢房门口至会客厅顾景渊站的地方,她数了15步,正好是会客厅一半的长短,两半加起来便是30步。 她心中算到,这会客厅也不算小了。 目光移向厅内时,眉头忽然一跳,刚才在厅里面数的可是20步又几步。 即便有误差,不至于差好几步吧。 她凝眸回神,目光掠过眼前的顾景渊,像是没看见他一样,又迈着步子调转脚步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数。 顾景渊站在门口,长身玉立,紧紧盯着她的背影,眉头皱起,不至于躲自己躲到如此地步吧,既然已经走到跟前了竟还要再回去。 正瞧着她,又一步一步向他走了过来,临近眼前,他开口说了一个字,“陆……” 便被陆清鹊打断,她抬手 20. 顾景渊下令查封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顾景渊步履沉稳,行至三人面前,微微举高手中的火枪,言语中透着威严,“镇远侯,您可认得这个东西?” 陆清鹊在其身后紧紧盯着他的神情,他并无丝毫惊慌,眼睛里倒有一瞬间的释然,陆清鹊以为看错了,再次定睛去看时,他已经回复方才的样子。 镇远侯方圆的脸庞上络腮胡都在挣扎,“三皇子,这……这不是火枪吗?真是冤枉啊,本王实在不知这些东西从何而来呀,身为镇远侯,又居住京城,哪里敢在天子脚下行这些腌臜事?再者说,倘若真是我走私,那我怎么还会敢让您来查探呢,不得将这些东西提早处理掉么。” 他说的话倒也有理,但东西是在他府中搜出来的,与他也脱不了干系。 陆清鹊清了清嗓子,在真相未查清楚之前,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当然,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侯爷,您可知道您府上会客厅与东厢房毗邻的墙壁中有一个隔间?” 镇远侯一脸茫然,“什么隔间?我怎地不知道?” 陆清鹊遥遥指了指会客厅方向,“此厅若在外面丈量是30步,可从里面测量的话,只有23步,少的7步,正是隐秘隔间所在。” 镇远侯张了张嘴,摊开双手,“本王实在不知,您可要明查啊。” 陆世林一挥衣袖,“阿鹊,带路,我们瞧瞧去。” 几分钟后,几人站在方才被顾景渊砸开的大窟窿前向里面张望着。 顾景渊冲镇远侯抱拳,“侯爷,对不住了,为了查清楚事实,将您府中墙壁砸坏了。” 镇远侯:“您切莫说此话,只要能查清楚火灾,还本王一个清白,别说一堵墙,我府上您看中哪里,就砸哪里!” 顾景渊微微一笑,“不敢,不敢。” 陆世林率先迈进去,四顾而视,心下震惊,“看这些火枪的制式,是几年之前制造的了,一直被人保存在此,完好无损,又是何用意?” 一听到陆世林说起几年之前,镇远侯立马上前,“陆大人明察,几年之前,我还未曾搬过来居住,此处密室更是闻所未闻。” 顾景渊将目光投向他,不置可否。 孙怀耕一直跟在他们身边,不曾说什么。此时沉稳道,“我与镇远侯相处多年,他他原居城郊,这一年才搬过来的。” 顾景渊眸中带着探究,“所以镇远侯意思是,与您无关了?” 镇远侯方圆黑红的脸上带着急于证实清白的慌张,“三皇子请明察,此处原先是……是雍和王所居地方,后来被我买来住了刚一年。” “雍和王?” 顾景渊嘴里玩味地说着这几个字,慢条斯理道,“镇远侯是说,私藏火枪火药之人乃是雍和王,与您毫无干系,是么?” “这可……三皇子,我并没这么说,只是这事实,确是我从他手中买下的。后来,他就迁往了南方。” 顾景渊盯着他,目光灼灼,“按照镇远侯若说,这些确实不是出自您手了?” “是,是啊,三皇子,若不是今日您光临府上,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府上竟然还有这些东西,幸好发火没烧到此处,如若……如若烧掉这些火药,别说会客厅,我整个府恐怕都成了一片废墟了。” 顾景渊负手向他走近两步,“我并不是不信任镇远侯,只是凡事讲究证据,仅凭镇远侯一家之辞不足以证实,须得另有人证明才是。” “另外证实吗?三皇子,刚才孙兄也可为我证实,不知……” 镇远侯声音渐小,有些不太确定。 “不,此事,还得雍和王亲自来证实才是。” 顾景渊转身看他,“镇远侯认为如何?” 镇远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哪敢不从?三皇子说什么便是什么罢。” “镇远侯痛快,既如此,那我派人将这里封堵,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此处。违者,斩!” 最后一个字重重落下,镇远侯哆嗦了一下,小心道,“是,我会遵守三皇子命令,全府上下都不得入内。” 顾景渊转过了话头,“不过,东西是在您府上搜出来的,那您也暂时不能外出,朝廷查清此事之前,请您暂居府内,除皇帝召见,不可出府。” 镇远侯轻轻啊了一声,迟疑道,“可是,可是,三皇子,我方才已经说明了,此事分明与我无关,您……可否行个方便?” “侯爷,这是我朝律法规定若说,由不得你我,还请您遵守。” “好,好。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出去了,不过这府中上下吃穿所用……” “这个您不必担心,您可差人将府中所用列清单与我,我自会派人将府中所用送给您,保证平日所需。” 孙怀耕忽然插了一句嘴,“敢问三皇子,这是要软禁镇远侯一家吗?” 顾景渊凉凉暼他一眼,他知道他的身份,也不愿多做解释,反问一句,“若有人手无证据却为其开脱说情,该以同党论。” 孙怀耕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闭了嘴。 陆世林是个秉公执法的人,平日里与镇远侯关系尚可,此时也不能过于护短,只得安慰他道,“镇远侯不必担心,此事我也必当竭尽全力,查清真相还您清白。只需耐心等候即可。” 镇远侯哭丧着脸,悄悄瞥了眼顾景渊,又拉住陆世林的手,“陆大人,您可要为我做主啊。我是清白的,谁能料到呢!” 黑红宽阔的脸庞上挤出几条沟壑,镇远侯面上哀伤,“我府中上下几十人,全都要靠我而活,要是我有什么事,他们该怎么办呢?” 顾景渊听到他的话,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镇远侯不必过于担心,即便是您有什么事,想来府中老小也会自谋出路的,不至于饿死。” 镇远侯表情明显停滞了,而后才陪笑道,“三皇子说笑了,哈哈。” 陆清鹊总觉得有些奇怪。 镇远侯府失了火,本来是一件不大的事,只需要善后修整。 可又让她发现了这样一间密室,镇远侯居住在此一年多,竟毫不知晓,他的话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 < 21. 出府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顾景渊慢慢附身,凑近她,眼睛注视着她,眉眼带笑,“你想知道?” 陆清鹊不着痕迹地向后缩了缩身子,警惕看着他,面色冷了下来,“三皇子自重,莫要离这么近。” 顾景渊不在意她的态度,自若笑笑,“清鹊,不必如此拘束,你我二人毕竟曾相知相处,如今也不至于冷面相对吧?” 他的声音不大,且其余三人距此处颇远,并不注意他们,可陆清鹊还是觉得四处仿若有人在看他们。 她粲然一笑,笑容在脸上只停了两秒便换上了公事公办的语气,“三皇子若是不想说便算了,我并无兴趣知道,总归——” 她戏谑瞧了眼他,双手抱臂,“总归此事还是您的事,与我无关,对吧?” “你说得对,不过——” 顾景渊学着她的样子也抱起手臂,居高临下淡然自若,“我怀疑此事与陷害你叔父之人有关,你说有没有关系?” 话说到最后,他语气变得更轻了,眸子中却一副吃定她的样子,悠闲看着她的反应。 陆清鹊被噎了一下,自然没好气,可也不想落下风,只冷冷道,“威胁人这个本事,我向来是服气三皇子的,这世间您自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顾景渊摸摸下颌,点点头,“清鹊此事说得极对,我也赞同。” “……对了,论起脸皮厚,我也只服气三皇子您。” “清鹊此话说得也对。” “……” 陆清鹊愤愤瞧着他,气不打一处来,几句话都像打在棉花上,她说什么话他都照单全收,不仅不生气,还反过来表示赞同,倒显得她蛮横不讲理,而他宽容大度不计较了。 此人简直无赖至极! 她不想理会他,更不想听什么破旧事,只要能离他远一些就好。 她咬着下唇,皱眉看他,一脸不满;他微微歪头,笑着瞧她,好整以暇。 “怎么了?看你这副神色,不像是交谈,倒像是要吃了我。” 陆清鹊:“哼,就算要吃,也不吃你这种人。” 她嫌弃道。 顾景渊:“愿听其详。” 陆清鹊顿了顿,“皮糙肉厚,骨头又硬,心肝都是黑的。” 顾景渊还是笑,“原来是这样,不过你不愿,有的是人愿意攀附我。” 陆清鹊叹口气,无意识地撅起嘴。 这个神态在顾景渊眼里看来,格外小女姿态娇憨可爱,他目光变深,视线聚在她柔软的唇瓣上,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任他们攀附,与我何干?我不是菟丝花,更不是趋炎附势之人,何必阿谀奉承?三皇子不过藉由身份地位和这幅皮囊引人攀附,倘若没有这些,谁人识得你是谁?” 顾景渊沉默片刻,“你说得对,可世间之人谁不想要名利地位权势?与其让为非作歹之人得了这些做尽恶事,还不如让我得了扶危济困。” 陆清鹊冷冷一笑,“冠冕堂皇,但愿像你说的如此罢。” 恰逢此时陆世林向此处走过来,陆清鹊远远见到,赶紧过去,“叔父,我们可以走了吗?” 陆世林看了眼不远处的顾景渊,对她说,“阿鹊,我还有一些公事要回户部一趟,你看……你同三皇子一同坐马车回去可好?” 陆清鹊瞪圆了眼睛,“不可,我同你一起去便是,再者说,孙伯父他不是还要回府吗?我与他一行也可。” 陆世林:“方才孙夫人坐马车来了此处,要接他一同回孙府,恐怕你不能一道了。” 陆清鹊皱起眉头看向顾景渊,空中与他的目光交接,她停顿了一瞬,连忙转回头来。 正想说什么,身后之人迈着不急不缓的步伐来了,脚步声停在她身后几步的位置,“陆大人,户部可是有事要办?” 陆世林神情正了 22. 矛盾产生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马车内布置奢华大气,正位和两边皆有座榻,靠近门口的两边又燃着两个暖炉,一进去便感到暖意融融,周身寒意瞬间被驱散了。 顾景渊倾身将陆清鹊放到中间正位上,自己则坐在侧位。还未开口说话,他便一把拉过去陆清鹊的脚,抬手就要给她脱鞋。 陆清鹊连忙道,“你做什么?” 顾景渊:“你脚踝扭伤,我替你揉一揉。” 陆清鹊忙抽出脚,“不必,不必了,多谢,待我回家再处理好了。” 顾景渊定定看着她,黑眸幽幽,许久未作声。 正当陆清鹊以为他神游四方时,他忽然开口,“这么想与我划清界限?” 陆清鹊:“……没有,三皇子身份尊贵,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官员,还不值得脏了您的手。” 顾景渊撇开衣摆,随意看了她一眼,再次伸手抓住她的脚,“哼,我看你是不想叫我的手脏了你的脚吧?” 他说着手上动作也未停,将浅粉色绣花鞋子脱下来,又小心地把白色袜子慢慢拉下来,露出青紫色的脚踝。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陆清鹊有些赧然,但还是嘴硬道,“才不是,我只不过是……” 话还没说完,她倒吸一口凉气,从脚踝那里传过来的刺痛沿着整条腿蔓延过来,瞬间刺痛了她的神经脉络。 顾景渊抬眼似笑非笑看着她,修长的手指正停在她被扭伤的地方或轻或重地捏着,“还嘴硬吗?” 陆清鹊手指抓紧了坐榻软垫,本来柔滑平整的布料变得皱皱巴巴。 她呼了一口气,疏散那股疼痛,“你是不是想疼死我?” “疼死你?我可舍不得。”说完这句话,他黑漆漆的眼睛盯住她,状似不在意道,“你若是死了,我便陪你死。” 陆清鹊心头一跳,他神色认真,不像是说笑。 可这怎么可能呢?他已经抛弃了她,还同别人订了亲事,即便要陪人死,那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 陆清鹊干咳一声,将视线移开,“三皇子真是会说笑,不过这话也不怎么好笑。” 顾景渊没吭声,继续轻轻揉捏着她的脚踝。 方才的痛疼感渐渐减轻,已经不怎么难受了,不过明日肯定会肿起来,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上早朝。 两人静默一会儿,陆清鹊总觉得这气氛属实沉闷,便道,“现在已经好多了,多谢三皇子。” 她慢慢抽回了脚。 顾景渊不语,瞧着她的动作,叮嘱道,“回府后先用冰雪冷敷,待几个时辰之后再用热毛巾敷,这样会好得更快。”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戏谑道,“今日你若从一开始便乘我的马车,也不至于到此地步。” 陆清鹊瞪他一眼,“那也是我自愿,三皇子不必嘲笑。” “嗯,是啊,所以后来还是忍不住寒冷劳累,决计要同我坐一辆马车了。” “……”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纷纷扬扬宛若鹅毛,方才地上还只是薄薄的一层,现在已是两指厚了,她有些担心叔父。 不知他今日去户部有何事要办,难不成是为了今日镇远侯之事吗? 想到这里,她看了眼顾景渊,他似乎也在想什么事情,闭目养神,深刻的侧脸线条凌厉,斧凿刀削般俊美。 她轻声开口,“今日镇远侯之事,我总觉得有些怪。” 闻言顾景渊睁开了眼,“哦?哪里怪?” 陆清鹊想了想,摇摇头,“说不上来,但我总觉得镇远侯看上去确实是不知密室之事的样子,但好像很期待我们能够发现其中的秘密。你拿火枪问他时,他眼睛里不是慌张,而是……” 她仔细回想了下,在脑海中想找出一个合适的词。 “释然?” 顾景渊接道。 陆清鹊看向他,他微笑回视。 “不错!就是这个,好像他提前知道似的。” “你说得对,他不仅提前知道,而且我怀疑此事是他一手所为。” 陆清鹊一脸疑惑,“何事?你是说火枪?” “嗯,极大可能是他故意安排的,至于目的么,呵。” 顾景渊手指轻轻转动着另一只手上面的碧玺戒指,沉吟道,“一则,为了嫁祸雍和王;二则,为了掩盖某件更大的事。” 陆清鹊:“更大的事?” “难道是……?” 顾景渊点点头,“不错,镇远侯世代从军,立下汗马功劳,可自先皇起便安排他远居江南,直到这两年,当今皇帝才准许他进京居住。” 陆清鹊:“先皇是担忧他会谋逆?” “正是。” “可当今圣上又准许他进京,这……难道不怕吗?” 顾景渊微微一笑,“自然是有制衡之法。” “倘若真是后者,我们不知他已经安排至哪一步,宫内外有多少他的人,这便是难事了。” 顾景渊赞同地看她一眼,“你说的不错,不过目前看来,他的安排还不到位,否则就不至于用如此拙劣手法引人耳目了。现在我倒有理由怀疑,当日那场大火也是他派人引的,目的也是为了引我们发现密室,进而找到火枪。” “看来你早就发现了。” 顾景渊颔首,“正是,那间密室墙壁的粉漆明显是新近才刷的,不是他,又是何人?” 陆清鹊想起了他拿手指摸墙壁的场景,原来是为了看这个。 “那后续之事,三皇子打算作何处置?” 她抿了抿嘴,还是问出这一句话。 “我听某人说此事与她毫无干系,怎地现在又感兴趣了?” 顾景渊高大的身躯坐在侧位,偏头向她看过来,眉目疏朗,神采奕奕,面带戏谑。 “……人的想法随时都会改变,我现在想知道,不可吗?” 陆清鹊不忌惮,又反问回去。 “自然可以,不过你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于我可颇没面子,再怎么说我也是皇家之人,岂能任人摆布?” “三皇子言重了,我们不过是随意交谈而已,您若实在不愿讲说那便罢了。” 话虽这样说,陆清鹊心里可对他少不了腹诽,看起 23. 一同用晚膳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马车行至陆府门口,陆清鹊掀开花纹繁复的厚重窗户帘子一瞧,没想到叔母竟在门口等候。 心里一松,她弯腰站起身来便要走,却忘了脚伤之事,一阵刺痛从脚踝处袭来,她痛呼一声便跌坐在位子上,衣裙下摆随着她的动作扬起而后蹁跹落下。 面颊原先还是白净略显显苍白,现在因为疼痛渐渐爬上两团红晕,她低头掀开裙摆,轻轻揉了两下脚踝。 顾景渊看着她的动作,沉声道,“我扶你下车。” 她看他一眼,没拒绝,默默伸出胳膊扶住他坚实有力的臂膀,车外还有马车夫搭手,好歹算是安稳下了车。 桑榆心一见陆清鹊,几步迈过来,扶住了她,轻声惊呼,“阿鹊,这是怎么了?伤到哪里了?” 陆清鹊刚要开口,一旁的清朗男声先她一步,“陆夫人,清鹊不甚扭伤了脚踝,陆大人去户部还有要紧事处理,我们先回一步。” “原是这样,多谢三皇子,天气寒冷,请进府喝口热茶罢。” 她一手扶住陆清鹊,开口邀请顾景渊进府,神情真挚。 顾景渊略一沉吟,回去左右也无事,稍晚一些时候陆世林还要回府,自己同他还有事讲说,留下也未尝不可。 思及至此,他冲桑榆心作揖,“既如此,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稍晚些时候陆大人回府,我还同他有事商讨,提前谢过夫人款待了。” 桑榆心爽朗一笑,“又有什么呢,三皇子光临寒舍,才是叫府上蓬荜生辉呢!快快请进!” 她一边招呼着,一边吩咐王妈和小荷扶住陆清鹊。 桑榆心同顾景渊走在前面,小荷扶着陆清鹊走在他们身后。 见自家小姐受了伤,小荷心疼道,“小姐,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 陆清鹊倒没觉得有什么,拍拍她手臂安慰道,“小事而已,修养几天就好了。” 小荷不罢休,嘟着嘴,“真是的,小姐做了官可一点不见轻松,大事小事不得闲,您瞧旁的官家小姐,除了绣花就是游耍,可真是自在。” 陆清鹊笑道,“你可别这般想,别的官家小姐那么悠闲,可没有俸禄领,即便有些零用钱,她们还会拿出来给丫鬟买东西吗?你再看看你,哪一回我领了俸禄不给你买吃食?” 闻言小荷嘻嘻笑了,“还是我家小姐待我好,从今往后,您就是赶我走,我也不走。” “所以,往后你可知道怎么做?” 小荷连连点头,“知道知道,小姐,我保证做全京城最好的丫鬟!” 两人一来一往,话说得好不自在,偶尔还夹杂着嬉笑打闹声。 引得桑榆心回头轻声斥道,“小荷,有贵客再次,少说话。” 小荷吐了吐舌头。 倒是顾景渊一派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样子,“陆夫人不打紧的,清鹊与丫鬟关系亲近情同姐妹,这可是多少人家羡慕不来的。” 说罢,回头看了陆清鹊一眼,“清鹊,我说的可对?” 陆清鹊报之以笑,笑容一瞬即逝,“是,三皇子所言极对。” 桑榆心听二人对话,有种奇怪之感,虽说自家侄女儿对三皇子言语恭敬谦卑,但她总觉得她心里对他有种嫌弃到恨不能离他八百里地的疏远。 要说这两人从前曾经相处过一年,这也真令人难以让人相信。 桑榆心思及至此,黯然伤神,缘分不达,于事无补,自家侄女儿还是自己疼,往后可得好生给她瞧着有哪家好男儿与她相配。 从前门到正院,不长不远的路程,桑榆心和管家引顾景渊去了会客厅,而陆清鹊回到自己院落,在床榻上躺了一会儿,随意翻了几页书,到了晚膳时间小荷便搀扶着她去了饭厅。 叔母和顾景渊已经入座,饭桌上摆着三副精致的碗筷,饭菜盛在精美的盘中,摆成好看的样式,看上去比平日丰盛得多。 桑榆心热情招呼着,“三皇子,也不知您的口味,这些饭菜简陋了些,还请见谅。” 陆清鹊:“叔母,三皇子他不挑剔的,这些饭菜他都喜欢吃。” 说罢抬眼去看顾景渊,“三皇子,您说是不是?” 顾景渊同样报之以微笑,随后笑意转瞬即逝,“是,我并不挑剔,饭菜饱腹即可。” 桑榆心手帕掩口,“真的吗?那可太好了,今日三皇子赏脸,可得多吃些啊。” 说着,她拿起公筷为顾景渊夹了一块水晶猪肘,“您尝尝这个,合不合您的口味?” 顾景渊手拿起面前的碗去接,“夫人客气了,我们三人吃饭,不必如此浪费的。” 桑榆心:“哪里浪费,三皇子光临寒舍,我们欢迎都来不及,做些简单小菜,还觉得亏待了您。” 陆清鹊插嘴,“叔母,我也要,怎地不给我夹呢?” 桑榆心无奈笑着,“你这孩子。” 话虽这么说,手上动作不停,还是给她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肉,肥肉晶莹剔透肥而不腻,瘦肉软滑细腻,入口即化。 陆清鹊一口吃掉,忍不住自己又夹了一块。 这水晶猪肘子平日里她们很少吃,只有在过节时才会特地做来吃,上一次吃还是中秋节的时候。 她大口吃着,也没忘了招待桌上尊贵的客人,“三皇子,您觉得这猪肘味道如何?” 三皇子点点头,放下筷子赞道,“比宫中饭菜有过之而无不及,肥瘦相间鲜香可口,可谓美味。有夫人真是陆大人的福气。” “哪里话,三皇子真是过奖了,这道菜是厨房做出的,我哪能做出如此美味?” 顾景渊正经道,“说的便是夫人您,有夫人在府中操持吃喝用度来往出入,一切家务才会井然有序,有条不紊,不管是厨房还是账房,里里外外都各司其职相得益彰。怪不得陆大人能全心全意办公,原来家中有这样一位贤内助啊。” 若说陆清鹊此生佩服谁,那顾景渊属实是其中之一。 此人平时不说话便罢,一说话便夸得人晕头转向不知东西,但夸人也有诀窍,有人乱夸一通夸大其词,不仅毫无果效,还会让人反感。只有他,一副真诚可嘉的样子,说出的话熨帖无比让人觉得自己仿佛本来就是这样,丝毫不觉得这是在戴高帽。 实在是高手。 陆清鹊心中直想笑,又不能太过于明显,只得低头猛吃。 桑榆心本来就爱笑,这一番话更让她嘴角都合不拢了,忙给顾景渊斟茶,“三皇子真是谬赞了,平日里我不过就是做些小事,要说大事,还得你们去做呀。” < 25. 顾景渊不能自持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顾景渊只笑,“不过我可未曾见过有债主不愿见债户的,不都是债主恨不能黏在债户身上天天追着要债吗?你觉得呢,债主?” 陆清鹊被问住了,她怔了怔,随意道,“你管我愿不愿见,我乐意。” 说完也不管他,手拉了拉小荷的袖口,“我们走。” 小荷扶着陆清鹊慢慢走着,两人与顾景渊错开三两步,她纳闷道,“小姐,三皇子欠了您多少银两?您怎么不着急要,反而不愿见他呢?” 听到这话,陆清鹊脚下一滑,差点再次摔倒,幸好小荷眼疾手快,忙拉紧她的手,“小姐,您小心些,可别再摔倒了。” 身后顾景渊发出轻微的笑声,陆清鹊攥紧了手掌,“小荷,切莫再提此事,三皇子他欠我的债,恐怕再也还不上了。你不必再问。” “哦,”小荷静了两秒,又开口,“小姐,您真好。” 她不知道自家小姐和三皇子之前乡下相处过的时光,且识字也不多,看不透两人关系的紧张,只觉得他们二人相处时互相之间有种隐隐的攻击感,这种感觉一直横贯其中,如同看不见摸不着的暗河,静静流淌不曾断歇。 虽是如此,她还是与小姐站在一边,毕竟她才是能拿出俸禄给她买吃食的人啊。 不管是果脯蜜饯,还是油炸糕,或是冰糖葫芦甜心枣,每次上街,她都会很大方地掏出银子买两份,一份她吃,一份自己吃。 有这样的小姐,她才不会背叛她呢。不管对方是皇子还是谁,与小姐敌对,就是与她敌对。 倒是顾景渊刻意搭话,“小荷,你对你家小姐真是忠心,我当真羡慕。” 小荷年纪尚小,不怎么明白他话中意思,不由疑问道,“三皇子,您身份尊贵,怎么还会羡慕旁人呢?” 她认真想了想,“您是不是羡慕我家小姐待我很好,给我买吃食?” 顾景渊:“……那倒也不是。” 小荷又想了想,刚要开口,陆清鹊打断她。 “小荷,我们到了。” 再往前十几步便是顾景渊客房住处,屋子里已经被下人点上了烛火,昏黄温暖的光从窗棂中透出来,映在白色雪地上,照出一小片暖暖的黄。 她伸手,“三皇子请,寒舍简陋,多多包涵。” 顾景渊看向她,“多谢。” 陆清鹊:“不必客气。” 走了几步,他忽然回头,低头看向她的脚,目光带着关切,“你的脚还疼吗,记得今晚让小荷替你冷敷一会儿。” 陆清鹊:“多谢关心,记得了。” 他大步迈向前,衣摆翩然,雪地上留下一连串脚印,径直延伸到房门口,直到他进了屋子关上门,陆清鹊才松了一口气。 她倚靠在小荷身上,“小荷,我脚有些疼,歇一会儿再走罢。” 小荷急道,“小姐,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又疼起来了?我去找大夫瞧瞧罢。” “不必,歇一歇就好了。”她将受伤的脚轻轻抬起来,扭了扭,从脚踝处传来的微弱疼痛提醒她,明日或许会加重。 * 陆清鹊躺在床上,睁大眼睛怔怔看着房顶。隔壁一点声音都没有,不知那位是否睡下,反正她困意已经过去,此刻清醒极了。 这几天发生过的事情一件件在她脑海中浮现,她思绪有些乱,今晚听了叔父和他之间的谈话后,又好像有些懂了。 说起来,自从在乡下见他第一眼,她便知道他绝非普通人。其容貌昳丽,周身气势尊贵凛然不可欺,言谈举止文雅得体,腹有诗书学识渊博,必是富贵人家出身,她只猜到他家世显赫家教严苛,竟没想到他会是三皇子。 更不曾想过此后她会与他朝堂相见,公事公办,当真讽刺。而今不能避免频频相见,唯有将往事淡忘。 权当不曾有过这段相遇罢。 陆清鹊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起身找出一本书来读,灯影幢幢,只闻得屋外风声阵阵,从门板和窗户缝隙中钻进来,发出呜呜咽咽的怪声。 她抬头去看,一个黑色身影立在门外,乍一看她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瞬间想起话本中吃人的怪物或是黑夜里偷袭人的杀手。 冷静两秒钟后,那黑影动了动,有低沉熟悉的声音传来,“清鹊,你还未睡下?” 陆清鹊心道,果真是他,这厮不找事便闲得慌。 她声音提高,“睡下了,有事明日再说。” 半夜三更,孤男寡女,相聚一室,想想也不会是什么好事,她想避嫌都来不及,竟还要让他进房里? 顾景渊不罢休,“我认床,睡不着,找你聊聊。” 陆清鹊静默一会儿,才开口,“从前在清水村简陋的床上,也没见你睡不着,怎地现在又认床了?” 顾景渊:“清鹊,你若不开门我便一直站在门口,明日一早陆大人见到我僵硬的身体,想必会痛心疾首的。” 陆清鹊咬了咬牙,“你威胁我?你若愿意站,那便站着好了,与我何干?” 外面一时没了声响,陆清鹊正纳闷时,他忽然急促地连着敲了几下门,说话声音短促而急切,“清鹊,快开开门,有人经过此处。” 看来他也顾忌被旁人看见啊,陆清鹊心中冷笑,想起他夜半站在自己房门前被人瞧见属实会引口舌,还是起身打开了房门。 外面寒风肆虐,刚一开门便争先往屋子里钻,陆清鹊迎着冷风探出头去,环视一圈,“哪里有人?” 还未看清什么,顾景渊一把将她推进屋里,背手关上了房门,隔绝了外面的冷冽,屋子里暖意融融,陆清鹊回过了神,后知后觉外面根本不曾有人经过。 “你骗我?” 她挑起眉头,“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真是奸诈狡猾!” 顾景渊一步步走近她,边走边解衣衫,慢慢将外袍脱了下来,随手扔在椅背上,“更奸诈更狡猾的也有,你可要见识见识?” 陆清鹊抬手便挡,企图阻挡他前进的脚步,“你做什么?你先停下!” 26. 事后的痛苦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剧烈挣扎中,陆清鹊衣带松散,发髻凌乱,眼角通红,泪水盈眶。 可越是这样,他越用更大的力气压制她,亲吻的动作逐渐变成撕扯啃咬,爱抚的动作最后成了强行掠夺。 她心底泛凉,寒意渐生,逐渐失了力气,动作越来越缓,到最后便挺直身子,一动不动,任由身上之人掠夺。 一颗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流下,沿着脸颊滚落到浓密的鬓发中消失不见,唯留下一行水痕泛着隐隐光泽。 她未发出一声啜泣声,更不曾大喊大叫,沉默中她的泪水像是珍珠,一颗接一颗滚落,无声地抗争着他的行为。 顾景渊察觉她的反常,停下动作手肘撑着床榻低头去看她,昏黄烛火中,她脸颊绯红,眼含泪水,嘴角被自己咬破,渗出一丝血迹,整个人有种脆弱易碎的美感,似乎他再对她用强,下一秒她便会支离破碎,离他而去。 他心底陡然感到莫名的慌乱,像是要失去什么东西,他轻轻拭去陆清鹊眼角的泪水,本能地扶住她的肩膀,微微晃动她的身体。 “清鹊,清鹊?” 陆清鹊双眼这才渐渐聚焦,眼前之人俊颜依旧,可自己对他已全然没有了从前的情意,他是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不论防备与否,他总会在人疏忽之时猛扑上去,毫不留情。 她眸子中再次涌上一层水雾,她似乎不认得他了。这个人不是顾景渊,不是为帮她宁肯坐县衙牢狱的人,不是为找她步行上百里的人,更不是尊重她肯为她放下面子做任何事的人。 他是一个陌路人,一个冷漠自私无情的陌路人。 她不发一言,静静坐起来,用手背胡乱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看都没看一眼,双腿蜷缩起来两只手抱住膝盖,空洞地盯着墙壁。 顾景渊起身为她披上外衣,小心凑近她,声音近乎请求,“清鹊,清鹊……我对不住你,可我实在没能忍住。我恨你对我总是冷漠客气,恨你心中从来没有我的位置……清鹊,是我对不住你。你哪里不舒服,和我说一声可好?” 顾景渊不再是平日里镇定自若风轻云淡的样子,眼中泛着少有的暖意,愧疚、难过、担忧、害怕情绪复杂交织,一时间他心乱如麻,挥刀难斩。 他不明白自己一直冷静自持,为何面对她时却控制不住,总想亲近她,再亲近些。 今夜之事,他本意只想同她说些话,可她冷言冷语将他拒之门外,仿佛曾经的情意未曾有过,而今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他内心便涌起一团火,灼烧着他的理智和头脑,只剩余对她深深刻在骨中的爱意。 他觉得自己就像失智之人,外表看起来冷静自持杀伐果断,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面对她时他有多偏执和患得患失。 陆清鹊面色淡淡的,转头去看他的眼睛,“顾景渊,一年多前我进了京,亲耳听旁人说你订了亲,又说兵部尚书可助你夺储君,你们的亲事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你可知,那时我是何感受?” 她从来都待人宽容,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她都可以原谅。奈何亲耳听到这件事,她无法原谅,无法深明大义假装通透,此事无异于往她心脏扎针,一根一根狠狠扎进去,扎到最深,再也拔不出来。 多少个深夜里她暗自垂泪到天亮,多少个日子里她凭着过去的美好回忆过活。 她以为忍住疼痛独自舔舐伤口,总会等到它愈合的那天。 可又与他重逢。 陆清鹊垂眸,“后来我再遇见了你,我想我们之间已再无可能,从此以后不过朝堂同僚关系而已,可你一次又一次招惹我,将我从深渊拉上来又扔下去……顾景渊,我是一个人,不是你的所属物,凭何要被你如此对待?” 顾景渊眸中愧疚更甚,他开口解释道,“清鹊,我……确实有苦衷,是我对不住你,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辜负你。” 陆清鹊颤抖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放在他的嘴唇上堵住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相信你,可我没办法等你了,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你已经订了亲,不可再辜负唐雪儿,至于我,总归有一日也要婚嫁……” 顾景渊听到此处心仿佛被人猛地抓紧了,他喘不过气来,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疼痛不已,他不能想象她嫁与他人的样子,他不堪忍受她不属于他的时光,更不能原谅她与别的男子相亲相爱情意悠长。 心中似有万千刀剑,他抓住她冰凉的手,“清鹊,你等我,你不要找别人,你等我好不好?” 话语之急切,竟忍不住流出眼泪。 陆清鹊苦笑着,轻声道,“顾景渊,你好自私,你可以娶,我便不能嫁了吗?” 顾景渊皱紧好看的眉,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最终也没说出口,只是抓得她更紧了。 陆清鹊最后道,“今晚之事,我不会再计较,你若还想让我留有从前对你的美好回忆,就不要再让我回想起今晚的事了,好么?从此你我二人两清,互不相欠。” 顾景渊牙齿咯咯作响,眸中仿佛燃着一簇火焰,“你说什么?你凭什么说两清,凭什么说互不相欠?” 他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心脏位置,“那这里欠的,拿什么两清?” 顾景渊声音颤抖,无可奈何中又透着心酸,“清鹊,今晚你权当我未控制住,你打我骂我罢,我绝不还手还口。” 他抓起她纤细的手腕,使劲往自己脸上挥去。 陆清鹊用力抽出手,脸色苍白但还是挤出一丝笑容,“我怎么会打你骂你?毕竟是曾经爱过的人,即便现今不爱了,仍旧不会舍得。” 顾景渊伸长手臂环抱她,源源不断的热从他身上传给她。 “清鹊,莫要吓唬我,你仍是爱我的,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你一直都爱我。” 他语气中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像是一个孩童在请求母亲给他一样东西,又像是在不断暗示自己,终将会获得想要的东西。 “顾景渊,你清醒一些罢,现今爱与不爱已经不重要了,你我错过便是错过了,时间不可能重来。我们这样公事公办,不掺和私事,对你我来说已是最好不过了。” “如果我说,我偏不呢?我偏不要与你 27. 大殿之上自愿请缨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天光将亮时,陆清鹊收拾齐整打开房门,屋外寒气四溢,她呼了一口热气搓了搓手。此时顾景渊也从旁边房间走出,两人皆立于房门口,一个长身玉立,一个娉婷袅娜,远处看极相配。关门之时,他状似不经意向这边望了眼。 陆清鹊瞥了眼他眼下的乌青色,抿了抿嘴唇未说话,自己方才照镜子时同样也是眼下两团乌青,如此甚可,谁也不必嘲笑谁。 她叹了一口气,向府邸外走去。 顾景渊跟在她身后,两人相距不远不近,他始终脚步沉稳走在她身后,一丝也不越过。 府外两辆马车正停驻着,一辆,是他的青幔黑色大马车,一辆则是陆府的马车。 平日不觉得自家马车小,可两辆并排而立时,这其中差距便显现出来,自家府上的马车明显小了两圈,放在他豪华宽阔的大马车旁边像是他的仆从。 倒是马车夫一如既往地热情,丝毫不在意这两车颇大的差异,高声喊了句,“小姐,快上马车!” 陆清鹊提高音量应了一声,看也未看顾景渊,自顾自抬脚迈上车,脚伤好了一些,可仍旧有丝丝疼痛自伤处发散出来,陆清鹊倒吸了一口凉气,扶着马车边缘动作缓了缓。 后背和胳膊处蓦地多了两只宽大温暖有力的手掌,陆清鹊身体僵了僵,那双手温和却执着地慢慢扶着她,帮她上了马车。 陆清鹊心里直冷笑,虚情假意,他所做的事,没有一件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和目的。 昨晚有一件事她终究没有说出,一年多以前她被仆从引进他的府邸,彼时正下着雨,她撑着油纸伞站在书房走廊外,本想敲门进入问个究竟时,却听到他清朗慵懒又不屑一顾的声音响起,他对着书房内另一人道,“我与她,不过是乡间的一段际遇而已,各取所需,算不得真情。我对她,毫无感情。” 后面的话尚未听清,她手中油纸伞无力脱手,咕噜咕噜转了两圈后停在了栏杆处。她倚靠着墙壁看向天空,雨线连绵不断,淅淅沥沥,她心如死灰如坠冰窟,这一年多自以为是的情意原来只是各取所需啊。 她自嘲地笑笑,笑容悲剧寂寥,决然地转身离开,独独落下那把油纸伞孤零零躺在地上。 正如今天一般,她甚至都不愿回头,只背对着他冷淡道了声谢,便弯腰进了马车里。 顾景渊定定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放下手,方才手上的触感是真实的,可这温暖转瞬即逝,他想同她多说一句话,奈何她一丝余地也不肯留给他。 这让他回想起一年多以前,在他书房外面走廊,与旁人说完那些话后他听到门外稀稀疏疏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他顿了顿,一把拉开了雕花镂空房门,盯着那个纤细坚定的身影一步步向外走,毫不犹豫不曾回头。雨水渐渐浸透她单薄衣衫,更显得她身躯纤瘦羸弱,仿佛随时就会倒下。 他下意识向前两步想叫住她,可一瞬的理智回归,他收回了脚步。 他侧了侧头,熟悉的油纸伞停在栏杆处,上面还保留着雨水,一滴一滴缓缓滴落到地上,却如同钟声一样一声一声敲打在他心头,凛然寒霜。 他面色怅然若失,悲寂写上了他的脸庞。他想等她回头,哪怕只有一次,他想抛下一切拥抱她,哪怕失去他的所有。这一次的错过,便是永远错过了。 那人轻笑问他,你这样做值得吗? 他是作何回答呢,值得,只要能保她平安,她便是恨他也无妨。 顾景渊心中酸涩胀闷,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抬手抚了抚胸口,他长叹一口气,转身上了马车。 *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慢悠悠地向皇宫走去,车内温暖依旧,陆清鹊沉默不语。 陆世林奇道,“阿鹊平日里话可不这么少,今日这是怎地了?” 陆清鹊不看他,唯恐他发现她眼下的乌青色,“叔父多想了,只是昨晚未睡好,现在有些困了。” “可是房间太冷了?” 陆世林关切道,“待回府后让你叔母再为你准备厚实的被褥,保准冻不着。” “……不是因为这个,叔父。”,陆清鹊闷闷道,“昨晚做了噩梦,醒了以后便再也没睡着。” “噩梦?阿鹊,噩梦都是假的,不必放在心上。今日回府后,你多歇息一会儿,养养精神。” 说完,他看向她的脚踝,“脚可还疼?” 陆清鹊缩了缩脚,“比昨日好多了,叔父不必过于担心。” 陆世林心疼道,“本不想叫你上早朝的,你非要坚持来,今日若是加重了疼痛,你叔母她可又得责怪我。” “没关系的叔父,要是叔母责怪,我便说是我自己坚持要来的。” “哎,你这孩子,太像你父亲,认准的事就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陆世林感慨道,又想起了自己兄长,宽厚的面容浮现在他脑海中,他心中感念,可逝者已矣,他只能将自己的情意与关切放在自己侄女儿身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回报一点点兄长的恩情。 “叔父,今日早朝您便要同陛下告假不去南方吗?” “是,今日便要说,昨日我去户部安排好相关事宜,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接替我去的。” 陆清鹊:“陛下能允诺便好,有您在户部和府中坐镇,那些人也不敢为非作歹。” 陆世林点点头,“还有你在我身边,凡事可多一人商量,也算是一得力助手罢。” 陆清鹊嘻嘻一笑,“还算不得呢,我才入职不久,也刚刚熟悉户部工作流程,即便是想担当重任,也并无这么大的能力。” 陆世林:“不可妄自菲薄,能高中进士入职的,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更何况你还是一女娘,更为难得,不趁此机遇为社稷百姓多做些事,更待何时?” “叔父教训的是,清鹊自当听从。” 陆清鹊低声道。 马车入了宫,从偏门进入,停在外面,有侍卫帮助停下了马车。 三人下了马车。 “呵呵,想来感慨,下官为官这么多年,也算得是头一回和三皇子同行上早朝啊。” 陆世林乐呵呵地捋着胡须,对顾景渊道。 “我何尝不是呢?陆大人,这也是我的荣幸。” 28. 朝堂之上群臣众议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自陆清鹊担任户部郎中一职几个月以来,上过若干次早朝,但几乎都未曾独自上奏过。 她的官阶在众多上早朝官员中已属低层,每次早朝固定位置便是大殿门口处,几个月前天气冷暖适宜,此处尚可。自入了冬,这个地方就是寒风直吹之处,霜雪凛冽之地。 她自知需要学的东西还很多,每每去户部或是早朝,便认真专注听其他朝官汇报或是上奏。 长久以来,也学了不少东西。 此刻,是她真正独自上奏的一次,众大臣的目光纷纷投到她身上,各色目光恨不能将她戳几个窟窿,而坐在最高位上的皇帝,则露出感兴趣之色,表情微动,轻启薄唇,“爱卿,上殿来。” 一路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陆清鹊暗自咬了咬牙,镇定抬脚,一步步上前去,愈往前,殿内愈暖和,她心也愈放松。 宽大的官袍恰好盖住官靴,为了不被绊倒,她一步一步走得缓慢而从容。 迎着身旁顾景渊直直投过来探究的目光,她弯腰行了大礼,站直了身子这才缓缓望向那尊位上的九五之尊。 明晃晃的黄色衣袍上绣着龙图,吞云吐雾翻云覆雨,再往上看,便是皇帝威严的面容。 陆清鹊只看了一眼,便挪开目光,微低下头,再次重复了刚才那一遍话。 皇帝停了两秒钟,才回道,“你几个月前刚刚述职,对户部一切工作尚未熟识,便要请缨代替叔父前去灾区,你可知这其中难处?” “回陛下,臣知晓,臣愿同户部其他朝官一同前去,我们必会齐心协力将担起此重任。” “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想当年陆爱卿亦是如此啊。” 皇帝忽然感慨一句,目光投向了陆世林。 “陆爱卿,你侄女儿想要代替你去灾区,我且问你,此事你可知晓?是否是你们商议好的?” 此话一出,陆世林忙上前一步,恭敬道,“陛下,臣侄女儿曾向臣提起过此事,被我否决。她刚入职,尚年轻,没有策略与经验,如此重任交给她,恐怕无法胜任,让陛下失望。” 皇帝静静瞧了他们一眼,未置可否,“不过朕瞧爱卿这侄女儿,胆量魄力不输男子,更不弱于某些朝官,陆爱卿认为她不能胜任,可空口无凭啊。” “这……”陆世林实在不想让她去,心里一阵慌,不知如何回皇帝的话,便拉了拉身旁陆清鹊的衣袖,低声斥道,“阿鹊,你真的胡闹,有什么事回府再说,大殿之上岂能儿戏?” 陆清鹊亦放低声音,“叔父莫急,我不是胡闹,我本是真心代替你去,只管相信我罢。” 皇帝又转向陆清鹊,“朕听闻今年有一位女子进士,任职户部郎中,一直想亲自见一见何许人也。如今一见,果真不同凡响,有胆有识,我朝需要的便是你这般人才。” 陆清鹊心中大喜,皇帝说这话,便是要准奏了? 陆世林则一脸担忧,但不能表露太过明显,只得微低头,等待皇帝下面的话。 “可你毕竟经验不够,尚且年轻,此事还需得老臣去做,清鹊不必多言了。朕心中有数。” 陆世林抬起了头,远远望向九五之尊,心中一阵放松,面上带笑。 陆清鹊同样抬起来头,脸上闪过一丝惊诧。 惟有顾景渊,自始至终一派神定气闲之色,淡定自若地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不曾言语。 陆清鹊轻咬下嘴唇,壮了胆量,再次上前一步,正欲开口。 袖口却被人拉住,回眸一看,是陆世林。 他缓缓摇头,神色担忧,“阿鹊,不可。” 陆清鹊还以安慰的笑,轻声道,“叔父,相信我。” “陛下,臣斗胆问一句,陛下可听过‘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句俗语?” “自然听过。” 陆清鹊继续道,“此句话原本意思,是三个裨将同心协力集思广益,其智慧也可以超过诸葛亮的智慧。” “我们三位官员,虽各自为官年限不多,可若加起来,也超过臣叔父。我们三人的智慧和经验加起来,也并不比叔父少。此番前去,我们必定会准备充分,不畏困难,恳请陛下相信我们一定会不辱使命不负众望。” 她话音重重落下,笃定而诚恳,一时间皇帝没再开口。 顾景渊目光中带了赞许,向她瞧过来,两人对上目光,他眸底情绪复杂,陆清鹊顾自移开视线。 过了一会儿,宝座上的天子忽然冷哼一声,话中亦带冷意,“爱卿此话为何意?是怪朕不给你们机会,还是看不清你们的才能,不懂用贤才?” 此话一出,众人皆肃然,一时间大殿寂静无语,各个面色土色,唯恐陛下发威。 陆清鹊哪里敢有这个意思?不禁有些慌乱,可是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妥当? 她心思转得极快,刚才分明还好好的,陛下忽然却道此话,是为何意? 更何况他并非昏庸无道,这个道理不会不懂。 难道他是试探?或者是怒于为君却被臣子牵着走? 思及至此,她便镇定了些,兀自开口,朗朗女声回荡整个大殿,传至各个方向,众人皆闻。 “陛下向来明察秋毫善用贤才,我朝百名朝官皆受陛下恩赐和信任,皆兢兢业业克己奉公。臣之所以想代替叔父前去赈灾,是想要为国效忠,以报陛下恩。尽职尽责尽忠而为,此为臣心中真实所想,日月可鉴,还请陛下赐予臣此机会,我等定不辱使命,满载而归。” 说完此番话,她背后出了一层薄薄冷汗,里衣紧紧贴在后背上,冰冷黏腻着实不舒服,可她不敢动,身体直直地站在堂前,一派孤寂清冷。 皇帝正斟酌此话,顾景渊跟着上前一步,“父皇,关于镇远侯府查出火枪一事,陆郎中功劳也不浅。” “说来听听。” 顾景渊简单陈述了陆清鹊发现密室之事,并提到火灾发生时她不顾及自身安危救出孩童,虽为女娘,其行为属实少有。 善良不失锋芒,聪慧又有胆量。 皇帝听罢,抚了抚胡须,脸上带浅笑,点点头,“朕已知晓,陆郎中行事,胆识过人,难得。” “既如此,众位爱卿认为如何?”皇帝又开口,语气缓和许多,若是仔细听,倒还有些笑 29. 下朝之后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皇帝大概是有些疲乏,他摆摆手,“既然你如此有心,那便去罢。切记凡事斟酌而行,先行保守自己,方能源远流长。” “儿臣记下了。” 顾景渊作揖,毕恭毕敬。 “退朝。” 众大臣从大殿走出,早晨曦光映照白雪,白晃晃刺人眼。一队队宫女沿着红墙走过,鞋子踩在厚实的雪地上,发出噗噗簌簌的声音,转过墙角,她们的身影很快不见了。 陆清鹊跟在叔父身后,刚走出大殿,顾景渊从后面跟上来,叫住了陆世林。 “陆大人,今日朝堂上袁行之和裴中继所为,您可看到了?” “看到了,按三皇子之意,他们可是想……” “这倒不一定,或许只是为掩人耳目,不管如何,陆大人此后在户部定要万分小心谨慎,于府中也要加紧看管,尤其夜间,不可让外人随意进入。” “多谢三皇子,下官记下了。” “至于清鹊……” 顾景渊开口忽提到了她,陆清鹊抬头去看,恰好与他视线相碰撞,目光纠缠中,他眸色越来越深沉,嘴角轻勾起。 “今日在殿上,你可真是出乎我意料啊。” “这有什么的?”陆清鹊抬脚踢走一块砂砾,看着它骨碌骨碌滚远了,目光收了回来,“我既是为了公务,也是为了叔父,这无可厚非吧?” “无可厚非?”顾景渊哼了一声,“当着皇帝众臣的面,一个刚述职不久的郎中,敢于提出此请求,百年来不曾有过几位。更何况,你当真觉得陛下应允是你的本事?” 陆清鹊打断他,“我自然知晓,莫不是三皇子替我美言几句,陛下不一定应允,那便多谢三皇子了。” “……陆清鹊,你果真还是太轻率,你可知今日你话一出口,便是众之瞩目,无论是谁,日后都将对你格外注意,你说,这是好是坏?” 顾景渊没应下她的回话,反而拆开此事给她解释,语气是少有的温和。 陆清鹊顿住,她确实没想过这一层,早朝之前她只想过能替代叔父,至于面对群臣如何,她未曾料想。 陆世林做官多年,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他慢条斯理,“阿鹊,叔父知你心意。可凡事仍要顾全大局,前后都要观望,尤其朝中党羽对立,你万不可将自己陷入风口浪尖。” 陆清鹊轻轻蹙起眉,点点头,“我知道了,叔父,以后不会这样了。” 陆世林见她上道,遂宽慰道,“幸好三皇子明智,提出要同你一道去,这样朝中别有用心之人即便想通过你对我下手,也得思量几分。” 陆清鹊冷静了几分,忽然懂得了顾景渊大殿之上为何也提出去南方赈灾,明明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况且他离开了,朝中大皇子一党还不知会做何动作。 自己确实失虑了。 她对顾景渊郑重道,“多谢三皇子,今日之事我思虑欠妥,属实未曾想过后续之事。只是你也要去南方,那朝中之事,你该做何安排?” ——既然他真心为她考虑,她便回过头来表示真诚的关切,如此一来,公私即可分开,任是谁都说不出不是。 顾景渊专注地看着她的脸庞,等她说完后,才慢慢开口,话中带笑,“你的性情我难道还不知吗?今日你的作为,我并非没想到过,可真正听你说出来,还是叫我好一阵惊讶。我知道你向来重情重义,不承想竟如此勇敢。至于之后的安排,那便是我的事了,你不必担忧。” 陆世林道,“三皇子此行务必小心,听闻灾区流民众多,屡有抢夺食物和伤人的事,即便为了公务,也请多加注意自身安危。如若哪里需要下官帮助的,三皇子可随时传信回来,我定竭尽全力。” 顾景渊:“有陆大人这番话就足够了,我会多加注意。” 三人同行一段路,临行前陆世林想起了什么,忽道,“前几日三皇子火场搭救阿鹊,下官和夫人万分感激,想着改日到贵府拜访一趟。” 顾景渊笑,“陆大人不必客气,我与清鹊乃旧相识,救她也算不得什么大恩,您不用放在心上。” 陆世林胡子翘起来,忙摆手,“这可使不得,三皇子身份尊贵,为了阿鹊再返火场冒险,还伤及自身,此等恩情,怎么能忘?你说呢,阿鹊?” 陆世林说着,用手轻轻搡了一下陆清鹊,眼神示意她说句话。 顾景渊正盯着她,似笑非笑,眼中带光。 顾及叔父,她也应和道,“是啊,三皇子因为这受了伤,于情于理我们还是探望一番,否则可难以心安。” 她以为他还会拒绝,没成想他答应得很利索。 “既然清鹊都这么说了,我再拒绝倒显得不近人情了,既如此,那陆大人有空闲便同夫人和清鹊一同来罢,届时我会预备好饭菜恭临各位。” 说到最后,他眼睛注视着陆清鹊,嘴角弯弯,心情似乎很好。 陆清鹊看着他的眼睛,勉力笑了笑,“那就多谢了。” * 马车上,陆世林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 陆清鹊抬眼去看他,“叔父怎么了?” 陆世林睁开眼,抬手点了点她光洁白皙的额头,“你呀,真是……我怎么都想不到,你竟会想代替我去赈灾。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平日里派遣给你的公务都会有人教导你,这次没人帮你,你该当如何啊?” 陆世林一脸愁容,也不忘捋胡须,“这也怪我,当初就应当早早察觉你的想法,尽早打消你的念头。这下可好,到时候如若出了什么事,黄泉之下我该怎么面对你爹娘啊?” 陆清鹊静静坐了一会儿,斟酌道,“叔父,我迟早都要独当一面,无论是职位还是于府中,我越早接触世代真相,越早长大。您难道不希望如此吗?” “自然是希望,可你再长大,在我心中依旧是个晚辈。有我与你叔母挡在你面前一天,你就可以天真快乐一天,不必过早接触黑暗,这浑水的深度,不是你能想象的。” 陆清 30. 醉仙楼再会 《三皇子他人前高雅人后偏执》全本免费阅读 不曾?”陆世林重复了一句,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我这几年给你寄银两和书信的次数不下十次,你用来生活读书也是足够的,你竟一次也未收到过吗?” 陆清鹊对上他的眼睛,表情同样认真,“对,一次也未收到过。” 气氛忽然变凝滞了,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什么。 陆清鹊要开口说些什么,陆世林一把按住了她的胳膊,“不必说了,我会查清此事的。” 两人各怀心事回了府,桑榆心笑眼盈盈迎上来,她早早准备好了膳食羹汤,一直放在锅上热着,就等他们回来吃一口热饭。 饭桌上陆世林同桑榆心讲说了陆清鹊将去南方之事,桑榆心顿了顿,像是不相信般,又问了句,“老爷,你说的可是阿鹊?” 陆世林点点头,夹了一筷子菜送入口中,“正是。” 桑榆心急道,“这怎么能行?阿鹊一个姑娘家,远行赈灾,路途遥远不说,那里吃住都是问题,她怎么能受得了?” 陆世林冷静道,“娘子,陛下都准许了,你我在这里干着急也不管用啊。” 桑榆心:“什么?陛下他竟然准了?” 她叹口气,转过头向着陆清鹊,无可奈何道,“阿鹊,你可要想好了,必行必定辛苦,若是你叔父前去倒也还行,你去怎么能忍受得了这其中的辛苦呢?” 陆清鹊笑道,“叔母不必过分担忧,我既决心去,那便是什么艰难苦楚也能忍受的。再者说,我代替叔父前去,他也省了很多辛苦,不也是一样吗?” 桑榆心见她心意坚决,即便再心疼也不好说什么。抬手夹了几块炖肉放进她碗中,怜惜道,“多吃些,阿鹊,到了那里可就吃不上这样的饭食了。” 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眼眶也泛着红。 陆清鹊察觉到她的变化,将碗中的几块肉夹起来大口吃掉,“叔母,虽说到了那里吃不到府中饭菜,可南方亦有各种特色美食,说不定我吃得更多呢!到时候回来我变胖了,您可别不认得我啊。” 桑榆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头阴霾少了许多,“有你这话,我也放心很多。不管怎么说,都得要照顾好自己。” 陆世林适时插进话来,“娘子,若是我去南方,你会不会同样担忧挂念流眼泪?” 桑榆心:“这我可得想一想了。” 陆世林假意伤心道,“哼,娘子果真偏心。” * 昨夜没睡好觉,用过早膳陆清鹊睡了个回笼觉。 天光渐亮,云影徘徊。 小荷为她宽衣解带,贴心地将衣服收拾好,准备拿去浣洗。 陆清鹊打了个哈欠,躺在床上眯着眼望向小荷忙碌的身影。 她身材纤细个头还小,面貌亦是天真少女模样,陆清鹊忽然有些羡慕她,每日做些家务事,想来烦恼也不多,不必忧愁日后该如何走。 她轻轻叹口气,唤了声小荷。 小荷闻言回眸,“怎么了,小姐?可是要喝水?” 陆清鹊道,“不是,你过来。” 她抬手冲她勾了勾手指,衣袖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下来,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腕,上面隐隐透出青色。 小荷眨巴着眼睛走过来,不明所以道,“小姐,有什么事?” 陆清鹊盯住她看了一会儿,这才道,“过些日子我便不在京城了,要去往南方赈灾。你可愿跟随我去?” 她问这话,也是有纠结的,她并不希望小荷跟着她吃苦,但若是自己一人去,路上肯定孤单。 况且还有那个人,他定少不了找她麻烦。 那便看小荷的意思吧。 小荷啊了一声,“小姐!不是老爷去吗?为何变成了你去?” 陆清鹊:“嗯,原本是该他去的,现在换成了我。” 小荷:“这样啊,小姐,您这话不该问我,我早就同您说过,您去哪里,我也跟着去哪里。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去。” 陆清鹊笑了两声,眼睛眯了起来,但很快止住笑声,“天涯海角?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话?” 小荷:“我用得不对吗?话本里人家都说,女主角跟着男主角浪迹天涯,哪怕天涯海角也生死相随。小姐,你就是女主角,我是你忠实的仆人,你可不要抛下我。” 陆清鹊宠溺地瞧着她,她心性还是一副小孩子气,不懂得大道理,只知道忠实于自己。 可即便就是这一点,也胜过人无数。 陆清鹊:“但必行路上必然坎坷,困难众多。即便到了南方,我们或许居无定所,吃穿定然简陋,还会遇到各样困难——你不怕吗?” 小荷叉腰而立,昂首挺胸,“怕?怕什么?小姐不怕,我也不怕!” 陆清鹊有意问她,“那——如果我怕呢?” 小荷疑惑道,“小姐还有怕的事情吗?” 见陆清鹊没回答,仍然专注盯着她,小荷脸颊红了红。 “小姐,如果这件事您必须做,但又害怕。小荷会站在您面前帮您的。以前你救了我,现在换我来帮你。” 她面色郑重,看着面前貌美的小姐,脑海中浮现自家小姐搭救自己那一幕。 * 陆清鹊冷着脸,对着面前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浪儿呵道,“你们抢她的东西做什么?还给她!” 小荷蹲坐在她身后,抱着膝盖护住自己,露出一双眼睛瞧着面前这人。 她墨色长发及腰,瘦腰窄背,身姿绰约,挺拔而立,声音清冷却有魄力,一股淡淡幽香袭来,像是深谷幽兰,亦如寒冬腊梅,冷然淡漠,却叫她打心底觉得安心。 她赶走那几个流浪儿,去小吃摊上买了几块饼,递给她,温声道,“吃吧。” 她们一个站立,微微弯腰,一个坐着,抬头向上。 她的身影落在她的身上,一片暖意。微风吹来,她的长发落到她脸侧,她忽然想伸手去抓。 心里一动,她想跟随她一辈子。 吃完几个饼,小荷露出怯生生的表情,“小姐,谢谢您。我好日没吃饭了,今天刚到手的饭,又被他们抢了去。” 陆清鹊掏出钱袋,从里面摸出几块碎银两,递到她面前,“这些你拿去,买些东西吃。如果不够,你改日去陆府上找我,我会再给你钱。” 小荷盯着面前的银两,咽了口口水,伸出手掌默默地推回去,“谢谢小姐,我不要。” 陆清鹊挑起眉头,讶然道,“不要?” 她顿了顿,“不够多么?我身上就这些了。” 小荷抬起脸,露出尚稚嫩的脸庞。 “小姐,您……您可以带我回家吗?我很能干,也可以少吃饭,求您,给我一处落脚的地方吧。” 她眸子里的泪水盈盈打转,眼看便要落下来。 其实,她并没有把握,说这话也只是试探。 陆清鹊认真端详她,忽然想起了云牧。 心里一阵痛。 她点点头,“好,那你便跟我回府吧。” * 听了小荷的话,陆清鹊忽然笑了,且不说她有没有能力帮她,只说这份勇气,便叫人动容。 “好,那过些日子我们便出发。” 小荷轻手轻脚带上门走出去,抬头望天,天空湛蓝如洗,白云轻薄,随光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