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怎么了,我强啊》 1. 第 1 章 《脆怎么了,我强啊》全本免费阅读 [] 轰—— 鲜血从四肢百骸争相竞出,长剑“铮”的一响没入地面,她手握剑柄单膝跪地,血气从口中艰难喘出。 绀碧青衣已被染成深红,丝丝缕缕挂在身上,狼狈至极。她五指死死扣紧剑柄,心知自己腿骨已碎,再也站不起来了。 头顶,万千鬼魅黑魆魆如大军临境,腥绿色的光点在其中游荡,桀桀发出痴笑。 “无圻铃……无圻铃……” “拆她的骨!分她的魂!” “抢过来!抢过来!” 亡音震颤,遽然,山呼海啸地冲着她直刺下来! 腰间,无圻铃玉身微晃,却再也发不出半丝铃音,那铃舌被她攥在另一只手里,已然失去光泽。 她抬头,望着漫天狂风似的亡魂鬼魅,闭上眼睛。 好奇怪。 痛苦,绝望,不甘,死亡的煎熬之下,她竟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曾经骇浪滔天的海面,如今古井无波,只剩清亮的水面,如同镜子,反射着她过往的一切。 ——生死有命,道法自然。 修短随化,终期于尽。 那个人缓和的嗓音轻轻叩在她的耳边,带着一片雪白的衣袂,和濯手浇花的清癯身影,一如既往的,立在晨曦的薄光里。 回头—— 回头再看我一眼。 求你。 她茫然地望着一无所有的虚空,眼角红血沁出,渐渐地,黑夜降临。 长剑从地上拔起,又“当啷”落地,无数尖叫的黑魂从她的肉身穿刺而过,万千三魂枝刹那间化为齑粉,弥天洒下,宛若秋末雪籽。 那是四月。 * “……人之一身,自脐而上为上半段,如植物之枝干,生机向上;自脐而下为下半段,对应植物之根,蓬勃向下。所谓黄庭,一指下丹田,亦指明堂、洞房、丹田三宫,正是脐眼处……” 寂静的山下学堂,浓荫如盖,第一只蝉钻出地底,发出夏至的第一声嘹鸣。 课堂角落,几位弟子嘘声呼唤。 “师姐……师姐?” “师姐你醒醒,别睡了,他走过来走过来了!”“——师姐!” “……上有黄庭下关元,后有幽阙前命门。” 佛肚竹鞭“啪”地一声敲在桌上,周围刹那噤声,只听得清咳两下,一道温润嗓音在后脑勺上响起:“——祁墨?” “……” 黎姑陡然拔高嗓门:“祁墨!” 祁墨猛地抬头。 她的眼皮都还没撑开,鼻梁上一道被桌沿压出的红印,那是与周公酣战的勋章。祁墨迷蒙地捂住下半张脸,熟练地翻开桌上崭新的《人体灵脉行运基础》,然后眼睑下耷,一派沉思模样。 黎姑气笑。 “……错了,”黎姑用竹鞭轻轻点在书册上,“今日学的是《黄庭外景经》。” 仿佛在耳边设下了音障,好半天,祁墨仿佛才听懂他说的是哪五个字。 慢吞吞地伸手向桌上的书堆,开始一本本翻找。 空气里的一根弦登时绷得死紧,没人敢往这边看,每个人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被黎姑的余光扫到。 山下的弟子都知道,黎师叔面善心狠,是尊泥菩萨,亦是黑心菩萨。 黎姑执着竹鞭,很安静地看着祁墨翻书。 有一说一,他确实拿这孩子没办法。 仙盟主张有教无类,取消亲传和凡门区别,加上本该教导她的人两袖一拂闭了关,祁墨作为师姐,如今只能屈尊和其他内门子弟一同上课,恰如毕业生回归基础开始补,感到无聊也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 种种劝服自己的理由从脑袋里如页书般飞快刷过,黎姑忍了忍,终于还是劝诫道: “你们不要小看这些基础课本,即使是那些纵横一时的修仙大能,也始终离不开这一点一滴不间断的积累。” “你们这一代还年轻,未来有许多机会接触那些高深的功法和艰涩的心决,要理解要吃透,首先基础就要扎得够牢。” “根深之树不人风折,这基础的课本,就是把你们的根,往下扎……” “黎师叔,”有人举手道,“师姐又睡着了。” 黎姑:“……” 很好,上难度了。 入山五十余年,玄虚山二峰三门六宫,他黎浮白就没见过这般怠惰态度散漫的弟子!很好,很好,黎姑面上浮现微笑,周围弟子却惊觉温度骤降,于是不觉缩得更紧,唯恐被那杀人的冰碴溅到。 祁墨还在闭着眼睛摸书,忽然听见头顶师叔温和的嗓音落下: “我说,可千万别被你们师姐这副模样骗了去。” “……” “诸位有所不知,你们这位师姐是玄虚山宗主,那位国主钦点的天箓大人百年来唯一收入的座下弟子。宗主闭关前亲自嘱托,叫我好生教导这位难得一遇的天才学生,可惜呀,” 祁墨沉默。 祁墨猝然清醒,终于从这位师叔的口气中,听出了一丝丝不对劲的味道。 “——可惜呀,黎某力不胜任,”黎姑把竹鞭收进怀里,看着祁墨,笑得温柔敦厚,“今日不如破次例,让这位关门大弟子演示演示,也教教我等凡人?” 说完,他转身向讲桌走去,并没有注意到祁墨脸上的表情,此刻已经变成了愕然。 这是祁墨穿越修真界的第三天。 讲道理,作为生在穿越剧下长在系统文里的新时代好青年,祁墨多少是有点迷信的,具体表现在每一次遇到无法躲避的挫折时,她都会祈祷自己穿越。 比如,期末考试时,她祈祷穿越。 比如,生活费不够,她祈祷穿越。 比如,一年一次的八百米体测,她祈祷穿越。或者天降个代步系统也行。 等到祈祷真的成真时,祁墨又发现了——她其实本质上还是一个唯物主义者。 比如她现在穿过来整整三天了,都还没融入修真世界的氛围里。 祁墨那副慢吞吞的模样落在其他人眼里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殊不知拿着和尚当秃子打,冤枉得要死,祁墨只是困,以及,她是真的看不懂那些晦涩的异世界文字。 简单点,文盲而已,绝无半点亵渎知识的意思。 带着现代大学生的习惯,祁墨融不进去,所以她没办法及时感受到氛围的变化。在黎姑说出那番话后,祁墨由懵逼转愕然,顿在原地,满脑子只剩下偌大一个字: 啊? 什么演示?演示什么?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莫过于老师点你的名,而你却不知道课本翻到了哪一页。 祁墨僵硬地站了起来,只觉有无数视线在自己身上灼烧,烧的她眼发干口发涩,自身难保,任由氛围朝着死寂策马而去。 她的脑子里一团滚烫的糨糊,晕晕乎乎的掐住手指,试图抵抗脚底针对社恐的地心引力。 “……” 不得不提,祁墨有一个毛病。 就是情况越紧张,她越容易笑。 原因无他,在极度紧张的局面下,她已经失去了脸部肌肉的控制权。这种笑不出声,只是颤颤地把嘴角勾起,类似于皮笑肉不笑。 笑着说爱让人疯狂。 她就这样似笑非哭地看向黎姑,眼神里闪着求救的光芒。 求求你,师叔,我就是个文盲,真的,别为难我,求你了。 但落到其他弟子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不愧是师姐,居然敢与师叔直视。” “师姐修为甚高,演示灵气游走这种事情不是小菜一碟?” “师姐还在笑!这是多可怕的实力,才会有这样蔑视的自信啊!” 祁墨此前一直待在内山,对这位神秘的师姐,师弟师妹们早已建立了盲目的崇拜,此刻看见祁墨面色微沉、嘴角轻勾,更是五体投地,眼中冒出无数闪亮的星星。 师姐——!! 他们的心声在呐喊。 不愧是师姐! 祁墨不知道这群师弟师妹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她的大脑嗡嗡响,只觉得周围有无数虚影。 黎姑看着无言的祁墨,微微眯眼:“无需多心,只是让你演示一□□内的灵气游走,修仙之人走火入魔,常常是因为灵气岔路,未走九宫便入泥丸,你好生演示一遍,也让这些师弟师妹看清楚,正确的顺序是怎样的。” 祁墨百分之九十的脑干此刻在煮糨糊,用仅剩百分之十的脑干理解了黎姑说的话: 好学生,来,给大家演示一下,这道题是怎么做的。 “……” “你在干什么?” 黎姑一副“别太离谱”的口气,忍不住道: “我让你演示一下灵气游走的正确顺序,日后你们无论修行哪一道,这都是避免走火入魔的最根本。” 祁墨:“……” 有时候也会被自己蠢笑,尤其对方还是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眼看气氛一触即发,祁墨决定投降:“老……师叔,其实我不……” 其实我不是这的弟子也不是你们的师姐我压根什么都不会连字都看不懂! “宗主出关了!” 一声惊呼,所有弟子“哗啦”站了起来,你拥我推你趴我踩的挤到窗边。只见校场外松涛阵阵,云尖塔阵法金光动荡,震开晨间清雾。弟子们激动地叽叽喳喳: “我听隔壁的师兄说宗主闭关是十二年前的事了。”“真的假的?那我们岂不是运气很好?”“想当初我报考玄虚山就是为了一睹天箓大人的风采,听说他闭关以后还难过好久呢,没想到正好给我赶上了!”“是啊是啊,我们的运气真好啊!” 不出意外被晾在一边的祁墨和黎姑:“……” 黎姑忍不住出言提醒:“不可妄议天箓,宗门内外,玄虚山弟子须得以宗主相称。” 奈何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远处的云尖塔。这时站在课堂角落的祁墨忽然耳朵一动,听见何处传来一丝微妙的鸣叫。 她左看看右看看,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自己的腹部。 哦,是你。 早上起得太晚,没来得及吃早膳。 宗门的修真课,在祁墨眼里等同于大学里的冷门公共课,还是纯念ppt含水量超标的那种,所以吃饭还是上水课,祁墨在二者之间衡量了两秒,然后 2. 第 2 章 《脆怎么了,我强啊》全本免费阅读 [] 石榴林在山下,岐黄堂在后山。 祁墨本打算在出石榴林之后就随便找个会御剑的师弟师妹把小孩子托付出去,奈何背上这祖宗死活不乐意,还说若是去后山绝不可走山道,须得从林间绕路,沿小路往上。 祁墨背着他,脸上露出极度无语的神情。 瞧瞧,小命悠悠还点起菜了,哪有这么嘚瑟的重伤病患。 重伤病患年纪小,骨骼也轻,但是祁墨显然背得非常吃力,吃力到小孩都开始怀疑自己。他趴在祁墨背上微微喘着气,用力缩紧自己的手臂,道:“……我快掉下去了。” “小女子绵力薄材是跑一百米都要喘三圈的,”祁墨亦步亦趋道,“能背着你走路就不错了,谅解一下吧,亲。” “……” 山上栽满了石榴树,低矮的灰绿色枝桠坠了一串串艳红的花,含着嫩黄的蕊,在轻风中摇曳生姿。 山道是人为修出的一条环山路,比起那个,石榴林的路则更为陡峭,而且地势不平,鞋底抓力常常跟不上趟。祁墨背着小孩吃力地走了半天,走三步退半步,实在有些惨不忍睹,小孩子忍不住问道: “你是山中弟子,为何不御剑?” ……你看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御剑需要灵气,”祁墨倒无所谓,干脆回答道:“我没有。” “……” 风从背后追上来,小孩脸上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晶红色的瞳眸溢上复杂神色。 “奇怪了,”他喃喃道,“那你为何还能待在玄虚山?” 祁墨并不太在意他说了什么,或者,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在意了。腹部饿过了头也就不再叫,只是底盘发虚,让负重爬山本就艰苦的祁墨雪上加霜。 快走完的时候,小孩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我说过不去岐黄堂,你这是要去哪?” 祁墨答:“岐黄堂。” 小孩:“……” 祁墨:“我不会治你的伤,不去那就得死,你看你去不去?” 她完全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充分替小孩考虑了,难过的是,这份诚心并没有获得这个小屁孩的谅解。 “放我下来!” 背上陡然横生出一股怪力,饿到头的祁墨哪里顶得住,顿时松开手,整个人被挣得在山道像脱力的陀螺一样转了一圈,差点摔倒。 好清纯不做作的熊孩子,使我的身体旋转。 她怒而转头,只见小孩蹲在地上仰起脸,透红的双眸藏着滔天怒意,以同样的表情回敬她。 祁墨心头一跳。 她蹲下来,小孩如临大敌,噌噌噌地往后退。这下祁墨更懵了,刚才说话还好好的呢,这会又在犯什么病?她伸出手,嘴里打着商量: “你这人怎么不听劝……” 小孩眼眸一沉,眼底浸出点点朱红,他忽然龇开利牙,狂性大发地扑上去,逮着祁墨的手臂就咬! 剧痛从小臂传来,祁墨恍惚地看着绣白缥色道袍长袖上浸出的鲜血,倏地清醒,一巴掌把小孩的头狠拍开,怒道: “你知不知道这件衣服有多贵!” “……” 祁墨心疼地查看着小臂上的伤口,主要是袖袍的伤口,越看眼神越沉。她黑着脸,伸出手去揪那白眼狼的耳朵,指尖却触到了一抹痒痒的柔软。 祁墨抬头一看。 小孩跪坐在地上,嘴角干涸的血片染上鲜血,表情还是那副死样,祁墨左看右看,终于发现,是那头顶上多出了两个物件。 耳朵。 这竟然是只兔精。 因为吸了祁墨的血,此刻灵力开始回复,才不得不现出原身。小兔精冲着祁墨呲了半天牙,通红的眸子滴溜溜转,然后撒开腿,试图往林子里面藏。 一个身影从天而降,用力把他摁在了地上。 “慢着,”祁墨悠悠道,“你打算怎么赔我的衣裳?” 干了坏事就想跑,开玩笑,天底下能有这样的好事。 兔精猛地转头,眼神中杀意四起,看的祁墨心口一凉,嘟囔道:“看什么看,讲道理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白眼狼。” “放开我,”他沉声,“不然我吃了你。” 祁墨“呦吼”笑了,提着兔精的后领甩了甩,学着他的语气道:“那你要怎么吃了我呀?” “你的人身快维持不住了吧,小屁孩,”她眯眼看着兔精身上泛出的白光,他的身形在逐渐缩小,“等你变回原形,我就把你炖了,我为了救你到现在都没吃上一口饭!” 她想了想,又改口道:“算了。” “先煎后炒,做成干锅比较好。” 兔精挣扎更甚,奈何化为原形之势势不可挡,只能在最后一刻咬牙威胁道:“人类,你最好不要后悔现在的决定。” 祁墨不理,袖袍一挥,嫩黄色的小兔子便稳稳落在了她的怀中,即使到了这种地步,兔子后腿还在拼了命的蹬。祁墨按住它,心情愉悦地继续向上走。 一拐弯,再一拐弯,建筑的飞檐便映入眼帘。 深山密林,幽静无比,眼前猝然是一栋气势恢宏的宫殿建筑,范金为础,綦瓦描顶,朱红的栏杆从门口一直伸到林子里。 祁墨抬头,大门顶上赫然是三个字:房心殿。 “……” 空气里弥漫着沉重的死寂。 怀里的小兔子仰起脑壳迷茫开口:“你骗我,不是说去岐黄堂吗?” “你现在又愿意去了?” 祁墨脸色赧红,急急扣住兔子的嘴。偌大个玄虚山怎能怪她路痴,她在大学里待了两年,去科技楼的路都还得靠百度地图呢! 此地宽阔,因为认知有限,祁墨先前只走后门,从没有来过这个地方,正茫然的站在宫殿大门前,一道雪光般的清冽的嗓音忽然从天而降: “你在这里做什么?” 兔子反应极快,后腿一蹬从她怀中跳出去,麻溜钻到了裙底下。 祁墨脖子一缩,下意识将受伤的那只手藏到身前。 她察觉到身体里有某种奇怪的反应,似喜似惧,脊骨上泛起了一阵密密的涟漪。祁墨一寸一寸地偏过头,与来人直直来了个对视。 只一眼,祁墨就下意识想逃开。 那是一张不似人间长存的面庞。 干净透彻到底,没有一丝多余的工笔,所有的“写意”都指向那双古井般的眼睛,当他看着人的时候,仿佛从九天之上凝视众生,漆黑得令人心惊。 出于某种很意外的因素,祁墨生生刹住了想扭过去的脖颈,僵硬地抬头与他对视着。 这是在干什么?她暗暗叫苦。 “我问你,”那人的唇色极浅,似乎是放缓了耐心,一字一句道,“不去上课,在这里做什么?” ……上课? 哦,对,按照时间,这时候学堂里应该还在上课呢。 祁墨的脚趾死死挤在一块儿,看对方长相年轻,琢磨着应该是个管束较严的师兄,或者秉公执法的师弟。没想到到了修真界也逃不开纪律委员,只能心电急转,作乖巧样道: “今日师尊出关,弟子实在挂念,想赶过来看一看……我现在回去上课也行!” 说着,两腿一撒就要往那人身后溜。 下一秒定在原地,听他开口道: “我听毕月说,这几日的晨练都没有见你的影子,问起来时只说生病,是这样吗?” 嗓音如同磨砂的碎玉,带着极其淡薄的意味,却让祁墨的脚步生生钉在了原地。 一件堪称可怕的事实,逐渐在她脑海中成形。 不会吧。 < 3. 第 3 章 《脆怎么了,我强啊》全本免费阅读 [] 楼君弦前脚刚离开视线,裙子底下的兔精便迫不及待窜出来,被祁墨眼疾脚快地挡住,弯腰提起,戏谑道:“别跑了,你这样的跑到山下也是被抓去食堂炖了的份。” 她用诱惑的语气徐徐道:“天底下除了我,谁还会帮你?” 兔子挣扎:“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嗐我就好奇了,你真是兔子吗?还是只是长得像啊,”祁墨揪着嫩黄色兔子颈后唯一的一块白色,吸了吸鼻子,“怎么闻着一股白眼狼的味道?” 兔精:“……” “不去岐黄堂,”兔精垂死挣扎,“你不安好心,与其把我送去那,还不如直接在这杀了我!” 祁墨被这兔子的决心震到了。 她看着兔精瞳孔里毅然决然的悲怆,心里直泛嘀咕。趁着这当口,兔子突然发力,两腿一蹬扑到祁墨手臂上,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祁墨惨然:“啊!” 她立即捂住自己的嘴,第一个反应,竟是下意识脸色惨白地往大殿门口看了一眼,她迅速揪住兔子的耳朵,咬牙低声道:“松口!” 兔精也怕她喊了人来,吸了几口便知趣松开,祁墨掀开衣袖,瞬间倒吸一口凉气,被兔精咬的那片周围变得青黑,正嗡嗡疼的钻心。 像祁墨这样不爱修行社交的摆烂选手,平日里在大学的乐趣,无外乎投喂一些毛绒绒。 可是,祁墨蹙眉瞪目,可是也不是这种投喂法子啊! “你这妖物。” 吸血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上一个吸血被她灭掉的还是蚊子,祁墨对着兔精凶狠道:“我现在就叫人来收了你。” “我是吸收天地灵气自然化形的精,可不是那种靠吸人精血修行的妖怪,”兔子蹲在地上洗了洗耳朵,肋间一根细小的骨头戳出,他却恍如无物,语气慵懒,“是你的血有问题。” 逆了天了,逆了天了,祁墨第一次在修仙界听到这种吃你家饭还嫌你不好看的流氓理论,捂着伤口眨了下眼睛,冷笑一声:“滚。” 兔精瞥了她一眼,后腿一蹬便消失在山林间。 只留祁墨在原地气不打一处来。 折腾这么一番,连逃课去饭堂的初心都忘记了。祁墨将衣袖放下,心疼地看着袖袍上被咬出的两个细孔。 她的卧室里就两套换洗衣物,今天特意穿了样式比较好看的那一套,结果就被一只白眼狼兔精平白给咬坏了。 换谁谁不心疼?她居然还就这么放过了那只兔子,要不说她祁墨可真是个大好人! 山下学堂已经下课,学生们陆陆续续赶来饭堂,有的御剑,有的行符,有的踩着自制的轮滑法器,好不热闹。祁墨赶早抢一号公厨小炒肉的愿望扑了个空,幽怨地看着最后一份小炒肉被其他弟子喜笑颜开的端走,她摸了摸早已麻木的肚皮,纡尊降贵地来到了二号公厨。 她打了一份竹笋炖鸡,美滋滋地坐下来,开始风卷残云。 “师姐好。” 一个清脆的嗓音骤然落下,祁墨嘴角挂着一粒油汪汪的米茫然抬头,面前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了一位少女,身上穿着非山下学堂的道袍制式,衣如紫云,眸如点漆,梳着垂髫分肖髻,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她指了指祁墨对面,十分礼貌:“我可以坐这里吗?” 按照道理来讲。 既然饭堂位置是公共的,那么每当有人问出“可以坐在这里吗”的时候,说明周围大多数人,都默认那块位置属于她。 祁墨点点头,少女笑了,一笑,就露出雪白的虎牙,那张标致的面孔随着身体动作都活泛了起来。 “我叫鹿穗,”她坐下来,祁墨状似无意地瞟了一眼餐盘,两个菜,西红柿和茄子,“祁墨师姐,你知道我吗?” 语气里暗含着期待,好像她本来应该知道一样。祁墨愣住,摇了摇头。 “……” 鹿穗咬着筷子,没能掩饰住眼里的失落,笑了笑说:“哎,是我太自负了。” “不,”祁墨继续摇头,解释道,“我受了伤,”她指了下脑袋,“有些事情记不太清了。” 鹿穗一怔。她确实听说了祁墨受伤的消息,只不过这位大师姐一向大小伤不断,宗门人都听习惯了。失忆这么严重的伤,怎么半点风声都没听见? 话题暧昧处,两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默契的选择了埋头苦吃。祁墨抬目看见鹿穗将剩余的米饭用筷子分成两份,祁墨嚼着米饭,用虎口支着下巴看,心下了然,沉着道:“……拌进去?” 鹿穗猛地抬头。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 高山流水,知音难觅。 刹那间,周围的弟子蓦然感受到一股无形的气场在饭堂腾起,如墙如雾,暗藏玄机,众人惊慌寻觅半天,最终视线锁定,看见不远处的相一山师姐和大师姐沉默相对。数息后,鹿穗稳定开口: “是。” “好。” 无需多言。两个拌饭教的信徒,自此,缔结了深厚的友谊。 吃饱喝足,祁墨同鹿穗交换了唤灵盘的密号。 祁墨粗略了解过,此物乃唤灵法阵的研究者们经过数十年的共同创作,使法阵灵气有了具象的依托。但耗费极大,筑基及其上的境界才可使用。祁墨目前虽然没有灵气,只能用补灵符催动此物。 按照她个人的理解,好比手机和充电宝。 约定下一次吃饭过后便挥手作别。祁墨晃着悠闲的小步沿着来时路回到房心殿,熟门熟路地找到了自己的卧室,一脚迈进去,便即刻奔着床去。 吃饱了睡,猪生也不过如此吧。 双腿在空中扭了几下蹬掉鞋,祁墨躺在柔软的被褥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忽然发病似的滚了几下,然后两手朝天,手指伸张,长叹道:“舒服!” “等下你可就没那么舒服了。” 熟悉的尖细嗓门在房里响起,祁墨警觉起身,白日里那只黄色兔子精化回人形,没了那满头满身的血,竟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身着片缕堪堪遮住要点,正抱胸盘腿坐在地上。 肋骨不知何时被他自己掰了回去,只余血淋淋的伤口,他用下三白的眼瞳冷冷地看着祁墨。 手臂还疼着,祁墨毫不客气地丢了一个软枕过去:“关你屁事。” “……” 兔精把脸上的软枕拿下来,掂在手里,动了动鼻子,眯眼道:“冰蚕丝,薛茉香,都是上好的疗伤安眠之物,你师父给你的?” “……” 祁墨跳下床,弯腰将软枕拿回来丢回床上,俯视兔精,态度傲然:“关你屁事。” “无岐。” 清润嗓音未至,地上的兔精眨眼间便杳无踪迹,祁墨 4. 第 4 章 《脆怎么了,我强啊》全本免费阅读 [] 祁墨不傻,听得懂她师父的言下之意。 她也并非油盐不进,当晚,祁墨便下定决心,文盲也有活法,文盲也有学法,人生在世,事在人为。 从明天开始,势必发奋图强,你且看着,她祁墨将会在这个世界闯出一条怎样的路。 心理大师给自己灌鸡汤到半夜,热血沸腾地眠下了,第二天顶着热血沸腾的发型掀开被子,觑眼看向窗外,黎明微光,新日破晓。 宜一展宏图。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向来因为晚起而干脆放弃早饭的祁墨痛定思痛,宏图第一站,直奔饭堂早膳。 令人意外的是,偌大个公厨此刻空空如也,穿堂风凉凉扫过。祁墨扶着门框矗立半晌,一位路过的扫地僧见她呆滞,便好心出声道:“姑娘,你怎么还在这?” ? 祁墨扭头。 扫地僧的手指指向远处山林,海海苍波,树欲静而风不止:“晨练都已经开始啦!” 祁墨:“……” 祁墨面无表情,目光缓缓下移,阳光砸碎摔在地上,金光闪闪的,那是自己碎了一地的宏图。 她独自一人伫立原地,任风吹响衣衫。半晌,祁墨耸耸肩,转身往校场方向走去。 初晨的清风捎来黑夜的凉,天际破晓,圆月在浓汤似的天空沁入一角,纸一样苍白。 烟岚云岫,远处黛山一层淡着一层,绿叶间的珠颈斑鸠苏醒,不知何处传来一声遥远的鸡鸣。山下校场,晨练已早早开始。 为培养高素质人才,修真发展至今,各大宗门依据仙盟给出的最新指导,将全能,全知,全方位融入了教学日常。只因天才难遇,凡人常有,没有天赋便勤能补拙,于是在山下学堂,常常能看到剑丹器符阵体各家源流汇于一桌。 每到月末考核,学堂,庐舍,乃至后山上的露天小亭,便灯火通宵,俯瞰望去,犹胜碎星坠落。 校场上道袍云集,步伐一致操练着整套剑术基本功,呼喝起落,齐整得惊人。 今日的总值班是相一山的悟桑真人。 你可能不认识,那么请容我再介绍下她另一个身份:相一山亲传弟子鹿穗的师姑。 对,就是祁墨那个新结的饭搭子,鹿穗,的师姑。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悟桑此人,在清泓学院里名声平平,具体原因弟子们也不敢多说,言多必失,祸从口出。 若是真的好奇,那么请在每月的大考核过后去到山顶,那里会涌现乌泱泱一大批殊途同归的吹风少年,面色皆是如出一辙的悲怆,揪出十个人问,有七个都是选了悟桑符修课的。 往日暗沉不可追,唯有此刻,他们为自己的年少轻狂流下两行面条泪。 这悟桑的课你就上吧,考吧,一考一个不吱声。 校场前方是木筑塔台,悟桑身着宽袖灰袍,衬出修长脖颈,脸颊瘦削,乌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束成小髻。年岁在她身上如流水般淌过,只留下被打磨挺直的脊梁,和苍劲风骨。 她背手立于塔台之上,漆黑瞳孔犹如顽石般无情无欲,初晨清风拂过耳边,悟桑的目光扫过底下泱泱人群,浅色眉尖微蹙。 片刻,她淡声开口:“玄虚山今日缺了人?” 黎姑闻言即刻上步,拱手恭敬道:“未曾。真人何出此言?” “哦,是吗,”悟桑面色未改,手指一展,指向校场边缘一个突兀的细窕身影,“那她是谁?” 黎姑:“……” 黎姑僵硬扭头,只见茫茫林海静止,一个与校场众道袍格格不入的缥色云纹纱裙,正靠在树干上望向这边。 她浑身没有一丝修行者的灵气外溢,腰间佩剑却挂着玄虚山弟子专属的印染绶带。视线对上,少女摆手小心翼翼地笑了一下,冲黎姑比了个口型。 祁墨:“嗨。” 塔台众人:“……” 孩子,你很调皮。 其实这事真不怪祁墨。 今天是她穿过来的第四天,除了汲取原主残留的稀薄记忆识得几张脸,还能复盘完基本的世界观就已经是极限,怎能要求她记得校场晨练这种细节。 而且,不知是不是原身主人的性格问题,穿越到现在,除了一个鹿穗,极少有人主动与祁墨攀谈。偏偏她又是个脸皮薄的,比塑料厚不到哪里去,也就顺理成章地,一直闭口装高深。 前三天她都是踩点赶到学堂早课,要不是昨天楼君弦那一句“这几日晨练”,直到今天以前,祁墨对这事都一无所知。 而且换谁谁能想到,即便穿越到异世界,也逃不过集体操练! 若不是路过的扫地僧善意提醒,祁墨现在已经在学堂里补觉了。 尽管对迟到这事心里门清,但祁墨依旧不慌不乱气定神闲,不了解宗门规矩是其一。其二,她有病。 病假,一项最能无视规则的假,万金油式的通行证,千辞万语不如一纸病历,病傍身,假无忧。 这是祁墨千锤百炼的黄金经验,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于是,纯24k伤病患祁墨,冲着塔台师叔师姑们隔空打完招呼以后,便继续倚靠着树,欣赏着校场内整齐的操练。 她并不懂炼这种基础剑操的妙处在哪,只是觉得清风徐徐,剑光凌凌,伴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和动作,很有观赏性。 塔台之上。 看着远处悠然的少女身影,黎姑的脸色也越来越莫测。悟桑身旁,将这一切尽数收入眼底的白衣女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鼻尖上一颗细小黑痣随着她的笑容乱颤。 女修懒懒抱胸,狭长的狐狸眼眯起,暗色的潋滟流光在瞳孔泛了一圈,盯向祁墨。 “冥秦月,”黎姑察觉,出声呵止。 “那位就是楼君弦的亲传?” 冥秦月眨了下眼,瞳内流光刹那消失,只余琥珀色的眼瞳。她若无其事道:“真是奇怪。” “何以见得。”悟桑望着校场。 “这世间修行者,有天赋弱质者,灵脉熹微,气弱而难以察觉;也有天纵骄子,年纪轻轻跻身无上境界,气体浩而充盈,难以堪破。” 女修指尖染着粉蔻,十指犹如柔枝,轻搭在塔台阑干,语吐玉兰。 “再有,便是天生异体,需要借助法宝,来隐藏自己的灵气。” 悟桑唇角不动,微微敛眉,山风撩起额间碎发。 “那么,诸位觉得这玄虚山宗主亲传,”狐狸眼扫过塔台众人的面孔,最后停留在黎姑沉默的双目,冥秦月嫣然一笑,“是属于哪一种呢?” 属于空气的那一种。 幸好祁墨只知道塔台上的几人氛围微妙,若是听清了冥秦月的问话,一定会尴尬得无所适从。 别想了,根本没有的东西,看得到才有鬼。 半盏茶的时间,晨练在一片剪腕花的收剑声中结束。死寂的山遽然有了活意,弟子们纷纷离开校场,成群结伴地前往公厨吃早膳。 在人群的逆流中,祁墨差点没找着她的饭搭子。 鹿穗换上了一身新的靛蓝道袍,发饰摘了,发髻也解了,站在弟子众里,就像一滴雨水汇入了大海,众生百面,百面众生。 “师姐!” “昨天没穿道袍被骂惹。”看见祁墨眼底的疑惑,鹿穗两手捏拳,放在眼睛底下作哭唧唧状,“师父说这是山下学堂的规矩,那些都算奇装异服,”她上下打量着祁墨身上的缥色云纹的“奇装异服”,眼露惋惜,“不能穿的。” 祁墨:“……” 啊,好该死的即视感。 她终于明白这两日总是围绕着自己的一部分眼神算怎么回事了。 每个学校里总有那么几个特立独行不穿校服自认风 5. 第 5 章 《脆怎么了,我强啊》全本免费阅读 [] 山下学堂建在一片旷然平地,往后地势渐高,尽头一潭清泉,回清倒影,素流自参差崖壁徐徐淌下。 两条长梯贯穿始终,将学堂分成三块,空中梨木连廊垂直于长梯,连接两端的启明、长庚阁。靛蓝道袍系着不同颜色的绶带,穿梭在连廊,长梯,堂间,来来往往,一时井然。 早膳过后,弟子们陆陆续续前往考核。 体修考核在金刚堂。堂内大院中,梧桐树撑开掌大的叶片,盛满晶莹的粼光,穿堂风过,光便悉数砸在地上,稀里哗啦的响。 台阶下,一排石桌摆将开来,桌上从小到大的特制灵锤依次排开,三级白石台阶之上,便是此次监察考核的夫子。 身材矮小,老态伛偻,晶莹白发如瀑般垂下,执着一根粗糙的木杖。 厚重的眼褶盖住了眼缝,因此看上去总是笑眯眯的。祁墨有种看到了老家某位慈蔼可亲的叔太爷的既视感,看上去老的快死了,但就是不死,每逢过年回家,都能看见他安安稳稳坐在主位上,接受小辈们的朝拜。 “那位就是欧阳夫子?” 石桌前排起长队,祁墨站在队伍中,耳听八方地捕捉到来自其他队伍里的嘀嘀咕咕:“那真的是洗髓大佬吗?就长这样啊。” 祁墨也想问。 这和她预计中虎背熊腰、身强力壮、声如洪钟的健美男子,不能说有几分相似,只能说相去甚远。 “下一位。” 老者嗓音嘶哑,犹如耆凫引吭,嘲哳难为听。周围嘀咕更甚,祁墨的眼神却渐渐放在的队伍前方,那是一位身材高壮的男修,站在石桌前,正全神贯注地聚气。 在一众法术器皿的绚丽职业中,体修看似平平无奇,却是对天赋、体能、心性要求最高的一项职业。 因此也非常冷门。 肉体凡胎无非浊气化物,炼丹为净体,修剑为修灵,炼器为托物,运符为引法,画阵为聚灵。相比较而言,炼体是更针对凡人肉身的改造,从表皮到器官,运真气淬体,化肉为灵。 讲大白话,真正的大成体修,就是传说中以物理对抗魔法的究极大师。 淬体只分入了门的和没入门的,所以体修针对大部分弟子的专业考查重点,放在了有手就行的锻体和体术上。 鬼说的有手就行。 真是四百米丧尸听了想呕吐,八段锦野鸡听了想自杀。 祁墨听了想拔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有首就行是吧,好好。 锻体考核设置了一套规范,通过特制灵锤来检测锻体的达标程度,从一到六,三等是合格,五等则是优。男修将衣袖尽数捋起,露出筋肉漂亮的粗壮手臂,活动了一下,然后举起了第一个。 第二个。 第三个。 俗言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其他人还在第二个石锤上使出吃奶的劲时,男修已经飞快完成了第三个。祁墨咂舌,仿佛看到了体测上咬牙切齿仰卧起坐的自己,旁边是一秒一个做到起飞的变态组友。 周围人皆眼露惊艳之色,有人道出了男修的身份: “纪焦,年纪轻轻就修到锻骨境界,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咱们跟他可比不了。 “据说伏狼山山主本意将他收为亲传,不过仙盟令下,亲传取消,若不然,能在这见到他?” 祁墨:“……” 偌大个学院,亲传之间是有什么磁场,这一个又一个的,好不值钱。 而且而且,“亲传”二字一出,空气便似有无数游丝般的滚烫视线落在祁墨身上,让人要多不痛快、有多不痛快。 这么几天下来,祁墨也有所察觉。 似乎无论走到哪,每个人都认识她,每个人都试图观察她。其他亲传未必人人知晓,但祁墨,好像被当作某种常识,在学院众人的认知里面刻烟吸肺,铭诸五内。 祁墨的头好痛。 原主到底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值得这些人这样关注她? 这边在压力山大,那边男修已经结束了四等灵锤。只见他沉气定脚,周身气场隐隐幻动,细丝般的暗金游走于手臂筋脉,将肌肉划分成漂亮的群块,不像是人肢,更像肉.身灵器。纪焦闷哼一声,再一定睛,第五只灵锤已稳稳举在手中。 欧阳夫子执杖而立,眼褶微微掀开,露出一丝精亮瞳光,又很快敛去,不动如山。 有人喝彩,有人偷瞟祁墨。 “……” 对碰不可怕,谁丑谁尴尬。两大山门的亲传齐聚,祁墨并非体修专修,结论自然因人而异,但众人无非是抱着吃瓜看戏的心态,结果无所谓,氛围最重要。 毕竟这么严肃无聊的场合,谁不想找点乐子看? 作为牺牲品的祁墨,对此深恶痛绝。 真是人心不古,世态炎凉,人情淡薄,人走茶凉。大悲啊,大悲! 锻体考核进行得飞快,纪焦也见好就收,侧身冲着身后的队伍轻轻点头。 考核仍在继续,多数人的成绩徘徊在二等或者三等,有自知不行举到二等就放弃的,也有满脸通红额角青筋想再高一等的。 轮到祁墨的时候,场面倏地静了下来。 所有人望向这边,目光中隐隐有所期待。 石锤表面并无特别,纹路粗糙,甚至形状也不规则,只在侧端伸出来一条细长手柄。祁墨垂目,看见上面金光流动,似掠影水波,从左至右,递加盛放。 缥色袍袖微微上捋,祁墨长指如玉,关节苍白,稳稳扣在了第一等石锤的手柄上。 纪焦靠在梧桐树下上,目光穿过重重石桌身影,停在了女修的侧颜,和清癯的肩头。 欧阳夫子沐浴晨光,唇角似笑非笑,执着木杖,有如一座慈爱的雕塑。 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祁墨的起势,哇,那实在是,实在是…… 好普通的姿势。 她就那样站着,不蓄力,也不弓腰,只是站着,手放在石锤上,像是抚摸,像是沉思,总之,一动不动。 穿堂风过,叶片摩挲,大院静得落针可闻,空气里含着一锅平静的开水,只要再升高一度,随时可以沸腾起来。 紧张的连空气都分毫毕现的时刻,祁墨却忽然笑了。 她的笑容那样诡异,那样悚然,那样不可捉摸,人们极少在正常人的脸上看见这样的笑,似哭似惧,似悲似喜,堪比调色盘,犹胜扇形统计图。 是时候了,祁墨微笑,是时候让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修真弟子开开眼,什么叫用尽全力拉了坨大的。 众人视线目不转睛地盯着石锤上的苍白细手。 下一秒,只听得女声如击玉沉石,在大院内镇定响起:“我放弃。” “……” “……” 好话不嫌多,废话不多说。祁墨转身离开,潇洒,利落,不带走一片云彩。 波澜似的议论泛起,一圈推开一圈,纪焦面无表情。欧阳夫子佝腰执杖,笑得很慈祥。 表面上,堂院里尚且风平浪静; 唤灵盘的法阵中却立即像炸开了锅,符文如同蝗虫过境,密密匝匝涌现: “听说玄虚山的大师姐锻体考核,连一等石锤都没举起来?”“真是疯了,什么谣言都敢传。”“在现场,是真的。” “不是没举起来,是主动放弃了。” “有什么区别,你怎么知道她是主动放弃,还是举不起来才放弃的啊。”“不是传玄虚山的大师姐受伤了吗?受的什么伤也没个准话,不会已经废了吧……” “说这话的人根本就没看见当时大师姐的背影,那叫一个潇洒!” 一片走势愈低的质疑中,一道突兀的声音斥了进来,像只聒噪的青蛙,鼓着嗓门喋喋不休。 “你们断章取义造谣倒是有一手,大师姐分明就是不屑于争这种浮于表面 6. 第 6 章 《脆怎么了,我强啊》全本免费阅读 [] 在众人眼里,这只是一式再平常不过的防守; 在祁墨眼里,这抬手的一小步,却是她灵魂的一大步。 她像一个客居在此的异世游魂,不是像,她就是。 游魂如梦似幻地看着,一招一式,一杀一躲,那些陌生的肌肉反应,来自一具不属于她的身体。在这短短的几刻,“她”死了,祁墨活了。 杀机之间,招式瞬息万变,抵君喉借势沿长剑一划,祁墨绕了个腕花,转守为攻一剑猛劈在铁臂,又是几个来回,祁墨翻身轻盈点地,青色纱裙飘逸如蝶翼。 第二只脚尚未落地,瞬息,祁墨借力扭身腾空,抵君喉如银蛇狂舞,迅速席卷至铁甲胸腹!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梧桐树荫下,高大身躯默然而立,纪焦抱胸往树干上一靠,眼尾拖出一点笑意。 游龙诀。 祁墨浑身上下没有半丝灵力的气息,可她使的剑法,却分明是来自启明阁的顶楼功法,传说中由白帝亲创,百年以来,也唯有一人得此功法真谛。 所有人安静的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只剩一双眼睛,紧紧跟随着铁甲周身缭乱的剑光。 仙门主张有教无类,在具体施教过程中,夫子们也会采取“因材施教、对症下药”的策略。因而体修的体术考核并不强制要求形式,只要能够展现出“体”和“术”,夫子们会自行判断。 从这个方面来说,使用器符丹阵的优势,要比剑弱很多。 锻体和体术看似不同,却有共通之处,越是高明的体术,越要求肉.体之韧、密、强。学会一套功法的过程,也是身体适应强度的过程。 倘若肉身与功法强度不匹配,那很简单了,轻则筋骨伤,重则走火入魔。 寂静堂院,少女身姿有如蛟龙,柔软得不可思议,却杀机重重,招招致命,将高她一头的铁甲人压着打。直到夫子喊了停,她旋身劈出最后一剑,铁甲人举剑相抵,“铛”的一声,余音悠扬。 ……再不喊停,这铁甲恐怕没法继续后面的考核了。 欧阳夫子佝身立于台阶之上,虬枝般的手握在木杖上,不知何时,嘴角笑意已平去大半。 少女收了剑,身姿昂然,下颌两颗细小的红痣似血点般灼灼,昳丽异常。 脖子、腹部、四肢……浑身有如被碾过一般,撕裂火辣,祁墨拼尽全力,也才让自己堪堪站住,嘴唇苍白,除此之外没有一丝异常。 所有人眼中,只剩下玄虚山大师姐飒爽的侧影。 感受着来自周围的眼神,祁墨真的很想说别,你们先别儍,让她儍一会儿。 唤灵阵中再次爆发: “我靠亲眼见过游龙决了我靠,死而无憾!”“这也太快了根本没看清。”“我求你们了那可是游龙决,使的出游龙决却举不起一等灵锤?别开玩笑了!”“刚才说灵脉尽断的人出来,你管这叫灵脉尽断,那我们这些人岂不是从来没修出过!” “急什么,”那人语调悠悠,“我说了啊,灵脉,你们看到她使用灵力了吗?” “……” 身后,考核仍在继续,祁墨盯着四面八方灼热的视线,面色如常地走出堂院,石径上路过的弟子将眼神从唤灵盘上挪开,被祁墨一掠而过。她的身影快步没入石榴林。 正值七月,灰绿色的低矮枝干上绽开了无数火红花瓣,祁墨抬手抓住树干,嘴角轻抖,猝然耸肩,一口鲜血喷在了花瓣上,淅淅沥沥,渗进嫩黄的蕊,又掉在深灰的土地上。 她脱力般跪在地上,脊柱弯曲,像只源源不断的血袋,被碾出一滩又一滩的鲜血。 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强行使用游龙决,下场就是肌肉破损,内脏受创,简称:外伤加内伤。 祁墨头昏脑涨,浑身剧痛无比,两手撑在地上不住发抖,她的目光先是失焦,然后渐渐游走到手边的抵君喉。 “……” 回想起方才不受控制的一切,祁墨一时间分辨不出,到底是这具身体的肌肉反应,还是这把剑控住了她。 “这么狼狈?” 一道嗓音凭空响起,贱的熟悉。祁墨抬目,眸底血丝毕现,眼尾通红,口吐腥气,看的那人一愣,随即幸灾乐祸道:“我说了吧,等下你可就没那么舒服了。” 正是化了人形的兔精。 祁墨咯出一口血,用手背抹掉下巴上的血滴,不甘示弱道:“你这妖物怎么还没被人收走?” “你们这些正派人士,一个赛一个的儍呗,”许是犯懒,兔精没有收起耳朵,小孩的头顶垂着两条毛绒绒的兔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还有,我说过了,我不是妖怪,再把我跟那种腌臜玩意儿混为一谈,小心我杀了你。” 祁墨笑了,从鼻腔里溢出的一声冷笑,她往后一仰,胳臂撑在身后,头发有些散乱的搭在肩上,凤眸里敛着一道光,毫不掩饰地朝兔精看去。 “是吗,”她说,“眼神别往地上瞟,我就信你。” 兔精:“……” 地上是祁墨吐出来的血,此刻还未渗进土里,散发着浓郁的腥气。 兔精不可能无缘无故反复找上她。 祁墨不傻,兔子先前受伤吸过她的血尝到了甜头,这一次又一次的,无非就是想再尝一次。 祁墨掏出囊袋里的青玉药瓶,往掌心倒了一粒黑乎乎的丸药,仰头吞了下去。兔精眼尖地凑上去嗅闻,小孩化形的脸蛋上有些失色:“复元丹?” “怎么啦,”祁墨见他这反应,一时警惕,只觉得那粒药卡在喉咙不上不下,“有毒?” 想起上次的冰蚕丝和薛茉香,兔精撩起眼,眯起莹红的眼眸,上下扫量她,语带某种嫌弃和遗憾:“复元丹竟然给你这样的傻子用来治这种小伤,暴殄天物。” “……” 神他妈小伤。 祁墨喉头一滚,抬了抬手指:“不就是因为我有你没有吗,想要啊,求我。” 这女人,跟她说什么都像是打在棉花上,叫人郁闷得很。兔精呲牙,绕着祁墨走了一圈,忽然趴到祁墨的小腿上嗅闻,仰头看她:“你既是从学院里出来,路上有没有听说,今天学院里,有人使出了游龙决啊?” 祁墨并不知道使出游龙决的就是她本人,一脚把兔精踢开,漫不经心道:“没有。” “我可是听说了,趴在围墙上听两个学院弟子说的,”兔精干脆爬到石榴树上,摘了那朵被祁墨的精血溅到的石榴花,放在嘴里嚼,“祁墨,你认识吗?” 7. 第 7 章 《脆怎么了,我强啊》全本免费阅读 [] 赶走了烦人的兔精,祁墨终于有空应付唤灵盘。 她从囊袋里掏出一小卷捆好的黄符,解开红绳,抽出一张,再将剩余的卷回去放好。 正常来说,普通符咒都需要用灵力才能催动; 补灵符却是近些年,修行者们研发出来的预制符,最初是用于打斗灵力稀缺时使用,无需额外催动,即贴即用,非常方便。 好用,但是价格昂贵。祁墨不知道,她只知道穿越过来的那天,玄虚山的长老们就塞给她大大小小的储物袋储物戒,里面是各种各样的仙家道具丸药。为了不暴露夺舍之事,看不懂异界文字的她千辛万苦才了解了其中部分物品的功效,更不消说浪费精力在价格这种不重要的细节。 反正花的又不是她的钱。 如果她方才在兔精面前掏出这玩意,那场交换合作的谈话结果,或许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唤灵盘启动之前,长相酷似被打磨圆润的灰色薄片石。接触到灵力汲取处,补灵符金光一闪,融进了唤灵盘的顶端宝石。 祁墨目前只和鹿穗交换过密号,人多的地方不便使用补灵符,所以祁墨现在看见的,是具有时差的消息: “师姐!今天中午公厨好像特供烤鱼,我们早点去?” “师姐师姐,我听说你那边已经开始啦,你怎么了?” “我考完了师姐……人基出题的老师是变态呜呜,恨死他了!” “哦,出题的好像是我师父,对不起。” 不愧是人群中万中无一主动搭讪祁墨的鹿穗,发的都是语音,省去了祁墨看不懂异世界文字的麻烦。接下来的一串全都是在复盘考试题目,正好她一会就要考,因此听得仔细了些。 祁墨认认真真把语音放完,果然听不懂。补灵符消耗完毕的那一刻,她收起唤灵盘,摇头晃脑地朝学堂走去。 对于自己在这里是文盲这件事实,祁墨已经看开了,与其同命运做无谓的抗争,不如顺其自然静待花开。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人不能选择死亡但能选择死亡的姿势。她选平躺。 考场安排在昨日的山下学堂,此时正值开考前,站者有,坐者有,碎碎背书者有,掐指算挂者亦有,祁墨进来时便看见这样一幅众生百态,一时勾起思乡之情,心中慨叹。 学堂内,监考的夫子好巧不巧,正是黎姑。 看见祁墨走进来,他的眼皮不可控制地跳了一跳,背手对着众弟子清声道: “今日考试,大家不必过分忧心,上次落榜者众多,因此学院决定在本候调低难度。” 底下七嘴八舌。 “好了,静一静。” 黎姑手持佛肚竹鞭,顿了片刻,道,“考题不难,因此,我希望列位能够坐到诚、信、真,考的是题,亦是你的本心与意志,忠于记忆和考题,忌算卦占卜、投机作弊,如有发现,严惩不贷,绝无例外。” 一边说,眼神若有似无地落在祁墨身上,后者正支着腮发呆。感受到视线,她看过去,敷衍地眯了眯眼,嘴角扯出了一个客气的笑。 “……” 这两日祁墨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以至于此刻,哪怕祁墨在考试中作弊,黎姑也完全不会觉得意外。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 自以为有几分天赋,便可以傲然凌物、唯我独尊。这样的人,往往鼠目寸光,心境气量之低,若不及时加以引导修正,只会平白浪费天赋,难有作为。 六山派的弟子学课采取走班制,尽管黎姑目前只给祁墨上过一节课,但他私下同其他几位老师交流过,从他们的反应来看,祁墨在课堂的表现可谓是有始有终,从始至终,如出一辙。 谈不上认真,更遑论努力。 如果说原本,黎姑还对这个玄虚山的亲传有几分天才滤镜; 那么现在,他只觉得此女目中无人、恃才凌人、虚浮轻人,徒有表面禀赋,实在难成大事。 学艺先学德,若无德行,艺能再高,那也是歪了长、斜了高。这样的人,于世间有何益,于苍生又有何益? 黎姑看着祁墨身上突兀的纱裙,摇了摇头。 黎姑也很纳闷,宗主的亲传为何是这个鬼样子? 或许有自己的道理吧,只是目前,他实在瞧不出来有什么闪光点。 考试开始,祁墨端正姿势,脸侧忽然金光一闪,一卷纸卷倏地出现。她学着众人模样伸手将纸卷拿下,展开、展开、再展开。 然后沉默。 好家伙,清明上河图。 学堂内一片寂然,只余细毫墨笔在纸上蹭过的摩擦声。黎姑站在讲坛上,分出一缕神识在廊道间巡逻游荡,犹豫片刻,又分了一缕往祁墨那去。 和预想中的完全不同,考前悠闲的祁墨,此刻竟然埋头苦写,奋笔疾书。 黎姑很意外,继而,陷入沉思。 难不成,此女其实是背后下了极深的苦功夫,因此,才不需要在考前临时抱佛脚么? 黎姑眼前浮现出少女点灯熬油、废寝忘食的模样,一时无言,渐渐对自己莫须有的揣测感到些许羞愧。 是啊,祁墨大病初愈,为了追赶课程进度,一定要付出比常人多几倍的努力。是有多勤奋刻苦,才会精疲力竭在课堂上小憩?黎姑感觉自己的内心某处被久违的隐隐触动,昨日今日种种,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心下一动,神识往祁墨那探去,一边自我安慰道:也才短短三日,无论答成什么样,都情有可原…… 祁墨总感觉身侧有一束目光。 不过,她懒得管,反正也没什么好看的。 狼毫毛笔在纸上涂抹,祁墨抓笔的姿势很生疏,但她涂得认真。只见空白处墨迹死歪八扭,密密匝匝,若是放到现在可能不知所谓,但黎姑一看便明白,那些晦涩的小字,分明就是将题目原封不动地摘抄了下来。 而且抄得很笨拙,笔画顺序本末倒置,字形间隔错落有致。 本来,作为一个原滋原味的穿越者,祁墨也想效仿前人,来一幅简约的现代画,或者默写一首技惊四座的绝美古诗。 不过,这些在她脑子里爽爽就得了。 这可是实打实的考核,她一没有实力,二没有灵力,祁墨不敢想,若是她大着胆子在试卷上鬼画符,惹罚是轻的,激起这些修仙变态的研究欲,那才是最完蛋的。 祁墨努力地抄着题,全神贯注地往自己狗爬似的字体里灌输一种信念: 我文盲,但是我认真,老师,至少给个态度分。 黎姑木着脸收回神识。 人活着一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选择相信另一个人。 拳头捏紧了。 分秒在耳边踱步,时快时慢,不知所谓。 考核很快在一片轻声的哀怨中结束。祁墨大赦般的出了口气,放下笔,随着人流往学堂外走。 前脚还没踏出教室,身后便响起黎师叔慈爱的嗓音,令人毛骨悚然:“祁墨,你留一下。” “……” 不出意外的,周身视线聚焦,祁墨木着脸,看向黎姑乖巧道:“师叔。” 就像今晨操练迟到那样,做错了,但是乖巧,从态度上,就让人先软了一半。 黎姑不疾不徐地展开一指,一团白光渐 8. 第 8 章 《脆怎么了,我强啊》全本免费阅读 [] 被岑夫子声色俱厉地训斥,姚小祝面颊烧热,耳根子熟红,羞愧难当。 诚然,他也答不上《人体灵脉行运基础》的考题,但华夏文科生的DNA不容许卷面上有空白,于是,姚小祝同学挥毫落笔,歌词台词火星词,满满当当,不留一丝空隙。 写的时候尽情潇洒,如今被当成了鬼画符,方才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面对。姚小祝深深垂下头,脚趾都快把地面抠穿了,也不敢抬头看岑夫子的脸色。 “听雨。” 岑疏亓怒气冲冲地扭头,黎姑站在廊道下冲着他挥手:“那位小友怎么回事?” 狭长眼尾抹了昳丽的胭脂,犹如点染了华蝶鳞片,扫过黎姑身旁的祁墨。不知为何,祁墨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顿了一下,随即听见公鸭嗓冷哼道:“你方才不是都看见了,这话应该我来问,她怎么回事?” 用“她”来指代,语气中可谓暧昧,于是祁墨知道,这大概又是一个原主相识的人。 怅然。 她眼神放空,不知道现在树下逮一只蚂蚁过来问,会不会也认识祁墨? 黎姑哑声,指尖灵力调动纸卷,飘到岑疏亓面前徐徐展开。看着上面龙腾虎跃的文字,岑疏亓陷入死寂,片刻后开口,语气中有些许犹疑:“这是……你的试卷?” 这回眼神直勾勾对准了祁墨。 祁墨点点头,心里更加悲怆地确定,果然是和原主相识的人。原主崇拜者众多,无论怎么推测,都应该是个独树于鸡群里的优秀学生,做不出文盲抄题这等行径。 穿越未半中道而崩殂,祁墨死于OOC。 岑疏亓眉眼一弯:“字还是这么丑啊。” 祁墨:“……” “你师父那人,看上去落落穆穆的,实际就是个大老粗,除了教弟子修行,别的一概不管。” 岑疏亓碎碎念,听到这,祁墨想这不是很好吗?她就喜欢有分寸感的导师。 “我早告诫过他督促弟子练字,字是人的第三张脸,那家伙,哼,果然没听进去。” 黎姑:……重点是这个吗! “此女考试态度散漫,纵容不得,”黎姑正色,幽幽道,“她和这位小友一起,三日后留堂重考,听雨,你看如何?” “甚好甚好。” 岑疏亓点点头,转过去的时候又变了神色,臭着脸凶道:“好好考,听到没有?” 祁墨和姚小祝呐呐点头。 走出了庭院,身上仿佛有千斤重的担子卸下,姚小祝本性毕露,撑了个懒腰,扭头瞥一眼祁墨,便哼着歌往前走。 这狂放的态度,这不羁的姿态,祁墨心里一热,出声喊道:“这位道友!” 她趋步上前,姚小祝转头便对上一双亮得瘆人的双眸,手臂鸡皮疙瘩顿起,警惕道:“什么事?” “没事,”祁墨上前一步,压抑住激动的语气,低声道,“就吃○○梅。” “……” 那一瞬间,仿佛颜料砸颜料,川剧变洪涝,一张脸,在祁墨的眼中瞬息万变。 姚小祝的表情由白转绿,由绿转红,满目愕然,嘴唇颤抖,几乎已经丧失了语言功能:“你,你,你……” 两人距离执手相看泪眼就差个执手。祁墨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东西,迅速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三年前。” 姚小祝也很激动:“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部手机砸在我脸上,一睁眼,我就到了这个鬼地方!” 祁墨深以为然:“原来是前辈,失敬失敬——你刚刚说什么手机?” “嗯,手机?”姚小祝顿住,看她一眼,深恶痛绝道,“以后再也不睡前看小说了!该死的手机害我终生,不仅让我变成个路人甲,还给我安排什么系统任务,该死,该死!” 祁墨:“……” 祁墨试探道:“呃,任务?” “哦,想来咱俩任务估计也不一样,”姚小祝平了平心情,继续抱怨道,“其实要说,三年前我过得还好好的呢,咱们做路人甲的,能活着过完这辈子就很不错了,谁想自找麻烦,你说对不?” 祁墨点头如啄米。 “可是那变态系统,”提及此,姚小祝的口气顿时恶劣几分,“为了给未来向主角使绊子做准备,三年前就开始压榨我,每天布置修行任务,就是它!半年前逼我离家出走来这个鸟天天拉○的什么学院,又是修行又是交际,前几天还强制性地给我发布任务,我能做什么呀?头疼死啦。” “你要做什么?” “下毒,”他语气怅然,似乎真的为此苦恼,“可是,我和那主角无冤无仇,我甚至不认识他,干嘛要去害他呀?” 祁墨张口欲言,却顿住了。 毫无预兆的,心脏某处鼓动着跳了一下,她强行忽略横亘在心里的那股不适,佯装镇定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找人啊,找主角,对了,”姚小祝转向她,:“你认识祁墨吗?” “……” 祁墨。 祁墨。 祁墨。 真该死啊。 主角竟是我自己。 她上下牙轻咬,粲然一笑:“不是很熟诶。” “……也是,看你也不比我早,”姚小祝呆呆的,掏出唤灵盘,“那我们交换下密号吧,日后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正午的太阳喷吐着强烈的热量,路边的草丛上纤尘毕现,祁墨回过神时,姚小祝已经走远,她的手里还拿着唤灵盘的石片,指尖晒得发烫。 想起鹿穗说的烤鱼,祁墨抿嘴,怕是这会再赶过去,鱼都够转世重新投胎一回了。 补灵符即将消耗殆尽的那一刻,法阵中弹出来了新消息,来自鹿穗: “呜呜呜对不起师姐!!我师父找我有急事,下次我请你,十顿,呸呸,二十顿!” 祁墨站在僻静的小道上,听着山林间无休无止的鹧鸪歌声。 今天是她穿越的第四天。 有人喜,有人惧,有人崇拜,也有人暗中投器。 可惜这些都是属于祁墨的,离她太遥远,也太不真实。 一切都不是那么顺利,但好像也不那么糟糕。她就像一颗被投放到天鹅窝里的鸭蛋,明明格格不入,还要小心翼翼收敛着羽毛。 说到底,对于这个世界,她既没有归属感,却又不得不依附于它。 失去过一次性命,便知道活着的可贵,更知其中艰辛。 祁墨茫然地看着空气中的扑腾的指甲盖大小翅膀的灰蝶,良久,缓缓迈步,最后张开腿,缥色衣裙被风吹起变成一蓬。 她跑了起来。 * 屋内一如既往的昏暗。 简陋的摆设湮没在逐渐消失的光线里,只有床柱边有一根泣泪的黄烛,摇摇晃晃投下几缕脆弱又温暖的光线。 窗牖严丝合缝,室内一灯如豆,像在黑幕中烧出一个小孔,隐隐透出书页上苍白的指节,还有手边一碗黑深的药汤。 屋子里飘满了苦涩清冽的药香。 “宗主。” 书页翻动,黑暗中传出一声轻咳,缓道:“讲。” “今日在金刚堂,欧阳夫子监考,祁姑娘使出了游龙决。” 来人顿了顿,犹豫道:“她似乎又去了石榴林。” 脆而薄的纸页堪堪停在指尖,那人身子往前一倾,灯火点燃的余光,照亮了他漆黑瞳孔里一圈暗淡的浅金,犹如波纹勾画, 9. 第 9 章 《脆怎么了,我强啊》全本免费阅读 [] “这是天商府那边的加密传讯,请大人过目。” 屋内烛火又添三支,使者身穿锁子纹紧身黑袍,单膝跪地,恭敬地捧着灵盘,却见楼君弦无动于衷,自顾看着手中书册。 天箓在上,使者不敢妄言,只偷偷拿眼睛瞥去,只见书封上一行飘逸黑字,分明扎眼: 《读懂孩子——学生心理学手册》 使者:“……” 他将头压得更低,声音不卑不亢,略显生硬道:“天商府加密通讯,”使者咬牙,“请大人过目。” 啪。 楼君弦合上书。 跪地者脊骨一僵,头顶骤然压下一道戛玉敲冰的淡然嗓音:“退下吧。” 头颅一顿,使者抬目,才发现手中不知何时空空如也。与此同时,那张宽阔的梨花木桌上,已然多了一片灰色的唤灵盘石。 指尖调动灵力,没入石片顶端凹口,有如浸染着色般,石片渐渐显出金色符文,化作悬浮的细轮于周身游曳,一道清脆如莺鸟般的嗓音在大殿内骤然响起: “天商府在梅城抓的三个八风堂的伥鬼服毒自杀了。” “赶到的时候人已经断气了,毒药量不够,其中一个头卡在粪坑,可能是想掉进去淹死自己,不过,在那之前就被毒死了。” 裁纸刀沿着边沿,划出极细的摩擦声,楼君弦低眉,专注地看着手上动作,任由唤灵盘喋喋不休。 “爹爹最近就在为这事头疼,天商府肯定有奸细,但是上下也找不出是谁把那毒药运进去的。”女音顿了顿,叹气道,“天箓哥哥,要是你在就好了,我爹笨死了,真的,还不如我呢。” 修长的指节泛着不健康的浅青,细细碾过纸片的折角,明明是繁复又快速的动作,却在一叠一折之间有种奇怪的韵律,不疾不徐,从容非常。 不出片刻,一只雪白的纸鹤在掌心现形,薄翅展扬,栩栩如生。楼君弦将纸鹤放在桌案一角,同其余的四只并列。 “我嘛,我最近在准备一件大事,还不能告诉你,嘿嘿,给你个惊喜。” 声音清凉欢快,似乎能看见音主摇头晃脑的模样:“忘记问了,天箓哥哥,近来好吗?” “好啦,我也知道听不见你回答我,就这样吧,下次见面,我一定要让你用上唤灵盘,这是我的目标,你可等着吧!” 桌案上,唤灵盘随着话尾掐断化作一片微尘,无风自散。 而在大殿一侧的小阁内,一只纤瘦的手小心翼翼探出两根指头,将门沿上翘起的屏音符重新贴了回去。 阁间内,裁缝看着祁墨鬼鬼祟祟的身影,一时无言。 天可怜见,他只是一个被召来量尺寸市井小民。 却不想这小姑娘心眼颇多,竟大着胆子将宗主贴好的屏音符偷偷撬开。如今裁缝被迫木着脸听完全程,只觉得这耳朵搁在脸颊侧火辣辣的,得割。 “姑娘,”裁缝拉开软尺,僵笑道,“我们开始吧。” 暖帐香阁,烛火摇曳,祁墨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自如张开手,任由软尺在周身颤颤巍巍的比对。 裁缝身材瘦小,弓着脊背,显得身上的常服过厚,耳鬓至发际被头巾包裹,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细腻的鼻尖,似乎还很年轻。 裁缝紧张的手都有些抖,祁墨刚想开口安慰,目光渐移,看见自己的左手胜似一只迎着冷风的洁白弱鸟,正抖的难以自制。 淦,她也很紧张。 到底怎么了? 祁墨很纳闷,她虽然有点轻微社恐,却并非拎不清场合。被人服务这种事情唯一能让她产生紧张感的,时至今日也唯有理发一件耳。 所以,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脊骨上像有一层又一层雪白的浪,骤然激起,缓缓退去,在她的骨髓里来了一场盛大的涨潮,震的祁墨手脚发软。她不明白自己身上这些异常来自于哪,只是顺着反应打了个寒颤,随口道:“很冷,对吧?” 小裁缝也没想到这位姑娘会开口提问,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现今是七月,若是客人想要定制秋装,不知是预期,还是即时?” “……”祁墨喃喃道,“七月?” 原来如此。 她昨天还跟楼君弦说天冷添衣。 现在才七月!七月入秋,这种荒唐的借口,也亏她说得出来!说出来也就算了,楼君弦怎么会听不出来? 祁墨即刻做出了否定的答案。 他定是当下就听出来了。 一码归一码,抓住她的本质需求请裁缝是好,可是跟裁缝说定制秋装,却又真真是黑,除了让她这脸彻底摔到地上吃个教训,祁墨想不出任何理由。 存心的,祁墨很痛心,看着挺正经一年轻男子,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师尊。 “不,不急,”祁墨强装镇定,“秋装就不必了,还是要夏装吧。” 小裁缝嘟囔:“明白了。姑娘喜欢什么料子?何种剪裁?颜色几何?” 祁墨哪里懂这些,只说你看着来就好。 虽然紧张,但小裁缝的动作很麻利,记性大概也不错,旁边就有笔有纸,祁墨却没看见他用来记录什么。她忍受着身体里那股不适的反应,目光随意游走在空气里,意识随着视线,渐渐溶于虚空。 裁缝喊转身,她也忘了放手。 她保持着原有的姿势,直直的伸着两臂,像根被木棍捆住的稻草人一样,以脚底为原点旋转了一下。 近处的小裁缝来不及躲,便伸着脖子硬生生后退一步,一截皓腕从他的头顺着自然重力刮到胸前。登时,祁墨一怔。 裁缝的头巾歪了,被慌忙扶正,尽管只有片刻,但祁墨还是看见,那被手指急匆匆塞进头巾里的,分明是一抹亮眼的蓝色。 不对,刚刚什么东西过去了? 她盯着小裁缝越来越低的头,细想方才打到的位置和触感,颅内渐渐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祁墨弯下腰,看着裁缝藏在头巾底下通红的脸,心中愈发了然,她顿了一下,用极轻的声音问道:“女孩?” 犹如惊弓之鸟,小裁缝抖了一下,抬起脸,祁墨终于看见了她莹亮的双目,此时盛满了惊恐。 “别怕,我不会说出去,”她想安慰,又觉得光凭一句话太苍白,于是指了指一墙之隔外,“包括他。” 小裁缝无地自容,嗫嚅着不知如何是好,场面一时僵持。祁墨想了想,用气声道,“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就答应你保密,好不好?” 果然比起口头承诺,利益交换更令人安心。小裁缝面露犹疑,但眼下,她似乎也只有被给予选择的份,遂点了点头。 祁墨趋步去取纸笔,走到一半想起来文字不通,遂停下,转身弯腰,贴近小裁缝的耳朵,仔细嘱咐。 温香热气拨的耳朵痒,小裁缝缩了下肩,随着祁墨的话语频频点头。 量完以后裁缝欠身退出,从那紧凑的脚步中,她看见了一个成语,叫迫不及待。 祁墨紧跟其后。 “师父,弟子近来功课欠缺,想出学院买几本书,可以吗?” 祁墨的目光落在桌案上的五只纸鹤,又迅速挪开,看着楼君弦,亮着眼睛期待道: “可以吗 10. 第 10 章 《脆怎么了,我强啊》全本免费阅读 [] 房心殿,玄虚山宗主寝居修习之所,从高空向低看,外殿往内是一整座建筑群,环滁皆山,亭台楼榭,后山上连接着一片青翠竹林,凤尾森森。 相较于山下的庐舍,这样的住宿条件确实没的说,不少弟子夜谈亲传梦,话里话外都是对宗主各殿居所的羡慕。 祁墨觉得这简直像极了围城,城外的人想进来,城里的人想出去。 到底是谁想天天在宿舍和自己的导师抬头不见低头见?祁墨面无表情地站在书斋门口,仰头,正门高大的牌匾正对眉心:镜花草庐 师尊的执行力不愧是师尊,说补习真补习,当场挥毫写下一份堪比军书十二卷的书单,看着单子上陌生又劲挺的字体,忍痛割舍午觉的祁墨感觉自己的额角像只□□一样,突突狂跳。 仙门书斋原本根据不同等级的弟子提供不同层级的图书,仙盟主张有教无类后,这样的的等级分类也被取消了,因此祁墨现在面对的书斋,只要出示学院弟子绶带,便可以通过灵阵自主选择楼层阅书。 书斋看上去平平无奇一瓦屋,祁墨抬步迈过门槛,面门一阵异风扑来,眼前已然是仙境般的大殿,白玉为栋,奇骨作梁,门扇环绕镶于墙壁,金色的符文灵咒井然有序地在门上运转,果然别有洞天。 这些仙家门派,就爱搞这种败絮其外金玉其中的戏码,祁墨在心里吐槽,抬眼望向正中央。 大殿中心是一棵约数十人抱的巨树,高逾百尺,繁枝高拂,苍劲有力。饶是祁墨不懂,也能感受到围绕在巨树周身的浩瀚之力,似苍穹,如羽翼。 巨树下环绕着一圈木桌木凳,身着统一制式道袍的弟子坐在桌前,负责登记转接前来阅书的学子。 在这些人中,祁墨看见了一个意外的身影。 那瘦肩细脸,淡眉薄唇,坐在桌前支着下颌、正点头打瞌睡的,不是她新认的老乡姚小祝又是谁? 祁墨抬脚,顿了一下,又放回原地。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姚小祝的系统没有认出她这个女主,但是此刻过去显然不是明智之举。祁墨一声不吭绕了个大圈,径直来到了巨树的背面。 镜花草庐共有四方二十二层,囊括凡、仙、神、鬼四大学识体系。祁墨不懂这些,好在她有自己的方法,泰然地迈着步子走到登记处,不等登记处的弟子结束愕然,便“啪”地一下手拍在桌子上,淡声道:“兄台。” “可有八旬以上适合阅读的书籍?” 弟子愣神,见到大师姐满腔话语都咽了下去,有问必答道:“读书无贵无贱,无长无少,师存于道存之处,故而,没有年龄适配的说法。”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祁墨的脸色:“师姐何出此言?” 祁墨顺坡而行,摇摇头道:“师弟此言差矣。” “学习倒是能说无长无少,然世间书籍良莠不齐,内容针对各异,故而有教材,亦有禁书;有稚子不能读之秽书,亦有文盲不能阅之书籍——现在我再问你,三岁小儿若要认字,这里可有合适的书籍?” 这话说的实在巧妙,听上去就像一位正经仙门大师姐的正常教问。弟子脸上渐渐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看向祁墨眼带敬佩,仔细思考,遂答道:“南二十六门,凡学典籍;与东七门,三界认知基础,大概有师姐所说的书籍。” “——师姐是想要找书吗?” 他的眼神落在祁墨手中的书单,后者不动声色地收了收,沉吟道:“不急,先替我转到东七门。” “好。” 笔尖舔满蓝色墨汁,在黄符上熟练地写下一串,然后交到祁墨手中,弟子指了指不远处的某一扇门,语气感激:“多谢师姐指点,从那里进去即可。” 祁墨镇定接过,脚步放得极慢,只为事先观察其他人的做法。她有样学样地将黄符拍在门板上,随即推门而入,顿时,一阵书籍堆积的尘灰扑鼻而来。 身后的门“嘎吱”合上,连带着门外柔润的光线。 书架质朴,一排一排摆将开来,蔓延至房屋深处,室内光线略暗,不知名的发光宝珠嵌在墙壁上,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灰。竟是个比想象中要古旧许多小书屋。 或许是因为极少有人来,这里的装置都透露着一股浓浓的年代感,虽然祁墨并不清楚这里的年代,但就是浓浓的年代感。她忍不住在心里咂舌,连带着脚步都放缓放轻,仿佛是在害怕惊扰某种安静。 木架上书脊林立,仰头望去,森然古朴,祁墨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游走在空气里,脑中想着一些有的没的,忽然发现自己的余光被一处吸引而去,定睛看,那是一座半人高的木台,台面成十五度左右的倾斜。 虽然灵脉破碎,但时至今日,祁墨终于能分清楚她在不同物体上感受到的不同“力”,大概就是体系中所说的灵气。此时此刻,面前这座木台,便散发着惊人的灵力气息,浓郁到几乎化作实体,又偏偏用肉眼看,只是一座再朴素不过的木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