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父母只是一份工作》 1. 花生 《假如父母只是一份工作》全本免费阅读 [] 呼吸困难、胸闷、心脏骤停。 可能要死了。 早知道就不和他们吵架了,再不然吵架归吵架,她绝对不会离家出走。 …… 如果可以的话,永远不要被他们发现自己的尸体,只认为自己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不孝女也很好。 这是张亦可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感受。 * 身下软乎乎的,周围暖和无比。 手臂被人举起,绵软的布料贴上赤.裸着的皮肤,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醒醒,要上学了。” 无名的力量驱动下,张亦可张开眼睛。 手臂被放下,肩膀被按住,她被人带着坐了起来。 眼前蓦然一阵黑暗,布料擦过脸颊落下,光明重现。 有人在给她穿衣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棉花娃娃在被人摆弄,张亦可感到不适,想推却,却发现自己完全做不出任何反抗的动作。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听上去无波无澜的:“今天的课程安排,上午是语文和数学,下午是自由活动课,记得带好全部工具书。” 张亦可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透过她瞳孔,看到了自己。 ——脸蛋圆鼓鼓,眼睛很大,身体短短的一条。 看上去,像是三岁的样子。 “……” 什么情况? 这是哪里?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今天的课程安排,上午是语文和数学,下午是自由活动课,记得带好全部工具书。”声音又一次响起,张亦可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那人站在她床前,面带着模式化的微笑,重复:“一定要记得带好全部工具书哦。” 张亦可莫名不寒而栗。 情感催动她向面前的人询问情况,理智却告诉她现在最好什么都别说,保持沉默。 在一切未知的情况下,理智成功占据上风,张亦可点了点头。 “好的。”那人又问:“裤子和鞋子还需要我帮你穿吗?” 张亦可果断摇头。 那人点头,“好的,那你自己动作快一些,衣服穿好了赶快收拾书包,然后出来吃饭。” 不等张亦可反应,她就走了出去。 看着门被带上,张亦可兀地重重松了一口气。 深呼吸几次,张亦可判断眼下情况。 她可能碰上了小概率事件——因为死得太憋屈所以穿越了。 她试着在脑海里搜索相关记忆——如果是魂穿,她应该有原主的记忆才对。 可是,一无所获。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张亦可想到另一种可能,试着呼唤了一句:“系统?” 无人回应。 那就是身穿。 张亦可冷不丁哆嗦了一下。 她到底来到了怎样的一个地方啊! 张亦可迫使着自己往好的方向去想。 好歹还活着,只要活着,就一切都还有可能。 “还没有好吗?”房门被推开,刚才的那个人出现在门边,本来模式化的微笑突然凝滞,随后,她嘴角不易察觉地下折一点弧度,“你怎么还没有穿好衣服?” 张亦可低头看一眼,简短道:“马上。” “别再磨叽。”一声催促落下,房门关上。 张亦可飞快把裤子套上,踩上鞋子就准备出去,却在视线瞥到书桌的时候顿住。 她突然发现,她的身高在这一刻奇异地增长了许多。 看上去,应该有六岁了。 不寒而栗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 顿了顿,张亦可想起那句“收拾书包”,目光在书桌周围锁定——幸好,是中文汉字,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外星文。 后知后觉地扫视房间四周,和现实世界几乎没有区别,又回想刚才说话的那人,中式长相,所用语言也是中文,还有她提到的课程,同样和现代社会没什么差别。 张亦可短暂地松了口气,把她视线中的有关于语文和数学这两门课的工具书全部塞进书包,拎着出去了。 客厅的一切都井井有条,餐桌上放着鸡蛋和牛奶,还有两片面包。牛奶应该是加热过,正冒着热气。 ——没有哪一样是张亦可爱吃的。而且,她其实是有些乳糖不耐受的。 张亦可又多看了几眼,没有发现别的东西。 那人坐在餐桌一侧,看向她的时候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似毫不因为她个子突然变高而感到奇怪,反而在她犹豫墨迹的时候蹙了蹙眉,催促道:“快来,吃完了送你上学。” 张亦可硬着头皮走过去,在她对面的那一侧坐下,看着面前的一切颇有种无奈之感——离家出走的前一刻,餐桌上放着她妈妈烙的煎饼和她爸爸做的酸辣汤。 牛奶被推到面前,张亦可听到那人说:“时间不够了,先喝牛奶,面包和鸡蛋拿着路上吃。” 硬着头皮把牛奶喝下去,张亦可拿着鸡蛋站起来,看到面包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最后选择拿起来。还是那句话,直觉告诉她,她现在最好不要有任何异常举动。 跟在那人身后出门,张亦可看到她从门口的挂钩上面取下来一个牌子,外形看上去有点像是工作牌。 迟疑一瞬,张亦可跟上去。 寻找时间偷偷瞥了一眼那个牌子,的确是工作牌无疑。 上面的名字是:张静敏。 应该是这人的名字。 至于职位那一栏,则写着:JHR98732。 看不懂,张亦可收回视线,暗暗记下这几位数字。 坐上张静敏的电动车,张亦可注意了一下他们的路线,于是她看到,沿途所有的楼房,格局都是一样的,无论是外观还是结构,全都一模一样。 在张亦可的思想中,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车子停下,张亦可抬头,听到张静敏告诉她:“学校到了,下车,快一点。” 她语气有些焦急。 张亦可没有再拖拉,立刻从车上跳了下来。 张静敏随后也下来,很温柔地帮张亦可整理衣服,微笑着抬手道别,告诉她:“在学校的时候好好学习。” 张亦可一语不发,点了点头,转身走进学校。 学校也和21世纪的学校没有两样。 教学楼笔直矗立,操场是环形跑道,沿途小路两旁种满了树木和绿植,学生们走在路上,慢慢悠悠往教室去。 一切都是熟悉的景象。 只有一个问题。 张亦可不知道自己是几年级几班。 “……” 果断打开书包拿出工具书看上面的信息,却发现里面一片空白,没有任何信息,也毫无课堂笔记的痕迹。 要命。 彷徨了好一会儿,张亦可决定先走,总不至于这一路上一个同班的都碰不到吧? 只要能有人跟她打招呼,她就跟着走,总能走到自己班。 可事情就是这么的离谱。 她从学校门口走到教学楼最末尾的那栋楼,都没有哪怕一个人过来和她打招呼。 有那么一瞬间怀疑是自己人缘太差的缘故,但随后张亦可又想到,会不会有一种可能, 2. 巨大的cosplay 《假如父母只是一份工作》全本免费阅读 [] “先等一下,别急着去厕所。”孟饶从讲台走了下来,递给张亦可一个牌子,“这是你更换过后的身份证明,从今天开始生效。” 那是一个和张静敏、孟饶两人的工作牌别无二致的牌子。 上面显示的信息是: 【姓名:张亦可 职位:WNDR101233】 张亦可讶异。 为什么这个牌子上也有“职位”这一名词? 但她不敢问。 当然孟饶也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把牌子放下就离开了。 转头看向女生,女生拿出自己的牌子给她看,笑着做自我介绍:“我是纪梧。” “我是张亦可。”张亦可有样学样,给她看牌子,然后注意到她的职位那里写着“WNDR101232”。 和自己的序号紧紧挨着。 而且,看她的样子,似乎知道很多。张亦可问:“去厕所吗?” 纪梧点了头。 教室外面的人很少,张亦可正要问出自己疑惑的地方,就听到纪梧主动说:“这里是一个平行世界,大背景和我们所在的世界没有区别,比如社会结构,比如时间计量……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个有很多私设的游戏。” 张亦可安静一秒,点头,接着问:“那我们……死了吗?” 纪梧显然顿了一下,说:“不知道。” 张亦可举起自己的牌子,问:“我可以知道这个牌子是做什么用的吗?我们不是在上学吗?为什么这上面写的是‘职位’?” 纪梧:“这个世界背景下,每个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工薪族。” 张亦可没明白,“嗯?” 纪梧进一步解释:“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打工人,包括‘父母’、‘孩子’、‘学生’……所有的身份,都只是一份工作。” 张亦可越听越觉得悬乎。 “大家各司其职,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来维持这个世界的平衡。”纪梧又说。 张亦可试着理解,用自己的话做了总结:“一场由所有人一起参与的巨大的cosplay?” 纪梧笑了下,“可以这么说。” 张亦可:“你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纪梧恍惚一瞬,“如果你能在这里经历两三个来回,你也会特别清楚的。” “两三个来回?”张亦可惊住。 那得多少年? “不会特别久的。”纪梧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说:“你今天应该观察到了,自己从三岁的模样一瞬间长大成六岁。” 这是事实,张亦可点头,还想接着问一些事情,却突然发现了纪梧明显不愿意在这件事上多说的意思。 张亦可把自己表露出来的探究欲收回去,主动权交给纪梧,说:“你接着说。” 纪梧:“我刚才说这里的时间计量和我们那里一样,只是指秒、分、时这些,但是人类成长速度不这么算。这里的每个人寿命有限,是从一开始就定好的,只有一年的时间。” 张亦可明白一些,问:“所以才会长大得这么快?” “对。”纪梧点头,“以月为界限,一月为三年。” “这里的人,有关于年纪的说法,只有0和三的倍数,当这个倍数增长到12的时候,计数结束。” 张亦可吃惊道:“所以……还有八个月我就要死了?” 纪梧沉默一瞬,“可能更快。” “这里生活着的所有人,没有贫富之分,吃、喝、服装、以及精神需求方面的购物,全部都是免费的,只要不是特别过分,没有任何人会对你的行为提出质疑。” 这太奇怪,张亦可疑惑:“怎么可能会没有人提出质疑呢?大家不会觉得不公平吗?” “寿命只有一年,没有人计较这些,大不了别人拿了什么,他也照着样子拿一个就是了。”纪梧说。 听上去挺美好,张亦可笑着说:“这么说来,还有什么工作的必要呢,直接在家里摆烂不就好了。” “这就是我刚才为什么会说可能……” 说到这里纪梧顿住,没有把整句话都说完,但张亦可显然已经明白。 果然,纪梧在适时的留白过后,告诉她:“工作是为了更长久的活着。一旦工作出现失误,就进行累加,每当累加次数达到3的倍数,就扣除三年的寿命。如果不工作,直接记失误。” 张亦可听完,想当然地想到“既然这样不如直接死了算了,潇洒一天是一天”,但是很快,她又想到另外一件事,问纪梧:“死亡的过程,是不是特别痛苦?” 纪梧缓缓点头,又说:“不过有例外。在19岁之前寿终正寝的话,就不会痛苦……但是自杀的那种不算。” 张亦可:“……” 19岁和寿终正寝,这两个词语居然是能放在一起说的吗? 而且,不是没有19岁这个说法吗? 觉察到前后有矛盾,纪梧补充:“19只是一个大致的意思,按照这里的成长速度来计算的话,大概就是六个月零十天左右的时候。” 张亦可懂了。 想了想,她问:“有个问题,从几岁开始参加工作呢?” “18岁,学业结束后立刻开始参加工作,不能有一天的懈怠期。” 张亦可:“……” 感情这意思就是要么作死做出很多失误,一下子把寿命锐减到19岁……等等,扣除寿命的算法是累加失误次数,“达标”以后直接扣除三年…… 所以根本就没有折中的选择。 也可以说,压根就没有选择。 完全就是看谁幸运。 幸运的那个人才能有这种死得早的机会。 不然的话,不管怎么样都得特别痛苦地去死。要想痛苦得晚一点,就只能好好工作,晚死一天是一天。 什么离谱的背景观?! “对了,孩子和学生,这两个工作有特权,无论怎样都不会被计算为失误……”纪梧又停顿一下,接着说:“但是如果他们出事,相对应的老师和家长,就倒霉了。” 张亦可:“……会被记成失误?” “不会立刻就那样计算。”纪梧说:“会有一段给他们用来处理的时间,处理的好了就不算。” “高危职业啊。”张亦可感慨:“怎么还能找到人愿意做这个工作的?” “因为待遇好。每天工作八小时,双休。”纪梧说:“一个孩子有3个负责人,工作日的时候自行安排轮班,休息那两天不用管,孩子自生自灭。” 张亦可:“……” 一时间判断不出来这到底是因为在乎孩子,还是因为不在乎孩子。 纪梧应该是看出来了她在想什么,嘴巴微张,似乎是想要说些鼓励的话,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抬起手,拍了拍张亦可的肩膀。 很轻的力度,蜻蜓点水一般,又很快收回去。 张亦可突然有了一个荒谬的猜测,左右看一眼,他们已经走到了完全无人的地方,又是监控死角,不需要再顾忌许多,问:“你是不是终极大boss?” 纪梧表情很明显地空白了几秒,才讷声说:“不是,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来到这里的。而且……”她停顿一瞬,说:“我其实有怀疑过你才是……嗯,终极boss。” 张亦可恍惚,“为什么?” 纪梧默默道:“因为你今天,已经出了两次事。” 张亦可:“???!!! 3. 一个孩子的一生 《假如父母只是一份工作》全本免费阅读 [] “你别激动。”被张亦可一连串问了这许多东西,纪梧好像有一瞬间的慌乱,但那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她很快就调整过来,说了这样一句苍白又无力的话。 但是对张亦可很有用。 几乎就在纪梧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张亦可就立刻哑了声,“抱歉,我不是冲你。” “我知道。”纪梧说:“孩子不是被逼迫着生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这么冷静并且没有任何不悦地告知自己问题的答案,张亦可对纪梧的判断多了一种——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当然,也不排除她就是终极大boss。 只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张亦可还是本能趋向于前者。 再者说,哪怕是后者也没关系。 从现在的情况看来,纪梧并没有支使或者暗示自己做什么,只是把她了解到的一些规则告诉自己。 而且,纪梧的长相真的好乖巧好可爱。 人总是对于一些美好的事物极度向往,张亦可更是严格遵守这条不成文的守则。 所以现在,张亦可选择相信她的话,但对她保留戒心。 “怀孕生产的过程,需要的时间太久了。这里的人等不起,也承担不了生育可能会一尸两命的风险。”纪梧说:“这里有一项高科技,并且相当成熟。” 顿了顿,她说:“体外胚胎培育。” 体外胚胎培育? 张亦可皱起眉。 听着就很危险。 在张亦可的认知中,胚胎一定是由受.精.卵发育而成的,那么在这个过程中,卵.子和精.子绝对缺一不可。 但是卵.子数量有限,而且要获取的话,对于人体的危害非同凡响。 张亦可本能觉得这个所谓的“高科技”绝对是骗人的。 纪梧:“每个孩子毕业的那一天,都要去研究所备案,进行捐.卵和捐.精,这是他们必须进行的义务。这件事做完以后,孩子正式毕业,成为大人,开始就业。” 张亦可更加觉得是骗人的了。 她悄悄地观察了一眼周围,在这样熟悉的环境中,猜测自己是不是误入了什么大型传.销现场——至于自己现在年纪变小,则是因为自己在梦中,她所经历的所有一切,都是他们在有意识地给自己洗脑。 目的就是骗自己在睁开眼以后,主动进行捐.卵。 “虽然没办法证明,但是我没有骗你。”纪梧好像再一次看穿她的心里想法,这么说道。 张亦可怀疑更甚,对纪梧的怀疑更是一瞬间涨到最满。 “我只是比较擅长通过观察一个人的动作、眼神以及表情,来判断他现在大概在想什么。”纪梧笑了下,解释说:“没有探究你的意思,你不要怀疑。” 张亦可本来也没有觉得纪梧在探究她,只是现在的情况下,她实在没有办法相信她。 冷静一瞬,张亦可点头,说:“我知道。” 纪梧说:“体外胚胎培育一个月一期,但是模拟子宫数量有限,而且只能用一次。这里的人口数量又少,各行各业都需要人,工厂那边没办法划过去很多人参与生产,模拟子宫产能不高,再加上亏损率,所以每一期能够培育成功的孩子,数量在一万八千到两万之间。” 她语气极为平铺直叙,像是在背ppt。 倾向于她只是在传输给自己最原始的相关细节的张亦可:“……” 越听越觉得像是传.销。 如果不是,那这个世界也太魔幻了。 孩子也更加像是不知道什么人的play的一环。 竟然还有“亏损率”这一说。 张亦可试着在脑子里演示一个孩子的一生—— 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被造出来,这个过程称为“出生”;被绑架着身边人的安全长大;又在成年的那一天,被强.制捐.卵捐.精;接着被安排走向曾经不得已“绑架”了他们的那些大人的那条路,因为想要晚一天经受“死亡”带来的痛苦,而变成一个什么思想都没有的机器。 睁开眼就是工作,工作完就是睡觉,睡醒了继续干活,干完活继续面临下一天的循环。 没完没了,无边无际。 张亦可思绪繁乱无比,喃声问:“死亡带来的痛苦真的无法忍受吗?” 纪梧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我忘记了。” 张亦可似乎是想要确定什么一般地问:“这样的话,其实应该也没有很痛苦,对不对?” 纪梧又沉默了很久,突然改了口,说:“应该是很痛苦的。” 她口吻不太确定,表情微微迷惑,眉心略蹙,像是不经意间陷入了思考。 没来由的,张亦可觉得这一刻的气氛变得非常悲伤。 她试着改变这种情况,调侃道:“这里也有孟婆汤吗?” 纪梧果然笑了,但是随后她就有些遗憾地说:“没有的。” 张亦可想起纪梧不久前的那句“只有你一个人是这样”,还有纪梧口中的“经历几个来回”,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你说,生存在这个世界的人,会不会一直都是这些人?” 纪梧依然沉浸在刚才的遗憾中,反应的时间久了一些。 张亦可已经开始对刚才的那句话进行了展开和扩充:“因为一直是这些人,他们从生到死都被这个不能出现的‘失误’裹挟……但这里没有孟婆汤,这就导致他们再一次出生的时候,依然会记得自己的人生中不允许有‘失误’存在……所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哪怕是在还小的时候,也谨记着自己不能‘出事’,否则就会连累别人。” 不然的话,张亦可无法说服自己,一个实际年龄两个月看上去也就六岁大的小孩,真的能做到事事尽善尽美。 除非他们以前就是这么过来的。 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早就深深印刻在他们脑子里,无法摒弃。 纪梧很认真地思考了不短的时间,说:“我不知道。” “因为我不是这样。”纪梧说:“但是不排除我不是这个世界本来的人这个原因。” “而且,孩子并不是一直都不会出事的……只是这种时候通常发生在晚上。”纪梧说:“有些夜里,他们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状况,把父母折腾得一刻不能清闲,除非父母一夜都不闭眼,一直盯着孩子。” “你怎么知道有这种情况的?”张亦可问。 纪梧抬眼看她,突然笑了一下,说:“我碰到过。” 感觉那笑容里面似乎藏着不一样的情绪,张亦可不由感慨:“虽然知道不能这么说,但这控制欲强得确实是有点变.态了。” 谁知纪梧点点头,低声说了一句:“还好。” 这并不算是什么不能接受的奇异事件,张亦可尊重不同想法,说:“ 4. 暂时服从 《假如父母只是一份工作》全本免费阅读 [] 因为那个问题,张亦可整个人都凝滞了,甚至觉得自己的屁股都没有那么痛了,无言地望着天花板,一脸地生无可恋。 ——她知道,她还是被“绑架”了。即便她非常不想承认。 张亦可讨厌这样的自己。 纪梧看她伸出了手,却一直都没有搭到自己手上,沉默地瞥了张亦可一眼,把手收回去,蹲下.身,柔声问:“你怎么了?” 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张亦可问:“突然有个问题。怎么判断我们有没有出事呢?” 纪梧:“一是孩子自己会说,二是那个牌子里面嵌入了一枚芯片,可以感应到。” 张亦可犹疑一瞬,问:“如果孩子撒谎了呢?或者芯片坏掉了呢?” 纪梧:“孩子撒谎,算作另一种出事,比迟到和摔跤都要严重。至于芯片……它不会坏。” “那如果我们故意不拿牌子呢?”张亦可思忖着又问。 “芯片一经绑定,就只对那个人有用,哪怕不被带在身上,也会及时感应到情况。”纪梧微停顿,低声问:“你撒谎了吗?” 张亦可屁股没那么痛了,想拉着纪梧的手站起来,却突然发现她这时正蹲在自己面前,就把手放下,双手撑地,用力坐了起来。 “不算是故意。”张亦可说:“孟老师问我为什么迟到的时候,我说是摔倒,但那只是我找的理由。” 这在现代社会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在这里…… 纪梧沉默一瞬,对张亦可说:“你父母可能马上要来了。” 张亦可:“……” “我狡辩硬要说是芯片坏了的话会怎么样?”她问。 纪梧继续沉默,片刻后凝重道:“他们会判别为你脑子没有发育完全,进行回收,然后对你的父母进行处罚,再给予慰问补贴。” 张亦可:“……” 她肯定,孩子绝对是不知道什么人的play的一环。 哪家好人会对自己孩子用“回收”这两个字描述啊! 张亦可无可奈何。 身处奇怪的地方,她暂时能做到的,只有遵守这里的规则,不让自己惹祸上身,露出马脚。 “我知道了。”她说:“我会好好解释。” 纪梧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在“相信她的话”这个大前提下,张亦可大概确定自己刚才说出来的是最快的处理麻烦的事情。 一分钟后,两人回到教室,看到了等在她们桌子旁边的孟饶。 孟饶面色阴沉,冷声对张亦可说:“你母亲等下过来。” “好的。”张亦可点点头。 这“等下”果然没有让她等很久。 张静敏在两分钟后就到达了学校,看到张亦可的那一瞬间并没有和她做任何多余的推拉聊天,意图从她嘴里套出实话,也没有面带和善微笑地看着她说“别怕,妈妈相信你”。 她只是淡淡地看了张亦可一眼,就用那种同样平淡但却不容置喙的语气道:“你撒谎了。” 张亦可甚至不能判断出来那是问句还是陈述句。 她点点头,真诚道歉:“对不起。” 张静敏没有对她这句话做出任何回应,连不同于方才的反应都没有,按照她自己的节奏,继续问下一个问题:“为什么迟到?” 张亦可:“我没有睡好,精神不能支撑行动,眼前也一片模糊,在校园内走错了路。” 张静敏:“知道学生撒谎要怎么处罚吗?” 张亦可哪会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她还是点了头。 张静敏就说“好”,然后说:“一千字检讨,晚上回家记得带回去,明天早上交给我。” 说完后,她立刻切换语气,温柔问道:“听说你被人推倒了,是吗?” 张亦可不禁咋舌,一时间无法给出任何回复。 张静敏立刻抚上了她的手,不断轻柔摩挲,眼睛中尽是关切,“疼吗?” 张亦可感觉这太恐怖了。 张静敏仍在继续:“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我给你看看,上些药,用药酒揉揉,很快会好的。” 张亦可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回答的话,她真的能直接把自己拉到隐秘的地方,撩起衣服查看伤情。 细思极恐,她忙道:“不疼的。” 张静敏笑得更加温柔,紧攥着张亦可的手,拉着她走出教室,往厕所的方向过去。 张亦可努力挣扎,却依然无法挣动丝毫,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她拽到厕所,单手禁锢,进行了一番检查,同时点评:“后脑勺这里有一点红,还是要揉揉的,有利于恢复。” 语落就上手去揉。 只是单纯的揉。 药没有,药酒也没有。 张亦可猜测,她应当是带了,但是从一开始就没准备给自己用。 没了那些繁琐复杂的步骤,张亦可松了一口气。 她抛开心理上的不适,试图更多的去感受当下的氛围。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很大的动静。 有的只是被困住的张亦可在张静敏的辖制下无能为力地被她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麻烦”。 那感觉让张亦可非常奇怪——张静敏对她,好像非常关心,始终体贴;又好像非常不关心,揉弄的动作含糊又磨叽,仿佛是在糊弄功夫。 张亦可试图用自己能想到的更加易于理解的场景描述—— 工作时为了让甲方满意,乙方积极地、不情愿地去做事。 …… 所以,我们只是甲乙双方的关系? 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毕竟按照这里的规则体系,所有的身份都只是工作。 但显然,这里没有特定的老板。 真要说谁是老板,大概只有那个莫名其妙的规则的掌控者。 这样说来,大家不过都是他手底下的员工。 说白了就是共事的人。 张亦可释然了。 …… 只是,张亦可觉得,自己怎么也够不上甲方的位置? 谁家甲方当这么憋屈? 但她显然也算不上乙方。 虽然说她很憋屈,但是很明显,即便她再不愿意承认,在当下这个场面中,她是被照顾的那一个。 天杀的,这样没有一个人好受的场面,到底是哪个该死的东西造成的! 张亦可闭上眼睛,把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人骂了许多句。 张静敏松开张亦可的手,问:“觉得怎么样,好了吗?” 张亦可生无可恋地连连点头,“好了。” 张静敏眉头一蹙,抬手又要往她后脑勺按。 张亦可福至心灵,收起自己的生无可恋,在心里想象自己看到了一座金山,顿时真心 5. 做个测试 《假如父母只是一份工作》全本免费阅读 [] 一个小时后,哨声响起。 张亦可猛然醒来,精神抖擞,心智清明,一点茫然的感觉都没有。 偏头一看,纪梧亦然。 孟饶三人依旧站在讲台之上,江别说:“把桌子收拾规整,现在到楼下a区集合,准备上课。” 张亦可低头看一眼,桌子上明明什么都没有。 所以是要怎么个规整法? 很快,她就知道了——严格来说是看到了。 奇数排座位的学生纷纷从位置上起来,站到走道上面去,偶数排座位的学生,则是推着自己桌子向前,和前排学生的桌子并在一起。 张亦可不懂这操作,看的时间久了些,被纪梧拽着衣服拉了出来,站到走道上。 张亦可发现纪梧怀里抱着本书,就问:“这是什么书?拿它干嘛?” 纪梧叹了口气,抬高书挡住自己的嘴,“是课本,户外活动课要用的。” 张亦可:“……” 所以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自由活动课还有教材? 纪梧安慰她:“不是很严重的错误,但是你需要打电话给你妈妈,让她送过来。” 张亦可真诚发问:“有什么用吗?” 纪梧小声回答:“没用,就是摆设,和实际课程没有一点关系,但是必须要拿。” 张亦可叹气道:“懂了。” 又是那什么破规则。 “张亦可。”江别很快发现了张亦可手中没有书,点她名字,问:“你的课本呢?” 张亦可记得不能撒谎,就没有找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诚实道:“我忘记了。” 江别脸色略黑,从衣服里拿出一个方形的纸板子,伸出手指在上面滑动拨弄。 张亦可有种怪异的感觉。 下一刻,纪梧用气声告诉她:“那是手机。” 张亦可:“……” 果然。这里的一切都很离谱。 “没看错的话,那是个纸板子吧?”她问。 “对。”纪梧说:“为了节省能源,友好环境。” 张亦可:“……” 所以全息时代还有希望吗? “我翻了翻记录,昨天就通知过了。”江别放下纸板子,盯着张亦可,说:“你妈妈也回复了我,说她早上就提醒过你了,两遍。” 张亦可没办法,乖乖认怂,“对不起。” 江别冷冷注视她,“你妈妈等下过来。” 这“等下”依然只有两分钟的时间——张亦可回忆了好多遍,确定自己没有记错——她们早上过来的时候,花费的时间比这久得多。 所以,现在…… 真·迷惑·离奇·诡异·事件。 但张亦可现在来不及去思考更多,因为张静敏站在她面前,手中拿着她的自由活动课课本,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平静地说:“你真的很不乖。” 张亦可:“。” 其实她是不懂。 张静敏问:“我早上有没有告诉过你?又说了几遍?” “对不起。”张亦可低头,“下次不会了。” 张静敏把课本递给她,突然面带微笑,“有事情记得再联系我。” 声音落下,她离开。 张亦可:“……” 问:刚才还骂你的人,突然间对你和颜悦色是种什么体验。 张亦可觉得这世界有病。 “所有人准备,要上厕所的赶快去,不上厕所的到外面排队。”江别下达指令。 屋里的人立刻少了有一半。 纪梧把书放到桌子上,对张亦可说:“走吧,去厕所。” 张亦可:“我没感觉,你去吧。” 纪梧静了两秒,轻声说:“规则。” 张亦可:“……” 管天管地,还能管人要不要上厕所? 纪梧有些别扭地说:“信我。” 张亦可站起来,和她一起出去。 纪梧解释:“如果你现在不去厕所的话,一个下午都不能上厕所。” 张亦可:“……” 还真管人上不上厕所! 这变态的离谱世界…… “为什么不让人上厕所?”她问。 “规则。”纪梧说:“这里许多东西是费解和莫名其妙的,但是大家没办法做抵抗。” 张亦可沉默。 想了想,她又问:“如果一定有人要在那个时间去厕所,老师不让,那个孩子又哭又闹的,导致摔倒……老师不就成了过错方吗?” “不会。”纪梧安静一瞬,而后艰难地露出一抹笑,说:“那种情况下,老师只是遵循了她的规则——在规定的时间内带着学生做规定的事……他没有错。” 张亦可张了张嘴,忍不住评价:“神经。” 纪梧看她一眼,脸上艰难的笑有所缓和,点了点头。 想起教室内的其它人,张亦可问:“他们知道吗?” “都是一年级。”纪梧说:“这个规则,还来不及扩散到人群中。” “口口相传呢?传不到他们耳朵里吗?” 纪梧脚步顿住,突然问张亦可:“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张亦可:“今天。” “那就对了。”纪梧说:“在今天之前,所有孩子,都是被养在家里,不允许外出的。” 张亦可冷笑一声,“没人管的那两天,小孩居然没被吓死,真是个奇迹。” “其实……”纪梧欲言又止,“算了,没什么,先顾好眼前吧。” 张亦可闻言也没有再问。 两人从厕所回来,回教室拿了课本就到外面集合。 男女分成两列站队,队列整齐,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卡的一模一样,粗略估计是十厘米。 张亦可站的位置比较靠后。 她注意到,这里男女数量完全一致,都是25个。 这种事情,本来可以说是巧合。 但是张亦可觉得这里没有巧合。 往操场过去的途中,她留意了一下另外的班级,发现也是这样,男女数量一致,都保持在25个。 张亦可本能觉得这又是另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 ——小范围内保持男女数量相同,是很容易做到的,可大面积之下,尤宜嘉怎么想都觉得不现实。 她问纪梧:“这个世界体系下,男女数量一致吗?” 纪梧沉默片刻,某一瞬间悄悄闭了下眼睛,告诉张亦可:“一年级入学的这一天是这样的。” 张亦可沉思。 为什么是这一天? 找不出答案,他们已经走到了距离操场只剩下几步远的地方。 张亦可抬头看过去,操场转圈围绕着许多穿着保安衣服的人,间隔五米站在那里,空气中充斥着震慑。 张亦可:这真的不是传.销现场吗? 她有一种只要她现在身体动作幅度大一些,就会有人过来抓她的感觉。 想了想,张亦可决定试一次。 她往左前进一步,右脚随后跟上,再往左前进一步,彻底和队伍脱节。 张亦可全神贯注地注意着那些保安。 的确有人看向她,还不止一个。 6. 筛选合格品 《假如父母只是一份工作》全本免费阅读 [] 张亦可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调转方向,让自己的身体朝向没有人的地方,抬起了脚。 紧接着她挨个扫过三个保安,见到他们俱是如临大敌的惊恐神情,挣扎着要站起来。 张亦可迅速收回脚。 保安们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张亦可再抬起。 保安们乍然惊惶。 张亦可收回。 保安们长舒一口气。 “不好意思。”张亦可很有诚意地对他们道,然后转身回去。 纪梧问:“测试出什么了?” 张亦可凝重道:“和我想象中的一样。” 纪梧沉默一瞬,问:“还是不相信我吗?” 张亦可脚步顿住,纪梧也随后停下。 “对,不相信你。”张亦可说:“但可以把测试结果告诉你。” 纪梧犹豫着问:“什么?” “结果还没有完全得出来,但可以告诉你已经确定的那个。”张亦可说:“一般情况下,他们不能主动攻击我们。” 纪梧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张亦可继续说:“只要我们不出错。” 纪梧表情仍然空洞。 张亦可:“……” “你不会早就知道吧?”她轻声问。 纪梧看她一眼,为难地点了点头。 张亦可:“……” 所以我刚刚都做了什么? 纪梧体贴地为她的行为做出合理化解释:“自己发现的更容易记住,而且会特别有成就感。” 张亦可:其实这成就感我不太想要…… 但说实话,如果是纪梧来告诉她,她可能还会有点怀疑。 毕竟这和之前纪梧说的那些基本规则不同,没有那么容易求证。 纪梧依然在持之以恒地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她:“而且,你刚才的做法,真的让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你不相信我,你还愿意告诉我。” 张亦可一时不知道这到底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 只是看着纪梧认真的神情,张亦可想应该是在夸她,而且是很努力地在夸她。 张亦可没忍住笑了出来。 纪梧话音停住。 张亦可笑完后说:“谢谢。” 纪梧点点头,又凑近她一些,说:“还有一件事,刚才想说,但是觉得不太好,就没说。” 张亦可好奇,还想维持刚才那样很好的氛围,想了想,搞怪地说:“洗耳恭听。” 纪梧:“孩子被养在家里的那段时间,每碰上休息日,都会有人被回收,而且不止一个。” “说是自生自灭,其实是为了筛选合格品,剩下那些虚弱的、多病的,一旦展露出来,就会被回收。” 很好的氛围到底还是没能保持住,张亦可瞠目结舌。 纪梧既然用了“回收”这个词,那就证明,他们不是自然死亡。 张亦可皱眉,问:“频率高吗?” “不算低。”纪梧说:“模拟子宫不稳定性很高,每个孩子的出生,都可以比喻为一场豪赌。这个世界不允许那些不能为世界作出贡献的人存在,而那些不合格的、残次的,刚好位列其中,所以……” 纪梧声音变得落寞,细听之下,又让人觉得她在痛苦,“被回收是他们必然的命运,无法逃脱。” 信息量太大,张亦可做不出任何反应,半晌才呆呆地道:“有病吧。” “被寄予厚望出生的孩子,因为被过度重视,所以不允许有一点错误。”纪梧沉默片刻,忽然问:“是这样吗?” 张亦可不知道如何作答。 理智告诉她她现在应该说是——毕竟当下的情况就是这样。 可情感又让她感觉,她现在最好什么都别说。 纪梧看上去意外地很想知道这个答案的样子。 拉扯纠结很久,张亦可开口:“可能吧……我也不知道……但是这一定是不对的。” 纪梧好像开心了一点,又好像没有。 气氛太压抑,张亦可想改变,假装突然想起来一般,好奇道:“对了,你今天说自由活动课会发生很多事,都有什么?” 四周扫视一圈,说:“现在大家好像都很平静。” 纪梧被她拉出来,也跟着扫视一圈,说:“还没开始。可能今天不会发生了。” 今天不会发生? 张亦可想到什么,问:“所以这件事情没有规律?” 纪梧:“对,和晚上会折腾父母的孩子一样,没有规律,不知道具体发生时间,只知道是在自由活动课上。” 张亦可沉思须臾,莫名其妙地感到了一阵名为轻松的情绪,“那就好。” 孩子们三五成群,结伴玩乐,不拘泥于班级,只要对那个活动有兴趣,大家就可以在一个地方聚集起来玩游戏。 张亦可看到了许多对她而言几乎称得上久远的娱乐项目。 跳皮筋,踢毽子,萝卜蹲,老鹰抓小鸡…… 有些向往,但张亦可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和他们一起玩。 她担心会露出马脚。 张亦可和纪梧两人单独站在角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上一句,很快就度过了这个下午。 无事发生,一切甚至能称得上一句安宁祥和。 除了时不时朝她瞥过来的目光,来自那三个保安。 虽然不懂那目光含有什么成分,但是张亦可很不舒服。 她恍然觉得,自己摊上事儿了。 不知道纪梧有没有发觉,张亦可没有告诉她。 等到活动课结束,大家要集合的时候,张亦可忽然想到什么,提醒纪梧道:“你要小心周围的人。” 纪梧点头。 张亦可严肃又认真地重复:“我是说真的,没有在开玩笑,你一定要小心周围的人。” 纪梧张了张嘴,想问她为什么。 张亦可预先掐断她的好奇心,“你别问,只要记住这句话就好。” 纪梧闭上嘴巴,须臾后点头,“我记住了。你也是,一切小心。” 回教室拿上书包,以班级为单位按照顺序往大门口过去。 想到张静敏的话,张亦可猜测应该是另一个“妈妈”过来接她。 她不知道人是谁,没办法主动去找,于是手扶着墙,装出一副自己很不舒服的样子,在一个比较显眼的地方,等着别人来找她。 依然是没等多久,张亦可在周围此起彼伏的呼唤声中听到了找自己的。 “张亦可!” 张亦可循声看过去,那个方向有很多人,她短时间内判断不出来喊自己的是哪位。 思考一瞬,她直接靠着墙慢慢地蹲了下去,期间用头碰了下墙,感觉 7. 15 《假如父母只是一份工作》全本免费阅读 [] 张亦可醒来的时间比昨天早了一些。 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家里的“妈妈”已经变成了张静敏。 这时候是早上七点零三分。 张亦可猜测他们的工作时间应该是早上七点到下午三点,下午三点到晚上十一点,晚上十一点到次日早上七点这三个时间段。 记在心里,准备等到了学校后找纪梧求证。 张亦可从房间走出去的时候,张静敏人在厨房。 张亦可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感觉这里的家具摆放结构有些熟悉。 但要说是哪里熟悉,她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只好暂时作罢。 张静敏端着装了面包的盘子从厨房出来,瓷盘和桌子磕碰,发出清脆响声。 张亦可扭头,瞥见张静敏怪异的神色。 张静敏很快就藏好情绪,问:“你睡醒了?” 话语间还是有着细微的诧异感。 ——一个人睡醒了。 这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吗? 张亦可不太理解她为什么这样,但还是客气点头。 张静敏“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回到厨房继续捣鼓其它东西。 二十分钟过去,桌子上摆好了早餐。 照例是鸡蛋牛奶和面包。 张亦可认命地吃面包片。 张静敏把牛奶推过去,“喝牛奶。” 还是逃不过,张亦可无奈地拿起来喝,又听张静敏问:“你昨天晚饭喝牛奶了吗?” 不应该存在于两人之间的对话——张静敏看起来不像是能够和她闲聊的关系。 张亦可警惕,表面却做出不在意的样子,回答:“喝了。” 张静敏眉头略略蹙起一点弧度,张亦可问:“怎么了吗?” “没事。”张静敏说:“快吃饭吧,吃完了去上学。” 张亦可点点头。 “对了,今天的课程还是语文数学和自由活动课。”张静敏吃好饭,又说。 “好的,检讨书在我桌子上。”张亦可拿起鸡蛋,“我吃好了。” 张静敏送张亦可去学校。 她们今天来的时间比较早,学校人还不是很多。 张静敏走后,张亦可回到学校大门口,站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观察周围的一切。 她发现,所有的孩子和父母都不亲近。 父母按部就班地把孩子送过来,孩子犹如木偶一般地被安排。 每个人的神情都怪怪的。 空气中充斥着客气和疏离,环境安静无比,与张亦可记忆中学校门口的热闹形成强烈对照。 但是大部分孩子,还是会在自己父母要离开的时候,像是突然血脉觉醒一般,流出眼泪,追着去讨要一个拥抱。 父母也会停下来,回头看一眼,然后等孩子跑到面前,安抚一般抱一抱他。 那个动作给张亦可的感觉怎么说……张亦可绞尽脑汁思考,觉得用“草率”来形容最为贴切。 那甚至都不能称得上敷衍。 有些人甚至会在抱住孩子以后嫌恶地瞪孩子一眼,然后撇撇嘴,就赶快松手,飞快离开。 这之后,孩子也蓦然就停止哭泣,呆呆地上下左右看一圈,仿佛忘记了刚才的事情一般。 除此之外,张亦可还发现了另外两件事。 第一,她看到的所有情况,几乎都是妈妈送女儿,爸爸送儿子。 第二,有人一次性送过来两个孩子,甚至更多。 记在心里,同样准备过会儿问纪梧。 * 张亦可来到教室。 教室这边也和昨天情况一样。 教室里只有她的位置空着,讲台上站着老师——唯一的区别,大概在于老师换了人,现在是数学老师赵青山。 两人隔空对了一个眼神,张亦可犹豫要不要说“老师好”的功夫,赵青山已经不再看她,低下头扒拉他的纸板子手机。 应该是看自己没吃饭所以无所谓。 张亦可兀自坐回座位上,同纪梧说“早上好”。 上午的课程不太有意思,数学在学10以内的加减法,语文则是学习声母。 ——不过真的说起来,昨天的课程也特别没有意思。这里的一切都没有意思。 即便这里处处都透露着诡异离奇,但还是让人觉得无聊至极。 课间的时候,张亦可和纪梧外出。 张亦可把自己的那三个问题问出口,最终得出结论—— 【一、父母的工作时间的确是那样划分。 二、为了保障孩子身心健康,这里不允许单身女性带男孩子,也不允许单身男性带女孩子。 三、可以一次抚养多个孩子。】 前两个张亦可很容易想明白,最后一个就疑惑了。 “什么叫‘可以一次抚养多个孩子’?”她问。 纪梧:“如果一对夫妻登记结婚,他们就可以同时抚养好几个孩子,前提是必须找到志同道合的另外两对夫妻。” 张亦可:“不是说孩子出事了大人会受罚吗?既然这样,抚养的孩子越多,危险性不是就会越高?” 纪梧:“这里的人被规则桎梏,但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有一个奇怪的传说。” 四下看一圈,没有人注意她们,纪梧低声说:“据说,如果一个孩子从小到大没有出过一次事,那么他的父母,在死亡的时候,不会受到任何痛苦。” 张亦可:“保真吗?” “不知道。”纪梧叹惋道:“没有那样的人出现。” 想了想,张亦可问:“你知道这里抚养孩子最多的一对家庭,家里有几个孩子吗?” 纪梧顿了下,“你等我想想。” 说完她闭上眼睛,做思考状。 大约一分钟过去,纪梧睁开眼睛,说:“一般情况下,好像是15个。” 张亦可惊道:“这么多?!” 纪梧点头,“对。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前后加起来一共的,不是同时。” 张亦可松了口气,“我想也是,这里哪有那么大的房子。”又问:“同时的有多少个呢?” 纪梧又闭了下眼睛,但这次时间短暂,仿佛只是因为眼睛不舒服眨了一下而已,“应该是3个,再多就不被允许了。一般情况下,都是两个。” “还好,没有我想得那么多。”张亦可说:“但为什么加起来的数字会是15呢,还是一般情况下。” 细思一下那个数字,张亦可突然发现了一个恐怖的点,她问:“15个……不是他们心理上的极限,而是身体上的极限,对吗?” 假设他们一毕业就选择“父母”这份工作,抚养两个孩子,等到其中一个孩子出了第一次不好解决的事,他们立刻抛弃他,找下一个目标。 就这样断断续续,前前后后。 等到第15个孩子出事,他们累记失误15次,扣除寿命五个月。 那么他们的结局,只有“死”。 所以15,不是他们心理上的极限,而是身体上的极限。 否则的话,但凡还有一丝一毫的可能,都不会是这样,这个数字,一定是更大的。 可是这样,谁为那些孩子负责呢? 张亦可自认不是多高尚的人,可还是会被“自己出事他人受罚”这件事“绑架”。 那些人,却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美好想象,前前后后祸害这么多孩子——张亦可认为,一直换父母,对孩子而言,不是好事。 张亦可闭了闭眼,忍不住骂道:“畜牲!养不好逞什么能?” 纪梧冷不丁被她吓到,身体哆嗦一下,欲言又止地拍了拍张亦可的肩膀,“我们以后不这样就好。” 冷静下来后,张亦可点了点头,哑声道:“会的。” 午饭还是西红柿炒鸡蛋盖浇饭。 张亦可吃饭吃得艰难——最后一小半对她来说太有难度,实在是难以下咽。 但她没有逃过吃完全部的要求,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饭吃干净。 在赵青山下达开始午休的指令后,教室内响起许多磕碰声。 张亦可陷入深眠。 下午依然还是自由活动课。 流程和昨天一模一样 操场内的活动也和昨天一模一样。 跳皮筋,踢毽子,萝卜蹲,老鹰抓小鸡。 张亦可和纪梧还是单独坐到一旁,不和他们有太多交流。 昨天因为张亦可摔倒的保安们照旧时不时看向她,也照旧是让张亦可不太舒服的探究意味的眼神。 好在张亦可现在已经可以做到对他们视若无睹,自己玩自己的。 只是在很偶然的一个瞬间,因为保安看过来而毫不犹豫看回去坚持不能输面子的张亦可眼神一偏,突然发现了一件怪事。 玩跳皮筋的那群人,似乎和昨天没区别。 感觉这是不太好的事情,张亦可没有把发现告诉纪梧,只是又一次脸色凝重地叮嘱:“你要小心。” 纪梧让她放心,说:“会的。” 放学以后,张亦可见到的人照旧是任意,也照旧被她安排着吃饭睡觉,当然最重要的是要喝牛奶。 夜里,张亦可睡得很安稳。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星期四。 周五的时候,早餐终于有了改变。 牛奶变成小米粥,面包变成包子,鸡蛋变成茶叶蛋。 看到这些的时候,张亦可狠狠惊喜了一下,控制不住大快朵颐一顿。 在学校,中午饭也有了改变,是麻婆豆腐盖浇饭。 只是,张亦可巡视一圈,似乎只有她和纪梧是这样,别人依然是西红柿炒鸡蛋盖浇饭。 本能的,张亦可觉得这饭有毒,不能吃。 她问纪梧:“你以前有碰到过这种情况吗?” 纪梧摇头,“没有,以前都是一样的。” 张亦可放下饭盒,把纪梧的筷子也抢走,低声道:“这饭有问题,别吃。” 纪梧立刻把饭盒放回桌子上。 孟饶三人看她们迟迟不动筷,看了一眼纸板子,赵青山催促道:“快吃,马上就要到午休时间了!” 张亦可问:“为什么我们的饭和别人不一样?” 江别轻声道:“这两份是特殊的,你们两个运气好才拿到的,不要闹了,赶快吃。” 张亦可一听这话就觉得有问题,她信了她就是傻子。 冷静一瞬,她示弱道:“对不起老师,但是我们两个都吃不了辣的,麻烦你帮我们换一下好吗?” 纪梧也附和道:“对,可以换一下吗?” “这样啊?”江别看了她二人一眼,笑了笑,说:“那你们和我出来一下吧。” 张亦可抓住纪梧的手,纪梧本能一挣动,被张亦可按住,抬起手指在她手背上敲了敲。 纪梧明白她的意思,没有再做任何动作。 两人站起来,跟着江别一起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