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月光还要会破案吗》 1. 穿书 《当白月光还要会破案吗》全本免费阅读 [] “尸体表面可以看见大片血坠,如今天寒地冻,尸体仍然腐烂得厉害。” 京兆府尹搓搓手,把手揣进袖兜里说道。 “虽然死亡具体时间还需仵作仔细判定,但据推断,也至少死了有一旬左右了。” 他面前站着一男一女,男的身上裹着厚厚的大氅,手上还揣着手炉,面色苍白如纸,唇色倒是艳,显得脸上的五官愈发标致明晰,眼尾微微上挑,眼下一颗红痣,看谁都像是一副不爱搭理的样子,瞧着就不太好相与。 而那女子倒听得认真,一边听着一边拿着一支怪模怪样的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一双眼好似蓄满秋水,在冬日黯淡的天光下也流光溢彩、顾盼神飞,未语先笑地瞧着他。 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冷漠高傲,那女子反而瞧着十分诚恳的样子,紧紧捏着手上的笔,捏得指尖都泛白,头上的蝴蝶步摇还随着她点头颤了颤,振翅欲飞。 京兆府尹见她对自己的汇报点头微笑还奋笔疾书,莫名觉得多了几分欣慰。 时人盛传京中参伐斋的宁娘子断案如神,他总觉言过其实,如今看她记录这样详实,或许真有几分功夫亦未可知。 这厢宁弄舟用她自制的炭笔在本子上的“血坠”一词边打了大大的三个问号,面带微笑继续冲着京兆府尹点头。 不懂,完全听不懂。 宁弄舟穿进这小说不过一周,虽与这女配同名同姓,可至今还是不太习惯自己的身份。 原主是大成的福尔摩斯,坐镇参伐斋替人排忧解难,把参伐斋开成了京城的贝克街221B。 她是剧本杀拿了平民身份就抓不到凶手的迷糊小白,放眼望去看谁都像是清白好人。 参伐斋让她继续开下去,招牌迟早砸个稀巴烂。 宁弄舟扶了扶头上快要滑掉的蝴蝶步摇,看了一眼满本子的问号,心里愈发焦躁。 她对这些一窍不通,性子也怕生,又怕断出什么冤假错案,又怕被旁人看出这具身体里换了个芯子。好在是原主就是个不爱说话的冷美人,她不至于要为了符合人物个性硬和别人社交。 可参伐斋已经闭门谢客一周了,再不开门身边人也要对她起疑。如今靠着对原文稀薄的记忆赶鸭子上架,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 她越想越觉得参伐斋门前那块匾岌岌可危。 京兆府尹不知她内心挣扎,只见她听得认真,笔记做得也认真,心里愈加欢喜,于是又补充道: “死者的致命伤应该就是后脑的伤口,应是生前被钝器大力击打所致。” “她衣裳完好,但随身的珠钗首饰及金银细软全都不翼而飞,包裹里也只有一些不值钱的粗布麻衣。” 宁弄舟严肃地点了点头,强装镇定问京兆府尹:“不知府尹大人作何看法?” 京兆府尹苦哈哈地赔了个笑,思索了一番道:“本官认为,此案其实十分明晰,这女子生前于家中失踪已有半月,据其丈夫所述,应是带足了金银与一绸缎商私奔的。” “如今那绸缎商人杳无音讯,她身上又被洗劫一空,若无意外,应是附近山贼见财起意,绸缎商侥幸逃脱,但死者不幸遇害……”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眼偷偷瞧着宁弄舟,见宁弄舟神色如常,甚至十分信服地朝着他点点头,信心不由得大增,这才又鼓起勇气去看旁边裹着大氅的男人。 “柳大人,您看呢?” 被唤作柳大人的男子不声不响地瞧了京兆府尹一眼,没说话。 赵实抹抹自己在寒冬腊月被急出的一脑门儿汗,心里叫苦不迭。 时近年关,京城却愈发不太平。陈年的案子还在案头堆着,可新的案宗却还源源不断地往衙门里送。 赵实才刚刚坐上京兆府尹这个位置,不想在第一个年关就寻了晦气,如热锅上的蚂蚁爬了两圈后,还是听同僚的建议去了参伐斋。 参伐斋在京城可算是个响当当的招牌,都传参伐斋里有位断案如神的宁娘子。 只要把案件细节与她说一遭,再根据她的要求奉上断案的酬劳,一炷香之内,她就能把案件抽丝剥茧寻到真相。 赵实虽然不信那宁娘子的本事,但手上的案子却等不了人,左右踌躇一番,还是决定去参伐斋碰碰运气。 谁知他在去的路上正巧碰见惇祁郡王,郡王与宁娘子一贯交好,听闻了此事便把身边的刑部侍郎柳色新推了过来。 他说自己公务缠身,但柳色新是逍遥闲人,让柳色新跟一跟,打打下手也成。 赵实哪敢当真,生怕此举是郡王为了宁娘子撑腰,只好堆起嘴角,冲二人施礼道: “下官无能,一起小案子还劳二位大人挂怀,这天寒地冻的,可是辛苦柳大人了。” 柳色新裹了裹身上的大氅,面色淡淡地道:“无妨,左右王爷是看不得我活着的样子,去冻一冻,指不定改明儿躺在那儿的就是我了。” 郡王倒是也不同他计较,笑骂一声,一夹马腹便走了。 本来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失踪案,赵实满心以为他与宁娘子汇报了案情,这桩案子就能结案了。 谁知道他还没走出参伐斋的大门,就有衙役三步并一步地跑过来报,说是失踪的人找着了。 准确地说,是尸体找着了。 宁娘子似乎本不想出门,是让那柳色新三言两语激得,在这冰天雪地不得不让丫鬟拿了披风跟上,满脸都写着不情愿。好在到现场以后倒是没闹什么脾气,他说什么宁弄舟就听着,不然他也是真闹心。 也不知道究竟看出什么了。赵实看着悄悄往尸体方向投去视线的宁弄舟,前头那点欣慰淡去,心里又悄悄打起了鼓。 瞧这宁弄舟在办案现场沉不住气的样子,看不出一点断案如神的沉稳模样。 宁娘子究竟有几分真本事,又有几分是郡王为博美人一笑为她造势呢? 这桩凶杀案宁弄舟倒是还有些印象,虽然她不知道现在男主还在那个犄角旮沓啃指甲,这在原书里却是男主大放异彩的第一个案件。 那书生妻子李氏忍受不了家中清贫,偶然在京中遇见童年玩伴来京贩卖绸缎,衣着体面,出手阔绰,便生出了心思,想悄悄与绸缎商私奔。 谁知绸缎商见财起意,在荒郊野岭将李氏杀死,抢了包袱后逃之夭夭。 男主在书生家的灶灰里寻到了未烧尽的信件,还在绸缎商处搜出了李氏的发簪,人赃并获,完美结案。 宁弄舟一边想着原书的剧情,一边小心地向尸体的方向投去视线,正巧有人走开留出空隙,露出一只还沾着泥土的、泛着青紫的脚。 她略微一怔,不自觉地移开了眼,一偏头,却和柳色新打量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宁弄舟尴尬地笑笑,躲避视线还被抓个正着,她只好在心里祈祷柳色新没有多心。 “以宁娘子的本事,想来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吧?” 京郊的风有些凛冽,沉默了许久的柳色新终于开了尊口,他像是被风吹得难耐,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柳色新这人宁弄舟还有些印象,一个小小的刑部侍郎,天生弱症身子不好,在原文中早早就去了。不过原文对他所着笔墨也不多,她也记不清柳色新到底什么时候会去世。 这也不能怪她,纵然小说里写过千百遍,谁又能想到自己真的会是那个穿越的“天选之子”。她若早知道自己能穿进小说里,定然把那小说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看过,再写个百八十篇论文分析剧情人物,等她穿进来自然胸有成竹、坐观虎斗。 宁弄舟被他呛得一窒,不知道该怎么答话。左右她也想不通一个看上去风一吹就倒的病秧子为何非要出来凑这个热闹,可又不便明说,只好低了低头,小心翼翼地提醒他: “柳大人,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先进马车歇歇?今日天冷,身体比较要紧。” 说话间,那边仵作刚命人把尸体抬到担架上,从她与柳色新面前走了过去。 柳色新习以为常地掩住口鼻,她却没提防,一转头与李氏已经涣散却仍然布满惊诧的双眼对了个正着,一股恶臭更是一股劲儿往她鼻子里钻。 宁弄舟一瞬间被那恶臭熏得天旋地转,“哇”的一声就在道边吐了出来。 柳色新眼疾手快地往后一退,黑着脸检查了自己的衣摆,确认自己身上没沾上秽物,这才又冷笑了一声:“宁娘子?” “小姐!” 云祥本来同云晓候在车边,见状急忙抱着水囊跑了过来,等她细细漱了口才道: “小姐是不是前头生病还没好?奴婢就说不该在这大冷天跑出来……” 宁弄舟摆摆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被尸体吓着了,没提防,一下子没缓过呕——” 云祥像是想说什么的样子,没说出口,帮宁弄舟顺着气,神色古怪地收起了水囊,等她好转后才退了两三步悄悄 2. 溯回 《当白月光还要会破案吗》全本免费阅读 [] “店家发现尸体时尚有余温,应是自缢不久。” 宁弄舟与赵实和柳色新接到消息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客栈,官府的人已经把客栈里不相干的人给清走了,但门口还是有不少好奇的百姓装作不经意地偷偷往里探头。 赵实的人已将绸缎商从房梁上取下,放在地上拿白布盖着,就剩一条白绢在空中荡荡悠悠的,场面说不出的萧瑟。 房内许是已经有日子没通风了,泛着一股许久不见阳光的沉闷味道。 小二连忙走到窗前把窗户给支开,小心翼翼地笑着说:“诸位大人别见怪,那绸缎商虽和我们客栈没什么关系,可自打他失踪以来,来客栈的人都少了,这屋子也有日子没打扫了,小的给大人们开窗通通风。” 日光斜斜从小二支起的窗户里投进来,还可以看见被众人激起的浮尘。 宁弄舟看了一眼地上被白布盖起的人形,果断地站到人群后排,把自己隐藏在人群里,没有上前查看。 刚已经丢过一次人了,倒也不必再丢第二次。 她本想找机会趁机溜走,可一来二去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想知道这桩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因此还是鼓起勇气跟了过来。 “这是……遗书?”赵实捡起桌上的信。 “若是这般,那宁娘子的推论便没错了,虽不知他是如何躲过官府的追查的,但他大概是杀了李氏后内心有愧,因此最终自缢了结。” 宁弄舟往窗边靠了靠,这间屋子靠街,开窗便可看见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竟一直躲在这闹市的客栈里,都没有被发现吗? 那店小二见她看窗外头,插话道:“这屋子已经空了有好些日子了,他原本订的是隔壁的另一间屋子,官府的人也都来查过,未曾查出什么。要不是刚有客官要住店,小的来打扫屋子,也不能……” 宁弄舟了然地点点头,却听柳色新追问道:“是谁要来住店?” 窗子送进来一阵风,柳色新又咳了几声,宁弄舟连忙把窗户关严实了,悄悄吐槽:“娇气。” 那小二歪着头想了想,实在想不起来了,只好愁眉苦脸道:“小的只记得是一对夫妇,别的倒没什么特别的。” 柳色新点点头,倒是没再为难他。 “那这便差不多可以结案了。”赵实拍拍手:“还要多谢柳大人,多谢宁……” “这就结案了?”柳色新冷不丁插了一句嘴,一句话便戳破了赵实喜气洋洋的心情。 “柳大人,这遗书里写得十分清晰,这绸缎商既已承认了他是凶手,还有什么不好结案的。” “凶手?”柳色新冷笑一声,眼下那颗红痣愈发艳:“凶器找到了?” “这……”赵实干巴巴地道,“或许就是荒郊野岭一块石头,柳大人,这上哪儿找去……” “那动机呢?你不会真相信宁娘子说的,见财起意吧?”柳色新打断赵实的话,看了一眼宁弄舟。 她虽然还站在窗边,但一直在注意他们说话。听柳色新这么一说,她面色一僵,手上几乎要把手指扭出花来。 宁弄舟在脑海里把原书里男主的话翻来覆去倒了两遍,确认自己没有什么遗漏,纳闷地对上柳色新的眼神。 柳色新嘴角还带着笑,只是他的笑永远带着几分尖锐,此刻的眼神更是一片冰冷。 宁弄舟本就心虚,此时更是后知后觉地生出点不安来,第一次抛下无脑接受的原文逻辑,把信息从头到尾顺了一顺,心里不由得一沉。 “终于发现了?”柳色新嗤笑一声,接着便是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唤人给他端了个凳子来,等擦净了凳面,这才不慌不忙地坐下。 “那书生家中清贫,李氏因为不满家中生活困苦,这才决定与这绸缎商私奔,这是你们说的吧?” 赵实点点头。 “李氏身上的衣裳确实昂贵,只是只怕比宁娘子想象的还要昂贵。那是销金缎,哪怕是寻常商贩也是断断穿不起的。就算那书生爱妻,常常给李氏买珠玉首饰,又能买得起多贵重的?” “李氏卷了家中金银细软私奔,只怕她一包裹的金银细软还不及那一身衣服贵重,绸缎商谋财害命?府尹大人,天气寒冷,若是脑子也冻住了,便丢柴火堆里解解冻,宁娘子信口胡诌,你就信?” 京兆府尹面色讪讪,宁弄舟更是脑子乱乱的,听不进这一番指桑骂槐。 她很确信她没记错,可柳色新所言不差,对比下来,反是原文剧情全是漏洞。 难道是原文就出了错吗? 她在这边绞尽脑汁想着,那厢柳色新语气越发严肃: “赵大人,你好歹也算是朝廷正经派发俸禄的,断案就如此儿戏?随随便便的外人都能知晓案情细节,还同你出入凶案现场?这便是你断案的手段吗?” 赵实伏低做小地赔着罪,背后冷汗涔涔,心里把推荐他去参伐斋的那个同僚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只是想快点结案罢了,谁知道碰上这个嘴毒的柳色新,宁娘子又是个徒有虚名的花瓶,可恨案子没进展不说,还挨了一顿骂。 可他心里怨怼虽多,表面却不能展露半分,只好仰头赔笑道: “柳大人教训得是,此事是下官疏忽了,下官这就送宁娘子回去,接下来查案定仔细探查,不假手他人。” 柳色新哼了一声,转头问那小二:“刚来要住店的那二人,你当真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赵实小心翼翼地问:“那两人有什么问题吗?” “长久没人来这间客栈住店,你便看这桌上的灰。” 柳色新捂住鼻子,另一只手掏出一块雪白的帕子,在桌上轻轻一抹,帕子上立刻显出两道清晰的黑印。 柳色新似是十分嫌弃,将那帕子直接丢在了桌上,转头对赵实接着道: “这可不是‘住店的人少了许多’,这是连日来根本没有人来住过店,因此店家连洒扫都惫懒了。” “在这个节骨眼,偏生在这绸缎商自缢的当口,有人来住店。这客栈一共两间上房,一间已经租给了那绸缎商,剩下一间就是他自缢的房间,这样巧合的事,赵大人不觉得奇怪吗?” 赵实连声点头称是,那小二听了柳色新这番话,又在一边冥思苦想一阵,最终仍然挫败地对柳色新道: “回大人的话,非是小的有意隐瞒,只是那对夫妇十分寻常,高矮胖瘦均是中等,瞧起来也就是寻常商贾夫妇。男的大约不惑之年,他妻子年轻些,别的小的真是一点也说不出来了。” “若是寻到了让你指认,你可能指认出?” 店小二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苦着脸道:“小的也说不准,这要等看着了才能知道。” “那两人应是做了易容乔装,刻意将相貌往普通扮了,才能让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不然怎会有毫无特点的人。” 照柳色新这么一说,那两个人确实十分可疑。宁弄舟悄悄支起耳朵,还想听柳色新接下来怎么说,却见柳色新转过头问她:“你怎么还没走?” “瞧我这记性,宁娘子,今日这一趟有劳了,本官这便派人送你回去。” 赵实旋即转身招招手,立刻有人走到宁弄舟身边,恭恭敬敬地摆出“请”的手势。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迟迟不离开的宁弄舟身上。 宁弄舟瞬时面如火烧,低头恨不得将自己埋进这木地板的缝隙里去,拿脚尖蹭了蹭地板,她虽有心想知道真相,却着实没有了在现场再赖下去的勇气。 她又抬头看了眼柳色新,本还在犹豫是否该求情,却见柳色新已经转过头去,隔着帕子捏起白布,察看尸体去了。 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吧。 “小姐,你怎么闷闷不乐的,邓寻的尸首被顺利发现,你应该高兴才是啊!”云祥在一边扶着她的胳膊,与宁弄舟轻声说道。 云晓看了一眼宁弄舟,低了头并未说话。 “邓寻?” “对啊,前面小姐说知道邓公子下落 3. 客栈 《当白月光还要会破案吗》全本免费阅读 []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宁弄舟今天一定会老实待在家里,宁死不出半步门。 从楼梯上滚下来亲了柳色亲一口还给人家一巴掌这种事,五十年后宁弄舟想起来都会脚趾抓地,何况现在柳色新的眼神像刀子一样狠狠地割着她的肉。 她能不能捂住眼睛当做自己失忆了啊…… 两人默了一瞬,都想起了从楼梯上滚下来这离谱的情节。 宁弄舟踌躇半晌,还是礼貌性地关心了一下柳色新:“刚从楼梯上摔下来,柳大人,你没事吧?” 柳色新从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算是作答。 赵实从一边跑来,习惯性地堆起笑,刚要说话,柳色新便打断他道:“赵大人,我们现在要去哪?” 赵实愣了愣,摸不清柳色新是什么意思,只好老老实实地答道:“柳大人,那李氏的尸体刚被发现了,我们不是正要去查看尸体吗?” 宁弄舟与柳色新对视一眼,看来不知为何,回到两个时辰前的只有他们二人。 两个时辰前,他们刚打算去城郊察看李氏的尸体,她按照原文猜测邓寻是凶手,却在两个时辰后得知了他的死讯。 宁弄舟眼睛一亮,这是两个时辰以前,那店小二说发现尸体时尚有余温,或许现在的邓寻还活着? 也就是说,他们若是能现在赶到客栈,说不定还有机会救下他! 她猛地扭头,满脸希冀地看向柳色新。柳色新也知道她的意思,一时间顾不上和她争她的不专业问题,当机立断:“去鸿归客栈。” 宁弄舟裙子一提,也不管檐外大雪漫天,直接深一脚浅一脚地冲着马车跑去。 管他为什么回到了两个时辰以前,她连穿书都穿了,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当即要紧的,是想办法把邓寻救下来,说不定城郊那具尸体也就有了解释! 柳色新略皱了皱眉,也顾不上唤人给自己打伞了,迈步快速朝着马车走去。 “这是去……哎,柳,柳大人,等等我!” 赵实一个愣神,柳色新已经踏上了马车,眼看着就打算启程。赵实连忙迈开小短腿跟上去,费劲爬上了马车。 别看是个病秧子,走得倒挺快。赵实瞧着马车上脸色苍白着闭目养神的柳色新心里默默想着。 “派人在暗处盯着即可,切勿打草惊蛇。” 不知是不是察觉了赵实打量的视线,柳色新虽没睁眼,却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 赵实吓了一个激灵,连连点头,吩咐了底下人先骑快马去鸿归客栈探探情况,转头搓了搓手,犹豫再三还是问道: “柳大人,为何……突然要去鸿归客栈啊?” “我们接到了消息,知晓了绸缎商的行踪,现在去鸿归客栈看看能不能拦下他。” 柳色新虽满脸写着不耐烦,却还是一字一句地冲赵实解释了。 早知道这事儿这么麻烦,他说什么都不答应萧骁走这一趟。 “绸缎商在鸿归客栈?我们查了好多遍,都没查到他的踪迹啊!” 赵实小声喃喃,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道:“那……柳大人,您和宁娘子又是怎么知道那绸缎商的行踪的?” 柳色新睁开眼瞧他一眼,又不耐烦地闭上了,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眉毛越拧越紧,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来:“这你别管了。” 赵实诺诺地点头,再不敢说话了。 另一辆马车内,云祥放下车帘,确认四角都不透风后,这才把热烘烘的汤婆子递给宁弄舟问道:“小姐,怎么突然要去鸿归客栈呢?” 宁弄舟没答话,反问云祥道:“邓寻那边如何了?近两日可有消息?” 云祥摇摇头:“前几日都有消息送来,今早在早市上他们似乎被邓公子发现了。” “小姐你也知道,邓公子之前便不太赞成我们的计划,他便把跟着他的二人都甩了,如今只知道大致在城东区域,具体位置还在排查。” “糊涂啊!”宁弄舟装模作样地摇头,继续套云祥的话。 云祥年纪小,天真可爱,果然上钩,早就把为何去鸿归客栈的疑问抛到了九霄云外,皱着眉叹道: “我们之前就与他说,盯着他的绝不止我们一拨人,他若离开我们的庇护,很容易丧命,便是想替李氏挣回公道也很困难。” “可他固执己见,还要小姐协助他,只要他丧命,便想办法把此事闹大,这样才有转机。” 云祥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鸿归客栈正在城东呢,小姐,该不是邓公子出事了吧?” 宁弄舟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不敢再问太多,只怕再说下去会暴露自己不知晓计划布置的事实,心里却在默默消化着刚刚云祥的话。 所以邓寻与李氏相识是事实,李氏被害已成定局,他要替李氏挣回什么公道?他若有证据,为何不能直接报官?难道李氏之死另有蹊跷? 他为什么要来参伐斋寻她帮忙?为什么坚持要用自己的性命为饵把这件事情闹大? 那封遗书是他本人留下的吗?若是如此,又为何要揽下不属于他的罪责,把李氏之死揽到自己头上? 为何要刻意闹大这件事,是因为想要传达的人无法接触吗? 宁弄舟叹了口气,在原书里,这宗案子不过三章就结了案,本不是多复杂的案件,它只是男主声名鹊起的第一块垫脚石,谁知道却成为了她的绊脚石。 宁弄舟挑起车帘,看着车外忙忙碌碌奔走的百姓,忽然有些泄气。 自己没有推理的才能,也没有见微知著的本领,穿越过来的意义难道只是因为和原主同名同姓吗? 若是原主还在,这样的案子,大概分分钟就解决了吧? 真是红颜薄命,明明是才貌双全的人,却早早就得了急病去世,留下这一具空壳,她倒是来了,可也补不上原主留下的缺呀。 云祥不知道宁弄舟在想些什么,只是看见她看着窗外的眼神忽然有一些哀伤,于是她也挑起车帘向外望去。 毕竟年关将近,就算近日算不得太平,街上还是洋溢着一点过年的喜气。家家户户都拿新桃换了保佑了自己一年的旧符,闲散的商户也惫懒地早早上了门板,缩缩脖子朝家走去。 往上看,黑云压城,白雪纷纷,都说瑞雪兆丰年,可若大雪真的落下,又不知有多少人要捱不过这个寒冬呢。 “小姐,今年聆音阁……” “鸿归客栈到了。”在外赶车的云晓不轻不重地接了一句,打断了云祥的话。 “好,我这就来。”宁弄舟放下车帘,转头问云祥:“你刚说什么?” 云祥摇摇头,一双眼弯成月牙:“没什么,晚点再说,小姐,先进去吧。”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几人都把车停 4. 西施 《当白月光还要会破案吗》全本免费阅读 [] 宁弄舟趁着老叟下云吞,把“今日生意可好”在心里排演了八百遍,眼见着云吞都要包好了,这才鼓起勇气开了口:“老伯,今天你生日……” 这话一出口宁弄舟差点咬了自己舌头,疼得自己眼含泪花,那老伯愣愣地看着她,一副迷茫的样子。 宁弄舟也顾不得自己舌头还在隐隐作痛,热泪盈眶地把自己的话重新重复了一遍:“我说,今日生意可好啊?” “这样大的雪,哪里会有什么好生意呢。”老叟笑笑,熟练地把云吞投入滚水:“今日这么大的雪,娘子出门赏雪吗?” 好容易打开了破冰口,宁弄舟看着热气腾腾的蒸汽,悬着的心放下了点。可她实在不习惯和别人搭话,这谈话一时间僵住,她和那老伯面面相觑,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味道。 宁弄舟似乎听见云晓轻轻叹了口气,接过了话茬:“我家少爷又偷偷溜出来了,小姐担心他去什么不该去的地方被老爷夫人给发现,所以提前出来寻一寻。老伯,你可曾看见一个年青男子,约莫比我家小姐高一个头。” “我家少爷刚及冠不久,长相俊美,他不与小姐长在一处,从小在江南长大,有些南方口音,老伯若是见过,应当印象很深刻才是。” 宁弄舟装模作样地点点头,满眼期待地看着那老叟。 卖云吞的老叟显然愣了一下,迟疑了一会儿道:“不瞒这位姑娘,今日遇见的俊秀公子确有两位。” 那老叟抬手指指宁弄舟身后,她转身看去,见柳色新裹着大氅立在首饰铺门前,雪色衬得他人愈发精致易碎:“一位是首饰铺门口那位公子。” “另一位在姑娘来前一盏茶的时间,也买了一碗云吞,还留了一张字条,说若有姑娘来寻他,就把字条交给她。” “我原先还没当回事儿,现在看来,姑娘就是他要找的人了。” 那老伯从兜里掏了半天,终于掏出来一张皱巴巴的字条,递给了宁弄舟。 说话间云吞也已煮好,云晓接了云吞,引着宁弄舟到一边坐下。 宁弄舟没琢磨明白邓寻为何那么笃定她会来寻他,又疑心这是原主的布置,也不敢问,把云吞推到云祥和云晓面前,头也不抬地道“你俩吃”,便打开了那字条。 字条上只有几个字:“别找我,去找江瑜。” 江瑜?江瑜是谁?宁弄舟看着字条发愣,冷不丁后面传来一声:“怎么了?” 宁弄舟抬头,柳色新不知什么时候从首饰铺走了过来,奇怪他一个病号,走路这样轻,她竟然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云晓和云祥本也没有坐下吃那碗云吞,见状便向后退去让出位置。 宁弄舟眨了眨眼,干脆借花献佛,又把那碗云吞往柳色新面前推了推:“柳大人,你身子凉,吃碗热乎乎的云吞。” 柳色新哪里会吃这路边摊,他见她与卖云吞的老叟嘀嘀咕咕半天,便猜到她是想从摊贩嘴里打听点消息。 他还在犹豫该不该信任宁弄舟有这个打探消息的能力,便见那老叟给她递了个什么东西。 可他等了半天,宁弄舟都没有要把那玩意儿拿过来给他看一眼的意思,就只好臭着脸亲自过来看看宁弄舟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他都懒得往桌上看一眼,让风激得咳了两声,伸手问宁弄舟:“刚他给了你什么?” “一张字条,是那绸缎商留下的。”宁弄舟对柳色新倒也没有什么防备,老老实实就将手上的纸条递了出去。 云祥云晓皱了皱眉,倒是也没说什么。 柳色新接过字条,看了两眼道:“赵实还是打草惊蛇了,写得这样着急,笔是木炭,纸是记账的草纸……嗯?” 宁弄舟眨巴了眨巴眼睛:“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就一张字条,柳色新怎么能看出来这么多东西?宁弄舟透着光郁闷地看着字条心想。 “这字条的字迹,与先前那份遗书的字迹是一致的。”柳色新把字条又递回给宁弄舟:“你看呢?” 宁弄舟盯着那张皱巴巴的纸条上几个潦草的大字,在说谎与说实话之间挣扎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道:“我看不出来。” 柳色新:“……” 柳色新克制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转身就走。 宁弄舟看着柳色新的背影眨了眨眼,和老叟要了两个小碗,给云祥云晓分了两碗后,默默喝了口云吞汤。 “这个江瑜果然有问题,我们……”柳色新边走边漫不经心地说,只是他走了几步,才发现路中只有他一个人的踩雪声。他回头看去,只见他身后唯有漫天雪幕,旁的一个人也没有,宁弄舟还和两个小丫鬟一起坐在云吞摊前,在一片烟雾缭绕里吃着那碗云吞。 柳色新本以为她会追上来,谁知道一回头这傻子居然真的坐在那里老老实实地吃云吞!他气得扭头走回宁弄舟身边,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给我起来!” “啊?”宁弄舟不明所以,倒是被他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不知所措地看了看柳色新的脸色和手里的碗,一着急,三两下扒拉完了碗里的云吞。 虽然天气冷,但云吞到底才刚出锅没多久,还冒着热气。宁弄舟前面就咬破了自己的舌头,这会儿让那碗热云吞一烫,疼得她眼冒泪花。 她又不知道柳色新生哪门子的气,也不敢和柳色新对着干,只好眼泪汪汪地看着柳色新。 云祥云晓见状连忙给她递了点凉水,一边给柳色新飞去眼刀一边心疼地数落她:“吃这么快干什么?一会儿该烫坏了。” 柳色新忍无可忍地闭了闭眼,人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只觉得是白痴眼里出天仙。 萧骁那家伙何止是眼睛,脑子也该寻医师好好治一治了,这女子又蠢又笨还听不懂人话,到底是哪里值得萧骁一天在他面前夸口八百次。 京城里那些传言,就没有一条是可信的! “这破云吞就有这么好吃,你宁可把自己烫着也要吃完?”柳色新冷着脸讥讽她。 宁弄舟喝了云祥递过来的 5. 打赌 《当白月光还要会破案吗》全本免费阅读 [] 劝她去嫁人? 劝她活干不下去就去嫁人? 这世间哪里还有比这更恶毒的话!这柳色新长得端端正正的一个人,怎么就偏偏长了张要人命的嘴! 宁弄舟被他这话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现在在参伐斋的位置上显得是德不配位了些,可穿越前学习努力考试轻松升学顺利的,不说春风得意,但好歹在自己的领域也过得顺风顺水,什么时候受过这样歹毒的数落! 宁弄舟是被他气得笑了,语言都夹枪带棒起来:“我和萧郡王的婚事还轮得到柳大人操心?你们不是讲究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柳大人是我的长辈还是萧郡王的长辈?长公主是薨得早了些,可驸马总还在吧?柳大人这是要越过驸马爷给郡王订婚事吗?” 柳色新一天了也没听宁弄舟如连珠般说这么一长串话,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不过他到底是没有在意,又旋回目光,看着前方道:“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听不进去便罢,当我好心作驴肝肺。” 宁弄舟看着柳色新那一副没听进去的样子,气得手都抖了起来,语气却愈发冷静:“柳大人是不信我能做出一番事?” “我信,我可太信了。”柳色新连正眼都懒得看她,敷衍道。 “柳色新!”宁弄舟连名带姓地喊出了柳色新的名字,引得柳色新终于不满地转了头,有些不耐烦地眯眼看了看她。 宁弄舟难得眼神不天上地下四处乱瞟,毫不避讳地对上了柳色新的眼神:“你敢不敢跟我打赌,赌你给我一段时间,我能让你心服口服!” 宁弄舟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她好歹也是个成年人了,穿过来这些日子,不是受这个白眼就是受那个嫌弃,真当那些明里暗里的看不起她都看不懂呢?柳色新更是个中翘楚,明晃晃地就把这看不起怼她脸上了! “随你吧。”柳色新毫不在意地踏上马车,讥讽的声音隔着帘子传过来,“宁娘子自然可以在这里说大话,在下便不奉陪了,好容易提前了两个时辰,柳某还想干点实事。” 宁弄舟咬了咬牙,扭头看向赵实,冷不丁问道:“绸缎商的去向有人去查了吗?” 赵实浑身一颤,他本在一边看着宁弄舟和柳色新吵架的乐子,谁知道宁弄舟还能突然向他发难。他光顾着看看戏,哪里记得去找那绸缎商? “等你想起来,他尸体都凉了。我已找人去了,赵大人莫再打草惊蛇了。”柳色新隔着帘子说道,“走吧,去找江瑜。” 宁弄舟不甘示弱地上了马车,对着云晓道:“跟着!跑到天涯海角也给我跟着!” 云晓点点头,缰绳一甩,马车便快速地向前行去。 在场徒留赵实一个人还在漫天雪地里没反应过来,跟着跑了几步:“柳大人!宁娘子!等等下官啊!我们今天出门一共只有两驾马车啊!” 云晓放下车帘,她才懒得去管那狗仗人势的赵实,她把汤婆子又烘了烘,塞进气还没捋顺的宁弄舟手里:“小姐,你不是说不要与柳大人置气吗?” “他就差指着我鼻子骂我是傻子了,那我能忍吗?再说他骂我就算了,他还骂……”宁弄舟一时口快,差点没刹住车,又转了口道,“他就不能这样说我!” 马车外的云晓听了没有出声,只是挥了挥鞭,让马车行得更快了些。 “就是,柳大人怎么能这么说小姐!萧郡王爱做什么是萧郡王的事,怎么能因为萧郡王喜欢小姐,就把小姐过去那么多的付出全都抹杀!”云祥也越说越气,“等下次萧郡王来,非要他好好评评理!” 萧骁……他与原主关系好,虽说原主一步一步走来确实是靠自己,但是明里暗里萧骁也确实帮衬不少。听赵实说萧骁有事离开了京城,他与原主关系好,也不知萧骁会不会看出来这具身子里已经换了个人呢? 宁弄舟神色复杂地摆了摆手,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如今先把原主这参伐斋的招牌保住才是要紧事,萧骁的事,还是先放一边吧。 “邓寻有别的消息递过来吗?”宁弄舟问道。 云祥摇了摇头。 “那便去会会江瑜吧。”宁弄舟往后靠了靠,疲惫地闭上了眼。 “不过小姐,你刚才和柳大人对峙的样子,真的好帅哦!”云祥笑着挨到宁弄舟身边。 宁弄舟身子僵了一僵,迟钝地问道:“我刚才说话很大声吗?” “很大声啊!”云祥眼睛亮亮的,满眼都是钦佩,“小姐刚才那一番话,响彻云霄、掷地有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呢!大家肯定都被小姐英姿飒爽的表现给折服了!” 宁弄舟:“……” 她悲伤地把手捂上脸,闷闷地说道:“让我缓缓……” 今天事情太多,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午夜梦回惊醒,脑海里是会播放她从楼梯上摔下来亲了柳色新一口又甩他一巴掌的画面,还是在大街上信誓旦旦和柳色新打赌的画面。 不论哪个画面都足够让她脚趾抓地了…… 江瑜说到底是一个不得意的穷秀才,家中一贫如洗,也正是因此,李氏才会忍受不了家中清贫,见邓寻有钱便见钱眼开与他私奔。他家住在城郊,离鸿归客栈有一段距离,离发现李氏尸体的地方也不近。 冬日天本就不长,几人到江瑜家中时,天色都隐隐泛黑了。 “我们抓紧时间,早些查完,早些好回去。”赵实从柳色新马车上下来,勉强笑着说。 他怎么能想到柳色新和宁弄舟吵架能牵连到他,宁弄舟不停车等他也就罢了,可柳色新坐的可是他的马车!他一路小跑,好容易才赶上柳色新的马车,结果上车以后还只是敢怒不敢言,气得他现在看柳色新和宁弄舟都不顺眼。 这两人也没有要给他脸看的样子,一个都没有接话,针锋相对地站到了江秀才家门口,谁也不让谁。 赵实叹了口气,从两人中间挤了过去,有意把两人给隔开,这才让手下敲了敲门:“官府查案!” 手下用劲儿似乎太大了,那木门不堪重 6. 江瑜 《当白月光还要会破案吗》全本免费阅读 [] 江瑜将从前妻子留下的笔墨拿出来给柳色新看了看,宁弄舟能看懂现在的字已是十分不易,对比字迹实在不是她专长,她便也不上去凑这个热闹,等着听柳色新的结论。 “确实是一个人的字迹无疑。”柳色新看完后,肯定地给出了结论。 江瑜又看了看那封信,脸色愈发地苍白,他本就因为家中清贫营养不良有些瘦弱,此刻更如风中蒲柳,仿佛一阵风过去就要脆弱地弯折了。他征得赵实的同意,小心翼翼地将那封信拿在手里,反复看了几遍,终于不可置信地长叹道:“都怪我……” “若不是我无能,这么长时间没考取功名,她何必跟着我受这么长时间的苦,又被富贵迷了眼,为了求富贵丢了性命……”江瑜再也忍不住,捂住脸哭了起来。 赵实十分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也不要太过悲痛了,这般女子,便是离开了,也是你的幸运。往后日子还长,你学问也不错,日后自然是有你的锦绣前程的,切莫伤怀了。” 赵实话刚落,外面就又响起了敲门声,几人都转身看去,只见一个面容和善的中年人正站在门口,见这么多人都站在江瑜家中,明显愣了一愣,与赵实和柳色新见了礼:“见过赵大人,见过柳大人。” 接着,他又转向站在几人间的宁弄舟,迟疑道:“这位是?” “是参伐斋的宁娘子,林管家应该听说过她的名号。”赵实替宁弄舟介绍道。 “原来是宁娘子,久仰大名。”林管家也冲她行了个礼,转头有些面露难色,“我是不是来得不巧了?” “不知林管家今日来此有何事?王老板和江秀才……也有生意往来?”柳色新挑眉看向门口。 “那倒不是。”林管家对几人态度倒是一样的恭敬,“江秀才之前对我家老爷有救命之恩,老爷命我请江秀才今日去家中吃个便饭……不过若是今日时间不合适,改日也成。” “抱歉林管家,我夫人她……今日尸首找到了,我实在没有心情赴王老板的宴席,感谢王老板盛情邀请,只是今日,实在不妥。” 林管家听到这话,显出十分讶异的样子,颇为理解地点了点头:“……江先生果然与夫人伉俪情深,既然如此,我便回去向老爷复命,不打扰诸位大人了。” 说罢,他便又同在场几人行了礼,恭恭敬敬地走了。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你还认识王老板?”赵实惊讶地看向江瑜。 “是王老板抬举,我不过举手之劳,他却挂在心上,让赵大人见笑了。”江瑜勉强提了提嘴角,赵实见他精神实在不好,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你好好休息,今日便到此,有消息本官再派人通知你。” “大人慢走。”江瑜深深地鞠了个揖。 赵实和柳色新与宁弄舟使了个眼色,离开了江瑜家。 宁弄舟抬步跟上,脚底却忽然踩到了什么。她低头看去,雪里似乎有什么在光下闪了闪。宁弄舟蹲下身,将脚底的雪给清干净了,这才看见原是有支簪子,不知怎么埋在了土里。 她捡了块石头,小心将土刨开,取出那支簪子,掏出帕子将上面的土擦了擦,这才扭头问江瑜:“这是你妻子的簪子吗?” 江瑜忙着送客,回头看了她一眼:“是,正是贱内的簪子,谢谢宁娘子。” “哦,不客气。”宁弄舟愣了愣神,将簪子递给了他。 江瑜也没有细看,直接将簪子收了起来。 “刚才仵作传消息,李氏后脑有钝器击打造成的伤口,初步判定就是她的死因,死亡时间大约在一个月前,因为尸体腐烂,看不出表面有没有别的伤口,但身上首饰一件都没有,应当是死前被人劫财。” 赵实搓了搓手,将刚刚手下人送来的仵作报告递给柳色新,宁弄舟凑到柳色新身边,垫脚去看报告上的内容。 “结合今日在江瑜家的发现,邓寻的嫌疑愈发重了。”赵实严肃地道,“我这就命人加大力度巡视,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这邓寻给找出来!” 宁弄舟抿了抿唇,她直觉江瑜有些古怪,却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她之前贸然相信原书的剧情,已经让柳色新奚落了一次,这回没有万全的把握,一时半会儿真不敢开口。 柳色新似是注意到了她的欲言又止,垂眼看了看她:“怎么了?” “没什么……”宁弄舟摇了摇头,可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们不觉得江瑜怪怪的吗?” “他遭逢大难,没有心思与你虚与委蛇,对你态度差点也算正常,宁娘子,你也别怀恨在心。”赵实一边和手下吩咐着,一边抽出空来回了宁弄舟一句。 宁弄舟被这话气得堵了一堵,想了半天,和云祥说了句什么。云祥点点头,转身从车上端出一个妆奁盒来。宁弄舟打开,从里面取出几支形态各异的发簪步摇,递到赵实面前:“赵大人,你看这几件首饰,有什么区别?” 赵实眯着眼睛看了看,好半晌才道:“这几支上面的花不一样,这几支看着花要贵些,这几支看着要便宜些。” 宁弄舟从赵实说看起来要贵些的簪子里又抽出几支:“再看看呢?” 赵实这回跟宁弄舟要到手上仔细看了看:“样式不太一样?” 宁弄舟抽出其中一支,递给赵实:“赵大人好好看看这支簪子。” 赵实不明所以,老老实实照做。 等他看完了,宁弄舟才将那支簪子拿回来,插到刚才那堆首饰里:“现在,赵大人能找出来,你刚才看的是哪支簪子吗?” 赵实一愣,愁眉苦脸地在妆奁盒里翻了翻,小声地嘟囔:“这不都一样吗……” “那赵大人还记得,早上赵夫人头上戴的是什么样式的簪子吗?” 赵实费劲地想了想,好半天才迟疑道:“好像是个金的……” 宁弄舟用一副“你看我就说如此”的表情看着赵实,赵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迷茫地看向一边表情似乎也显得严肃些的柳色新。 “什么意思啊?”赵实憋不住, 7. 碎语 《当白月光还要会破案吗》全本免费阅读 [] “谁不知道江秀才家养了个千金大小姐。”有个瘦脸老妇十分不耐地挤眉弄眼,从几人中率先挤出来道,“你看我们这些苦命人啊,便是嫁给了当家的,又哪里有一天清闲日子好过,每日不是忙着照料孩子,就是下地挑水施肥摘菜,稍微少做一点活计都要挨当家的的骂。” 老妇似乎对这样的哭诉已经十分习惯了,好似有一番流程一般,熟练地裂开嘴开始干嚎,手也习惯性地揩了揩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接着道:“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生了个赔钱货,每天在家也不知道帮衬一把,不是吃就是睡……” “李氏呢?”宁弄舟见她说个没完,句句话与李氏一点关系都没有,连忙插嘴道。 “我与大人说话,你小娘们插什么嘴?”那老妇立刻将手一叉腰,趾高气昂地看着宁弄舟,“再插嘴,我就不说了!” “她是偕我办事的,”柳色新和蔼地道,“您别管她,您继续说。” “李氏当年可是流浪到我们村的呢!她晕倒在村后的河边,要不是江秀才心善,把她给捡了回去,她早就是乱葬岗的一具尸体了,哪里还有机会能活到现在,过这样潇洒的日子。”有个裹着蓝头巾的老妇插嘴道。 “就是说啊,我与江秀才家的地可是挨着的,江秀才要读书,没有时间打理田地,那李氏倒也好意思一天就在家窝着,一趟门也不出,就等着江秀才喂她。我可亲眼瞧见了,上次江秀才的衣裳破了一个大窟窿,他自己缝得一塌糊涂,还是我看不过眼,帮他把那洞给补上了。你说,哪里有这样的婆娘啊!”瘦脸老妇补充道。 “那江秀才家,靠什么作为生活来源呢?”宁弄舟忍不住插嘴道,“听起来,他们没有任何收入啊?” 老妇倨傲地看了她一眼,把脸转向另一边,不与她说话。 旁边有位年轻点的妇人穿着件粗布棉袄,见宁弄舟有些局促,这才开口道:“我们村开了个小的私塾,请了江秀才作为夫子去教书。倒是也不求自己孩子有什么学问,只求在这偌大的京城里,不要做个睁眼瞎……” “你可不要胡说!”先前那个蓝头巾的老妇立刻瞪圆了眼睛反驳道,“你家那丫头不是读书的料,江秀才可夸了我儿子是天纵奇才呢!我儿子以后一定是状元,我是要做诰命夫人的,你和你家丫头人穷志短,可别带上我儿子。” “要我说,让个丫头读书有什么用,白瞎你送给江秀才的那些束脩,也就是江秀才心善,只管你要些自家地里种的粮食。你看我家丫头,帮我田间地头干干活,家里做做浆洗缝补的女红,一年可也有不少钱呢。” “娘!”这边正说着话,那边有个十岁上下、扎着双髻的女孩儿踩着雪,“嘎吱嘎吱”地跑了过来。先前说话的年轻妇人连忙放下肩上的扁担,伸手扶住跑来的女童,嗔怪道:“下雪天跑这么快做什么?一会儿滑倒了有你哭的。” 那女童“咯咯”笑了两声,环住老妇的脖子:“天色晚了,爹让我来看看娘怎么还没有回家。” “娘就回了。”妇人慈爱地摸了摸女童的头,有些为难地看向宁弄舟几人,“大人……” 宁弄舟从身上掏了掏,掏出一块饴糖,笑眯眯地递给那小女孩儿:“今日没有上学呀?” “谢谢姐姐!夫子今日告假了,我们都没有上学,只给我们留了要背的书,不过我已经背完了。”小女孩儿接过那块饴糖,天真和气地掰了一半,塞进妇人的嘴里,“娘也吃。” “娘不吃,你自己留着吃吧。”妇人笑着拒绝了那块饴糖。 宁弄舟想了想,蹲下来和那小女孩儿笑着道:“姐姐住在城里的参伐斋,你若是以后有事,可以来城里找姐姐。” 江瑜在这件事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宁弄舟还没有太多的头绪,但是她直觉这事和江瑜脱不了干系。 以后江瑜未必还能在村子里担任什么夫子教书了,那些儿子倒是不用担心,反倒是这些女童,未必能有机会再接受什么教育。她若是能帮,总还是想帮一帮的。 云祥似乎对这事十分习惯,她从包袱里拿出一块木牌,递给那妇人道:“日后若有需要,可以凭这块木牌到京中参伐斋寻我们娘子。”说罢,云祥凑近妇人耳边小声道:“木牌掰开,中间有一片金叶子,此事不可告知他人,自己多加小心保重。” “这……”妇人似乎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在回家的途中停下来与大人说了几句话,就能遇见这样的贵人。她腿一弯就要跪下朝宁弄舟磕头,宁弄舟吓得往一边连退两步,着急去扶她的胳膊:“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年轻妇人眼含泪花:“还不知贵人尊姓大名。” “我叫宁弄舟。”宁弄舟笑着摸了摸小女孩儿的头,“要好好读书知道吗?” 小女孩儿高兴地点了点头。 先前对宁弄舟态度倨傲的另外两个妇人没想到她出手这么大方,二话不说就给了年轻妇人家的丫头一条退路。可两人之前没把宁弄舟当回事,这会儿不好意思再腆着脸上去要报酬,只好把头扭了回来,面带希冀地看向柳色新。 柳色新咳了一声,礼貌性地道:“我母亲房里倒是正缺一侍女……” 他倒是没有说谎,之前一直服侍他母亲的侍女到了年纪,母亲把她嫁出去了,如今房里正缺人手。 “大人,丫头蠢笨,我家小子可比丫头机灵,他去大人府上无论干点什么,我们都觉得面上有光,大人要不考虑考虑?”两个老妇争相抢道。 柳色新被两人挤得退后了一步,在原地踉跄了一下,惊天动地地咳了一阵,好半天才缓过劲儿。 宁弄舟站在一旁看着,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柳色新铁青着脸警告了她一眼,又转回来看着几人:“此事不急,我再考虑考虑。” 老妇不满地撇撇嘴,倒是不敢大声埋怨,只好在心里偷偷咒骂,彼此一对眼神,竟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怎么走了,话还没问完呢。”宁弄舟几乎压抑不住幸灾乐祸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