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九霄传》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一章昊天垂青 上 爆竹声声,正是大年三十,再过几个时辰便是开元元年岁首,春将至,寒未去。 清凉府府衙后宅一处偏房里,赵寻安看着白皙消瘦的双手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重生了? 便在赵寻安思绪紊乱时,三声炮响震天动地,紧接有大音入耳: “乾元终末开元临,千六百年轮回复,元年庆,启~!” 不弱震雷的大音把赵寻安惊醒,听着屋外海浪般涌起的欢呼眼神不停收缩。 乾元历即将终结,新的开元历迎来启始,自己果真重生,回到这千六百年才有一次的,历法更迭之日! 轻吁气,赵寻安摸着脖颈表情不停变换,既有重生的喜,又有对萧山派一干人等的恨! 自己历尽千辛万苦于秘境采得龙血大元,却遭内门弟子强抢,与之争辩,竟被一剑斩碎左臂! 寻到掌门处祈求公道,得到的却是蔑视言语: “老死不得寸进的庸才,即便得了灵药又能如何,予王桑这般天纵破境才是物尽所用!” “与萧山派来说,得一金丹真君,远比得一中境筑基真人重要千百倍。” “赵寻安,几十年的修行岁月,这人情世故,你应该有所明悟才是。” 言语偏袒至极,丝毫不提碎臂强抢之事,而后只是与了瓶辟谷丹便打发了,自己因之沦为整个萧山派的笑柄。 后不及月数,宗门聚会时再遭王桑羞辱,怒而与之相博,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击杀,想到这里赵寻安禁不住紧咬银牙,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彼其娘之,说起不是真人便是真君,可行事哪有半点修行者的模样?” “本相尽是些猪狗不如的腌臜物!” 死时的痛楚仿佛便在前刻,赵寻安眼角抽搐忍不住咒骂,不过转念一想却又笑了。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谁能想到自己竟然重生,有了数十年的经历,从头再来,可不占了泼天大的便宜? “三管家你欺人太甚,大老爷都说了,我家少爷吃穿用度和李家嫡子相同,怎的到你这里便成了家生子的品阶?” 屋外传来愤愤的女子声音,有些稚嫩,若黄鹂啼鸣,紧接便是男子沙哑不屑的言语: “老爷说是老爷说,毕竟世交,以老爷的地位,怎的也会与你家少爷些许脸面。” “可我等下人不惯着,连自己都养活不了的落魄浪荡子却想娶我家小姐,可不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家少爷但凡有点羞耻心便该麻溜地滚蛋,梧桐树上的金凤凰,岂是草里刨食的土鸡可以窥视!” 满脸横肉的二管家嗤笑地说,旁边几位仆人哈哈大笑,身穿灰色衣裙将将戴钗的赵萍儿气得嘴唇颤抖,眼中更有泪花翻滚。 心虽不甘,可失了家业的少爷与李家小姐相比确实天差地远,且明年便是三年一次的秋闱,为了前程不得不寄人篱下,受些侮辱也是没奈何的事情。 “世叔言语在李府便如官家旨意,小小家奴却敢不尊,莫不是想死?” 清朗里蕴着几分气短的声音响起,一身青衣的赵寻安掀开棉帘,踱着四方步慢慢走了过来。 “少爷你醒了,这次高热昏厥好几日,可吓坏我了!” 赵萍儿疾步来到赵寻安面前,使劲抹去眼中泪花,惊喜地说。 赵寻安与她笑,拍拍插着木钗的螓首未曾言语,转身来到二管家面前,抖手便是一记耳光: “啪!” 声音清脆响亮,便是迭起的爆竹声都压不住,赵寻安呲牙咧嘴地甩手,如今身子骨太过脆弱,与人耳光却差点伤了自己修长指骨。 二管家捂着生痛的脸颊眼中尽是茫然,属实有点不敢相信,平日里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赵寻安,竟敢与自己这般大的一记耳光! 几位仆人也懵了,平时挨了嘲讽只会笑脸相对的病秧子,竟敢打府里位高权重的二管家,莫不是发烧烧晕了头? “少、少爷?!” 赵萍儿粉嫩的小脸变得煞白,紧忙拦在赵寻安身前,满脸戒备地护着,心里却是连连叫苦。 二管家是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亲信,为人跋扈得紧,平日里除了大老爷李家大少爷还有夫人,谁都不看在眼里。 如今挨了打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得便得挨通拳脚,可少爷大病初愈的羸弱身躯怎能受得住,脱层皮都算轻的! 慢慢放下手,二管家面皮抽个不停,但觉肺泡都要炸了,抄起腰间别的藤条,喝骂着打向赵寻安: “你个无有爹娘管教的杂碎,朴爷今个非打……” 高举的藤条顿在空中,雪花飞舞的大冷天,二管家却在瞬间出了一身汗。 秋水长剑直指脖颈,锋利的刃口戳破了肥腻的皮肉,殷红血水顺剑锋流下,落在雪地如点点红梅绽放。 但凡再用几分力,必会洞穿脖颈,关乎性命,何人能不心惊? 赵寻安眉头轻挑,心里不禁苦笑,换了身子有些不太适应,这控剑的本事属实差了太多,本想点住喉头却入了肉。 “朴爷,朴大爷,你说某这剑锋再入三分,会是怎样情景?” 面上带着笑,赵寻安柔声问,二管家使劲咽口吐沫,声音有些颤抖的说: “赵小子,你” 未等二管家话说完,赵寻安手中长剑微抖,原本缓缓流淌的血水立时呲了出来。 “想好了再说,左右不过一奴籍的奴才,我可是有功名能配剑的秀才,便是摘了你首级也算不得大事。” “即便你家夫人告官,那也顶多十几两的罚没。” “且李世叔便是清凉府的知府,说来只是家事,以世叔的脾性,你觉得可会与我要那白花花的银锭子?” 赵寻安言语带着笑,可眼中锋芒如刀,二管家肥硕的身躯不停哆嗦,有些无法相信,这般凶狠之人,真是之前那个胆小怕事的酸秀才? 不过是不是先不说,他的话语说得属实没毛病。 虽说自己在李府仆佣里拔尖,可归根结底不过是个奴籍的下人,真若杀了,怕是还不如宰头耕牛来得严重。 “赵公子我错了,还望看在老爷夫人的面上,饶了小的。” 略作思量二管家讨饶,今晚的赵寻安如同变了个人,看那锐利的眼神,若是自己还敢硬顶,说不得真会被他一剑取了性命!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二章 昊天垂青 下 “这才对,做人要讲本分,主仆上下可不能颠倒。” 赵寻安点头收剑,指着那些挑着箩筐的仆人说: “二管家,某的例钱用度是何品阶用不着赘述,这辞旧迎新的时候,想必不会少吧?” “低人一等的奴才辱骂功名在身的秀才,大不敬倒也算得上,到了衙门少不得二十大板,这大过年的,某追不追究,便看你的诚意了。” 瞅着语气柔和皮笑肉不笑的赵寻安,二管家面皮抽搐,心底一阵阵发冷,可算知晓,何为笑面虎! 使劲招手,眼力价不俗的仆人们把挑着的东西全部留下,规规矩矩行礼,跟着二管家转身匆匆离去。 赵萍儿看看手里的六两锭子,再看看地上的几个箩筐止不住的笑,来李府已有年数时间,何曾见过如此多的用度。 “莫笑,收拾好东西和我出去,千六百年才有一次的元年庆岂能错过。” 挥手扫去赵萍儿头顶的落雪,赵寻安抬头望着夜空中闪烁的烟花有些出神。 前生大病,过了正月初六天气回暖才好,拥有诸多机缘的元年庆便错过了,算得上人生一大憾事。 既然重生,这遗憾怎地不能再有。 毕竟多了数十载光阴留痕,诸多天骄的莫大机缘在心,如沧海遗珠,静待自己捡拾。 若是错过了,如何对得起这泼天大的机缘?! 面带笑容的赵萍儿在小院里不停奔走,仔细规整箩筐里的用度,赵寻安则回到屋里取了本薄薄的册子,捉了支纤细的羊毫小楷,沾饱浓墨认真落笔。 盏茶功夫薄册子便已写满,赵寻安又换了支羊毫中楷,在封皮写下八个大字,三重六轻十八得缘。 取张废掉的生宣把墨迹吸干,赵寻安看着册子轻点头,这便是自己今后与修行一途搏风斗浪的底气! “萍儿好了没,该走了。” 把册子揣进怀里,赵寻安走出屋子扬声问。 “少爷少等,待我烧上火就去!” 正是喜好热闹的年岁,赵萍儿自然想去,不过还是提着一捆柴火跑向偏房边的低矮小屋,赵寻安忍不住好奇的问: “要煮饺子也得子时,这才酉时,太早了吧?” “您想啥那,好不容易得了这么多柴火,可得把炕烧的热热的!” “大过年的,怎么也得睡个暖和觉!” 小丫头从伙房探出头,有些气喘的说,薪柴淋了雪,引火属实不易。 赵寻安恍然,伙房炉灶直通偏房火炕,如今点上,待元年庆回来正好受用。 “少爷,柴火被雪淋了有些潮,我取本不用的册子引火。” 赵萍儿跑回偏房,拿了本陈旧的书卷扭头又钻进伙房,看着消瘦的小丫头,赵寻安眼神一阵晃动。 风风火火的身影与前生重叠,赵萍儿烈火中焚身作尘,只余一句少爷快跑在空中回荡,那一日,自己在这世上,再无亲人! “咦,这册子怎么尽是些鬼画符?” 赵萍儿打开册子扫了两眼,发现与平日常见的书卷不同,不但文字晦涩难懂还画满古怪的线条,禁不住嘀咕了两声。 屋外的赵寻安眉头紧皱,隐感有关乎紧要之事发生,可就是不知由来。 看了看感觉应是无用的杂书,赵萍儿便用力把册子撕成两份,拿起火折子就要引火,却被闯进伙房的赵寻安一把抢走。 冲有些迷糊的赵萍儿勉强一笑,赵寻安双手颤抖的举起册子,借微弱星光看,蓝色封皮上有墨色行书,正是扶摇诀三字! “谢昊天垂青,待小子身好,定以三牲祭拜!” 手捧册子恭谨跪地,赵寻安行了九拜中最隆重的大礼稽首,言语更是诚恳到了极点。 虽说世间信奉昊天者无数,可如自己这般转世继而重生者能有几人? 人不能忘本,这感恩戴德之心,定不能少! “少爷,地上脏,赶紧起来!” 赵萍儿用力拽起赵寻安,弯腰使劲扑打青衫上的灰尘,心中也觉奇怪。 大病后自家少爷的秉性真是有了不小的变化,不但唯唯诺诺的性子变了,更是拜起之前落不入眼里的仙神,难不成是顿悟了? 回到屋里,找一本字帖与赵萍儿再去引火,赵寻安看着手中无缺的扶摇诀感慨不已。 将将重生不到一个时辰,一轻便得偿所愿,昊天与己,属实青睐有加! 前生于伙房偶得的几页扶摇诀,便是赵寻安走向修行之路的引子,也因之被萧山派收入门下。 可惜残卷只余炼气境功法,虽说进入门派后费尽周章寻得其它筑基境界功法,却是平庸至极货色,便是突破筑基境九重小境界也是千难万难,如同他人破大境。 修行一途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步差步步差,蹉跎数十载,终究成了他人垫脚石,最终连个齐全尸首都未有。 如今得了完整功法,今后的人生,必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平复心境,赵寻安掀开册子粗览,不到盏茶功夫呼吸变得沉重,原本苍白的面容更是潮红一片。 完整的扶摇诀超乎想象,竟有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分神,五大境界法诀! 死时赵寻安不过筑基两重的境界,与他来说金丹便是可望不可及的天堑,更何况元婴老祖以及传说里的分神神君? 萧山派掌门不过金丹七品的修为,元婴境界的太上长老只在宗门大典时远远见过,至于分神神君,那可是大宗门或者昆仑秘境才有的大能。 莫说赵寻安未曾见过,恐怕宗门里见过的也不出一掌之数。 当年只是得了炼气境界功法便让灵根极差的自己不弱萧山派其他炼气弟子,如今得了完整功法,再有轻重得缘加持,只要无其他变故,分神与己不过时间问题。 这不是自大,而是三世为人者的自信! “......若能修到那般境界,便死也能含笑!” 赵寻安感慨,寻锥子麻线把扶摇诀细细修补,略微用力便是一身虚汗,眼前更是发黑,禁不住苦笑摇头。 羸弱的身子还不如萍儿,百无一用说的便是自己,既得泼天大幸,怎地也得好生补救一番,前世有句话说的在理,怎地也不能输在起跑线不是? 如此便牵扯到六轻里的另一轻,千年老参。 前生本是无法修行的尘民,却因一棵老参入了九品,擦着边得了进入修真大道的门票。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三章 补天士 上 至于这老参的来处倒也明了,不过需要时间,总得等自己那位身为清凉府知府的世叔回来才好,却是急不得的事情。 “少爷,火生好了,咱们赶紧走!” 赵萍儿掀开棉帘进屋,风风火火的说,赵寻安点头,取面帕与她擦去面上锅灰,看着如云发鬓上的那支凤形木钗轻声说: “女儿十二戴钗,按道理怎地也该是个鎏金的,少爷没本事,只与你弄了个木钗凑活。” “如今手头有钱了,金的咱买不起,左右与你弄个银的,这些年属实亏待了你。” 赵寻安面有愧色的说,有些人有些事,只有失去才知道珍贵,萍儿便是如此。 前生怠慢,今生定要真心相对! “可不行,明年少爷要参加秋闱,钱不能乱花,需得用在刀刃上。” 赵萍儿揽着赵寻安的臂膊往外走,边走边说。 四岁时赵萍儿便被人牙子卖入赵家,明着是奴籍的婢女,可赵家三口哪个都未把她当奴才看,说是养女倒差不多。 尤其赵承禄夫妻死后,两人扶持着过,与彼此来说,对方便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因着开元庆的缘由,李府原本酉时关闭的漆红大门大敞,两人与门房恭敬行礼想要离去,却被花白头发的冉胜叫住: “赵小子,你与丫头这个时辰出去,莫不是去开元庆?” “自然,千六百年才有的庆典,怎地也不能错过不是?” 赵寻安点头回答,想了想又说: “冉大伯,您有啥想要的说一声,我帮您买回来。” 毕竟是门房,他人得闲冉胜却片刻离不得,虽说其与二管家一样称谓小子,可赵寻安并未着恼,反倒觉得理所当然。 人与人不同,一个狗仗人势的家奴,岂能与一身正气百战归的老兵相比。 略作思量,冉胜点头: “替我买坛天魁号的屠苏,一年酿便好,酒钱回来与你。” 赵寻安先是点头然后摇头,笑着说: “一年新酒是寡淡水酒,当不得几个钱,就算小子孝敬大伯了。” 冉胜闻言点头未推辞,生死场活下来的厮杀汉与钱帛交往看的淡,不喜欠他人东西人情,能收赵寻安的孝敬,说明已得认可。 赵寻安和赵萍儿行礼转身走,二三十步后耳际传来冉胜低沉的声音: “得闲去商街那里走走,有不少好彩头的灯谜,听说童山观的道人也有出,莫放过,那可是天大的因缘!” 赵寻安闻言身形震颤,眼神更是不停缩放,许久才转过身冲冉胜叉手躬身,随后拉着有点迷糊的赵萍儿走向灯火通明的府前大街。 抬头见自家少爷只是紧行未曾言语,赵萍儿便息了心中好奇,蹦蹦跳跳的随。 天色虽晚,可有不断升起的烟花照映,周围算不得黑。 看似平静的赵寻安,其实心神震荡,冉胜将将那句话与他来说便如晴天霹雳! 前生有闻,那位与己同出清凉府的丹鼎门天骄窦胜,便是在开元庆时破解了童山观的灯谜,得了去往道教圣地拜见老天师的机会。 之后因才情得老天师欣赏入了藏书阁,得到那本闻名天下的寻珍录,这才由一个屡试不中的落第秀才,成为修行界人人皆知的一代天骄。 而那本寻珍录,也是赵寻安想要得到的六轻之一! 不过前生只是知晓窦胜于开元庆得了机缘,至于在何处所得却是不知,谁承想却在门房口里得到了确凿的地点,商街。 想想冉大伯那张看着有些凶狠的脸,赵寻安忍不住轻嘘口气,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圣地童山观的事由都能知晓,冉大伯的来历,怕是比明面上深得多。 瞅眼渐行渐远的一双小儿女,满脸疤痕的老门房坐下,端起门槛上放着的寡酒一饮而尽,望着天上越飘越大的雪花轻声言: “年年如死水,唯今日起微澜,却不知,可能在日后化作滔天浪。” 言罢也不回屋,把双手揣入袖口倚着大红门框,清冷里任雪花盖满身,只余一句呢喃: “看来屠苏,是喝不上了……” 风雪渐大,不多时漆红大门处便多了一个雪人,守土护疆百战未死,却在这历法交迭之际,归于雪国。 两人疾行,远处热闹的声响越来越清晰,正待拐过街角步入府前大道,三个身穿鹅黄道袍的道士却来到了跟前。 “昊天在上,善男信女可布施一二?” 为首的高瘦道士竖掌轻言,赵寻安和赵萍儿身体同时一僵,未曾想刚出府没多久,便遇到了道宫的补天士! “昊天在上,两位善男信女,可布施一二?” 见两人发懵,高瘦道士皱眉再言,回过神来的赵寻安紧忙推醒赵萍儿,取了枚两三钱重的散碎银子双手奉上: “区区钱两不成敬意,道爷收好。” 取过碎银颠了颠,高瘦道士立刻展颜笑了,行个道礼带着其它两位道士大步离去。 “少、少爷?” 赵萍儿抬头,脸色煞白,泪水在眼眶打转。 赵寻安没有说话,只是摇头,与她抹去泪水,牵手向前走去。 若问这世上赵寻安最恨谁,萧山派的腌臜物只能排第二,至于第一,便是这道宫的补天士! 前生,身为孤儿的赵寻安投胎转世中土大千,生而不凡,临盆前有数十不知名丽鸟绕产房啼鸣飞舞,降世之际红霞漫天,乡绅村老皆言命贵。 其三岁开灵智去懵懂悟前世,很快成为远近闻名的神童,经常有惊奇言语出口。 碌碌二十余载的父亲赵承禄受其影响,胸腹间的锦绣大有长进,八年里先中秀才再中举人,更是秋闱解元,前途堪称远大。 怎知中举第二月便遭劫难,夫妻俩于晌午时分被人斩杀家中。 缘由倒也清晰,行凶之人见者众多,且留书言明,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说来不过异端二字。 官府知晓也是无奈,凶手指向明确,乃是道宫补天士所为。 毕竟赵大举人平日里恃才傲物不知避讳,经常说些惊世骇俗的言语,被那些认知偏颇的痴狂寻上也是有其因缘。 那些家伙出身道宫背景如山,就连老官家都奈何不得,更何况小小县衙?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四章 补天士 下 好在当时赵寻安还小,所以补天士没下杀手,不过却在其脐下三指处拍了一掌,伤了他的丹田。 从那以后,身体强健的赵寻安就成了病秧子,隔三差五发高烧,若非千年老参逆天改命,一辈子只能当个碌碌无为的尘民。 而原本活泼好动的性子也大为改变,变得谨小慎微,心中更是无比痛恨自己。 认真说害死父母的凶手便是自己,若非平日里与爹爹灌输的思想,怎么会招来这般无妄之灾? 两人静静的走,赵寻安面上波澜不惊,可心中有熊熊烈火燃烧。 道宫补天士势大,不是自己所能匹敌,但爹爹娘亲染血面容犹在心中,须臾不能忘! 且等着,毕竟如今不同前生,有大把机缘在身,待哪日登上山巅,便是补天士泯灭之时! 拐过街角步入府前大街,主仆二人同时瞪眼,不愧是千六百年才有一次的历法大典,果然不凡! 丈六高的巨大灯笼不及十丈便有一个,一眼望去如不见首尾灯海,把整条府前大街照的灯火通明。 两侧皆是商贩,所卖更是琳琅,大街处处风景,可赵寻安心有所念,与赵萍儿买了些零嘴玩意,便径直行往商街。 赵萍儿吃着油酥火烧小灌藕,蹦跳的跟着走,冉大伯从不虚言,既然童山观的灯谜有机缘,自然得紧着去。 这般多的人,若是被别人得去可就糟了。 行三百丈绕过路口的篝火便是商街,和擦肩摩踵人流如海的府前大街相比,商街虽然同样热闹,但游人少了许多,且多是长打扮的。 毕竟若是字都不识,如何猜那灯谜? 赵寻安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花灯也是挠头,成千上万的灯笼,落款小如蝇头,一个个看去不知要多久,想要寻到童山观的却是难了。 “少爷,这般多的花灯,如何找到冉大伯说的那个什么童山观的?” 赵萍儿皱着眉头问,赵寻安与她擦手,发觉冰冷便揣进袖里,边走边说: “随缘。” “甚意思?” 仰着头,赵萍儿的眉毛皱得更加厉害,便秀气的鼻子也拧巴在一起。 赵寻安伸手刮了刮有点凉森的鼻头,笑着说: “大海捞针,可不就是随缘?” “缘分到了自然会见,若是见不到,那就是缘分不到。” 说罢,赵寻安拉着更加迷糊的赵萍儿,沿着挂满街的花灯一路看了下去。 将将言语是他真实心意,毕竟是他人机缘,说不得便有了不得的因果在。 得是重生的自己因果更大,若是不得,便说明这个机缘,依然是那位丹鼎门天骄窦胜的,强求不妥,随缘便好。 随人流观灯走,不多时来到一处花灯繁多之地,赵萍儿禁不住赞叹: “少爷,这里的花灯好漂亮!” 赵寻安轻点头,此处花灯尽是中轴加了扇片的走马,制工远比之前所见精湛,画的则是话本里的人物景象,随着灯柱旋转变幻,五颜六色的光芒映得周围花花绿绿,确实漂亮。 且灯谜内容与之前所见相比,也是深了不少。 牵起赵萍儿的手,赵寻安本待离开,未成想不经意的一瞥,却让他驻了足。 橙黄走马灯滴溜溜的转,所挂灯谜有些难度,吸引赵寻安的便是彩头,一支绞丝嵌翠银凤钗,正合自家丫头受用。 “少爷走啊,莫让别人得了机缘!” 赵萍儿扯着赵寻安的臂膊要走,这般多的花灯,想要看个遍时间海了去,哪有功夫在这里耽搁。 “机缘天予欲速不达,你与这个灯谜有缘,先取了再说。” 赵寻安拍拍她的手背,伸手摘下灯谜递与,附耳轻言。 赵萍儿接过灯谜字条小跑着奔向身穿红衣绿袄的兑谜人,不多时便仰着大大的笑脸走了回来。 一支绞丝嵌翠的银凤钗斜插,映着如花容颜,属实般配得紧。 “可是喜欢?” 赵寻安笑着问,赵萍儿抬手摸摸凤钗使劲点头,看看四周附耳轻言: “少爷,将将兑谜时我随口问了一句童山观的花灯所在,那大叔真的知晓,就在拐角小巷尽头,素白的便是。” “您说这大喜节庆却点素白灯笼,这童山观行事真是不知避讳!” 赵寻安微怔,扭头望向远处,兑谜人正笑着冲自己拱手,便紧忙叉手回礼,心中与这天助的想法,更深一筹。 “窦兄,那游方郎中真真有些本事,把你过往算的一清二楚,若是寻到童山观的花灯,保不齐真能与你改天换命!” 两人转身走,与三位书生擦肩而过,赵寻安闻言禁不住回头,看着中间那位双鬓染雪的中年书生,眼神不断变换。 窦大天骄路走反了,前生怕是寻了许久,才找到童山观的灯笼。 只是今生自己两次得贵人相告,与童山观的因果缘分,怕是比他重了三分。 赵萍儿耳尖,闻童山观三字立时双眼圆瞪,听那三位书生的意思,莫不是要抢自家少爷的机缘? “少爷少爷,那” 使劲拉扯赵寻安臂膊,赵萍儿刚欲开口,却被棉帕堵住了嘴,赵寻安一边帮她擦嘴一边笑着说: “莫多言,话多有失,且看各自缘分。” 赵萍儿眨眨眼,恍然点头,那三位寻错了方向,缘分自然不如自家少爷,若自己言语让他们听去,可就坏了事! 两人疾行,从商街拐角处入小巷,无心观风景,只是闷头走。 九十九步到尽头,前方无路也无铺,丈高的青砖墙矗立,一盏素白灯笼突兀的挂在墙上。 小风徐徐,灯笼不停摆动,暗淡光火映得四周明暗飘忽,颇有些阴森的感觉。 “少、少爷,这里怎地连个人都没有,若是中了该与谁对?” 赵萍儿言语带着点颤,小丫头最是胆小,平日里听个鬼故事都能吓哭,如今身临其境,心肝五脏更是跳个不停。 赵寻安拍拍她的手背,伸手定住灯笼,上边有几行血红小字,在白纸面衬托下显得有些狰狞: “来是无迹去无踪,去与来时事一同。” “何需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是梦中。” 低声读完,赵寻安禁不住皱起了眉头,赵萍儿轻声问: “少爷,这灯谜可是很难?”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五章 三重六轻十八得缘 上 赵寻安摇头: “这不是灯谜,乃是鸟窠禅师的一首诗,是与香山居士言谈时所作。” “却是怪了,字为诗,道家帖佛家,这是为何?” 口虽称怪,赵寻安心中却有些动荡,这诗的指处,怎么与自己这般像? “为诗也是谜,指处在心不在字,佛道本一家,说怪,也不是怪。” 清冷中夹杂萧瑟的声音响起,赵寻安回头,一面色苍白枯瘦道人穿皂色道袍肃立,手中马尾拂尘于风中不停摆动。 赵萍儿躲在赵寻安身后牙齿哒哒响个不停,月夜无人巷尾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东西,莫不是勾魂的阴差? “道长,小生这厢有礼了。” 赵寻安叉手躬身,虽是套路的言语,可行的礼数却是极其工整认真。 虽说一身修为化为乌有,但这魂魄终究异于常人,能清晰感知眼前道人不凡。 “施主有礼,可有钱两布施,贫道已经许久未进滴米,属实有些撑不住了。” 道人回礼,有气无力的说,肚皮应景的叫,叽里咕噜如若雷鸣。 赵寻安咧嘴,朝赵萍儿伸手,小丫头眨眨眼,在他手里放了一枚带着体温的铮亮大子儿。 “......萍儿,做人要大气。” 赵寻安无奈的说,赵萍儿噘嘴,掏出小荷包翻找,但觉每个大子儿和碎银都是那般好看,属实舍不得与人。 哭笑不得的从布袋取了一角两重的碎银子,赵寻安不理泫然欲哭的小丫头,双手把银子奉上: “小小钱两不成敬意,还请道长笑纳。” 道人一把抓过碎银子,放进嘴里使劲一咬,双眸立时放光,哈哈大笑地说: “小兄弟为人敞亮、大气,这玉简与你,务必收好,有大机缘!” 话刚说完,道人一个飞身跃上屋顶瞬息不见,惊得赵萍儿大呼小叫,没跑了,必然是月夜游荡的阴差! 赵寻安看着手中玉简眉角直跳,谜未解,一两碎银便得来了,这所谓的大机缘到底靠不靠谱,真能得到前世名闻天下的奇书寻珍录? 检视多遍,赵寻安最终确定,乳白色的玉简是真的,几十年的修道阅历在胸,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 “窦兄,便是这里,童山观的白灯笼!” 三位书生兴冲冲地走了过来,赵寻安忍不住挑眉,收起玉简冲他们点头示意,牵起赵萍儿的手慢慢走向远处。 窦胜心中有些模糊感觉,忍不住仔细看了赵寻安两眼,最后在好友催促下回过头来,认真查看灯笼上的红字。 机缘到手去了心事,赵寻安脸上浮起淡淡的笑,牵着赵萍儿在人群里穿梭,没多久手里就拿满了吃食。 看着周围热闹的景象赵寻安心中也是感慨,这般盛世景象,待五年后昆仑秘境开启,便再也见不到了。 “少爷,咱们这是又转回来了。” 行到一处游人众多的地界,手里满是物件的赵萍儿笑了,赵寻安也跟着笑了起来。 可不是,又回到取了绞丝嵌翠银凤钗的地界。 此处灯谜出的有些水准,彩头也比他处好,倒是值得品味一二。 “丑字打一字,字猜字,好难哦。” 在一处五彩花灯前驻足,赵萍儿看着谜面眉头皱得老高,赵寻安扫了一眼咧嘴与她抚平,苦笑着说: “倒也没那么难,不过一牮字。” “怎么解?” 赵萍儿眨巴着眼问,赵寻安轻笑: “丑时为牛,代指罢了。” 见此处灯谜出得有些水准,彩头也比他处好,赵寻安便起了兴头连揭灯谜,不但得了不少钱两物件,敏锐的才思更是引得围观众人连连喝彩。 到得最后,便是这片花灯的主家也露了脸,却是天魁号的大东家,钱德敬。 “原来是赵公子,难怪有如此学识!” 见连捉彩头的是赵寻安,钱德敬了然笑言。 作为清凉府最大的商行东家,平日里和官府的交际应酬繁多,与知府李泽源关系甚好,所以认得赵寻安这位李府未来的乘龙快婿,知晓他的才情。 “原来是钱大东家的场子,难怪花灯这般出众。” 赵寻安叉手行礼,也是了然的说。 也只有这位不差钱的主儿才会有这般大的手笔,别家都是与些吃穿用度,他是直接上真金白银。 钱德敬拱手回礼侧身相邀,赵寻安打量去处不禁笑,难怪天魁号的花灯在此,原来旁边便是天魁号的总号。 前生经历数十载岁月,大多还是在秘境,红尘里的东西,终究遗忘了许多。 赵寻安和钱德敬往里走,赵萍儿小孩子心性未去,看着走马灯迈不动步子,便留下兴趣盎然的看。 进入总号寻一雅室对坐,钱德敬也不瞒着,直接说出相邀的缘由。 原是想请赵寻安写副大对子,天魁号过年不休,却是缺了个讨利头的对联。 听闻此言赵寻安忍不住咧嘴,眼见便是初一,这对子写的也太晚了吧? 经历老了人情世故的钱德敬一眼看出赵寻安所想,便苦笑着说: “今年是一千六百年才有的历法更迭之时,天魁号牵扯之事太多,属实忙晕了头,竟把这讨利头的事情忘了。” “原本想让曹掌柜凑合写副对子应景,如今得见赵公子也是巧,钱某便厚着脸皮讨要副大对子。” “内容无须沾染钱两臭气,只是说吉便好,放心,润笔绝对少不了!” 身为清凉府第一大乾第三的大商号,天魁号每年岁末岁首都是最忙的时候,更何况还有开元庆,出些算不得要事的纰漏也是正常。 赵寻安闻言也不推辞,点头应了下来。 认真讲赵寻安在府城也是小有名气,有人找他求字也算不得啥稀罕事情。 刚进府学时教习让诸生员抄录碑文明志,赵寻安用一手朴厚灵动的魏碑直接惊了众人。 随时日见长,众教习同窗发现,赵寻安不止魏碑,无论楷书隶书还是行书草书,可谓尽数拿手。 长于书法的教谕大人逢人便说,与赵家子十来年岁月沉淀,必为天下闻名的书法大家! 那之后便有不少人求字,只是赵寻安大多推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自己不过小小秀才,当不得如此大的名声。 这便是李泽源喜欢赵寻安的缘由之一,知晓藏拙,诸多文坛前辈说过字如其人,赵寻安能写出这般飘逸书法,心性定然不差,属实锦绣于内。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六章 三重六轻十八得缘 下 见赵寻安答应了钱德敬心里也是欣喜,紧忙让人拿出丈长红纸和笔墨砚台,自己站于一旁静观。 捉笔在手沾足墨水,赵寻安略作思量果断下笔,前生因着异端二字心惊,过得谨小慎微无有半点爽意,最后更是憋屈的死。 如今重生自当畅快,便如笔下字,行云流水,飘逸洒脱! “乐事无边,万户春灯传五夜。” “太平有象,一天晴雪兆三丰。” 读完对子,钱德敬禁不住喊了声好,然后审视的看向赵寻安。 字写的好对子做得妙,但都不及眼前读书郎,面相还是那个面相,可气质与大半月前相比,属实天上地下! 拱手道别,赵寻安把百两银票收入怀中。 若是前生定不能要,可如今心中有了决断,略作推辞便收下了,出门寻到赵萍儿走向他处。 “一百两润笔,少爷,这真的不像你的秉性!” 赵寻安把百两银票递给赵萍儿,又说了下事情缘由,惊得小丫头差点蹦起来,捧着银票的双手更是哆嗦的厉害。 这辈子,她就没有见过这么大面额的银票! “人的秉性会改,这次高热我悟出一个道理,可想知道?” 把银票塞进荷包,捧起自家丫头冰冷的小手哈气,赵寻安笑眯眯地问。 赵萍儿使劲点头,醒后自家少爷秉性大变,行事做派就跟换了个人似的,那是真真的想要知道缘由。 “隐忍算不得错,可若是太久,就会变成只知逆来顺受的元龟,任谁见了都想踩上两脚。” “你家少爷虽然不才,却也想立鸿鹄之志,与这浩然乾坤,搏一片天地!” 看着五彩烟花照耀下赵寻安认真的面容,赵萍儿心肝砰砰的跳,第一次发现,自家少爷竟是如此的英气逼人。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是戌时尾,两人游兴淡了人也乏了,便回返李府,赵寻安推开虚掩的屋门,没发现冉胜的身影,便把屠苏酒及几样小吃放在桌上离去。 毕竟是千六百年才有一次的历法更迭之时,耐不住心痒前去也是人之常情。 回到偏房小院赵萍儿便忙活起年夜饭,赵寻安则回到屋里,捉一支朱砂,细看之前写的册子,三重六轻十八得缘。 所谓三重,便是灵根、文才、武蕴! 五年后昆仑大秘境因陨星轰击现形,天地大变,世间法则随之变动,中土大千山川秘境因之开启。 诸多修真宗门广收天下向道之人,最看重的就是灵根,再便是文才武蕴。 灵根关乎根本共分九品,一品最高九品最低,若是没有灵根,即便天纵也入不得修真大道,只能当个尘世里最多的平庸尘民。 且灵根天定,出生如何至死不变,让人早早看到自己的界限何在。 曾有修真大能感叹,一个灵根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属实没奈何的事,若想改变,恐怕得是昊天独宠之人才有希望。 独不独宠不好说,赵寻安只知,自己这羸弱的身躯还真是与常人不同,所谓天生注定的灵根,真就能够改变! 前生本是无法修行的尘民,却因一棵保命老参入了九品,擦着边进了修真大道。 之后数十载不断寻找各种灵药将养,死时已是七品灵根,若能得了龙血大元,保不齐便能晋升六品。 只可惜不但被人截胡,便连性命也因之丢掉。 想到这里赵寻安忍不住咒骂一句,待心情平复,用手指轻轻点了点簪花小楷写就的文才、武蕴四字。 作为三重其二,赵寻安前生未曾染得半分,却听传闻无数,其中更有山川秘境大能解言: “为何中土大千文韬武略之辈尽是修行天骄?” “说来简单,不过天道所钟、尘世亿万信念加持,破境时有黑白二气守护,修行自然一日千里。” 此言说的不差,中土诸国有不少文曲武曲走上修行之路,尽是修真界声名赫赫的天纵之才,少闻平庸。 把文才武蕴放在三重,自然有赵寻安的道理,前生之前有前世,上下五千年的锦绣尽在胸腹,若是绽放,那该是何等璀璨! 怨只怨前生坎坷,不敢过多显露,否则人生必然不同。 三重之后是六轻,分别是老参、扶摇诀、寻珍录、素娥刀、寻龙诀、云山宗。 赵寻安用朱砂笔先在扶摇诀上打了个勾,又在寻珍录上点了个点,然后在老参二字上画了个圈。 说来也是运气,刚刚重生便得完整扶摇诀,寻珍录也有了引子,至于老参前生便有,六轻之三已定,昊天垂青真不是赵寻安瞎想。 六轻虽说挂了个轻字,可以当前来讲,怕是比重在根本重在悠长的三重还要重上几分! 老参不消说,被补天士毁了丹田的赵寻安能否逆天改命便在于它,去羸弱养灵根开修行大道,老参可谓重中之重! 至于扶摇诀,说来也是命里该有。 前生大病初愈饿到极点,偏生赵萍儿出去抓药无人伺候,赵寻安不得已拖着羸弱之躯进入伙房想要寻摸些吃食,却意外在柴火堆里发现了只余五页的扶摇诀。 而那遍布脏污的五页纸,就是赵寻安超凡脱俗,走向修行之路的引子,能以九品灵根进入萧山派,缘由也是因之。 可惜所载只余炼气境功法,原本大有兴趣的萧山派掌门看过后满脸尽是失望,再好的功法若只能入门那也是废物 自那以后赵寻安便成了萧山派里的透明人,无人问津自生自灭,便宗门里的基本功法都不准翻阅。 虽说后来费劲周章花大价钱寻得其他筑基功法,却尽是平庸至极的货色,勉强入了筑基境界,可之后便是突破九重小境界也是千难万难,如若他人破大境。 修行一途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步差步步差,蹉跎数十载,终究成了他人垫脚石,最终连个齐全尸首都未有。 赵寻安叹气,细想前生,实在可悲、可怜、可叹。 册子最后,用规整簪花小篆写满篇的,就是十八得缘。 就如所起名号,得之幸失之命,和三重六轻相比只是锦上添花,不牵扯根本。 上心不入心,能否得到终归一句话,随缘便好,一切皆看缘分。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七章 剑做刀 上 “饺子来喽,少爷,趁热吃!” 没过多久赵萍儿端着托盘喜滋滋地进了屋,赵寻安收起册子,和她一起把碗碟摆放到炕上矮桌,然后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饺子咧嘴笑。 岁更之际吃饺子,好兆头。 “转眼便是新年,今年的月例也该结一下了!” 赵萍儿伸手,勾丫地晃。 看着那只白嫩的小手,赵寻安笑了,一把将她拉上炕,指着挂在腰间的荷包说: “咱家的家底都在你身上,想要多少自己拿。” “......就知道少爷会这么说。” 赵萍儿嘟嘴,夹起个饺子塞到赵寻安嘴里,两人笑闹着吃。 未过多久有钟声响起,清亮悠长,便是烟火的炸响也不能掩,那是城外水镜寺的比丘敲响千年古钟,庆祝开元启。 “啪!” 有个盘子被扫到地上摔得粉碎,赵萍儿想要打扫却被赵寻安阻止,大敞窗户看满天烟花。 岁岁平安、辞旧迎新,已是开元纪! 钟声悠悠十二响,赵寻安揽着赵萍儿,看着窗外烟火沉沉睡去。 大病初愈的羸弱身子禁不住倦,刚刚是强撑着等,如今钟声熄了心事了了,赵寻安睡得异常踏实。 当第一缕晨曦从大地升起,原本有些安静的清凉府再次变得热闹,守岁整夜的人们走街串巷四处拜年,处处洋溢着喜气。 李府更是如此,毕竟是知府的府邸,前来拜年的客人络绎不绝,出手也是大气,得了诸多好处的仆役们眼睛笑成了一条线。 不过这些都与偏房小院无关,主仆二人蜷缩在温暖的火炕上睡得香甜,待被府里的小厮隔窗叫醒,巳时已经过了大半。 “冉大伯去了,什么时候的事?!” 赵寻安眉头紧皱,冉胜昨晚上见面时气色不差,还让自己去买屠苏酒,看不出半点不对。 且前生秋闱自己去往省府时,其还特意送了把解腕尖刀,那可是大半年以后,人怎么会突然没了? “就昨个晚上,大管家从府衙回来时发现的,人都被雪埋了,因着过年便没有声张。” “今个一大早大管家便派人在南山寻了处风水好的地界,想要悄悄埋了,免得扫了大家伙的兴。” “冉大伯孑身一人没有家眷子女,这身后事也只能是府上操持。” “我想着公子您和冉大伯平日里交好,说不定想要送他一程,就来说一声,若是扰了公子的兴致,还请原谅则个。” 说罢,小厮拱手弯腰行礼,却被赵寻安稳稳托住。 “何尝扰了,某还要谢过梁哥儿,若不是你,怕是冉大伯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赵寻安感慨地说,从赵萍儿那里要了二十枚大子儿递给小厮,谢过他的这番心意。 “呜呜,少爷,冉大伯真的去了?” 回到屋里赵寻安开始打点东西,赵萍儿呜呜地哭,实在不敢相信昨个还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赵寻安摇头,领着她先去了一趟商街,买好香烛供品雇了辆马车赶往南山。 到地界的时候有些晚,李府的仆役已经起了坟头竖好墓碑,与他打了个招呼便走了。 毕竟大年初一埋死人实在是件晦气的事儿,谁也不想在坟地久留。 赵寻安来到碑前观,碑面刻得异常简单,只有冉胜二字再无其他,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终究没有见到最后一面。 两人摆下香烛贡品祭拜,麻纸钱烧了一打又一打,赵萍儿的泪水止不住地流。 在李府一年多的时间里,对二人最好的,除了大老爷就是冉大伯,算是世间少有的暖。 这不声不响的人就去了,怎能不心痛? 想起冉胜保家卫国大半辈子,最终却是这般下场,赵寻安心里无法宁静,思量后并指作笔,与碑面疾书: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 “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 “胡未灭,鬓先秋。” “泪空流。” “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 起身再叹气,赵寻安心有迷茫。 前生活人今生灭,这重生的天地,可还是过去那个? “少、少爷,你的指头?!” 赵萍儿的眼珠差点从眼眶里脱出,指头过处石粉唰唰落,简直比凿子还要厉害,自家少爷这是成仙了? “嘘,不要告诉别人,你家少爷我,会法术!” 使劲揉揉小丫头的脑袋,赵寻安轻笑着说。 虽说还未曾走上修真者的道路,可终究有数十载人生经历,武者的门道也是精通,且涂过化石散的碑面还未完全硬化,浅浅书写一二倒也算不得难。 赵萍儿连连点头,面色异常认真。 老爷夫人如何去的她也知道,若是让那些喜穿黄衣的恶人知道,说不得又是一件祸事! 载着赵寻安和赵萍儿的马车渐渐远去,寒风卷雪刮过,野地孤坟透着股说不出的萧瑟。 风雪里,一个身影突兀出现,拿起坟前供奉的点心大口吃,提起冰冷的屠苏大口饮,竟然是已被埋葬的冉胜! 抹去嘴边酒渍,冉胜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轻点头: “有心了。” 说罢大步走向山林,身上的短打麻衣随风化作丝絮飘散,一袭黑色道袍罩身,瞬息消失不见。 车马行出来,赵寻安并未直接回李府,而是沿着商街踱步行,哭红眼睛的赵萍儿见了疑惑地问: “少爷,咱们不回府?” “不回。” 赵寻安摇头,打量着道路两侧的店铺说: “这几日正好得闲,我想找庄宅牙人寻个院子搬出来。” “李府再好不是自己的家,做起事来不太方便。” 赵萍儿闻言皱眉,想了想说: “如今不缺钱两,搬出来倒也不差,只是大老爷还没回来,不与他说好吗?” “自然得等世叔回来再说,你家少爷又不是不懂规矩的人,岂会做无礼之事。” 伸手抚平小丫头紧皱的眉头,赵寻安轻笑着说。 “可是、可是少爷你和李家大小姐有婚约,以后终究是一家人,还是待在李府吧。” “毕竟今年就是秋闱大年,大老爷可是科举里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多听听他的教诲总是好的!” 赵萍儿使劲摇头,虽说她也不想待在冷冰冰的李府,但事关赵寻安前程,孰轻孰重心里自有分寸。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八章 剑做刀 下 “……过些日子世叔回来,我会找他说明,废了婚约之事。” 赵寻安沉声说。 小丫头猛然驻足,着实被这番言语吓得不轻,回过神来刚要言语,却被赵寻安捂住嘴巴: “莫叫,静下心来仔细想,你家少爷我,可配的上那位高高在上的凤凰?” 赵萍儿微怔,紧接眼神便暗了下来,虽说少爷在自己眼里千般好,可依然无法与那位大乾国人尽皆知的凤凰相比。 在他人看来,更是云泥之别。 松开手,赵寻安深叹气: “虽得世叔看中,可我明白,自己与那凤凰儿半点可能没有。” “以她的身份地位,俗世里的规矩与她没有半点约束,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个笑话!” “毕竟是高高在上的凤凰,就算落足也得是与之相称的梧桐神树,岂能沾惹我这尘世泥垢?” 赵寻安一番话语说的通透,赵萍儿又抽泣起来。 也不是不懂,只是觉得委屈,替自家少爷委屈。 你说老爷夫人也是,天底下两条腿的女子多了去,怎么就找上这么个了不得的人物! “若是退了婚,大老爷不帮衬,少爷你还能考中举人不?” 看着泪流满面的小丫头,赵寻安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后用双手扯着粉嫩的脸蛋使劲拉: “说的什么混账话!” “某先取童生后得秀才,哪一处让人助力了?” “若科举如你所言那般腐朽,我大乾早灭了,该罚!” “呜呜呜,少爷饶命,我知错了!” 赵萍儿呲牙咧嘴的讨饶,赵寻安这才松手,两人打闹着走,冉胜逝去的悲戚倒是淡了许多。 说来也是运气好,没过多久便寻到一家还在营业的牙行,值守的庄宅牙人听闻赵寻安的要求立时笑了: “茂才来得也是巧,府院附近正好有栋宅院出租。” “主人家本是府院的教习,前些时日去了县里当教喻,屋子干净得紧,铺上被褥便可入住。” “房租也不多,每月二两三钱便可。” “只是主人家说了,不能破坏家具屋舍,否则得照价赔偿,您若是觉得妥当,那我就带您去看房。” 听闻有如此好事赵寻安也是欣喜,看了宅院相当满意,确实干净整洁,特别是院子里还有口井,省得外出打水,实在方便不少。 于是便一次付了半年的租金,待时间到了,正好赶赴省城参加秋闱。 在宅院忙活了大半天,两人回到李府已是华灯初上,身累心累的赵萍儿吃了点饺子就睡了,赵寻安则取出扶摇诀,就着油灯认真看了起来。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寂静的夜里传来更夫沙哑的声音,紧接便是三更天的梆子声,赵寻安收起扶摇诀,盘膝打坐,闭目运功。 虽说身体无法与前生修真相比,但终究有几十年的沉浸,赵寻安很快进入状态,意想神观拿捏得十分到位。 可一直到五更天的梆子声响起,丹田也没产生半点气感,赵寻安睁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有灵根,确实无法走上修行的道路,看来在得到老参前,只能先习武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萍儿便被呼呼的破空声吵醒,出房一看,原来是赵寻安正在习剑。 只是与过去习练的套路不同,赵寻安双手握剑只是简单劈砍,没有半点其他动作。 赵萍儿静静地看了许久,最后忍不住好奇地问: “少爷,我怎么感觉你不是在习剑,反倒有些像肉铺的屠夫挥刀剁骨头?” 头上冒了层细汗的赵寻安停手,笑着说: “好眼力,我确实是在练刀。” “……好难看,又笨又拙,哪有剑招好看。” 小丫头撇嘴,赵寻安摇头,一边劈砍一边说: “剑为君子刀为王,一取中正一行王霸。” “你家少爷如今还没那个本事当君子,便只能行王霸之道,让人知晓某的不凡。” “待哪日真有本事了,再取中正当君子!” 前生赵寻安曾有位战场杀将出身的武者好友,已是武宗圆满的境界,一把双手刀施展得出神入化,便是五重天的炼气士也曾斩杀过。 赵寻安知晓其刀法的狠戾,也曾多次请教,明白简单直接的刀法,反而比繁琐复杂的剑术更容易练到极致。 对如今一切从头的自己来说,王霸强悍的刀法远比中正的剑术更加合适。 赵萍儿使劲眨巴眼,听不明白赵寻安话里的意思,有些迷糊地问: “可你使的是剑不是刀啊?” “没得办法,无大切在手,只能以剑作刀。” “那就去买嘛,横竖咱们如今有钱!” 小丫头用力挥手,如今荷包鼓了,这话说得底气十足。 赵寻安轻笑,没有回答。 但心中早有谋划,三绝真君的那把月白素娥,想必趁手得紧! 原本初二便应归家的李泽源,直到初六早上才回府。 听闻消息赵寻安立刻前去拜见,这几日总是忍不住运转功法,却半点气感没有,心里属实有些焦躁。 毕竟老参关乎重要,那位凤凰儿又要归家,重生后诸多事情有了变故,保不齐就会被她截了胡,一如前生! 老参共有三枚,乃是赵李两家订立婚约时赵承禄奉上的,算是与当时还未踏入仙道的凤凰儿下的聘礼。 前生赵寻安因病服用一枚,因之入了修真大道。 凤凰也服用了一枚,却是唯一的千年老参,直接跨了两重小境界,如今赵寻安求的便是那枚千年老参。 若是服下,恐怕灵根不止九品,便是八品也入得! 刚出偏房小院赵寻安便被一杂役叫住: “赵公子,夫人有请。” 赵寻安皱眉,这厮和二管家一样,都是夫人从娘家带来的贴己人,平日里没少找自己麻烦,见着就心烦,便摆摆手说: “你与夫人禀告一声,某见过世叔就去。” “赵公子还是先去夫人那里吧,有些事情,夫人要和您说个清楚。” 杂役挡在门前昂头说,便鼻孔里黑黢黢的鼻毛都看得一清二楚,赵寻安转身走。 那位夫人想要说啥能猜到八九分,反正如今自己也是相同的想法,再不和前生那般认死理,两方说清楚了也是一件好事。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九章 何苦来哉 上 “夫人好,不知有何事相招?” 进入二进院子正堂,赵寻安叉手行礼不亢不卑地问。 “这些时日,功课学得如何?” 正主到来总要讲些脸面,李夫人即便心中厌恶,该说的场面话还是得说。 “还好,四书五经算得上通透,策论文章也拿捏得到位,今年秋闱,小生倒也有些把握。” 赵寻安这话说得有些满,不带半点晚辈应有的谦逊,李夫人忍不住哼声,没了圈话的兴致,直截了当地说: “你是受过圣贤教诲的读书人,与这人情世故应该有所明悟。” “以你的身份地位,可能配得上我家凤凰儿?” 虽说已是半老徐娘,但李夫人的声音依旧清灵动听,可赵寻安听了,却禁不住握紧了拳头。 这般言语,和萧山派那混账掌门简直一般无二! “其实认真讲,所谓的婚约就是个笑话!” 李夫人见赵寻安脸上变了颜色未往心里去,而是自顾自地说: “你父用土方子治好了我家凤凰儿的痨病,老爷一时冲动口头允了这门婚事,双方既无见证又无书契,如何做得准?” “且赵举人去了后,你连家业都保不住,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想要谈婚论嫁岂不可笑?” “我家凤凰儿可是仙人弟子,以后必然也是神仙中人,你这样死皮赖脸地黏,就不怕引来别人耻笑?” “人要有自知之明,非分之想容易招惹祸事,若是识趣便与我家老爷说明,把这婚约废了。” “否则,怕是你这秋闱的资格,都未必保得住!” 李夫人絮絮地说,赵寻安静静地听,面上慢慢浮起笑。 虽说来李府已经有一年多了,可两人照面时间总共不过盏茶,之前更是从未言语过,只知这位李夫人人长得漂亮,可秉性如何真是不知。 今日这番话倒是让他释怀,没有想象中的深沉,不过是个秉性刻薄的寻常妇人,往日真是把她高看了。 “我说的话,你到底入没入心?” 见赵寻安只是淡淡的笑,脸上没有半点波澜,李夫人忍不住皱眉问。 赵寻安没有说话,叉手行礼转身便走,心中觉得有些好笑。 李世叔倒是娶了位好妻子,性子浅显没有深度,坏的也是直白,与肚子里有十八个弯的读书人来说,比应付总角小儿难不到哪里去。 “我絮叨半天,他连半句话都不回,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夫人说得对,这没有爹娘的孩子就是没有教养!” 李夫人生气地拍了拍桌子,二管家在一旁连连附和,里屋的布帘掀起,一女子冲二人点头,踏着莲步走了出去。 离开正堂,赵寻安沿着碎石小道踱步走,想起前生诸多事。 重生醒来后,许多事情都已不同。 正月十五的事情如今提到了初六,二管家的代言也变成了直面李夫人,内容倒是不差,主打一个瞧不上。 李府大小姐本名李青涵,可大乾之人说起皆称凤凰。 不是雅号,而是李青涵本就是神鸟凤凰转世! 其九岁得奇缘误入山川秘境,被修真第一大派正一宗太上长老看破本相收为亲传弟子,便是正一宗的那位大能掌门见了都得叫声师姑。 修行数年后李青涵离开秘境入世,去了大乾国都玉京,不及月数便被官家封为国师,一时间名动天下! 十四岁的国师,天下何人能比? 前生想着借凤凰之力与父母报仇,所以扯着婚约不放,被诸多人耻笑,说起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腌臜物。 即便李世叔有心,可终究被官家一封旨意给破了。 最后更是连科举的资格都被取消,一句品德有失引得天下笑,却是何等残忍! 想起前生的锲而不舍,赵寻安忍不住摇头: “何苦来哉?” 寄希望于他人,那是懦夫的想法,平白让人看低。 前生活的懦弱悲催,实因走错了路,大争之世能依靠的,唯有自己! 思量着走,突有清风拂面,紧接响起清灵声音: “可是赵寻安赵公子?” 赵寻安抬头看,却是一从未谋面的美貌女子,年岁也就二八,身穿桃红裳裙,透着股说不出的清丽。 想想如今的时间,赵寻安有些了然,这位不会就是凤凰儿吧? 和当年在家里治病时干瘦焦黑的模样相比,确实变化巨大,难怪被许多文士骚客唤作天女,果然有些道理。 “您想差了,我是服侍国师的婢女,平日在宫里也做些典籍书卷的活计。” 女子也是人精,一眼看出赵寻安所想。 “见过女史,不知叫住小生为何?” 赵寻安拱手,能出入皇宫且管理典籍书卷的身份必不一般。 既然跟着一起归家,九成便是贴己人,说话做事,恐怕都是那位国师的意思。 “所为何事,赵公子应该明白才是。” 女子轻声言,见赵寻安沉默不语,便和声细语地说: “官家知晓国师订有婚约后,便对公子上了心,原本以为只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可了解后发现并非如此。” “您幼时便有声名,乃十里八乡人尽皆知的神童。” “院试时所作策论更是发人深省,朝中几位大臣看了也是赞赏有加,国子监大祭酒阁下曾言,便是拿到春闱殿试也是可进一甲。” “至于经史子集更是通透无比,以您的学识未来不可限量,必然是大乾栋梁,何至于缠着国师不放?” “毕竟国师走的乃是超凡脱俗的仙路,而您却要在红尘宦海浮沉,两人背道而驰,如何能在一起?” “早些放手与您与国师皆有好处,揪着不放徒惹污名,何苦来哉?” 看着满面诚恳的女子,赵寻安略作思量,拱手问: “女史这番话语,可是国师让你代言?” “并非。” 女子摇头,苦笑着说: “国师心性孤傲,眼中并无公子,所谓婚约在她看来不过是个笑话,如何会说这般言语。” “那这话是……” 赵寻安心中隐隐有所猜测,可细想又觉不可能,但女子却从他的表情看出端倪,便笑着点头说: “公子长了颗七窍玲珑心,这番话语,正是官家让我代言。” “大乾男儿万千,可能让官家如此开解的唯有赵公子您一人,还请多多体谅官家的良苦用心。”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十章 何苦来哉 下 听完女子言语,赵寻安忍不住深吸口气,正衣冠叉手躬身行礼,拜的不是女子,而是她身后的官家! 女子见赵寻安明了,便欣慰点头,如男儿般叉手回礼。 “女史可能告知姓名?” “我是流民之后自幼入宫,并无姓氏,不过看养的婆婆为我取了个名,叫红蜓,蜻蜓的蜓。” 说罢红蜓行了个万福,转身离去。 赵寻安深吸口气,发现重生之后真是大不同,一小小秀才官家竟然特意让人代言,其中看重意味实在不轻! 一句大乾栋梁一句品德有失,前生今生差距何止天壤,这命运际会相差的也太大了! 徐徐吐出浊气,赵寻安提步走,抖袖时却觉有种莫名的重,仿佛有看不到的手,正在规范自己的做派。 “......皇者瞩目,便这般不俗?” 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赵寻安心神震颤,虽说还未步入修真,可前生天机阁修士赠予的残卷《卜》已入魂,让他有远超常人的灵觉。 那股沉重不是其他,正是三重之一的文才,虽说只是微显,却是有无之别,关乎重大! 前生可望不可得,重生后只因官家瞩目便生,赵寻安一时有些恍惚。 想起前生死抓却不可得,反遭别人唾弃,忍不住摇头苦笑: “何苦来哉。” 调整好心情赵寻安来到一进院子,第一眼便看到正堂门前矗立的二位护卫,立时便知,自己那位李世叔是真的回来了。 “两位大哥好,能否与李世叔通报一声,有些日子未见了,小子前来拜个晚年。” 来到门前赵寻安叉手行礼,虽说两位护卫出身低下,乃是李府老辈奴才的家生子,但打小跟随李泽源,主仆之间感情深厚,算得上是半个子侄。 平日里得李泽源教导颇多,秉性也是纯良,对赵寻安倒是没有什么恶感。 “老爷早就说过,赵公子不是外人,用不着通报,只管进便可!” 护卫拱手,赵寻安再回礼,踱步走入屋里。 来到书房,未等赵寻安腰弯下去,便被手握书卷身穿一袭青衫的李泽源托了起来: “说了多少次了,用不着这般生分!” 说罢便拉着手把赵寻安按到椅子上,关心地问: “听说前些时日又是高热了许久,没找郎中看看?” 看着李泽源发自内心的关怀,赵寻安心里也是暖洋洋的,笑着说: “我这毛病的根底都知道,郎中来了也没办法,只要扛过去便好,惹世叔担心实在是小子的罪过。” “……彼其娘之,补天士就是大乾最大的祸害!” 使劲捶了下桌子,李泽源恨恨地说。 对于这些凌驾于律法之上的家伙,身为知府的李泽源真是恨到了骨子里。 先不说赵寻安一家的遭遇,单只每年清凉府被那些疯子以异端之名杀害的百姓就不下百。 身为保一方平安的父母官,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牧下子民被杀而无可奈何,心中愤懑可想而知。 “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功课温习的如何了?” “还有大半年就是秋闱,万万松不得劲!” 调转话头李泽源认真地问,赵寻安点头: “世叔放心,往年的卷子已经琢磨得通透,四书五经在心,八股制义当不会差。” 听闻赵寻安如此说,李泽源轻点头。 作为世交,李泽源对赵寻安了解得很,记忆力远超常人! 八岁便能一字不差的背诵四书五经,但凡能找得到的经史子集,几乎让他全部刻进脑子,神童之名那是半点不虚。 不过该考教的还是得考教,略作思量李泽源沉声问: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是何意?” “知道应该达到的境界才能志向坚定,只有志向坚定了,才能镇静不躁。” 李泽源点头再问: “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何意?” “心至诚则不会被私心杂念所惑,便能洞悉世间万物的根本规律,所以能预知未来的吉凶祸福、兴旺盛衰。” “极致之诚,出神入化!” 赵寻安不假思索的说,李泽源考教许久也没有半点卡顿迟疑,忍不住感慨点头: “不说其他,单只八股制义,天底下能和你相比的,怕是没有几人。” 这夸赞说的不小,赵寻安却笑着受下了,前世上下五千年锦绣皆在腹中,自可俯视天下! 李泽源再考公文及判文,赵寻安依然是手到擒来,惹得李泽源苦笑不已: “今年参加秋闱的学子命不好,和你同年,注定只能当陪衬!” 说完李泽源收敛笑,异常认真的说: “策论不用考教,你所见远超我,只是需要牢牢记住,万万不可出格,可明白?” 赵寻安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点了点头,爹爹娘亲之死,引子其实就是一篇策论。 其中精髓来自前世,一句人定胜天,却引来杀身之祸! 两人又说了许多,见时间快要接近正午,赵寻安起身行礼,沉声说: “今个来一是给世叔拜个晚年,至于第二个,却是想退了与大小姐的婚事,还请世叔同意。” 李泽源闻言噌的站了起来,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赵寻安能说这话。 终究是经历老了事务的宦海中人,不消片刻李泽源便稳定住情绪,皱眉问: “可是府里闲言碎语扰了你的心境?” “你放心,有我在,这婚约谁都毁不了!” 说话间萧陌谨走了进来,正好听到这句话,原本带着淡淡笑的脸面立时变得僵硬。 李泽源扫了眼自己老婆,接着说道: “你和青涵年岁也到了,秋闱中举对你来说易如反掌,索性便来个双喜临门,放榜之际,便是你俩好事之时!” “老爷,凤” 萧陌谨脸色大变,张嘴欲说,却被李泽源挥手打断: “莫与我说青涵的身份,她只要认我这个爹,就得认这个婚约!”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小辈可以无视?!” “当年若非承禄兄出手她早就死了,还神鸟凤凰,连自己的姓氏都不叫了,简直就是屁话!” “青涵变成如今这秉性,都是你这当娘的过错,说个屁的说,滚出去好好检讨一下自己的毛病!” “再敢胡言乱语,我休了你!”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十一章 吾辈岂是蓬蒿人 上 李泽源虽是文人,但秉性刚直,不然也不会和同样脾性的赵承禄莫逆。 赵寻安想要退婚他第一时间想到是自己老婆动的手脚,火气立时噌的冲了出来。 夫妻相处这么多年,萧陌谨还是第一次见李泽源爆粗口发这么大的火,立时僵在了原地。 见此场景赵寻安忍不住咧嘴,难怪李世叔和爹爹相交莫逆,原来都是属炮仗的! “世叔息怒,退婚和夫人及他人没有半点关系,是小侄自己的想法。” 赵寻安扶着李泽源坐下,语气诚恳的说: “若大小姐只是个普通女子,这攀龙附凤的事情小侄便做了,有世叔当岳丈,心里也说不出的喜。” “可大小姐如今身份地位不同,远不是我这一介白身能比,即便中了举甚或当了状元,彼此依旧是天差地远。” 说到这里赵寻安深叹口气,沉声说: “凤凰乃是翔与九天的仙禽,即便落足也得是梧桐神木,我这凡草如何与其相配?” “世人目光如火,若不知天高地厚,小侄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赵寻安说的诚恳,李泽源思量许久,最终叹气点头: “你说的对,男为天女为地,若是天地倒转乾坤也就乱了,这婚约便依你,算了吧。” “我这辈子做的最大的错事,便是带青涵去昆仑山踏青。” “仙途仙途,这个闺女,怕是白养了!” 见李泽源同意赵寻安心里说不出的喜,正想如何措辞要取山参,李泽源再叹气: “婚约取消实在愧对承禄兄和嫂嫂,作聘礼的三颗山参你便收回去,吃下对你的身子骨定然有帮助。” “等下与你五百两银票,省府花费高,摸推辞!” 赵寻安刚要开口推辞,萧陌谨却不高兴的在一旁插嘴: “老爷,我家爹爹这些时日身子骨有些不妥,正需人参强体。” “凤凰儿过两日也要回来,山参与她修为有大用,怎么能还回去。” “我打死你个腌臜物,这般没脸皮的话都敢说!” 李泽源抄起书卷狠狠丢了过去,正中萧陌谨脑袋,如云发髻立时成了鸡窝。 “给你柱香时间把老参银票取来,但凡超了一息,我立马休了你!” 咆哮声如同震雷,大半个李府都听得到,赵寻安也是懵了,真真想不到李泽源竟然是这般脾性! 不过看着惶恐逃走的夫人,怎就觉得这般喜庆? 仅仅盏茶时间萧陌谨便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手里抱着个枣红木盒,哭哭啼啼的递给了李泽源。 就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看来真是怕被自家暴怒的夫君给休了。 推辞数次,赵寻安还是把木盒接下了,不过原本想着的一颗老参变成了三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慨。 前生今生,差别怎么就这么大那? 至于五百两的银票赵寻安死活不接,李泽源看他坚决便不再强与,都是文人,根骨脾性互相了解,知晓缘由。 中午吃了顿告辞的便饭,下午赵寻安便找杂役把东西搬出了李府,除了两人换洗的衣服,其余全都是当年带过来的书,满满当当装了三车。 李泽源站在大门口,看着三辆马车远去忍不住叹了口气,见自己夫人躲在墙角翘首,忍不住哼声,甩袖走向一进正堂。 眼界肤浅的女子,半点观人的眼力没有! 十余载前交好赵承禄,有半数原因起自其子。 寒蝉伏土十六载,待蜕壳振翅,鸣声必然惊天动地! “……少爷,离开李府没了大老爷的教喻,这秋闱,你到底有没有谱啊?” 赵萍儿眉头皱得老高,唉声叹气的问。 见小丫头再提这个话头,赵寻安皱紧眉头捏着她粉嫩的脸蛋使劲扯,直到连连讨饶这才作罢。 伸手使劲揉揉赵萍儿的脑袋,赵寻安看看膝上木盒,忍不住轻笑着说: “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 “仰天大笑出门去,吾辈岂是蓬蒿人!” “哪有仰天大笑,刚刚出门的时候,在大老爷面前那叫一个恋恋不舍,少爷你这诗做的不应景,乱讲。” 赵萍儿摇头,赵寻安的笑容僵住,捏着她的面皮使劲拉,痛的小丫头吱哇乱叫连连讨饶。 这些时日两人已把租住的院子打理妥当,铺盖锅铲一应俱全,待书卷摆好与杂役付了钱,赵寻安负手看着小院,脸上笑容再起。 即便是租的,可不用寄人篱下的感觉,实在是好! “少爷,出来自个住就这么好?” 正在归置物件的赵萍儿有些纳闷的问,自家少爷站在门前一动不动傻笑了小半个时辰,打记事就从没见他这样过。 “不用看别人脸色,想怎地便怎地,这还不好?” 赵寻安笑着问,赵萍儿点头又摇头: “好啊,但也多了柴米油盐的琐事儿,若是扰了你的心境耽误了乡试,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且放宽心,你家少爷我天赋异禀,天下才气一石某独占八斗,这秋闱便是三个指头捏田螺,十拿九稳!” “法螺吹得好响……” 赵萍儿轻嘀咕,拿着箩筐走向院子,赵寻安有些尴尬的咧嘴,这妮子真不会说话! 天将暗,赵寻安并未让赵萍儿做饭,而是升起炉灶,把三颗老参切片一并炖了。 “少爷,这么点塞牙缝的东西,能吃得饱?” 赵萍儿一边添柴一边问,赵寻安坐在一旁看着炉火笑: “你当是萝卜啊,两颗百年参一颗千年参,灵气惊人的足,吃下去三五天都不用吃饭,且等着吧!” 三颗参两颗白胖完好,一颗缺须黑黄,可偏偏就是那颗不上眼的,才是唯一的千年老参。 前生凤凰眼力价高,一眼便选中千年老参,服下后柱香时间不到便连升两个小境界。 如今一锅炖,赵寻安心中也有些期待,三颗老参下肚,自己的灵根到底能破入几品! 参虽老,却比一般山参更好熬制,不到半个时辰便化作一锅乳白浓汤,整个伙房飘荡着一股花蜜般香甜的味道,与一般山参大相径庭。 一锅水熬成三碗,赵寻安端起一碗递给赵萍儿,认真的说: “再难喝也不准吐,若是卖了万两锭子都打不住!” 一口参汤入肚,被苦的差点翻白眼的赵萍儿正欲吐,听闻此言沌沌沌喝了个精光,万两白花花的银锭子,那该是多少钱!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十二章 吾辈岂是蓬蒿人 下 “呕~,不行了,我去找饴糖!” 赵萍儿起身冲出伙房,用手使劲捂着嘴,生怕呕出半点,赵寻安见了忍不住摇头,丫头终究还小,品不出老参内里的味道。 超凡脱俗的味道! 端起一碗细品入腹,待暖流通透周身,赵寻安又饮一碗,喝的一滴不剩。 回到寝室盘腿打坐,炽热暖流与奇经八脉狂奔,原本虚寒的身体冒起滚烫白雾。 多年前受损枯竭的丹田轰然爆裂,便如蝉蜕,一个新生丹田缓缓张开,虽显稚嫩,却有无限未来可期! “果然,八品!” 赵寻安睁开赤红的双眸,有些激动的说。 参汤入腹不但修复丹田,更是直接让灵根晋升八品,虽与前生只是一品之隔,但时间提早了太多。 且如今有完整扶摇诀在手,起点远超前生。 平复心情赵寻安再次闭眼,双手抱于丹田,缓缓运转扶摇诀,观想洪荒宇宙。 仅只一个小周天,原本混沌黑暗的意识空间便有昏黄大地显现,紧接便是璀璨星空,以及无边无际的宇宙。 这便是踏入修真大道的第一步,观想天地! 一般修行者所想不过山水,小的如井如池塘,甚或一块沙地。 大的如山如河,甚或浩瀚海洋。 但和赵寻安这般无边无际的却从未有过,毕竟眼界有限,井中之蛙岂能想得到天地宇宙的宽广。 昏黄大地急速扩张,未及多久变作硕大星球,一条澎湃长河从山岳奔涌而出,所过处草木滋生,化作五彩颜色席卷大地! 赵寻安缓缓睁开眼眸,原本的赤红已然褪的一干二净,一丝笑意从嘴角升起,渐渐变成大笑。 一个大周天下来,自己不但产生气感,更是直入炼气一重,这可是前生两年之后才有,怎能不喜! 且前生观想所化不过虚无中一条毫无根基的涓涓细流,而今却是浩渺宇宙,庞然本星,满天星光璀璨,所差何止万倍。 观想出大山长川的在修真界已是天纵,自己观想出的却是完整宇宙,那该算什么? 如果不是三世为人锤炼出沉稳的性子,赵寻安怕是早就大叫起来。 就在赵寻安心潮澎湃之际,蒙蒙亮的天色下有三道身影疾驰,目标正是赵寻安所在小院。 三人身穿鹅黄道袍,乃是驻守清凉府的补天士。 昨晚星空震荡星图诡变,墨隐大师得昊天警示,有异端现世,便传信让在附近的三人前来捕杀,并特意嘱咐: “异端处处皆有,可能引起星空震荡昊天警示的少之又少,必然不凡,务必小心!” 往日三位补天士做多了处置异端的事情,可能让身为十二星师之一的墨隐大师特意嘱咐的,这还是第一个。 三人也不是鲁莽的脾性,特意带好平日里少用的符箓,还有大师给予的追踪玉符,这才寻了过来。 原本赵寻安还想再运行一个大周天,把一重天的境界稳固一下,谁承想心肝骤然一紧,痛的他皱起了眉头。 这是魂魄中《卜》给出的警告,怕是要有大难临头。 前生修行数十载,历尽磨难多次死里逃生,依靠的便是《卜》的警醒,如今入了修真大道真气已生,虽嫌少,但用来支撑运转却已足够。 “……好大的杀气!” 略作思量赵寻安手持秋水长剑跃出院子,朝北方疾驰。 终究入了修真大道,虽说真气稀少,但用来施展武者的轻身功法倒是足够,晨曦下赵寻安如利箭般射向远方。 租住的院子在府院附近,北侧是一大片荒地,两方相向而行,未及多久便照了面。 “竟然是补天士!” 赵寻安双眸微眯,脚下速度不减,迎头撞了过去。 不管什么原因,这三个补天士对自己动了杀心,躲无可躲那便不躲,新仇旧恨一起算! “好快的速度,对方八成是个上九品的武道宗师,小心应对!” 为首补天士沉声说,左手捏引雷符,右手擎七星法剑,直冲赵寻安而去。 “雷!” 补天士闷吼,鹅黄符箓箭般射向赵寻安,未等及身瞬间燃起化作飞灰,紧接雷声隆隆,一道闪电直冲头顶落下! 赵寻安左手急挥,数枚铜钱冲天而起正正挡在雷光之前。 便听轰的一声爆响雷龙炸裂,赵寻安已然进入为首补天士的身前三尺,高高举起的秋水长剑骤然落下! “噹啷,噗~!” 真气加持的秋水长剑锋利的超乎想象,先断七星法剑再裂补天士,没有半点阻隔的直落。 “快逃,他是修士!” 身体被斜着一分为二的补天士吐血大吼,脑袋连同半个上身轰然落地,血水从巨大的切口喷涌而出。 另两位补天士脸色骤变,同时甩出手中符箓转身狂奔,便听雷声轰轰,两道闪电径直落在赵寻安身上。 “彼其娘之!” 被劈的浑身焦黑的赵寻安穿过浓烟追击,决定以后身上须得多带些钱两,若非入了炼气境,今个立马就得废了! “我断后,你快逃!” 一位补天士挥动七星法剑扑了过来,剑光直指赵寻安心口,没做半点防御,求的便是用自己的性命给同伴创造逃跑的机会。 至于杀伤赵寻安他不敢想,一位走上仙途的修士,岂是他们这些凡尘里的小小补天士可以抗衡。 秋水长剑先叩剑脊再横扫,七星法剑和首级近乎同时落地。 赵寻安抄起只余半截的法剑用力甩出,正中最后一名补天士,在他心口开出一个通透的口子。 翻腕甩去剑锋上的血渍,赵寻安忍不住轻摇头。 不论其他,单说炼气士的同袍之义,实在让人有些敬佩。 清扫现场,把追踪玉符里的气息消除,随后捏碎撒入一旁的水坑,赵寻安径直回返。 在这秘境未开法则未变的时候,炼气士便是世间峰顶,一般的武者术士根本无力抵挡,能够抗衡的,也只能是炼气士! “噹啷~” 三盏魂灯近乎同时熄灭,玉质瓷碗碎裂,灯油顺着木架哗哗流下。 “大师,这、这” 看守魂灯的道人脸色大变,三名补天士同时陨命,已经许多年未曾有过。 “......” 墨隐掐指急算,最终却深深叹了口气。 星空已经恢复正常,昊天旨意消散,自己那枚追踪玉符气息全无,便是因果也寻不到半分,想要找到这个异端,却是难了。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十三章 账房先生 上 “少爷,一大早的你干啥去了?” 赵寻安回到家里时赵萍儿已经洗刷完毕,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烧火做饭,见他提剑回来便问了一句。 “昨个参汤喝的有点多,虚不受补,便出去遛了一圈,权当消火了。” 赵寻安开口胡诌,伸手摸了摸赵萍儿的额头,温度和平日没有半点区别,带着温温的凉。 轻叹气,赵寻安冲不明所以的赵萍儿笑了笑。 赵萍儿体质虚寒,前生修行大受影响,就连扶摇诀都无法修炼。 本以为大补的参汤可以调剂,未曾想半点用处未有,得早做打算与她找个调养的办法,或者寻个适应的功法,横竖不能像前生那般凑活! “萍儿,与我些钱两。” 赵寻安伸手,赵萍儿数出八个大子儿往他手里一放,赵寻安立时摇头: “少了。” 赵萍儿眨眨眼,又放了七个。 “......能不能大气点,与我百十个?” 看着掌心黄澄澄的铜钱,赵寻安无奈摇头。 小丫头撇嘴,万般艰难的从荷包里数出八十五枚大子儿,心痛万分的放到自家少爷手里。 见赵寻安一把揣进袖袋,赵萍儿撇嘴,苦口婆心的说: “少爷,咱们家穷,偶尔喝次花酒过过瘾也就罢了,可不能和别人似的整日价泡在里边,家底撑不住,身子骨也撑不住啊!” 转身欲走的赵寻安原地一个趔趄差点扑倒,扯着赵萍儿的脸面大声质问: “某之前身上统共不超十个大子儿,连妓子面都见不到,喝甚花酒,喝甚花酒?!” “咦~~少爷我错了、我错了!” 赵萍儿痛的吱哇乱叫,赵寻安又扯了两下这才松手,小丫头一躲开便嘟着嘴说: “没喝花酒身上怎么会有香气,骗小孩那!” “......” 见小丫头言语不像假,赵寻安疑惑地抬起袖子闻了闻,还真有淡淡的香,不过不是脂粉香气,而是记忆里有些模糊的,太阳香。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已是正月十五,府前大街人来人往,欢度这节庆的最后一天。 赵寻安牵着满脸不乐意的赵萍儿走,一边走一边与她说: “过日子就没有坐吃山空的道理,节流永远比不上开源。” “那也不能去当账房先生,您可是读圣贤书的秀才,沾惹钱两生意名声可就臭了!” 赵萍儿脑袋摆得像拨浪鼓,却被赵寻安一把按住,异常认真的说: “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若我中举,所谓的操持贱业就成了佳话,何来臭了一说?” “那若是不中那?” 小丫头紧皱眉头追问,赵寻安叹了口气: “若是不中,那就更得当。” “咱们一无家产二无良田,若是没有活计,岂不活活饿死?” “所谓的名声,可有活着重要?” “都怪赵氏族长,见老爷夫人不在了便侵夺咱们家产,欺负弱小不得好死!” 赵萍儿小脸涨红愤愤的说,赵寻安揉揉她的脑袋轻笑着说: “还是那句话,只要中举,不用咱们要他自然会还回来,到那时保不齐还得奉上一大笔钱财赔礼。” “如今用不到愤懑,且等着便是。” “......若是中不了那?” 小丫头眉头依旧高皱,说的也依旧是那句话。 赵寻安轻叹气,看着川流不息的人流轻声说: “若是中不了,这清凉府就回不来了。” “沾惹钱两再加退婚,讥讽之言骂都能骂死我。” 见自家少爷情绪消沉,赵萍儿紧忙反过来安抚: “不回就不回,少爷写得一手好字,算学也是拔尖,到哪里待不得,咱还不惜的回来那!” 赵寻安偷偷笑,小丫头脾性摸得通透,拿捏起来简单至极。 招账房先生的乃是一家新开的酒楼临安阁,去年年初便开始动工,建了整整一年,四层的飞檐宝阁雕梁画栋,体量属实不小。 大掌柜穿着一身绸缎面料的员外服,听闻赵寻安应聘账房被惊了一跳。 月白长衫君子剑,显见是位有功名的秀才,怎么会来应聘这沾惹铜臭的营生? 赵寻安与他解释,话语说的诚恳,身上拮据只做半年,算是与乡试挣些盘缠,长久的担子不能担,毕竟秋闱重要。 大掌柜也是个通透的人,听闻之后没有犹豫,直接命老账房考教。 这么大的酒楼流水惊人,不是一个账房先生能够操持,最少也得招三位。 “茂才,一千两百二十九叠八百二十七为几?” 老账房捉笔在纸上写,没等他写完赵寻安便说出结果: “两千零五十六,老先生可对?” 赵寻安说的轻巧,老账房拿过算盘一阵噼啪,看着结果倒吸一口凉气,心算竟然如此犀利! “一万八千七百九十五消三千四百六十七余几?” “一万五千三百二十八,可对?” “今有土壁厚五尺,两鼠对凿,大鼠日一尺小鼠日一尺,翌大鼠倍加小鼠半减,每日类同。” “两鼠何日相逢,各凿几何?” “三日相逢,大鼠三又十七分之八尺,小鼠一又十七分之九尺,老先生,可对?” 赵寻安不假思索的说,老账房拿起笔纸算盘一通忙活,小半个时辰才解出,额头都出了层细密的汗珠。 “掌柜的,赵茂才乃罕见算学天纵,小老儿差之千里,惭愧,惭愧啊!” 老账房苦笑,赵寻安轻笑拱手。 中土大千重文才不重算学,有前世上下五千年锦绣加持,赵寻安于算学一途远超。 也正因如此,前生偶遇的天机阁修士感慨万千,若非他灵根实在太差,定要带他加入天机阁。 毕竟推演世事变化天地沧桑需要海量运算,算学差的便是极品灵根也入不得门。 虽说未曾领入门,可那位修士还是赠与赵寻安一本从仙界陨落的小秘境里寻到的残卷,让他数十年里避开诸多劫难,而那本残卷的名字,便是《卜》! 因为内容缺损,赵寻安未曾学到精髓看透天地运转大道,可终究让神识灵敏了太多,堪称那些年保命的根本。 大掌柜满意点头,又让老账房取出空白账簿考教填录,赵寻安用一手靓丽的簪花小篆亮闪了二人的眼。 大掌柜当时便拍了板,与赵寻安签了文书,时间半载,每月例钱六两,远超一般账房。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十四章 账房先生 下 从那日起,赵寻安便在临安阁上了工。 因府学过了十七开课,所以赵寻安每日里都是过了申时才去酒楼,工作也不是应时的结账,而是清点当天的流水,做好账目规整。 老话说得好,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便知。 老账房脑子有些慢,但账目做的清晰分明,虽然稍显繁琐却无差错,沉浸算学数十载功底确实深厚。 另两位账房与之相比属实差了太多,不但账目做的混乱,便百位数的叠减都能错,算学功底简直一塌糊涂。 半个月的时间流水加起来差了数千两的入账,惹得大掌柜感慨万千: “幸好请到茂才,不然等东家下来查账,我非冤死不可!” 因这缘由大掌柜一次奖了赵寻安二十两白花花的雪花纹银,例钱也提到了八两,喜得赵萍儿樱桃小嘴咧到了后脑勺,财迷心窍地说: “少爷,不行咱就别参加乡试了,我看当账房先生也挺好。” “这般多的收入,用不了三年五载就能起个大宅子,便上好的良田也能置办几十亩。” “到时再买几个懂事儿的丫头,我也有人伺候了,想想就美!” “……” 赵寻安无语望天,小妮子也太没上进心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是阳春三月,有了临安阁的进账,赵寻安二人小日子过得相当丰实。 唯有一点不好,不少府院同窗知晓赵寻安做了账房先生还与凤凰退了婚,但凡见面便冷嘲热讽不断,属实惹人心烦。 不过赵寻安并未与他们起争执,毕竟都是读圣贤书有功名的秀才,太过的言语不会说,那会伤了体统。 但是在课堂上借学识挑衅的却是不少,毕竟文人本就相轻,赵寻安又做了有失身份的事情,被人针对也是正常。 只不过赵寻安已不是之前胆小懦弱的脾性,但有挑衅便怼回去,不论经史子集算学策论无人能敌,属实让府院的学子们知晓了,何为天纵之才! 一次胜是偶然,次次胜则是必然,府院众人这才知晓,赵寻安不止能写的一手好字,便学识方面,也不是己等所能匹敌! 因着种种原因,教谕特意组织各科教习对赵寻安专门进行了一番考教,结果震惊整个府院。 四书五经八股制义堪称完美,词赋公文流畅娴熟不带半点纰漏,策论更是引经据典条理分明天衣无缝。 莫说府院学子,便众教习看过都尽是苦笑,明言不如甚远。 至于诟病最多的算学,老教习看着答满的卷子感叹说: “赵家子便是不参加秋闱,这天下也大可去得。” “不管去各大商行还是工部应聘,那都是抢着要的,单以算学论,其堪称大家!” 府院教谕直接定性: “开元元年府院数百学子,赵寻安可称第一!” 那之后再无挑衅之人,随着时间推移,原本的敌视慢慢变成钦佩。 有钱有闲性情大变的赵寻安和同窗们的来往渐渐变多,同游山水风月时写出颇多上好诗词,更是在诗会时以一首春江花月夜震惊全场。 之后的时日也是不断有上好诗篇问世,待到仲夏时分,清凉府第一才子的名号已然无人不知。 一日聚会诸多交好同窗都说他变了,和之前懦弱无声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赵寻安笑着与他们说: “厚积而薄发,之前十余载便如寒蝉,伏于地下积蓄,如今已然蜕壳振翅,自当鸣于世间。” “寻安兄,我倒觉得是因为脱离了凤凰的阴影,你的心灵得到自由,原本压抑的才气这才得以释放。” “退婚之事与你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席间有同窗说,引得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凤凰那般人物乃是红尘峰顶般存在,与她牵手压力可想而知。 “......知我者唐兄,自由二字甚合我心,当浮一大白!” 赵寻安与众人喝的酩酊大醉,挥毫在酒楼雪白墙壁写下诗篇一首,再次震惊整个清凉府。 “绿荫铺野换新光,熏风初昼长。” “小荷贴水点横塘,蝶衣晒粉忙。” “茶鼎熟,酒卮扬,醉来诗兴狂。” “燕雏似惜落花香,双衔归画梁。” 荷月近,赵寻安名声更胜,便在省府花都都有了几分声名,许多旧识之人再相见,都说判若两人不敢相认。 他人不知缘由,赵寻安却清楚的很。 纯白之气绕体,修行起来速度远超前世,即便遇到小灾小祸也能逢凶化吉,正是三重之一的文才。 经过这几个月的造势传名,这前生可望而不可得的白气,终究落在身上。 只是观之稍显淡泊,赵寻安知道缘由,还差了皇家大势的认可,只要秋闱中举,这文才,便足了。 一直关注赵寻安的李泽源数次感叹,自己这侄儿终究开了窍,继承了兄长才情,以后必然是国之栋梁! 李府一干人等心中也都各有九九,但都主打一个不明白。 在府上住了一年多的瘦弱小子,怎么一离开便成就了这么大的声名? 其它地界不敢说,单论清凉府,怕是大小姐的声名都比之不上。 “有啥了不得的,即便中举中进士又能怎样,还不是个红尘里煎熬的凡坯?” “我家凤凰儿可是仙人的徒弟,当朝国师,以后可是神仙人物,赵家子骑马都追不上!” 听闻丈夫整日价夸赞自己看不上眼的赵家子,李夫人不高兴地嘟哝,李泽源却是深深叹了口气,异常认真的与她说: “你以为青涵入了仙途,可是好事?” 李夫人有些懵,做神仙,不是好事? 李泽源摇头,轻声说: “何为仙?” “长生不死、证道天地,摆脱世间一切牵绊飞升苍穹!” “虽说少,可古往今来世间步入仙途的也有些许,你见有哪个归家承欢的了?” “这三五年还好说,以后,怕是再不能见了。” “我想用婚约与她留些牵连,可是你不喜,官家不喜,青涵自己也不喜。” “养女十余载却是空,你觉得是喜事?” 说罢李泽源负手走向他处,身形有些寂寥。 李夫人面色慢慢变白,其中道理也是慢慢清楚。 人皇断天路,仙凡由此二分,再过几年,自己引以为傲的宝贝闺女,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十五章 赴考 上 巧月至,距离乡试秋闱还有一个多月时间,赵寻安在临安阁与诸位同僚道别,大掌柜特意与他封了个大大的红包。 真是红包,红绫封着的小包裹。 红包入手赵寻安立时一惊,重量得往二三十斤去,这数量属实有些吓人。 “掌柜的,这礼太重,我” “莫多言,这段时间你对临安阁的帮衬远不止这么个价,安心拿着便是!” 大掌柜拍拍赵寻安的手,又拿出一张用生宣包好的拜帖递给他: “茂才天资过人,中举上榜算不得难,以后定是宦海的博浪儿。” “我也不瞒你,临安阁的大东家是八王爷,秋闱之后紧接春闱,若是在玉京遇到难处可凭此帖借势。” “若还不行就厚着脸皮寻上门,以八王爷豁达喜才的性子,定然会帮扶一二!” 赵寻安抿嘴,深吸口气深深鞠躬,虽是商贾,可大掌柜为人却无半点吝啬尖酸,与自己帮助也是不小,值得一礼。 临安阁结了工,赵寻安在车马行雇了辆马车,和赵萍儿回牛岭镇祭拜父母。 明个就要赶赴省城,若是秋闱中举紧接便要赶赴玉京准备春闱,之后再想回来却是难了,少小离家老大回这句话半点不虚。 未时到了牛岭镇,马车在赵家宅院前走过。 看着被他人侵占的家宅,赵萍儿红了眼,赵寻安没有吱声,面色如常吩咐马夫驶向赵家祖地。 三年前身为童生的赵寻安将要参加院试,寻到身为里正的赵氏族长处讨要签押文书,却被其狠狠拿捏。 须发花白的族长与他两个选择,一是得签押文书去参加院试,但需把家业交与族里做公产。 另一个则是继承家业放弃仕途,做个普普通通的黎民百姓。 赵寻安询问原因,族长用充满寒意的声音说: “你家宅院本就是因着你爹才气族里帮衬建起,如今你爹去了,自当收做公产。” “再者,他人不知我还不知?” “你爹死的冤,其实,你才是那个异端!” 其时年仅十三的赵寻安没有犹豫,拿起桌上签押文书转身便走,到门口时身形略顿留下一言: “听说族长大人宠爱的小孙因品行不端被县学遣退,终生无望仕途,可是在我家找补?” “命重几两几钱自有定数,却不知,他可担得住财帛的份量?” 自那次离开牛岭镇赵寻安再没回返,即便中了秀才族里来人携礼恭贺也没见。 主仆两在清凉府靠着手里的了了钱两过了一年多,若非李泽源知晓将他们接入府中,怕是饿死都有可能。 所以尽管在李府不受他人待见,可赵寻安依旧十分感激李泽源。 世间锦上添花常有,雪中送炭,却是了了。 到了赵氏祖地,两人刚摆好香炉贡品,模样更显老修的族长便寻了过来,满脸堆笑的说: “今个早上便听喜鹊叫,原来是我族第一才子回来了。” 赵寻安只是瞥了他一眼便不再言语,正衣冠,跪倒与二老叩首,然后便烧钱除草,无人打理的坟头长满青草,让人看得心痛。 身为赵氏族长的赵武东看着毫不理睬自己的二人,心中火气噌噌冒,可脸面依旧挂着僵硬的笑。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三年前赵寻安不但中了秀才,还是那期案首,所以当时便让人携礼想要修缮关系,未曾想其连见都不见。 之后入了府院再次沉寂,原本赵武东以为他是江郎才尽,怎知这些日子突然名声大振,如今更是人尽皆知的清凉府第一才子。 镇上闲人白话时时有谈起,猜的不是他能不能中举,而是能不能入前三,解元、亚元、经魁的名号,听着便让人心里发痒。 只要中了举,那可就是真正的大人,若是想要追究他这个族长侵吞家产之事,怕是下狱都有可能! 该做的事情做完,主仆二人收拾好东西转身便走,赵武东忍不住大声说: “赵寻安,你终究是赵家人,真要撕破脸皮?” 听闻此言赵寻安驻了足,回身灿烂笑: “要不要脸,脸皮早在三年前便被你撕得粉碎,如今说起来,倒好像是我的错。” “你且等着,待中了举,某让你大牢里边走一遭!” 闻言赵武东僵在了原地,赵寻安大笑着上了车。 看着远去的马车,赵武东浑身哆嗦,三年前的贪念,怕是与自己惹来弥天大祸。 “少爷,你将将笑的真不像好人,还有些小人得志的感觉。” 马车里,赵萍儿戳了戳自家少爷的肋叉骨,嘟哝着说。 赵寻安捉住她的小手轻笑: “小人得志就小人得志,见那老梆子被吓得脸面铁青,我这心里可是畅意的紧,难道你不是?” 赵萍儿想了想,笑着使劲点头,说的真对! 翌日辰时,参加秋闱的秀才在府衙前集结,准备领取路引前往省府花都。 府院今年参加乡试的秀才数百,启程时间有早有晚,与赵寻安选择同日而行的有二十余人,路途算不得进,结伴安全一些。 知道赵寻安今日走,李泽源一早便来到了府衙,待取到路引,特意与他言语了一番。 其中看重的意味深重,属实让其他秀才感到吃惊。 按道理毁了婚约彼此间定会有些许问题,就是变成仇家也有可能。 可这一对前翁婿却好得很,长者语重情深小辈恭敬驯良,哪里看得出半点不妥? “开拔喽~~!” 车队从过军的大掌鞭甩动鞭子大声吆喝,二十余辆马车次第驶向远方,周边还有十余骑挎刀捉枪的护卫跟随。 大乾国情甚好,但哪处都少不了打家劫舍担道为生的强人,二十余位秀才便集资请了镖局护卫。 秋闱乃人生大事,多些小心终究是好的。 时间安排的紧凑,车队天未亮出发,日落西山休整,连续几日都是如此。 乡试越来越近,秀才们也没了风花雪月清谈畅聊的心思,每日里除了吃睡就是用功,携带的书卷资料不停的翻,生怕因着纰漏毁了前程。 “……少爷,人家诸位公子没白没黑地用功学习,你却没白没黑地盘腿打盹,这乡试,还有没有谱?” 赵萍儿眉头紧皱,眼中满是担忧。 上路已经四天,却没见自家少爷看过一次书,每日里除了睡就是打盹,难不成真就放弃了?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十六章 赴考 下 “对你家少爷我有点信心好不好?” 赵寻安睁开眼睛,双眸如明星一般透亮,耀得赵萍儿忍不住闭眼,待再睁开赵寻安已经恢复正常,小丫头忍不住嘀咕,莫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我将将不是打盹,而是在心中温习平日所学。” “四书五经经史子集早已背得滚瓜烂熟,自然用不到和他们一样做爬书虫,彼此境界不同,可明白?” 赵寻安笑着说,赵萍儿恍然大悟的点头。 也是,自家少爷可是清凉府第一才子,做事岂能和那些平庸类同,自己的境界还是不够啊! 见忽悠小丫头成功,赵寻安笑的更加灿烂。 这几日得闲一直在修行扶摇诀,功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与前生不可同日而语。 半年时间不但炼气一重天的境界已经稳固,就是二重天的大门也已看到。 若是用心,保不齐秋闱前便能入了二重天。 一年两重天,前生想都不敢想! “少爷,赶紧闭眼啊,一寸光阴一寸金,别浪费时间!” “……劳逸结合才能走得长远,可懂?” 赵寻安咧嘴,未曾想胡诌的言语,小丫头真往心里去了。 随手掏出写有三重六轻十八得缘的册子,赵寻安捉笔又在后边加了几条,都是这些时日想起的。 如今已不是十八得缘,便二十三十都有了。 只是大多都是前生道听途说,线索也是模糊不清,想要寻到,真就得看缘分了。 取生宣吸干墨水,赵寻安再翻两页,用手指轻轻点了点素娥刀三字,脸上浮起笑。 说来蜀凉行省确实人杰地灵,不但丹鼎门天骄窦胜是本省人,就是那位声名赫赫的三绝真君也出自蜀凉。 前生赵寻安没少听人说起三绝真君的轶事,记得最清楚的,便是那把神兵素娥,是其从省府花都一家位置偏僻的铁匠铺买的。 听闻当时只花了十两锭子,属实占了天大的便宜。 铁匠铺生意不好,但店名不小,若没记错应该叫炼锋号,这次早行其中一个原因,便是要把这把神兵买到手。 虽然传说里三绝真君乃是开元三年寻到的素娥,可重生后变故不少,还是早些下手为妙。 车队酉时出了清凉府,一路荒凉没有村镇,众人只得露宿荒野。 好在马车够大,主仆两人挤挤还算睡得下。 至于镖局的汉子,平时押镖很少住店,早就习惯了天为被地为床的日子。 二十余辆马车围成一个大大的圆,中间生了篝火,方便煮水烤食干粮。 自打离了府城便未曾碰面的秀才们第一次聚齐,互相谈天说地倒也有些趣味,不过吃完饭就散了,毕竟学业重要,片刻不敢放松。 “萍儿,帮我拿个蒲团。” 见今晚月光出奇的好,微风送凉爽意的紧,赵寻安便让小丫头取了个蒲团席地而坐,借天地之势打磨境界。 月至中天,整个车队静悄悄,除了两位守夜的护卫,其他人尽数进入梦乡。 赵寻安盘腿坐,双目紧闭,看似已然睡着,体内却如暴风天时的大海,巨浪滔天! 观想所现洪荒宇宙群星闪烁,庞大的本命大星剧烈震颤,无数山岳断裂重生。 澎湃长河水量剧增,冲洗的大地隆隆作响。 葱郁高原,地裂处出现一汪泉眼,清水潺潺流,未及百里便化作汹涌大江,浩然东去! 丹田里,原本的真气二分,沿奇经八脉畅快运转,赵寻安缓缓睁眼,双眸如繁星般闪亮。 月下打坐,不经意间突破屏障,已是炼气两重天,进境比想象的还要快。 赵寻安双手合十运转扶摇诀,真气如水流般涌向四面八方,盏茶功夫宣泄一空,不过丹田运转一个大周天真气便完全补全。 这便是二重天与一重天的区别,恢复力远超数倍! “......好香的味道。” 睡梦里赵萍儿嘟哝着翻了个身,车队所有人也是于梦中嗅到清灵香气,睡得更加沉。 翌日,当第一缕晨曦从大地升起,车队已经整装完毕一路向北。 正当午时来到一处半坡山林,刚生起灶火便有数十持刀拿棒之人从林中涌出,呼喊着把众人围了起来。 护卫们反应也是迅速,立刻抽出武器把秀才们护了起来,大掌鞭上前三步,拱手问: “哪位是大当家?” 一袒胸露乳胸前尽是黑毛的莽汉把肩头斩马杵在地上,也不搭话,只是啪啪有声的拍了拍胸口。 “大当家的辛苦,这趟走镖没有红货,护卫的都是奔赴省城赶考的茂才,还望让行。” 大掌鞭再拱手,一位护卫拿着沉重的布袋上前,双手奉上。 布袋里装的都是大子儿,与这些盘踞山林的强人来说,铜钱要比银两好花的多。 强人劫道多为钱财,参加科举考试的秀才一般不敢劫。 毕竟是未来的牧民官,关乎国家社稷江山,若是有了损伤朝廷必然大怒,当地驻军定然会来清缴。 但凡懂事的听闻是秀才的车队,拿了开路费一般都会让行。 可莽汉掂掂分量却扔了回去,咧嘴大大的笑,露出蚀了大半的黑牙: “还挺上道,不过大爷今个不为钱帛,兄弟们素的时日太久,需要女子泻火。” “有功名的茂才自不敢伤,但他们的贴身丫鬟得留下几个。” “横竖都是猪狗一样的奴才,没了再买,算不得难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脸面都变了色,大掌鞭后退三步直接抽出腰间挎着的柳叶刀,护卫们齐齐摆开了阵势。 跟随赶考的丫鬟岂是一般奴仆能够相比,俱是秀才们的屋里人,说不得以后就是贴己的妾,感情怕是比家里人都深,岂是随便能与的! “大当家的还是拿了钱走人的好,以后见了还是吃饭穿衣的朋友。” “有些东西,可不是能够张口乱说的。” 大掌鞭语气比之前硬了许多,终究是战场上打过滚的汉子,不惹事但不怕事,既然不给面子,那就是刀口见真章! “爬山趟河走天下的脾性就是硬,但是,可硬得过老子手里的虎蹲?!” 莽汉狰狞笑,强人们让开一条路,镖局的护卫们看着林子口的物件尽数变了脸色,竟然是一门军中重器,虎蹲炮! 秀才、书童、丫鬟们抱成一团哆嗦个不停,就这般近的距离,一炮之下铁砂能把众人打成蜂窝!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十七章 七魄 上 “......私藏军中重器,大当家的,就不怕受那三千六百刀的刑罚?” 大掌鞭沉声说,军中出身的他知晓虎蹲的威力,尤其还是这种大口径的,不过心情更加沉重。 连这种违禁的东西都拿出来了,说明之前言语都是戏谑,眼前这帮强人,绝不会放走己等一人! “我还真就不怕!” 莽汉挥挥手,一名手下拿出火折子准备点火。 “明着跟你们说,你们摊上大事了,道宫的道爷昨晚上算出,有残杀过补天士的异端现行,这方圆数十里山林已经尽数被围,但凡这两天过山的,一个不留!” “秉昊天之意,朝廷也拿我们没有办法!” 莽汉收敛笑,语气异常认真地说。 站在人群里的赵寻安眉头微皱,自己入境炼气一重天时便有补天士找上,昨晚入境二重天紧接便发生此事。 虽然不知因缘,但那些假借昊天行事的家伙,八成真能捕捉到自己入境时的波动! “黄泉路上莫怪我,怨只怨自己命不好,正正撞入道爷们布下的天罗地网!” 莽汉再挥手,手拿火折子的强人立时点着了火棉引信,绝望立时涌上所有人的心头。 “叮!” 赵寻安速度快如闪电,瞬间来到炮前,秋水急斩,嗤嗤燃烧的引信被远远挑飞。 “杀了他!” 莽汉先是一愣紧接大吼,众强人挥舞着兵刃冲向赵寻安。 赵寻安半步不退,腕翻转,秋水长剑在空中划出一个大大的弧,断裂的兵刃肢体立时飞上了天,血水泉涌般飞溅! “斩!” 拖刀狂奔的莽汉大吼,巨大斩马撩起再落,狠狠斩向赵寻安颅顶! 腰急扭,脚尖左旋贴着毫厘避开斩马,手中秋水借旋力刺出,毫无阻隔的贯穿莽汉脖颈。 随后剑尖上挑,轻松将硕大头颅一分为二! “杀!” 见大当家死去,余下的强人没有半点恐惧,依然接二连三的冲来,看着他们似如喷火的双眸,赵寻安微摇头,尽是被补天士洗脑的愚夫! “杀!” 回过神来的大掌鞭带着众护卫扑了上来,两方立时战作一团,秀才们则是战战兢兢的挤作一团,眼前血肉横飞的景象,属实与他们不小惊吓! 厮杀虽然激烈,可仅只刻钟时间便结束了,血渍残尸遍地都是。 镖局的护卫们喘着粗气互相包扎,虽说人人带伤但没有一人死,属实幸运至极。 大掌鞭冲赵寻安用力抱拳,脸上尽是感激之情。 护卫们之所以没有死的,全因眼前这位身体看着有些单薄的赵茂才。 一手干脆利落的刀法狠辣无比,数十强人大半都是被他所杀! 虽说赵寻安持的是秋水长剑,可厮杀汉出身的大掌鞭依旧一眼看出,他用的不是剑术,而是裂肉噬骨的杀伐刀法! 稍作休整车队立刻启程,这屠宰场一般的地界还是早些脱离为妙。 毕竟莽汉说的分明,补天士已让人围困了方圆数十里,在那些不拿人当人看的混账眼里,有功名的秀才与平民没有任何差别。 二十余辆马车全力行驶,直到傍晚进了一座有驻军把守的县城这才放下心来,特意选了家官府营办的驿站休整。 虽说条件简陋了些,但安全保障要比一般的客栈强出许多。 毕竟道宫补天士再如何嚣张,终究要顾忌朝廷的脸面,若真撕破了,吃亏的绝不会是朝廷。 老官家性子过于温和,对于作为中土第一教派的道宫颇多忍让。 而新官家则不同,虽是女子性子却显刚硬,登基这几年没少因这事与道宫起争端,所以原本强硬跋扈的补天士,比之过去已然消停了许多。 食过晚饭,饱受惊吓的众人早早歇息,待赵萍儿沉沉睡去,赵寻安却取了套黑色短打穿好,用黑色布巾蒙面,悄悄潜出了驿站。 离开半坡山林时,赵寻安有意扔下一枚沾染了些许自己气息的木牌,为的便是想要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被补天士锁定了。 将将看书时心神颤动,木牌果然被人取得,掐指推算,对方正在极速寻来。 既然如此便主动出击,将这些滥杀无辜的腌臜物,杀个片甲不留! “跑的速度倒是不慢,有因果在,就不信寻不到你!” 身穿冷锻鳞甲的武道宗师补天士哼声说,腰间两把贴有符咒的法剑随马儿狂奔来回晃动。 “吞贼,莫要大意,半坡山林处异端无一人死,看伤口不但人数众多,高手怕是也不在少数,谨慎为上!” 一侧手握木牌罗盘的补天士沉声说,术士出身的他,不知为何心头总有些不好的感觉。 也不知是因为墨隐大师的言语,还是今日见了那屠宰场一般的景象心神受了惊。 “非毒,就你胆子小,我等七人一起出手就是刚入境的炼气士都未必顶得住,何须惧怕?” 又一身穿鳞甲的补天士嗤笑着说,名叫非毒的术士沉默,按道理确实如此,只是不知为何,心神依旧无法平静。 七人七马一路狂奔,戌时过半来到县城外一处土坡,非毒看着紧闭的城门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便不好办了,城门关闭,只能等天亮了。” “用不着那么麻烦,不过三丈高的城墙,两个搭脚也就上去了。” 吞贼下马,从马鞍后取出个行囊背在身上,刚要前行,却被非毒阻住: “这可是有朝廷驻军的军县,人少了还好说,暗地下手便是,那么多的人,会惹来祸端的!” “就你会胡思乱想!” 吞贼拨开非毒阻挡的臂膊,面带狂热的说: “我等补天士秉承的是昊天意志,岂能受世俗困扰,若敢阻拦便都是异端,一并灭了更好!” 听闻如此言语非毒叹气,看着其他六位同伴面上皆是坚决表情,只得取下行囊背好,准备一起行动。 “噗~” 众人耳边突有切骨入肉的声音响起,未等他人做出反应,脸色大变的吞贼已经双剑出鞘,狠狠斩向一侧空处! “噹噹噹~!” 刺眼火花亮起,利刃瞬间交锋十余次,反应过来的非毒立时射出符咒并指点落: “雷!” “轰~” 耀眼闪电在夜空里炸亮,赵寻安一个腾跃来到数丈之外,看着地上熔化的铜水有些心痛,这可是十枚大子儿啊! “尸狗!” 两位补天士抱着尸体大吼,刚刚交手时激起的狂风刮过,一名站立不动的补天士脑袋砰的一声落地,血水瞬间把鹅黄道袍染的血红一片。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十八章 七魄 下 身为补天士中的精英,七魄自幼一起长大,捕杀过无数异端,彼此亲如手足。 虽然也知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杀人者恒被杀,即便代天行事也脱不开这条法则,但怎么也没想到,亲如手足的兄弟会如此死去。 “你是谁,为何突下杀手?” 吞贼强压心中怒意大声质问,赵寻安用长剑点点非毒,沉声说: “我是谁还用讲,那个木牌不是指的一清二楚吗?” “异端?!” 吞贼爆吼瞬间及身,两把符咒加持过的法剑急速刺出,一处眉心,一处心窝。 “噹噹!” 秋水长剑快的超乎想象,近乎同时荡开两把法剑,紧接向上撩起,直冲吞贼斜肋而去。 “嘭!” 就在吞贼将要被一分为二之际,一根鹅蛋粗细的沉重熟铜棍轰然砸下。 单薄的秋水长剑被远远荡开,巨大的力道便是炼气二重的赵寻安都觉有些沉重,右手掌心火辣辣的痛。 “天生神力?” 赵寻安撤出三丈之外,皱眉看着手持丈长熟铜棍,身高九尺身材伟岸的补天士。 如此惊人的气力和境界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天生昊天垂青,与了个远超常人的身体。 六名补天士面色凝重地站作一排,三位穿鳞甲的宗师,三位穿道袍的术士。 眼前夜行人未曾使用半点法术,九成是位大圆满境的武道宗师,战力惊人,便是七魄里战力最高的吞贼都抵挡不了几招。 今个晚上,属实有些不太好办。 “北斗七星阵!” 非毒闷吼,几人闻言身形急变,做七星排列。 可因尸狗的死,阵尾没了阵脚,却是露出一个大大的破绽。 阵型刚成便有强悍气息显露,赵寻安略作思量轻笑的说: “打个商量,我自离去,便当你我从未谋面可好?” “开阳!” 话音刚落六人便齐齐冲了过来,身高九尺的除秽超前三步,沉重的熟铜棍轰然落下,有阵法加成,速度力量远超之前! “嘭!” 地面被轰出一个小坑,赵寻安险险避开,秋水长剑先收再刺,直落除秽心口。 “北冥黑,阻!” “东木青,落!” 两名术士齐开口,两张符咒瞬间化作飞灰。 已经刺穿鳞甲的秋水长剑被突然出现的冰凌挡住,紧接巨木轰然落下,却被赵寻安左手一拳打得粉碎。 吞贼在法术发动的同时冲出,两把法剑横扫,赵寻安躲开一把,却被另一把在腰间开了个扎长的口子! 近乎在同一时间,一把锋利的弯刀从赵寻安背后扫过,血水哗的溅了出来。 “雷!” 非毒闷声吼,遭受重创的赵寻安刚刚撤回秋水长剑便被闪电命中,立刻被爆开的雷光远远抛了出去,威力远超炼气一重时寻上的那三位补天士! “这家伙,应该死了吧?” 吞贼有些喘地说,虽说将将只出了两剑,却是用出了浑身解数,精神也高度集中,如今一松劲儿,立马觉得疲惫不堪。 “绝对死了!” 除秽使劲点头: “一剑两刀外加落雷,就是刚入境的炼气士怕也抵挡不住,更何况武道宗师,绝对必死无疑!” 吞贼点头,小步走向被闪电劈的黢黑的赵寻安: “我去摘了这异端的面巾,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别去!” 非毒一把扯住吞贼的臂膊,声音有些微颤的说: “木牌上的气息没有消失反倒更强,已经超出我所能测算的范围!” 听闻此言其余五人同时色变,再次聚合摆下北斗七星阵。 “好敏锐的直觉,若有灵根再沉淀几年,你怕是能破凡步入仙途。” 赵寻安起身,拍去身上的灰尘,语气轻松的说。 可六位补天士的脸色却越发凝重,恐怖的气息如潮水般涌来,带着一股淡淡的太阳香,让人心肝俱颤! “说实在,之前某确实小瞧了尔等,用武道宗师的境界应对,受些皮肉之伤也是活该。” “接下来我可要认真了,诸位需得拿出压箱底的本事,不然,怕是十死无生。” 赵寻安说着取下了面巾,看着眼前陌生的清秀面容,六位补天士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举起武器,做好应对准备。 故意暴露身份只能说明一件事,双方,不死不休! “嘭~!” 丹田全力运转,两道真气顷刻填满奇经八脉。 外溢的真气挤压空气发出爆竹般的震响,赵寻安瞬间来到除秽面前,速度快的超乎想象,不待其反应过来,秋水长剑已然从胸口刺入,直至剑柄。 “杀!”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吞贼瞬间红了眼眸,两柄七星法剑直刺赵寻安胸腹。 赵寻安轻盈旋身,灌注真气的秋水长剑高高挑起,把除秽半个身子一分为二,紧接轰然斩落! 便听叮叮声响,两把法剑应声而断,锋锐的剑锋毫无阻碍的一劈到底。 吞贼双眸瞪得溜圆,欲待言语,对分的身体轰然倒地,内脏血水铺了一地。 “金木水火土,五雷轰顶!” 顷刻间死了两位兄弟,三位术士没有半点惧怕,只觉怒意滔天,立刻组成三才甩出符咒,引动五雷劈落。 余下那位武者补天士转身上马疯狂奔向远方,不是因为惧怕想要逃命,而是必须把异端的真面貌告知墨隐大师。 谁能想到,异端竟然是个立于峰顶的炼气士,且还这般年轻! 赵寻安甩袖,近百枚铜钱飞起,雷声碰撞声此起彼伏。 瞬间近身,秋水长剑嗖嗖嗖刺出又回,血水箭般喷出,三位术士轰然倒地。 掉转剑锋赵寻安用力甩出,秋水长剑如闪电般瞬间洞穿远去的补天士。 尸首滚落在地,狂奔的马儿驻足返回,用脑袋使劲拱自己的主人,哀鸣不断。 捡回秋水长剑,赵寻安看着上边密密麻麻的缺口忍不住摇头。 毕竟是红尘造物,哪怕质地再好也是凡胎,这把父亲当年花百两锭子买来的宝剑,终究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 甩掉血渍归鞘,赵寻安来到非毒身前,好奇的问: “被剑洞穿心脏还能活,是何原因?” “咳咳,不过长偏心罢了。” 非毒咳嗽着说,虽说剑锋没有切到心脏,但外溢的真气已然损伤了脏腑,死亡已经降临,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 赵寻安点头,拿起木牌捏的粉碎,气息随之消失不见。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十九章 天晷 上 “咳咳,你、你是在用木牌引、引诱我等?” 非毒恍然大悟,赵寻安点头。 “果、果然是异端,如此阴险!” 非毒恨声说,赵寻安眉头皱起,沉声问: “你们说某是异端,可有证据?” “牵动群星祸乱苍生,逆昊天意愿而为,如何不是异端?!” 话语说的流畅,一抹红霞在非毒面上浮起,却是回光返照。 “群星牵动就不能是昊天垂青之人降世,就不能是天象正常变化?” “某出生书香门第,行事依礼合规,何曾祸乱过苍生?” “这世间,某最信最感激的便是昊天,你且说说看,某哪点忤逆昊天意愿了?!” “我等补天士代天行道,星官所言、星师所卜,便是真理……” 话刚说完,非毒的瞳孔便迅速放大,人已然去了。 赵寻安转身走,留下一句话: “代天行道,说得好听,某看是假借昊天之意,祸乱人间才对!” 想想当年冤死的爹娘,还有这次数十里的性命,赵寻安于心里暗暗发誓,待哪日站到人间巅峰,定要铲除补天士这个世间毒瘤! 秦龙川,孤峰之上,补天士总坛天启观。 墨隐看着眼前破裂的七盏魂灯重重叹了口气,转身往他处行去。 仙途之下堪称最强的七魄群灭,异端必然是步入仙途的炼气士! 这般境界已不是自己所辖能够应对,须得上报星官甚或大执事,这些年的天下,越发的不稳了。 悄悄回返驿站,没有惊动熟睡的赵萍儿,赵寻安包扎好伤口换好衣物躺下,看着窗外明月徐徐吐出一口浊气。 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 明日,想必又是一个大晴天。 翌日车队出发得晚,毕竟秀才们昨日受了惊,需得好好休息才是。 晌午大家伙聚了个餐,乃是秀才们提议出的钱。 镖局的护卫们尽心尽责,遇到险事真是拿命顶,必须好好感谢。 再就是身为同窗的赵寻安,相识也有三年了,真是没想到除了文才过人,便这武力也是惊天,唤一声文武全才绝不为过! 大掌鞭更是对赵寻安佩服的不得了,与他连饮三杯,感慨的说: “赵茂才武力通天,某从军二十载,大大小小阵仗不下百,所见武夫数不胜数,可能与你相比的不出一掌之数。” “你若从军,必是将才!” 秀才们闻言哈哈大笑,赵寻安可是院试案首,清凉府第一才子,以后走的必然是地位清贵的文臣路,怎么会去当粗俗武夫? 毕竟大乾立国数百年,从来便是重文轻武。 赵寻安只是笑,举杯同饮未曾言语,心中自有思量。 这文才武蕴便如鱼与熊掌,若能兼得,才是最好! 车队再次上路,其后一帆风顺,用时半个月正好赶到省府花都。 和镖局结了余下佣金,秀才们也互相拱手道别。 乡试每年八月九日十二日还有十五日分三场,分别考教八股制义、公判杂项还有策论。 余下的时间不足月数,秀才们要赶紧寻找住处用功。 虽说是学海书山,可保不齐不经意的一瞥,看到的就是能够改变一生的关键。 与他们相比赵寻安却是轻松了许多,前生虽说被取消了科举的资格,但放榜之后还是忍不住斟酌了题目,如今心里依旧清晰。 毕竟是人生一大憾事,如何忘得掉? 赴省城赶考的秀才一般都租住在布政使司衙门附近,毕竟考试地点就在这里,打探消息行事也方便。 唯一的不好就是租金昂贵,一个月要十两锭子,条件还艰苦,连个独门独户的院落都没有。 赵寻安不与他们争,远去十里寻了个清幽的独门宅院,租金也是十两,却舒适了太多。 休息一夜后,赵寻安与赵萍儿讨要了百两锭子便往外走,小丫头在后边直嚷嚷: “少爷,你才将将十六身子骨还没张开,流连风月不是好事,伤身的!” 赵寻安被气笑了,扯着她的脸蛋使劲拧了两把,这说词算是过不去了。 “与我一起上街,看我到底有没有喝花酒!” 听闻这般言语,赵萍儿立刻高兴地换了身衣服,挽着自家少爷的手臂便往外走。 赵寻安咧嘴,感情是想出去逛,这死妮子越来越有心机了。 先到大商行与赵萍儿买了些脂粉花红随了她的心愿,然后两人雇了辆马车直奔省府花都有名的工坊区。 赵萍儿这才知道,原来自家少爷要钱,是要买刀。 只是一路途经许多门面巨大的铺子,赵寻安却进都未进,随意扫了一眼便走,逛了整整一上午,把赵萍儿的腿都溜直了,忍不住哭丧着脸问: “少爷,想买刀怎么也得看看物件,你连铺子都不进算怎么回事?” “这些店面太小,我看不上眼。” 赵寻安轻笑着说,赵萍儿撇嘴,这般大的铺面都看不上,少爷飘了。 晌午寻了个汤面铺子填饱肚子,赵寻安扯着叫苦连连的小丫头继续找,横竖得让她知道,这“花酒”,真不是那么好喝的。 申时过半,赵寻安看着眼前的铁匠铺忍不住捶了下手,颇有些兴奋的说: “可算找到了!” 赵萍儿看着眼前地处偏僻破败不堪的小店面有些懵,这店面,哪里大了? 自家少爷,莫不是读书读傻了吧! 赵寻安大步走进铁匠铺,虽说前堂看着有些陈旧,但打理的干干净净,墙上挂满了兵刃铁器,自有一股震慑人心的气势。 “客官需要什么可在墙上找,若是没有说便是,十天半月也就好了。” 店里只老铁匠一人,穿着麻衣套着皮裙正在磨刀,面上尽是火星烧出的麻点,一看便是正儿八经的手艺人。 冲老铁匠拱拱手,赵寻安认真打量起墙上的兵刃。 赵萍儿则自来熟的取了把矮凳坐到老铁匠身边,饶有兴趣的看他给刀开锋。 前生有关名刀素娥的传闻不少,关于其形制也有叙述。 刀形如弯月,蕴神,暗处会绽放光芒,一如中天圆盘。 赵寻安依着描述找,可找了两圈也没见到会发光的刀,外形相似的倒是有一把,只是黑黢黢的,属实看不出哪里神异。 思量一二,赵寻安伸手抓住想要取下细观,却有另一只手与他同时抓住没有刀鞘的刀身。 手掌刚刚握住刀,一股寒意立时流转全身,赵寻安与那人同时打了个寒战,心神为之一颤!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二十章 天晷 下 “好刀!” 两人同时赞叹,虽然刀无锋刃,但神髓自蕴,碰触便觉心中莫名的寒。 仿佛一只沉睡的寒潭巨龙,只要苏醒,必然威震八荒! “掌柜的,这把刀多少钱?” 赵寻安与那人又同时问,老铁匠一边打磨手里的柴刀一边笑着说: “素娥没有开锋,算不得成品,只是块粗坯。” “但刀身蕴神,小老儿打了一辈子兵刃,能与之相比的不出两手之数,便厚着脸皮要个价,十两锭子。” “我买了!” 那人抢先一步说,赵寻安看看他,也笑着说: “神兵大巧,某也喜欢的紧,也想买。” 两人互视,抓着刀身的手皆是不放。 老铁匠闻言挠头,二人挣物说明认可自己的手艺,本当欣喜。 可看他们的架势八成都不想让,这却是难做了。 “看公子儒衫罩身腰悬利剑,定然是有功名的读书人,若是挎刀,岂不坏了你的中正之气?” 身穿短打的男子沉声说,赵寻安再笑,未成想这位还挺会说话。 “好男儿当自强,文韬武略一个不能少。” “左手剑执正身,右手刀除暴安良,刀剑合璧才是好,岂会坏了某的中正之气?” “公子非要争?” “然。” “刀为武者尊,你我论拳脚定归属可好?” 看着男子坚毅的面容,一个想法涌上赵寻安心头,忍不住拱手问: “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粗鄙之人当不得尊姓大名的称谓,我姓孙,孙世策。” “公子姓名可能告知?” “赵寻安。” 男子抱拳,赵寻安忍不住眨眼,噫吁嚱,还真是本应在开元三年出现的三绝真君,这重生后的变化,还是真不小。 “拳脚定归属,可好?” 如今还不是三绝真君的孙世策再问,赵寻安笑着点头,能与前生大名鼎鼎的三绝真君较量,可称幸事。 “二位客官想要较量可去铺子后院,那里宽敞,只是万万不要下狠手,点到为止才好。” 见长衫客要和短打汉较量,老铁匠也来了兴致,放下手里的柴刀领着二人步入后院,赵寻安见了眼睛一亮,未曾想小小的店铺后边,竟然别有洞天。 地面青石铺就,两侧种满桃李,西头靠近墙壁的地界摆放着两个武器架,还有不少石锁之类的练功器具,完全就是个练功场。 “小老儿年轻时也是个好武艺的,虽说如今年岁大了,可每日不伸伸筋骨还是觉得不舒服。” 老铁匠随口解释了一句,便和赵萍儿坐在一旁石凳上,饶有兴趣的观战。 赵寻安撩起长衫前摆,摆了个两仪肘的起势,以静制动。 前生三绝真君的三绝分别是刀绝、术绝、性绝。 刀绝不用说,素娥为山川秘境人尽皆知的神兵,能与之相媲美的,不出双手。 至于术绝,则是一套修行界少见的佛门大手印,攻防兼备,堪称独步。 至于性绝,却是因为三绝真君性子过于执拗耿直,认准的事情绝不松手,便九牛二虎也拉不回来。 曾因一修行界二世祖在红尘花花嘴调戏良家,一怒之下追杀万里,直入其宗派山川秘境。 之后与数千修真大战,虽受重创也不退缩,在秘境里与宗门整整打了三年游击。 硬是凭一己之力搅得整个宗门鸡犬不宁,最后不得已处罚了二世祖,然后赔付了一大笔灵石这才作罢。 只是诸多传闻从未说过其拳脚过人,今个较量,还真是有些期待。 “看拳!” 孙世策大吼,噔噔噔疾步近身,砂锅大的拳头狠狠打向赵寻安面门。 “来得好!” 赵寻安游龙步相迎,左手四两拨千斤挑开劲力十足的拳头,右手抡圆一个大摔碑盖下! “嘭!” “……” 看着被自己一巴掌拍倒在地的未来的三绝真君,赵寻安眼角不停抽动,心中有些茫然。 这货真是前生被诸多修真视为偶像的天骄? 彼其娘之,连个直来直去的大摔碑都挡不住,下九品的武夫都比他强! “你赢了,我甘拜下风!” 孙世策起身,用力抹了把鼻血,神情黯然的说。 赵寻安眼角再抖,声音有些变调的说: “孙兄,你可懂拳脚功夫?” “半点不懂!” 孙世策使劲摇头,万分肯定的说。 “那你还和我较量拳脚?” “我只会刀法,可佩刀前些时日被人偷了,不较量拳脚,难不成和你比做文章?” 孙世策梗着头说,赵寻安苦笑: “掌柜的这里大切无数,寻一把不就得了?” “那可不成!” 孙世策使劲摇头,异常认真的说: “好刀便如自己娘子,对眼了才能相配,岂能随意更换?” “你前面那把配刀。” 赵寻安咧嘴,孙世策抽抽鼻子,声音有些低沉的说: “便当是跟浪荡子跑了,这世上,老实人总是倒霉。” “……” 看着意志有些消沉的孙世策,赵寻安有些无语,也有些明了。 三绝真君之刀绝,自然有其原因。 既然素娥归属已定,孙世策拱手转身便要走,却被赵寻安叫住: “某与孙兄有缘,素娥,便让与你了。” “真的?” 孙世策猛回身,满脸惊喜的问,赵寻安笑着点头。 素娥于己来说不过一把神兵,而对孙世策来说却是另一条命。 若是不曾相识的路人,那取便取了,可刚刚交际其秉性话语属实投缘,且机缘本就是他的,成人之美的事情,赵寻安不吝做。 “赵公子不愧是读书人,漂亮,果然长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行事也太敞亮了,在下佩服,佩服的五体投地!” 孙世策大喜,语无伦次的说,赵寻安满脸僵硬的笑,奶奶个熊的,这都是甚说辞,前言不搭后语。 “哎,本以为是场龙争虎斗,谁承想却是老师傅抽憨小子,失望啊!” 老铁匠失望摇头,跟着有些不好意思使劲挠头的孙世策走向前铺,赵萍儿则是凑到赵寻安面前,嘟着嘴说: “既然看上眼了那就拿下啊,装大方让给别人,心痛不痛?” “知我者,我家萍儿。” 赵寻安咧嘴,那可是绝世神兵,怎能不心痛? 但缘分这东西没法说,虽然摸到素娥时有些心动,可总觉差了点东西。 再者孙世策与他投缘,宝刀赠英雄,也算相宜。 “公子家底可厚?” 前边走的老铁匠听闻二人言语笑呵呵的问,没等赵寻安回答,小丫头已然昂着头骄傲的说: “我家公子老厉害了,大半年赚了好几百两白花花的银锭子,家底厚着那!” “那就好,老汉还有把大切也是神形兼备,只是有些贵,若是公子喜欢,倒是可以看看。” 听闻此言赵寻安精神立时一振,带着些许好奇的问: “宝刀可有名号?” “天晷,昊天的天,五星同晷的晷!”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二十一章 所向披靡百战生 上 赵寻安眼眸骤缩,冥冥中有所感应,这把还未曾见到的宝刃,怕是与自己有缘! “掌柜的,十两锭子的大买卖,您看是不是与我配个刀鞘?” 回返铺子,孙世策乐滋滋地握着素娥挥了挥,但觉合心意到了极点。 “配刀鞘那是应当,不过需得等客官付了钱两再说。” 老铁匠笑呵呵地说,孙世策点头,伸手在怀里一通乱摸,脸色立时大变: “我的钱袋子那?!” “……” 赵寻安看着孙世策上窜下跳的找,但觉有种说不出的滑稽。 这可是前生的偶像三绝真君啊,就这般德行? “客官莫急,你且回去取钱,素娥我帮你收起来,保证不会卖给别人。” 老铁匠宽心地说,赵寻安轻点头,老人家不止手艺棒,人品也棒,果然人如其技。 “可我明个就要跟随商行去西凉国,等回来怎么也得一两年后了!” 孙世策快哭了,老铁匠与他出主意: “你找商行相好的同僚借借,总能凑出来的嘛。” 听闻老铁匠的主意,孙世策咧嘴,哭丧着脸说: “我的秉性过于耿直,虽说商行有百十号人,彼此也相处了数年,可相好的同僚,却是一个没有。” “……” 老铁匠的笑脸僵住,赵寻安使劲揉了揉额角,百十号人相处数年也没个相好的,这得是多惹人厌,偶像的形象轰然倒塌。 看着相对无言的二人,赵寻安叹气,冲赵萍儿招手,取出两个五两的锭子递给老铁匠: “掌柜的,某与孙兄有缘,素娥的钱某替他出了。” “公子敞亮!” 老铁匠接过银锭子,发自内心的竖了个大拇哥。 “恩公啊~~!” 孙世策一躬到底,脑袋差点砸到腿上,赵寻安双手扶起,叹气说: “孙兄做的是走南闯北的营生,遇人千百种遇事数不尽,万万不能粗心大意。” “若是不改,今个丢的是佩刀银两,明个丢的,保不齐就是自个的性命了!” 孙世策不好意思的咧嘴,冲赵寻安再施一礼。 老铁匠把归鞘的素娥交给孙世策,又与他一块大大的磨石,异常认真的说: “素娥无锋,即便再好也当不得事。” “需得客官亲手打磨,待锋芒袒露,自有神异现!” 孙世策郑重点头,赵寻安若有所思的看着老铁匠。 素娥这般神兵,可是凡俗能够打制的出? 把素娥悬在腰间,孙世策郑重冲三人行礼道别: “赵公子掌柜的,山水有相逢,待再见之日,你我把酒言欢!” 赵寻安回礼,看着大步离去的孙世策轻点头,这句话说的还算不错。 “赵公子萍儿姑娘,随我来。” 老掌柜把大门关好,领着二人走向一处偏房,赵寻安忍不住和赵萍儿对视,单独存放,看来这名唤天晷的宝刀,定然有些不凡。 步入偏房,屋里漆黑一片,老掌柜推开狭小的窗户这才有了光线,不过看物还是有些模糊。 屋里没有家具杂物,只正中摆了个漆黑的狭长箱子,老掌柜打开,取出一把乌木刀鞘的直刀,郑重递给赵寻安: “纹银二百两,不二价!” “……好。” 赵寻安嘴角抽搐,一番异常郑重的操作,最后却是如此市侩的言语,听着实在让人挠头。 双手刚一碰触直刀,赵寻安便望向老铁匠,眼中尽是惊意。 刀未出鞘,只是碰触刀把便有滚烫感觉,仿佛握着一柄刚从沸水里捞出,正在退火的新制大切! “果然和我猜的一样,和素娥相比,天晷更加适合赵公子。” 老铁匠欣慰点头,赵寻安的表现看在眼中,果然是有缘人。 “掌柜的,这把刀,为什么这么热?” 赵寻安但觉心肝扑通扑通的跳,天晷与他感觉不像锋刃,反倒像许久之前遗失的肢体再次回归,透着股说不出的熟悉! “天晷长四尺三寸,形制大横。” “刀身蕴神属性至阳,与素娥相对。” “无缘之人入手只觉沉重,唯有有缘人,才能感受到它的炽热!” 老铁匠徐徐说,赵寻安轻抿嘴,猛地抽出刀身,一抹刺眼至极的光芒绽放,犹如大日降临,把黑暗偏房照的分毫可见。 光芒过于明亮,即便赵寻安都忍不住闭上了眼,老铁匠却是直勾勾的看着他,脸色变了又变,终究化作万般感慨。 这不属中土大千的变数,终究来了! “少爷快把刀归鞘,烤死人了!” 赵萍儿忍不住尖声叫,光芒不但亮温度也高,烤的皮肤火辣辣的痛。 “好刀,绝世神兵!” 锋芒归鞘光线瞬间暗了下来,赵寻安抚摸漆黑刀鞘,满脸喜悦。 待喜意过去,赵寻安忍不住正颜问老铁匠: “掌柜的,素娥、天晷皆是神品,红尘里谋生的凡俗不可能打制的出,你到底是何身份?” “如你一般,是个步入仙途的修真,只是修行的岁月,比你长出许多。” 老铁匠没有隐瞒,笑呵呵的说,赵寻安点头,和自己所想一样,紧接拱手再问: “前辈可能告知尊姓大名?” “那个孙小子说的好,粗鄙之人当不得尊姓大名的称呼,小老儿单姓周,名怀远。” 直到离开工坊区回到租住的院子,赵萍儿还在发懵: “少爷,那位白胡子大爷,是仙人?” “仙人算不得,只是步入了仙途,有得道成仙的可能。” “白胡子大爷说你也一般,难不成你也是仙人?” “我都说了只是步入仙途,世间修真无数,可成仙的又有几人?” “就像读书人,天底下到处都是,可能成圣贤的,古往今来却有几个?” 赵寻安轻声说,转身回到里屋,拿出册子,在素娥两字上,打了个大大的叉。 之后数日赵寻安未曾出门,只是一遍一遍的翻看各种讲义资料,距离秋闱越来越近,即便是他也有些压力。 若非开元庆得到的那枚童山观的玉简产生变化,赵寻安八成能一直待到秋闱开始。 “怎么就变红了?” 赵寻安眉头紧皱,原本乳白色的玉简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刚开始只是微微的粉,如今已是血红一片,看得让人心里发怵。 思量许久,赵寻安心里有了决断,领着赵萍儿去往车马行,雇了辆马车直奔童山。 原本想等秋闱结束再去童山观,可如今生了变故,还是早些去为妙。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二十二章 所向披靡百战生 下 “少爷,你整日里瞎跑,耽误了学业怎么办?” 赵萍儿眉头皱得老高,颇有些担忧地说。 这些时日她比赵寻安还紧张,说来都是那些隔三岔五就来找赵寻安解题的秀才惹的祸。 原本还不太上心的小妮子,眼见秀才们因为备考都熬黑了眼,可自家少爷却整日价坐着摇椅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看书卷,实在是让她忧心。 且今个还要出远门去游山玩水,秋闱若是不中,如何对得起死去的老爷夫人? “读书不能读死书,张弛有度才能更进层楼。” “已近仲秋正是赏景的好时间,若是错过了多可惜?” 赵寻安摇着手中折扇,笑呵呵的说,赵萍儿深叹气,满脸望子成龙的老母却摊上个不务正业浪荡子的辛酸。 “咱们到底去哪啊,还得备上这么些干粮。” “童山,童山观。” 赵寻安轻声说,透过窗户望向北。 遥远北方是大乾国都玉京所在,那位素未谋面的官家和凤凰,便在那里。 前生因着一句品德有失断了仕途,数十载潦倒,即便入了仙途也是如此。 可凤凰却一飞冲天,成为自己需要仰视才能一窥的天骄,却不知这一世,能有如何变化。 “童山观,难不成是去见老天师?!” 原本满脸不乐意的赵萍儿瞬间变了脸,满脸兴奋的问。 在得到赵寻安肯定的答复后,小丫头直接欣喜地叫出声。 倒也怪不得赵萍儿如此兴奋,实因童山观的老天师,乃是大乾最具传奇色彩的人物,茶楼里说书先生的段子,三成与他有关。 老天师俗名百战生,出家前乃是大乾镇国大将,先后历经四朝,但有出战所向披靡,平乱护国功绩无人可比! 若非老天师在童山出家修行天师道,也不会有几年前三国的伐乾大战。 其最被世人津津乐道的,并不是他为镇国大将时的事情,而是伐乾大战将将结束,新老官家交替之际,玉京的花妖作乱案。 国乱妖孽生,那一年桃李花开之际玉京突有数十花妖作祟,吸人精气残害百姓短短数日便取了上千条性命。 数万羽林军日夜巡逻不但未曾拿到半个,反倒被花妖杀了整整一都人马。 其时驻守玉京的道宫道士也曾出手帮衬,怎知花妖凶猛,便是他们也被伤了好几个。 一时间朝野动荡,便是皇宫也不安生,病老的老官家因着惊吓去了,最终惹火已经不理红尘事的老天师,以鲐背之年再次出山! 老天师披花甲骑黑马,大戟在手腰悬法剑,以符箓为引清缴花妖。 三日夜后皇城西门堆满花妖枯败尸首,老天师一把火烧成灰烬,甜腻味道数月才消。 从那以后,玉京再无妖孽之事滋生。 新官家甚为感激,赐下钱帛头衔无数,老天师半点不取,褪去戎装再归山林。 从那以后,即便是孤傲的道宫中人,谈及也得尊称一声老天师。 据传曾有人问过道宫大道首冕下,老天师是何等境界? 大道首冕下轻摇头,沉声说: “老天师无境界,却是中土大千最强。” 那人不懂,大道首再言: “老天师秉承昊天意志,循天地法则,某种意义,他便是天道。” 那人疑惑再问,那不是和补天士一般? 大道首笑了,笑的有些古怪: “一曰揣摩一曰直言,如何能比?” 童山路程不近,直到第二日晌午,马车才来到童山脚下。 “这也太矮了吧?” 赵萍儿看着眼前大名鼎鼎的童山忍不住撇嘴,山高不过十丈,哪有半点传说里的伟岸。 “莫被传闻蒙了头,童山之所以叫童山,自然有其道理。” 赵寻安用扇子敲敲赵萍儿的头,顺着清幽山路向上,数十步后,便见到了童山观。 如童山一般,童山观的门头也不大,围墙不过一人高矮,久历风霜雪雨的木门已经斑驳的不成样子,赵寻安抬手,轻轻敲门。 一遍、两遍,直到第三遍门才开,睡眼惺忪的小道童揉着眼睛问有何事? 赵寻安拱手: “清凉府学子赵寻安,前来拜见老天师。” 大门砰的一声关闭,紧接传来小道童远去的声音: “老祖宗乃是化外之人,不理红尘事,回返吧!” “……这么有个性?” 差点被门板拍扁鼻梁的赵寻安咧嘴,大声说: “我有开元庆得的引荐玉简也不能见?” 哒哒哒一阵脚步急,紧闭的大门大开,小道童有些抱怨的说: “即是有缘人就早说,害我还得来回的跑,这么大人了,半点事情不懂!” 说罢便领着二人往观里走,赵寻安咧嘴,熊孩子破脾气,哪有半点出家人应有的驯良。 “道童,老天师长什么样?” 赵萍儿忍不住心中激动,扯着小道童衣袖问。 小道童甩了两下袖子见甩不开,便做了个鬼脸说: “老祖宗长的虎头龙身吞云吐雾,最喜吃的就是你这般的小娘子,见了面啊呜一口便吞了你!” “……少爷揍他,敢这么编排老天师,当打!” 赵萍儿生气了,赵寻安却是若有所思。 道童儿性子虽然有些跳脱,但却纯真得紧,细思量,却与无拘束的天道相合。 沿着长满苔藓的青石台阶走,未及多久却又出了不大的道观,小道两侧尽是被秋风染了色的枫树,看起如火如荼,透着股说不出的绚丽。 “老祖宗,有位清凉府的赵公子和一个碎嘴的丫头想要拜见您!” 小道童一头扎进枫树林,扯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人的衣袖,蹦蹦跳跳的说。 老道人与他枚果子,小道童高高兴兴离去。 赵寻安叉手,朝眼前满面伤痕但气息和善的道人行礼: “小子赵寻安,拜见老天师。” “无需多礼,坐便是。” 老天师轻点头,树下有石桌石凳,赵寻安恭谨行礼,待老天师坐下才落座,不等他开口,赵萍儿先说了话: “您就是老天师?” “传说里您整日价背着数千斤重的镇国法剑,法剑在哪?” “啥都没背,这不是骗人嘛!” 赵寻安但觉头痛,刚要拱手道歉,老天师却笑着摆手: “天然去雕琢,赤子本心在,小丫头没有半点错,用不着道歉。” 赵寻安咧嘴,取出变红的玉简双手递出,老天师接过细看,脸上笑容慢慢消失,最后沉声问: “数十载岁月看过,可曾有惑?”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二十三章 寒蝉诀 上 赵寻安脸色骤变,深藏心底的秘密竟然被老天师一眼看破,怎一个心惊能够形容! 思量许久,赵寻安拱手,斟酌的说: “小子愚钝,不明白老天师话中意思。” “莫要心慌。” 老天师看出赵寻安顾忌,笑着摇头: “转世轮回乃大道法则,涉及生灵草木无穷尽,自然有所纰漏,躲过转生之谜的虽然稀少,却也不是没有。” “如你这般存有前世记忆的,古往今来算不得少,用不到太过在意,平白乱了自己心境。” “你身旁丫头听不到,且放宽心。” 赵寻安扭头,发现赵萍儿满脸好奇的四处观景,显见未曾听到二人对话,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看破自己有前世记忆,并未发现自己重生。 “老天师果然法力无边,一眼便能看透小子秘密,实乃天人下凡!” 拱手苦笑,赵寻安这话算不得恭维,能看透自己拥有前世记忆的,前生数十载他从未见过。 即便是那些真君老祖,也未曾有人看破。 老天师轻笑没有回话,屈指轻叩血红玉简,玉简立时化作红雾飘散,紧接林间便起了薄雾。 雾气如轻纱笼罩枫林,观之如同梦境。 “可知玉简为何变红?” 老天师轻声问,赵寻安轻思量,疑惑的摇头。 “玉简与你有缘,可因果落处却不在你身,相驳处太大,所以伤了这件法器。” 说到这里,老天师面上也有些困惑,便询问起事情经过。 赵寻安也不隐瞒,把门房冉胜所言直到商街小巷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老天师先是惊奇,最后忍不住苦笑起来: “原来如此,却是霍师弟与那位奇人把你硬扯了进来,夺了本应属于他人的机缘,难怪会伤了玉简。” 赵寻安抿嘴轻笑,心中也是有些疑惑,与自己的玉简的道人不好说,冉大伯却和前生大相径庭。 认真思量重生后的变故,真算不得少。 “言归正传,世人生为先天而后蒙尘,居于混沌疑惑渐多,你既然持玉简而来便是有缘,贫道可与你排解一二,可有惑需解?” “……无惑要解。” 赵寻安摇头,前生听闻窦胜拜见老天师只是考教才情,然后便得了去藏书阁的机会,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却成了解惑? “可想好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过可就没有了。” 老天师认真的说,赵寻安依旧摇头。 见他如此果决,老天师轻叹气,随后神情轻松的说: “今时正值仲秋,童山景象俊秀,赵公子是读书人,可能赋诗一首描述?” 赵寻安笑着点头,心道这才是正解,随后环首四顾,最后目光落在老天师雪白的发髻之上,一首七绝与脑海浮起。 “峭寒催换木棉裘,倚杖郊原作近游。” “最是秋风管闲事,红他枫叶白人头。” 老天师提壶斟茶,推与二人时摇头: “换一首,带些意境的为好。” 赵寻安咧嘴,饮水思量,轻声吟: “一重山,两重山,山高天远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老天师先点头再摇头: “毛未长全的小儿,正是高昂年岁,却竟说些伤心的词汇,便不会来首激荡的?” “不要说枫叶了,但说秋景便是!” 赵萍儿噗嗤笑出声,茶水喷了一桌子,赵寻安大大咧嘴,这话说的也太不雅了,眼珠一转心中便有了主意: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此诗一出老天师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带着些许惊意的说: “好重的杀气,会不会有些过于激荡了?” 赵寻安拱手笑: “老天师说得对,小子正值高昂年岁,哪来的悲风伤秋,有些激荡也是应当。” 老天师闻言笑了,心思转换只在顷刻,果然才情了得。 取一片凋零枫叶,老天师并指在叶面画了道符,随手递于赵寻安: “走吧,机缘就在藏书阁,只是需要记得,做事不要做绝,与他人留几分才是好。” 赵寻安接过枫叶若有所思行礼,带着赵萍儿转身走,身后又传来老天师的声音: “与小丫头也选一本,用不到太好,能褪凡便是,以后自然有大机缘等着她。” 赵寻安回身想要再行礼,薄薄雾气里,老天师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按照来时道路回返道观,寻到不起眼的藏书阁,把枫叶交给看守的聋哑道人,两人步入阁内。 “呀,看着不大,竟然有这么多书!” 一进屋子赵萍儿便叫了起来。 屋子不大,可里边的存书数量属实不小,数十个书架整齐排列,最上边已经顶到了天花板。 嘱咐赵萍儿别乱动书籍,赵寻安自顾自的寻找起来。 书卷至少数万本,又不像前世图书馆般有索引,想要找到《寻珍录》并非易事。 赵寻安沿着书架仔细找,半个时辰过去也没找到《寻珍录》,却发现了一本了不得的功法,《本经阴符七术》! 这可是前生山川秘境修真大派鬼谷派的镇派至宝,未曾想就这般随意的放在书架里,若是让鬼谷派知晓,绝对会暴跳如雷。 翻开打量几眼赵寻安便入了迷,动用好大的毅力才把书放了回去。 还是《寻珍录》重要,毕竟已经有《扶摇诀》了,若是选了《本经阴符七术》只能锦上添花,用处不是太大。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借着《卜》的感应,赵寻安总算找到《寻珍录》,不过看着满屋的书架心里却有些发颤。 寻书数千本,竟发现数十本前生有名的修真法诀,这小小的童山观,到底是何来头? 略作思量赵寻安来到之前看过的一排书架前,抽出一本书,也是一部功法,名叫《寒蝉诀》,乃是山川秘境里羽化门的门派功法,在修真界排名也是不低。 只不过《寒蝉诀》修行起来有些难度,必需在极寒之地埋身,有大量地脉寒气浸体才能修习。 赵萍儿天生体寒,胎里便带着寒毒,就连千年老参都无法逆转。 前生修行功法不少,可不是无法入门就是事倍功半。 如今得了《寒蝉诀》倒是好事,也用不到去寻极寒之地,就她身体里的便够了。 即便修炼不成,能给她去了寒体也是好事。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二十四章 寒蝉诀 下 寻到赵萍儿时,小妮子正窝在一处犄角旮旯,捧着本书看的傻笑连连,便粉嫩的脸蛋红扑扑的,透着股艳艳的美。 赵寻安好奇的抢过一看,竟是本艳俗小说,还是带露骨插图的那种! 气的赵寻安扯着小妮子嫩脸一通扭,待她连连认错这才住了手,然后便有些疑惑的嘀咕: “这可是童山观的藏书阁,怎么会有这种艳俗的本子?” 小道童正好来此取神话画本看,听闻此言立时撇嘴说: “我们童山观修的是天师道,不像全真那般禁婚嫁,为何就不能有本子?” “看着年岁不大却满脑子陈旧迂腐思想,老冬烘!” 看着蹦蹦跳跳离去的小道童,赵寻安一时无言,自己年方二八,怎么就成冬烘,还他娘是老冬烘? “人家说的对就要虚心接受,这才是进步的根本。” 脸蛋被拧的通红的赵萍儿嘀咕的说,赵寻安狠狠瞪她一眼,与木桌旁坐下,取一本空白册子抄录起来。 “少爷,你在干嘛?” 赵萍儿揉着脸蛋凑上前,一边帮着磨墨一边好奇地问。 “长俩眼喘气用?” “没见我在誊抄嘛!” 生平第一次被人骂陈旧迂腐,赵寻安心里气不平,说话带刺。 赵萍儿撇嘴,她对自家少爷的脾性摸得透透的,知道现在万万不能和他搭话,且晾着,等过一会儿自然就好了。 赵寻安看着《寻珍录》一笔一划的抄,便是一个墨点也没遗漏,与功法相关之事半点马虎不得。 待誊抄了两页气顺了,赵寻安便冲赵萍儿笑了笑,边写边说: “老天师的话与我不小点拨,做事不能做绝。” “机缘本属他人却被我截了胡,自然会有因果生,而修真一途,最怕的就是因果缠身。” “如今我只是誊抄,原件留下,这样于人于己都有好处。” “不过动动手,何乐而不为?” 赵萍儿恍然点头,紧接再问: “字谜都被咱们破了,那个穷酸老秀才还能来?” 听闻此话赵寻安忍不住咧嘴,好嘛,一代修真天骄在丫头嘴里成了穷酸老秀才: “破了甚的破,咱那是用钱买的。” “人家机缘在身,保不齐就会再牵一线,与人为善总好过为恶。” 两人聊着说,待誊抄完已是夜晚,聋哑道人送来铺盖,倦了的赵萍儿很快入睡。 赵寻安又把《寒蝉诀》誊抄了一遍,看离天亮还久,便盘腿修习起《寻珍录》来。 待破晓晨光映入藏书阁,赵寻安也睁开了眼,嘴角挂着会心的笑。 前生传闻《寻珍录》晦涩难懂,修行起来十分困难,未曾想自己不但两个时辰便入了门,还一步跨入了一重天。 说来原因倒也简单,修习这种用于探索的功法必须拥有强大的神魂,窦胜当年取得时还是个未入仙途的尘民,能入门才怪了。 直到被丹鼎门收入门内入了仙途这才开始修行,那时也不过是个新手,修炼难度自然不小。 而赵寻安不同,今生前生再加前世,三世为人生死轮回,把神魂锤炼的如同精钢,怕是金丹真君都未必比得上,修行起来自然一日千里。 按照《寻珍录》所载,一重境界方圆十丈,如今既然修得,赵寻安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感觉。 若是能因之寻到仙草神药,自己的灵根必然会突飞猛进! “少爷,你起得真早。” 赵萍儿起身揉了揉眼,打着哈气说。 看着睡眼朦胧的妮子赵寻安笑了,等回到住所便让她开始修行,再想舒服过日子,没机会了。 出了藏书阁,赵寻安本想去与老天师道别,怎知小道童已在外边等候,见他们出来便掏出一张纸念了起来: “老祖宗说了,缘分已尽无需道别,自行离去便是。” “不过童山秋景怡人,往北走,多看看总是好的。” 小道童念完转身便走,没给赵寻安半点言语的机会,直接把他气笑了: “奶奶个熊的,小小年纪便潇洒过了头,长大以后定然是个祸害!” 说完赵寻安便扯着赵萍儿,沿着青石小道一路向北。 “少爷,为啥老天师让往北走,咱们去东南西不行?” 赵萍儿蹦跳着问,赵寻安放开神识运转《寻珍录》,沉声说: “老天师乃天人,这番言语自然有其道理,且走着,保不齐便会有些机缘。” 童山不高,范围却不小,主仆两人一直往北,走了数里没了枫树,换做扭曲嶙峋的松林。 虽说景象比不上枫林绚烂,可许多松树结了松果,两人便高兴的摘了起来。 松子不止好吃,炼制出的松油点灯也是上好,难得有机会自然得多采一些。 赵寻安攀在树上正采的高兴,神识突然一动,却是寻珍录有了发现。 把松果扔到地上,赵寻安飞身落到一棵针叶枯黄死气沉沉的松树旁,用脚拨开地上的浮土,却露出一个玉石般颜色的植物。 小心翼翼挖出,粗看如松根,可切面没有纹路,却是前生于山川秘境里采摘过的玉茯苓。 神识震颤,赵寻安了然,冲道观那边叉手行礼。 该离去了,彼此间的缘分,已然半点不剩。 赵寻安主仆二人乘坐马车远去,老天师盘坐枫树下,望着被雾气笼罩的童山轻声言: “年年如死水,唯今日起微澜,却不知,可能在日后化作滔天浪。” 言语一如三十夜的冉胜,水汽越来越重,整座童山,消隐在雾里。 来时慢归时快,车夫也是归心似箭,马车跑得飞快,临近傍晚便到了家。 休息一晚,翌日一大早赵寻安便叫醒赵萍儿,把《寒蝉诀》交给她,认真的说: “该说的昨个路上都说了,产生不了气感就不准休息,要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定要一次破凡入仙!” 赵萍儿郑重点头,昨天回来时赵寻安说了一路,她也是心有戚戚焉,想要不与自家少爷分离,就必须入仙途。 两人如今都是孤儿,彼此都是最亲的人,怎能因仙凡之隔而分离! 性子好动的赵萍儿第一次定下心神仔细揣摩功法,随后盘腿而坐,缓缓闭上了眼。 赵寻安欣慰点头,转身准备去伙房做饭,谁承想一股寒气突然袭来,让他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少爷,我好像产生了气感……”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二十五章 秋闱 上 赵寻安转身,满脸震惊的看着眨巴眼的赵萍儿,识海掀起滔天浪。 这哪里是好像产生了气感,真气都外泄了好不好! 只是才修行了几息便入了仙途,这速度,实在快的离谱。 上前握住小丫头的手腕探查,赵寻安眼角抽动,确实是产生了真气,且远比自己入门时雄厚的多。 “确实产生气感了,不过还需努力,待突破到一重天才算真正入了仙途。” 赵寻安沉声说,小丫头点头,再次盘坐,不过眼睛刚闭上便再次睁开,好奇的问: “少爷,你用多久产生的气感?” “……仅只一息。” 赵寻安用无所谓的语气说,眼角却抽个不停,自己这牛吹大了! 小丫头深信不疑的点头: “不愧是少爷,速度就是比我快!” 说罢赵萍儿闭上眼睛,认真运转功法。 跬步离开屋子,赵寻安仰头望天忍不住叹气,前生赵萍儿境界低下,原本一直以为是灵根资质不佳。 可如今看来,却是功法不对。 三四息的时间便产生气感,小丫头的资质,怕得是天底下的第一等! “少爷,天上有啥?” 赵萍儿仰头打量空无一物的青天,好奇的问。 正在思量过往的赵寻安被突然出现的小丫头吓了一跳,忍不住皱眉说: “修行不能三心二意,须得持久认真,回去继续努力,何时步入一重天再论其他。” “步入了啊。” 赵萍儿笑着点头,赵寻安嘴角眉角乃至整张脸都开始哆嗦,彼其娘之,真的假的?! “你观想的,是何物?” 深吸口气强行平息震荡的识海,赵寻安声音有些变调的问,赵萍儿挠挠头,有些疑惑的说: “应该算是,无边无际的白?” 赵寻安有些懵,不太明白的问: “甚意思?” “就是,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白,中间有条也是白色的大河头尾不见,哗哗的奔涌,老吓人了!” 紧咬牙,赵寻安深吸口气然后徐徐吐出,异常认真的对赵萍儿说: “萍儿,牢牢记住,以后不管何时何地遇到谁,问起你所观想的世界,只与他说,那是一条有大河流淌的山脉!” “少爷,为什么?” 赵萍儿有些懵的问,赵寻安摇头: “过了。” “啊?” “记牢就是,便是死,也不能说出本相!” 见赵寻安满脸凝重,赵萍儿用力点头,少爷说甚便是甚。 毕竟这个世上最信得过的,就是自家少爷! 晌午时分,赵萍儿入境炼气二重天,然后一直到傍晚时分也不得寸进,赵寻安忍不住松了口气。 还好,应该是身体到了极限。 若是依旧毫无止境的破境,那绝对不是好事。 虽然不知缘由,可赵寻安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诫自己,万万不能让小丫头破境太快。 动用签条推算,却是个下下签,抱薪救火! 自这日起赵寻安便止了赵萍儿的修行,何时卦象好转,心中去了芥蒂再说。 时间如流水,转眼到了八月九号,秋闱正式开始。 作为考场的贡院三天前便戒了严,看守的兵丁也不是衙门的乡勇,而是右武卫的正军! 上千披甲持枪挎刀的府兵,把近万号舍搜了个底朝天,为的就是隔绝作弊的可能,老鼠都被戳死了上百。 空中星斗还在高挂,来自整个蜀凉行省的近万秀才已经汇聚到了贡院大门前,再加上送行的家人,乌泱泱一大片。 不过人虽然多,秩序却是不乱,便喧哗的也没有。 实因骑马的府兵在周围不停穿梭,这些战阵滚出来的厮杀汉见有混乱举棒便打,半点脸面不予。 若敢顶嘴刀枪一起上,属实吓人,一群文人哪敢作祟,老实的如同咩咩吃草的绵羊。 “哐哐哐~” 远处传来更夫敲锣的声音,已到卯时,守门的校尉站在高处大声吼: “次第入院,争抢者驱离!” 贡院大门隆隆打开,手提竹篮的秀才们战战兢兢上前,在经过府兵羞辱一般的搜身后,拿着牌子,次第走向自己的号房。 “少爷加油!” 赵萍儿挥手打气,声音有些颤,她比赵寻安还紧张。 “且放心,回去等着便是。” 赵寻安点头,跟着人流走向贡院。 乡试搜身远比院试时严的多,便篮子里的吃食都被掰的稀烂。 看着搜查府兵不时扣弄鼻孔的黑黢黢大手,赵寻安立时没了胃口,这几日,且饿着吧! 进入贡院,赵寻安循着密密麻麻土地庙一般矮小的号舍走,总算找到了自己的,矮着腰步入,除了一张矮几再无他物。 用袖子扫去矮几浮尘,赵寻安瞅着屋顶的破洞忍不住叹气,这条件也太恶劣了。 若是天公不作美来上一场甘霖,便不用考了,只能三年后再论。 笔墨纸砚刚摆好,一阵清风刮起,随风而来的骚臭味道差点把赵寻安冲倒,扫眼一看,茅厕就在三丈之外。 小风徐徐,味道能活生生把人熏死。 “……彼其娘之!” 赵寻安深叹口气,这是啥运气,最差的号舍硬是让自己碰上了。 撕掉一缕袖口塞住鼻孔,赵寻安盘腿静坐,等待考试开始。 辰时到,随着云板声响,卷子次第分发到位,厚厚一沓,尽是与四书五经相关的问题。 第一题便是八股制义,试题为吾十五而志于学,赵寻安嘴角浮起笑,和前生一般,这倒是简单了。 羊毫毛笔沾饱墨汁果断落下,簪花小楷徐徐展开: “圣人有志于学,十五而已然矣……” 第一场考八股制义以及与四书五经相关的杂项,八月九日辰时起,直到八月十一日酉时结束,连考三天。 赵寻安第一日便答完所有,待卷子晾干便用油纸包好,放在矮几下免得被弄脏。 其余时间便闭目盘腿打坐修行,左右无事,静待第一场考试结束。 巡逻的府兵和监考官员很快便记住了这个特立独行的考生,别人还在奋笔疾书,他倒好,却闭目养神了起来。 “莫不是放弃了?” 一位官员好奇的说,另一位却用力摇头: “没有,只是速度太快,文才过高罢了。” 这位第一天便被赵寻安的卷子吸引,一手簪花小楷工整至极,贡院近万考生当属第一! 至于八股制义也是惊人的好,不管破题、承题还是起讲、入手以致最后束股,皆是半点瑕疵没有。 单以八股制义论,全场无人可敌!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二十六章 秋闱 下 “文采这般高?” “便是这般高,最少几层楼!” 官员用力点头,心中却是对赵寻安更加上了心,若是后边两个大项不出问题,那这一位,保不齐就是今年蜀凉行省的上榜举子! 两人对话时周围有不少同僚,见夸赞的这般好也是上了心,有事没事都要往茅厕旁那倒霉小子处走走,想要看看这位几层楼高的牛人,到底是何等模样。 不过如此一来赵寻安便遭了殃,再无半点可以清修的机会。 “四五八七莫睡了,且把卷子展开让我鉴赏鉴赏,敝帚自珍的毛病可不兴有!” “......大人,今个您都是第六个了,小生的卷子都磨毛边了。” 赵寻安大大的叹了一口气,痛苦万分的取出油布包,刚要打开便被留着八字胡的监考官夺去: “磨磨唧唧像个娘们儿,卵子还在不在?” 八字胡嗤笑,扯掉油纸打眼一看双眸立时亮了,卷面干净整洁,秀丽的簪花小楷灵动里透着规整,属实养眼的紧! 大体看了一遍,八字胡认真的把卷子包好递还赵寻安,叹气说: “与你同年的秀才,倒霉啊!” 说罢八字胡便走了,背影有些萧瑟。 赵寻安有些懵,待另一位监考官过来,便询问了一二。 监考官一边欣赏卷子,一边笑着说: “钱大人与胡阁老乃是同年,同年的秀才同年的举人同年的进士。” “二人学识不相伯仲,但胡阁老的那手魏碑,想必你也知晓。” 听闻此言赵寻安用力点头,胡阁老乃大乾声名赫赫的书法大家,一手魏碑堪称独步天下,自己的魏碑便是学的他。 “钱大人书法其实也不差,只是得看与谁比。” “胡阁老一路走来尽是鳌头,解元、会元、状元都被他占了,在清贵的翰林院待了没几年便去了吏部。” “三年升侍郎五年做尚书,新官家一登基更是入了阁,妥妥的位极人臣。” “可钱大人那,从四品的右参议当了多年,如今半点进步的光景看不到。” “除了字,当年两人相比差在哪里?” 说罢监考官也是叹了口气,把卷子递还赵寻安,同样有些萧瑟的走了。 人老钱怎么还是个从四品,可自己却只是个从五品的照磨,说起来都是泪啊! “……” 赵寻安咧嘴,咋还把大人们给整抑郁了,字写得好真不怨自己,实在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呐~。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八月十一日酉时,随着云板再次被敲响,所有考生反扣考卷,徐徐离开考场。 此时贡院之外人山人海,尽是焦急等待的家人,两方交汇立时爆开嗡嗡的言语声。 “呜呜,父亲,我考砸了,买的辅卷押题押的太偏了!” “娘子,命题压得太准了,这次必然上榜!” 有人欢喜有人忧,更有年岁小的考生直接嚎啕大哭起来,赵寻安轻摇头,提着竹篮走向路对面的食肆。 入考场前便与萍儿说好,十一日莫去门口挤,在食肆等着便是。 “少爷,考得如何?” 一直守在门口的赵萍儿一见赵寻安身影便蹿了过来,扯着袖子着急的问。 赵寻安笑着点头: “我那骚臭无比的号房都快变成城门了,大人们来回的走,你说考得如何?” 没等有些懵的赵萍儿再问,赵寻安牵起小手直入食肆,饿了整整三天,今个定要好好吃一顿! 主仆俩边吃边谈,赵寻安说书般讲述了三天里发生的事情,高兴的小丫头合掌对空拜了又拜: “感谢老天保佑,老爷夫人,咱们赵家祖坟,冒青烟了!” “……” 赵寻安眼角抽个不停,屁大点的小妮子这般说话,属实别扭的紧。 吃完饭回返居所,赵寻安好好洗了个澡,然后便开始准备第二场考试所需的物件,第二天寅时便起床,接着赶赴考场。 与第一场一般,天色还是乌压压的黑,贡院前便站满了人,待卯时一到,考生们鱼贯而入。 看着再次被掰的稀烂的干粮,赵寻安大大的叹了口气,彼其娘之,这次又要饿上三天! 照着新牌子找到号舍,赵寻安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新号舍不但远离茅厕,且一看就是新建的,便是矮几都是簇新,旁边更是有口供考生饮用的清水缸。 与第一场位于茅厕旁的四五八七号舍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矮几摆好笔墨纸砚,赵寻安闭目养神,当晨曦斜入号房,伴随云板敲响的声音,第二场的卷子次第分发到位。 与第一场一般,卷子也是厚厚一沓,不过考教的不再是四书五经八股制义,而是公文判文,经史子集,算学杂文。 从考教的范围来说,远比第一场广得多。 公文判文用不到出彩,只要标准不出格就好,考教的就是以后牧民行文的本事。 但其他题目范围却是大的可怕,想要尽数涉猎,没有百八十年的功夫不可能。 也正因如此,第二场的考教最看运气。 若熟悉的居多便是大喜,若晦涩居多,那第三场的策论也就不用考了,只能等待三年后再来。 赵寻安先把公文判文做好,然后大略翻看了一下后边的经史子集,嘴角立时浮起大大的笑。 前生虽因官家一言而断了科举之路,可心有不甘,秋闱后曾寻到题目作答,便不知道的也找了个清清楚楚。 前些时日更是又温习了几遍,如今题目与前生没有半点变化,这第二场的大考,妥了! 仅仅用了三个时辰赵寻安便答完了经史子集的卷子,然后看着命题诗皱起了眉头,这点,却是不同了。 前生命题为花雾,今生却是古人、后来、天地,意境属实难了不少。 不过对赵寻安来说倒也算不得甚,五千年锦绣在胸,天下何人能比? 羊毫点墨,用镇纸压好雪白熟宣,赵寻安正要落笔,三位监考官同时出现,也不言语,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 “……诸位大人,小生哪处不妥?” 放下手中笔,赵寻安低头看了看自己,并未发现有不对的地界。 “只余一张宣纸,难不成其他都已答完?” 一考官倒吸凉气问,不待赵寻安回答,八字胡的钱伯庸已经抄起叠放整齐的卷子查看起来,没一会儿便声音变调的爆了粗口: “彼其娘之,真的都答完了!”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二十七章 才高八斗 上 “我看看,让我看看!” 那位曾言赵寻安文才几层楼高的监考官,乃是蜀凉行省布政使司从四品左参议。 其心中本就看好,如今听右参议钱伯庸爆粗口立时来了精神,一把夺过卷子看了起来,那力道看的赵寻安心惊肉跳。 若是损了卷纸,秋闱可就瞎了! 三个脑袋挤在一起认真的看,时不时还互相争执几句,在落针可闻的考场属实惹人注意,没多久便把朝廷派来的主考官引了过来。 蜀凉行省乡试主考官乃是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周礼,虽说官衔只是正五品,却是距离吏部左右侍郎最近的位子,堪称官小权大。 朝廷把他派来做主考官,也是对蜀凉行省的一种重视。 “三位大人,因何在此扎堆?” 周礼来到号舍旁,皱眉问。 三位监考官紧忙行礼,然后直接把卷子递给了他,钱伯庸声音有些嘶哑的说: “大人看看,一天不到便答完了,半点空处未有!” 周礼闻言也是一愣,紧忙查看手中的卷子,一看到秀丽的簪花小楷便恍然大悟的说: “噫吁嚱,莫不是茅厕旁的倒霉小子?” “正是,您接着往下看!” “……” 四个脑袋凑成一堆认真的看,赵寻安眼角抽个不停,什么叫茅厕旁的倒霉小子,这称谓也太难听了! 一位主考官外加三位监考官一站就是大半个时辰,周围的考生都被惊动,忍不住探头查看。 “为官二十余载,某还是第一次见到,学识如此深厚之人!” 周礼感叹的说。 第二场大考堪称驳杂,以他所知,从未有人全答出过。 毕竟人的精力时间有限,不可能把书山全部读记,可偏偏今日就遇到了这么一位! 虽然不知是否全对,但四人所知的,却是半点不差。 “书生,可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周礼看着赵寻安沉声问,钱伯庸紧忙提示: “大人,考场里这般问会起事端!” “无妨,你们三人可与我证,见此良才,实在按捺不住。” 周礼摇头,再次看向赵寻安。 赵寻安起身,叉手行礼: “清凉府秀才赵寻安,见过大人。” “原来是清凉府第一才子,难怪如此出众!” 三位本省的监考官恍然大悟,前些时日赵寻安风头无人可比,一首春江花月夜一首赵郎归.立夏,惊动了整个蜀凉行省。 周礼轻点头,眼眸中除了欣赏,还多了些别样的意味。 能被官家看中的人,果然不凡! “就差一篇命题诗了,你在这磨蹭甚?” 钱伯庸扫了眼矮几,见宣纸润白没有半点字迹立时皱起眉头。 赵寻安费了好大劲儿才忍住斜眼瞪他,心想若非你等在这呱噪,某早写完了! 周礼看出赵寻安心思,忍不住眉头微挑: “赵寻安,心中可是已经有稿?” “正是。” 赵寻安拱手回,周礼捉起墨条亲自为其研墨,指了指矮几: “写,让我等看看,清凉府第一才子的文采可有虚妄!” “诺!” 跽坐几前,捉一支斑竹中楷沾足墨汁,赵寻安果断落笔,一首登幽州台歌,徐徐展开: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好诗!” 方文杰惊叹。 “罕见的好诗!” 钱伯庸与另一位监考官齐声说。 古人、后来、天地,六字一字不差,能把命题诗写的这般厚重,且仅短短时间,这般文采可称空前绝后! “即便策论有失,你也必为榜上良才!” 放下手中墨条,周礼感叹的说,随后轻轻拍了拍赵寻安的肩膀,与三位监考官一同离去。 其他人将将开始,赵寻安已经把三天的题目全部做完,且是这般出众,四人心中都有一个念头。 一颗文曲大星,正在大乾冉冉升起! 八月十四日酉时,第二场大考结束,与第一场一般有人欢喜有人忧,但也多了几分不同。 在赵寻安走出时,许多考生驻足目送。 这便是只经两场大考便被主考官定了性的,榜上良才! 一如那日,主仆二人在食肆吃过饭才回返居所,听了赵寻安的叙述,小丫头兴奋的上蹿下跳。 榜上良才可是主考官说的,那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举人的功名,妥了! 八月十五卯时,考生们再次蜂拥进入贡院,赵寻安看着手上熟悉的牌子眼角直抖,彼其娘之,竟然又回到了四五八七! 熟稔的撕下袖口当鼻塞,待云板响起,赵寻安接过策论的卷子一看却是愣了,又是一个和前生不一样的题目。 前生为牧边,而如今的题目,却是论诸国。 “……昊天在上,可能明白告诉我,这重生后的天地,可还是过去那个?” 透过屋顶破洞看着蓝蓝碧落,赵寻安深深叹了口气,思量许久终下笔。 六国论! “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祖庭。” “赂祖庭而力亏,破灭之道也……” 赵寻安专心致志的写,用的不再是秀丽的簪花小楷,而是法度严谨的欧楷。 写的用心入神,即便周礼和几位监考官在身边围观也不知,几位大人屏息静气的看,不敢出半点声响,生怕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篇策论写的酣畅淋漓,期间发下的熟宣不够,钱伯庸又去拿了厚厚一沓。 入神的赵寻安接过便写,丝毫没注意到,为自己换纸研墨加水点灯的,是四位大人。 洋洋洒洒数万字,写了整整六个时辰,待赵寻安提起最后一笔,五个人同时长长出了一口气。 “大、大人,你们怎么在这?” 直到此时赵寻安才发现身前多了四人,周礼不合礼仪的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的说: “以我所见,前后数十年,文坛怕是无人能够及你!” 说罢周礼转身走,钱伯庸也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 “学富五车,不是虚话!” 说完也是转身走,方文杰与另一位监考官同时拍了拍赵寻安的双肩,也是留言即走: “以你学识,天下才有一石,你独占八斗!” “才高八斗不为虚!” 看着大步离去的众考官赵寻安先是一愣,紧接笑了,发自内心的笑。 六国论有借鉴,但九成是自己所想,能得几位文道前辈赏识,心中甚是高兴!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二十八章 才高八斗 下 “噫吁嚱,我的策论那?!” 高兴完了赵寻安才发现,自己写的策论竟然被几位考官带走,人立时僵了,彼其娘之,若是弄丢了该咋整! 自己可是超常发挥才写出如此精彩的策论,多处都是灵犀一动生的主意,若是复写能记个八成就不错。 与原版相比,怕是差了一大截。 赵寻安正在焦急,一个身穿绿袍的小吏小跑着过来,恭敬的说: “主考官大人让小的与茂才说一声,策论已经封蜡,今晚便由快马直送玉京。” “茂才用不着在这里挨,直接走便是。” 听闻此言赵寻安忍不住挠头,乡试的卷子不是直接在贡院批吗,为何要把自己的送往玉京? 难不成自己写的内容,犯了某些禁忌? 八成是,不然怎么会让自己直接走! 赵寻安越想心里越不安,忍不住拱手,苦笑着问: “大人,让小生直接走,莫不是要罢了我的考生资格?” “哪有哪有,茂才多虑了!” 小吏使劲摆手,看看四周,上前一步贴耳道: “主考官大人让我明着与您说,多的不敢保证,前三必然有您一位!” 赵寻安双眸瞪得溜圆,过了刻钟才反应过来,随后叉手冲小吏深深一礼。 虽已走上仙途,可前生遗憾始终在心,听闻此言,心神颇不宁静。 既有喜,也有淡淡的哀。 昊天在上,小子,谢了。 周礼与几位监考官看着赵寻安提着竹篮,在所有考生的注视下离开贡院。 “周大人,把乡试的策论封蜡八百里急送玉京,且让一营府兵陪护,是不是有点过了?” 左参议方文杰轻声言,钱伯庸点头附和,这待遇,便是边陲战事都不一定有。 “赵寻安的策论,可是缜密周全?” 周礼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岂止缜密周全,我看是惊天动地!” 方文杰苦笑,钱伯庸叹气说: “想人所不敢想,立足准正却又不失惊奇,大局观超乎想象,远非一地一国,大半个中土都被囊括。” “我不敢说以后有没有,但是中土往上数千年,以策论说,无人可出其右!” 钱伯庸评价堪称绝高,但观过的几人都不觉有过,周礼轻点头: “所以才需急送玉京。” “六国论绝不能公开,若是被大周、南越、西凉诸国得去,你们想想,与大乾来说,该是何等境地?” 三位监考官身体骤然一僵,许久才轻轻点头。 六国论在大乾便是定海神针,可若是流落到敌对国度,那可就是灭国神器了。 “说实在的,当年听闻凤凰有婚配,立时觉得匹配不上。” “一个高高在上的未来仙家,岂是红尘里的儿郎能够染指。” 方文杰摇头,接着说道: “可这些时日见识了赵寻安的才识,我却生出有些荒唐的想法。” “什么想法?” 钱伯庸挑眉问,方文杰呲牙咧嘴的说: “国师凤凰,未必配得上赵寻安。” “详细说说道理,凤凰可是国师,胡言乱语可是有罪。” 周礼轻笑着说,方文杰正颜: “仙路虽好,却是凤凰一人之事,与我大乾亿万百姓何干?” “不说今后,单只今日这篇策论,便可让我大乾至少数百万子民受益!” “若能推行,必可扫清边陲困境,与我大乾构筑千百年的稳固根基!” “赵寻安之功,功在社稷功在天下,国师凤凰,远远不如!” 听完这般言语,周礼略作沉默走向远处,方文杰心里不由咯噔一声响,属实有些懊悔。 刚才自己说的太过锋锐,且对象还是玉京来人,若是散播出去让官家国师知晓,怕是会惹来大祸。 “方大人说得对,其实周某,也是这般想法。” 周礼驻足v转身轻笑着说,方文杰三人眼眸同时一亮,顿生一感,己等,应是同路人! 见自家少爷提前归来,赵萍儿被吓了一跳,待赵寻安说明缘由立时由惊变喜,然后是大喜,笑得差点没闭过气去。 秀才是有了功名,而举人则是有了官身,即便春闱名落孙山依旧可以补缺当官。 中举便是鱼跃龙门,社会地位已然完全不同。 受了几日罪的赵寻安好生睡了一觉,直到日上三竿才醒,结果一睁眼便看到赵萍儿黢黑的双眼,立时被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与人争执被打了?” “也不对啊,你可是炼气二重天的修为,常人能打得过你?” 赵寻安百思不得其解,小丫头大大的叹了口气,嘟嘟囔囔的说: “终究没放榜,那位大人说得再好也没用,保不齐有啥变故那?” 听闻此言赵寻安笑了,刚想言语,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了。 按道理自己最差也会中举,毕竟几位大人相当看重自己,看秉性也不是那种胡言乱语的人。 只是策论被送往玉京却并非好事,毕竟凤凰在那里,以她国师的身份,想要对付一个小小秀才轻而易举。 “是啊,未曾放榜,一切都说不定。” 赵寻安深叹气,心里也是愁了起来。 那日起,主仆两个患得患失,做啥都没有心情,属实萎靡得紧。 直到一日赵寻安打水清面,人蓦然清醒过来,彼其娘之,自己这是怎么了?! 如今不但已经跨入仙途,就连境界都入了二重天,比起前世快了数倍不止,即便不中又如何? 有完整的扶摇诀,寻珍录也已入手,还有世上罕见的神兵天晷,三重六轻十八得缘还有诸多未曾取,若是得手,世上能比得上自己的又有几人? 为了个文才便这般慌乱,平白坏了修行的心境,简直糊涂至极! 想通这些赵寻安先给自己两个巴掌,然后便哈哈笑了起来,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本刚踏入仙途时便应生出的鬼迷心窍,却是直到如今才有。 不过倒是比前生危险了许多,想来也是因为境界的问题。 “少爷你笑啥,怎么这么没心没肺?” 满脸憔悴的赵萍儿端着木盆从屋里走出,先给赵寻安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便费劲巴力的摇起辘轳。 赵寻安挠挠脸,端起脸盆猛的浇到赵萍儿的头上,冰冷的井水激的小妮子吱哇乱叫: “少爷,你干啥?!” “可是清醒了?” 拿起棉帕与赵萍儿擦脸,赵寻安轻笑着问。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二十九章 远北 上 “一盆拔凉的井水浇头上,能不清醒?!” 赵萍儿没好气的说,赵寻安收敛笑,认真说: “我是说这些时日咱们的状态,却是遇到了鬼迷心窍,属实有些过于钻牛角尖了。” 赵萍儿皱眉思量,脸上慢慢浮起恍然大悟的表情。 “......还真是,这些时日咱们到底在发什么癫?” 使劲摇头甩掉发髻上的水渍,赵萍儿也笑了,手中辘轳摇的飞快,抓起刚提上来的井水嘭的泼了赵寻安一身,然后转身便跑: “来而不往非礼也,君子有仇立马报!” 使劲抹去面上水渍,赵寻安被小丫头气笑了,还君子有仇立马报,妥妥小人一个! 换了身衣服,主仆两人数日里第一次上街,看什么都觉得赏心悦目。 赵萍儿眼尖,发现大街上多了许多衣着打扮和花都本地人大相径庭的,便好奇的问,赵寻安与她抹去嘴边麻糖的渣滓,轻笑着说: “秃子总看不到自己头发短,你以为咱俩不是?” “秋闱已然结束,放榜须得等到十月底,不管考的好坏,如今却是最放松的时间。” “来自行省各处的秀才自然要抓住这难得的机会游玩,待红榜一贴,再无轻松时日。” 这便是读书人的苦,一生轻松时日属实不多。 科举未中便得在书山里爬学海里渡,若是好运当了官,却又得在文书百事里挣扎,一生轻松的时日屈指可数,想来也是可怜。 “寻安兄,有些日子没见,你这是躲到哪里去了?” 拐过一个街角,两人正好与一群人撞面,都是身穿长衫腰悬青锋的秀才。 赵寻安一见便笑了,大多都是相熟的清凉府同窗,至于不认识的,也是参考的秀才。 “这几日身子有些乏,哪里都没去,躲在居所困觉呐。” “你们这是作甚,乌央乌央这些人,便不怕被官府误认聚众闹事?” “怎会,布政使大人也是书山学海里爬出的前辈,一早便发了公告,放榜前紧着学子们游山玩水,只要不做恶事,百无禁忌!” 有学子哈哈大笑的说,赵寻安了然点头。 重生后接触大乾官员不少,所遇都是贤良,与己并无交往,可帮衬却是不少。 话本里说的那种贪官酷吏,还真是少见。 “相逢即是有缘,我等同年正要游览秋山吟诗作对,寻安兄且一起去,有你这位清凉府第一才子在,这小诗会定然增色不少!” 赵寻安略作思量欣然同意。 文才不止内秀,若是隐于心中如何得世人认可? 与良才同行扬名,也是获得文才的正路。 花都三面傍山,出了北门便是风景优美的秋山。 原本碧绿的草木被秋风掠过,如被画笔勾勒,多了诸多色彩,打眼望去绚烂夺目,属实养眼的紧。 “诸位同年,望秋山风景如画,我等便以秋山为题各出一诗如何?” 有学子大声说,众人连连点头,为的就是游山玩水吟诗作对,如何能不同意? 不过有学子加了个意,今日众人所作诗篇尽数记录周全,待回返便集合成册,就叫游秋山诗集。 这个提议引得喝彩一片,如此扬名立万锦上添花的事情,任谁都不会拒绝。 “马某人献丑了。” 众人思量不到盏茶功夫,便有一本地学子拱手,看着俊美秋山吟咏: “目落秋山冷,猎猎秋风袭。” “朝日林间稀,落红挂人衣。” 诗成众学子鼓掌,做的算不得好,但才思敏捷值得赞叹。 其后不断有人诵读自己所作,大多与景象相合,只是过于直白,总是少了些许韵味。 直到一位双鬓染雪的中年才子拿出自己的诗,这才让平淡的气氛多了几分雀跃。 “秋山无云复无风,溪头看月出深松。” “草堂不闭石床静,叶间坠露声重重。” 众才子齐声喝彩,确是一首好诗,不管景象意境俱佳,堪称当前第一。 “寻安兄,别光顾着看景了,虽有佳人相伴,但也别忘了我等,大家伙还等着你的佳作那!” 见文采名望皆是最高的赵寻安只顾着与丫鬟赏景谈笑,有学子便吼了一嗓子,惹来哄堂大笑。 赵寻安拱手讨饶,略作思量轻声吟咏: “空林初落木,远岫可跻攀。” “昨日涳濛际,今来几席间。” “风高樵语近,天迥鹤飞还。” “采采东篱菊,悠然心自闲。” 清朗声音落地,喝彩掌声立时不断。 未说秋山,可思量间脑海尽是秋山景,众学子心中感叹,不愧是被主考官断言必然上榜的清凉府第一才子,只这一首诗,便远超他人。 小诗会沿着秋山狭道行,众学子边走边说,不断有佳作问世,原本的些许生疏消散一空,吟诗作对的气氛却是愈加热烈。 待行至位于秋山山顶的秋水潭,体力有些跟不上的学子们提议写首长诗为诗会结尾。 只是短诗好做长诗难出,登山又耗费了体力,一时竟无人出声。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轻松惬意的赵寻安的身上。 “寻安兄不愧是文武双全的豪杰才子,半点倦意未有。” “我等已经力竭萎靡,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这首结尾的长诗,便仰仗你了。” 一位交好的同窗拱手,苦笑着说,其他学子见了也是纷纷拱手: “仰仗寻安兄了!” 赵寻安拱手回礼,望着山巅之下浩然景象,朗声吟诵: “我本蜀狂人,凤歌笑前贤。” “手持绿玉杖,朝别鹳雀楼。” “祁连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 “秋山秀出南斗傍,屏风九叠云锦张......” 数百字的长诗徐徐展开,原本气喘吁吁的众人脸色浮起惊容,待最后一句愿接卢遨游太清落下,喝彩声震天动地! “此诗可镇国!” 有学子感叹,紧接又有学子深吸气说: “不止镇国,当可传世!” “......” 赵寻安看着身边浓重白气,也是吃惊的瞪大了眼眸,未曾想文才竟在瞬间变得如此浓密! 看来这次秋山游,与己定有大因果。 秋山回返,不出三日诗集便刊印上市,近万学子大部知晓,未及多久赵寻安的长诗秋山谣就传遍花都,并向整个蜀凉行省蔓延。 待到十月来临,便是玉京也有传诵,蜀凉行省第一才子的称谓,在花都已然人尽皆知。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三十章 远北 下 时间徐徐的过,赵寻安的声名越来越盛,身边文才化作的白气已然厚重的如同实质。 按照《卜》的推算,文才的量已经足了。 正所谓量变引质变,即便以后修行消耗了,也能源源不断滋生。 只是推算数次总是差些火候,这个赵寻安倒是知晓,差的就是大乾朝廷的认定。 只要红榜一放,三重里的第二重,那就圆满了。 日子过得飞快,转瞬到了十月末,天没亮贡院前便聚满了人,焦急等待红榜上墙。 与其他心情忐忑吃不下睡不香的学子不同,赵寻安虽说也是早早来到贡院,却未在门前等,而是与赵萍儿入了食肆,点了一桌好味道的点心果腹。 左右放榜的小吏到时会大声宣布上榜人名,何至于在那里与人挤。 吃完点心又泡上一壶上好的茶水,前些时日看破迷窍的赵寻安心情淡然得紧。 辰时的锣声刚刚响起,两个身穿绿衣的小吏便从布政使司衙门走出,手里拿着红红的纸卷,在衙役的护卫下走向贡院。 “出榜了!” 也不知是谁先嚎了一嗓子,原本平静的人群立时骚动起来,后排人往前挤,推得前排身不由己撞向贡院高大的围墙,眼见便要出事。 “嘭嘭嘭!” 三声炮声从贡院里传来,惊天动地! 每三年一次的乡试但凡放榜尽是如此,布政使司衙门早有准备,三门装药未装弹的大炮一响,躁动的人群立时变得冷静。 被之前景象吓了一跳的新晋小吏抹去额头薄汗,顺着竹梯登高,用扫帚沾足浆糊在墙上刷了一遍,然后把大红榜纸规整贴好。 “哐哐哐~!” 不等人群再次失控,老吏已经敲响手中铜锣,并大声呼喊: “开元元年蜀凉行省乡试上榜一百二十一人,今公布如下!” “第一百二十一名,赵有为!” “我中啦,我中啦,哈哈哈哈!” 一须发皆白男子哈哈大笑,眼角泪水哗哗的流。 虽说乃是最后一名,可终究上了榜,从此人生便不同,何其幸哉! 可回头一想,数十载苦读青春不再,家中因己牵连过得苦不堪言,酸楚又上心头,所以大笑着哭,正是悲喜交加。 “第一百二十名,谢明山。” “第一百一十九名,曹官路。” 老吏徐徐的念,人群里不时爆出喜悦的呼喊和大片的恭喜声。 可随着名次越来越靠前,人群再次变得焦躁,多处已然响起哭声。 近万秀才只取一百二十一,九成九的名落孙山,有那知晓自己考的不好的心中绝望,便忍不住悲戚哭了起来。 不过更多人却是即觉无望又存侥幸,万一,自己就是那般好呐? “经魁,墨子与。” 人群爆出大片喝彩,经魁可是乡试第三名,便如春闱的进士及第,可谓莫大的荣光。 “亚元,陆泉山。” 人群再次爆出喝彩,然后静静的等,亚元乃是乡试第二名,且看这第一名,到底是不是猜测里那人。 “解元,赵寻安!” 老吏嘶声力竭的吼,人群里喝彩声此起彼伏。 乡试第一名实至名归,与众人猜测半分不差,若是他人登顶还有猜疑,可蜀凉行省第一才子为解元,便是理应如此! 食肆里,兴奋的赵萍儿打翻了桌子,茶水溅了赵寻安一身,可他只是笑,半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 就在老吏说出自己名号的一刹那,文才白气轰然爆开化作漫天雾气笼罩天地,紧接又在不到两息时间里收缩回返钻入体内,再不见半点烟雾缭绕的模样。 可赵寻安观想的世界里,碧绿的本命大星,空中多了大片大片泛着淡淡银光的云朵,正是文才白气所化。 “......终究是,成了!” 轻声呢喃,赵寻安嘴角咧的越来越大。 平时虽然看不出用处,可当跨大境时,这可是抵挡邪念侵袭渡劫破境的不二法宝! 三重里的灵根有了《寻珍录》的加持,便是有了通往最高处的阶梯,只要徐徐的走,总有一日会登顶。 如今前生可求不可得的文才也已入手,三重有二,接下来却要想想,该如何把最后一重武蕴,摘下! “恭喜寻安兄,解元郎的名头实至名归!” 不断有相熟之人进入食肆恭贺,赵寻安拱手称谢,询问得知清凉府登榜有一十三人,心中也觉高兴。 如此高的中举率,不但说明府院诸位大人教习用心,更说明作为牧民主官的李泽源教化有方,年底的考评定然不低。 中午相熟秀才齐聚酒楼,恭贺众登榜举子,尤其是作为解元郎的赵寻安。 近万良才里夺魁首,这可是实打实的万里挑一,实在让人叹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原本热烈高兴的景象变了调,除了赵寻安尽数在哭。 能上榜的具是百里挑一,想到要苦熬三年才能再次迎来机会,落孙山的秀才们便觉心里抑郁难安。 而中举的也是在哭,能做百里挑一人,付出的艰辛可想而知。 平时不显露,如今借着酒劲却是大哭不止,若是不知的人看到,八成以为名落孙山的是他们才对。 捉筷食菜,赵寻安只是静静的看,一位清凉府院同窗问接下来如何打算,是不是要赶赴玉京? 如今已是十月底,明年就要春闱,早做打算也是人之常情。 若能同行那是最好,毕竟赵解元武力超群,有他在怎的也要安全一些。 赵寻安摇头,与他斟酒一杯,轻声说: “即已放榜,明日某就要北上,不过并非赶赴玉京,而是去往远北。” “你疯了,为甚要去那种蛮荒之地!” 同窗大惊,远北虽说名义上归属大乾,可自打立国朝廷便从未在那里施过政,就连远北到底有多大也无从知晓。 传说远北深处乃是素白的冰天雪地,便春夏也是一片白茫茫。 能在那边讨生活的不是悍匪就是强人,至于妖魔鬼怪更是数不胜数,妥妥的无有教化的蛮荒之地。 百余年前曾有大儒携弟子数百想要在远北开拓文教,结果三月去十月回,一干弟子所余不到双手之数。 大儒痛哭流涕,一句远北若鬼域十去九不回,成了世人皆知的警世良言。 举起酒杯与同窗敬,赵寻安一口饮尽,吐着酒气说: “你也知我长于技击,如今将要破境需要大量磨砺,远北那蛮荒地界,却是正好。”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三十一章 北风烈,刀饮血 上 “再需磨砺也不至于去远北,那可是九死一生的地界,还是安稳待在关内为好。” “勤于琢磨,总有一天会有所突破的。” 同窗劝慰,赵寻安却笑着摇头: “要的就是九死一生,文道讲究厚积薄发,武道却需与生死间突破。” “如同鲤,越过龙门就是真龙,越不过去,便会撞得粉身碎骨。” 同窗默然许久,举杯相敬,没多说其他言语,只一句,我们在玉京等你! 酒宴散去,赵寻安直奔布政使司衙门,领取了举人的告身牌子。 有了这象征官身的牌子,今后大乾疆域皆可去得,再不用每到一处大关便需更换路引。 取了牌子后赵寻安直奔车马行,买了辆五岁马拉的结实车厢,然后就是一通采购,把赵萍儿整懵了圈。 去玉京一路尽是驿站城镇,何至于准备如此多的东西? “先不去玉京,咱们要往远北走一遭。” 回到居所赵寻安一边往车厢里放被褥一边说,却把赵萍儿吓了一大跳,不明白为甚要去那般恐怖的地界。 放置好东西,赵寻安伸手揉了揉小妮子的脑袋,异常认真的说: “那里有机缘在等咱们,用不了多少时间,绝对耽误不了春闱。” 见自家少爷态度十分坚决,赵萍儿便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相依为命,只要不分离,何处不是家? 翌日天没亮赵寻安便去找房东退了屋子,没过多久马车就出了花都,沿着驿道朝东北行去。 解下悬在腰间的秋水长剑,赵寻安珍之又珍地放到车厢最里,然后取出通体乌黑的横刀天晷,郑重挂在腰间。 此去远北必定凶险,正合用刀,以霸道,破蛮戾! 开元历冬月一日上路,第十二日从入京大道拐下往北,径直去往大乾最北面的重镇,玄武关。 开元历冬月二十三,看着前方立于两山之间交界之地,十余丈高的乌黑城墙,赵寻安心情颇为激动。 终于,再次见到了玄武关! 前生得老参滋养,终究在大半年后产生了气感,为了修补受损的灵根,赵寻安领着赵萍儿一路北上,穿过玄武关直入远北。 虽说天寒地冻,可远北盛产灵药,相同年份的药材总比他处药性强上三分。 而用作聘礼的三颗老参,正是赵家祖上当年从远北采回。 因为这个原因,即便知晓危险,可依然有无数人涌向远北,求的便是以自家性命,搏个富贵未来。 通过狭长过道进入玄武关,入目尽是乌黑,所有建筑都是用附近产出的厚重黑岩搭建。 虽说天寒地冻,可城关里的行人并不少,营业的店铺也是众多。 究其缘由,玄武关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乃是内地远北的分界线,诸多大商号在这里设有网点。 方便购买出关采药的药农带回的灵药,或者结伙捕猎的猎户运回的猎物。 赵寻安寻店铺再次补足物资,并为马儿罩上厚厚的棉搭,然后便往玄武关北门行去。 “举人老爷,您可是大乾的栋梁,未来可期,需要什么在商铺买便是,何至于去远北冒险?” 守城门的百总把告身牌子递还赵寻安,劝解地说,赵寻安笑着拱手: “圣人云,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某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便是来远北瞧瞧我大乾的壮丽山河!” “……随您,不过万万不要行得远了,遇有不对赶紧回来,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百总摇头,挥手让兵丁推开大门,狂风卷雪立时涌来,赵寻安再拱手,驾驶马车撞入白茫茫天地。 “少爷,这就是远北?” 赵萍儿略微打开一点车窗,鹅毛般的大雪立时涌了进来,吓得她紧忙关上。 “对,这就是远北。” 鹅毛大雪不停地下,狂风呼啸天地,虽然与内地只隔一关,可环境却恶劣了无数倍。 前生两个什么都不知晓的愣头青出关才一个时辰便转了向,死活寻不到回去的路,只能蒙着头胡闯。 若非昊天垂怜让他们巧遇热泉灵药,物资耗尽的二人早便死了。 “这么大的风雪,杂花顶不了多久,咱们是不是回去躲一躲?” 坐在车厢前部的赵寻安终究还有个棉帘可以阻挡风雪,可顶着狂风奔跑的马儿却无处躲藏,赵萍儿忍不住担忧地说。 “且放心,你家少爷终究是个踏上仙途的炼气士,些许挡风御雪的手段还是有的。” 坐在车厢里的赵萍儿看不到,声音平静的赵寻安已是满头大汗,天晷早已出鞘,笔直指向前方。 马前三丈处真气筑壁,狂暴风雪落下立时二分! 杂花马一路奔驰,一个时辰后冲入一条位于两座绝壁之间的狭道,原本肆虐的狂风立时弱了。 赵寻安收刀归鞘,大大的吐了一口浊气。 刚才的举动也是修行,以自身之力与天地对抗,压榨丹田,力竭复生,总量也会越来越大! “少爷,刚刚景象真是吓人,长这么大,我还从未见过这般大的风雪!” 赵萍儿爬到车厢前部,有些心惊地说,赵寻安刚要言语,心中却有不好预感冒出,立刻飞身落地,一把将车按在了原地。 “轰~” 小山般的冰柱轰然从高处落下,砸的冰雪四处飞溅,便是大地都在隐隐颤动,距离杂花马更是不到三尺。 若不是赵寻安反应速度快,人马必死无疑! “运气这么好,竟然没被砸死!” 数个身穿雪白皮毛手持铁斧的汉子从雪中爬出,笑呵呵的围了过来。 赵寻安双眸微眯,这些人本事不小,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到他们半点气息! “少爷。” 赵萍儿下车挽着赵寻安的胳膊,担忧的望着围过来的汉子。 想也知道,这些想用冰柱砸死自己的家伙,绝对不是好人。 “天,是个南边的女人!” “了不得,竟然还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 “长得也太水灵了,跟远北糙树皮一般的老娘们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汉子们一见赵萍儿立时俩眼放光,块头最大那个有些庆幸的说: “幸好没砸到她,不然得懊悔死!” 说罢汉子大步上前,视块头比他小了两倍不止的赵寻安如无物,伸出蒲扇般大小的右手直接抓向赵萍儿。 “嗡~” 锋芒现,大块头狞笑的表情骤然僵住,天晷从眉心扎入后脑贯出。 血水顺着漆黑刀身哗哗流淌,未及落地便被吸收,残余化作灰烬雾气消散!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三十二章 北风烈,刀饮血 下 “你、你” 天晷漆黑刀身发出啧啧的吸吮声,大块头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只勉强说了两个字,便化作一具枯瘦干尸斜倒在地。 透过半透明老皮,竟能看到里边的骨头,显见血肉被吞噬一空。 “少、少爷?!” 赵萍儿从未想到自家少爷会一言不合便提刀杀人,更没想到宝刀天晷会如此妖邪,竟然吃人血肉! “莫怕。” 赵寻安冲赵萍儿抚慰笑: “这些都是远北蛮民,乃是天生恶人,比畜生都不如,杀之便是替天行道。” “他们是魔物,杀了他们!” 被之前景象惊呆的蛮民这才反应过来,挥舞着斧头冲了过来。 赵寻安箭步冲出拖刀行,近身刹那刀锋骤然撩起。 “嘭!” 灌注真气的漆黑刀身瞬间化作金黄,刺眼光芒炸裂,一击便把熊罴般的蛮民打得粉碎,皮肉血骨散了一地。 “......有意思。” 赵寻安咧嘴笑,脚踩连环如同鬼魅般在挥舞的斧头间穿梭。 再次恢复漆黑刀身的天晷带着裂空之音飞舞,掠过处无论钢铁筋骨皆是瞬断,无物可以阻挡半分。 盏茶功夫后赵寻安收刀静立,众蛮民断裂的肢体几乎同时坠落,血水把洁白雪地染成一片大红。 “呼~~~” 徐徐吐出一口浊气,赵寻安看着手中天晷灿烂笑。 好一把饮血食肉的妖刀,竟能吸取对方灵气壮大自己,还能一并放出攻击,威能属实超乎想象! “莫哭,少爷没变。” 收刀归鞘,赵寻安来到赵萍儿身边,伸手帮她抹去面上泪水,轻声说。 赵萍儿扑进他的怀里,哽咽的说: “可、可这都是人命啊,杀人不好。” “丫头,人不能无底线的好,蛮民并非大乾温良子民,所行之事,堪称至恶!” 赵寻安眉头皱起,言语充满说不出的厌恶。 前生两人在远北求生时数次遇到蛮民,差点成为他们的腹中物。 对他们的恶,赵寻安知晓的一清二楚! 见赵萍儿还是流泪,赵寻安轻摇头,转身一把抓起被自己斩断四肢的活口,声音冰冷的问: “部落在何处,带我去。” 即便被削成了人棍,可蛮民依旧没有半点恐惧,狠狠瞪着赵寻安说: “魔物你且狂着,终有一天,冥王会把你拉入十八层地狱,受那无尽折磨,想死都难!” 听闻此言赵寻安笑了,粗鄙竟然说起正言,显见这部落不小,有传承语言的萨满存在。 “我等着冥王收,你先告诉我,部落在何处?” “......过了山道往西半个时辰就到。” 蛮民没有半点隐瞒的说,赵寻安一把拧断他的脖颈,用雪搓了搓手,驾车沿着狭窄山道一路向前。 “少爷,你问他们部落干嘛?” 回到车厢赵萍儿疑惑的问,赵寻安轻声说: “你这一辈子所见丑恶不多,这样不好。” “今个便带你去看看,何为天生至恶!” “......那个蛮民为啥要告诉你自己部落的位置,他就不怕你去杀他家人?” “蛮民至恶,无所谓亲朋骨肉,若是自己倒霉,最喜看到的是别人也倒霉,哪怕是自己的妻儿。” 听闻此言赵萍儿沉默了,她实在无法想象,这是何等的秉性。 出了山道往西,马车疾行,不到刻钟时间便到了一处山谷,赵寻安拉着赵萍儿悄悄摸了进去,在一处雪窝蹲下,静静看了起来。 山谷里有数十雪屋,以蛮民秉性来说,算得上是大部落。 即便天寒地冻,可依然有十余稚子光着上身在雪中打闹,手里雪白的骨棒来回飞舞,皆是鼻青脸肿。 几个身材粗壮面庞浮肿的女子,正在往绳子上挂血淋淋的小绺皮肉,北风即冷又干燥,冰冻的皮肉用不了十天半月便会脱水,不但易于保存,嚼起来也别有滋味。 在她们身侧,两个汉子正在用刀斧切割骨肉,看着被随手扔在一旁的衣物首级,赵萍儿面色一片惨白。 “远北生存条件严酷,虽有野兽但过于凶狠,捕猎难度颇大。” 与赵萍儿整理好有些散开的衣领,赵寻安声音平静地说: “与野兽相比,豁命出关寻找灵药的关内人,尤其是那些新手,捕猎起来难度小了许多。” “与蛮民来说,关内人便是肥羊,即可口捕猎起来难度又不高,在他们的食谱里,怕是占了大半。” “那、那可是人啊!” 赵萍儿声音颤抖的说,赵寻安摇头,指了指一处,赵萍儿扭头看去,脸色变得更白。 一赤裸身体的女子被人扯着头发在地上拖,稍有反抗便被棍棒狠狠地打,几个半大小子哈哈大笑的在她身上用力摸拧,凄惨的叫声不断响起。 “那名女子应该是从其他部落捉来的,以后或者是传宗接代的工具,或者就是备用的口粮。” “蛮民有文字传承却无道德礼仪,所做之事有驳伦理,也曾有不少先人想要驯服,却尽数失败。” “今日你所见只是冰山一角,说到底,有些东西,本就不应存于世上。” 揉揉小丫头的脑袋,赵寻安起身走,若有所思的赵萍儿紧忙问: “少爷,你去作甚?” “除恶务尽!” 赵寻安大步走,天晷出鞘。 其实,将将赵寻安所述并非真正缘由。 前生虽从蛮民部落逃脱,可赵萍儿却为了他受了不可述之伤,那是赵寻安永远之痛,今生但有所见,必屠戮殆尽! 赵萍儿蜷缩在地上,看着赵寻安冲入部落,天晷扬起又落,血花飞溅间一条条性命消失不见。 狠戾凶暴的赵寻安,在她眼中却透着股莫名的哀。 赵寻安不知,刚才言语赵萍儿只信了三成。 相依为命的赵萍儿看似有些呆,其实与他的了解超乎想象,如何看不透那些言语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心中的悲戚和愤怒,才是杀伐的根本! “......少爷,你可还是过去的你?” 赵萍儿呢喃的说,面孔深深埋在双腿之间。 “啊~~~!” 看着遍地残肢,赵寻安但觉心中无比的舒爽,忍不住放声大吼,山峰上的冰雪轰隆隆滚落,数十里外清晰可闻。 “救、救我......” 突然有只手盘上裤脚,赵寻安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个只余半身的赤裸男子,却是将将被分解做肉干的一人。 看着半身外散落的肠脏,赵寻安轻叹气,一刀斩落。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三十三章 热泉,灵药 上 “尘归尘土归土,且去吧,愿你来生,没有苦痛加身。” 赵寻安轻声说,天晷从颅顶贯入,呼吸间男子化作灰烬,落满地。 来到赵萍儿身前,赵寻安一把将其抱起,大步走向谷外: “莫要多想,我还是我,只是多了些不可述的记忆。” 两人相依为命,彼此了解的通透,一见赵萍儿模样赵寻安便了然。 自重生后自己变化属实不小,丫头岂能没有猜疑? 只是平日里不显露,今日见他采了生心神震颤,这才漏了马脚。 “少爷,能告诉我不?” 赵萍儿使劲搂着赵寻安的脖颈,带着点哭腔的问。 “......好。” 马车在风雪中一路向北,赵寻安持刀开路,轻声与赵萍儿说。 不过没有直言重生,而是黄粱一梦般的经历。 “高热昏厥数日,却经历一生,其中诸多事情与之后发展一般,但也有诸多变化。” “其实我心也是迷惘,便如庄周梦蝶,不知到底哪个才是真我。” 赵寻安的一番言语直接让赵萍儿懵了圈,梦里过了一生,醒来却和真实发生一般,实在超乎想象。 “少爷,咱们来远北,就是为的那个梦里的热泉灵药?” “嗯,当年若非得到灵药滋补,炼气一重的境界却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到。” “若是寻得,即便不能进境,也能滋养你我灵根,与修行有大益处。” “......因为一个梦便来到这般险峻的地界,少爷,你魔障了。” 赵萍儿噘嘴嘟哝,赵寻安却笑了,听语气便知小丫头已经释怀,便伸手揉了揉如云秀发,柔声说: “那不是梦,而是另一个人生。” 歪头使劲搂着赵寻安的臂膊,赵萍儿声音细微的嘀咕: “少爷,那个人生里我经了何事,让你如此仇视蛮民,连稚子都不放过?” 赵寻安眼角微动,许久才说: “那不是人生,是梦!” “......正反话都是你说,反正我是傻瓜,凭着你忽悠。” 把头靠在赵寻安肩膀,赵萍儿嘟哝着说,脸上却浮起释怀的笑,在少爷心里,自己终究是重的。 两人一马冰雪里一路向北,随着距离玄武关越来越远,原本偶尔还能见到的药农猎户不再有。 期间遇到两个蛮民部落,下场一如之前,被赵寻安清扫的一干二净。 赵萍儿眼中再没有恐惧怜惜,尽是淡漠。 继续向北,十日后就连大地岩山也失去了踪迹,整个世界除了冰雪再无他物,干净的如同一张白纸。 到了这里便是真正的人迹罕见,莫说飞鸟走兽,就连草木都见不到半点。 若非早早备下粮草,人马怕是连口吃的都找不到。 “少爷,你那梦太不靠谱,冰天雪地的,哪来的什么热泉。” 小丫头看着惨白世界嘟嘴说,赵寻安轻摇头: “那是人生,不是梦。” “你那人生里我怎么死的?” “那是梦,不是人生!” “......你就是个大赖皮!” 赵萍儿被气笑了,一口咬中赵寻安胳膊,贝齿磨个不停,横竖都是自家少爷的理,恨的人牙根痒痒! 开元元年腊月一日,在穿越过一片恐怖至极的暴风雪后,鬓发凌乱的赵萍儿看着前方雾气腾腾的山谷傻了眼。 竟然真有热泉,还不止一处,整座山谷到处都是,颜色也是五彩缤纷。 腾腾热气化作雾气笼罩整座山谷,更高处化作冰粒飘向四面八方,打在脸上身上沙沙作响。 “看到了吧,那是人生,不是梦!” 赵寻安咧嘴笑,驱动马车往前行。 “我的下场?” “......那就是场梦!” 赵萍儿言简意赅的问,赵寻安眼角抽动,这个圈算是绕不出去了。 马车进入山谷,许久未曾见到鲜草的杂花马嘶鸣着奔向草地,大口吃了起来。 赵寻安下车,看着熟悉的景象感叹,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谁能想到在这冰雪天地里,竟然还有这么一片绿洲? 就在赵寻安感慨往日景象时,赵萍儿抱着一大堆物件喜滋滋的下了车,径直走向热泉。 “萍儿,这是作甚?” “洗澡洗衣服,一个月没洗澡,人都快馊了!” “......说的也是。” 一个时辰后,清洗干净换了身衣服的二人,踏着嶙峋石路一路向上,目标便是山谷被冰雪覆盖的一处高地。 “好香啊!” 还没靠近赵萍儿就闻到一股奇香,只是呼吸两口便觉通体舒服。 待上到高地,赵萍儿看着随风摇摆的莲花脸上尽是惊奇,想不明白原本应该生在水中的白莲,怎么就在冰雪里扎了根。 “少爷,看来你那真是人生,不是梦呐。” 赵萍儿扶正莲花深深吸了一口,忍不住舒服的打了个哆嗦。 “......我倒觉得像是个梦,萍儿,莫动!” 徐徐抽出天晷,赵寻安缓步上前,生怕激怒那个从高处蜿蜒爬下的巨大白蛇。 “为啥不能动?” 赵萍儿好奇转身,巨蛇猛然从高处扑下,张开长有四颗硕大毒牙的大口,狠狠咬向赵萍儿! “快躲开!” 丹田狂运,赵寻安一个飞身挡在赵萍儿身前,灌注海量真气的天晷瞬间化作金灿灿的颜色,狠狠劈中巨蛇牛犊般大小的头颅! “轰~!” 狂暴的真气轰然爆开,巨蛇头颅狠狠砸中岩壁,石头冰块轰隆隆的落。 赵寻安扯住小丫头转身便跑,受到攻击的巨蛇勃然大怒,扫开碎石追向两人,爬行速度竟然比两人还要快上几分! “你先跑!” 用力推了赵萍儿一把,赵寻安转身反冲瞬间来到巨蛇身边,天晷自下而上高高撩起! “噹~” 刀锋命中鳞片,发出钢铁相撞一般的声音。 赵寻安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未曾想自己的全力一击,竟连巨蛇的鳞片都破不开,这防御也太逆天了! 虽说天晷未曾破开蛇鳞,可巨大的力道传入体内,便是巨蛇也有些禁受不住,被打的倒退了数丈。 趁此机会赵寻安转身便跑,追上赵萍儿几个腾跃便下到了谷底。 “少爷,那条蛇,为啥不追下来?” 赵萍儿看着从高处探出头,死死盯着两人的巨蛇疑惑的问。 赵寻安皱眉,若有所思的说: “谷底尽是热泉,大多含有硫磺,保不齐便是这个原因?” 赵萍儿点头,紧接又问: “就这般大的妖物,那个人生你是如何降服的?” 赵寻安挠头,呲牙咧嘴的说: “......保不齐是个梦,那个人生,就没这么个玩意儿!”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三十四章 热泉,灵药 下 “真的没有?” 赵萍儿追问,赵寻安使劲点头: “没有!” “地方还是那个地方,但绝对没有巨蛇。” “且当年灵药只有三株,如今可是整整九株,这数量差距,属实有些太大!” “……少爷,你有没有想过,那所谓的一生,真就只是黄粱一梦?” “所见所行,不过是梦里推演。” 赵萍儿轻声问,赵寻安闻言一愣,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里清楚,那绝不会是黄粱一梦。 两世三生的记忆深重,神魂更是远超常人,即便重生后大千多了诸多变化,可赵寻安依然可以清晰肯定,前生并非梦境。 见赵寻安不想继续话题,赵萍儿便指了指一直垂头看着两人的巨蛇: “不说灵药多不多,就这个大家伙在,想要取上一株都难。” “二月春闱,路上再赶也得走月余,少爷,不行咱们回返吧?” “不行,好不容易来到这里,若是取不到,岂不白白浪费两月时日?” 赵寻安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抬头与巨蛇狠戾目光对视,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你在下边等着,我再去试试,横竖巨蛇不敢下来,保命应是不难。” 说罢赵寻安大步向上走去,赵萍儿知道自己去了只能帮倒忙,便大声说了声注意安全,然后便远远躲到了热泉旁边。 见赵寻安大步行来,巨蛇立时竖起半身虎视眈眈的盯着。 轻挑眉头,赵寻安一步跨入高台,就在巨蛇咬下的瞬间退了回去。 巨蛇急缩身子想要后退却已来不及,就在冲出高台的刹那,蓝色霹雳凭空出现骤然落下! “轰~!” 巨蛇被数道闪电直接劈中,身上立时升起浓浓黑烟,天晷都斩不碎的鳞片硬是被崩掉了十数。 见此情景赵寻安眼睛骤然一亮,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看着高台不时落下的碎石,赵萍儿心中忐忑,生怕赵寻安有什么闪失。 想要上去,却又怕成为累赘。 正在纠结之际,突有女子声音传入耳: “师兄,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寻到泉谷。” 赵萍儿扭头看,却是一男一女两名道士,月白道袍罩身手握素白拂尘,气质异常干净,不似凡间人物。 见赵萍儿看来,男道士竖掌行了个道礼,语气温和的问: “居士好,不知来我宗门所辖山谷,因为何事?” 听闻此言赵萍儿心里咯噔一声响,噫吁嚱,未曾想这里竟然是有主之地,这下八成要坏事! “少爷别打了,这是人家的地盘,灵药有主啦~~~!” 没啥城府的赵萍儿大叫着跑向高台,男女道士心里也是一紧,道祖在上,竟然是外来的采药人,自家灵药不会被一扫而光了吧?! 对视一眼,两位道士几个飞跃便上了高台,正好看到赵寻安一刀将巨蛇劈倒,紧接反转刀锋,对准失去鳞片保护的七寸狠狠刺下。 “雷!” 女道士见巨蛇眼见就要毙命紧忙扬手,耀眼雷光带着隆隆暴音径直落下。 赵寻安但觉心头一阵发麻,来不及多想一把将袖袋里的铜钱全部散出。 女道士虽然和补天士一般用的都是雷术,可蕴藏的气息远超,怕是十倍不止! “咔~” 雷光瞬间把铜钱蒸发,紧接狠狠劈在赵寻安身上,宝蓝长衫被炸的四分五裂,刚刚洗过的顺滑长发直接变成了鸟窝。 “找死!” 喷出一口黑烟,暴怒的赵寻安近乎瞬间来到女道士面前,灌注真气的天晷绽放耀眼光芒,如大日般落下。 女道士长于术法短于近战,赵寻安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眼睁睁看着刺眼光团打向自己。 脸色大变的男道士拼尽全力推开自己师妹,扬起拂尘徒劳迎向斩落刀锋。 只是心中尽是绝望,如此恐怖的气息,作为普通法器的拂尘根本卸不了几分力,自己怕是就要命丧黄泉。 “少爷,这里是人家的地盘~~~” 晚一步赶到的赵萍儿拖着长音喊,赵寻安心头一动,拼全力扭转依然斩出的天晷,刀锋贴着男道士的肩头一贯到底! “轰~~~” 狂暴的气流卷的刚刚跑上来的赵萍儿咕噜噜又滚了回去,近在咫尺的男女道人直接被炸飞,嘭嘭两声撞在岩壁。 原本垂死的巨蛇见男女道人被攻击,再次嘶吼着扑了过来,却被赵寻安一个反手带刀打倒在地。 “孽畜,某取了你的心肝下酒!” 右脚死死踩住巨蛇下颚,赵寻安举起天晷,反转刀锋便要刺下。 “道兄饶命啊,雪蟒是我家灵兽,杀不得~~~” 男道士声嘶力竭的吼,女道士则是满脸绝望的看着落下的刀锋。 就在漆黑锋芒将要刺入巨蛇失了鳞片保护的七寸的刹那,刀势骤然收住,赵寻安冲二人咧嘴: “你家灵兽伤了我,女法师也伤了我,不杀可以,得给赔偿啊。” 黢黑面孔尽是笑,再次跑上平台的赵萍儿揉了揉撞起包的额头,心里门儿清,自家少爷,这是再给别人家下套! 半个时辰后,洗漱妥当换了身月白长衫的赵寻安来到高台,正在帮巨蛇疗伤的两位道士见了紧忙躬身行礼。 若不是刚才交手,属实看不出书生打扮的赵寻安竟然也是仙途中人,且还是位武力爆表的近战修真。 “刚才我家师妹出手鲁莽,还请道兄原谅则个。” 男道士一躬到底,之前若非赵寻安收手留情,两人必死无疑,而误会的根源,就是女道士那一道雷术。 女道士也知自己刚才惹了祸,跟着男道士一躬到底。 “不知者不怪,左右我没受啥大伤,用不到如此。” 赵寻安手虚抬止住两人礼数,紧接皱眉说: “我家萍儿刚才说,这个山谷是你们宗门的地盘,你们宗门是哪个,二位怎么称呼?” “有何证据证明,山谷是你们宗门的?” 赵寻安刨根问底,两位道士倒也没有隐瞒,男道士拱手坦荡的回答: “我俩宗门乃是位于山川秘境的雪山派,贫道道号玉泉,师妹玉真。” “雪谷本无热泉,乃是三百年前门内前辈用大神通打穿地脉所成,为的就是依靠冷热交替产生冰雾培养雪莲。” “道兄若是仔细观察,可在高台以及山谷各处发现年岁久远的符文阵法,这便是雪山派的证据。” 雪山派,赵寻安眉角微挑,这可是中土大千山川秘境十大宗门之一。 因着雪山派很少与其他修真门派交流,弟子也少有外出,前生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未曾想今生却和他们有了交集。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三十五章 龙鲤裂谷 上 “玉真道长可知人皇诏令?” 说此言语时赵寻安满脸严肃,拱手冲东方虚拜。 两位山川秘境出来的修真闻言也是如此,态度更是恭敬到了极点。 “修真之人,哪有不知道宇皇大天尊的!” “一剑斩断通天路,从此凡尘俗世与山川秘境二分,天地间少了诸多纷扰,大天尊功德无量!” 人皇姓李名不凡,乃是祖庭帝国的开国皇帝,同时也是人族所有人的皇,不过修真皆恭敬称其为宇皇大天尊。 毕竟能以大乘境界改变世间法则的,亘古至今也只有这一位。 “人皇诏令言明,山川秘境归修真所有,自生尘民为根本。” “凡尘俗世归天下人所有,互相之间不得吞侵,尤其不准山川秘境修真在外画地,可还记得?” 赵寻安沉声说,玉泉玉真两道人也是心思灵动之人,闻言便知他话里的意味,玉泉道长苦笑拱手: “道兄意思贫道明白,只是这雪谷位于远北人迹罕见,我等也只是用作培养雪莲的药田,实在算不上画地之说。” “算不上?” “豢养灵兽看顾还算不上画地?” 赵寻安声音高了八调,指着巨蛇说: “也就是我,但凡换个常人铁定会被吃了,这因果可就大了!” 巨蛇见赵寻安指点自己,立时往俩道人身后躲,玉真道士撇嘴: “小雪才不会吃人,它三年才进食一次,吃的也是冰海里灵气充裕的灵鱼,胡乱进食与它损伤极大。” “不吃人不代表不杀人,就那四个大呲牙,但凡我躲得慢一点,必然穿个通透!” 赵寻安瞪眼,声音更加高了几分,玉泉道士先冲自己师妹瞪了个眼,紧接拱手讨饶说: “道兄,你我都是修真,知晓仙途大道不易,还请通融则个。” 见赵寻安板着个脸不说话,玉泉道士咬牙再拱手: “贫道代表雪山派赠送道兄一株雪莲以示谢罪,您看可好?” 眉头微挑,赵寻安面上浮起笑,点头说: “这才对,即便入了仙途,可这人情往来不能丢。” “哪怕成了仙,可仙人不依然带了个人字?” “只是我们两人一株怎么分,道长大气点,一人一株得了!” 听闻此言玉泉道人使劲摆手,满脸苦笑的说: “不行,真的不行!” “雪莲虽有九株,可每次采摘必须存留三株作引,不然雾气会锁拿不住。” “贫道能够调剂的也只有自己那株,再多一株,属实超出贫道能力。” “用自己所得办事,玉泉道长,你实在有些傻。” 赵寻安摇头,取出告身牌子递与他: “看看,知道如何做了?” 玉泉真人拿起一看,忍不住瞪大眼睛: “未曾想道兄竟是大乾国的举人,失敬失敬!” 能在尘世行走的修真身份都不简单,而能拥有朝廷告身的,更是不一般。 赵寻安见玉泉真人不知自己拿出牌子的真实用意,忍不住叹了口气,还真是单纯。 “我乃大乾举子,有官身在,可代大乾朝廷行事!” “尔等修真侵吞大乾国土,有违人皇诏令,某代朝廷行事,没收所有不法产出,将尔等驱逐可有错?” 听完赵寻安说辞二位道人立时白了脸,这话说的,实在是半点没错。 即便是无心之举,可终究在大乾国土画了地。 人皇诏令在,天地法则守恒,若是无人追究还好说,可眼前之人不但是地主大乾人,且还有能代表凡尘世俗朝廷的官身,这事儿属实难办了。 见两人僵住,赵寻安拿回告身牌子,笑着说: “但因你二人态度诚恳知对错,便代表朝廷将此地租与雪山派,每次收成仅以两株雪莲作租。” “若是如此说辞,你觉得你们宗门是觉得你有大过,还是大功?” 两位未曾在尘世打过滚的天真道士懵了,这番说辞与他们冲击太大。 说的自然甚是有理,同样取四株雪莲回去,结果却是大过大功天壤之别,一般事因着言语却有不同结果,实在让他们感到吃惊。 只是,虽说不知由来,却总觉有些不对的地方,却又不知从何而生。 看着面露茫然的二人,赵寻安收敛笑认真说: “天下之事并非只有正反,大道三千路万条,只有多多开阔眼界多多历练人情世故,才能与修行一途走得更远。” 雪山派的两位道士,若有所思的带着雪蟒走了,赵萍儿看看手中的两株雪莲,有些疑惑的问赵寻安: “少爷,你刚才说与两位道长的道理,可是真的?” “他们傻,你也傻?” 赵寻安白了赵萍儿一眼,喜滋滋的摸了摸雪莲润白的花瓣,然后说: “修行大道在于纯,过多的人情世故只会损了道心,得不偿失的。” “......那你还与他们那样说,岂不是在害人?” 赵萍儿老大不愿意的说,赵寻安轻摇头: “道理因人而异,修真之路漫长,遇人遇物不可计数,他俩过于纯真,如何避得开险恶?” “哪怕慢一些,稳着走,也比被人陷害命归黄泉来得好。” 这话说的赵寻安自己都忍不住叹气,不经意间想起了前生的自己,悲催呐! “那你为啥不与我说那些话,我也很纯真的!” 赵萍儿更不高兴,嘴巴噘的可以挂油壶。 “你那叫傻不叫纯真。” 赵寻安使劲揉揉赵萍儿的脑袋,满脸尽是柔和的说: “我家萍儿还是傻些纯真些的好,那些龌龊东西不入眼也不入耳,少爷这辈子与你扛担子,快快乐乐的过活,比甚都重要。” 看着赵寻安柔和的笑脸,赵萍儿使劲点头,满脸尽是笑。 “少爷,但凡灵药,你是不是只会煮啊?” 赵萍儿蹲着,把脑袋放在膝盖处,看着赵寻安生火熬制灵药。 虽说雪莲还未完全化开,但浓郁的香气已然充斥整个山谷。 只是想起将将赵寻安的做法,赵萍儿便觉脑仁一抽一抽的痛。 这可是话本小说里的灵丹妙药,自家少爷却用菜刀噹噹噹一通剁,便如剁肉馅一般,属实让人觉得荒诞。 “这般灵药,炖煮才能最大保持药效。” 赵寻安往锅底扔了把干草,一边看书一边轻笑着说。 自打得了《寻珍录》后一直关注功法习练,却很少看后边杂项。 如今无事翻看,收获却是颇多。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三十六章 龙鲤裂谷 下 藏经阁誊抄时时间有些紧,所以对满满当当的内容并未过心,求得便是一个速度。 如今静下心看,却发现杂项所载磅礴,并不弱于功法多少。 里边不但有对各种仙草灵药外貌药效的记载,还有与培植相关的手段,最厉害的是一种转化真气为灵液的手段。 这种由真气转化而成的灵液既能催生药材,还能修复内外损伤,说来根本就是神药一般的东西。 前生窦胜能成为一代修真天骄,也是有其缘由。 赵寻安看到也是心动,恨不得立时转化些许,这可是能保命的灵丹妙药! 只可惜记载说得明白,必须炼气五重天以上才能施为,否则必然会损坏道基。 事关修行根本赵寻安不敢乱来,只能压住心中冲动,期盼自己早些抵达五重天。 一个时辰后清水炖雪莲好了,主仆二人一人一碗喝的畅快。 老参熬制的参汤及其苦涩,雪莲汤水却是甘甜淳厚,喝得小丫头直舔嘴唇。 “少爷,上边还有三株,不行咱也炖了吧?” 喝上瘾的赵萍儿悄默声的说,样子鬼祟至极,赵寻安敲了她一指头,认真的说: “不问而取是为盗,雪莲功能强身健基,多了用处不大,怎能因口舌之欲毁了灵药传承。” 小丫头捂着脑袋嘀咕许久,也不知是在咒骂还是怎的,待头上痛楚消了,又好奇地问: “另一个人生里不是只有三株嘛,你我又活的可怜,是不是一股脑给炖了?” “......是,所以之后活的更加可怜。” 赵寻安摇头,若有所思的说: “老天师曾说,凡事需留底线,否则因果必然缠身,如今我倒是有些明了。” “那一生之所以处处心酸,其实根本便在于,过贪。” “过贪,甚意思?” 小丫头起了好奇心,凑到赵寻安身前问。 赵寻安一边与她揉敲起的鼓包,一边越发清楚的说: “凡事不可做绝,留三分好相见,那一生心性不成贪到极点,因着自己缺陷,见好处便想连根夺。” “一次可岂能次次可,诸多因果加身,不遭报应反倒怪了。” 说到这里赵寻安忍不住叹气,看着赵萍儿的眼中带上了一丝歉意: “少爷对不起你,若非贪念太大,岂能让你置身险境,那一生的我,终究错了。” “少爷,那一生我到底是怎么死的?” 赵萍儿用脸蛋贴了贴赵寻安的手,轻声问。 “......那是梦!” 赵寻安斩钉截铁的说,恨的小丫头一口咬住他的手指使劲甩。 太气人了,左右都是他说的算! 灵药入腹并未直接入境,老山参药效霸道,行的就是突飞猛进,却容易根基不稳。 而雪莲药效温和,走的乃是夯基固本潜移默化的路子。 短时间看不出效果,却能修补不稳的根基,让以后的修行之路,走得更加稳妥。 收拾好东西再割上一大捆青草,赵寻安把刷锅水与杂花马喝了个精光,然后便踏上南返的道路。 只是路线有些不同,即便是赵萍儿这路痴也看出不对,赵寻安便与她说: “那一生你我南归,再遇蛮民劫杀,最后逃到一处裂谷。” “裂谷有鱼唤龙鲤,味道极佳功能强身壮体,如今想起还有些想流口水,左右时间足够,拐个弯再去品上一品。” “少爷,那一生可是让你留恋?” 赵萍儿趴在身旁问,赵寻安略作沉思,最终用力摇了摇头: “半点留恋没有,只是遗憾之事太多,所以想起便觉心悸。” “对某来说便是个警示,今生路,万万不可重蹈覆辙!” “......” 小丫头看着自家少爷笑,慢慢睡去。 赵寻安取床棉被与她盖好,轻抿嘴,今生,定要萍儿平安幸福一生,再无那些痛楚! 马车顶着风雪一路南归,开元历元年腊月十日,抵达目的地,龙鲤裂谷。 冰雪天地里一条窄窄黑影不见尾,随着马车前行,裂痕越来越大,在一处变成上百丈宽的裂谷。 前方有一条侧裂直通谷底,虽有些窄,但马车终究行了下去。 “天,这里也太美了!” 赵萍儿看着百花争艳处,禁不住欢喜的说。 裂谷有风自生,沿裂壁直上,把外界的风雪阻挡在外。 原本有些惨淡的阳光,落入山谷立时变得灿烂,温度如遍布热泉的雪谷,透着阳春三月的暖。 小丫头第一时间甩掉臃肿的棉袍,抱着换洗衣物还有家伙什儿便往裂谷间潺潺小河处走,却被赵寻安一把拉住,无奈的说: “你当这里是雪谷热泉?” “都是至冷之水,比寒冰温度高不了多少。” 赵萍儿看着鱼儿欢快游怎么也不相信,便上前抹了一把,结果立时哭着跑了回来,竖着指头说: “呜呜,这也太冷了,寒冰哪比得上,指头都冻肿了!” “该,让你不听劝!” 说归说,赵寻安还是与她揣入怀里暖,好半晌才好。 取柳枝做钓,不用线钩,真气点下自然收起渔获。 采绿地野葱做料,乳白鱼汤喝的赵萍儿连连竖指,难怪自家少爷绕远道也要来此,就这口鱼汤便值了! “少爷,这龙鲤确实好吃,可也没见哪处像龙,为何要叫龙鲤。” “你就知道吃。” 赵寻安无奈摇头,再垂柳枝点起一条活蹦乱跳的金红鲤鱼,指着头腹说: “认真看,是不是与一般彩鲤不同?” 赵萍儿仔细瞧,鲤鱼头顶生有两个小小鼓包,腹下鱼鳍也不一般,肉墩墩的不像鳍,反倒有些腿脚的感觉。 “真是来,这不会就是幼龙吧?!” 小丫头惊奇的问,赵寻安轻摇头: “神龙与凤凰都是神话时代的神兽,幼龙长什么样子,我怎么会知道。” 赵萍儿撇嘴,看着谷壁处黑洞洞的小河源头,突发奇想的说: “少爷,这河水比冰还冷,水里却还活着这么多龙鲤,你说那个小河源头里会不会住了一条真龙?” “这些龙鲤长大了便游回去,里边其实是个龙潭?” “就你会胡思乱想!” 赵寻安用手指轻敲小丫头头顶,不过转念一想,倒也升起了探究一番的心思。 只是河水太过冰冷,游进去有些不值当,赵寻安便催动功法运转寻珍录,把神识探了进去。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三十七章 美人指 上 “彼其娘之,发财了,真的发财了!” 神识刚刚探出不到五息,赵寻安便爆了粗口,额头更是出了层密密的细汗。 “少爷,老爷夫人都说过,不准说脏话!” 赵萍儿指着赵寻安鼻梁骨,满脸不高兴的说。 赵寻安与她歉疚一笑,转身开始脱身上的长衫,赵萍儿这时才反应过来,望向小何源头的眼眸立时亮了起来: “少爷,难不成那里头,有金子?” 只余亵衣亵裤的赵寻安咧嘴: “比金子好,金子与它相比,就是粪土!” 说罢全力运转真气,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比金子还好,赵萍儿使劲眨巴眼,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东西能比金子更值钱。 即便有真气护体,一入水赵寻安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皮肤立时变得通红。 便如赵萍儿所言,河水比寒冰还要冷。 不过心情激动的赵寻安没有半点停顿,逆着水流几下便游进了漆黑水洞,随后向上浮起,噗的一声从水中钻出。 小河源头竟是一个不小石厅,外边瞧着黝黑,可里头别有洞天。 周围尽是荧荧光芒,虽谈不上亮,可视物没有半点难度。 赵寻安顾不得观察其他,径直走向自己的目标,一根半米多高的钟乳石笋。 一拳打断石笋,立时有紫色光芒闪现。 赵寻安用颤抖的双手捧起一个石球,小心翼翼剥掉外层的石皮,露出内里放射着光芒的紫色晶体! 看着拳头大小的晶体,赵寻安嘴角咧的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狂笑。 紫色晶体在修真界鼎鼎大名,唤作灵石,乃是修行者交易时的硬通货。 从来只闻秘境中产出,谁曾想凡尘俗世竟然也有,且还是等级这般高的! 灵石自古便有传说,共分灰、白、橙、红、紫、银、金七个级别,可前生赵寻安只见过灰、白、橙。 萧山派最高等级的也不过是红色,听闻数量统共也没有多少。 若把这块紫色灵石换成最常用的白色灵石,最少值个百万! 把紫色灵石仔细用亵衣包好绑在身上,赵寻安这才有心情打量周围,却发现一个泉眼化作两股,被一道钟乳形成的石墙正正二分。 一路从洞口流出,正是小河源头。 另一路则流向地下深处,那里是真正的乌黑,没有半点光亮。 赵寻安好奇的伏低身子打量地下暗河,却被突然冒出的龙鲤泼了一脸的水,立时双手一抄把龙鲤捞了起来。 “敢搞偷袭,今个晚上就吃……” 话未说完赵寻安便住了嘴,双眸瞪得溜圆。 眼前龙鲤不止个头大,样貌与外边的也有很大变化! 头上不再是隐隐的凸起,而是寸长尖角,鱼鳍也完全变成爪子,虽说有些短,可指爪分明。 若说外边的龙鲤只是有些模糊的像,那石厅里这只,已然有了三分龙样! “啵啵啵~” 龙鲤不停吐着水泡,流泪的眼眸能看到清晰的情感,赵寻安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略作思量将它放回水中。 一入水龙鲤便欢快的转了个圈,冲赵寻安摆摆尾巴,很快消失在暗河深处。 赵寻安深吸口气,放开神识探索,却再无任何发现,便一头扎入河里,随水流返回外界。 刚一出水赵寻安便被小脸煞白眼中含泪的赵萍儿抱住了手臂,刻钟时间未出,着实吓得小丫头不轻。 赵寻安好一通安抚才把赵萍儿哄好,待穿好衣服听他说了石厅里的事情,小丫头抹去眼中泪,眼睛放光的说: “真就被我说中了,外边河里的是小小龙,等长大些跃过龙门就是小龙。” “小龙顺水进入地下,那边肯定也有龙门,待它长大跃过去,保不齐就是真龙了!” “……丫头,不得不说,你的想象力真丰富。” 赵寻安哭笑不得的揉了揉赵萍儿的脑袋,小丫头不高兴的推开他的手,噘着嘴说: “少爷,我说的难道不对?” “你想,你仔细想想!” 赵寻安咧嘴想要打趣,可不知怎的想起了那条龙鲤眼中的感情,面上的笑慢慢消失,最终化作沉沉的叹气: “萍儿,你说的有道理,少爷向你道歉,你是个智者!” 看着满脸凝重的赵寻安,赵萍儿略作思量,满脸疑惑的问: “少爷,你是真的夸奖我,还是讽刺我?” “你觉得呐?” “我觉得是讽刺,就你那尖酸刻薄的秉性,最看不得的,就是别人好。” “……” 看着满脸认真的小丫头,赵寻安眼角不停抽搐,心中的些许沉重消散的一干二净,余下的尽是怒! “我尖酸刻薄,我哪里尖酸刻薄了?” “死妮子就会胡说八道,今个非撕烂你这张嘴!” 捏住赵萍儿粉嫩的脸蛋使劲扯,赵寻安那叫一个气,怎么也没想到,尖酸刻薄这样的词汇,会落到自己头上。 小丫头带着哭腔哀求许久赵寻安才饶了她,然后便取出灵石喜滋滋的看了起来。 “哇,好漂亮!” 女子最抵抗不住的,就是漂亮的事物。 一见到发散紫色光芒的灵石,原本捂着脸在一旁怄气的赵萍儿立时贴了过来,好奇的问: “少爷,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比黄金更值钱的物件?” “嗯,这叫灵石,不止可以购买法宝灵药,本身也能提高修炼的速度,尤其这种紫色的,乃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哪能当钱花,这么漂亮的宝贝归了别人,不得心痛死?” 赵萍儿满脸痴迷的说,赵寻安见她这般模样心里也是怜惜,丫头跟着自己属实没过甚好日子。 除了头上的簪子,连个镶嵌宝石的首饰都没有,自己愧对于她。 “你拿着看,若是喜欢少爷与你切下块当首饰,只是需得用障眼法遮盖,不然被懂行的看去,会惹来大麻烦。” 赵萍儿脑袋点的如同小鸡啄米,接过灵石边看边笑,透着股说不出的憨。 那模样,把赵寻安逗得憋不住笑,从小到大,真是从未见她如此模样,实在可笑得紧。 闲来无事,赵寻安便多割了些青草备着,待回去路上与杂花马吃。 这些日子养出了感情,便如同多了个家人,赵寻安心里也是欢喜。 “少爷快来,不好了!” 举着灵石看的赵萍儿突然放声大叫,声音都变了调,赵寻安扔下青草紧忙跑了过去。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三十八章 美人指 下 “怎么了,为甚叫的这般大声?” 赵寻安一把抄起赵萍儿的手便检查起来,以为她被锋利的灵石棱角划伤,就连灵石掉到地上也不理睬。 “少爷不是我,灵石里有东西!” 见自家少爷如此小心自己,赵萍儿忍不住咧嘴笑,只是一想起灵石便急忙开口。 松了口气的赵寻安闻言笑了,揉了揉她的头说: “灵石乃天地灵气聚化而成,便如琥珀,包裹些飞虫花朵也是寻常,用不到这般吃惊。” 赵萍儿轻点头,可想了想又使劲摇头,捡起灵石一把塞到赵寻安手中,声音有些微颤的说: “不是飞虫花朵,少爷你对着太阳看!” 不是飞虫花朵,赵寻安眨眨眼,把灵石举起,对着阳光打量。 拳头大小的晶石紫得发黑,拿在手里看浑然一体,可当阳光透过,内里立时看得一清二楚。 紫色晶石里边还有一块狭长的长方形透明物质,而透明物质里,包裹着一根断裂的手指! 赵寻安汗水立时便从额头流了下来,前生曾有听闻,不少门派的修真者曾于某些仙界坠落的小秘境里,寻得过不少古怪灵石。 古怪灵石内蕴有物件,有的是一枚扣子,有的是一缕发丝,甚或法宝也有,不少修真因之发了大财。 不过,也有不少修真因之丧命,刚一破开灵石便被强大无匹的术法崩得粉碎! 有大能猜测,古怪灵石怕是某些仙人或者大能因故天解后,血肉灵气转化而成,而那些物品,正是仙人生前所有。 至于那些倒霉的,所遇却是被封住的仙人手段,一旦激发,自然尸骨无存。 这类传闻赵寻安前生听了无数,可这种内含人体部件的,却是闻所未闻。 压住心中悸动,赵寻安仔细的看,应该是一只右手食指,从断裂的根部看,应是被硬生生扯下,扯断的皮肉筋骨清晰可见。 至于手指的主人,定然是位女子,指形纤细晶莹,漂亮的指甲染成红色,透着股莫名的美。 观察许久赵寻安放下了手,眉头微皱轻思量。 “少爷,是手指头吧?” 见赵寻安站立半天也不言语,赵萍儿便扯着他的衣袖问。 赵寻安回过神点点头,紧接掐指推算,右手取一根枯枝,在地上写了一行字: “桃花满树人人爱,不知人面重相逢,五行合聚,天地再开。” 看着自己依着卜算写下的几行字,赵寻安忍不住使劲挠了挠头,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简直就如孙世策的恭维话,驴唇不对马嘴! 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若要解石,应该没有太大险处。 “萍儿躲到马车身后去,我不叫你千万不要过来!” 吩咐赵萍儿躲开,赵寻安取出贴身的小刀,通入灵力,对着紫色灵石果断斩落。 “叮~” 声音清脆,紫色灵石应声分成两半,远比赵寻安想的容易得多。 把裂成两块的灵石放在地上,赵寻安弹出神识仔细检查,发现透明物质没有半点灵力波动,倒有些像高亮的水晶。 去了灵石阻碍,手指看的更加清楚,虽然只是一根断裂的右手食指,却美的让人心神为之微跳。 略作思量赵寻安扬刀便斩,却在刀锋将要碰触水晶时收手,不知为什么,看着纤纤玉指指着自己,便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少爷,要做就干脆利落的做,磨磨唧唧的,还是不是个带把的?!” 赵萍儿从马车后探头嚷嚷,赵寻安眼皮子连跳,这死妮子,说话是越来越跳脱! 把水晶倒了个方向,赵寻安一刀斩落。 “轰~~!” 水晶对裂断指现,一道白光直刺远方,天地为之震颤! 待光芒消散,裂谷绝壁被打出一个十余丈方圆的大洞,斜角向上延伸数里,远处苍穹云层,也现出一庞大云洞! “……” 赵寻安呆住了,半晌回不过神来。 小丫头两腿发软的走来,拉着赵寻安的臂膊,磕磕绊绊的说: “这、这,那个指头,这” 半晌也没说出一句囫囵话。 许久过后,赵寻安心神才回归,看着再次合二为一的水晶,声音有些颤抖的说: “这个指头,说不得,真就是仙人的!” 吃过晚饭,受到惊吓的赵萍儿早早歇息,赵寻安却许久未曾睡去。 此时裹有断指的水晶已被他用绳子绑住挂在胸前,这可是个大杀器,若有危险一指落下,强敌必然灰飞烟灭。 拿起断指端详,赵寻安心思混乱。 被灵石包裹的断指定然岁月悠久,可经过如此长的时间还有这般大的威力,断指的本体,该是何等强大? 也不知自己这一生,能否达到那般高的境界。 迷迷糊糊间赵寻安睡了过去,恍恍惚惚来到一处山间云地,到处都是奇花异草仙禽神兽。 更有诸多身后背有五彩霞光的仙家,脚踩祥云与空中飞过。 赵寻安看得有些懵,景象清晰至极,一时让他分不清,这到底是梦还是真实。 “不凡,你看这凤仙花如何?” 有清灵声音于身后响起,从未听过,可灵魂却在不停的抖。 赵寻安猛回头,一女子站在花间笑,五彩背光映照下的绝美容颜既陌生又熟悉,如若千万年前曾相伴。 沧海桑田星辰斗转,终究只留一抹,指尖红。 “青、青鸾儿?!” 猛的坐起身,赵寻安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湿亵衣,心脏砰砰地跳。 拿起胸前断指看,艳红的指甲,与梦里女子一般无二! “少爷,你的眼眶怎么黑成这个样子?” 翌日,赵萍儿看着满脸憔悴的赵寻安惊呼。 赵寻安使劲揉了揉脸,呲牙咧嘴的说: “还能怎地,春天就要到了,心思乱了寝食难安。” 说罢赵寻安舀起冰凉的河水抹了把脸,冻的皮肉生痛,不过人倒是清醒了许多。 “……你的意思是,你也到了小猫发春的时节,想女人了?” 赵萍儿退到马车后边,探着个头,呲牙咧嘴的说。 赵寻安感觉脑仁儿麻酥酥的痛,死妮子这举动,是甚意思? 早餐做的简单,只是把饼子热热,就着咸菜吃。 自打昨个在石厅见了有灵智的龙鲤,赵寻安便再也下不去手,只能啃干粮。 “少爷,既然龙鲤不能吃,那咱就上路吧,春闱时间紧,在这里待着也不是个事儿。” 脑袋被敲了两个大包的赵萍儿,一边啃饼子一边说。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三十九章 春来早 上 “时间尚早,来一趟不容易,且在这人迹罕见的裂谷修行一段时间再说。” 赵寻安轻摇头,小丫头撇嘴: “一修行你就坐在那里不动弹,也没个好耍的地界去,无趣得紧,得憋死我。” 伸手揉揉小丫头的脑袋,赵寻安咧嘴笑言: “放心,肯定有趣,毕竟修行的是你不是我。” “啊?” 赵萍儿嘴巴张得老大,赵寻安顺手与她塞了根齁咸的萝卜条。 前生在裂谷生活过不短时间,但不知记忆出了差池还是重生后生了变故,原本便冰冷的河水,如今更是冷的超乎想象。 寒冰与之相比,怕是也差了数倍。 之所以留下修行,就是为得这股超乎想象的冷。 赵萍儿修行的寒蝉诀喜的就是极寒,若非她天生体寒,想要修行便必须找到寒泉才可。 裂谷河水比寒泉还要冷上几分,与赵萍儿来说,倒是一处修行的宝地。 取七枚铜钱扔在地上,赵寻安看着卦象点头,大吉大利万事皆宜,甚好! 柱香后,赵萍儿身穿亵衣站在河边,小脸一片煞白的猛摇头: “打死我也不下,太冷了,受不了!” 赵寻安一脚把她踹入水中,皱着眉说: “哪来这些毛病,难得的机会不要错过,神守丹田,运转寒蝉诀!” 被冻的吱哇乱叫的赵萍儿见自家少爷生了气,紧忙盘腿坐在浅处认真运转寒蝉诀,仅仅四五息的时间,原本冻得通红的皮肤便恢复了原本的白皙。 见赵萍儿几乎瞬间进入状态,赵寻安忍不住感叹,小丫头的资质属实惊人,若是放在前生,必定是天骄中的天骄! 不过赵寻安怎么也没想到,赵萍儿这次入定的时间竟然这般长,整整九个日夜,都快赶上自己入大境破筑基的时间。 原本冰冷刺骨的河水硬是让她吸成了潺潺暖流,习惯了寒冷环境的龙鲤几乎都翻了肚,还好小丫头醒了,不然非得造下大杀孽不可。 “奇怪,体内真气明明充盈到了极点甚至开始外溢,但为什么没有破境?” 赵寻安掐着赵萍儿的手腕,万分疑惑的说。 小丫头天分高的离谱,体内积累的真气数量以及凝实的程度远远超出二重天应有的范围,便是三重天也比之不上,可就是无法分三。 作为修真基础,炼气境与天道契合,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夯实基础的炼气前三重只要真气数量与凝实度达到便可入境,这是自仙途出现以来的铁律。 可如今,却在赵萍儿身上出现了不同,属实让人想不通。 “这有啥想不通的。” 九天没有进食的赵萍儿捧着大饼边啃边说: “少爷你只有炼气二重天的境界,我这做丫鬟的若是超了岂不乱了章法,这是老天爷在使坏,谁也没有办法。” “等哪天你入炼气三重天了,保不齐我蹭的一下就跳过去了。” 赵寻安闻言忍不住哼声,皱着眉头说: “净想美事,修行便如筑山,每日勤修便是填土埋石,哪有凭空起的!” 见赵寻安不悦赵萍儿住了嘴,心道不与他争,若是急了,就那尖酸刻薄的脾性,指不定自己又得挨敲。 既然修行没有头绪,赵寻安便不再等,驾车离开温暖如春的裂谷,迎着风雪奔向玄武关。 开元历元年腊月二十六,马车在看守城门的百总惊奇的目光中进入城内。 看着毫不停歇直奔内关的马车,百总忍不住倒吸凉气。 两人一马一个多月未归,本当不是被蛮民吃了就是冻死荒野,未成想,竟毫发无损的回归,实在让人不能置信! 马车刚离开玄武关,一股裹胁暖意的微风便吹入车厢,两人掀起棉帘看,发现道路两旁的树木已发春芽,地上青草点点,却是一年春来早。 稚气未解的两人立时停车,欢呼着跑进草地采摘荻菰,这是两人小时最喜吃的春味,透着股浓浓的清甜。 “轰~~~” 晴朗的天空突然传来隆隆巨响,两人猛抬头,只见一颗熊熊燃烧的陨星拖曳长长火尾划过头顶飞向远方,掀起的气浪吹得草木剧烈摇摆,天地因之震颤! 赵寻安忍不住握紧拳头,还真是有幸,自己竟然见到了大昆仑开启的先兆! “少、少爷,我不舒服。” 赵萍儿捂着胸口颤声说,燃烧的火球从头顶掠过时,心脏骤然一顿,紧接便是撕心裂肺的痛。 若非如今已是炼气士,恐怕立时便会昏死过去。 赵寻安闻声扭头,抄起满脸冷汗的赵萍儿回返车厢,拿出水囊与她喂了几口水,原本惨白的脸色这才好了起来。 听闻赵萍儿是因陨星掠过产生心悸,赵寻安忍不住皱起眉头。 细思量,其实小丫头身上,颇有些不凡的地方。 后边两日赵萍儿身体一直不太好,即便在途经的城镇找郎中配了汤药也没有太大起色,柔弱的样子看的赵寻安揪心的痛。 还有两日便要过年,小丫头又生了病,赵寻安便不再赶路,而是在直隶行省磐石城租了处宅院住了下来。 “少爷,都怨我,让你浪费时间。” 赵萍儿窝在床里,有气无力的说。 赵寻安摇头,一边与她喂药一边说: “何来怨不怨的,即便不能参加又如何?” “你就是我的心头宝,春闱哪有你重要。” 听闻自家少爷如此说,赵萍儿脸上浮起一抹红,捉住赵寻安的手,轻声问: “若是以后有了少奶奶,少奶奶烦我了,少爷会不会撵我走?” “怎么可能!” 赵寻安笑了,放下调羹认真说: “待二十戴冠成人,我就去衙门消了你的奴籍,你打小就是赵家的女儿不是奴才。” “若你看不上眼,我绝对不会领进门!” “嗯!” 赵萍儿使劲点头,大大的咧嘴笑。 不知是否因为沾了地气的缘由,第二日赵萍儿便大好,粟米稀饭一气喝了五碗,看的赵寻安心惊肉跳,生怕她撑出毛病来。 又过一日已是年三十,磐石城到处张灯结彩,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 赵寻安本想两人守岁,静静渡过年夜,怎知晌午时分刚过便有小厮登门下了帖子。 打开一看,却是大儒槐林先生,邀请前往逍林山庄参加年夜诗会的请函。 “我与槐林先生并不相识,却不知先生为何邀请我?”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四十章 春来早 下 赵寻安好奇的问,小厮轻笑解释: “不止举人老爷您,所有在磐石过年的外地才俊都得到了邀请。” “我家先生说,过年就要热热闹闹,既然身在外地不能阖家欢乐,那就由他这个文坛前辈组个局。” “哪怕互不相识,总归不能让人冷冷清清的过不是?” 小厮行礼走了,赵寻安与赵萍儿换上新衣,驾车行往逍林山庄。 早便听闻过槐林先生大名,乃是大乾北方文道魁首,未曾想这般平易近人,他说的对,就应该热热闹闹的过年。 抵达逍林山庄时,外边拴马的林子已经停了不少马车,其中还有数辆挂着青底紫纹牌子的车。 有个做知府的世叔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对朝廷宦海里的某些规矩门儿清,赵寻安知晓,那是大乾翰林院的挂牌。 “今个这个年夜诗会,怕是不小。” 赵寻安若有所思的说,有翰林出现,那这诗会就有了七八成朝廷的影子,必然小不了。 提着现买的礼物与赵萍儿登门,迎接的管事接过精美点心盒的时候不禁愣了一下。 今个来山庄的青年才俊至少数百,可携礼登门的,这还是第一个。 “少爷,人家可是文坛巨擘,招你上门也不是图甚东西,拿点心上门,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见周围之人尽数投来惊奇眼神,小丫头缩头缩脑的说。 赵寻安面皮厚,毫不理会他人目光,与赵萍儿携手走,轻笑着说: “俗话说得好,人多礼不怪,我与槐林先生从未见过面,初次登门空着手也是有些不好。” “文人重德,礼若重了便有攀附的意味,一盒点心正好,不卑不亢聊表心意尔。” “……那也不能买个小巷子里产的绿豆酥啊,磐石这里数百年的老铺子那么多,就不能买点好的?” 赵萍儿撇嘴,虽说自己平日里有些抠,可这般关乎名声前途的事情,那可半点不能节俭。 “你不懂,这巷子里刚烤出的绿豆酥,远比那些老字号的好!” 说罢赵寻安不再言语,扯着小丫头的手四处走,作为北方文坛盛地,逍林山庄有太多可看的地界。 且今年春来早,不止绿叶萌发,便是花朵也有绽放,风景属实不错。 “哦,那赵寻安登门时,送了一盒酥?” 槐林先生接过点心盒子打开,看着里边鸡蛋大小的绿豆酥笑了,办过的诗会数不胜数,还是第一次见小辈送礼,且还是一盒犹有余温的酥饼。 “诸位大人尝尝,这家巷子里的点心铺手艺不错,比那些老字号的更有味道。” 槐林先生自己先拿了一枚,随后递给几位翰林,诸人食后连连点头。 虽算不得精致,但做的用心口感扎实,确实不错。 “……未成想,赵家子送个点心都有讲究。” 侍读学士看着笑着品鉴绿豆酥的众人恍然大悟,槐林先生扫了一眼也是明了,笑着说: “小辈才情不错,却也有些顽皮,一盒酥,可不正是一人一口酥。” 其他人这才明白,忍不住笑,原来点心却是一个谜,不愧是官家看好的人,这才情,确实甚好。 未等天黑山庄里便燃起了巨大的灯笼,诗会所在是一处颇大的林间地,数十熊熊燃烧的篝火不但能照明,还把整个林地烤的暖烘烘。 赵寻安两人在席间落座,看前方舞姬表演与周围才俊谈天说地,热闹的感觉油然而生。 戌时到,槐林先生与几位翰林次第落座,没有闲言,直接说出第一个命题,岁朝。 “除夕夜百无禁忌,老朽便把文人的根骨放一放,以腌臜物做赏,拔得头筹的奖励真金十两。” “诸位莫要矜持,某身边几位都是翰林院的大人,机缘在此,便看你们表现了。” 听闻此言众才子具是心神一振,这可是能让自己名号直达龙庭的好机会,原本玩闹的心立刻认真起来。 仆役们把桌上点心茶水撤掉,并奉上笔墨纸砚,柱香为界,众才子认真思量轻落笔。 “徐大人认为,哪位才子可拔头筹?” 槐林先生轻声问,侍读学士徐韵不假思索的说: “九成是那一人一口酥的赵家子。” “哦,徐大人这般看好他?” “一首春江花月夜,一首登幽州台歌,还有那首秋山长歌,槐林先生,如今文坛,可有堪为敌手之辈?” 徐韵认真的说,心中却想,若是朝廷能把六国论放出就好了,那可是能震惊天下的奇作! 未及多久数百张命题诗便收了上来,槐林先生与几位翰林检阅的飞快,很快便选出魁首之作。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大嗓门的管事大声吟咏,众才子鼓掌,确实是一首好诗,虽无深意却含清新,正合今日场景。 “徐大人好眼力,果然是赵家子。” 槐林先生轻点头,让管事把十两真金送去,赵萍儿揣进怀里满脸笑。 从大到小,哪里见过这般大一坨金子! “少爷继续努力,今个定要挣个盆满钵满!” 小丫头用力挥手,赵寻安却是轻摇头: “事不可过,既有收获,那就该把机会让给他人,这才是处世之道。” “哦。” 赵萍儿嘟嘴点头,她也知道赵寻安说的对,人太贪了,并非好事。 之后又是数个命题,赵寻安所做只是合规,重点关注他的几人忍不住微微点头,知晓他这是在藏拙,与他秉性,却是更加看重几分。 热闹的诗会一直持续到午夜,不但热腾腾的饺子上桌,更有璀璨烟花不停绽放。 槐林先生和几位翰林举杯,与众人共庆开元二年的到来。 一口闷掉整樽酒,槐林先生大声说: “赵寻安,莫要再藏拙了,开元二年新气象,你做首惊艳的诗词,与诗会收尾如何?” 正在吃饺子的赵寻安闻言一愣,紧忙起身行礼应允,年庆之时,长者的吩咐不能辞。 看着空中绽放的烟花,赵寻安略思量,沉声说: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一首长短句吟咏完,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许久后,槐林先生深吸气,沉声问: “词名为何?” “青玉案.元夕。” 赵寻安叉手,沉声说。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四十一章 心性 上 “……好一个,青玉案.元夕!” 槐林先生重重点头,与几位翰林对视后,有些感叹的说: “赵寻安,我大乾诸才子与你同世为人,实在是种悲哀。” 赵寻安闻言眨眼,不明白槐林先生话中的意思,翰林院侍读学士徐韵也是叹气,沉声说: “一首青玉案.元夕,怕是耗尽了大乾数十载才气,与你同世,何人还能出头?” 另一位翰林点头,赞誉说: “以策论诗词而言,大乾当世文人里,你当为魁首!” 三位文道前辈之语引全场哗然,虽说文人相轻,可赵寻安将将所作诗词确实无人可敌。 数百才俊目光闪烁,隐隐见到,一颗年轻的文坛新星,正在大乾冉冉升起。 赵寻安赫然,叉手连称前辈过誉,槐林先生摆手,让小厮奉上银票钱两,笑着说: “便当是分红,今晚诸才俊所作诗词已经抄录成集,名字便叫,青玉案.元夕。” 就如词中所言,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逍林山庄的聚会直到开元二年辰时才结束。 车厢里赵萍儿已睡去,杂花马轻盈前行,略带寒意的春风里爆竹声此起彼伏。 赵寻安倚在窗口,看着盈盈春景笑: “莺挣阳,燕回还,杨柳青青草如丝,开元二年,好!” 一直待到正月初三赵寻安才再次上路,作为直隶行省省府的磐石城,距离玉京算不得远,只有六百里。 喝过灵药刷锅水的杂花马若是豁命跑,一天多也就到了,赵寻安不急,一路稳稳地走,但有名山大川必然前去观望。 原本紧张的赶考路,硬是让他当做了逍遥游。 只不过,逍林山庄诗集的影响超乎赵寻安所想,每到一处便会有当地文人慕名等待,陪同游览名山大川。 文人相会自然须得诗词相较,一路走一路行,待到玉京可望,赵寻安所做诗词已不下百,且首首绝伦! 因为诗词所述皆是大乾大好山河,且意境慷慨激昂,拳拳报国之心分明,诸多才俊为之叹服,与他起了个不小的名号,山河先生。 更有好事者搜罗赵寻安一路所作诗词,以及过去旧作,编纂成册,名唤山河先生诗词集,刚一出版便销售一空。 之后连续再版依旧抢手,正月还未出,山河先生的大名便传遍整个大乾,除偏远之地,文坛无人不晓。 “……车中安坐财帛到手,丫头,可明白学识的重要了?” 赵寻安把一沓厚厚的银票交于赵萍儿,心中也是有些感慨。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可赵寻安真没觉得出名有甚不好。 因着山河先生的名号,不用自己出书,别人抢着帮衬。 什么事都不用做,这分成自然便有人送到车里。 想想这些书商也是有心,自己一路的行程那是掌握得一个贴切,每三日送次分成利是,还有上好的点心果脯,实在是会来事。 小丫头拿着银票咯咯地笑,小荷包早就盛放不下,如今都是放在一个镶金嵌玉的紫檀盒子里,满满当当近万两。 只是笑着笑着赵萍儿却又叹起了气,见自家少爷好奇看来,便有些哀伤的说: “少爷,当年刚被从家里撵出来的时候,咱们身上统共几百个大子儿,连白面炊饼都吃不起。” “当时最大的愿望,便是吃白面炊饼吃到饱,其他的想都不敢想。” “这些时日银两止不住地来,可我这心里,怎么变得空荡荡的了?” “……这是烧的,你把这些家伙事儿全扔了,心病自然好。” 赵寻安无奈摇头,扯起小丫头的双手使劲晃了晃,丁零当啷一阵响。 金镏子玉手镯,两手戴得满满当当,扫一眼眸子痛,那叫一个富贵逼人! “可不行!” 赵萍儿紧忙收回手,嘟着嘴说: “这都是我的宝贝,心病算甚,死都不放!” “妥妥的死要钱,浅薄的死妮子!” 赵寻安抖手便要弹,可看着插满各色上品步摇的脑袋无奈摇头,彼其娘之,还真是富贵逼人,连个落指的地界都没有。 玉京,皇城,御书房。 身穿素白长衫的官家斜靠软榻,正在津津有味的看书,正是新进才出的山河先生诗词集。 矮桌上还放着一本薄薄的册子,却是赵寻安秋闱时所做策论,六国论。 为了与考卷有别,翰林院的翰林特意用蝇头小篆誊抄,可看过原版的官家见了便有些不喜。 原版乃是赵寻安心神激荡时所做,严谨的欧楷透着股忧国忧民的萧瑟,被国子监当做经典收藏。 只是翰林院所用蝇头小篆虽然绚丽,缺少了诸多慷慨,匠气实在过重。 官家本想讨要原稿,却被国子监大祭酒说了一通: “赵寻安所作策论无论内容文字皆可称绝,便国宝二字也是称得上,须得好生装裱保存,岂能与官家偷着乐?” 女官家差点被气笑,又不是床底下藏的艳情话本,乐个甚的乐! “凤凰,不得不说,你这前任未婚夫婿的文采属实惊艳,大乾文气他最少占了八成!” 看到精彩处,官家忍不住开口,跽坐案几前正在行文的凤凰闻言,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左右不过一趋炎附势的懦弱小人,文采再好又如何?” 听闻此言官家忍不住摇头,坐直身子说: “你啊,自幼时之后再未谋面,如何得知他是趋炎附势的懦弱小人?” “娘亲与我书信里提到,其多次在爹爹面前挑弄是非,让双亲不和。” “还曾剑指家中奴仆,实乃性子卑鄙至极的小人!” 凤凰眉头高皱,言语里尽是对赵寻安的厌恶。 官家看她这般模样禁不住再摇头,叹气说: “你啊,可明白偏听则暗的道理?” “眼未见耳未听只因别人一面之词便心怀不满,却是有些傻了。” “官家,那不是别人,是生我养我的娘亲!” 凤凰有些不愿意的说,官家见她罕有的露出小儿女姿态,立时笑了: “孤说句实话,你娘真配不上你爹。” “除了姿色尚可且与李家生了你,她一无是处,便那张骗鬼的嘴,也就你信!” 凤凰闻言先是一愣,紧接若有所思的问: “您是说,娘亲与我撒了谎?” “自然。” 官家点头,思量着说: “这些年,因你之故孤注目赵寻安不少,可谓看着他一步步走,其中艰辛怕是超出你的想象。”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四十二章 心性 下 “可即便遭遇诸多不公,其纯良秉性依然未变。” “你所言的懦弱,不过是他在蛰伏,如若寒蝉。” “开元新历启,赵寻安厚积薄发蜕变新生,单以名号论,如今怕是已不弱于你,至于文采更不用说。” “在文坛中人看来,他才是真正的国之栋梁一代天骄,你怕是远远不能与之相比。” 这种话语整个大乾除了作为老子的李泽源,怕是只有官家能说。 自九岁被正一宗太上长老收为亲传弟子,凤凰地位一直高高在上,再加资质奇高,养成了蔑视他人的脾性。 也就身为父亲的李泽源,以及身为凡尘至尊的官家能言说一二,其他人若敢言语,怕是不待说完便会被雷术打得昏厥过去。 凤凰沉默许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便是文采再高秉性再好又如何?” “即便将来成了天下大儒又能怎样?” “终究是红尘里打滚的凡夫俗子,我乃仙途天骄,以后必然是天上仙,他如何能比?” 见凤凰还是这般态度,官家再叹气,想要扭转两人间的误会,怕是不可能了。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这诗句意境可是好?” 即便与赵寻安有偏见,凤凰依然不得不点头,一句诗文道尽天地沧桑,文采何等惊人!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这诗句,可是磅礴?” 官家再问,凤凰再点头,虽是女子,可也是学过经史子集的,知晓这句诗文的份量。 数千年文道风流,能写出这般诗句的,屈指可数。 “六国论,可是字字珠玑,能人所不能?” 官家接着问,她与凤凰关系莫逆,虽不是朝廷栋梁,但六国论也是看得通透。 凤凰还是点头,面色已然有些凝重,毕竟六国论所牵扯的乃是天下,从古至今,还是第一次有人讲的如此明白。 更把国与国之间的纵横理论,解析的通透无比。 “仙道修己,站的再高也只是自己的事。” “六国论却是普渡,受益的是整个天下。” “自亘古之后天地再没听闻仙家有,多少当时声名赫赫的天骄终究消隐,而辞赋文采却能流芳百世。” “凤凰,修己普渡,孰高孰低?” 言语说尽,官家留下沉思的凤凰,负手走出御书房,红蜓见了紧忙跟上,轻声说: “陛下,您如此看好赵寻安?” 官家大步行轻点头: “不止孤,大祭酒还有诸位王公重臣都看好。” “辞赋无人可比,策论高盖今古,又能仗剑杀伐斩强蛮,这样的才子,天下有几?” “只要与他十几二十年沉淀,必是我大乾名臣栋梁!” 皇宫之事赵寻安不知,只是看着从城门涌出的数百面带笑容的长衫客,还有大群穿着凉薄的妓子心里有些发毛。 玉京的文道同仁,属实有些过于热情了! “欢迎山河先生莅临玉京,我等文道微末盼星星盼月亮,可算盼到您了!” 一腰围至少顶两个赵寻安的青年才俊,拉着他的手使劲晃,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肥肉不停哆嗦。 被潮乎乎胖乎乎的大手紧攥,赵寻安眼角禁不住直抽,这般话语怎么如此熟悉? 眼前兄台,莫非也是五千年锦绣天地穿过来的? “兄台是……” 赵寻安略带疑惑的问,胖才俊手不松,笑呵呵的说: “小生姓吕名轻才,乃是玉京惜春诗社的社长,家父乃是礼部左侍郎吕博韵!” “哦,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原来是位官二代,赵寻安与其说着客套话,正待寻机告辞,却被蜂拥而上的二十余位富态才子以及十余名妓子簇拥着带向远处。 其它相迎的长衫客见了忍不住捶手,恨声说: “还是让吕老二抢了先,这下财路可就断了!” 直到进了披红挂绿的楼阁,赵寻安还没回过神来。 原本以赵寻安的本事,便是再多的人也休想强行带走。 怎奈十余张艳红大嘴啪啪的落在脸上,粉嫩的小手更是连搂带抱,瞬间打懵了身为三世在室男的赵寻安。 待在席间落座,且饮下了小半斤的高度白酒,赵寻安这才反应过来,彼其娘之,自己怎么到了这个地方? “呜呜呜~” 同样一脸懵的赵萍儿坐在身旁捂脸哭,赵寻安立时皱眉,拉着她的手问: “怎么,可是受了欺负?” 小妮子抬脸,泪眼摩挲的说: “少爷,那些花大姐也太过分了,怎地连我都咬?” “这一脸的红斑,以后怎么见人?” “……” 赵寻安眼角抽个不停,小丫头粉嫩的小脸儿被艳红唇印盖了个遍,貌似比自己还受欢迎。 “山河先生,小生再敬您一个!” 吕轻才端着酒杯来到赵寻安身前,用酒杯口碰了碰他的杯底,然后一口喝干。 清醒过来的赵寻安轻思量,也是一饮而尽,然后扯着大胖子坐在身边,认真说: “吕兄,明人不说暗话,玉京文道同仁实在热情的过火,可能告知缘由?” 吕轻才咧嘴笑,本待敷衍,可是被赵寻安明亮的眼眸看着,心中隐隐升起莫名的念头,略作思量决定实话实说: “自古文人相轻,尤其是玉京的名士大儒,架子端得不是一般高。” “即便先生声名远播,可终究年岁太小,他们断不会前来相迎。” “刚刚数百人都是玉京各个诗社的成员,我等之所以迎先生,不过就是想要求财。” 见赵寻安有些不解,吕轻才便把缘由说出,不外乎拉其入社,今后作品惜春诗社独揽,双方五五分账。 与文道无半点关系,真就是想要求财。 赵寻安无语,他是怎么想也想不到,原来玉京的诗社走的不是文道,而是商路。 “……吕兄,你这名字与所做之事有些相驳,轻财与商路,实在有些不搭边。” 赵寻安拿起温湿的棉帕擦脸,吕轻才咧嘴笑: “先生想岔了,小生轻的是文才,重的是文财!” 这话说的有些绕,不过赵寻安立时明白,忍不住倒吸口气,礼部左侍郎大人,莫不是与自家小子有仇? 两方敞开了说,把利害关系讲的分明,赵寻安痛快入社,并答应了相互合作的要求。 见赵寻安这般痛快,吕轻才也是有些惊奇的说: “小生还是第一次见先生这般文道名士!”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四十三章 文人走武路 上 “甚意思?” 赵寻安轻笑着问,吕轻才感言: “小生也不是第一次接触名士大儒,即便心中想,可总要推辞几分,显示自己并不在乎那些阿堵物。” “毕竟文人的根骨最重,还是要展现一下自己的矜持。” “如先生这般在商言商的,小生还是第一次遇到。” 见大胖子满脸感慨,赵寻安笑了: “才某想要,财某也想要,既然鱼与熊掌可兼得,某为何要推?” 吕轻才也是个心思灵巧的,刹那便明了赵寻安话里的意思,忍不住高高竖了个大拇哥: “如先生这般爽直之人,在文坛真是不多,小生佩服!” 摆摆手止住吕轻才的夸赞,赵寻安提壶与他斟满酒,认真说: “既然你我已经谈开,那便说说,如此相迎的真实缘由。” “莫再言财,玉京乃我大乾都城,每年往来名士数百,几个能有我这般待遇?” 说到这里赵寻安忍不住看了看桌上棉帕,好家伙,擦下的胭脂怕不得二两重。 “山河先生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吕轻才与赵寻安碰杯,再次一饮而尽,赵寻安眉头微挑,大胖子好酒量,同样一饮而尽。 “自然是真话,假话万万千,可能抵真言一句?” “家父朝中为官,小生消息自然比他人灵敏。” “朝中看好先生的王公大臣属实不少,官家也是赞誉有加,今后必然是宦海一颗冉冉升起的大星。” “若是有个二三十年的沉淀,入阁为相近乎必然。” “若能傍上先生,哪怕家父告老,我这种没有本事的纨绔子弟,也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听闻吕轻才如此说,赵寻安也是有些惊奇。 大胖子秉性属实和油腻外貌相驳,说自己爽直,其实他也不差。 既然说开,赵寻安也不与他瞒着,再斟酒一饮而尽,呼着酒气说: “你且等着,待明日过后,某这山河先生的名号,怕是要再胜上三分!” “先生可是再有镇国传世的好诗词问世?” “若有定要交于诗社运作,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锭子!” 满脸通红的大胖子俩眼放光,赵寻安咧嘴笑: “怕是比诗词,还要重些!” 坚决辞掉吕轻才为己安排的淸倌儿,待出了富丽堂皇的楼阁赵寻安才发现,根本不是什么酒楼,而是一家人来人往热闹非常的风月楼。 “哇,那几位姐姐的胸脯子,为甚那般大?” 站在门前,赵萍儿望着站在二楼挥着帕子招揽客人的妓子连连感叹,时不时还落目看看自己胸前。 赵寻安满脸黑,扯住她的耳朵便走,死妮子脑袋是越来越秀逗,说来也怨自己,一个大男人,属实不知该如何与她讲解两性知识。 玉京居,大不易。 寻了个地处偏远的狭小宅院,一个月的租金竟然花了五十两,心痛的赵萍儿直絮叨,赵寻安不理她,在屋里认真填写文书。 翌日,赵萍儿留在居所打扫收拾,赵寻安骑着杂花马先到了吏部,递于门子一封信函转身离去,并未入内,到了礼部也是如此。 见是这些时日声名鹤起的山河先生的信函,两部门子紧忙找到上司说明,门子的上司二话不说寻到两位主官,把信函奉上。 吏部礼部院子相邻,期间有小门相连,两位尚书正在一室饮茶闲谈,听闻此事也是好奇。 长相清秀的吏部尚书方泽如放下茶盅,一边拆信一边好奇地说: “时间这般紧了,却不进来办待考手续,只是留封信便走,赵大才子这是什么意思?” “不凡之人行不凡之事,春闱这般紧要的事情,说不得是觉得第一次上门不够隆重,先下拜帖再选个好日子登门。” 胖墩墩的礼部尚书吴沛杨乐呵呵的说,方泽如闻言笑了: “不愧是礼部尚书,这般事情都能扯到礼数上去,不嫌荒谬?” “没得办法,干了半辈子与礼相合的事情,不管啥事都想往那边套。” 两位尚书相视一笑,同时抽出信函看了起来。 “……出大事了!” 只扫了两眼二位尚书就变了脸色,起身便往外跑: “来人,备车,去皇城!” 就在两部主官急匆匆赶往皇城的同时,赵寻安已然来到天策府外,把举人的告身牌子还有昨个填好的文书交给了看守的千总,认真说: “蜀凉行省举子赵寻安,前来天策府备案登录。” “举人老爷,武举备考应去兵部备案,来天策府却是错了。” 值守千总双手把牌子文书递还。 武举本就是官身,若是春闱上榜,最差也得是个校尉,客气些总没错。 “没错。” 赵寻安又把牌子文书推了回去,笑呵呵的说: “我是文科举子,想要转报武科春闱,必须在天策府备案登录,这可是传承数百年的规矩。” “……您稍等!” 千总大大的咽了口吐沫转身便走,一个文科的举人却要来考武科的春闱,可真是百年难遇的稀罕事! 赵寻安负手站与门外,看着宁静大路细思量。 大乾开朝两百年,天下大乱,诸国互相攻伐,百姓民不聊生。 地处必争之地的大乾被数国攻伐,兵将死伤颇重,时任天策府大将军的赵怀安号召青年才俊从军护国。 其时正逢春闱,两千六百三十一位文科举子同登天策府,解长衫披鳞甲,投笔从戎护国疆! 一代文才转武蕴,待九年征战再回归,只余七人皆白首。 却换来,大乾六百年平安! 自那以后,大乾便有了文科举人报武科的口子。 只是大乾自立国便重文轻武,即成举人便有了官身,哪怕不参加春闱也是清贵文官,再无一人自降身份走武科。 赵寻安,却是大乾六百年来第一人。 “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听闻两位尚书所言,正在御书房批奏折的官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方泽如、吴沛杨同时点头,双双奉上信函: “赵寻安信函在此,陛下请看。” 扔下手中地方官呈上的尽是吹捧之言的问候折子,官家拿起信函一看,还真是赵寻安那分外养眼的欧楷。 “简直胡闹!” 扫了两眼信函官家猛拍桌子,气哼哼的说: “明明有治国安邦的大本事,却偏要走杀伐护疆的小路子,赵家子这脑壳,莫不是坏了?”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四十四章 文人走武路 下 两位尚书闻言苦笑,说实在,他们也觉得赵寻安脑壳坏了。 官家皱眉思量片刻,沉声说: “这事由不得他,文科转武科就没这样的规矩,你们派人与他说,安心参加春闱,朝廷不会埋没他的才能。” “在翰林院沉淀三五年就可入朝作实官,六部由着他挑!” 坐在矮几旁的凤凰看着生气的官家,心中也是有些微荡,虽然已经知晓官家看重赵寻安,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如此看重! “这个,陛下,还真有这样的规矩。” 吏部尚书方泽如呲牙咧嘴的说出了六百年前的事情,官家听得心神也是有些激荡。 她以女儿身登基,之前未受过皇子那般教导,并不知晓这些事情,未曾想文道中人,竟还有过如此慷慨激昂之事。 紧接心头却是浮起一个莫名的念头,便好奇地问: “六百年前天策府大将军名唤赵怀安,与赵寻安的姓名属实有些像,二者间,不会有所联系吧?” 礼部尚书吴沛杨叉手,正颜说: “微臣曾经调查过,赵寻安,确是六百年前天策府大将军,上柱国赵怀安的后代!” “虽说六百年后,本为将门的赵家没落归于浮尘,可赵寻安那手犀利的刀法,保不齐便是祖上传下。” “毕竟他身上,有上柱国大将军的血脉。” “……难怪了。” 官家缓缓坐下,忍不住扭头与凤凰对视,心里说这被国师整日价嘲笑寒鄙的小子,人家其实出身将门,还是了不得的将门。 “不行,这武科还是不能允许他参加。” 思量许久官家再摇头,沉声说: “孤不满二位卿家,赵寻安与我心里有大用。” “待翰林院沉淀打磨秉性后,我会尽快让他熟悉六部流程,再过几年便当个部门副手。” “等资历够了,入阁那是定然。” “毕竟六国论是他写的,由他执掌推行,才是最好的选择。” 此番话语一出不止凤凰,就是两位尚书也惊了,他们是真没想到,官家竟然如此看中赵寻安。 如今只是个举子,便已想到未来入阁之事。 “……陛下,这事怕是不太好办。” 方泽如吸着凉气,牙痛似的说。 “为甚?” 官家皱眉,方泽如叉手苦笑: “大将军的秉性您也知晓,如赵寻安这般人物入手,可能再吐出来?” “……” 抬手使劲揉额角,官家也是苦笑,也是,就凭自己那位远房三舅的秉性,这般好的一块肉,吃了岂能再吐出来? 赵寻安之所以转投武科,主要原因便是想要求得武蕴! 至于其他原因,他人不知可赵寻安却是知晓,春闱必会推迟,且会有大事发生。 前生蛰伏西关之外的六王爷早有布局,麾下窃得题目的门生考入三甲之人众多,在殿试时起势想要刺杀官家。 虽说因着凤凰未成,可死伤者属实不少,便探花郎都被卸了首。 说来都是皇室冯姓自家的事情,掺和进去实在有些不值。 且文才已经周全,想要取得武蕴参加武科科举乃是终南捷径。 待文才武蕴俱全,到那时黑白二期护体,不说其他,当年千难万险的筑基天堑,必会化作一马平川! “举人老爷请进,大将军相招!” 回返的千总抱拳相邀,赵寻安闻言却是愣了,这什么情况? 不过是来天策府备案登录,怎么就把身为武官魁首的大将军,给招惹出来了? “举人老爷快些,大将军性子急,若是等的时间久了,必然会被斥责!” 千总再抱拳,赵寻安来不及多想立时大步朝前。 大乾如今的大将军名唤冯平波,出身皇族,乃老天师百战生的昔日心爱部将。 其得老天师数十载打磨培养,养兵用兵的手段已至化境。 数年前诸国伐乾大战,若非他前线运筹,怕是大乾还未等到变数,就会直接被诸国撕裂吞并! 不过与之赫赫战功相对的,却是大将军暴烈的脾性。 平日里还好说,只要战事起立时秉性大变,军令下重如山,胆敢违抗不遵无论何人定斩不饶,便是新老官家谁的面子也不好使。 最有名的便是伐乾大战时,与账前斩杀了玩忽职守的左金吾卫将军,那可是老皇后的胞弟,便是老官家亲至账前也未阻止得了。 听闻因着此事老皇后哭坏了身子,花妖作祟老官家崩后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对这位铁面无私的大乾长城,赵寻安心里也是有些打怵,毕竟世上最不能惹的,便是那些正直无私位高权重的,暴脾气! 按照千总指示赵寻安近乎一路小跑的行到一处宽广大殿,门前石柱未盘龙,却是卧着两只栩栩如生的银身吊睛大虫。 抬头看,乌木牌匾趴着四个张牙舞爪大字,白虎节堂! “……嘶,小生不过是来备案登录,却来这般军机重地,是不是有些不妥?” 赵寻安牙酸似的说,身形忍不住后退,却被千总在身后推了一把: “举人老爷快些进吧,在大将军看来,您这转考的事情,便是军机大事!” 使劲咬咬牙,赵寻安踱步走入空旷的白虎节堂。 节堂宽广,只中线有数十把酸枝官帽椅分列两侧。 二十丈外有一尺高台子,大将军正站在巨大案几后,挥笔疾书。 “蜀凉行省举子赵寻安,拜见大将军!” 叉手躬身,赵寻安沉声说。 “为何不跪?” 大将军头也不抬的说。 赵寻安再拱手: “大乾律法,秀才举人有功名在身,可不跪。” “既然想转武科,那便要守武科的规矩,下级见上级,必须跪!” “陋习!” “嗯?” 赵寻安直接了当的说,听闻如此言语,大将军猛抬头,双眸如虎,杀伐之气如同实质。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跪都不跪,赴死命令下,如何遵从?” “大乾自立国后文道昌盛,名扬中土大儒名士不可数,可武道呐?” “未曾开疆扩土半分,便连守住也办不到,源头便在于这个跪!” 跪之一字赵寻安咬的极重,空荡荡的节堂内回音不断,便大殿之外数十丈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站在门外的千总汗水立时流了下来,敢于大将军如此针锋言语的,这还是第一个! 大将军听了眉头高皱,重重拍了下桌子: “说清缘由,若是狡辩,某斩你与白虎节堂!”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四十五章 为官先为师 上 “军人当如钢刀,宁折不弯!” “大乾八百年重文轻武,压弯了武人的脊梁。” “提笔的文道尽知男儿膝下有黄金,心中傲气自然生,虽然身体单薄无伏虎之力,却有昂然披靡天下之意。” “大乾文道因之屹立中土大千,唯祖庭可以相抗!” “可拿刀的武人,却见人便跪,习惯了卑躬屈膝,何来慷慨激昂?” “只知唯唯诺诺的意志倭人,如何能保家卫国开疆拓土?” “六百年前国之将亡,力挽天倾的非武夫,而是两千六百三十一位文道举子,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想要我大乾长城稳固,首先便要废掉这个跪!” 赵寻安声音越说越大,震的白虎节堂嗡嗡作响,门外千总心神震荡,但觉这番言语,合心意至极。 大将军皱眉,思量许久终开口: “近前!” 心肝噗噗跳的赵寻安轻嘘口气,大步来到最前排,心道看来这第一关,是过了。 大将军扯着墨汁横流的宣纸走下高台,摆手让赵寻安同坐,然后把刚写好的墨宝递出: “看看,某写的诗句如何?” “……不咋地。” 赵寻安捧着花面的宣纸,看着大将军体狂草眼角抽个不停。 彼其娘之,便三岁娃娃的涂鸦都比这好! “说的太过迁就,狗屁不是才对!” 大将军哈哈大笑,把纸张揉成一团猛的扔出门外,正中探头往里打量的千总脑门。 “你之前言语说的对,虽有偏颇,但主意不差。” “大乾武人见人就跪,脊梁骨都碎了,如何还能保家卫国?” “以后无论见谁皆不跪,从今日起便执行,听见没有?” 最后一句是冲门外喊的。 “喏!” 千总刚要跪领,却猛的站直身子,昂着头大步离去。 “这怂货,就今日看得顺眼!” 大将军点头,扭头看向赵寻安,认真问: “你可是官家乃至整个朝廷都看重的文道栋梁,为何却要转考武道?” 赵寻安抿嘴,沉声说: “大将军可知我家祖上为谁?” 大将军皱眉,心道世人千千万,我怎知你祖上是谁。 “我家祖上,乃六百年前天策府大将军,上柱国,赵怀安!” “虽家道中落,但祖训不敢忘,西疆十六州之耻不敢忘,我心有热血,怎敢安享太平?” 细看赵寻安面容,大将军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还真是与天策府所藏上柱国赵怀安有几分像! “不至于此,如今西疆十六州主管乃是六王爷,说来已归我大乾辖属。” “上柱国当年能保住大乾不灭已是擎天之功,割让十六州的缘由,天下人皆能体谅。” 大将军宽慰的说,赵寻安却缓缓摇头,异常认真的说: “拿着三国俸禄,仗铁甲三十万虎视我大乾西关,六王爷,可还算得上是我大乾的王爷?” 大将军双眸微眯,牵扯大乾皇族,有些事情真不能细说。 “可是决定,真要转武科?” “千真万确!” 不再谈论六王爷之事,大将军沉声问,见赵寻安坚决,便点头说: “既然如此,某便让人与你备案登录,转做武举。” “不过如今终究不是六百年前,你还需去礼部做册,毕竟文武科举皆是大礼,这过场不能少。” 赵寻安起身谢过大将军,自有人领着备案登录,然后便出了天策府,一路奔向礼部驻地。 此时吴沛杨已经回返礼部,听闻赵寻安来此造册却笑了起来,侧耳在仪制清吏司的郎中耳边一通说。 “大人,您说的可是真的?” 郎中俩眼瞪得溜圆,吴沛杨咧嘴笑: “那还有假,官家为了赵寻安一人更改祖训,这般看重,天底下除了他也没谁了。” 郎中也是咧嘴,自家主官说的半点不差,赵家子的待遇,堪称蝎子的粑粑独一份! “……您是说,我要想转考武科,须得到学府任教?” 赵寻安有些懵,郎中笑嘻嘻的摇头: “不只是你,参加春闱的文武两科所有举子都要到玉京各个学府任教,只是一个是文科教习,一个是武科教习。” “这是国子监大祭酒阁下,与陛下商量后做出的决断。” “为官先为师,若连几个学生都教不好,如何带领万千兵丁,放牧亿万百姓?” “为此特意推迟春闱,为的就是考教这驭人的本事。” 行过礼赵寻安离开礼部,只是心中有些疑惑,前生可从未听说有这般事情,重生之后,这变化也实在太大了! 赵寻安刚回到居所,吕轻才便呼哧呼哧地进了屋,一边抹汗一边气喘吁吁的说: “先生,你要文科转武科?” “不愧是礼部侍郎的儿子,消息就是快!” 与大胖子竖个大拇指,赵寻安笑嘻嘻的说。 “先生啊先生,你怎么还在笑,可知为甚今年多加了任教的科目?” 吕轻才见赵寻安未往心里去,忍不住叹气说: “源头便是你,为了不让你走上歪路,官家可是修改了数百年的规矩!” 见赵寻安不太明白,吕轻才便把从自己老子那里听来的事由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赵寻安先是惊,最后却变成无奈: “武科怎么就成了歪路,武安邦文定国,两者便如阴阳缺一不可。” “我大乾数百年的诟病便在于此,所以整日价遭他国欺凌,怎么就不知悔改呐?” “先不管悔不悔改了,且先想想接下来该如何做,玉京消息比我灵通的多的是,你的事情,如今一准儿传的人尽皆知了!” 吕轻才见身边有口缸,立刻抓起葫芦瓢舀水沌沌喝了起来。 赵寻安眨眨眼,轻声问: “消息传开了,与我有何坏处?” “怎么会没有,文科转武科,你可是数百年来第一人,要是……” 说着说着吕轻才住了嘴,忍不住用手挠了挠头,是啊,与赵寻安有何坏处? 充其量声名更盛,属实看不到坏处何在! “想不想发财?” 赵寻安挑眉问,大胖子使劲点头,有钱不赚那不是王八蛋? “某有诗作十余篇,皆与军旅有关,你立刻安排印刷售卖,噱头便是山河先生文人走武路的缘由,借此机会大大赚上一笔,岂不快哉?” “……先生,未成想,你比我还不要脸!” 吕轻才高高竖个大拇哥,赞叹有加的说。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四十六章 为官先为师 下 吕轻才拿着诗篇小跑着走了,听闻有发财的机会,把大胖子激动坏了。 赵萍儿则是皱眉说: “加科目当老师怎么算得上阻碍,别人能当,少爷定然也能当。” “肯定没有这般简单。” 赵寻安摇头,思量着说: “加一从未有过的科目,里头必然有诸多运作手段,想要为难人,可找的地方自然数不胜数。” “那该怎么办,那可是官家,想要难为人岂不是轻而易举?” “少爷,不行咱还是参加文科春闱吧,这突然换道,我也觉得有些不妥。” “放心,你家少爷又不是傻瓜,刚才让吕轻才出的诗集便是先手,若实在无法扭转,大不了再回文科。” “说不得,还能得个浪子回头的赞誉呐。” 见小丫头担心,赵寻安笑着与她揉了揉头。 若官家真铁了心阻挠文转武,赵寻安也不会硬顶着上,今后有的是机会,不至于闹得那般僵。 且春闱如同前生一般推迟,但原因却是不同,赵寻安想要定下心多看看,以静制动方为上策。 翌日,售卖邸报的小厮手上除了邸报,还多了不少薄薄的册子。 伴随犹带童声的叫卖,路上行人都已知晓,这是阐明山河先生为甚文人走武路缘由的诗册,一时间购买者络绎不绝。 “咳咳,统共十张纸的册子你卖一两银子一本,也太黑了吧?” 正在吃饭的赵寻安噗的一口把稀饭喷了个精光,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吕胖子行事竟然这般黑! “这怎么就黑了,玉京有钱人多如护城河里的鱼儿,且先生的诗作实在精彩,一两锭子的价格,我还觉得亏了那!” 吕轻才留下数张千两面额的银票蹦蹦跳跳的走了,赵寻安抖抖递给小丫头,感慨万千的说: “这便是大乾的问题之一,国人,太过喜爱诗词歌赋风花雪月了。” 赵萍儿心不在焉嗯嗯的点头,两眼放光的数着银票,气得赵寻安嘭嘭两指: “财迷心窍的死妮子!” 皇城御书房,官家接过红蜓买来的诗集,刚看了一页便被吸引。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好词!” 官家忍不住鼓掌,未等再看其他,手中诗集已被国子监大祭酒夺去。 “破阵子.忆先祖赋壮词以寄之,赵家子这是在借祖上生平阐述心肺。” “好小子,心性属实雄壮,老夫读着都有些心潮澎湃了!” 大祭酒连连点头,随后翻页往下看。 官家嘟着嘴,少有的露出小儿女的姿态。 没得办法,大祭酒乃是她自幼至今的老师,陪伴她的时间远比老官家长,便如另一个父亲,也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信任的亲人。 十余首诗看完,大祭酒备受震撼,忍不住感慨连连: “诗词之道不说以后单论今古,赵家子当为天下第一人!” “诗中之激荡感怀惹人共情,若非年岁太高,老夫也恨不得投笔从戎,护我大乾万里疆土!” “老师,你不会被赵寻安蛊惑,想允了他文人走武路的心思吧?” 官家收回诗集握在手里,有些担忧的问,大祭酒却坚决摇头: “恰恰相反,以这般才情心性,更不能让他转去武科。” “却是为何?” 见自己老师如此言语,官家好奇的问。 “昊天垂青与我大乾不二栋梁,若为将实在浪费了他的天资,居于朝堂定国安邦,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才是他该做的。” 说罢大祭酒起身,一把抢过官家手中的诗集大步离去。 “……就会欺负我。” 官家撇嘴红蜓偷笑,却未看到国师凤凰,正在矮几一笔一划的写,写的内容,正是那首破阵子。 开元二年二月二日,赵寻安少有的穿上黑色对襟短打,天还没亮便骑马离开居所。 虽说玉京学府诸多,可被朝廷认可的只有四家,分别是大乾、泽林、南离、止戈。 其它学府即便师资再好,教出的文臣武将再多也当不得事,毕竟不属朝廷所有。 赵寻安要去的是大乾学府,在四家学府里排名第一,生源素质也高,同样当教习,在那里的分数自然高于其他三家。 距离大乾学府还有三五里地赵寻安便下了马,路上行人属实太多,既有学子也有前去应聘的文武举子。 乌泱泱近万人,把本就算不得太宽的道路挤得水泄不通。 见牵马前行也无法,赵寻安无奈,只得把杂花栓到路边林子,准备走过去。 “赵公子,未曾想经年不见,您已名动天下。” 清灵声音与身后响起,赵寻安转身,笑着冲红蜓拱手: “许久未见,女史一向可好?” “国师爱护官家慈善,怎能不好?” 红蜓轻笑,赵寻安却收敛笑容,轻声问: “您来寻我,是官家的意思还是凤凰的意思?” 红蜓也收敛了笑,赞赏的说: “便如之前所说,赵公子长了颗七窍玲珑心,是陛下派我来的。” “您与国师已经解除婚约,在国师看来彼此已无关系,自然不会理睬。” 赵寻安轻点头,叹气说: “官家就这么不喜我走武科?” “都是为大乾尽忠,何必这般纠结文武之别?” 红蜓摇头,面色更加认真了几分: “因为公子太过出众,您的才能不局限一处一地,居于朝堂运筹天下才是您应该做的。” “守土护疆与他人是大事,可与您来说,却是小了。” 听闻此言赵寻安有些惊,他知道官家看重自己,可未曾想竟然这般看重! 见赵寻安面露惊意,红蜓接着说道: “陛下、大祭酒阁下还有诸位重臣多次说起公子,与您的定位十分清楚,十几二十年后,必然是大乾首辅。” “待您入阁,那篇策论所述便会绽开,我大乾八百年隐忧能否消除皆看公子,您说官家和诸位大人,能不纠结文武之别?” 赵寻安深吸口气,实在没想到朝廷如此看重六国论。 虽说自己所作堪称字字珠玑,但四年后昆仑大秘境一开,尘世间法则随之变动,所有世俗国度的纵横较量都成了笑话。 如此看重,实在不值得。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四十七章 考教 上 “官家,有些太过看重六国论了。” 赵寻安轻摇头,已然无话可说,站在官家甚或一心为大乾好的人的角度看,自己走文臣的路,确实正确。 只是自己拥有他人没有的远见,且所求武蕴必须走武科,属实无奈。 心思灵动的红蜓一见赵寻安表情就知他所想,便叹了口气说: “我言尽于此,公子随心意吧。” “只是诸多看重您的人定然会出手相阻,还请莫要怨他们。” “怎会!” 赵寻安再摇头,苦笑着说: “我便是性子犟且有些才华的后辈,老大人们恨铁不成钢之心我懂,便是打断腿脚我都不会怪。” “因为,他们是真心为我好。” “能如此想便好。” 红蜓点头,面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随后万福告辞。 赵寻安不明所以的挠挠头,走出林子,随人流向大乾书院走去。 “不愧是大乾第一学府,这气派,果非其他可以比拟!” 临近大门,一同样黑色短打的武举大声喝彩。 便是赵寻安也禁不住连连点头,十丈高的大门确实气派。 白玉石做基金楠木为柱,大乾学府四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耀耀生辉,宽度最少也能让十辆马车并排过,属实不是清凉府府院那般地方学府可以比拟。 前来的人虽多,但值守的杂役也不少,举着书写分明的牌子,引导众人行往各自的目的地,时不时还能看到六部的官吏在帮忙维持秩序。 大乾学府属朝廷尚书省直领,就如前世五千年锦绣的部委直属,不但有寒门弟子勋贵之后,便是皇子皇孙也不在少数。 赵寻安想要来此的另一个目的,就是冲着十八得缘之一,大乾学府的内设书院去的。 大乾学府内设书院乃是整个大乾最大的书库,占地五十余亩,上至神话时代传下的石板天书,下到贩夫走卒取乐的艳俗画本,涉猎三教九流应有尽有。 书院管事曾有豪言,但凡在书院找不到的书,那便说明没有。 虽说有些过傲,可也能说明,大乾学府内设书院的底气确实不小。 内设书院有一个与童山观一般的道藏经楼,所存书卷皆是道家功法和经典,赵寻安的目的便在于此。 前生有位天骄便出自大乾学府,一手自创功法堪称绝伦,传说其便是在道藏经楼通读数百典藏后悟出。 赵寻安自认灵性不输他人,若有机会通读,虽说未必能创出什么绝伦功法,但与修行定然会有裨益! 大乾学府不对外人开放,管理也是森严,想要混进去几无可能。 朝廷为春闱加了为官先为师的科目,倒是方便了赵寻安行事,若是成了大乾学府的教习,自然便可进入内设书院浏览,却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入了气派的学府大门,赵寻安随举牌的杂役行往他处,未多久来到一处空旷校场,不时有人走入刻录有符咒的法阵,赞叹声此起彼伏。 “……不是来应聘教习的吗,为甚还要测试灵根?” 赵寻安揉着额角嘀咕,前生最烦得便是灵根检测法阵,未成想来大乾学府应聘,竟然也得走这一遭。 身旁一位满脸虬须的武举闻言耸肩: “谁知道,朝廷如何吩咐照做便是,左右灵根只与修仙有关,我等凡夫俗子用不到理睬。” “仁兄说的是,我等尘民求得是家国天下,与仙途无缘,这灵根测试实在让人摸不到头脑。” 另一位身材中等,人长得十分精悍的武举也是疑惑的说。 赵寻安扭头四顾,发现周围武举大多表情紧张。 让一辈子舞刀弄枪的武夫与人做师,实在有些难为他们了。 武举们次第进入法阵,三息后离去,检测法阵大多没有半点变化,毕竟尘民居多,拥有灵根的少之又少。 “上境二品灵根!” “了不得,若能步入仙途,必然是一代奇才!” 武举检测校场紧邻大乾学府新生检测校场,那边突然传来大片喝彩,武举们忍不住望了过去。 一身穿长衫的倜傥公子摇着折扇,昂首走出检测法阵。 赵寻安轻点头,上境二品灵根,即便在山川秘境也可称天才,若是用心再加些许机缘,以后保不齐也是天骄之一。 武举检测有条不紊地进行,绝大多数都是尘民,偶尔有个九品灵根便引得喝彩不断。 可相邻的大乾学府新生检测,法阵却是接连激发,拥有灵根的人数超乎想象,便是中三品上三品的也是不少。 见此赵寻安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前生未曾来过大乾书院,对其并不了解,可这般多拥有灵根的学子,属实有些不正常! 思量间赵寻安站到法阵中央,立时有金色符文升起,旁边的杂役一边记录一边大声说: “蜀凉行省赵寻安,八品灵根!” 众武举喝彩,拥有灵根便是有了踏上仙途的可能,说不羡慕那是假。 待灵根检测完毕,一位武道教习来到众举子身前,沉声说: “武科测试没有文科那么多花花肠子,只三关,举鼎、射艺、教技,过了便可入学府当短期教习。” “因着人数众多,共分九组,能否成为教习,便看你们的本事。” “有疑问快说,半柱香时间解答,过时不候!” 教习刚说完,便有武举大声问: “我等与谁教较技,如何算是过了?” “可能是大乾学府学子,也可能是教习,甚或征战沙场的将军也未可知,便是武道宗师也有可能。” “至于如何算是过了,岂不废话,胜过对方自然是过了!” 此言一出武举们立时沸腾,没有准数的考教,如何算得准? “这般较技,何来公平可言?” 有武举愤愤发言,教习咧嘴笑: “你以为是科举考试?” “大乾学府录用,想怎地便怎地,若是不服,滚去他处!” 教习的言语呛人至极,但众武举却咬牙受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属实无可奈何。 见众人沉默,赵寻安略思量,沉声问: “教习,文科举子过试,也是这般随心?” 教习显见认得赵寻安,听他问话笑了: “自然不会,文科持中正,考录项目题目一般无二,行的是择优录取,岂会如武科般混账!” “……” 此言出,到处都是磨牙声,众武举但觉心中憋闷,文科求公正,武科便不用? 真他娘混账加三级!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四十八章 考教 下 众武举鱼贯步入校场,杂役们掀去遮蔽的黑麻,露出人高巨鼎,教习大声吼: “鼎重千斤,过顶者通过!” “……” 听闻吼声,数千武举沉默,随后大批转身离去。 能举起千斤鼎的,最少也得是下九品上镜的武夫,甚或就是武道宗师! 低于的武夫除了天生异禀,无半点可能,第一关就卡掉了九成多人。 “哎,大乾学府纯粹是难为人,我等还是去其它学府看看吧。” 盏茶功夫,原本数千人的阵仗只余不及百,赵寻安咧嘴,原本自己位于队伍后部,如今却成了第一组第一人。 见无人打头阵,赵寻安摇头大步走,来到鼎前略作打量,伸手抓住鼎耳一把便举过头顶,引来喝彩无数! 教习目光不断闪烁,这个文科转武科的山河先生,果然不简单! 赵寻安做了表率,其他武举次第上前举鼎。 虽说艰难但多数举过头顶,毕竟乃是历经重重科考走到举人位置,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所了解。 不过也有不信邪的想要搏上一搏,却只到腰腹便再不得起,还有豁命的一口老血喷出,显然伤了脏腑。 莫说当教习了,怕是延后的春闱都没得机会,属实傻到极点。 第一关过后,余者还剩八十一人,转场去了箭馆考教射艺。 “三石弓、破甲锥,三箭靶心入石五指者过!” 教习面无表情的大声说,武举们皆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青石做就的奇葩箭靶,大青石入五指纯粹就是难为人。 这大乾学府,明摆着就不想让大家伙过关! 赵寻安也是叹气,这大乾学府为了阻挡自己,真是废了心思。 只是武举们实在冤,受牵连入不得学院,心里属实有些过意不去。 取一把成色九成新,弓臂保养的油光铮亮的角弓,赵寻安取破甲锥三支夹在指尖,张臂开弓,嗖嗖嗖便是三箭! “嘭嘭嘭!” 蕴含真气的三支破甲锥次第上靶皆中靶心,且整支没入青石,只余推下的箭羽随风飘摇。 “好~!” 原本想要离去的武举见赵寻安真做到了,忍不住大声叫好,见教习满脸惊愕心中更是欢喜。 大乾学府的考教明摆着就是难为人,如今却被打了脸,心中那叫一个舒爽。 教习是真的震惊到了极点,之前举鼎赵寻安能过便与他吃惊不小,没想到作为文坛新星的赵寻安,竟然有武夫上境的修为,这与宫里给的消息差了太多。 本想第二关让其知难而退,怎料赵寻安竟然真的做到,且超出诸多! 须知青石坚硬无比,普通箭矢落在上边只是一个白点,即便武道巅峰修至化境的大圆满宗师倾力一箭,能入石三指便是极限。 如今四尺长的破甲重箭尽数没入石中,只能说明赵寻安已经超出宗师境,破凡,入了仙途! “教习,第三关,何人与我较技?” 规整放好角弓,赵寻安沉声问。 为了进入大乾学府,这次直接露了根底,若是去不得内设书院,那可就亏大了! “……少待,较技的考师还未到,我去催一催!” 教习使劲咽了口吐沫转身就跑,那仓惶的模样引来嘘声一片。 赵寻安笑着摇头,不是未到,怕是一开始就没准备! 八成想两关便能把自己淘汰,第三关只是个称谓,谁知自己真就闯过,便乱了马脚,应该是找主事的去寻找对策了。 武举们兴高采烈的围住赵寻安,待知晓他便是文科转武科的山河先生后,更是赞叹连连,为能与他这般奇人同年而感到高兴。 监考教习气喘吁吁的找到大乾学府山长,把赵寻安的事情一说,山长也吓了一跳,直奔皇宫而去。 “赵寻安是入了仙途的炼气士,这怎么可能?” 官家满脸不可思议,大乾书院山长把事情经过简练叙述,然后苦笑着说: “还请陛下尽快定夺,阻拦一位不知几重天的炼气士,大乾书院那几位养尊处优的半拉子炼气士,未必有那本事。” “……赵家子与人的震惊,属实太大了!” 大祭酒捋着胡子,感慨万分的说。 毕竟赵寻安的人生简单,习武尚可解释,可这需要传承机缘的修真,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是从哪里来的。 “山长用不着急,我去会会他,隐藏这般深,好重的心机!” 凤凰起身,握着青鸾宝剑的手指轻拍剑鞘,心中犹然升起一丝兴奋。 自打离开山川秘境,这许多年也就和刺杀官家的刺客交了两次手,其他时间少有出手,属实无聊得紧。 如今得机会与人交手,且还是原本以为的贪婪弱小,实则心机厚重的阴人,这心里实在是高兴。 见凤凰跟着大乾学府山长走了,官家有些伤脑筋的揉了揉额角,牙痛似的问大祭酒: “老师,你说凤凰会不会一剑把赵寻安给劈了?” “他是修真之事如今才显露,心思确实不是一般的重。” “有何区别?” 大祭酒轻笑,见官家不明,便认真说: “之前赵寻安所做,哪点又简单了?” “赵家子若真心思重,就不会因区区会试显露本事。” “且已是仙途中人,这所谓的科举,与他有何意义?” “只能说他以大乾为重,便是仙途也不能挡,这般人物,更应该重用才对!” 官家皱眉,手中书卷轻轻敲,若有所思的点头。 “国师亲自考教,这也太过了吧?!” 看着握剑负手而立的凤凰,未曾离去的武举禁不住苦笑,这还怎么打? 即便赵寻安再如何出众,也不可能是被称为大乾第一高手的国师的对手,那位可是炼气境大圆满的修真。 但凡迈出一步天地便无法相容,已是人间最高处! “……国师大人,某不过一小小举子,何至于让您出手?” 赵寻安声音有些苦涩的说,再如何他也没想到,凤凰会是他较技的对手。 不说如今小境界天差地远,即便境界相等也绝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超品灵根、凤凰转世、正一宗太上长老亲传弟子,哪一点都不是如今的赵寻安可以比拟。 “我乃大乾学府名誉教习,如何不能出手?” 凤凰昂首说,所有人尽数沉默,国师大人如此言语,何人敢驳? 这世上,还真就有人敢驳! “国师大人,您这话就是在放屁!”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四十九章 宋戳子 上 一言出,惊四方! 任谁也没想到竟敢有人相驳,且还是用屎尿屁的污言。 所有人猛转身,便是赵寻安也忍不住扭头,看到出言者忍不住一愣,竟是那位惹来诸多喝彩的上境二品的倜傥公子。 “你又是谁,不过是个新生,谁与你的胆子,在这里放肆!” 凤凰也没想到有人竟敢如此与己言语,立时面带冰霜的望去。 收起折扇,众人目光下倜傥公子半点不怵,拱手朗声说: “在下姓宋名戳子,胆子是大乾朝廷给的,仗义执言是每个武者应有的品质,如何能算得上放肆?” 众武举闻言禁不住暗暗竖指,这胆子属实不是一般人能比。 只是,屁都出来了,这还算不得放肆? “屁都出来了,算哪门子仗义执言?” 凤凰被气笑了,自打成为国师,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如此与自己说话。 “这个,屁乃人之气......口头语罢了。” 宋戳子想要辩解但发现真是不太好圆,只能尴尬一笑接着说道: “入学前我曾翻看大乾学府教习名录,未曾见到国师名号。” “且不过一小小教习,何来名誉一说?” “分明是赵寻安解除婚约后却声名大作,国师求合而不得,前来报复罢了!” 赵寻安大大的倒吸一口凉气,但觉心里发毛。 这名唤宋戳子的学子不畏强权敢于仗义执言,确实是个难得的好人儿,但这臆想属实太过不羁! 人家凤凰正眼都不看自己,哪里来的求而不得? 众武举以及周边越围越多的闲人闻言,皆是恍然大悟点头,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未曾想,高高在上的国师大人竟然是个怨妇! 人家赵寻安弱小时看不上眼,如今声名鹊起了,却又心有不甘故意找茬,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仙途里的神鸟凤凰,也是这般势利! “......” 凤凰眼角抽个不停,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被人用如此怪异的眼神看,且还这般多的人! “鲁教习,拿学府名录来!” 终究在高位待了许久,不动声色的本事不弱,凤凰扬手,站在一旁的鲁教习紧忙双手奉上大乾学府名录,汗水从脸颊哗哗的落。 有人敢呛国师,且那人还是学院刚录取的背景厚重的新生,虽说国师没有一剑劈死他,但怎么感觉,心神便如此不安? 凤凰掀开名录掏出一支炭笔在第一页刷刷就是几笔,然后笑意有些狰狞的说: “教习确实小了,盖上名誉二字有些不伦不类,那这名誉山长的称谓,可还相配?” 反转名录,在山长名号旁边多了一行工整小篆写就的炭字: “大乾学府名誉山长,李青涵。” 原本斗志昂扬的宋戳子傻了眼,未成想还有这般操作,只能咧嘴冲赵寻安说: “本想帮衬一二,谁知人家国师耍赖,属实没得办法,山河先生,自求多福吧!” 说罢宋戳子转身就走,赵寻安瞟了眼面色铁青的凤凰,心里一团乱麻,忍不住冲他喊道: “我谢谢你啊!” “甭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谢谢你八辈祖宗!” “......国师别留手,就这种不知好歹的货色,可着劲儿削他!” 旁观之人差点笑出声,这位不知从哪里窜出的宋戳子,虽说言语有些呛人,可不知怎的,看着真觉有些可爱。 见逃不过去了,赵寻安冲着凤凰叹气拱手: “国师大人,不知考教拳脚还是器械?” “你眼瞎,我手持青鸾还用问?” 凤凰满脸冰冷的说,赵寻安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把火气转自己身上了,再次小意的问: “教技,不都应该用木质兵刃的吗?” “声名赫赫的山河先生,用木刀木剑多跌份,自然要真刀真剑!” 话音未落青鸾宝剑仓朗朗出鞘,余音十余息不消。 赵寻安咧嘴,这可是前生山川秘境位列前三的神兵利器,斩杀妖邪鬼祟数不胜数,未曾想今生却对上了自己,荣幸之至啊! 跨弓步,上身微沉,赵寻安反握刀把,漆黑天晷徐徐出鞘,挡在身前。 虽然不如青鸾宝剑那般寒光四射,却自有一份厚重内敛。 “接招!” 只在瞬间凤凰便至,速度快的如同分影,雪亮青鸾急刺,如若闪电! 早有准备的赵寻安几乎在同时后撤带刀,正正挡住青鸾锋芒。 “噹~” 火花骤然爆开,便当午大日的炽烈光芒都无法消。 “起~” 赵寻安暴吼,双手持刀猛然撩起,看似轻盈却重千钧的青鸾宝剑被高高挑起,凤凰面上露出一丝惊奇。 虽只是随手一击,可也用了半数的气力,赵寻安不但挡住竟然还能破开,体内真气,绝非刚入仙途! “斩!” 赵寻安再次大声吼,高高撩起的天晷骤然绽放金芒,如雷霆瞬落! 凤凰双眸更亮,看似未动,身影已然出现在十余丈外。 “轰~~” 四尺三寸长的天晷绽放出数丈长的刀芒,狠狠劈中校场,发出雷鸣般的声音。 待尘埃散去,大校场坚硬的青石板地面,被劈出一两丈余长的裂痕,叫好声惊天动地! 谁也没有想到,赵寻安不但接住了国师一剑,竟然还能反击,且一招之力竟然如此恐怖。 即便凡尘绝顶的大宗师也做不到,赵寻安绝对是已经踏入仙途的炼气士! 赵寻安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天晷横举,看向凤凰的眼中尽是感慨。 不愧是天骄里的天骄,自己全力施为的一刀,却连半根毫毛都未损掉,凤凰果然名不虚传。 “赵寻安,这些时日,你与我震惊属实不小。” 凤凰边走边抖腕,手中青鸾与空中画圈,周围立时用重重雾气显现。 “身居这般大能却不显露,惹得爹爹娘亲争执,你这心思,何等阴险!” “接下来,我以六成功力出一招,你若抗住,便可进入大乾学府,若是死了,咎由自取!” 话说罢,下垂的青鸾宝剑高高扬起,一只火红凤凰的幻影清晰可见,紧接便是一声清亮凤鸣,火凤凰振翅冲出! “噹~~~” 天晷若黑色闪电急落,却被火凤一翅打飞,紧接轰然撞入赵寻安怀中! “轰~” 巨大火球爆开,七窍流血的赵寻安高高飞起,心中忍不住骂娘,这哪里是六成功力,最少也得八九成!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五十章 宋戳子 下 “啊呀,飞得好高!” 宋戳子左手搭眉远眺,看着高高飞起的赵寻安拖着血花轰然坠落。 “......” 武举们大步奔向赵寻安,心里不停腹诽,这个宋戳子,性情实在跳脱! “赵兄醒醒,赵兄!” 武举们手忙脚乱的帮赵寻安擦拭血渍,有那随身携带金疮药的,拔开瓶盖合着清水沌沌就是一通灌,总算把昏厥的赵寻安救了过来。 “未曾想我等举子,竟无一人入得大乾学府,属实丢脸。” 刚刚恢复点精力,赵寻安便苦笑着说,想来真是有些凄凉,不说其他原因,数千人未有一人录取,实在是丢人丢大了。 武举们也是黯然低头,即便是故意刁难,可数千举子无有一人进入大乾学府任教却是实情。 待消息传开,今年武举的声名,必然臭了。 “丢脸的不是你们,是大乾学府!” 带着些许傲气的声音响起,赵寻安抬头,那位风流倜傥的宋戳子已然来到身前。 “山河先生好,我姓宋,名戳子,宋戳子。” “宋兄好,叫我赵寻安便好,将将仗义执言,多谢了!” 赵寻安起身拱手,宋戳子咧嘴笑: “谢就免了,别怪我激怒那位暴脾气的主儿便好。” 赵寻安有些僵硬的笑,这位倒是有些自知之明。 “宋公子,为甚说丢脸的不是我们,而是大乾学府?” 一位武举好奇的问,宋戳子看着已然远去的教习和国师,哼声说: “数千大乾武道精英具被拒之门外,其中还有站与巅峰文武双全的山河先生,出手的还是国师大人,这般刁难,大乾学府还能好?” “待两三日消息传开,怕不只是丢脸,整个大乾学府的名声,怕是都要臭了!” 众人略作思量也是恍然大悟,还真是这样。 设下几乎不可能的题目故意刁难武道才俊,一旦传开,大乾学府的名声,真就臭了。 “正所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们也莫要灰心,四所学府总不可能都犯邪。” 宋戳子接着说,有位长相愁苦的武举咧嘴: “真若就都犯了邪呐?” “......你这人,太不会谈话!” 宋戳子使劲挠着头说,赵寻安倒是有些了悟的说: “真如那样,反倒好了。” “甚意思,说来听听?” “文武科举为的就是与国选贤与能,乃是大乾屹立的基石,真若因着故意刁难毁了,丢脸的是谁?” “大乾怕是要成为他国的笑柄,这个责任谁敢承担?” “便是官家,怕也受不住这千夫之指。” 听闻赵寻安所讲众人恍然大悟,然后商量该去哪家学府,宋戳子倒是指了条明路: “大乾、泽林、南离三家皆是文武双修,重在文道,武道自然轻了三分。” “你们还是去止戈学府为好,毕竟属于兵部直领,且是纯粹的武道。” “山长教习皆是百战生还的老兵,秉性耿直,应该不会搞歪门邪道的东西。” 众武举连点头,只是看着赵寻安皱眉,就他如今这样子,还能参加考核? 终究长了颗七窍玲珑心,赵寻安一眼便看出众人的顾虑,便笑着说: “且放心,国师大人其实未出全力,我这伤看着吓人,其实只是皮毛,当不得事。” 赵寻安话说的轻巧,血水却顺着嘴角哗啦啦的流,众人齐咧嘴,心道便会嘴硬,就这架势,保不齐举个鼎立马就嗝屁着凉了! 拜别宋戳子,众武举骑马一起行往止戈学府。 经过大乾学院这一遭,赵寻安立刻与武举们熟稔起来。 且武者心思耿直,本事大秉性好的强者自会爱戴,身为炼气士且能与国师较量的赵寻安,自然而然成了中心。 来到青石做门略显朴素的止戈学府前,人数远比大乾学府少了许多,赵寻安这八十一人,便是人数最大的一伙。 赵寻安看着止戈学府四个朴素大字轻点头。 大乾立国到今已八百余载,各个学府不断涌出又不断泯然,如今排第一的大乾学府,从成立到今日不到一甲子。 泽林、南离更短,连半百都不到。 唯有止戈学府已然矗立两百余载,算是真正传承悠久,于其中走出的将星如云,为国为民舍身者更是无数。 而学府之所以叫止戈,便是希望大乾因己强大,外敌闻而止戈。 “你们说,止戈学府不会也如大乾一般出些无法完成的题目吧?” 有举子略显犹豫的说,众人皱眉,这如何说得准。 众人正在言语,却见前方竖了个大大的牌子,上边写满四仰八叉的大字,看的赵寻安直咧嘴。 这感觉,怎么那么像大将军的墨宝? “第一关举鼎,五百重离地过!” “第二关持盾,冲木二十不退过!” “第三关斩木,五棵过!” “第四关战旗演战,他娘的自己不死便算过,短期教习做定了!” “......” 赵寻安使劲揉了揉腮帮子,他敢打包票,这牌子,绝对是大将军写的! “没有灵根检测,前三关与咱们来说皆是轻松,至于这第四关演战,却是不好说了。” 有武举沉声说,举鼎只有半数重,且只是离地,与尽是武夫上境以上境界的众人来说实在算不上难。 余下的持盾和斩木也是如此,只是那个只要自己不死便算过关的演战属实让人心里犯嘀咕,尤其还加了他娘的三字,意义深重呐~。 止戈学府没有杂役,领路的也是全身戎装的学子,众人来到大校场,看着小了一大截的铜鼎笑。 经历过大乾千斤鼎的磨砺,如今见这只有五百的,心里那是说不出的熨帖。 众武举次第过关,看的现场教习也是有些惊,后来的小百号人素质比之前的属实高出不少。 “赵兄,可还撑得住?” 赵寻安最后一个上场,血水还是隐隐往外流。 凤凰那一击藏了暗力,还在不停损伤脏腑,下手属实不轻。 “既然身负重伤便不要勉力施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教习见他惨状也是皱眉劝阻,赵寻安与他咧嘴笑,双手握住鼎耳略一使劲便离了地,第一关轻松过。 众武举举鼎时,校场还有想要入院的学子等候,见众人都通过,便在其他教习的带领下行了过来。 对他们来说,只要能让四足方鼎三足离地便算过,比教习的考核,又简单了许多。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五十一章 风云榜 上 随后的持盾斩木众武举也是轻松的过,毕竟境界摆在那里,对众人来说,这些考教真算不得难。 临到最后一关战旗推演,之前考教的举子还未出来,武举们便在校场旁等,顺便看新入学子考教,属实发现不少好苗子。 尤其是两位几乎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不但托起铜鼎,便持盾斩木也远远超出其他学子,乃是新生里鹤立鸡群的存在。 “他们绝对没有运转内力,就是凭借肉身之力托起的铜鼎,妥妥的天生神力!” 有眼尖的武举倒吸凉气说,今个与大家的震惊属实不少,比起往年,简直就如良才大爆发,原本心中的些许傲气已然被打磨得一干二净。 通过考教的学子排队从校场一角领取代表身份的牌子,怎知到了那对孪生兄弟,却生了变故。 原本满脸欣赏的教习在看过他们双臂以及脖颈后脸色大变,沉声问: “你俩可有天策府的引荐文书?” 面带青涩的兄弟俩茫然摇头,根本不知引荐文书是什么东西。 “以你们的资质实在有些可惜,不过你们身上有妖族血脉也是没有办法,止戈学府不录。” “你们,且往他处看看吧。” 教习有些惋惜的说。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自打花妖案之后,朝廷便下了死命令,不允各大学府招收蕴有妖族血脉的学子。 除非有天策府背书的引荐文书,不然没有学府敢收录。 毕竟老官家便因花妖而死,有这缘由在,哪怕再好的资质,止戈学府也不敢收。 “有些可惜了。” 看着红了眼圈的兄弟俩离去,赵寻安忍不住摇头,不过朝廷的决策不能说错,有妖族血统在,谁也不能担保其不会妖化。 半个时辰后关闭的战旗室大开,上百人鱼贯而出,有的喜气洋洋有的面露沮丧,相识武举问话,得到结果却是让人皱眉。 与大乾学府一般,最后这项变化颇大,对弈者既有学府学子也有资深教习,能否被止戈学府录用,还得看看有没有那个运气。 闻言,赵寻安忍不住揉了揉额角,心中有些不好的念头浮起。 果不其然,在战旗旁坐下后,于己对弈的,正是之前一招差点陨了自己的国师,凤凰! “......如此步步相逼,可好?” 赵寻安叹气,凤凰懒得言语,捉起一个背旗的卒子用力点落,真气横扫迷你山川沃土,轰然撞在赵寻安胸腹。 “战旗凶险至极,不知你能承住几下?” 血水从七窍哗哗的流出,赵寻安面无表情的站起,转身离去。 武举们侧目看,过去当若天人的国师大人,如今看,却让人有些厌恶! “山长,用如此手段逼退一位立志从军报效的好儿郎,不嫌下作?” 天策府一果毅都尉沉声问。 止戈学府归兵部直属,而天策府与尚书省一般,也能直管兵部,这辖属的止戈学府,自然也有大将军的部下在。 “国师亲临,我一个糟老头子,又有什么办法阻止?” 止戈学府山长无奈的说,果毅都尉面上表情更冷: “即便是国师,也不能这般嚣张行事!” “诸多武举面前强压,与未来国之长城半点尊重未有,就不怕大乾百万将士心寒?” 山长沉默许久再叹气: “国师乃山川秘境里的天人临世,又与官家极近,我能如何?” 果毅都尉看了眼更显苍老的山长,转身大步离去。 未及多久,大将军便骑马离开天策府,直奔皇宫而去。 官家也是心思灵动之人,见大将军满脸怒气立时便知缘由,也不隐瞒避讳,直接将为甚阻止赵寻安走武科的缘由全盘托出,最后苦口婆心的说: “我知大将军一心为国,这般优秀人才必然是舍不得松手。” “可赵寻安若走武科,顶多是位良将或者奇帅,但若走文道,却是能关乎大乾数百年根基的国士!” “孰轻孰重,大将军可能分得清?” 大将军皱眉思量,起身说: “官家既然重视人才,当知人才要敬,不能辱。” “凤凰那般作为早已出了阻的范围,官家为甚由着她性子来?” 官家抿嘴,最后神情有些萧瑟的说: “......凭正一宗散了他国联手,保下我大乾数十万将士性命,凤凰就值得孤如此宠信!” 大将军沉默,转身走,到门口时扔下一句话: “官家,若因这个缘由不公,那我等厮杀汉,倒不如全都战死沙场!” 赵寻安未骑马,而是牵着杂花踱步走,神情有些沮丧,不过,不是太多。 毕竟武蕴最容易得的法子就是科举,若是幸运,春闱过后便是圆满,到那时便可抛弃凡尘事,带着小丫头遨游天下,直至昆仑大秘境开启。 可如今,这简单的路子却被看好自己的官家堵的死死,属实没奈何。 虽说还剩下泽林、南离两家学府,但赵寻安不准备去了,大乾、止戈两家看得分明,只要有凤凰在,自己便不用多想。 徐徐吐出一口浊气,赵寻安打起精神,既然不让走武科,那再回文科便是,以如今自己的声望功底,这进士及第应该十拿九稳。 虽说这般想,可赵寻安心中依旧觉得愤懑,有些恍惚的走,待清醒过来,却来到一处幽静的小湖畔。 湖畔宁静至极,除了微风抚柳响起的沙沙,再无他音。 看着微波荡漾的湖面,赵寻安原本愤懑的心情突然变好,就如那日醍醐灌顶。 之前所遇之事说来也是可笑,明明重生看透世事,却依旧被困在里边,尘世间的人情世故因果牵绊属实太重,真不是好待的地方。 武蕴能得最好,得不到也无所谓,既然文才已经入手,境界也在向炼气三重进发,索性抛下一切现在便走。 横竖有扶摇诀、寻珍录在手,再加卜的指引,希望无数,何必困于一处? 就在赵寻安想通时,身后传来悦耳的风铃声。 玉京这边,为官的马车轿子都喜在挑高处挂串风铃,习俗久远的已经说不清源头,不过倒是与黎民百姓多了些避让的提醒。 省的不经意间扰了贵人的心境,与自己惹来祸事。 “咴咴~~” 一丝有些熟悉的香气飘来,杂花马突然长鸣撩蹄,赵寻安若有所思回头,来者,果然是凤凰。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五十二章 风云榜 下 “终究是少了爹娘教导的孩子,空有一身超乎常人的学识,却只知任性而为,秉性属实恶劣!” 凤凰语气高高在上的说,已然悟透道理的赵寻安也不说话,只是面带笑容静静的看着她,眼神既无愤怒也无谄媚,反倒带着些许好笑。 仿佛一位经历世事的长者,看着装作老成的小辈。 见赵寻安的表现与之前猜测半点不同,凤凰忍不住皱起眉头,带着些许不耐烦的说: “既然已在文道闯下偌大声名,文采也是远超常人,那便一直走下去。” “虽然我不懂,但朝中上至官家下到六部郎中,尽在说你乃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才,想必你确有他人不可及的长处。” “那便更应该发挥长处,成为大乾栋梁,稳固国家基石,怎能这般恣意妄为?” 看着眼前清冷绝色,赵寻安思绪却已飘远,恍惚间看到了当年的情景,俩总角小儿嬉闹,黑瘦女娃总喜跟在后边追。 岁月如梭,转眼已过数十载,终究成了一幅画。 “我说话,你到底有没有听?” 见赵寻安一直不言语,凤凰心中怒意生,脸面更加冰冷。 “国师大人,你我已无关系,为何屡次为难与我?” 赵寻安心平气和的缓声问,凤凰略微一愣,微波湖面映衬下,眼前男子透着股出尘的儒雅,让她磐石般的道心掀起些许微澜。 “不为什么,便是喜欢。” 压下心中那抹荡漾,凤凰沉声说。 赵寻安轻摇头,看着湖面表情波澜不惊的说: “自打幼时缔结婚约,我从未诽你谤你,你不喜婚约,我便遂了你的心愿解除。” “事事皆按你心意而为,今日却如此伤我,半点不念我父当年的救命之恩,敢问国师大人,良心何在?” 说到这里赵寻安用手抹了下嘴角溢出的血,高举手臂,血水从指缝滴答落地,透着股说不出的凄惨。 凤凰抿嘴,想要反驳却无言以对。 毕竟当年救命是无可争议的事实,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自己不但未曾相报,却把他打成重伤,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沉默许久,凤凰转身走,声音低沉的说: “好坏由着你说,不过我与你下个定论,这辈子,当个放牧百姓的文官,乃是你唯一出路!” “可能告知,自打小时分开你我再未谋面,却为何如此恨我?” 赵寻安朗声问,本未期盼能得到回答,怎知凤凰立时便回: “缘由便是婚约,我乃翔与九天之上的凤凰,与地上爬的泥虫牵连在一起便是侮辱!” “想到你我便觉得恶心,为何不会恨你?” “那是父辈的事情,如何怪得到当时只有总角的我的身上?” 赵寻安争辩,凤凰登上马车,留下一句耻笑的话: “蝼蚁安敢与雄鹰争辩,待你何时有了风云榜榜首的实力,再来与我争辩!” 马车跑得飞快,未及多久便不见了踪影,赵寻安看着空荡荡的草地笑,由微笑变大笑由大笑变狂笑,笑得歇斯底里上气不接下气。 可算想起今日入学府的学子连同举子为甚都要测试灵根了,却原来,是因为开始排序风云榜了! “凤凰啊凤凰,你是何等看不起我!” 抹掉笑出的眼泪,赵寻安咳嗽两声,骑上杂花马奔向居所,期间路过闻声阁,正好看到适时变化的大乾风云榜榜单。 至于中土大千的总榜,因为各国未曾统计完,且互相间没有交手无从比较,所以还是空白。 风云榜以而立之下为界,能上榜的尽是各国天骄,如今大乾风云榜排名第一的名唤柳承志,没有境界,只有灵根,上境一品。 往下看时赵寻安还看到一个熟人,宋戳子,位列大乾风云榜十九。 其之前有八个一品,还有十位同样二品灵根才俊,却不知为何排在他前。 只不过看到柳承志这个名字时,赵寻安脸上露出莫名的意味。 前生昆仑大秘境开启前,那位柳承志可谓风头强劲,数年一直在中土大千总榜前三徘徊。 凭借炼气八重天以及上境一品的灵根,引得山川秘境十大宗门争抢。 怎奈命运不济,在其孤身去往大河派山水秘境途中被左道暗算,一代天骄被人生撕活剥,修为灵根尽数成了左道邪修的补品。 待大河派执事赶到,其只余人皮骨架,血肉被吃的一干二净,乃是那年惊天动地的大事! 最终引得所有山川秘境以及世俗朝廷派兵围剿,终将横行一时的左道杀得百不存一,这才换来修真界数十年的平安。 驻足看了许久,赵寻安轻摇头离去。 如今显现的只是灵根,根本做不得准。 且如今时间尚早,风云榜上绝大多数莫说迈入仙途的炼气士,就连上九品的宗师甚或术士都少见。 终究需得沉淀几年,待天骄们突飞猛进了才好说。 再者风云榜所录其实有颇大漏洞,那就是没有统计山川秘境里的青年才俊。 毕竟天地法则不同,若是他们上榜,恐怕中土大千青年才俊,至少要去掉一多半! 凤凰也不在风云榜,不为别的,实因她超出同辈太多。 灵根乃超品,中土大千无人可比。 境界为炼气境大圆满,乃凡尘允许最高,一旦跨过便是筑基真人,天底下能与之抗衡的,至少明面上没有。 便是凡尘身份也是他人不可及,仅二八年华便是一国国师。 灵根无人可及,境界无人可及,哪怕是身份也不是同辈能够比拟,如此人物若是列在风云榜,那是对她的羞辱! 途中赵寻安先去了趟药铺,看过坐店郎中后抓了十余副汤药,因着有不少名贵药材,整整花了三百两白花花的银锭子。 心痛的赵寻安差点抽过去,便暗下决心,待春闱的事情过了,定要走遍名山大川,利用寻珍录找些上好的药材,好好补补身子。 “少年郎,我也是从你这个岁数走过来的,当时也是好勇斗狠不服便干。” 郎中吩咐伙计抓药,自己则拿着用热水煮过的棉布帮赵寻安擦脸,一边擦一边劝: “可是上了年纪才发现,许多不过是意气之争,却因之伤了根基,到老一身病,实在不值得。”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五十三章 武学上舍 上 老郎中虽说有些絮叨,但人属实不错,在这各顾各的京城,能与陌生人相劝,属实难得。 赵寻安仰躺,轻笑着说: “大夫,您今个可真看走了眼,我并非与人干仗伤的。” “不是干仗能伤到这样?” “莫说什么被马车撞了被驴踢了的昏话,我是老了,但眼不瞎。” 老郎中拿根竹筷挑开赵寻安嘴皮看,见口腔里也有两道口子忍不住摇头,随后让伙计拿出药膏,用银勺与他抹药。 大张着嘴,待抹完药,赵寻安才苦笑着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经过,老郎中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异常认真的说: “好男也怕赖女缠,万万守住心神,死活不能嫁!” “啊?” 赵寻安懵了,这话头,怎地有些摸不到头脑? “听我的,哪怕那女子长得再漂亮,上门女婿当不得!” “这还没娶进屋就被打成这样,若是成了婚还了得,不得活活打死?” “......大爷,你说的和我说的,可是一回事儿?” 处理好伤口,赵寻安提着药包离去,老郎中不放心的走出屋在后边喊: “泼妇要不得,便是当上门女婿也得找贤良的,后生,须得谨记啊!” 街上人来人往行人同时驻足看,赵寻安驾马狂奔,但觉脸皮子滚烫,这都说的些甚,驴唇不对马嘴! “萍儿我回来了,与你带的点心。” 赵寻安大步走进租住的院落,赵萍儿蹦跳着从屋里出来,刚要开口询问应聘结果,便被赵寻安带着血印子的脸面吓了一跳。 紧忙扶着坐下,见赵寻安耳廓眼角还有些许血丝,立时紧张追问缘由。 自家亲人用不到隐瞒,赵寻安把经过说了一番,随后苦笑摇头: “看来武科是转不成了,只能老老实实走文科。” “如此倒也好,却能安安稳稳过些日子了。” “呜呜,凭什么,李家大小姐这么欺负人,还有没有良心?” “早知这样老爷当年就不该与她治病,这种黑心悍妇就不应该活在世上!” 听闻经过赵萍儿心痛坏了,禁不住搂着赵寻安呜呜哭了起来,心中更是对凤凰恨到了极点。 自家少爷多好的人,因着官家缘由要阻便阻,可也不能把人伤成这样,世上再没有比她更恶毒的了! 赵萍儿絮絮叨叨的骂,抹着泪拿药包去煮,又烧了盆热水,仔细与赵寻安擦拭脸面双手。 老郎中只是把伤处血渍处理了,被染红的双手看着便觉惊心。 吃过药换了身柔软亵衣,赵寻安躺在床上看书,赵萍儿坐在床边脑袋枕着他一只胳膊嘀咕: “少爷,其实认真想想,当官真没什么好的。” “李大老爷多大的官,整日价忙的有家不能回,哪有半点快活自由。” “实在不行就别当官了,不管文的武的,闯进去总要受人欺负,尤其李家大小姐还是国师。” “反正咱们如今走了仙途,身上又有花不完的银两,天南海北的耍也比当官痛快!” “我家萍儿这是怎地了,何时变得这般通达?” 赵寻安放下书,看着小丫头笑,能让一向望少爷成龙的她改变主意,不容易啊。 见赵萍儿嘟着嘴不说话,赵寻安收敛笑,柔声说: “我正有此意,这世上只你我相依,所谓的官途其实无趣的紧,索性抛去。” “整日价游山玩水吟诗作对,想想便觉快活。” “嗯,还是游山玩水的好,总比受那泼妇欺负来得快活!” 小丫头使劲点头,赵寻安咧嘴笑。 若是前生定然不会放手,那时便觉天地与己都有亏欠,但凡抓住点东西就千方百计不想失去。 如今重生,三世为人已把心境磨炼的通透,今日所遇心中无甚波澜,淡然至极。 弱者才会自哀自怨,便是握在手里的砂砾也舍不得放手,重生以后赵寻安自觉并非弱者,淡然的走便是。 有诸多机缘在心,迈开步子走便是,总有一天会踏上巅峰! 院落大门传来响声,赵萍儿小跑着去开。 没多久客人便进了屋,却是有些出乎赵寻安意料,即非房东亦非大胖子吕轻才,而是今日刚认识的,与己仗义执言的宋戳子。 “宋兄怎么来了,租住之地粗鄙,只能委屈你将就一下了。” 赵寻安起身,招呼宋戳子落座有些晃悠的圈椅,随后赵萍儿便上了茶水。 “刚才听闻赵兄在止戈学府又受国师摧残,心里有些担忧,便过来看看,看你这样子,属实伤得不轻。” 赵寻安脸色青白的紧,若是躺到棺材里直接便可充当尸首,修习了十余载武道的宋戳子知晓,这是受了严重内伤的表现。 “没得办法,官家嘱意国师动手,我能活着便不错了,些许伤痛算不得什么。” 赵寻安苦笑,宋戳子叹气,这话不假,大乾地位最高的两位女子联手,一个小小举人如何顶得住? 正好到了晚饭时间,赵寻安便留宋戳子同食。 因着嘴里有伤,赵寻安只能喝温温的清粥,见穿着倜傥的宋戳子吃起饭来大开大合没有半点局促,且动作竟与冉胜有些像,便好奇问起家室。 宋戳子也不隐瞒,拿个硕大炊饼边吃边说: “我们宋家往上数最少七八辈都是行伍出身,老爹如今乃是兵部右侍郎,说来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官。” “因着老辈至今都是沙场滚出来的厮杀汉,所以我们家里男人做起事来便比较耿直,惹火不少人,被他们取了个莽夫世家的名号。” 闻言赵寻安忍不住笑,可不是一般的耿直,与外表娇滴滴的国师大人说屎尿屁的言语,这天底下怕也是独一份的存在。 “今个去大乾书院,除了风云榜的事情,其实主因还是你。” “我?” 赵寻安眨眨眼,不明白甚意思,宋戳子直截了当的说: “大将军看好你,所以让老爹看顾你,怕有人会对你下黑手,最后任务便扔到我这二世祖头上。” “只不过,都想到会有波折,却未曾想到是国师直接出手。” “与国师大人相比我就一上不得台面的小鸡怂,也只能卖卖嘴皮子,属实对不住赵兄。” 宋戳子左手炊饼右手葱,合在一起冲赵寻安拱了拱手。 赵寻安笑了,端着饭碗回了个礼,认真说: “面对国师卖嘴皮子,岂是一般人能做到,宋兄胆子可不小。”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五十四章 武学上舍 下 “也算不得大,不过一嘴犟的鸡怂。” 宋戳子摇摇头,紧接好奇问: “听闻你家祖上乃是六百年前上柱国赵怀安,可是真的?” “确实不假,只是赵家开枝散叶数百人,却连个成才的都没有,属实愧对老祖宗。” 赵寻安苦笑,宋戳子闻言挑眉,压低嗓门说: “听说你的家宅被赵氏族长给强夺了,按理说不应该啊,你可是炼气士,一个小手指都能戳死他!” “那时还不是,十二三的少年,如何对抗族长?” “之后则是因着科考没时间,待过些时日回去,却要好好拜会拜会族长大人。” 听闻赵寻安言语,宋戳子忍不住皱眉: “虽说春闱推迟,可还有学府教习的考核,你怕是回不去。” “今个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这教习,怎地也当不上了。” 见赵寻安摇头,宋戳子却是猛地瞪眼,沉声说: “难不成,你连文科也不参加了?” “嗯,毕竟我已踏入仙途,去往武科算是了了祖上心愿,如今不成那便不考了,与我家萍儿一起游山玩水更自在。” “毕竟我山河先生的名号在,如今想要赚点银两,实在算不得太难。” “......若是让官家和朝里大臣们知道你的想法,八成会炸锅!” 宋戳子倒吸一口凉气说,紧接却又笑了起来: “不过我支持,宦海里打滚的都是老狐狸,与他们打交道一句话十个弯,能活活累死人。” “天南地北逍遥游,赵兄的选择让人羡慕呐!” 见宋戳子说的真心实意,赵寻安心里也是暖,这位二世祖与人的感觉,真是不错。 饭后闲谈,两人越聊越投机,也不再尊称,直呼各自名字。 “戳子,以你的家室年岁,如今才入学府是不是晚了些?” “若非老爹逼老娘哭,打死我也不入学府。” 见赵寻安不太明了,宋戳子认真说: “我的灵根你也看到了,其实八岁那年离火宫的修士便看上了我,且与我留下夯基册子,约定加冠之年带我去山川秘境。” “细想红尘里的事情属实无趣,争来争去到头皆是空,不过一把浮尘。” “只是爹娘下了死命令,想要二十岁走,必须给宋家留后。” “我入学府也不是为了官途,只是为了寻个心仪的女子,与宋家留个香火。” “戳子,你可想过,真有心仪女子为你留后,几年后你却抛下她去修真,与她来说却是何等的凄惨?” 赵寻安轻声问,随后吃了根萝卜条,齁咸,感觉整个人都有些抽抽。 听到如此沉重的问话,宋戳子却笑了: “简单得紧,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去山川秘境,又有哪个规定,不允许带着妻儿修行了?” 赵寻安闻言一愣,看着笑得灿烂的宋戳子禁不住竖了个大拇哥,随后再问: “若是尘民,宗门未必让带。” “放心吧,我一早便于离火宫的修士说好了,这些都不是问题。” 宋戳子再笑,赵寻安真是服了,与他竖了两个大拇哥。 八岁的总角小儿便已想到娶妻生子,你说尿性不尿性,简直就是妖孽! “虽未曾见过你家老大人,可从你身上便能一窥真容。” “那些说宋家是莽夫世家的,属实瞎了眼。” 赵寻安忍不住摇头,宋戳子拿个茶点边吃边说: “莽夫好啊,不惹人注目,别人又不敢惹,能省去许多麻烦。” 听闻此言赵寻安若有所思的点头,宋家,有大智慧。 两人聊得投机,宋戳子一直月上中天才离去。 赵寻安送行到大门口,宋戳子略作犹豫说: “若是还想走武科,不行去武学上舍看看,以那里的情况,朝廷未必会瞩目。” “即便瞩目,怕是也会疏忽。” 听闻此言赵寻安摇头: “教习之事只有朝廷认可的学府才行,那个武学上舍,八成是不行。” “武学上舍特殊,只要在那里当教习,朝廷便必须得认!” “真的假的,我怎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个,武学上舍?” 赵寻安满脸疑惑,宋戳子挠挠脸,带着些许尴尬的说: “其实今个之前,我也不知道有这么个地界。” “......你莫不是在耍我?” 赵寻安皱眉,宋戳子见他这般模样却是笑了,语气认真地说: “之所以来看你,便是与你带这个消息。” “中午老爹急匆匆回家让我替大将军带话,四大学府官家朝廷能插手,武学上舍却不然。” “只要你能经过考教,那当教习这事谁也无法阻挡,哪怕是官家!” 见赵寻安还是有些疑惑,宋戳子便与他认真解释。 作为都城,玉京已有八百年历史,与大乾王朝同岁,可位于玉京的武学上舍,却已有数千年的历史! 听到这里赵寻安惊了,欲待言语,宋戳子又说了起来。 武学上舍其实乃是大乾从前朝北戎接续而来,而北戎,则是从更久远之前的华朝接续,历史之悠久,可称中土大千学府第一! 太祖建立大乾王朝时曾有立法,王朝不灭武学上舍不灭,便是王朝倒了,武学上舍也不准消失。 “太祖遗训可是文科必考的,我可是烂熟于心,怎么不知有这话语?” 赵寻安咧嘴,疑惑的问,宋戳子嘿嘿笑,轻声问: “考教的遗训,第一句是甚?” “太祖遗训第二章,凡我大......” 赵寻安住了嘴,往日里竟未发现,太祖遗训,竟然没有第一章! “我之前也不知,老爹与我说,第一章尽是不可述之事,其实不知道,要比知道好。” “虽说武学上舍知者了了,可必定是有的,明个你去洛水河畔找找,兴许就成了那?” 细思量,赵寻安轻点头,又问了一句: “可知武学上舍如今由谁执掌?” “不知道,不过老爹曾说,那是位牛人!” 说罢宋戳子便急匆匆的走了,今个属实太晚,刚刚聊的兴起忘了时辰,老爹还在家等着自己回话呐! 把院门关好,望着头顶圆月赵寻安忍不住摇头。 已经放弃却又来了希望,既然如此,待明日便去看看,再若不行,便消了取武蕴的心。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五十五章 仙神大敕令 上 “还要去,不会又受伤吧?” 一早喝过汤药赵寻安便准备出门,赵萍儿眉头皱得老高。 见她担忧赵寻安紧忙摇头,笑着说: “就是去看看,若是凤凰在,我转身便走。” “那就好,横竖自己的身子重要,用不到与那疯婆子较劲。” 听小丫头如此言语赵寻安笑得更加灿烂,萍儿这张嘴是越来越厉害了,当朝国师都成疯婆子了。 骑上杂花,赵寻安用了一个时辰出了玉京主城,然后一路向北,朝蜿蜒悠长的洛水河奔去。 与其他建在城里的学府不同,武学上舍位于洛水边,赵寻安记得曾读过几首前朝名家的诗词,说的便是往昔繁华热闹的洛水河畔。 只是沧海桑田,千余载过去,诗句里优美的景象早已消失,只余残砖片瓦诉说当年风采。 出城没多久便没了路,入眼尽是齐腰深的野草丛,赵寻安怕有草坑崴了杂花马的蹄子,便牵着一路走。 大半个时辰后,赵寻安站在一片被岁月化成红灰色浮土的遗迹上,隐隐看到了远处的一大片建筑。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建筑的全貌慢慢展现。 亭台楼阁俱有,占地面积属实不小,一半黑一半白,乍看突兀,可细细咂摸,却发现有股说不出的韵味。 来到古香古色的大门前,赵寻安抬头望,坐南朝北的建筑不管形制排列皆从古风。 跬步行,虽说被岁月抹上了尘,可牌子上的字依旧清晰。 赵寻安牵着杂花马由南向北走,依次过了集贤门、持敬门、太学门以及琉璃牌坊,最后来到一大片密集屋舍前。 看着硕大的伦堂二字,赵寻安忍不住挠头,嘀咕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这哪里是武者修习的场所,分明是古时国子监的驻地! “......戳子做事就是不牢靠!” 赵寻安哭笑不得的摇头,沿着原路回返,待到了大门处不经意的一瞥,发觉自己似乎错怪了宋戳子。 刚刚经过的尽是纯白建筑,却忘了还有一片黑色的。 不过也怨不得赵寻安疏忽,毕竟大门正对,与白色建筑正好二分,黑色那边却要越过疯长的芦竹才行。 挥刀斩开儿臂粗的芦竹林,一大片纯黑色建筑映入眼帘,即便有烈阳照耀,却依然让人看得心里发闷。 来到黑色建筑前细打量,赵寻安忍不住咧嘴。 虽说白色建筑因着年久失修有些破败,但形制森严规整,骨子里的宏伟大气犹在。 而黑色建筑除了黑以外,就是简陋,寻不到半点雕梁画栋之类的东西,看的赵寻安直摇头,可真是黑白分明,二者风格大相径庭。 就在赵寻安与黑色建筑间漫步时,凤凰的马车也来到了大门口,车夫本想驭车直入,却被红蜓阻拦。 二人下车,红蜓把一面乌黑的牌子递给凤凰,恭敬地说: “国师大人,此处规矩颇多,牌子只有一个,只能您自己进了。” 凤凰接过牌子转身便走,红蜓紧忙提醒: “此处不同红尘他处,国师大人务必小心!” 凤凰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这是武学上舍?” “细看倒有些文院的感觉。” 凤凰沿着大路走,见到纯白建筑的感觉和赵寻安倒是一般,只是不等走到伦堂,便被人呵止: “何方宵小,竟敢私闯武学上舍,可是要行不轨之事?!” 听闻有些沙哑的言语,凤凰皱眉转身,却是一个身穿打满补丁被洗的发白的宝蓝道袍的老道人。 虽说道袍破烂不堪,脚上的草鞋也断了股,便发髻也是挽得乱糟糟,可不知为甚,凤凰却觉老道人异常的干净。 打出生到如今,就没见过如此干净之人。 甚至已经超出干净二字所能形容,或者应该说,是无垢! “你是武学上舍的看门人?” 因着老道人少有的干净,凤凰原本满腹的怒火消散一空,语气平静的问。 “算是吧,你还没说为甚来武学上舍,难不成是想偷藏书阁的孤本?” 老道人说着说着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一把抽出背后负着的铁剑,歪歪扭扭的指向凤凰。 看着锈迹斑斑到处缺口,已然快要断掉的铁剑,原本压抑的火气直冲脑门。 便这老道士,该有多瞧不起自己! 深吸两口气凤凰再次压住怒火,掏出乌黑牌子扔过去: “这是信物,我身为大乾国师,想要孤本自会有人双手奉上,一个快要泯灭的学府能有甚惊世典籍?” “怕是充满腐朽的滋味,便是送与我也不要!” 老道士接过牌子仔细检查,听闻凤凰言语禁不住笑: “让一屁大点女娃当国师,这大乾朝廷里的官宦是越来越不着调了。” 老道士抖手把牌子扔了回来,收住笑说: “牌子倒是没有问题,但你这丫头我不喜,快点离去,免得脏了武学上舍这神圣地界!” 凤凰双眼微眯牙轻咬,右手搭在青鸾剑柄,声音清冷的说: “之前那个男子没有牌子,为甚他便能进?” “我有通行的牌子,为甚却不让我逗留?” 老道人抖抖手中铁剑,锈迹哗哗的落。 “因为他干净,与武学上舍正相宜。” “你却太脏,左右禽兽之类,呆的久了,会污了武学上舍这片净土。” “找死!” 凤凰怒吼,青鸾宝剑嗡鸣出鞘,剑锋直指老道人眉心,瞬息便至! 便在锋芒即将点中眉心的刹那,铁剑后发先至,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拍中青鸾剑脊,超乎想象的力量骤然爆发! “轰~!” 巨力无匹,青鸾宝剑立时弯成月牙,凤凰被打的倒飞十余丈,血水口中泉涌般喷出。 “老贼受死!” 从未吃过如此大亏的凤凰暴怒,并指在染血唇边一抹,随后虚空点向老道士: “大雷霆,落!” 法随言出,原本晴朗天空瞬间变得阴暗,数十条雷龙纠结成柱,轰然落向老道士。 “不愧是仙家圈养的仙禽,本事确实不小。” 老道士轻摇头,收起铁剑,同样并指点出: “荡魔天尊,大解厄!” 略带沙哑的言语落,阴暗天空骤然变得明朗。 雷柱未等落下便嘭的一声爆开,数十雷龙嘶鸣着想要飞入苍穹,却被无形法则撕裂,化作清风吹拂大地。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五十六章 仙神大敕令 下 凤凰双眸瞪得溜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攻伐之术,被人轻松破掉! 就在凤凰心神震惊之时,老道士大袖一挥,如翻飞柳絮般瞬间及身,一掌正中凤凰眉心: “温元帅令,妖邪退散,开!” “轰~” 枯瘦掌心有刺眼白芒炸裂,若金乌振翅,光芒万丈! 白芒透骨而入,凤凰识海掀起千层浪,整个身体骤然僵住,被看似简单的一掌打飞十余丈,狠狠撞中参天古木,口吐鲜血落地。 “你、你可是道宫太上长老,莫问天?!” 眉心开裂不停流出血水的凤凰狼狈站起,用异常震惊的口气问。 不过心中已然肯定,眼前老道士,必定是传说里那位! 能够直引荡魔天尊、温元帅仙道神力的,唯有仙神大敕令。 而创造仙神大敕令且能使用的,唯有道宫大道首以及补天士首领大执事的师叔祖,道宫太上长老,莫问天! 被打斗的轰鸣声引来的赵寻安,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景象,心里的感觉,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昨日自己被凤凰虐得血流满面,今个风水轮流转,换成她被虐的血流满面,报应来的真快! 老道士先冲赵寻安轻笑点头,紧接收敛笑容,冷面冲凤凰说: “别人惧你国师身份,怕你正一宗的背景,老道可看不上眼。” “限你半柱香时间离开武学上舍,但晚一息,某敲折你腿扔出去!” 凤凰紧咬牙,大步走向院门,任凭血水从七窍不停的流。 尘世能让她忌惮的人不多,道宫太上长老莫问天绝对是其中之一! 即便是她的师父,那位正一宗的太上长老也曾说过,中土大千天纵之才多如过河之鲤,可能称为无匹的,唯有莫问天。 “久仰山河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人中之人,风流倜傥的紧呐~!” 莫问天抱拳面带微笑的说,态度和对凤凰属实天地之别。 “久、久仰久仰。” 赵寻安没回过神来,只是被动回礼,脑子里依旧一团乱。 尘世允许的最高战力就是炼气境九重天,凤凰便是自己唯一所知。 可刚才老道士的实力完全碾压,以自己所见,怕是筑基巅峰也未必有刚刚那般轻松。 如此说来,老道士境界定然非凡,可是昆仑大秘境未开,世间法则决不允许超界存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赵寻安还在发懵时,老道士莫问天大步近前,捉着他的手使劲摇,一边摇还一边带着哭腔说: “昊天在上,可算有接班的了,整整一个甲子,可憋死我了!” 说罢便将一个阴阳八卦玉板塞进赵寻安手中,正颜说: “自即日起,你为武学上舍山长,这天地间的圣地,便交予你了,万万上心!” 说罢莫问天转身便跑,还没反应过来的赵寻安大声问: “前辈,您这是去哪?” “跑路,一离开武学上舍老道我也就炼气七八重的境界,若被刚才那丫头逮着非得揍死。” “与你本术法,若能学会,便能和老道一般潇洒!” 说罢一本册子嗖的飞来,啪的一声糊在赵寻安脸上。 赵寻安取下册子,望着正在翻墙的莫问天咧嘴,像极了爬墙的贼偷,哪有半点高人的潇洒。 揉揉生痛的鼻梁骨,赵寻安抚平册子,见羊皮封面上有五个字,仙神大敕令。 翻开略微打量,尽是各种闻所未闻的术法,想起老道士刚才对战时的表现,赵寻安立时觉得浑身发热。 虽说今生已经步入仙途,可与前生一般,赵寻安缺少术法和远攻手段,如今有了这本仙神大敕令,两生的短板,立时补足! “想不到啊想不到,你竟然成了武学上舍的山长!” 宋戳子不知从哪里钻出,满脸羡慕的看着赵寻安,手中那个阴阳八卦玉板。 “戳子,你怎么也来了,大乾学府不用上课?” 见宋戳子出现,赵寻安立时轻笑着问。 “我去大乾不是为了学业,是为找媳妇,去不去的无甚关系。” 宋戳子摆摆手,拿过赵寻安手中阴阳八卦玉板翻来覆去的看,一边看还一边絮叨: “我家老爹今个才与我说,武学上舍与如今学府构架大不同。” “山长不止是学职,还有朝廷官身加持,全称就是武学上舍祭酒。” “只是这祭酒却比国子监祭酒高出许多,享的是正二品的职衔,都赶上六部尚书了!” “唯一压不住的就是大祭酒阁下,身为官家老师的大祭酒阁下可是超品,能与他做比的,也唯有那些亲王了。” “小小年岁却当了这般大的官儿,你这际遇也太好了,早知我早点过来,兴许也能捞个山长当当。” 说罢宋戳子深深叹了口气,恋恋不舍的把玉板交还赵寻安。 听了宋戳子一席话,赵寻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成了武学上舍山长,这真的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我是来应聘教习的,怎么就成了武学上舍的山长?” 看着手中玉板,赵寻安眼角不停地抽,宋戳子撇嘴: “傻不傻,当了山长不比一般的教习强得多?” “当教习的成绩可都是山长一手定夺,你既当了山长,那成绩还不是由着你写,便打个上上等又能如何?” “且还有莫问天给的仙术,你这次属实赚大了!” 听宋戳子这么一说,赵寻安忍不住笑了,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对了与我讲讲道宫太上长老的事情,若非今日得见,我是真不知道,咱们大乾,还有这么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想起之前所见赵寻安紧忙问,宋戳子却是挠头: “你这仙途里的大能都不知晓,更何况我这凡尘里的蝼蚁?” “也就将将老爹从大将军那了解了些许,也是模糊的紧,你刚刚怎么不问问莫问天?” “......当人面问他的丰功伟绩,这般失礼的做派,亏你想得出!” 宋戳子再挠头,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便把自己所知说了出来。 莫问天寿岁已经三百,乃是已知尘世里年岁最久的修士,也是人间上数的绝顶高手,一生对敌较量无数,无一败绩。 六十年前其游历到武学上舍,被时任山长讥讽愤而交手,却被三拳两脚打倒,最后只能困守武学上舍,成了接任的山长。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五十七章 当年才俊 上 “......就这么点东西?” 赵寻安撇嘴,宋戳子见他满脸鄙视,忍不住瞪眼: “我刚刚便说了,知晓的也是模糊,有这点就不错了!” “怎地,还想我胡编乱造与你开心?” 见宋戳子急了赵寻安只能无奈耸肩,看样子是真不知道。 不过想想也是,若谁都知晓老道士乃是世间巅峰,武学上舍岂会如此清凉,怕是每日里赶来看热闹的,都能把草甸踏平。 大乾人喜凑热闹的脾性,中土大千何人不知? “只要有玉板便是山长,这规则也太简单了,我交于你,你不就成了武学上舍山长?” 赵寻安再次把玉板递给宋戳子,脸上露出灿烂的笑,自己所求只是文才武蕴,并非真的想在宦海浮沉。 “......正二品的职衔,如此轻松就扔了?” 宋戳子俩眼瞪地溜圆,虽说再过两年自己便要去往山川秘境,可这般大的官衔到手,真不是说放便能放的。 只一个回家训父的想象便能喜死个人,二品对三品,那是妥妥的碾压! “已经交于你了,何处不轻松?” “只是需得于我开个录用的单据,教习一职,我还是相当宝贝的。” 赵寻安咧嘴灿烂笑,宋戳子见他是真的不放在心上,原本的羡慕也是淡了,又把玉板扔了回去,撇嘴说: “便你想得简单,仔细看看玉板下角那几个黑点是甚?” 黑点? 赵寻安拿起细看,还真有三个黑点,仔细辨认,竟是三个粟米大小的微字,赵寻安! “噫吁嚱,什么时候刻上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翻来覆去的检查玉板,赵寻安惊奇的说。 宋戳子正颜,认真的讲: “不要小看这块板子,它可是传说里青龙大阵的阵眼,待哪日玉京危险,怕是能顶得上千军万马!” “这块板子,竟然如此重要?!” 闻言赵寻安身体忍不住一僵,这个责任太过重大,不是自己这个只想走个过场的人能够负担。 “我是从老爹嘴里知晓,老爹是从大将军嘴里知晓,都是古早的传闻,莫要太当真。” 宋戳子咧嘴笑,赵寻安松了口气,挑眉看着他说: “大将军闲着没事便和你老爹闲话,这般重的事情都讲,你们宋家果然不简单!” “不简单又如何,独子心不在仕途,左右是个空!” 宋戳子嗤笑着说,赵寻安一时无言以对,这秉性,属实洒脱过了火。 “不与你废话了,有个正事须得与你说明白。” 宋戳子收住笑,认真说: “现在最要紧的是收弟子,且必须是有武秀才或者童生身份的才行。” “即便成了教习,若无优秀弟子依然不算成绩,需得抓紧了!” “我怎么从未听说,有这么个规定?” 赵寻安倒吸一口凉气,瞬觉头大,事情没完了这是! “今个早上才定的,刚在各个学府颁布,你听说才怪了。” “便这破烂地界连个蚊子都没有,遍地荒凉,武秀才可是有功名在身,谁愿来此误终身?” “那就不是我的事了,毕竟只是与你传个话。” “还有,三天内务必去礼部备案,你这山长的身份比教习有加成,但若没有登记,那便还是一场空。” “今个中午家中有客,便不打搅山长大人了,告辞!” 宋戳子咧嘴笑,转身大步离去。 “......我谢谢你啊~!” 赵寻安扯着嗓门幽怨的喊,宋戳子上马几息时间便跑的没了踪影。 深叹气,赵寻安收起玉板,再次回返漆黑一片的武学上舍,认真打量起来。 所有建筑尽数上锁,唯有一间略显突兀的茅屋木门大敞,周围还种着不少菜,田地里竟然还有母鸡带着小鸡刨食,应该就是之前老道士住宿的地界。 进屋看看也是简单,除了一张木床别无他物,赵寻安轻摇头,拿起床头放置的一盘钥匙关门离去。 花了将近两个时辰把主体建筑都看了一遍,有疑惑浮上赵寻安心头。 作为一座传承最少数千年,且从未保养修正过的学府,武学上舍里建筑的状态,属实有些过于好了。 虽被厚重尘土遮掩,但之下建材却是完好。 不止石材,金器木器同样如此,便是窗户上的牛皮纸也一样,连个破裂的眼子都没有,属实有些不可思议。 从被厚重灰尘覆盖的武器架取把同样被灰尘覆盖的钢枪,赵寻安用力振臂,便听嗡的一声,尘埃四散。 虽经岁月消磨,但枪尖依旧锋芒毕露,没有半点腐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寻安环首打量四周,突有悚意浮起,怎么感觉这幽暗宁静的学府,隐隐有种活物的感觉? 如若一个趴伏在地的亘古巨兽,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自己! 使劲摇头散去不羁的想法,赵寻安大步走向最关心的建筑,武学上舍藏书阁。 无论哪个学府,堪称核心的必然是藏书阁,里边不仅藏有大量典籍,更有诸多学子心得,以及学府的历史传承。 赵寻安很想知晓,这个之前从未听说过的武学上舍的来处和历史。 大门被尘埃遮蔽的铜锁锁住,赵寻安寻得钥匙解开,就在推开藏书阁大门的瞬间,忽悠大风起! 气流裹挟无数岁月积累的尘埃飞向远方,有莹莹灯火与宽广大厅次第亮起,赵寻安瞠目结舌的看着巨大的空间。 灯火照耀下,一眼望不到边的书柜与整齐排列的桌椅,历经数千年岁月依旧光亮如新,时光已然停顿,耳边仿佛有学子们翻阅书卷的声音响起。 看着地板上绘满符文的巨大法阵,赵寻安深吸气,脸上尽是五味杂陈的表情。 时光法阵,山川秘境诸多修真宗门必备,乃是抵抗岁月侵袭的最佳手段。 只是需要大量灵石支撑,且涉及天地规则,无法在尘世布置。 这是赵寻安前生所知,可今日武学上舍所见,实在与当年的认知偏差颇大。 不但老道士莫问天超出界限,便这楼宇里的东西,也是远超想想。 藏书阁里的时光法阵,怕是比前生萧山派总堂的还要大。 这可是凡尘俗世,无法滋生灵石,这般悠长的岁月,到底如何维系? 步入屋里,赵寻安仔细观察法阵,最后苦笑摇头,眼中尽是茫然。 没有灵石供给法阵却自然运作,眼前所见,已然超出他的认知。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五十八章 当年才俊 下 细思量,只能说前生过得太过悲催太过平庸,所见只是中土大千毫厘,真正的仙途大道,怕是从未真正了解。 摇头甩去杂思,赵寻安踩着光可鉴人的地板来到书柜前,随手抽了本册子,却是位当年武学上舍学子留下的修行心得。 “所谓真气化虚,继而实再而变,终成金汞,仙途大道并非遥不可及,只是那山。” “惜人皇断......” 赵寻安开始只是随意的看,毕竟上边写得分明,不过一连上九品都未达到的武道武夫,与他这炼气境的炼气士天差地远。 但只看了不到百字便被深深吸引,即便看完了,心神也久久不能平静。 前生今世皆为仙途中人,一直以为只有修行大能才能解惑,可今日一个悠长岁月之前的尘民所书,却如黄钟大吕般在脑海震荡。 诸多前生筑基修行里的困惑竟然迎刃而解,这位名唤何足道的虎贲儿,天资该是何等惊人! 认真把册子放回,过了许久赵寻安才静下心,然后再次抽取册子看了起来。 而这一看,却是直到黄昏。 有些恋恋不舍的把手中册子放回原处,赵寻安禁不住叹气,不说其他,单只这些当年被唤作虎贲儿的学子的修行心得,便可称得上至宝! 数个时辰只看了不到十本,书写者皆是武道下九品的武夫,可眼界所想远非如今修真能够比拟。 身在泥潭目光却落在重天之上,这些当年才俊的天资之高超乎想象,若是搁到今日,怕是无人可比! “还真是布袋换麻袋麻袋换草袋,一代不如一代!” 赵寻安自嘲的说,见窗外天色已晚,便转身离去,待藏书阁的大门徐徐关闭,原本明亮的灯火瞬间熄灭。 “你是说,你不但入了职,还成了一方学府的山长?” 赵萍儿满脸疑惑的问,赵寻安笑着点头。 愁容立时浮上脸面,小丫头用手摸了摸自家少爷的额头,语气担忧的说: “少爷,之前你不是已经看开了吗,能当便当,不能当咱们立马游山玩水去,可不能因为个狗屁科举魔障了啊!” “这狗屁二字说的也太难听了,放心吧,你家少爷心胸开阔,岂会如他人那般脆弱。” 把今日之事细细的说,原本满脸愁容的赵萍儿越听越喜,最后更是红了眼眶,合掌冲家乡那边拜: “老爷夫人,少爷有出息了,竟然成了京都一所学府的山长,衔职相当于正二品,你们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见小丫头哽咽的说,赵寻安心里也是酸酸的。 “呜呜呜,我这么些年的含辛茹苦也算值了,谁能想到这尖酸刻薄的熊玩意,真就出息了?” “......” 赵寻安先是眼角跳,随后整张面皮都抽起来,伸手捏着赵萍儿的脸蛋使劲拧,奶奶个熊滴,屁大点孩子这般说,膈不膈应人! “少爷,武学上舍既然有那么多屋子,还有现成的菜地,索性咱们搬过去住,横竖比租屋强啊。” 烛光下二人就着两碟咸菜喝粥,毕竟赵寻安嘴里的伤还未好,吃不了太硬的东西。 “我也是这般想,礼部备案算不得急,咱们明个先搬家。” “这武学上舍,以后就是咱们的家。” 小丫头使劲点头,面上尽是憧憬。 自从几年前家业被夺,两人就没有个属于自己的落脚地,真真切切想要有个家! 午夜子时,小丫头已经睡了,赵寻安心中有事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披着外衣来到院子,手拿铜钱龟甲占卜。 自打重生后就这段时间变化多,今日更是成了传承悠久的神秘学府山长,可谓一步登了天,细想一切,赵寻安有种做梦般的感觉。 心里忐忑难安,便借着中天月光,卜算前路可有凶险。 龟甲铜钱落,在石桌发出叮叮当当的响,赵寻安解卦象,却是个上上的亥宫。 “否极泰来咫尺间,抖擞君子出于山。” “若遇虎兔佳音信,立志忙中事不难!” 卦象借出,赵寻安大大的松了口气,转身回房,未有多久便响起微微的鼾声。 西屋里,熟睡中的小丫头面带笑容说梦语: “昊天垂青,有我伴着,可不就是大吉大利......” 翌日一大早两人便收拾妥当,驾车赶往武学上舍。 本来因着大片荒草地而皱眉的赵萍儿,待见到黑白分明的武学上舍立时乐开了花。 如此大的地界如此多的屋子,今后的生活必然逍遥! 选了个靠近茅屋菜地的二层阁楼打开,时光阵法属实让赵萍儿感到震惊,直呼这就是神仙住的地界! 至于赵寻安,心中疑惑却是更大,难不成武学上舍的每栋房舍里都有时光法阵? 这手笔,怕是山川秘境第一门派正一宗也比不了! 安顿好的小丫头拿着钥匙在武学上舍疯玩,赵寻安却在藏书阁认真品了两天。 收获很大,炼气三重天的门户已然松动,差的,就是最后那临门一脚。 赵寻安本想一气步入三重天,只是时间紧迫,再不去礼部备案真就完了,只得骑上杂花马,一路奔向礼部所在。 凭着举人的告身牌子进入礼部,赵寻安跟着引路的杂役来到一处小间,正在抄写文书的员外郎听闻他的来意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怎么这个时候才来,还有两个时辰就封档了,关乎自己前程的事情,怎能如此拖沓!” 员外郎说的在理,赵寻安只得拱手接受批评。 “录用在哪个学府,报上名来,需得核实一下。” 员外郎一边说一边搬过本沉重的册子,武举数千人,信息属实不小。 “学府是武学上舍,某姓赵,赵寻安。” 赵寻安轻声言,原本不甚在意的员外郎却猛的抬起了头,恍然大悟的说: “原来是你,难怪来得如此晚。” “我说你也是的,明明是文坛有数的天骄,却非要走武路,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赵寻安咧嘴尴尬的笑,心道若不是武蕴鬼才想走,被你们左个为难又个为难,我有病啊?! “武学上舍,若非天策府来人介绍,我还真不知玉京有这么个学府。” “只是那里连个学生都没有,朝廷也从未拨过款,听闻山长每日介吃糠咽菜,你去那里有个甚用?”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五十九章 三重天 上 “听我一句劝,还是老老实实回文科科举,你走武科,没前途的!” 员外郎苦口婆心的说,赵寻安咧嘴,掏出阴阳八卦玉板双手奉上。 员外郎疑惑的接过,扫了两眼面色骤变,取出天策府与的册子细看,最后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问: “你、您是新任,武学上舍山长?” “应该算是。” 赵寻安轻点头,苦笑着说: “一见面,前任山长扔下两句话便走,其实我也有些疑惑,到底算不算得准。” “自然是准的。” 员外郎拿起天策府送来的册子,指着一行说: “只要玉板出现姓名,那就是武学上舍山长。” 说罢忍不住打量了赵寻安几眼,十六七的年岁却成一方学府的山长,说出去谁信? 因着山长身份,礼部备案手续走得极快,不过临了员外郎还是认真嘱咐了一句: “赵山长,生员问题必须尽快解决,春闱考教里,学生的成绩便是教习的成绩。” “若是不足三人便是零分,您这会试也就不用参加了。” 说到这里员外郎表情有些古怪,细思量其实会试与这位新晋山长真是没什么用,都已是正二品大员的衔级了,属实用不到去争六七品的小官。 赵寻安谢过离去,员外郎直接寻到礼部尚书吴沛杨,把经过仔细讲述。 胖墩墩的吴尚书小跑着离去,嘴里还上气不接下气的嘀咕: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入了皇城吴沛杨把事情说明,正在写大字的官家也是愣了,好半天才放下笔,伤脑筋的揉了揉额角: “自打国师被那位惹不得的人物打伤,孤便知道事情八成要超出掌控。” 说到这里管家忍不住侧目,身为国师的凤凰还是如过去那般在矮几写字,面色红润没有半点受伤模样。 毕竟身处高位,背后又是第一宗门,疗伤的圣药自然不缺。 “可怎么想也想不到,那位人物竟会把山长之位传授于他,须知,他今年才十七啊。” 这话官家说的感慨,赵寻安这些年的变化历历在目,可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成为武学上舍的山长。 他人不知武学上舍的重要,身为大乾掌权者的她岂能不知? 那可是能够决定大乾盛衰国家气运的地界,数千年朝代更迭,隐秘里皆能寻到武学上舍的影子! 见官家伤脑筋,吴沛杨却笑了起来: “这说明赵寻安有大气运,不然以莫大仙家的脾性,如何会第一次见面便把山长之位传于不及戴冠的小子?” “赵家子一心报国,由他执掌这数千年传承的学府其实是好事,说不得真就让他扶起,成为历史上那个赫赫有名的兵家圣地!” 官家闻言若有所思的轻点头,隐隐觉得之前做的有些过了。 文人讲气节,武人讲筋骨,自己让人做的,却是在毁其气节碎其筋骨。 虽说有玉不琢不成器之说,可那不是在打磨,而是在毁人! 思量许久,官家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之前孤与赵家子的做派,错了。” 听闻官家认错,吴沛杨叉手行礼,笑得更加灿烂,身为皇帝能直言己错,好! “吴尚书,劳你费心,与方尚书把文武两科的为师考校撤了吧,如今想来是孤思量不周,做出这等劳民伤财的事情。” 官家有些丧气的说,吴沛杨闻言却轻轻摇头: “关乎科举乃国策,岂能朝令夕改,且为官先为师这做法甚好,与文武科学子都是长进的机会。” “只是需作改动,不用应聘,让举子们直接进入学府当教习,抹去那些旁枝末梢,直指核心便是最好。” 听闻吴沛杨言语,官家面色好了些,不过想了想又皱起了眉头: “如此说来,对赵寻安还是不公,武学上舍一个弟子都没有,他该如何过考?” “那就是他的事了。” 吴沛杨摇头,沉声说: “陛下与我等皆言他是栋梁,若连这点都做不到,将来如何为大乾奠定数百年基业?” “世间夸夸其谈之辈甚多,能够言行合一的却是少之又少,这也是对他的考校,老话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也是有其道理不是?” 轻点头,官家笑了,做事还是得靠老臣子,与新进相比,思量周全太多。 “......” 凤凰看着自己写的魏碑眼角微抽,官家和吴尚书的言语乱了她心,字写的那叫一个混乱,怕是比稚子都不如。 把宣纸使劲团了团扔进废纸篓,凤凰平心静气提笔再书。 正一宗太上长老曾言凤凰道心虽稳,可秉性少静,与修行乃是大忌,便让她闲暇之时多写字,每日最少二百。 若百日无一字乱,那便是秉性归静,便可以回返山门,准备筑基了。 赵寻安离了礼部,但觉心胸舒爽,不为别的,因为又有时间可以在藏书阁看书了。 回返武学上舍,赵寻安下马便一头钻进藏书阁,颇有些热恋情人片刻不想离的感觉。 这两日于藏书阁收获巨大,原本想着四海游荡的想法因之改变。 读万卷书与行万里路都好,只是行万里路今后有的是时间,前生走的也是不少,可读万卷书的机会却是不多。 且看当年才俊所写心得,何尝又不是一种行路? 原本在院子里耍的开心的赵萍儿,见赵寻安在藏书阁一待又是一天,便冲进屋里有些担忧的说: “少爷,即便在礼部备案了也不能放松啊,那个戳子公子不都说了吗,必须得有学生,你抓紧去逮啊,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小丫头是真心急,扯着赵寻安的衣袖使劲晃,把赵寻安都摇笑了,已经许久未见她有这般孩子气的表现了。 “莫摇莫摇,有没有学生得看因缘,又不是兔子,哪里去逮?” 伸手于赵萍儿头上摘下几根干草棒,赵寻安笑着说。 “......少爷,你这是又想开了?” 小丫头有些明白又有些疑惑的问,这些时日赵寻安言行透着古怪,让她有些摸不着头绪。 “想开了,有武学上舍在,即便得不到武蕴也无妨,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前贤所言果然有道理。” 说罢,赵寻安推了把小丫头,拿起书,不到三息便又沉了进去。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六十章 三重天 下 “......哎,这是读书读魔障了!” 赵萍儿叹气,转身哼着小曲儿蹦跳着去找杂花马,心中并未太过在意赵寻安的选择。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所求,不过一个武韵。 得之幸失之命,以如今赵寻安的身份,一直望少爷成龙的小丫头,已然释然。 自那日后,赵萍儿每日里除了在武学上舍闲逛,便是骑着杂花马出去玩耍,作为京城的玉京够大够繁华,属实让乡下来的赵萍儿开了眼。 至于赵寻安,除了与宋戳子还有送银票的吕轻才见了两面,其余时间都躲在藏书阁,连被窝都搬了进去。 期间赵萍儿劝了几次,见说不动也就算了,横竖看书也是长进,总比去玉京那些花天酒地的地界好不是? 时间一晃来到四月十一日,赵寻安罕见的离开藏书阁,正在锄地的赵萍儿惊喜地迎上,却被敲了一指头。 “好好待着,莫离开武学上舍!” 说罢赵寻安直奔白色建筑群,几个腾身便上了最高的白玉塔,站在塔尖静观远处洛水。 正值孟夏草木长得旺盛,洛水河畔垂柳成林夏桃繁花正茂景色宜人,许多船只在河面穿梭。 只是渔船商船稀少,大多都是游玩的画舫与乌篷,透过大敞的花窗,能看到歌姬在翩翩而舞。 “波随月色净,态逐桃花春,照霞如隐石,映柳似沉鳞。” 看着这充满人间气息的景象,赵寻安轻声言,但觉心神微微颤,双足发力从塔顶一跃而下,如大鸟般掠向远方。 “咔咔~” 突有晴天霹雳直落,早有准备的赵寻安甩袖抛出一大把铜钱,身形如利箭射入洛水。 便在同一时刻,丹田里对分的真气再多一股,狂暴如龙,透体而出于河面掀起三尺浪! 即便沉入水里,可赵寻安的左手依旧在不停推算,结果依然未变。 上山遇猛虎入海撞蛟龙,生死簿上消名号,枉死城里待轮回。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仙为遁去的一。 推算结果不是堪忧,而是极差! 自打之前破两重天被补天士寻到,赵寻安便有些明了,自己破境时怕是引动了某些未知的因果,而补天士,便能寻到这股与其相关的因果。 “轰~!” 霹雳冲破铜钱直入水中,发出震天动地的轰鸣,吓得周围船只上的游客纷纷翘首观望。 不明白这青天白日的,为何会有霹雳落下,劈的水面浮起上百条鱼鳖。 便在霹雳及身的刹那,赵寻安嘴角微微翘,自己,终于进入炼气境三重天了。 双手猛划水,身体如飞鱼跃出水面,赵寻安踏水而行,狂风般掠向对岸芦苇荡,心肝怦怦跳,必有强敌来临! 茫茫芦苇荡里,孤零零长着颗繁茂大槐,赵寻安跃上枝头盘膝坐,天晷出鞘,放置膝头。 敌人还远,倒是有些时间思索,赵寻安最想不明白的,便是炼气三重天竟有天劫落。 以前世的了解,只有筑基及跨越大境才会有天劫雷霆落,自己不过区区炼气三重天,属实不应该。 再有,便是推算数次半点不变的卦象。 猛虎、蛟龙,生死簿、枉死城,哪个都是向死之路,合在一起简直是十死无生。 虽说后边还有个遁去的一,却只能是仙。 自神话时代以后,中土大千便再未有过仙,而五千年前人皇那一剑,更是与世间订立了规则。 莫说仙,便是筑基真人都来不了。 这般说来,卦象简直十死无生! 赵寻安一遍又一遍的推算,加注诸多旁支,为的就是谋算出奇手。 天地阴阳清浊二分,本就来源一处,并非绝对。 便是十死无生的死地也会于不可能处留有生门,这是天地大道的根本,只是不知到底藏在何处。 正推算着,远方传来隐隐的轰鸣声,更有神识直接落在身上,赵寻安缓缓起身,紧了紧握着天晷的手,目光如箭般射去! “了不得,真就是个炼气士,还不是刚入的!” 疾驰而来的两位补天士里的胖子吃惊的说,瘦补天士哼声: “便是境界再高也无妨,这次带了星官大人与的禁器,便大圆满也与他灭了!” 胖子点头紧接摇头: “那可是中域星官大人三十年修为所化,若是碎了,星官大人境界倒退不说,便寿岁也会受到影响,能不用尽量不用。” “我省的。” 瘦补天士点头,反手抽出背后钢枪,越过胖子直冲赵寻安而去。 “果然加码了。” 赵寻安哼声,双脚发力身影瞬间出现在十余丈外。 后拖天晷微微颤,漆黑刀身有金丝游动,那是海量真气隐而不发,就等交锋那一刻。 百丈,十丈,接敌! “角木蛟!” 瘦补天士大吼一枪刺出,真气化作独角蛟龙一口咬向赵寻安。 “斩!” 敌手大声震天气势如虹,赵寻安也与他一般吼,天晷高高举起绽放大日般光芒,狠狠斩落! “轰~” 独角蛟龙应声碎,横挡钢枪被一击打弯,瘦补天士噗的喷出一口老血,身影暴退十余丈。 “花里胡哨!” 赵寻安嗤笑箭步急追,将要近身刹那天晷由下至上撩起,直指瘦补天士斜肋。 “牛金牛!” 见兄弟遇死局,数丈外的胖补天士立时爆吼,手中门板大剑一剑斩落! 剑气离刃立时化作金铸大牛一头撞向赵寻安,速度快的超乎想象,正与撩起的天晷相撞。 “嘭!” 赵寻安与胖补天士同时后退十余步,金铸大牛裂成数块丁零当啷落地,天晷漆黑刀身颤个不停,直到十余息后才停。 短暂交锋后,两方皆是缓缓后退,拉开足够反应的距离。 胖补天士护在瘦补天士身前,满脸戒备的看着赵寻安,眼前异端果如墨隐所说,强悍的超乎想象! 真气演化的金属性牛金牛坚如钢铁,便是炼气五重天的强者也不敢硬顶,总要避避锋芒。 可眼前异端却毫不退缩,更是一刀将之斩碎。 刀为神兵,人为神人! 看着眼前二人,赵寻安也是心中隐隐赞叹。 胖补天士先前那一斩非同寻常,若不是这些时日与藏书阁悟得许多道理,与真气控制更上层楼,再加上突破到炼气三重天,保不齐一招便会被他斩杀!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六十一章 引动苍穹 上 “可否详细说说,为何你们补天士如此容不得我?” 抖抖发麻的右手,赵寻安轻声问。 “容你?” 两位补天士同时笑了,负伤的瘦补天士沙哑的笑声如同刀锋相擦刺耳至极。 “我等补天士秉承天道代天行事,与祸乱人间的异端势不两立,如何容你?” 开口前赵寻安便能想到两人的说辞,毕竟与他们也不是第一次交手,知晓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心中所想。 只是心有不甘,总想在他们口中得到些许不一样的回答。 左右自己重生,与中土大千芸芸众生不同,被他们认为异端也算有些缘故。 可爹爹娘亲只因一言便被斩杀,心中这个坎,始终未曾过去。 “我可有过祸乱人间的举动?” 赵寻安再问,两位补天士同时一愣,胖补天士沉声说: “如今未有不代表以后不会,我等天职便是将灾厄斩杀于襁褓!” “你如今已是这般难斗,若是再过些时日暴露真面目,怕是最轻也得横尸千里!” 赵寻安笑了,这都说的什么屁话,尽是臆想,因为他们怀疑便可恣意取他人性命,真把自己当成了昊天? 看着满脸狂热的二人,赵寻安轻摇头,不再与他们言语,斜拖天晷箭步冲出! 见赵寻安冲来,胖补天士疾步迎上,五丈之外一剑斩出,吼声如雷声轰鸣: “牛金牛!” 又一头金铸大牛具现,嘶吼着急速撞来。 早有防备的赵寻安左手并指,凝神于虚空一点: “福德正神敕,戒无帮杀生!” 法随令出,一道白芒激射而出,正中金铸大牛眉心,瞬间化作石衣将其困住,赵寻安一个飞跃来到胖补天士身前,斜拖天晷轰然斩落: “杀!” 漆黑刀身顷刻变作金,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狠狠斩落。 “噹!” 胖补天士紧忙举剑格挡,却被无匹巨力狠狠砸倒,门板巨剑被崩出一个三指深的巨大缺口,便地面都被轰出一个浅坑! 赵寻安抽刀再刺,刀锋直指胖补天士心窝。 “角木蛟!” 便在刀尖将要刺穿胖补天士的刹那,瘦补天士已经赶到,真气所化独角蛟龙再次一口咬下! 左手早已紧捏法决的赵寻安一掌正中独角蛟龙额顶,沉闷吼声如雷: “温元帅令,妖邪退散,开!” “轰~” 漆白光芒于掌心绽放,便大日之光都无法遮蔽,独角蛟龙瞬间碎裂,瘦补天士被轰得倒飞,原本迟滞的刀锋,一贯到底! “噗~” 胖补天士一口老血喷出,扔掉手中剑,双手死死握住天晷刀身放声大吼: “莫管我,用禁器!” 将将落地的瘦补天士抖袖,一朵红花飞出悬与眼前,赵寻安心神立感毛骨悚然,紧忙拔出天晷急退,胖补天士两个半掌应声落。 就在赵寻安急退之际,瘦补天士用尽全身力气把红花推出,小小花朵却如巨石,透着股莫名的重。 一离开瘦补天士身前三尺,红花立时变大,近乎瞬间来到赵寻安头顶,化作艳红法阵将其牢牢困住! “消!” 瘦补天士大吼,十二道符文阵环相对而转,赵寻安立时痛苦嘶吼,浮在空中的身体与阵环一般分作十二相对扭转,血水青稞喷了出来。 赵寻安心中尽是绝望,法阵蕴有无匹之力,根本不是如今的自己能够抗衡,殒命怕是就在下一刻。 猛虎、蛟龙,生死簿、枉死城,这卦象,还真是准! 就在赵寻安骨头都开始咔咔作响之际,胸前有光闪烁,紧接一道红芒冲天起,法阵瞬间消散! 方圆数千里内的仙途修真具变色,齐齐扭头望向洛水畔,一道赤红光柱冲天起,九条雷龙盘柱绕,硬生生把苍穹打了个洞,十余息后才恢复! “这、这怎么可能?” 瘦补天士被眼前一幕吓到,面上尽是不能置信。 那可是中域星官三十年修为所化,堪称凡尘无匹,怎么会被破掉?! “噗~” 浑身染血的赵寻安瞬间及身,天晷从眉心插入直至刀锷,伴随啧啧的吸吮声,瘦补天士的血肉急速消失。 不到十息,便化作枯尸落地。 提刀来到还未断气的胖补天士身边,赵寻安抹去脸上的血渍咧嘴笑: “你们补天士心脏不会都在左边吧,裂了心窝都不死。” 说罢竖起天晷再次刺入胖补天士心口,伴随令人毛骨悚然的吸吮声,胖补天士硕大的身躯急剧缩小。 “果、果然是异端......” 话未说完,胖补天士便化作只余皮骨毛发的枯尸,魂魄消散一空。 赵寻安看着胸前美人指徐徐呼出一口浊气,今日属实凶险,若非美人指突然发威,自己必死无疑。 只是,赵寻安望着高高在上的苍穹,也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美人指的威力实在恐怖,结合之前卦象,还真是印证了过去的猜测,它的身体,真就是位仙! “......仙人如此恐怖,消失了却是件好事。” 轻摇头,只是一根指头便有如此威力,若是真身现世何人能敌?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传说里的描述,真就算不得过。 调整好心情,赵寻安详细打扫战场,把有关自己的所有线索全部销毁。 随着自己境界越来越高,寻来的补天士也越来越厉害,万万不能与他们留下信息,否则遭殃的不止自己。 打扫完毕,赵寻安与僻静处入水,慢慢潜向对岸。 秦龙川,孤峰之上天启观,墨隐和中域星官看着泯灭崩裂的魂灯许久未曾言语。 墨隐数月前禅精竭虑推算出异端入了玉京,为防万一直接派出中境炼气士坐守,中域星官还拿出自己炼制的保命禁器做后手。 本以为这次必然手到擒来,可禁器激发消失,两位中坚补天士依然命丧黄泉,便是墨隐都有些茫然。 这个数次出现又隐的异端,到底是何等境界? “星官阁下,能破掉您那禁器的,会是何种修为?” 墨隐轻声问,中域星官细思量,轻叹气: “筑基便可,慢慢磨花些时日总会损掉。” “可之前就是一刹那的事情,想要在这般短的时间损掉红花,最少也得是分神大能!” “......那怎么可能,自人皇断天路,中土大千规则森严,便是筑基都不允,何况分神?” 墨隐皱眉摇头,中域星官再叹气: “那就只能是那些,不符规则的老怪物了。”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六十二章 引动苍穹 下 “若是他们动手,你我毫无办法,便是大执事也无奈。” “毕竟,他们可是,聆听者......” 两人再次沉默,仰头望向苍穹。 远处有清亮云板声响起,云雾里浮沉的天启观,更显清幽。 赵寻安悄悄回返武学上舍,未曾惊动赵萍儿,换了身衣服便又回了藏书阁,与书柜里抽出本薄薄的册子翻看,嘴里忍不住赞叹: “不愧是道宫太上,莫前辈属实了得!” 之前对战起了大作用的两记法术,都是这些时日从道宫太上长老莫问天给的仙神大敕令里学的。 前生,赵寻安最缺的就是远攻的术法,当年即便已经是筑基真人,可对战时依旧只能以近战为主。 虽说一旦筑基便有了御剑攻敌的手段,尤其剑修,更是独修剑术,战力在修真里名列前茅。 可真气消耗太过巨大,远不是一个灵根有缺的筑基下境修真可以支撑。 正因如此,便是萧山派内部比拼,身为筑基真人的赵寻安也经常被长于远攻的炼气士用术法戏弄,即便赢了,也成为他人笑料。 如今有了仙神大敕令,便彻底补足了前生的缺点! 把仙神大敕令细细翻看数遍牢记于心,赵寻安没有再看书,而是盘腿打坐起来。 这些时日收获有些过于多了,需得静下心多多思量化为己有。 再者之前受的伤颇重,过去只能前往药铺拿药,如今入了炼气三重天,虽说还是无法运用寻珍录里记载的功法转化真气为灵药,但些许疗伤的法门却是可以运用。 晚饭时赵萍儿进入藏书阁送饭,见赵寻安面色清白忍不住疑惑的嘀咕: “看个书看成痨病鬼,难不成书里真有颜如玉,把你精血吸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你去栅栏里走一遭,横竖童子鸡不花钱,还能挣个大大的红包!” 赵寻安闻言眉头跳个不停,姑娘大了,未见内敛贤淑,倒是这嘴皮子越发犀利,与泼妇有的一拼! 在藏书阁一坐又是三天,寻珍录所记疗伤法门果然了得,之前受的内伤已然全好。 借着疗伤的由头,赵寻安还仔细钻研了寻珍录里记载的医术,对身体构造阴阳辩驳属实有了不小的认知。 既然学了医术,就是皮毛也喜实战,便把赵萍儿招来,煞有其事的捏住脉门诊断起来。 “啊呀,女公子脉象浅薄,怕是肺脾有些虚啊。” 赵寻安抚着不存在的胡须,慢悠悠的说,小丫头看看自己的手,撇着嘴说: “大郎中,小女子虽说不从医,但常识还有,左手管的是心肝肾,右手才是肺脾。” “难不成你是医仙下凡,抓着左手也行?” “......哈哈哈,疏忽了,女公子还真是调皮!” 赵寻安面色僵硬的换了只手,再次诊了起来。 “嘶~,女公子可是体寒?” 也就十几息不到的时间,赵寻安便有些兴奋的问。 过去虽会诊脉,却只是皮毛,看的也是肤浅,未曾想认真修习寻珍录后,真就读懂了深里的脉象! “大郎中净废话,打小天热了就喜搂着我睡,体不体寒你不知道?” 小丫头嗤笑着翻了个白眼,赵寻安咧嘴,死妮子半点面子不予,这戏没法演下去了,正待松手,却被之前疏忽的一点惊着。 “你、你你,入境三重天了?” 赵寻安的声音有些变调,小丫头点点头,得意洋洋的说: “昨个晚上睡觉前心头热,便运行了下功法,盏茶功夫便入了,实在简单的紧。” 听闻此言赵寻安眼皮子直跳,彼其娘之,老子没日没夜打坐行功,阅千百书卷寻找灵感,用了数月时间才得破境。 因着速度还自诩天才,你却盏茶便入,打击人用得着这般? “少爷应该也入了炼气三重天了吧?” 赵萍儿笑着问,赵寻安黑着脸点头,看向小丫头的眼中尽是羡慕嫉妒恨。 “那就不奇怪了,我的境界跟着少爷走,有你打底破境也就是一霎霎的事情。” “少爷你以后可要使劲儿努力,我坐享其成便可。” 看着龇牙咧嘴的小丫头,赵寻安被气笑了: “合着修炼的苦都得我背,你却坐享其成,何等没有道理!” “这不是没有道理。” 小丫头捂嘴笑,用手指了指头顶: “昊天垂青,没得办法。” 赵寻安本待讽刺她几句,可想起前生今世,表情便认真起来。 之前都是猜想,可经过今个这一遭,赵寻安真的开始怀疑,小丫头的境界,保不齐真就和自己有关! 即便昊天再垂青,可天地间的法则必须遵循,小丫头破境太过简单,已然违反法则。 如今能想到的,便如小丫头随口之言,自己与她便是一个整体,只要自己的境界到了,她自然而然也就到了。 想到这里赵寻安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苦笑着说: “萍儿,往日里我自诩昊天垂青,可如今想来,你才是昊天垂青的那一个!” 赵萍儿给给的笑,笑着笑着却又止住,异常认真的说: “少爷,你是不是快要入境四重天了?” 未曾想赵萍儿会说这般话语,赵寻安忍不住咧嘴摇头: “就你能想好事,即便本少爷天资再好,也不可能刚入三重天便去四重天。” “又没有惊世神药滋补灵根,哪来的那般逆天!” 听闻赵寻安言语,小丫头紧抿嘴角再言: “可我破境之后未曾停,清晰看到四重天的大门,我依附于你,那不就是即将破境的情景?” 赵萍儿说的认真,赵寻安忍不住皱眉,思量后再问: “你看到了何等景象?” “嗯~,仿佛自己与天地相合,就是苍穹也有感觉,有一刹那,但觉自己就是天地大千,无尽苍穹也是自己身躯。” “便举手投足,都能引动苍穹!” 看着小丫头异常认真的面容,赵寻安深吸口气,引动苍穹,这该是何等恐怖! 观想里,哪怕一山一水都是天骄,可自己与小丫头所见皆是无尽。 若是沟通天地也是这般无尽,那真是得想想,重生后的自己还有萍儿,到底生了何种变化,难不成真就是,昊天垂青? 见赵寻安脸色如染料铺子赤橙黄绿青蓝紫变个不停,惹起心思的小丫头笑笑,起身拍拍屁股走人。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六十三章 四重天 上 入夜,赵寻安辗转反复睡不着,小丫头的言语与他震惊属实不小。 为了印证运转扶摇认真行功,真就感知了天地,看到了苍穹! 小丫头不是妄言,赵寻安却是有些茫然,心里更是苦涩得紧。 三重天与四重天看似只差一个小境界,可在修行路上,却是一个不小的坎。 先一点,三重天乃是炼气下境,而四重天,却是迈入了中境。 一重天一道真气,二重天两道真气,三重天三道真气,可到了四重天,却是多加一道,五道真气! 以后的炼气小境界也是如此,不过赵寻安曾经听闻,其实不止。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重天便是那个变点,一旦到了四重天,真气道数便近乎没了限制。 曾有传闻,昆仑大秘境的仙途修真,有天骄炼气大圆满时,真气九十九! 再一个,便是四重天不再只是功力了悟变化,想要入境,必须勾动天地,得大道法则认可。 按照通俗的说法,便是与天地间的意志沟通,直白说,就是武者术士经常挂在嘴边的,天人合一。 前生进入萧山派后被置之不理,即便在小小的萧山秘境,也是用了数年时间才沟通天地。 且刚修行时观想的不过一宽不过巴掌的涓涓细流,还被诸多枯草落叶阻挡,即便沟通天地,道路也是狭窄无比,天生就比他人差了太多。 即便已经重生,可想起前生事,赵寻安依然觉得苦涩无比。 心中有事实在睡不着,赵寻安索性穿好衣服在武学上舍里漫无目的得走,最后跃上高高塔顶,望着星空下黑白分明的学府愣神。 待天明的第一缕晨曦落在脸上,调整好心态的赵寻安微微笑。 心中彷徨已经散去,又是一个艳阳天。 纵身跃下高塔,赵寻安骑马朝天策府奔去,既然把武学上舍当做了家,那自然要为其讨要点好处。 天策府,接待赵寻安的校尉听闻是来要资助的,脑袋立时摇成了拨浪鼓: “赵山长,您瞅瞅我身上这战袄,可知原来颜色?” 校尉扯着皮甲下边的灰白战袄问,赵寻安眨眼,有些犹豫的说: “可是褐?” “呵呵呵,错了!” 校尉大大的叹了口气,抖着被洗的发白的战袄略显苦涩的说: “原本可是赤红颜色,想当年,咱大乾军阵可是有名的如火如荼,可您现在看看,却是何等模样?” “......” 赵寻安心里也是有些沉闷,拍拍校尉的肩膀转身去找大将军。 以他享正二品衔职的身份,要找大将军倒也算不得难。 还是在气派无比的白虎节堂相见,秉性爽朗的大将军听闻他是前来要钱,想要修缮武学上舍,立时哈哈大笑的说: “没钱!” “您这便是胡诌。” 赵寻安被气笑了,指着周遭气派的大红酸枝官帽椅,还有台上那个巨大的案几说: “就这些正儿八经的好货,拿出去换个几千上万的银锭子轻松无比,哪里没钱了?” “武学上舍可是归属天策府直领,您可不能不管!” 大将军再笑,扯着赵寻安蹲下,把官帽椅底部扯起,指着那一抹灰白说: “小子,一把椅子我要你五两锭子,你且拿着出去卖,利头尽归你,如何?” “......蒙皮的杂木啊?” 赵寻安满脸苦笑,大将军扯起他,深叹气,指着威严堂皇的节堂说: “三国伐乾,我等武夫虽不惜命,可终究割了地,若非正一宗调和,大乾如今还不知如何模样。” “说来,都是我等失职。” “大乾自立朝伊始便重文轻武,又经此事,与我等武夫更加轻视。” “如今维系运作已是艰难,哪来的闲钱修缮!” 说罢,大将军面上浮起苦涩表情,赵寻安也是苦笑。 武学上舍主体建筑因着时光法阵守护无有损坏,可他处却尽显萧瑟,如今既然把它当做了家,自然要好生修缮。 谁承想直领的天策府竟如此贫穷,看来只能自掏腰包了。 “我与你说个门路,可要?” 见赵寻安失落,大将军挑眉笑。 “当然要,您快说!” “你说,大乾朝廷最有钱的部门是哪个?” “自然是户部!” 赵寻安没有半点犹豫的说,大乾所有的钱都归户部管,便国库也是,谁能比得上? “我说的是活钱,不是账目上半文不能少的呆钱。” 大将军再挑眉,赵寻安皱起了眉头,虽说如今已经有了官身,可终究未曾在宦海里游过泳,对这些门道还真是不知。 “你看看,读书读傻了吧,已入京城,却不知道多咂摸咂摸各部的门道!” 大将军哈哈大笑,见赵寻安不明,便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面写下二字,工部。 “自官家继位,便废了宫里的内库,所有钱两尽数归了户部。” “不过官家有个要求,原本应该归属内库的钱虽说归了户部收纳,却不能任意支出,只能用于营造工程以及民间喜庆。” “去年开元庆全国燃放的烟火钱,便是从那部分支出的。” 原来如此,赵寻安点头,紧接疑惑的问: “即便支出也是户部的事,却和工部有甚关系?” “因为官家把民间喜庆的支出也算在工部头上,每年内库的钱哗哗的入,可只能供工部使用。” “比起掌管天下所有支出,却只能靠寒酸税收的户部相比,工部肥了不止倍数。” “听闻那些右手持笔左手擎斧的家伙,如今吃炊饼都得是带馅儿的,还都是大肥肉的!” 说到这里大将军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赵寻安的眼角止不住的抽。 带馅儿的还能叫炊饼? 包子还差不多! “便是他们有钱,可我该以什么名目去要?” “总不能说武学上舍旧了,想要翻新吧?” 赵寻安摊手苦笑,大将军也是笑: “还真就可以!” 离了天策府赵寻安直奔工部,心中还是有些犯嘀咕,人家工部是要修缮玉京,武学上舍在郊外,怎么可能出工出力? 不过大将军已经说了,那怎地也得去看看,若是万一成了那? 与聚在玉京的吏部礼部户部不同,工部所在如武学上舍一般,也是郊外。 毕竟要制作兵刃炮火,在城内实在有些危险。 门前下马,赵寻安和看守的兵丁说明来意,便被客气的领进一待客的偏厅等候。 偏厅不小,装潢也是绚烂,还有专门的杂役伺候。 喝的更是上品雨前,茶点则是玉京有名字号的招牌,赵寻安心里的希望立时拔高不少,大将军说得对,这工部是真不差钱!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六十四章 四重天 下 不到半柱香时间,一位身穿绿袍的官员便来到偏厅,见面就是一礼,抱歉的说: “让赵山长久等了,我家大人有事脱不开身,实在不好意思,不过有甚需要您跟我说便是。” “职责范围内能做主的我给您准信,若是难办我再询问各位上官,您看可好?” 态度礼数十分到位,一看就知,定是位经常接客的油子,赵寻安叉手回礼: “尚书大人日理万机某怎能打扰,只是区区小事,却要麻烦大人了。” 若是按照官场的规矩,以他如今享的正二品官衔,工部尚书应该亲自迎接才是。 不过赵寻安也知那是虚衔,不是因己,而是山长位置自带。 虽说在天策府和吏部都备了案,可连个俸禄都没有,属实虚的不能再虚,人家尚书来见是高看,不见才是常理。 绿袍官乃是工部营缮清吏司的郎中,名唤孙七两,所管倒是正与赵寻安所求相应。 听完赵寻安的详细叙述,孙七两略作思量认真说: “我也不瞒赵山长,按道理玉京修缮不包括郊外,毕竟武学上舍地处偏远,影响不到咱们大乾的门面。” “当然,略作延伸倒也不为过,毕竟还是玉京管辖的地界。” “只是下官有些不明,自大乾受了前朝的传承接手武学上舍,八百年里无数山长更迭,都未有人想过要修缮。” “毕竟说来总归不是大乾建成,您只是将将接手,却为何,非要修缮?” 见营缮清吏司郎中满脸认真,赵寻安轻思量,认真言: “某之前生活过于漂泊,渴求家而不得,如今莫名其妙当了山长,却把武学上舍当成了自己的家。” “见了家中破败便想它好,说来也是人之常情。” 孙七两眨眨眼,这个回答属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过认真想想,倒也有些道理。 轻轻用手指在几面敲了十余下,孙七两再开口: “其实,武学上舍两年前我去过。” 见赵寻安好奇,孙七两笑着说: “毕竟是古风建筑里保存最完好的,作为主管修缮的郎中,能在那里得到诸多灵感。” “对于修缮武学上舍,我心里也是同意,数千年传承的学府,在整个中土大千都不多见。” “哦,孙大人同意了?” 赵寻安闻言精神一振,孙七两却是点头又摇头: “工匠以及修缮所需材料下官都可调剂,只是这人工费用却不好说,毕竟须有名目,已经超出下官职权。” “也只能向三位大人提请,至于何时能够批复,却是不好说了,毕竟官场上最繁琐的,便是各种手续。” 孙七两说的诚恳,赵寻安略作思量开口问: “孙大人,人工需得多少?” 孙七两估摸着说: “其实武学上舍当年建造的踏实,用料也是上好,内部用不到修,只需把外边损伤的部位更换便好。” “再就是要把被杂草遮掩的道路清理出来,认真说用不了太多人工,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每月五百两的支出也就够了。” 五百两,赵寻安忍不住咧嘴,若不是如今手头有钱了,八成能叫出声来! 不过再想想其实真就算不得多,那般大的一个院子,材料费才是大头,人工真就算不得甚。 “若是人工费某出,不知何时能够开工?” “今个与钱今个上工,不带半点拖延!” 孙七两笑得灿烂,工部所辖工匠数量巨大,每个月养着是一笔不小开支,能有其它进项,自然是件好事。 赵寻安也不拖沓,立时回返武学上舍,寻赵萍儿拿了两千两银票奉上。 毕竟材料工部已经出了,若是办事抠搜,那就太不上道了。 孙七两做事也是爽快,银票到位立时安排人手,赵寻安还没离开工部,数十辆拉满材料的大车便直奔武学上舍而去。 后边还跟着数百工匠,提着工具挎着篮子笑呵呵的走,不像去上工,倒像是在搬家。 之后的日子,原本幽静的武学上舍变得异常热闹,安营扎寨的工匠干劲十足,整日介没白没黑的干,看的赵寻安都不落忍。 本想劝解几句,怎知干活的工匠们说的也是瓷实: “拿了大东家的钱自然得豁命干,两倍的工钱若还磨叽,那不成癞痢了嘛!” 劳动人民便是如此淳朴,见劝不动,赵寻安让赵萍儿每日里多买些肉食,怎地不能亏着他们。 转眼到了开元二年五月十一,距离晋升三重天正好一月,子夜时分赵寻安心有所感,便悄然离开武学上舍,朝远山行去。 与山巅攀巨木登顶,赵寻安仰望璀璨星空,左手连掐不停推算,总觉将有大事发生。 果不其然,刻钟时间后,隐隐有沉闷声音传来,短短十余息便化作隆隆大音。 一颗小山般大小陨星划破宁静夜空,拖曳熊熊燃烧火尾,直冲东方而去。 未及多久便有强光从东方升起,把天地映照的如同白昼! 随后大地开始剧烈震颤,林木不断倾倒,山川河流为之变形。 “......这便是苍穹?” 目见一切的赵寻安没有半点惊疑,脸上尽是喜悦的笑。 陨星过后,星海、甚或整个苍穹齐齐陨落,无尽光芒汇向赵寻安。 就在光芒入体的刹那,赵寻安但觉整个中土大千,甚或整个宇宙洪荒,与自己心神共鸣! 伸手触摸如同实质的星光,赵寻安心中尽是感慨,一月时间由三重天跨入四重,这破境速度,怎一个快字能形容。 便在赵寻安因陨星陨落破境时,方圆千里修真齐转首。 玉京城外五十里,无名野山被漫天星光笼罩,有仙禽神兽幻象在空中飞舞,观之,如同传说里的,仙境! “......凭一己之力勾动整个苍穹,难不成,是转世谪仙再入重天?” 凤凰站在紫禁之巅,望着远处璀璨野山,惊疑不定的说。 当年凤凰入境四重天,勾动的是整个大衍秘境,山川河流因其震颤变化。 正一宗太上长老因之感叹,不愧仙界当年住民,果然不同大千。 当时凤凰便曾询问,可有比自己还要宽广的? 太上长老答: “应是有,不过定非凡胎,说不得,便是仙界谪仙转世。” 同一时刻,无数神识探向野山,却被宏大立场阻隔,其中磅礴,令人心颤!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六十五章 变故 上 虽不知到底是何人与大世生万物,但必然是古今难寻的天纵,见神识不可入,诸多探查之人也就收了心思。 这般人物以后必是擎天巨擘,若是惹得恼了,并非好事。 秦龙川,天启观。 中域星官负手远望,墨隐身后轻声问: “星官阁下,可要派人前去截杀?” 将将已然不是天象变化,而是碎了! 诸天星宿运转瞬间崩塌,便孤峰之上的守护星阵也因之覆灭,异端与天地间的干扰强的出乎意料,让人观之便觉心惊。 “罢了吧。” 中域星官轻摇头,略带苦涩地说: “晋升三重天时便损了两位炼气士,就连我的禁器都被磨灭,再去人,只能是送死。” “可是,如此恐怖异端若不扼杀襁褓,待成长起来,与中土大千岂不是场劫?” 墨隐皱眉,中域星官望着正在慢慢归位的满天星斗,语气飘忽的说: “若真是那般,只能说中土大千,命中该有。” “昊天让这般恐怖异端出世,或许有其道理,我等承意者既然无法阻挡,那便静静的看。” “天道五十,大衍四十九遁去其一,总归有希望的。” “......诺。” 赵寻安盘腿坐于野山一处石台内视,原本稍稍平稳的心神再次变得激动,脸上尽是无法相信。 三重变四重,真气股数加倍,本当是五,可为甚,自己的却是十? 连续确认数次,丹田涌出的确实是十股真气,赵寻安眼角不停抽动。 若照此下去,自己保不齐会如传说里昆仑大秘境的天骄那般,待要筑基时,有九十九股真气于体内穿梭! “苍天待我,何其厚载!” 赵寻安深吸口气,起身一步数丈掠向武学上舍。 十股真气从丹田涌出,与奇经八脉奔涌。 真气总量大了数倍,运转速度也是快了数倍,若以战力衡量,怕是也提升了数倍。 如今的赵寻安有信心,若是与前生同境自己交手,怕是一对十都显轻松! “少爷,我四重天了,你是不是破境了。” 翌日清晨,赵萍儿揉着眼寻到藏书阁,迷迷瞪瞪的说。 “......” 即便心里早有准备,可赵寻安依然有种想要骂娘的冲动。 脑子里更是莫名浮起一个想法,昊天垂青的会不会是小丫头,而自己不过是个工具人? 作用,便是帮着小丫头偷懒! 这一日,宋戳子吕轻才罕见的同时登门,赵寻安正想与两人介绍一二,不成想两人直接动上了手。 “彼其娘之,吕胖子,还我钱来!” 宋戳子一个过肩摔把吕轻才放倒,两手扯着他肥厚的脸腮使劲拧,看的赵寻安差点笑出声,便这举动,怎么那么像自己收拾小丫头的手段? 虽然体型不占优,但宋戳子可是二品的天地灵根,再加将门出身,一个打八个文官世家出身的吕轻才也不成问题。 被摔的一身灰的吕轻才烂泥般倒在地上哼哼,嘴里还在硬: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本事打死我,看你爹让不让你为我披麻戴孝!” 这般话语激的宋戳子火气更加重了三筹,扬起拳头冲肉厚的地界哐哐的打,赵寻安紧忙制止,把他二人带进藏书阁,好笑的说: “这般闹腾实在有伤体统,都是官宦人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何至于此?” “你问这死胖子便知,亏了我上百两锭子,不打死便算好了!” 宋戳子气哼哼的说,吕轻才揉着青肿的肥肉反驳: “做生意本就有赔有赚,若是只赚不赔还用得着让你们占股?” “净想美事!” 两方互不相让眼见又要打起来,赵寻安无奈摇头,一人与了一指头,冰凉真气入体,立时便安静下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说各自的事情,这般闹腾,也不嫌匠人们看着笑话。” 冷静下来的宋戳子瞥了眼吕轻才,认真说: “七月便要中考,你这做山长的却一个学生没有,难不成是放弃了?” 赵寻安与他斟茶,轻笑着说: “也不是放弃了,主要得有缘分。” “有秀才身份的学生岂是那般好找,都是将要参加秋闱的良才,如何看得上武学上舍这闻所未闻的学府?” “童生也一样,哪有能看得上武学上舍的。” “今日我来便是要与你说,这个条件已经改了。” 宋戳子摇头,把两部新决定徐徐说出。 为官先为师这个考题,本就是为了难为赵寻安所出,出的仓促自然问题不少。 前些时日所有举子都免了考教直入学府,可四大学府统共就那么多人,拥有秀才童生身份的更是少之又少。 原本定的每人至少三名学生,就那么点人,哪里够举人们分。 所以两部做了调整,学生可以不是秀才童生,但必须在之后的中考及格,且需在最后的院试里得到童生资格。 否则参加科举的举子,即便考的再好也不能入二甲,只能得三甲同进士出身。 “三甲便三甲,左右不过是个念想。” 赵寻安提起茶壶与二人倒茶,自己也端起一杯,借着热乎大大饮了一口,表情安详恬静的说: “我这把年岁也是看透,如今已有正二品的衔职在身,其它一切皆为浮云,随缘便好啊~。” 这拖声拉调的模样,看的宋戳子吕轻才同时打了个冷战,仿佛眼前的不是朝阳青年,而是一位经历世事沧桑的迟暮老人。 “......山河先生,你这是受了甚刺激?” 吕轻才皱眉,赵寻安不说话只是笑。 一个月时间从三到四,惊喜与的太大,赵寻安觉得,已经知足。 “寻安老弟,你到底怎么了,这可不像你之前的风格!” 宋戳子也发觉赵寻安不对,忍不住抓住他的胳膊使劲摇了摇,吕轻才也接着说道: “我来找先生,就是因为听家父说,这次无论文科武科只要进士及第,家慈家严都会有封赏。” “先生双亲因着异端之名被族人排挤,便坟墓都无人清扫。” “若能得了一甲有了追封,诏令在,赵氏族人怎敢怠慢!” “你说的,可是真的?” 原本无所谓的赵寻安脸色立时变得凝重,与他来说,父母之殇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中举之后之所以未曾回乡惩治族长,也是因为父母。 身为赵氏子孙便死也得埋在祖宗身边,自己已经走上仙途,恐怕今后相见的机会更少,为了他们,自己也不能把事情做绝。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六十六章 变故 下 “半点虚话未有,明个吏部礼部外边就要张贴告示,到时您一看便知。” 吕轻才异常认真的说,未等赵寻安再开口,屋外摘菜的赵萍儿便闯了进来,眼圈红红的说: “少爷,必须入一甲!” “那可是正途,若是入了,老爷夫人在地下定然也会高兴。” 赵寻安抿嘴,用力点头。 两位二世祖吵闹着走了,赵寻安和小丫头面面相觑忍不住苦笑。 答应容易,可这弟子该如何找,身为外来户的他属实没有头绪。 情绪稳定下来的小丫头想了想,也觉实在为难自家少爷,便老话重提的说: “少爷,实在不行还是回文科吧,咱们回不去,总得让老爷夫人逢年过节时有些照应才好。” 赵寻安轻点头,心中却是苦笑,文科的路,说不得比武科还要难! 前生推迟数次的文科春闱近晚秋才举行,诸多文道良才于经史子集书山学海相搏,最终是一位来自西疆十六州的才子得了会元。 那一期会试,西疆十六州上榜才子超百人,近乎占了殿试名额的一半,惹得文坛轰动。 怎么也没想到,一向予人蛮荒之感的十六州,文教竟然如此出众。 不过也有不少人感到疑惑,文教非短时能够奏效,十六州成绩过于惊人,怕是有些问题。 只是牵扯那位霸气的六王爷,无人敢多嘴。 若是惹怒了那位主儿,便是横尸街头怕也无人敢管。 结果殿试时十六州才子尽数暴起,凭借皮下血符想要刺杀官家与诸位大臣,若非国师凤凰力战,大乾帝王重臣怕是会被一锅端了。 只是凤凰再厉害也只一人,碰到这群拿自己当死士用的疯子,能护住官家和几位重臣已是极限,其它人属实顾不上,也顾不得。 最终十六州百余才子尽数陨命,大乾朝廷死伤四品以下官员超四十人,残破肢体铺满整个金銮殿。 便在官家暴怒想要追查之际,六王爷领二十万铁骑直入西关,战火瞬间烧遍整个大乾西部,苦战三年才平息。 大乾府兵乡勇死伤数十万,百姓更是数百万,比三国伐乾伤亡还大。 因着考题泄露,文科成绩全部作废,直到第二年春才重新开始。 重生后变化太多,赵寻安不敢赌,如今能做的,只能是先走武科。 毕竟前生武科没受影响,如果今生能入得一甲,不但能获得武蕴,还可与双亲获得追封,再怎么想也比文科要妥当。 想到这里赵寻安狠狠拍了下桌子,沉声说: “萍儿,咱们上街!” “干嘛,这都要吃饭了。” 赵萍儿嘟嘴,赵寻安再拍桌子: “街上吃,咱们去找弟子!” 说罢赵寻安起身,扯着嘀咕的赵萍儿便走,时不待我,距离中考也就一个多月,须得抓紧了! “哇~~,不愧是玉京黄庭大道,人就是多。” “少爷,这么多人,可你的机缘,你的学生呐?” 赵萍儿吃着油酥火烧大声嚷嚷,赵寻安眉头却是不停的抖,他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 这般需要用功的时候,好人家的学子定然在拼命努力,哪有那个闲情逸致出来闲逛? 但凡在街上的,不是傻子便是浪子,哪有半个能看得上眼的! “哎,来都来了,走着便是。” “如果实在没有,就像吕轻才说的,花钱雇上三个,先把中考糊弄过去再言其他。” 赵寻安有些丧气的说,小丫头咧嘴: “少爷你变了,变得世俗了!” “废话,若非变得世俗,哪来钱与你弄满头的钗?” 赵寻安被阴阳怪气的小丫头惹怒了,用指头点着插了十七八只形态各异钗子的脑袋怒气冲冲的说: “好人家最多两支钗,哪有你这样戴满头的?” “还有脸说某世俗,你就是天底下最俗的大俗人!” 小丫头见自家少爷真发火了,便不敢再激,埋头默默啃火烧,嗯,香着那! 走了许久也不见机缘送上门,赵寻安的火气是越来越旺,赵萍儿却是小吃不断,逛的那叫一个舒心。 “少爷,那有耍杂耍的,咱们去看看呗?” 赵萍儿见一侧有不少人围着看,听密集的锣声便知,定然是有艺人在表演杂耍。 “便你没心没肺,半个弟子都没找到,你还有心......,走,看杂耍去!” 原本的满脸火气瞬间消散一空,赵寻安扯着赵萍儿的胳膊兴冲冲的走,把小丫头整蒙了。 这言行变化实在太怪,莫不是染上了疯病? 围观的人不少,实在挤不进去,赵寻安便带着小丫头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上了屋顶。 赵寻安凝神仔细辨认,正在表演柔术的兄弟,正是在止戈学府见过的那两位拥有妖族血统的孪生子! 记得有武举当时说,因为不是正常招生时间,但凡参加考试的都是童生。 若能把他俩拉入武学上舍,所谓的中考绝对有戏! 兄弟俩的精彩表演引得喝彩连连,可当他们端着铜锣绕圈讨赏时,人群却轰然散开,叮叮当当落入锣里的大子,统共不到十枚。 孪生兄弟看着寥寥收入满脸苦涩,杂物里翻出两块干硬的糙饼正待果腹,一个亮闪闪的银锭子,噹的一声落入铜锣。 “谢谢,谢谢大官人!” 兄弟俩猛地站起,异常激动的行礼,赵寻安摆摆手,直截了当的问: “我记得你们可是有武科童生的身份,即便玉京的学府不收,总可以回家乡,考个武秀才的身份,也好过当街卖艺吧?” 见兄弟俩有些懵,赵寻安便把之前止戈学府见过之事略作叙述,两兄弟紧忙拱手,尊称先生。 “我俩来玉京的盘缠是整个村子凑的,如今入不得学府,实在没脸回去见父老乡亲。” 名唤李青峰哥哥黯然的说,弟弟李青林则有些气愤地说: “大乾军中出过不少有妖族血统的将军,国家能保平安,我等前辈也出过诸多力,为甚不让我们考?” 赵寻安看看安静的哥哥,再看看满脸怒气的弟弟,沉声说: “事事皆有缘由,不让你们考也有道理。” “毕竟里外有别,你们山海行省乃是上古外三山的延续,归附大乾不过百年,风土人情还有血统终究与大乾有别。” “若是未有花妖作乱还好说,可老官家都因着去了,谁还敢与你们作保?”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六十七章 青蛇弟子 上 听闻赵寻安言语,两兄弟眼神齐暗,其实这些时日他们也知晓了缘由,之所以不回,只是心有不甘罢了。 “不过,其他学府不敢收,武学上舍,却百无禁忌!” 赵寻安咧嘴笑,把武学上舍简单又略显夸大的介绍了一番,然后收敛笑容,异常认真的说: “传承数千年,非有缘人不得入,便食宿都不用花钱,前程更是无比广阔。” “能进入武学上舍,你们可知自己是何等的幸运?” 兄弟俩闻言满脸惊喜,泪水在眼中不停滚动,随后高举双手趴伏在地,行五体投地大礼: “幸甚至哉,我等鄙陋能入武学上舍实乃天大福分,弟子拜见山长!” “哈哈哈,免礼免礼,得两位有缘良才,某心也是喜悦,喜悦呐!” 赵寻安扶起二人哈哈笑,赵萍儿却是忍不住撇嘴,这话语这表现,简直和话本里拐骗清白女子的浪荡子一般无二! 招呼两兄弟收拾锣鼓杂物,赵寻安和蔼的问: “家中几口人,来玉京走了多久?” “回山长,家中只余我们兄弟俩,外三山条件艰辛妖兽横行,能活过三十岁便算高寿。” “爹娘在我们八岁时便去了,是村里长辈把我们抚养长大,这次来玉京也是他们凑的盘缠。” “村子距离玉京遥远,跋山涉水一年多我们才到。” 说到这里,兄弟俩话语里倒是带着股隐约的雀跃,赵寻安问他们缘由,李青峰笑说: “虽说路上艰辛,但所见也是繁多,比起水边的村子,不知有趣了多少倍。” “难怪父辈们总想来大乾,天地果然不同!” “......见识多了,所以不想回去?” 赵寻安轻声问,两兄弟先是一愣,随后一起摇头: “见识多了更要回去,若将来当了大官发了大财,定要把村里人全接出来,外三山与其它行省相比,简直就是地狱!” 听闻两兄弟如此说,赵寻安轻点头,不忘本的人秉性绝不会差,自己今个真就捡到宝了! “外三山生人皆有妖族血统,你们是哪个族的?” 赵寻安沉声问,李青峰脱口而出: “龙族!” 赵寻安扫了他一眼,认真说: “外三山八百里寒潭,住有青蛇族人,双臂及脖颈生有鳞片,据传乃人皇之后。” “因着人皇断天路,诸多妖媚无法返回重天,故外三山生人尽数怨恨青蛇族人。” “若非族中有人皇神兵,怕是灭族都有可能、” 听闻赵寻安言语,两兄弟忍不住低下了头。 “如今你们所到,乃是人皇当年治下天地,所见皆有人皇血脉,怎么,在自己家人面前,却不敢说真话了?” 赵寻安这话说的不假,身为人类第一个皇朝的建立者,人皇后宫佳丽数千,子嗣更是数不胜数。 经过五千年繁衍,中土大千所有人族都可称自己为人皇之后,互为家人,算不得错。 赵寻安话说的轻盈,却听得两兄弟泪眼婆娑,跪倒再行大礼: “青蛇弟子拜见山长,我们,真的回家了!” 见两兄弟趴在地上哇哇大哭,赵寻安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伸手扶起劝慰,师慈子敬的场面看的小丫头直撇嘴。 这两日闲得无聊正在看语术,自家公子卖嘴皮的本事与书上所写像了个十成十,真真的天下无敌! “那些脏污的铺盖莫要了,武学上舍都有,咱们回家!” 赵寻安大手一挥,李氏兄弟猛点头,挑着担子高兴的跟着走。 “山长,这小娘是谁?” 李青林见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赵萍儿一直跟着,便悄声问,赵寻安笑着说: “算是你们教习,怎地,是不是觉得美艳动人?” “......山长,可以说真话吗?” “自然。” 赵寻安笑的更胜,李青林嘴巴咧得大大的说: “长得还行,打扮的却跟个花大姐一样,瞅着傻不愣” “咔~~~” 话未说完,一道晴天霹雳骤然落下,李青林被劈的抖个不停,脸面黢黑如锅底,兄弟俩用震惊的目光看着满脸怒气的赵萍儿。 属实没想到,花大姐一般的人儿,竟然还懂法术! “与你们说两个道理,务须记牢。” 赵寻安负手走,李青峰李青林身后跟着走。 “弟子必定牢记在心!” “一,人不可貌相,不可轻视任何人,说不得入不得眼的,便是位人间峰顶!” “喏!” “二,但凡女子便受不得批,只能赞,可明白?” 瞧瞧冲着自己张牙舞爪的赵萍儿,李青林重重点头。 离村前村长也曾告诫,山外的女子是老虎,如今看来,却比老虎还要凶上二分! 马车顺着新铺的青石板路驶入武学上舍,李氏兄弟看着修饰一新的屋舍忍不住瞪大了双眼,于赵寻安所言更加信了几分。 雕梁画栋阴阳合,不说其他,单只占地与气派,便是八个大乾学府都比不上! 开间屋舍让二人住,食宿用具皆有工部小吏帮衬,第二日赵寻安便开始与他们上课,第一课讲的,就是断凡尘,入仙途! “......山长,我们不过凡尘里打滚的庶民,上来便学仙家法诀,是不是起的太高了?” 李青峰看着手里崭新的誊抄册子,有些心惊肉跳的说。 关乎仙途的功法那可是绝世珍宝,便这么与了自己,属实有些不敢相信。 “武学上舍不同其他学府,起点就是这么高。” 赵寻安风轻云淡的说,早上知晓两兄弟不但是童生,且具是金属三品的上境灵根后,赵寻安便知晓,自己真就捡到了大宝! 正好前些时日从书架找出一本名唤《两仪参同录》的修真功法,观之也是珍品,与他们兄弟俩修行却是正好。 “其他武道学府教习大多都是武夫以及初境宗师,少有炼气士。” “可武学上舍不同,除了你俩皆为仙途中人。” “收你们进来,看中的便是你俩的天资纵横,只要奋发,前程必然远大。” “良师有,神功有,能走多远,只看你们决心!” “还有月余时间玉京诸学府便要中考,务须殚精竭力,莫要丢了武学上舍的脸,更不要辜负家乡父老的殷殷期盼!” 赵寻安端正跽坐认真言,两弟子叩首拜服,能进入起点这般高的武学上舍,实乃三生有幸! 坐在门口剥蒜的赵萍儿忍不住撇嘴,发现自家少爷越来越能扯,武学上舍统共四人,除了两学生便只自己与他,可不皆为仙途中人!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六十八章 青蛇弟子 下 得此莫大机缘,出身外三山想要改变村子命运的李氏兄弟自然不敢怠慢,那真是豁出命去学! 赵寻安偶然寻到的两仪参同录,实乃武人修行绝品。 其中不但有修真功法,便上九品宗师境的功法也有详细记载,走的是步步夯基步步高的路子。 不像扶摇诀寒蝉诀那般起手便是仙途,十分适合武者出身的李氏兄弟修行。 若是遇到模糊不懂之处又有赵寻安这良师解答,进步可谓一日千里。 老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李氏兄弟刻苦用心没多久便上了正规,同时步入武者上九品的宗师境,惹得赵寻安老怀大慰,忍不住点头赞叹: “后辈如此长进,某这做山长的倍感欣慰呐!” “......弱冠都不及的无毛小子充长辈,要不要脸。” 正在摘韭菜的赵萍儿小声嘀咕,却被耳尖的赵寻安听到,立时挽着袖子大步行来。 小丫头扔掉韭菜嗖的一声跑的无影无踪,气的赵寻安头顶冒烟,心中暗暗发狠,若是逮到死妮子,非把她脸蛋子拧肿喽! 厨子跑掉无人做饭,赵寻安三人只得与匠人们凑活了一顿,工程眼见收尾,原本两三百人的队伍如今不到五十,再有几天便竣工了。 管现场的工部小吏左手炊饼右手羊肋,边啃边说: “赵山长,您这武学上舍实在是个风水宝地,若不是这次修缮,我都不知玉京竟然还有这仙境一般的地界。” 同样一手炊饼一手羊肋的赵寻安扭头环视,看着修缮一新风景如画的武学上舍,心中也是有种莫名情愫在涌动。 这便是家的感觉,已经许久未曾有。 “这么大的地界就您几位实在浪费,不准备再多招些学生?” 小吏舀碗热腾腾的羊汤递给赵寻安,笑呵呵的问。 道声谢接过羊汤喝了一口,赵寻安苦笑说: “便大李小李他们都是废了老大劲才找到的,多招学生,哪有那么容易。” 说到这里赵寻安便觉头痛,三个弟子还差一个,眼见就往中考奔了,这该如何是好? “那是您眼界太高,最少也得是童生,玉京才多少?” “能有童生身份的都是各大学府的宝贝,哪有那么容易找。” “但白身的小子遍地都是,随便一划拉成百上千!” 小吏是本地户,对这些事情门儿清,赵寻安叹气,说的也是,实在不行,那也只能随便找个算了。 “少爷,你猜猜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赵萍儿不知从什么地界钻出,抢过赵寻安手里的炊饼笑眯眯的大口吃。 “知道,便是你这个人,可算能解气了!” 一把抓住赵萍儿的脸,赵寻安满脸狞笑的拧,痛的小丫头吱哇乱叫。 这般景象看得匠人们哈哈大笑,主仆俩每天不斗个七八回浑身不爽利,显见感情不是一般的好。 李氏兄弟不敢看,只是埋头苦干饭。 萍儿教习不敢对山长出手,对作为弟子的己等却肆意的紧,不是雷劈便是拳打脚踢。 武学上舍的日子过的舒心,无论食宿学习都是超乎想象的好,山长也是博学贤良,唯独教习不妥,真就是个疯婆子! 所谓的教学就是挨揍,几天功夫身上便是青摞青,村长所言实乃天地至理,这女子啊,真就是母老虎! 小丫头连连讨饶,赵寻安又拧了十七八圈这才住手,然后心情舒爽的说: “于我带甚回来了,难不成又是一群鸭子?” “我与你说,湖里已经不下百只,再多只能杀了吃。” “好好的恬静湖泊被弄得乌烟瘴气,也不知你怎么想的。” 赵萍儿无声嘀咕,见赵寻安瞪眼,紧忙冲远处打了个呼哨。 未及多久,一个身穿淡红丝绸留仙裙,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怯生生的从芦竹林里钻出,小跑着躲到赵萍儿身后。 “......萍儿啊萍儿,你捡个猫猫狗狗的我便不说了,怎么能把人家孩子给拐回来?” 这话是赵寻安倒吸着凉气说的,一看穿着打扮便知小女娃出身不简单。 大乾律法,拐卖稚子动重刑车裂,即便赵萍儿是无心之过,那几年牢狱也是跑不掉。 “便少爷会瞎想,这是我与你找的弟子,别看只有十岁,人家可是个武秀才!” 赵萍儿翻着白眼说,赵寻安与小丫头了解的透彻,知晓她这么说八成错不了,只是心中还是有些惊疑。 一个将将十岁的女娃是武秀才,这怎么可能?! “小诺儿,与这大叔看看你的牌子!” 见自家少爷满脸疑惑,赵萍儿便拍了拍女娃的肩膀,女娃怯生生的摘下腰间牌子递了过去。 “......” 赵寻安但觉胸口憋闷,自己才十七岁,怎么就成了大叔? 且之前不是说自己毛都未长,如今怎么就成大叔了?! 狠狠瞪了赵萍儿一眼,赵寻安接过牌子看,未及多久便大大的吸了一口凉气,小女娃的身份,比之前猜测还要了不得! 女娃交出的牌子并非大乾王朝制式,而是来自中土大千第一国,祖庭帝国! 照常理功名牌子只在本国有用,他国不会认,但,祖庭帝国除外。 作为人皇建立的最早的人类国度,即便如今远不能与五千年前相比,可依旧是中土大千最强大的国家。 他国只能称王朝、王国,唯有祖庭可称帝国。 若是刨根讲,如今的天下诸国,其实都是从祖庭帝国分裂创建,乃是当仁不让的宗主。 也因着这层关系,但凡在祖庭取得的功名,中土大千所有国度皆认,便是游牧部落建立的漠北王庭也是一般无二。 再一个,女娃复姓司空,名诺。 以赵寻安所知,毗邻祖庭帝国的荒泽妖国,国姓便是司空! “山长,女子可以考武秀才?” 李青林的发问惊醒了皱眉思量的赵寻安,见不止他,周围众人都是满脸好奇,便点点头说: “祖庭不分男女,文科武科皆可参加。” “数千年来无数英雌拜将入相,祖庭帝国的历史贤良,女子占据半壁江山!” 说罢,赵寻安深吸口气,认真询问赵萍儿与之相遇的经过,然后轻声问小女娃: “小诺儿,你家大人何在,怎地一个人外出?” “山长大人,我也不知道。” 司空诺抓着赵萍儿的衣角,摇头怯生生的说: “我在车上睡得香甜,不知怎的就到了车外,然后便遇到了姐姐,于是跟着回来了。”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六十九章 血亲相残 上 这话说的不明不白,赵寻安听得也是迷糊,便皱着眉头问她: “你是哪国生人,来大乾,却是为何?” “我是荒泽国人,来大乾是为了寻找机缘,治病。” 小诺儿撇嘴,带着哭腔继续说: “国师说我天生没有经脉,无法修行,便是寿岁也过不了十三。” “父皇花费重金去往山川秘境寻天机阁大师推算,说逆天改命的机缘在大乾国都,遇三凤死海起波涛。” “若能得缘,修仙之路一通百通。” “所以婆婆便带我来了这里,谁知一觉醒来人都不见了,我要婆婆,呜呜~” “......这事儿,有些大了!” 工部小吏萧博抽着气说,不止他,赵寻安和匠人们也是如此,除了赵萍儿。 这丫头拿着条炖的稀烂的羊肋喜滋滋的吃,还不时撕下绺塞进还在抽泣的小诺儿嘴里,虽说也是刚刚认识,但两人感情属实不错。 “老萧,牵扯一国公主,且还是有名的妖国,这事儿该怎么办,可要上报朝廷?” 赵寻安伤脑筋的问,小诺儿来的蹊跷,属实有些不好决断,萧博虽只是小吏,可毕竟是在工部做事,总比自己想事周全。 萧博挠着头思量,盏茶功夫后压着嗓门说: “赵山长,这事儿你最好莫要上报。” 闻言赵寻安忍不住眨眼,同样压着嗓门问: “为甚?” “这位可是荒泽妖国的公主,按道理来大乾那是国事,如今这不声不响的进来,必然有不能走官面的原因。” “可咱大乾暗卫也不是吃素的,相关信息绝对逃不脱他们耳目,既然双方都在装瞎子,您又何必戳破彼此间的默契?” 按道理这样的话萧博不应该说,官场便是如此,看破不说破,重在彼此悟性。 可这些时日赵寻安与他相处的属实不错。 身为享正二品衔职的山长,又是大名鼎鼎的山河先生,却半点架子没有,彼此相交只看本心。 与他这工部底层小吏没有半点看不起,属实让他觉得心暖,便不合规矩的把话说了出来。 赵寻安与他拱手,宦海里打滚的人能这般直言,且还不过是个小吏的,真是不多。 “小诺儿伸手,我与你把把脉。” 赵寻安轻笑,小诺儿仰头看看赵萍儿,见她点头,便把手怯生生的递了过来,还嘟哝着说: “父皇说过,男女授受不亲,您虽是山长也不能乱摸,只能碰手腕啊。” “咳咳,咳咳!” 见小娃儿满脸防备登徒子的表情,萧博忍不住用力咳嗽,差点笑出声来。 赵寻安满脸僵硬的捏住小诺儿粉嫩的手腕,真气刚入便吃了一惊,竟然真的没有经脉,真气瞬间便散了! “少爷,小诺儿的病重不重?” 赵萍儿轻声问,彼此间了解的透彻,赵寻安些许反应立时让他看破。 “这个,算不得重,算不得重。” 赵寻安敷衍着说,按住脉搏的手指却是更加了两分力。 脉搏跳动看似强劲却无根,稍一用力便止,荒泽那位国师说的不错,小诺儿活不长久。 经脉如血管灵气如血液,没了经脉形成的网络,真气无法守矩运转进而滋润躯壳,按道理出生不久便该夭折。 能活到如今年岁也是靠着皇家大量灵药喂投,只是女子有劫,一旦十三来了天葵,那就如万里长堤同时坍塌,挡无可挡,定然毙命! “小诺儿,你再说说天机阁大师的推算结果。” 若论对天机阁的了解,赵寻安绝对超出常人一大截,天机阁修士很少下定语,可只要下,那就最少有了七八成的把握。 “大师说,能改变我命运的地界在大乾都城,遇三凤死海起波涛,应该,便能活命吧?” 小诺儿轻声细语的说,不知怎的,山长手指一搭上手腕,原本惶恐的心便立时沉浸下来,更有种熟悉亲昵的感觉。 就如同父皇,在牵手嬉戏。 闻言赵寻安轻点头,左手不停掐算。 两个丫头的相遇,天机阁修士的卜语,落处总让他觉得与己有些牵扯,且这牵扯怕还不小,只是总觉差点东西。 以荒泽国家之力,恐怕天下名医都看了个遍,但对小诺儿病情都是毫无办法,自己这刚刚修习寻珍录没有多久的新手,又哪来的救治办法。 就在赵寻安凝神思量时,赵萍儿低下头,晃着脑袋逗小诺儿耍,却与他一丝灵犀,忍不住开口问: “萍儿,你头上那十七八支的簪子步摇哪去了?” “......小李说的对,戴的太多像个花大姐,我摘了!” 说到这里赵萍儿忍不住狠狠瞪了李青林一眼,吓得李青林连连拱手讨饶,因着这事得挨了七八通揍,实在痛楚难当啊。 “那为甚还插着三支?” 赵寻安再问,赵萍儿用手轻抚钗子,笑着说: “一支少爷亲手雕的木钗,一支开元庆得的银钗,还有一支有用翡翠拼成的北斗七星的金钗,好漂亮了,这三支打死也不摘!” 三支钗子虽说材质不同,但形制都是凤,赵寻安禁不住笑了,原来如此。 遇三凤死海起波涛,可不就是这木、银、金三支凤钗? 至于如何死海起波涛,却是嵌有北斗七星的金钗与赵寻安提了醒。 前些时日窝在藏书阁,属实看了不少世间罕见的典籍,其中有本所载乃是某位上古大能生平。 身为星辰体的他,因为体魄与苍穹相合,海量星光不断自主入体,虽说把肉体锤炼的坚若磐石,却也把经脉撑的碎裂消失。 原本上古大能也会如小诺儿般活不长久,却机缘巧合遇到良师,以其躯壳应和苍穹群星,星辰做穴运转乾坤。 把无量星光化作真气,以星图为规运转,终得大乘! 虽说小诺儿与他情况有些不同,但基底相似,又有寻珍录做底,略作修改应该不成问题。 “小诺儿,可愿当武学上舍弟子?” “你那无有经脉的病,某能治!” 赵寻安斩钉截铁的说,小诺儿面上浮现惊喜,与赵萍儿对视,然后使劲点头。 见小诺儿答应,赵寻安也是咧嘴笑,两个童生一个武秀才,自己这三位弟子与中考,怕是会大大爆冷。 晌食过后,赵寻安让小李与小诺儿较技,想要摸摸她这武秀才的底,未曾想仅仅十岁的小诺儿,真真与众人一个巨大的惊喜!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七十章 血亲相残 下 已入宗师境界的李青林原本瞧不上小诺儿,个子矮小且还是个娇嫩的女娃,怕是一拳就能打死。 于是不甚上心的伸手轻轻推了一把,却被小诺儿叼住手腕,一个转身砸在地上! “嘭~!” “这么猛?!” 莫说他人,便赵寻安都被惊到了。 四指厚度的青石板被轰得粉碎,李青林嘴角渗血脸色发白,他可是宗师境的武者,却被一个简单过肩摔砸出了内伤! 见众人齐刷刷看向自己,小诺儿一头钻到赵萍儿身后,怯怯的看着大家。 “......小小身体却蕴五牛二虎之力,说不得,又是一个星辰体!” 赵寻安感叹的说,将将诊脉确实发现小诺儿体内有股莫名气息涌动,原本以为是溃散的真气演化。 如今想来,应该便如那位上古大能,体内蕴藏的不是真气,而是海量星光! 看似柔弱的身躯被星光锤炼的无比坚实,虽无武者上九品的内力,但只凭肉躯之力便可抗衡,甚至超越。 当天晚上,赵寻安便开始教导小诺儿,修行那位上古大能神秘师尊传下的功法,星辰诀。 虽说识字不少,可毕竟年岁尚小,小诺儿无法理解功法深意,赵寻安便与她详细解说。 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认真,中考修行事小,关乎性命却是不二的大! 两人盘坐藏书阁二层楼整整三个日夜不眠不休,求得便是一气点亮所有星穴,转化星光为真气。 修复坚固却如筛子般四处漏气的身躯,产生气感,一步跨入仙途。 第三夜,就在星辰西沉日欲东升的刹那,小诺儿身躯骤然绽放光芒,不是至白,而是点点银,如同夜空里的星。 赵寻安咧嘴欣慰的笑,三天三夜,这逆天改命,终究是成了! 察觉自己体内变化的小诺儿呜呜哭着跪伏在地,口里直说谢谢山长,赵寻安刚欲开口勉励,却发现小人儿已经睡了过去。 三个日夜半点无休,便是大人都扛不住,何况才十岁的孩子。 赵寻安与她盖上薄被,负手走出藏书阁,看着初升的太阳笑,一位炼气士两位宗师,便是武举里都可称雄。 官家专门与自己设的这个阻拦的科目,如今怕是已经成了加分项。 五日后武学上舍修缮完成,萧博带着匠人们离去,赵寻安与每人都封了一个红包。 既是为了感激众人的辛苦,也是为了情谊。 从小到大三世为人,赵寻安便从未与这么多人一起吃住过,淳朴良善的匠人和虽然精明但不失热忱的小吏萧博,属实与他不少感动。 “某不多言,以后但有不平事尽管找我,只要能做到,绝不推辞!” 这是赵寻安第一次与这般多人承诺,两个多月的时间,众人与他改变不小。 待众人离去,武学上舍大敞的院门被紧紧关闭,还有一个多月时间中考,正是勉励之时。 荷月十一正逢三伏,地里的寒瓜长势喜人,师徒五人围坐凉亭吃瓜解惑,赵寻安吃口赵萍儿叉到嘴边的瓜肉,指着碧波荡漾的湖面说: “文武便如阴阳日月缺一不可,武道你们已上正轨某不担心,但文道却是少有教导,今日便考教一下,以寒瓜、凉亭、湖水为题,写首命名诗如何?” “啊~~” “嗯!” 拖声拉调的是大李小李两兄弟,作为生活在八百里寒潭的青蛇族人,最重视的便是武道,至于文才会写会读便好。 对于诗词歌赋这种东西,属实打心里觉得发怵。 干脆利落回答的自然是小诺儿,身为荒泽小公主,自幼得的教导定然是文武并进,诗词歌赋与她来说算是陶冶心神的玩耍,却是有趣的紧。 “大林先来。” 赵寻安点将,李青峰咧嘴,憋的面红耳赤总算憋出一首诗来: “三伏坐凉亭,大口吃寒瓜。” “湖里鸭子游,山长笑哈哈。” “呵呵,挺好,真的挺好,只是太过直白没有深意,许得略作调整。” 赵寻安满脸僵硬的夸赞,刚要与他讲解一二,便听院门轰的一声被撞开,十余黑衣人护着一辆马车闯了进来。 “我的千年老榆木大门!” 赵寻安嗷的一声冲了过去,掠过持刀戒备的护卫来到院门前仔细检查,发现只是门栓碎了脸色这才好了一些,然后怒气冲冲的走向闯进来的众人。 马车行到凉亭前停下,一身穿白衫身体消瘦的男子踩着仆人后背下车,看着满脸吃惊的小诺儿笑: “小诺儿,两年未见,你真是长大了许多。” “皇兄?!” 小诺儿失声叫,脸上没有半点喜悦,反倒一步躲入赵萍儿身后,身体不停的抖,显见与自己哥哥关系不好。 “当时让人把你扔下,未曾想一转眼便不见了,为了找你,可是费了我不小气力。” 拿帕子遮住嘴,身为荒泽皇子的消瘦男子摆手: “杀了我妹子,闲杂也莫留,一并清理干净。” “诺!” 四位黑衣人亮出狭刀大步上前,直冲阻拦在前的李氏兄弟砍去。 李青峰李青林虽然手无寸铁却半点不退,大步上前,不待刀锋落下骤然前冲,两记一般无二的冲肘狠狠撞飞两人。 紧接同时旋身避开劈向自己的刀锋,两记大摔碑狠狠拍中黑衣人颅顶。 “嘭!” 两个脑袋被同时拍的粉碎,森白的骨茬粉红的脑浆皮肉连同黑色毛发飞溅的到处都是。 消瘦男子见了禁不住一愣,未曾想眼前这两个十二三的少年,竟有这般手段! 终究是蛮荒外三山生人,李氏兄弟秉性纯良,但下手却是狠辣。 想要在穷山恶水里生存,一身戾气决不能少。 人若犯我,我必杀人! “咳咳,都上,于我好生秤秤这两个小崽子的斤两。” 荒泽皇子摆手,余下的黑衣人挥舞着狭刀同时扑了上来,李氏兄弟反手从腰间取出两根百炼精钢的骨朵,箭步迎了上去。 “皇兄,为什么杀我?” 小诺儿含着泪问,荒泽皇子笑着说: “我被贬为郡王,如今荒泽可继承皇位的只有你。” “若是杀了你,我这被废的皇子便是唯一血统,家里那老不死的为了咱们司空家的江山不断,便只能传位于我。” “小诺儿莫怪我,皇位之前,无亲人。”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七十一章 一指苍穹碎 上 “我从没想过要当皇帝,皇兄,你要皇位我便与你!” “这个世上,我只有你和父皇两个亲人,真的不想因为那些无用的东西,失去你。” 小诺儿边说边哭,荒泽皇子面上隐隐浮起一抹心痛,但是紧接便被欲望冲洗的一干二净: “傻丫头,皇位岂是你想与便与的?” “诸多与皇朝盘根纠错的大妖瞩目,待到那个时候,你不想当都不成。” “想要与我只有一个办法,便是去死。” “到那时司空一族直系只我一个,他们想不与,却也不行。” 说罢荒泽皇子腾身跃过战作一团的众人,抽出腰间金丝软剑,剑锋直指小诺儿眉心! “死排骨精,竟敢对小诺儿出手,当小娘不存在啊!” 赵萍儿一把将小诺儿拉到身后,抽出悬在腰间花重金修复的秋水长剑,对准锋芒毕露的金丝软剑,狠狠刺了过去! “噹~~” 锋芒相撞发出清亮的脆音,暗劲沿金丝软剑蔓延到荒泽皇子身上轰然爆开,把他远远抛出,狼狈落在地上。 “少爷,你这招太帅了!” 赵萍儿笑呵呵的收剑,一刀斩开金丝软剑的赵寻安狠狠瞪了她一眼: “半点剑术不懂还想锋芒相对那是作死,不知道用雷术?” “忘了。” 小丫头干脆利落的说,赵寻安忍不住摇头,就知道是这么回事! “山长,呜呜呜!” 小诺儿跑到赵寻安身边,扯着衣襟哇哇哭。 自那日诊脉后,赵寻安便与她不同一般的感觉,有些像父皇但更加柔和温暖,让她不自禁的想要亲近。 “莫哭莫哭,有山长在,谁也伤不到你。” 轻抚小诺儿头顶,赵寻安宽慰的说。 “好大的口气!” 荒泽皇子缓缓爬起身,拍着身上浮土沉声说。 上下打量略显狼狈的荒泽皇子,赵寻安咧嘴笑说: “口气算不得大,他人不好说,便你这样的,某一个打八个不成问题。” “那便试试?” 荒泽皇子扔掉手中堪称神器的软剑,有些狰狞的笑。 赵寻安好奇的看看地上的金丝软剑,扭头冲赵萍儿说: “傻丫头赶紧捡起来,这么好的宝贝,怎么也能换根老榆木的门栓不是。” “好嘞!” 赵萍儿蹦蹦跳跳的去捡金丝软剑,荒泽皇子先是一愣,紧接暴怒,竟敢如此无视自己,找死! “吼~!” 荒泽皇子仰天大吼,身体瞬间膨胀变形,不及三息便化作一只身披银白毛发的半虎半人妖物,吼叫着扑了过来。 把小诺儿推给赵萍儿,赵寻安收起天晷挽好衣袖,箭步冲了出去。 荒泽之所以被称为妖国,盖因此国国民皆为妖族后代,虽因数千年的婚嫁稀了血脉,如今大多为人形,却可激发血脉返祖化妖。 妖物形态的荒泽国民战力最少提升数倍,能在人类天地聚合成国,这便是缘由之一。 荒泽皇室妖化后会变成半人半虎的妖物,若能激发全部血脉之力,则会变成一只银毛白虎,传说乃是仙界神兽西方白虎之后。 能与拥有传说中神兽血脉之人动手,赵寻安心中甚喜。 之前让神兽转世的凤凰打的毫无抵抗之力,如今连进两境,却要看看遇到神兽白虎后裔,自己会有怎样改变! “破!” 两人对冲,丈许外荒泽皇子骤然加速,十根近乎透明的尺长纯白虎爪伸出,狠狠斩向赵寻安。 “彼其娘之,不讲诚信!” 赵寻安忍不住骂粗口,之所以收起天晷,便是以为弃剑的荒泽皇子想要与己肉搏。 怎知却有爪子加持,比之金丝软剑,怕是更加危险了几分! 闪烁着寒光的爪子已然临身,此时想要拔刀已是不及,赵寻安扬手一指点出,正中锋锐爪尖: “福德正神敕,戒无帮杀生!” 法随令出,刺眼白芒闪过,妖化皇子化作一座石雕。 赵寻安深吸口气,右肘后撤骤然顶出! “嘭!” 巨力落石衣分崩,荒泽皇子口吐鲜血横飞十余丈。 赵寻安有些失望的摇头,虽然同属神兽血脉,可与凤凰相比,这荒泽皇子查了不是一星半点。 即便两重天时的自己,怕是也能轻松拿下。 “啊~~” 落地后荒泽皇子大声哀嚎,原本高大威猛的虎人模样急剧缩水,几息便恢复原貌,一边咳血一边怒吼: “蝉鸣大师、非图仙长,我花重金请你们来,便是这般袖手旁观?” 赵寻安双眼微眯,扭头望向马车,心中不由一紧,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到半点气息,车厢里的存在,怕是有些棘手! “将将见殿下打的开心,我等便多看了一会儿,见谅见谅。” 马车门帘掀开,一身穿短打的汉子,扶着须发皆白的老者下了马车,弓腰略作言语,便抽出腰间狭刀走向赵寻安,直截了当的问: “小子,炼气几重天?” “什么意思” 赵寻安抽出天晷,沉声问。 汉子笑了: “我是六重天,你若比我低那就趁早认输,由着皇子殿下杀了他那妹子,省的我麻烦。” “若是比我高,那我扭头便走,能否保下公主殿下,便看你能不能抵得蝉鸣大师了。” 赵寻安一时无语,前生今世数十载,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 “我是四重天。” 略作思量赵寻安回答,别人干脆自己也不磨叽,该说的话语自当到位。 汉子点头,接着问: “认输还是死扛?” “小诺儿是某弟子,想要取她性命,便跨过某的尸体!” “噹!” 体字刚落狭刀便已到了颅顶,天晷险险挡住刀锋。 “噹噹噹,斩!” 汉子回刀复斩三连,巨大的力道打的赵寻安连连后退,便在脚下不稳时,狭刀突然变向,由直落化作横斩,直冲侧腰落去。 千钧一发之际,赵寻安右手拖刀于腰侧,左手却狠狠拍向汉子眉心: “温元帅令,妖邪退散,开!” “破!” “噹!” 未等赵寻安左手拍落,汉子左手正正对上,白光轰然爆开的刹那,狭刀狠狠斩中天晷漆黑刀身,赤红火花溅了一地! 巨力及身赵寻安站立不稳踉跄侧倒,却在将要落地瞬间带刀挥出,带着血花从汉子大腿外侧掠过。 赵寻安单手撑地一个翻身跃出数丈,天晷横在身前,谨慎提防。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七十二章 一指苍穹碎 下 原本面带三份慵懒的汉子见自己受了伤,表情立时认真起来,沉声说: “好犀利的刀法,感觉不像修道之人所创,倒有些战场杀伐以命搏命的味道。” 赵寻安没有言语,不过心里也是赞叹,这汉子好犀利的眼光,前生自己那位武道宗师好友,可不就是战场上闯出的厮杀汉! 见赵寻安不说话,汉子呲牙笑: “将将我只用了八分力,收着手呢。” “接下来我会出全力,可不是刚才能够比拟!” 见汉子说的实诚,赵寻安轻点头: “你这人挺实诚,那也不瞒你,其实将将某只用了七成力,还有诸多手段没施展,接下来,你要小心了。” 见赵寻安面色不似说谎,汉子眼角抽动,突然哈哈大笑的说: “哈哈哈,其实刚才我只用了四五分的力,等下开大凶得很,万万小心!” “毕竟你这厮挺有意思,若是死了,我会伤心。” “......你说这话,便不觉的脸红?” 赵寻安指指汉子还在流血的大腿,嗤笑着说: “这么大的人了,还如稚子般磨嘴皮子,有意思?” 汉子有些尴尬的咧嘴,狭刀半收异常认真的说: “是没啥意思,不与你废话了,接招!” 招字落地汉子不进反退,五丈后一刀斩出,赤红刀芒瞬息数丈,只刹那便来到赵寻安面前。 恐怖刀芒掠过,引得周围空气发出琉璃碎裂般的脆响。 早有防备的赵寻安狂催真气,斜带天晷高高撩起,原本漆黑刀身瞬间化作一轮大日,狠狠撞向赤红刀芒。 “嘭!” 如同两颗陨星相撞,刺眼光芒轰然爆开,掀起的气浪一泄十数丈,刮得草皮泥土飞满天。 便是十余丈外的马车也被掀翻,拉车的马儿吓得大声嘶鸣。 “接某一刀!” 破开刀芒后赵寻安未曾停歇,顶着漫天飞舞的杂物瞬间及身,闪烁寒光的刀锋,朝被光芒泥草迷了眼的汉子急落。 只是落点并非要害,而是持刀的臂膊。 “你心软了!” 眯缝着眼的汉子猛然睁眼,原本漆黑的眼眸竟然变成金红,赵寻安心神骤然升起不好的念头,只是距离太近,已然没有变招的余地。 话音刚落,两道如同实质的金红光芒从汉子双眸射出,滚滚热浪随之涌出,烤的赵寻安衣服发鬓发出焦糊的味道。 可想而知,这两道光芒必然炽热至极,但若落下,怕是瞬间便会烧穿任何物体! 就在金红光芒将要触体的刹那,赵寻安运转全身真气并指点落: “荡魔天尊,大解厄!” 法随言出,原本被炙烤的滚烫的空气瞬间变冷,两道金红光芒刚烧穿赵寻安衣物便嘭的一声爆裂,化作红晶落地消失不见。 血水从汉子眼眸喷出,但他理都不理,扬起狭刀便劈。 赵寻安前手做轴后手带,天晷以无匹之势斩出! 便听噹的一声响,狭刀脱手飞远,泛着寒光的漆黑刀锋,正正比在汉子脖颈。 “为甚不斩下?” 汉子抹了把脸上的血水,沉声问。 赵寻安哼声答: “你也心软了,眼光落处若是头颅,某必遭重创,一报还一报罢了。” 说罢,赵寻安收刀,汉子与他竖了个大拇哥,从胸口掏出个布袋扔给站在远处观战的荒泽皇子,大声说: “殿下,我不是对手,这钱拿着烧手,还与你。” “可能知晓高姓大名?” 汉子拱手,赵寻安回礼: “武学上舍山长,赵寻安。” “我叫非图,赵山长以四重境界败我,将来必然是仙途里的天骄。” “今日得饶感激不尽,青山绿水有相逢,告辞!” 捡起掉在地上的狭刀,汉子冲老者拱手,随后大步离去。 “哎,非图不管秉性根骨都是不错,亏就亏在性子过于放荡不愿依附,所以没有好的功法法宝。” 老者摇头,慢吞吞的走上前。 “若能归入宗门得了法财,六重天的境界,岂会败于你手?” 赵寻安抿嘴,看非图对老者的态度便知,必然是位了不得的人物。 只是神识怎么探查也发现不了半点真气,且身躯腐气浓重,若按望气的说法讲,怕是命不久矣。 “既是此处山长,想必在大乾也是出名的才俊,我这老朽之人不想杀你惹来麻烦。” “认真说不过司空家的家事,那女娃儿来此又非官方,后生仔,你又何必非要掺和其中?” 老者与非图皆是一个态度,并不想与赵寻安动手,毕竟都是外来者,且所做之事有悖律法,打心里不想与大乾生人起冲突。 回头看看被赵萍儿以及李氏兄弟护在身后的小诺儿,赵寻安摇头,扎刀而立,认真说: “还是那句话,想要小诺儿的性命,迈过某的尸体再说。” “......顽冥不化!” 老者摇头,跬步行,赵寻安箭步前冲,挥刀猛斩! “风。” 苍老声音落,眼见近身的赵寻安突然倒飞,身体瞬间出现十余道伤口,艳红血水泉涌,就连地面也被不明之力切出深深痕迹。 “风刃?!” 荡腿落地稳住身体,赵寻安紧皱眉头,没有半点声响威力却如此大,老者境界定然不低。 “再与你个机会,退去。” 老者还是那般老态龙钟的走,可在赵寻安眼中,却如巨兽俯瞰,透着股尽在掌握的自信。 “可能告知境界?” 赵寻安沉声问,血水哗哗的流,腰间戴着的阴阳八卦玉板,被染得通红。 老者笑了,轻声说: “炼气境,大圆满。” 惊悚的感觉犹然而生,赵寻安心脏扑通扑通的跳,自己的运气可是真好,重生一年多,竟然遇到两位尘世里的巅峰! “识时务为俊杰,知晓差距,可要退走?” 老者在身前丈许之地处驻足,丝毫不畏惧持刀站立的赵寻安。 “少爷!” 赵萍儿看看身后小诺儿,再看看赵寻安,面色变得青白一片。 赵寻安冲她咧嘴笑,猛然挥出天晷,三丈刀气激射而出! “斩!” 一招用尽所有真气,金色刀气瞬间至,却被老者随手破碎,赵寻安一口血水喷出,萎靡倒地。 “火。” 老者跬步走,随口一个轻描淡写的字,炽热火焰瞬间把赵寻安包裹。 便在即将陨命的刹那,悬在腰间的阴阳八卦玉板突然绽放五彩光芒,火焰立时消散无影。 紧接赵寻安胸前美人指突然激发,赤红光芒冲天起,满脸惊愕的老者瞬间化作灰烬,便是苍穹也被戳了个大大的洞!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七十三章 谪仙 上 “这是,天碎了?!” 大乾皇宫望气塔,凤凰吃惊的看着远处,湛蓝苍穹如同画布般被戳了个大窟窿,露出深邃虚空,过了盏茶功夫才慢慢复原。 正在御书房与官家言语的大将军一个腾身从窗户跳了出去,看看腰间放射莹莹光芒的玉佩,再看看被捅了个大窟窿的苍穹,汗水瞬间流了下来。 “彼其娘之,青龙大阵认主、仙家术法降世,怎么都凑到一起来了?!” “大将军,出了何事?” 官家看着慢慢愈合的天际心跳有些急,任谁见了都知,必然有大事发生! “赵家子正式执掌青龙大阵,不知从哪来的仙家术法却破了大千壁垒。” “保不齐就是坚盾利矛相撞,事情大发了!” 话未说完大将军便大步跑向马栏,上了坐骑眨眼跑的无影无踪。 “官家莫要出宫,诸位供奉全力戒备,我去看看情况!” 凤凰从望气塔一跃而下,在房顶几个点脚便消失不见。 十余僧道异士从不起眼处现身围住御书房,表情也是无比凝重。 “......事情,真的有些大发了。” 官家面色苍白的说。 这些时日大将军与她讲了许多,这才知晓,神秘的武学上舍与大乾的重要性,远超所想! 而掌控武学上舍的山长,能力更是大的惊人,玉京数百万官民的安危,皆在其手! 至于仙家更不用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手起手落沧海桑田。 这般大能若是临世,天底下的所有世俗政权,怕是都得分崩瓦解! “......” 荒泽皇子浑身哆嗦个不停,缩着身子想要逃跑,可没走几步便被赵寻安擒住了肩膀,这厮直接崩溃,趴伏在地大声求饶。 见他鼻涕眼泪一大把还想搂自己的腿,赵寻安忍不住一脚踹飞,一国皇子竟然是这般德行,也太过恶心了! “山长,不要杀我皇兄好不?” 小诺儿上前,搂着赵寻安胳膊,面上挂着可怜兮兮的表情。 赵寻安揉揉她的小脑瓜,轻笑着说: “且放心,杀这等货色会污了手,山长不屑于做。” 说罢,赵寻安伸手把李氏兄弟招了过来,指着地上那些惨兮兮的黑衣人说: “人欲杀我我必杀人,这点做的不差。” “但,玉京毕竟不是外三山,说到底这些家伙也不过是听命行事,且与你俩境界差距颇大,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句话,务须牢记!” 赵寻安说的认真,自己前生数十载岁月不曾明白,到今世才得大悟。 两弟子出身蛮荒,秉性虽然纯良,但行事戾气过重,需得好好调教,免得走上当年自己的老路。 李氏兄弟眼中赵寻安不但是师长,更是予己希望的圣贤,自然半点不差的记在心中。 见他们如此赵寻安也是欣慰,正欲再言心神却是一动,忍不住望向院外。 大将军骑着乌骓,隆隆跑来。 “......可算知晓,为甚太上长老那么说了。” 赵寻安轻抚腰间玉板,恍然大悟。 之前被蝉鸣大师用风刃重创,血染玉板,却阴差阳错真正掌控武学上舍,知晓其中惊天秘密! 武学上舍已不是一座简单学府,不但是护卫整个玉京的青龙大阵的枢纽,本身也是一件神器! 存在的时间更是比传说还要久远,在人皇创立祖庭之前便已存在。 当时还有另一个称谓,先贤殿! 乃是人皇至宝之一,攻守兼备,便是大乘修真也能抗衡! 只是当年人皇断天路时与诸多大能鏖战,终究伤了根本,人皇离去时将其还归发现故地洛水河畔以作修养。 历经五千年岁月沉淀,原本落凡的武学上舍终究再次萌生,学府之内便是另一重天地,如同山川秘境。 执掌者便是这方天地主宰,更能借助武学上舍甚至青龙大阵法力攻防。 只要在学府内,便可称天下无敌! 就在赵寻安心神震颤时,大将军一个翻身从马上跃下,有些惊喜的问: “可是真正掌握了武学上舍,如何掌握的?” 赵寻安拱手行礼,笑着点头,然后把血洗玉板之事说了一下。 大将军听完忍不住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着说: “好小子,着实了不得!” “莫问天那老货每日取舌下清血滋养,用了十三载才掌握,你却血染便得!” “与你相比,他那三百余载的寿岁白活了!” “咔~~!” 话刚说完便有霹雳径直落下,看着满脸焦黑的大将军,赵寻安紧忙解释: “大将军,莫前辈虽已与我交割离去,但多年生活留下无数因果,需得谨言才是。” “......人都走了还这样,属实占着茅” 见空中隐隐有雷丝游走,大将军终究住了嘴,正颜问: “刚才那个仙人术法是怎么回事,若是打向玉京,怕是青龙大阵也会粉碎!” 赵寻安咧嘴,指着胸前挂着的美人指说: “是这么回事......” 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大将军听得直挠头,这短短时日里竟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赵小子这山长当得也是不易。 “你说那个引得仙人指自动护住的炼气士,名叫蝉鸣?” 大将军眉头问,赵寻安点头,指了指依然趴在地上哭个不停的荒泽皇子说: “如果我没听错,那位炼气境大圆满的修真应该是叫蝉鸣,这位荒泽妖国的皇子应该清楚,毕竟人是他找来的。” 见身穿墨黑战甲的大将军看向自己,荒泽皇子紧忙止住哭连点头: “大将军明鉴,确实是蝉鸣大师!” “那个左道的蝉鸣?” “半点不假,确实是左道阴食门的蝉鸣大师!” 荒泽皇子使劲点头,大乾国天策大将冯平波在诸国也是声名赫赫。 三国伐乾之战,若非有他在,大乾怕是早就亡了。 以不到敌军五分之一的兵力鏖战数载直至迎来变数,天策大将冯平波功高盖世! “赵小子啊赵小子,你可是办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不对,是两件,两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大将军感慨的说,见赵寻安有些不明,便与他说起缘由。 “中土大千明面上的炼气大圆满不超一掌,行事最恶劣的便是出身阴食门的蝉鸣。” “其最喜吸食修行天纵精血壮大自己,被其谋害的各国良才不下百。” “诸国都有与他的通缉,怎奈这厮武力高绝近乎无敌,不但多次逃过围捕,还损伤了一大批修真高人。”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七十四章 谪仙 下 “未曾想今日却折在你手,这因果际会,真是说不清。” 大将军说的感慨,作为当事人的赵寻安也是一样。 蝉鸣可是人间峰顶,自己在他面前羸弱的如同鸡雏,死得如此简单悲催,着实让人有些唏嘘。 一时间对修真道路感到有些茫然,即便修的境界再高,一指便成飞灰,可有意义? 麾下兵将超百万,大将军驭人的本事自然极强,一眼便看出赵寻安所想,笑着宽慰他: “莫想太多,你这个美人指怕是天底下的独一份。” “大世法则在,按道理仙家遗骸不该存,只能说天道五十无绝路,总有那遁去的一。” 听闻大将军如此说,赵寻安脸上忍不住流露出凝重的表情: “大将军,如今天地间,真的还有仙家存在?” 这是赵寻安前生今世都在嘀咕的事情,神话传说有诸多仙神,可自打神话时代之后,世上再无仙家新生。 便是人皇断天路也只是断的山川秘境诸多修真,改了凡尘俗世与他们的容纳。 这般改变天地法则的大事也未见仙家出现,对于如今到底还有没有仙,不止赵寻安,其实许多修真皆有如此疑惑。 “应是有,不过陨落凡间的应该唤作谪仙,比如你手中这根断指。” 大将军轻点头接着解释说: “你这美人指在凡尘俗世堪称唯一,可在山川秘境,却也有少量发现。” “某与道宫大道首冕下言语过,他曾说,莫把仙神看的太高,认真说不过是超出一定境界的修行者,只是比一般修真强大的多。” “只是仙神有个特点却是超乎常理的存在,那便是寂灭无有。” “寂灭无有,却是何意?” 赵寻安有些不明白,大将军思量着说: “大道首也是推测,那便是消散寂灭甚或完全无,对仙神来说也不是死。” “只要有某种契机出现,即便完全的无,也会诞出有。” 见赵寻安还是不解,大将军使劲挥手: “莫问我,我也是迷糊,等你哪天站位高了,自己去搜寻答案。” “不过与你说个明白,美人指威力无穷,但也极度危险。” “如今显现的法力不过是久远岁月前的储备,一旦消耗空了,怕是便没了与世间法则相抵的气力,到那时必然有劫数降临。” “你带在身上怕是会受到波及,殒命都算轻的!” 听闻大将军如此说,赵寻安忍不住伸手握住美人指,感受着那股让他心暖的气息,笑着说: “美人指于我来说便是护身符,若是无它早已毙命,我会小心观察,若真有那一天,定会好好处置。” 见赵寻安如此说大将军点了点头,紧接皱眉看向荒泽妖国那二位继承人。 如今坚盾利矛之事都有了落处,唯独这牵扯到一国皇权的事情实在不好处置,尤其对他这个平日只是关注兵家之事的大将军。 “这俩,你打算怎么处置?” 大将军指指与赵萍儿手拉手站在一起的小诺儿,又指了指受气小媳妇般侧坐在地的荒泽皇子,有些伤脑筋的问。 赵寻安苦笑摇头: “若只是小诺儿倒也罢了,她是武学上舍弟子,身为山长护其周全也是应当。” “如今荒泽皇子也出现了,还出了这么多人命,小子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为好。” 听闻赵寻安的说辞,大将军也是眉头高皱,与他相视无言。 好在未及多久宫中便来了人,了解情况后立刻回宫讨要旨意,未及多久礼部尚书吴沛杨便坐着马车赶了过来。 比前些时日更加胖了几分的吴沛杨费力的下马,只是走了几步便气喘吁吁。 “下官拜见大将军,赵山长好。” 吴沛杨拱手,欲待弯腰却被大将军一把托住: “算了吧,看你胖的,这一弯腰保不齐便倒,就不知克制一下口舌之欲?” 说到这里大将军还使劲捏了把吴尚书臃肿的大肚子,妥妥的膏满肠肥,戳一刀得喷一地! 详细听过赵寻安讲述后,吴沛杨干脆点头: “虽说牵扯他国皇家,但处置起来算不得难。” “我与公主殿下在礼部造个册,算是来大乾学习治病。” “郡王殿下派人送去使署,这些护卫的尸体也一并送去。” “他做的事情自会有人一五一十与荒泽妖国使署说个明白,左右死伤没有大乾子民,这种脏事让他们自己伤脑便可,与我大乾无关。” “一个小小的使署使者,能担得起这般重的责任?” 大将军反问,觉得吴沛杨这话说的不太靠谱。 吴尚书闻言却是笑了: “说来也巧,前些时日荒泽妖国内司大人因事途经我国,因心绞暂住使署疗养,如今还未离去,正可让她处置。” 大将军恍然点头,看来荒泽妖国之事,绝非表面这般简单。 内司可是妖国皇宫女官第一人,官比尚书令,与大将军官齐。 这般高官同时与皇子公主出现在他国,若说巧合狗都不信! 大将军离去不到半个时辰,大批身穿灰甲的骑兵护卫一辆纯白马车赶来,小诺儿一见从马车下来的老妇便扑了过去,扎在怀里呜呜的哭。 老妇心肝小祖宗的一通安抚,这才让小诺儿转哭为笑。 有些蹒跚的来到孤零零站在树旁的荒泽皇子身边,不待他言语,老妇啪啪就是两个大耳光,身为郡王的皇子莫说生气,便怨言都不敢有。 只是低着头轻轻抽泣,老老实实听身为内司的老妇训话。 赵寻安与吴尚书对视,与小诺儿这般亲近,又敢抽郡王的脸,这位内司大人的身份,恐怕远不止一个正一品的女官那么简单。 教训完了荒泽皇子,老妇这才在小诺儿的搀扶下来到两人面前,先与吴尚书寒暄几句,随后便朝赵寻安深深施礼: “这些时日,小诺儿亏得赵夫子护佑周全,老身这厢有礼了。” 赵寻安紧忙虚扶,不说官职,单一个年岁自己也受不起。 “本以为天机阁修士只是为了骗财,未成想赵夫子真就治好了小诺儿的顽疾,老身代表司空家,谢过赵夫子大恩!” 老妇又是一个深躬,赵寻安再虚扶,心中倒是了然,能代表司空家,这位内司大人,看来还是位皇亲国戚。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七十五章 中考 上 老妇招手,旁边婢女奉上木盒,其拿起一枚铸有下山猛虎的铜牌双手递与赵寻安,认真说: “夫子大恩司空家无以为报,只能用这承恩铜牌聊表心意。” “持铜牌之人若有难事,天下间但有荒泽使署便可求助,无论事由大小皆会全力帮衬,与我荒泽亲王相等!” 赵寻安听闻心头也是一震,这个承恩铜牌属实有些重,紧忙推辞,却被老妇坚决推返,然后又取三枚鸽蛋大小的明珠相赠。 “此乃东海鲛人一族所献镇风珠,戴在身上可清心明目去除杂念,与修行有大用,还请夫子笑纳。” 赵寻安再推依然无用,心中也是有些赫然。 自己将将十七的年岁,却被人唤作夫子,实在有些承受不住。 “老身还有要事需办,不能回返荒泽,那惹事的家伙我带走了,还请夫子好好教导小诺儿,让她成为一名真正的强者。” 这是老妇离去时说的话,赵寻安自然万般同意,毕竟还要靠着小诺儿与自己争分,能留在学府当然最好。 时间很快来到开元二年六月三十,众武举携弟子一人来大乾学府参加排位捉签,再过十二个时辰,五家学府的中考大比便要在大乾学府举行。 因为关乎武科科举,且表现优异的学子还会被三部登录名册,诸多英才皆是虎视眈眈,想要为自己挣个好的排次,若是将来入了宦海,定会有不小帮助。 只是在听闻武学上舍时众人感到疑惑,玉京学府九十九,从未听闻有这么一家,却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待了解到武学上舍只有一山长一教习三子弟后,引得四家学府学子齐哗然。 便这么一家濒临关门,比私塾还小的学府,如何来的资格作为武科科举考教之地? 大李小李性子过于木讷,从心底打怵来这人多的地界,赵寻安便只能带着小诺儿前来。 毕竟是一国储君,大排场见了无数,与小诺儿看来,会场除了稍显热闹一无是处。 仆佣虽多但职责不明,穿着也是混杂,做事没有半点章法,只会吆五喝六的嚷嚷,俨然把具有官身的大乾未来栋梁们当成了少不更事的小子吆喝。 “就他们这态度,在荒泽最少二十板子起,也太气人了!” 进来时因小诺儿年岁太小,赵寻安身份也是无人信,被好一通难为。 幸好礼部一位郎中过来帮忙,见了赶紧放行,不然还得被人拦在外边,气的小诺儿小脸通红。 小娃儿噘着嘴满脸愤愤的样子惹得赵寻安禁不住笑,便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随后牵手寻到空荡荡的武学上舍的座区坐下,静待排位捉签。 四大学府的座区此时已经满了八成,乌央乌央尽是人,见传说里的武学上舍来了人,参会学子里大半目光立时落在两人身上。 虽然听闻武学上舍山上年岁小,但真没想到,竟然是个不及弱冠的少年! 四大学府山长里年岁最小的也有半百多,与他当孙儿的年岁却成了一方学府的掌门人,怎一个惊字能够形容。 至于诸多身为教习的武举,眼光却是复杂得紧,既有钦佩,又有提防。 毕竟不少与赵寻安一同参加过教习考教,知晓这位文转武的天骄本事,教导出的弟子,定然也是非凡。 惊愕之后众学子目光又落到粉雕玉琢的小诺儿身上,看起年岁也就十岁左右,穿着粉色留仙娇憨可爱,却无半点学子模样。 “这是那位山河先生赵山长的妹子吗,倒是个美人坯子,长大定是个祸国殃民的绝色!” 有大乾教习闲言,却被吏部官员制止: “莫胡说,那是武学上舍学子,身份颇为尊贵,妄议小心惹火上身!” 没多久这言语便传的众人皆知,一个十岁的娃儿,且还是个女娃,竟是中考教技的对象,实在是个奇谈! 没多久其他四家学府的座区便坐满了人,唯有武学上舍空落落只有两人,小诺儿见了有些不喜,忍噘嘴甩着赵寻安的衣袖说: “山长,以后定要多找些学生,咱们学府太冷清了。” 赵寻安闻言咧嘴,心道还多找,若非为了武蕴一个都不会有。 只是小诺儿手劲不小,再让她甩下去八成得碎,赵寻安便安抚着说: “好好,以后定然多找,与你找上七八个同窗,每日里热热闹闹的玩耍,这总行了吧?” 小诺儿使劲点头,小脸尽是笑意。 武学上舍哪里都好,就是人太少,那么大的院落每日见不到几人,实在清静过了头。 未多久礼部来人,赵寻安见了面上露出惊喜,竟然是个熟人,乃是文选清吏司郎中周礼,自己乡试时的主考官! 赵寻安起身便要前去拜访,却被周礼笑着摆手制止,如此场合吗,实在不适于叙旧。 有大乾教习引着周礼步入希音法阵,却是来宣读中考规则。 赵寻安仔细的听,发现这因己而生的科目,正在越来越规范。 虽是武科举子授徒,但考教内容却不止较技一项,而是分了三项,分别是文试、排阵、较技。 原本认为重中之重的较技只占三分,且还排在最后,立时惹的全场轰然。 周礼笑眯眯的看,待众人冷静下来这才说: “若是较技便可代表一切,那也不用举办武科科考,直接比武定名次便是。” “之所以增加文试、排阵两项,却是大将军与诸卫将军们的商议结果。” 说到这里,周礼面色认真起来: “来前大将军特意嘱咐我带话,大乾不缺没有头脑的匹夫,缺的是可运筹帷幄致胜千里的将帅!” “大乾武科选贤,武技只是三分,致重,却在文韬武略!” 言落众人尽数默然,面色阴阳变换不定。 大将军之言确实有道理,只是之前所做尽是为了教技,如今规则改变,明日便是中考,便是想要应对也来不及。 如今只能依赖的,只能是命了。 赵寻安闻言却是笑了,笑的有些意味颇深,规则改变与武学上舍来说,实在是大大的好。 其实大将军所言,是他赵寻安曾说过的! 大半月前大将军闲来无事,便到武学上舍玩耍,正好看到大李小李二对一战小诺儿。 三人打的你来我往热闹非常,却也凶险至极,境界武技属实与大将军不小惊。 待听说小诺儿已入仙途,大李小李也是宗师中后,大将军忍不住咧嘴,笑说便这本事中考怕是无敌。 赵寻安却面色凝重的摇头: “个人武技高低,与本事关系算不得太大。”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七十六章 中考 下 听闻如此言语大将军惊了,询问缘由,赵寻安便说了之前周礼所述。 当时大将军便皱起了眉头,发现这些年朝廷路子走的有些偏。 诚如赵寻安所说,一群武技超群但兵法策略混乱的匹夫,到了千军万马的杀阵,也只能在点占些优。 与整个全局而言,怕是有害无益! 当时赵寻安也是有感而言,未曾想大将军真的入心了,为此还特意改变了中考的项目,说不得,以后武科科举的侧重也会有所变化。 虽然规则突变会对今科举子产生不小影响,可对大乾以后的长治久安,却有莫大好处。 赵寻安教导三位弟子时便是文武兼备,武技不落,六韬三略不落,便是经史子集也是半点不落。 文道武道便如阴阳,孤阳不生孤阴不长,阴阳和合,才是至强! 宣读完规则周礼便走了,如此场合不便交谈,赵寻安只能叉手拜别,待有了空闲,定当前去拜会。 文科简单,只要按着科考题目走,辛苦翰林院的众位翰林便可分出三六九等,武科牵扯较技却是麻烦,只能靠捉签排出对阵先后。 数千举子次第在大木桶里抽取标有号码的竹签,对阵倒也简单,相邻单双相较便是。 武学上舍只赵寻安一人,所以半点不急,待所有人都抽完了,便让小诺儿去取最后那枚签子。 “去吧,必然是四五八,我这辈子啊,算是和四五八七这几个数字杠上了!” 看着被次第撤掉并写满名字的墙板上只余四五八号,赵寻安忍不住叹了口气。 小诺儿蹦蹦跳跳的从签筒拿起最后那根竹签,一见真是四五八,忍不住兴奋的冲赵寻安喊: “山长,您可太厉害了,这竹签,真就是四五八!” “......呵呵呵。” 见众人投来怪异目光,赵寻安满脸尴尬的笑,签筒只余一支,除了四五八还能是甚? 抽完签赵寻安起身准备离场,这般嘈杂的环境对喜静的他来说实在有些燥。 未成想刚走了两步,便被一身穿明黄长袍的少年拦住,指着鼻梁怒骂: “贱种,莫以为当了甚山长便张狂了,再敢侮辱国师,我扒了你的皮!” 赵寻安眉头微皱,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少年未曾见过,自己也从未侮辱过凤凰,这般辱骂,因何而来? 呵骂的声音不小,原本嘈杂的会场立时变得有些安静,齐齐看向少年,有教习惊呼: “那不是十三王世子冯陆熙吗,为何找上武学上舍赵山长?” 听闻此言,原本安静的场面再次嘈杂起来,驻守幽州的十三王爷堪称大乾南部长城,官家上位离不开他的大力支持。 且王爷性子温厚仁义,行事颇有古贤之风,治下民众有口皆赞。 只是他的独子冯陆熙打小跋扈,与他老子半点不像,在幽州算得上是个祸害。 十三王爷不舍打骂,但又不想他糟践百姓,便在去年把他送到玉京国子监,想要改改他的秉性。 哪知刚入国子监这厮便殴打了经科教习,惹得大祭酒震怒,亲手打了四十杖,差点取了他性命。 十三王爷心痛从幽州赶来想把宝贝带回家修养,未成想他这做老子的也被大祭酒打了二十板子,更是一通骂: “子不教父之过,竖子如此嚣张都是你犯下的错。” “教不严师之惰,既入国子监,秉性改不好便不允走!” 十三王爷捂着尊臀狼狈窜回幽州,再不敢多言。 大祭酒乃是与十二皇老一般的超品,便大宗正见着也需客套,岂是他这小小郡王可以反驳。 从那以后十三王世子冯陆熙便在国子监踏踏实实的住下,有大祭酒调教,秉性确实好了许多。 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依旧是隔三岔五的惹事,然后被打的皮开肉绽静养,过段时间还是照旧。 这顽劣的秉性让大祭酒阁下都觉挠头,在玉京可谓妥妥的祸害。 “十三王世子,谁与你说,某侮辱国师了?” 赵寻安沉声问,这话由来必须查清,若是有人故意挑事,严惩不贷! “尔如何做的世人皆知,还用他人说?” “你便应老老实实等国师休,竟敢退婚侮辱,贱种便” “啪!” 冯陆熙话未说完便被赵寻安一巴掌抽到脸上,人直接懵了,属实没想到除了大祭酒,竟然还有人敢打自己。 且打的,还是自己的脸! “你个忘” “啪!” 赵寻安反手又是一个巴掌,劲力比刚才重了三分,冯陆熙嘴角立时带了血。 “贱” “啪!” “我” “啪啪啪~~!” 巴掌声连成了片,赵寻安面无表情的打,十息不到冯陆熙粉嫩的脸蛋便肿成了球,莫说嘴巴,鼻子眼睛都开始往外流血。 “住手!” 这时才反应过来的两位贴身护卫扬刀便冲了过来,可未等近身便被小诺儿两拳打飞,撞的灰墙开裂,房顶簌簌落尘。 本已住手的赵寻安冲小诺儿笑了笑,揪着头发把想跑的冯陆熙拉回,抖手又是十几个巴掌,硬生生把面皮抽裂。 “啊~” 之前一直绷着的冯陆熙终于受不了开始放声大哭,赵寻安扯起明黄长袍一边擦手一边平静地说: “与你说个明白,将将十几巴掌是因你那两个护卫打的,扬刀便砍,把人当甚?” “御下不严,你合该受罚。” 冯陆熙用惊恐的目光看着赵寻安,泪水混着血水不停流,滋进开裂的面皮疼痛无比。 “莫装,大祭酒阁下把你屁股打裂也未见你有改,不过是换了脸,装甚可怜?” 赵寻安嗤笑着说,大步来到想要起身的护卫身边,抬手便是二指,两人立时瘫倒在地,面色苍白的如同宣纸。 指落脐下三指,恐怖真气侵入,瞬间涨爆丹田,两位宗师境的高手被废,以后怕是比常人都不如。 会场里鸦雀无声,变故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十三王世子便被赵寻安打破了面,就连贴身护卫也被废。 “赵寻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世子动手,这可是以下犯上,莫不是想死?!” 终究反应过来的大乾学府众人紧忙围住冯陆熙,主事更是用手指着赵寻安厉声质问。 结果打的上瘾的赵寻安一巴掌将其抽倒,哼声说: “某乃正二品的衔阶,小小白身扬手质问,不是以下犯上?” 虽只一巴掌,但力道属实不小,白花花的牙齿落了一地。 会场无一人发声,今日的赵寻安气势逼人,出手狠戾,望之如下山猛虎!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七十七章 如今不同往日 上 深呼吸平息沸腾的心神,将将贱种两字勾起前生剧痛,原本平静的心海起狂涛。 赵寻安用了好大气力才压住心中升起的杀意,看着越聚越多的大乾教习说: “某心有猛虎,莫挑衅。” 语气平静,但其中寒意清晰可辩,打头几位教习不由打了个哆嗦,这才想起一件事,莫看赵寻安外表儒良,可其本质,却是位踏入仙途的修真! 见众教习不寒而栗,赵寻安哼声,牵着小诺儿转身走,几位站在一旁的吏部礼部官员却一躬到底,苦笑着说: “赵山长,十三王世子确实错了,不该辱骂冲撞您,略微训诫也是应当。” “但您出手属实太重,若是十三王爷追究,我等微末必被牵连,这该如何是好?” 终究是宦海博浪的健儿,几位官员知晓应该如何言语,把自己的位置摆的极低,与赵寻安极大地面子,行事水平比大乾教习们高了数倍不止。 见几位官员言语间皆是尊重,赵寻安便抬手托起众人,认真的说: “无妨,若被牵连你们便去武学上舍找某,我去找十三王爷理论。” “问问他到底如何教导的儿子,贱种这种词汇,也敢说!” 说罢赵寻安点头走人,小诺儿转身冲满脸血污的冯陆熙用力挥了下拳头,狠狠的说: “山长不但是我师长,还是我荒泽妖国亲王,一个小小郡王世子竟敢辱骂,且等着,待我长大,必然平了你幽州地!” 言语里透着狠辣,但小诺儿外表实在娇俏,众人不觉可怖,反倒有些可爱的感觉。 见赵寻安两人离开,原本满脸可怜相的冯陆熙面上浮现狰狞,恶狠狠的说: “不过一虚领正二品衔级的贱种,且等着,我这便召集家将撕了他!” “......十三王世子,赵山长可是仙途中人,便是寻常炼气士都不是他的对手,非官衔那般简单。” 几位官员具是消息灵通之人,知晓那日苍穹碎裂的缘由,听闻冯陆熙的言语只觉可怜,什么都不了解便来找事,十三王爷怎就生了这么个愚夫。 消息闭塞的冯陆熙闻言一愣,紧接再次嗤笑着说: “便他再强也只一人,数百强手其上,便不信宰不了他!” 众官员齐咧嘴,当众说杀人,这十三王世子可真不是一般的蠢。 “对了,还有那个小丫头,小小年纪便会吹牛,待我宰了赵寻安便把她扔进妓寨当妓子,小小年岁承不得风雨,到时必然生不如死,看她还嘴硬不!” 说道这里冯陆熙忍不住笑,牵着面皮又是钻心的痛,面目扭曲的如同怪物。 “世子殿下还是收回这句话的好!” 一位礼部郎中面带寒霜的说,其它几位官员也是脸色大变,有两位直接抄起烛火架逼上前,看的几位大乾教习满脸懵。 今个的情形怎么这么怪,几位文官大人这般举动,难不成是要打十三王世子?! 冯陆熙也被官员们的举动吓着了,眼前场景他这辈子都未见过,终究不是蠢到底,猛然醒悟的说: “那、那个小丫头身份不一般?” “你嘴里的小丫头乃是荒泽妖国公主,且是妖国皇位唯一继承者,世子殿下,你是在与大乾起战火!” 不止冯陆熙,在场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那位指着赵寻安鼻梁呵骂的教习瞬间白了脸,口齿不清的问: “大、大人,赵寻、赵山长,不会真是荒泽妖国亲王吧?” “算是,同时还是救治了未来妖国皇帝的帝师!” 礼部郎中哼声答,抄起一旁桌上尺长镇纸指着冯陆熙说: “大乾连年征战,好不容易得了几年歇息,若是因你之故再起战火,杀了你都不能平民愤!” “世子殿下,收回之前所说,认错!” “认错!” 虽是清瘦文官,可此时几位两部所属气势迫人,吓的大乾教习连忙躲闪,原本护在身后的冯陆熙立时被几根沉重的木头怼在脸上。 “我错了,刚刚乃是无心之语,还望几位大人原谅。” 冯陆熙毫不拖沓的说,虽说性子狂妄,但他不傻,知晓自己这次真的犯了错,惹了不该惹的人,说了不该说的话。 若强顶,少不得挨一通打,保不齐最后父王还得携礼感谢几位两部官员。 见冯陆熙认错,几位官员也是松了口气,纷纷扔下手中物件。 看似几人反应有些莫名其妙,其实,这才是消除纷扰的最佳手段! 大乾学府在场数千人,谁也不能保证今日发生事情不会外传。 王世子错话,代表朝廷的官员教训,终让他知错,这样便把可能引起国事纷争的言语抵消。 即便荒泽妖国知晓,也只会赞一句大乾国处事果然守则,便皇亲国戚也不能逾。 “将将棍棒相对也是迫于无奈,还请世子殿下见谅。” 礼部郎中叉手行礼,冯陆熙使劲摇头,血花溅的到处都是,开口言语却是让众人吃惊: “几位大人行事缘由我明白,若真因言语起了国战,便是诛了我全家也不能抵罪!” 此言一出,几位官员皆用惊诧的目光看着这位世子殿下,冯陆熙有些狰狞的笑: “年数时间里得了大祭酒他老人家那般多的教诲,若连这点事都看不透,那我可真就蠢死了!” “那将将世子殿下为甚......” 礼部郎中有些犹豫的问,冯陆熙却是咧嘴再笑: “还能为甚,不过是被那些归国的酸腐利用。” “知晓我崇敬国师且不知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便于我下了个套,真是好手段!” “论心机,再过十年我也不是他们对手。” 官员们的眼神再变,这还是己等知晓的那个祸害? 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世子殿下,还是处置一下脸上的伤吧。” 一位教习拿着伤药过来说,却被冯陆熙推开,笑着说: “不用,正好让我清醒一下,这个世上比我强的人多了去了,若再不知悔改,总有一天会被人拍死!” 说罢冯陆熙一把搂住礼部郎中的肩膀,哥俩好似地往会场外走,一边走一边问: “郎中大人与我好生说说那赵寻安赵山长的事情,彼其娘之,那些穷酸跟我说的,怕是掉了个头!”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七十八章 如今不同往日 下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几人走出大乾学府,有关赵寻安的事情礼部郎中正好说完,却听得冯陆熙连连倒吸凉气。 未曾想今个竟然惹到这般了不得的人物,短短年余时间从一介饱受欺凌的书生走到如今位置,听来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哈哈哈,这般牛人我都不知,被人利用也是活该!” 听完礼部郎中的话,冯陆熙哈哈大笑,脸上孩儿嘴般的口子哗哗流血,看的几位官员也有些不落忍,便出生劝: “世子殿下还是处理一下伤口吧,免得留疤。” 摸摸还在滴血的脸,冯陆熙点了点头,两名面色苍白的护卫紧忙拿着伤药与他敷。 “既然废了,赶明便回幽州。” 冯陆熙话语平静地说,两位护卫脸色却是更加白了。 “别多想,这些年跟在我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回去各领个百亩的庄子,以后便安安稳稳过日子。” 听闻自己主子如此说,两位护卫紧忙跪拜谢过,对他们来说,能有个安稳的日子,远比跟在喜好惹事的冯陆熙身边强。 “今个赵山长表现有些反常,与往日相比,手段属实狠戾太多。” 一位吏部官员轻声说,他对赵寻安也算了解,知晓他平日里的秉性,见了今日表现也是有些吃惊。 “......会不会是贱种两字惹的祸?” 冯陆熙若有所思的说,几位官员对视两眼,心道这位主倒是有些自知之明。 见官员们不说话,冯陆熙立时明白几人意,又是咧嘴笑,脸上刚敷好的药粉哗哗往下落。 “我这张臭嘴真得改改,若是因着胡言被打死,那就可笑了。” “世子殿下今日表现出乎我等意料,果然传言做不得准。” 礼部郎中有些感叹的说,冯陆熙听了却是放声大笑: “传言都是真的,不过我脾性虽烂但有个优点,敢作敢当。” “往日里做的破事确实不少,不过自打进入国子监,这年余时间又养出一个优点,那便是听人劝,吃饱饭!” 说罢冯陆熙拱手与几人道别,看着受了不轻伤势却毫不在意,大步离去的世子殿下,一位员外郎忍不住感叹: “今个怕是同时见了两位青年才俊,以后必是大乾栋梁!” 其他几人若有所思点头,赵寻安本就惊艳,那是官家与诸位大臣都放在心上的宝贝。 可十三王世子的表现也出乎众人意料,一开始觉跋扈,后边却发现,有些前朝放荡古风,心思并不像传说里那般恶劣。 知错便改,敢作敢当,便只这两点,天底下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赵寻安如今气势已成,再不是你我可以拿捏的软柿子了。” 皇宫御书房,大祭酒一边与官家下棋,一边轻笑着说。 沾一枚黑玉云子轻落,官家也是有些感慨的说: “赵家子的际会属实不凡,这才多长时间便与荒泽妖国扯上了关系,还真正掌握了武学上舍,如今哪怕是孤,也不敢随意动他。” 师徒俩对视,几乎同时摇头。 青龙大阵执掌者打立朝开始便地位超凡,整个玉京都在其掌握里,借着武学上舍加持,怕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强。 “老师,陆熙被打的那般狠,您不心痛?” 不再说让他们心里沉甸甸的赵寻安,官家轻笑说起十三王世子,将将暗卫传来的消息让她也是有些惊。 脸面都被抽开了口子,这赵寻安下手可着实够狠! “心痛也心喜。” 大祭酒点头,随手把官家堵住自己大龙的棋子抄起一扔,然后把自己的棋子放上,接着说道: “这年余时间莽小子改变不小,尤其今个说的话,甚得我心。” “再过那么几年,必定是我大乾一代贤王。” 官家把落在榻上的棋子捡起,撇着嘴说: “就他那狗脾性,不祸祸幽州百姓就不错了,其他孤也不强求。” 大祭酒闻言摇头,认真的说: “莫要小看陆熙,莽小子这些年改变很多,不要用老眼光看他,前贤说得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回到武学上舍,小诺儿蹦蹦跳跳的去找大李小李耍,赵萍儿看到赵寻安心情有些不佳,便靠上去轻声问: “怎地了,捉个签还把自己整抑郁了?” 赵寻安摇头,寻桌坐下,牵着赵萍儿也坐下,叹气说: “原本以为自己脾性温和,今个才发现,那一生带来的戾气,其实从未消失。” 把大乾学府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赵寻安忍不住苦笑: “幸好如今不同往日,不然这几巴掌下去怕是离死不远,毕竟,那可是世子。” “......可是贱种二字惹的祸?” 赵萍儿拉着赵寻安的手问,赵寻安轻点头,没再说其他。 前生便因这两字害了小丫头,深刻在魂魄最深,怕是永远不能释怀。 “与我说说,那一生所见,我到底如何凄惨,让少爷你这般不能释怀?” 靠在赵寻安肩头,赵萍儿轻声问。 “......那是个梦,须得尽早忘掉!” 赵寻安起身,大步远行,恨得赵萍儿忍不住冲他挥拳,不过未及多久便笑了起来。 梦也好,人生也罢,如今日子过的舒爽,这才是最重要的。 明日便是中考,赵寻安把三名弟子召集到一起,说了一下该有的应对。 “较技某不担心,关键是文试、排阵。” “小诺儿还好,大李小李你俩接触六韬三略统共不到两月,掌握只是皮毛,策论排阵更是一塌糊涂,某心甚忧。” 听闻如此言语,大李小李有些难过的垂下了头,他们知晓赵寻安与两人的看重,只是自小生于蛮荒,能识字便不错了,哪有那个条件学兵家典籍。 见兄弟俩难过,赵寻安却笑了,沉声说: “俗语讲得好,老天饿不死瞎家雀,如此时候,正是你们山长某发挥的时候。” “不求理解通透,只求死记硬背,六个时辰里,必须把这些文章一字不差背过!” 说罢,赵寻安从一旁拿出册子交于三人,封面四个大字,猜题大全。 翌日,武学上舍全体出动,杂花马迈着轻盈脚步奔向大乾学府,然后再遇那日场景,人山人海,只得下马步行。 即便是玉京排名第一的大乾书院也容不下近乎万人,只得拆通几个校场,做了个大大的考场。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七十九章 狼崽子 上 数百羽林军把考场团团围住,一干武举杂人俱被拦在百米之外,赵萍儿扯着赵寻安衣袖,有些担忧的问: “少爷,小诺儿和大李小李他们没问题吧?” “且放宽心,有我那猜题大全,他们应该、大约、也许、差不多,没问题。” 赵寻安漫不经心的说,小丫头忍不住恨恨的捶了他一下,这叫没问题,问题大了去了! 正与小丫头白话着,赵寻安突然察觉有视线射向自己,扭头望去,却是个脑袋包扎成球的大脸盘在看。 见被发现,那人还笑呵呵拱手,惹得赵寻安有些疑惑,从未见过脸面这般大的家伙,定然不认识,却为何冲己行礼? 心中虽有疑惑,赵寻安还是同样叉手回礼,无关生熟,礼数必须做到位。 辰时开考午时结束,两个时辰考教文试、排阵,时间与科考相比紧了太多,难度自然也低了许多。 待云板声响,学子们纷纷涌出,赵萍儿一把揪住小诺儿,急切地问: “考得如何?” 小诺儿点头笑,大李小李靠近压低嗓门说: “山长真乃神人,策论题目一般无二,排阵择子也是半点差池没有。” “便是三韬六略也对了八成往上,成绩绝对差不了!” 听他们如此说赵萍儿这才松了口气,毕竟科目关乎春闱,关乎老爷夫人能否得追封,与她来说,实在重要。 半个时辰吃喝拉撒,紧接便是较技,以三人境界自然无忧,很快入了前百。 就在小李再次上场时,赵寻安却压住他的肩膀说: “你这次的对手不简单,若是凶险,认输便是。” 李青林闻言先是一愣,紧接用力摇头: “山长,我不能给武学上舍丢脸,便再不简单我也要打,想让我输,除非爬不起来!” 看着大步走向校场的李青林,赵寻安即感担忧又觉欣慰,忍不住感叹的说: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见,我这心里实在有些复杂。” “比人小李也就大个四岁,毛都未长全,装甚大瓣蒜?” 赵萍儿嗤笑着说,恨得赵寻安扯着她面皮一通扭。 脸面变成大饼的冯陆熙,看到正与赵寻安打闹的赵萍儿眼睛立时一亮,戳戳身边找来的百事通小声问: “武学上舍赵山长身边那女子是他何人,看起来关系不一般啊!” 重金请来的百事通扫了两眼,小声答: “那是赵山长的贴身丫鬟,叫赵萍儿。” “虽说挂着奴籍,可他俩自小一起长大,赵举人夫妻死后更是扶持着过,比亲兄妹还亲!” 冯陆熙了然点头,但觉正与赵寻安撕吧的小丫头怎么看怎么美,花丛中打过不知多少滚的心肝怦怦跳。 “老赵,小李那对手不简单,需得小心看顾!” 宋戳子不知从哪钻出来,绷着脸与赵寻安说。 赵寻安使劲拧了下正在扯自己鼻子的赵萍儿,点头说: “我晓得,小李上去时我与他说了,若是凶险便认输。” “只是他不想与武学上舍丢脸,除非被打倒,不然怕是不会认输。” “......还是认输的好,那家伙,就是个疯子!” 宋戳子面色凝重的说,赵寻安听出他话里意味,眉头立时皱了起来: “说说来头。” 宋戳子深吸气,沉声说: “可记得官家上位后发配西海的郭启龙?” “这郭子禄,便是他的侄子!” 官家继位乃大势所趋,不过其中也有插曲,几位有竞争力的王爷也想坐坐那把椅子,暗地里的动作也是不断。 期间发生的最有名的事情,便是左领军卫将军郭启龙率百人截杀当时还是公主的官家。 虽因道宫道人及正一宗天下行走护卫得当官家未受伤害,一干人等被杀的只余郭启龙三人,但官家打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的几位婢女却被杀的精光。 老官家震怒屠了郭启龙一家,并将九族发配西海牧羊,算得上是老官家一生中做的唯一狠辣之事。 因大乾立朝八百年,株连之事少之又少,当年郭氏发生之事,便是身在偏远的赵寻安也有听闻。 “郭氏族人不是都在西海牧羊吗,这郭子禄怎么回来了?” 不怨赵寻安好奇,株连之人五十载不允返乡,这才几年,按道理做为郭启龙直系血亲的郭子禄,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还能为何,不过官家心善罢了。” 宋戳子翻个白眼,继续说了起来。 西海不但环境恶劣,周边更有无数蛮族,郭氏人尽是养尊处优,如何受得了那般苦寒之地,未及半年便死了大半。 两年后西海逢了场百年不遇的白灾,草原被封整整五个月,待雪融边军寻到郭氏驻地,遍地尽是残缺尸首,除郭子禄外无一活人。 “那小子命不是一般的大,人也不是一般的狠!” 说到这里宋戳子眼角忍不住跳,那般酷寒之下,靠族人尸首硬生生活了小半年,想起便觉不寒而栗! “如此惨状经边军上报被官家知晓,便赦免了这郭家唯一血脉,还把收缴的府邸一并归还,问其有何愿望,竟是回西海牧边!” “官家不允,让他在玉京好生生活,怎知这小子偷偷混入往来边陲商队回返西海。” “待边军找到他时,其正在一个蛮族小部落生火烤肉,遍地尽是尸首,至于烤制的是甚,你也应该能猜到。” 赵寻安忍不住抬头,看向默默站在校场一角身形消瘦的郭子禄,心神也是有些波澜起。 与他相比,自己那所谓的凄惨,属实苍白了许多。 “之后官家便让他入了止戈进修,这小子哪点都好,就是出手太过狠辣。” “这些年被他废掉的止戈学子最少十几个,因之得了个狼崽子的绰号。” “止戈学府山长无奈把他扔到军中磨砺,却不知是谁这么大的面子,竟然把他寻来当了弟子,小李属实有些危险!” 宋戳子一同言语口干舌燥,见赵萍儿带的有水囊便讨过大口的喝,却听赵寻安沉声说: “大李小李出身蛮荒,与郭子禄差不多,远非那些承平惯了的学子可比,虽然境界不如,但也不会那么容易败下阵来。” 知晓大李小李出身的宋戳子想了想,也是忍不住点头。 外三山那蛮荒之地出来的青蛇族人,对上西海荒原存活下来的郭子禄,这仗,还真是有的看!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八十章 狼崽子 下 “武学上舍,李青林!” 校场两人相对,李青林拱手报名,与郭子仪消瘦体形相比,这些时日吃喝不愁的李青林明显壮实不少。 “......” 郭子禄双眼直勾勾看着小李青林,既没言语也没回礼,无礼至极。 控场教习也知郭子禄来头,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复述规则便退了出去。 “你的身上,有我的味道。” 教习刚一离开,原本沉默的郭子禄便开口,声音异常嘶哑,没有半点少年的清亮。 李青林有些不明的眨了眨眼,轻轻嗅了嗅,恍然的说: “还真是,都有些汗气,今个太热,属实止不住汗。” “......白痴!” 郭子禄摇头,突然箭步及身,右手二指如同银叉,目标直指李青林双眸! 出手速度快的惊人,转瞬便到眼前,根本来不及格挡。 李青林目光骤缩,半点躲闪念头没有,一个矮身用前额顶了上去! “噗~” 锋利如刀的指尖落下,前额立时皮开肉绽,血水飞溅而出。 可即便受了伤,李青林眼睛依旧眨都不眨,双腿猛发力,一式阴阳双推狠狠打在郭子禄胸口,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即便已是宗师境大圆满,郭子禄依旧被打的连退数步,李青林大步急追紧随其动,又是一记顶肘打向心窝。 “破!” 郭子禄扭腰甩臂硬挡,随后一拳轰出,观战之人能清晰看到拳面之前气旋,这是内力外放的表现! “嘭!” 李青林肩头受到重击被打的腾空飞起,可是刚一落地便合身撞了过来,一个大摔碑狠狠盖向郭子禄颅顶。 郭子禄抬臂格挡,李青林却在瞬间变招,双手由劈变绕锁住右臂,紧接双腿攀肩猛然发力,一记罕见柔术竟把郭子禄摔倒在地! “杀!” 不等郭子禄稳住身子,李青林头槌狠狠撞中面门,坚挺鼻梁立时塌掉,两人血水交融一起四处飞溅。 周边观战之人皆被两人交手吸引,便是旁边校场较技的其他学子也被吸引,属实想不明白,不过是场学子间的比拼,何至于打的如此惨烈。 “......这还是平日那个喜欢傻笑的小李?” “我怎觉得比郭子禄还要狠辣!” 宋戳子瞠目结舌的说,赵寻安笑了: “你才与他见过几次,幼时无双亲,能在外三山那蛮荒之地养活自己的少年,心里怎会缺了戾气?” “如此说来,胜负还真得另说。” 宋戳子忍不住挠了挠脖子,两少年打的太过惨烈,血水横飞的场面,便是他看来也有些心里发毛。 “错了,小李必败。” 赵寻安轻摇头,见宋戳子不明,便指着校场躺地相搏的两人说: “郭子禄这许多年军中生活,终究磨灭了些许戾气,看似出手狠辣其实留了三分余地。” “且其境界占大优,一旦认真,小李怕是撑不过十招。” “都打成这样了还算不得认真?” 宋戳子真的惊了,看着浑身血水如同野兽般相搏的两人实在有些无法置信。 “看似恐怖,其实皆是皮外伤,讲真小李也并未完全放开,真若豁命相搏,胜负只在瞬间!” 校场两人好似听到赵寻安的言语,原本便相当惨烈的战况,瞬间变得更加惨不忍睹! “滚开!” 被李青林拖入地面战的郭子禄突然暴吼,众人能清晰看到音波炸裂,气浪如狂风泄向四周。 “这便是小李必败的缘由,入场时我便发觉,郭子禄的半只脚已然迈入仙途,境界属实差的太大。” “如今更是开了气感正式褪凡,小李,如何能是对手?” 赵寻安叹气,看着弟子因境界落败,他这做山长的,心里也不好受。 暴吼之后郭子禄如同换了个人,一脚便把与自己纠缠的李青林踹出数丈远,血水立时从李青林口鼻喷了出来。 “杀~” 不等李青林稳住身子,郭子禄一个飞跃近身,高高扬起的拳头裹挟白雾般真气轰然落下! “轰!” 口鼻喷血的李青林双臂交叉硬挡,却被无可匹敌之力摧枯拉朽轰倒,脚下七寸厚的坚硬青石板如被炮轰,裂成碎石飞溅四方! 这一击,便是赵寻安看的都有些心惊,郭家这根独苗的灵根,绝对恐怖! “你、可是已入仙途?” 七窍流血的李青林,声音嘶哑的问。 郭子禄有些惊奇的看着他,这般巨力竟然没有放倒,膝盖离地不及指宽,可终究顶住了! 且不停流血的眼中没有绝望没有恐惧,只有无比的坚定! “已入,李青林,你很像我。” 郭子禄沉声说,刚才所言味道,其实也是相同意思。 “胡说,我和我哥都是丹凤眼,你却是吊丧眼,哪里像了?” 李青林愤愤地说,郭子禄眼角忍不住抽: “有没有人与你说过,你对言语的理解有问题?” 站直身体缓缓后退,李青林咧嘴说: “山长说过,我太过纯良,与他人话语里的深意理解不了,有话你直说,别绕圈子。” “......这点与我不像。” 郭子禄叹气,昂首说: “我已踏入仙途,你半点取胜机会都没有,认输吧。” 一向死战的郭子禄心软了,眼前这厮与自己实在太像,看到他便如看到另一个自己,真的不想下狠手。 听闻郭子禄言语李青林却笑了,使劲抹了把面上的血渍,额头翘起的皮肉都被他掀了起来: “上校场前山长与我说,若有凶险便认输。” “我与他说,除非爬不起,否则绝不认输!” “关乎山长春闱,只要我还能动,就绝不认输!” 说罢,李青林摆了个两仪肘,姿势与赵寻安神形几乎一般无二。 “你很尊敬你们山长?” 郭子禄轻声问,脸上有微微波澜起,李青林使劲点头: “父母已死,山长便是我于这个世上最尊敬的人,他是我的亲人!” “......我很羡慕你,倒下吧!” 语落及身,郭子禄的速度快的超乎想象,包含真气的右拳微微泛光,狠狠打向李青林胸口。 这一拳若是打实,怕是死都有可能! 李青林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可怖,毕竟整日里被赵萍儿拳打脚踢,与这修真真气实在熟悉,知晓自己不可能挡得住。 但是,为了武学上舍为了山长,心无畏惧,半步不退!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八十一章 上上等 上 每天一点点的不“祖宗保佑!” 李青林放生大吼,狂运两仪参同录,所有内力尽数归于右臂,也是一拳轰出! “......可惜了。” 大乾学府一位炼气士忍不住叹气,真气内力完全不是一个等级,这潜力无穷的小子,怕是要被废了。 便在双拳将要相撞的刹那,一双白皙修长的大手轻轻盖住二人拳头,即将喷薄而出的真气内力,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山长?” 看着突然出现的赵寻安,李青林满脸茫然,这正打着呐,自家师长却上了台,貌似,不合规矩吧? 与满脸懵的李青林不同,郭子禄心中尽是惊骇。 纤瘦手掌看似轻柔,实则重如山岳! 只是轻轻覆盖自己拳头,整个身体便骤然僵住,便是丹田也瞬间停止运作,莫说出手,便是动都动不了分毫! “那、那个,赵山长,您这样行事实在不合规矩,我等很难做啊。” 控场教习拱手,苦笑着说。 自打昨个赵寻安狠狠教训了十三王世子,几位官员又透露出许多惊人的消息,原本与赵寻安不太重视的学府人员态度立时大反转。 正二品衔阶,享荒泽妖国亲王待遇,未来妖国帝师,哪个身份都不是轻与的。 便是自己山长见了,怕是也得拱手行礼,更何况己等小卒。 “还请先生见谅则个。” 赵寻安和气拱手,苦笑着说: “宝贝弟子有险临身,某这做师长的实在把持不住,该如何处置依规便是,某没有半点意见。” “依规可是要取消李青林之前上等成绩,只能得个丁下,您看......” 教习也觉伤脑筋,若是这位较起劲来,还真没啥办法。 毕竟刚刚确实凶险,稍有不慎便会出人命。 说来也是自己这控场教习失职,只是较量二人境界战力远超,实在是无从插手。 “无妨,定丁下便可。” 赵寻安轻点头,教习忍不住松了口气,思量这位赵山长的态度和昨日相比,属实好了太多。 “山长......” 听闻自己只得了丁下这最低等的成绩,将将打成那般模样都未流泪的李青林咧嘴便哭。 赵萍儿与他们说过弟子战的缘由,皆是为了山长故去双亲,自己身为弟子却只得这个成绩,实在难过至极。 “傻小子,哭甚。” 赵寻安伸手使劲揉揉李青林的脑袋,搂着他肩膀往外走,边走边说: “不还有你哥哥与小诺儿嘛,以他们俩的本事,必然是甲等。” “再者说了,即便你们全是丁下也不怕,某的本事你也不是不知,便武科举子,有哪个能是某得对手?” “文韬武略策论武力,某就是峰顶,且放宽心!” 李青林点头,不过还是在默默流泪,赵寻安忍不住苦笑,也是十三岁的半大小子了,这般模样,就不觉得丢人? 眼见走出场外,赵寻安突然转身,冲呆呆站在校场的郭子禄说: “小子,凡事须往前看,莫让自己沉浸过往出不来。” “生活还得继续,终究有希望在。” “即使如今只你一人,努力为郭家开枝散叶便好,待你老了的时候,可不正是一大家子血亲?” 郭子禄抬头,看看满脸真诚的赵寻安,叉手,躬身。 赵寻安笑笑,再说一句: “需记得,行事莫要极端,留三分才好。” “为人修行也是如此,因果机缘绕身,昊天自会瞩目。” 说完赵寻安点点头,揽着李青林回了武学上舍的位置。 “萍儿教习,对不起,我输了。” 李青林低着头说,赵萍儿哼声,取出针线伤药一边忙活一边批评: “你就是个犟龟,早按你家山长说的认输多好,怎的也能有个上等的成绩。” “这下好了,鸡头变屁股,可高兴了?” 这话说的直戳人心,本就抽泣的李青林直接哭出了声,却让小丫头一巴掌拍了回去: “知道错了?” “嗯!” “回去掏茅厕的任务就给你了,不许偷懒!” “嗯!” 听闻把武学上舍最脏的活计交于自己,李青林原本难过的心情立时好了许多,蹲着身,呲牙咧嘴的承受赵萍儿粗手粗脚的缝合。 宋戳子见了忍不住朝赵萍儿竖了个大拇哥,不愧是武学上舍唯一教习,这安慰人的本事,实在是高! 文考排阵用了一个上午时间,可近万人的较技,却只是一个多时辰便到了四强。 而四强里的一半都是武学上舍弟子,在场所有人望向赵寻安的脸色都变了,实在没想到,这个只有一掌人数的武学上舍,弟子竟然如此出众! 司空诺、李青峰、郭子禄,还有一位大乾学府的学子,这便是四强。 其实许多人都明白,若非李青林对上的是郭子禄,说不得武学上舍会四占其三,这是何等的惊人! 按号排位本应小诺儿李青峰对战,但因师出同门,大乾学府便进行了调换。 小诺儿对郭子禄,李青峰对大乾学子。 首先对阵的便是李青峰,那位刚入宗师境的学子无论经验境界都差了太多,不到五招就认了输,赢得属实轻松。 再看到一身粉红留仙的小诺儿对上郭子禄后,所有人都露出期待眼神。 一位是与校场踏入仙途的绝世天骄,另一位则是一路摧枯拉朽,昨晚两拳放倒两位宗师境高手的妖国公主,这看头属实不小。 “老赵,小诺儿没问题吧?” “这般粉雕玉琢的娃儿若是伤着了,可会心痛死人的!” 宋戳子有些担忧的问,赵寻安挑眉上下打量他,有些伤脑筋的说: “这话某怎么听得有些别扭?” “小诺儿才十岁,你个老梆子莫打歪主意!” “你这话说得也太过难听,我才十八还未及冠,怎么就成老梆子了?” 宋戳子老大不愿意的说,赵寻安嗤笑: “难怪平日你来武学上舍总与小诺儿带礼物,原来是憋着坏心!” “你还是老老实实找个良善姑娘传宗接代去吧,忘了两年后便要去往山川秘境了?” “小诺儿还是个孩子,待她长大,你早便是大叔了。” “大叔更有味道,女儿家最喜的就是大叔!” 宋戳子嘴犟,赵寻安忍不住眨了眨眼,彼其娘之,这小子看来是真的对小诺儿有意。 略作思量,赵寻安贴耳说: “小诺儿可是将来的女帝,后宫不能说佳丽三千,巴掌数总得有,你确定,要进入深宫当终生见不得人的雄性妃子?”停的努力,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八十二章 上上等 下 听闻此言,原本满脸坚决地宋戳子呆住了,想到每日里要与一大群浓妆艳抹的“好姐妹”等待小诺儿翻牌宠幸,便觉一股寒流直冲脑门。 “将将言语是在玩笑,哈哈,玩笑!” 宋戳子面容僵硬的说,赵寻安嗤笑,都不愿与他辩,满脑袋汗珠像别人看不见似的。 随之赵寻安又想起件事,好奇的问他: “你身为大乾学府生员,又是宗师大圆满的境界,为甚没人拉你当短期弟子?” “我可听说若是得了好成绩,四大学府与学子都有不菲犒劳。” “我是来学府找媳妇的,为何要当他人牛马?” “再者说了,以我的实力必然横扫全场,那些武举也出不起那个价钱。” 宋戳子仰头傲然的说,赵寻安与他个小拇指,无言的指了指正在拱手作礼的小诺儿与郭子禄,宋戳子立时垂下了头。 这俩都是小小年岁便步入仙途的变态,自己如何能是对手? “你打伤了小李,我不高兴。” 行完礼,小诺儿满脸不高兴的说,郭子禄沉默最少七八息时间才开口: “所以?” “我会狠狠揍你。” “哦。” 郭子禄点头回一字,然后再次沉默。 见他这般表现小诺儿更加不高兴了,摆个守势招手: “来吧,用出全力,否则你不会有任何机会。” “......你小,女的,你先。” 郭子禄见小诺儿拉开架势,自己也摆了个封山守势,声音嘶哑的说。 “我境界比你高,是前辈,得让着你,别墨迹!” “......” 见小小人儿满脸认真的说,郭子禄抿抿嘴,换个起手式,狂运真气,闪电般冲向小诺儿: “嘭!” 同样蕴含恐怖真气的一大一小两个拳头相撞,发出巨大声响,掀起的气浪吹得控场教习衣衫狂舞。 小诺儿变招的速度超乎郭子禄预料,不等他收拳再出招,手臂便被牢牢锁死。 紧接一声轻喝,少年消瘦的身体在空中画了个大圆,狠狠砸在地上! “嘭~” 碎裂的石块四处飞溅,小诺儿连招不断,一个十字固把郭子禄牢牢锁住。 控场教习和围观之人都看呆了,未曾想小小人儿出招竟然这般利落,之前大放异彩的郭子禄,竟被如此简单拿捏。 “......这是甚招式?” “山长说叫柔术,赤手搏击老好用了,赶紧认输,不然掰折你胳膊!” “咔!” 小诺儿较着劲说,怎料郭子禄突然松劲,右臂立时断掉。 “我输了。” 拖着断掉的胳膊起身,郭子禄转身边走,眼角不停抽动。 小妮子这直爽的脾性,与被自己吃掉的妹妹,真像。 “这就完了?” 宋戳子有些不能相信的嘀咕,不只是他,所有围观之人皆是如此想法。 本以为是场龙争虎斗,怎知却是虎头蛇尾,一直表现凶悍的郭子禄突然这般容易便认输,让人有些摸不到头脑。 赵寻安看的仔细,见郭子禄沉默走向远处,便有些不太确定的问: “这郭子禄,可有姐妹?” “还真有个,比他小两岁,边军发现的时候,两条腿只剩白骨,甚是凄惨。” 说到这里宋戳子猛然醒悟,望着郭子禄萧瑟的身影许久未曾言语。 这传说里没有人性的狼崽子,怕是一直未曾从过去的阴霾走出! 较技结果不用说,有目共睹,武学上舍弟子无可匹敌,如今要等的,便是文试、排阵的成绩。 未及多久,大乾学府诸多教习捧着大大的红卷轴从伦堂那边走出,一直未曾露面的大乾学府山长终究露了面。 须发皆白人已垂暮,但精神尚好。 因为关乎武举春闱成绩,吏部礼部还有兵部都来了人,且是各部的副官,左右侍郎。 近万学子的成绩如科考般在墙上贴了十张大大的红榜,武举们也列了三榜,前一百的有杂役大声由后往前念。 “第一名,武学上舍赵山长,为官先为师考教,上上等!” 赵寻安笑,全场喝彩不断,与乡试那时一般,实至名归! “这般成绩,我也好回去交差了。” 宋戳子满脸笑,赵寻安禁不住咧嘴: “你还是莫在大乾学府混日子了,与你家严手下当个小吏也好,这般整日价跑腿又无俸禄,何苦?” “你以为我傻?” 宋戳子嗤笑,遥冲天策府拱手,呲牙咧嘴的说: “老爹那地界太小容不下我,前几日已在天策府挂了职,正儿八经的果毅都尉。” “虽说官衔差了太多,但我可是天策府的,老爹说话语气都轻了三分,爽意的紧!” 赵寻安高竖拇指,这孩子与他爹绝对不对付,整日想的都是怎么压自己老子一头,不孝子啊! 得了如此成绩众人自然高兴,这些时日练的也是辛苦,赵寻安便决定去玉京找间上档次的酒楼庆祝。 宋戳子不与他们掺和先行走了,毕竟天策府那边还需上报。 路上恭喜声接连不断,仿佛赵寻安已经捉定会元。 众人如此想倒也不差,毕竟本为蜀凉行省文科解元,策论功底远不是一群赳赳武夫可以比拟。 且如今还是境界成迷的仙途中人,一群最高不过宗师的武者如何抗衡? 说来便是三指捏田螺,十拿九稳。 “赵匹夫驻足!” 几人刚要出学府大门,却被一群身穿罕见紫色短打的男子拦住,张嘴便是恶言。 赵寻安立时皱起眉头,不用问,定然是找茬的。 心里也是无奈,自己与这大乾学府八成命里相冲,每次来都得出点事。 “却是为谁,不会又是国师吧?” 赵寻安有些无奈的问,与凤凰的事儿算是过不去了,昨个是十三王世子,今个这些紫色短打的稀罕物,却又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虽说人品堪忧,这自知之明倒是有些。” 一膀大腰圆青年逼近,仰着头说,赵寻安清晰看到鼻孔里有块黑褐色的异物,忍不住扭头,这也太恶心了! “若无国师提携,你这下里巴的佃户怕是还在乡下种地,如今飞黄腾达便弃了恩主,便小人都不如!” “与你同为男儿,属实不齿!” “......既然不齿,便去堂子里做阉人兔儿爷,不想做男儿,没人拦着你。” 赵寻安哼声说,心里也有些嘀咕,这些家伙脑袋莫不是痴了,说的话颠三倒四,自己怎么就成了佃户?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八十三章 打脸 上 紫色短打们同时倒吸一口凉气,这话说的,也太恶毒了! “赵寻安,莫以为因着傍上兵部右侍郎便这般狂妄,不过一半点真本事未有的卑鄙小人,但凡有点男儿气魄便与我单挑,看不打出尔屎来!” “对,有种单挑,看不打出你这腌臜物的腌臜物来!” 一群人大声叫嚣,周遭武举学子俱惊,从哪蹦出这么一群愚夫,敢如此挑衅赵寻安,莫不是活腻歪了? 赵寻安笑了,被这些没有自知之明的家伙生生气笑了,一群脚步虚浮的下九品武夫竟敢挑战自己,谁与他们的胆子? 还有,自己怎么就傍上兵部右侍郎了,这些时日自己的事迹应该传的挺广,眼前这群愚夫竟然不知,却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孙猴子? 冯陆熙躲在角落看的嘿嘿笑,还是学正大人说的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一通下了保票的编撰便壮了这些蠢货的胆。 且狂着,惹毛赵大蛮横,有你们苦头吃! “这么有斗志,属实好得很!” “败了某也不要你们的命,只需把玉京闾左之地的茅厕全部清了,且打扫一年便可,可敢于某写下文书?” 赵寻安面带笑容的问,紫短打们连连点头。 将将回国正是扬名立万的时候,若是教训了这虚有其表的小人,定会衬托己等高大,想必国师也会高看。 至于输,不过一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痨鬼,那就不可能输! 赵寻安与门前看热闹的大乾教习言语,未多久便有人拿来四宝,桌椅也备的齐全。 随着围观之人越来越多,紫短打们也发觉事情有些不对,为甚周遭看向己等的目光,都是那般怪? 仿佛在看愚夫,好笑里还带着星点的,怜? 文科科考其中一项便是公文奏章等的书写,赵寻安娴熟的紧,没多久便与十三位紫短打签好了文书。 红红的手印按下,又有如此多人作证,伤残了也是自家之事,怨不得他人。 “可怜呐~~” 终究有人忍不住发声,紧接周围尽是唏嘘,便再傻的人也知晓事情不对。 就在赵寻安与大乾教习言语想要借校场一用之际,又有一群身穿紫色长衫的书生寻了上来,与短打们一般,开口便是恶言: “赵匹夫莫急,若是被莽夫们重创便有了借口,还是先与我等文道中人比一场。” “总要让人知晓,你不过是一沽名钓誉偷抄他人诗篇的小人再说。” “......左一个匹夫又一个匹夫,尔等出身便那么高贵,学识智谋便那般无匹?” 赵寻安也是醉了,可以定言,这些没头脑的愚夫绝对是被人挑拨前来找事。 不过也是奇了,自己的传说不少,他们到底是哪冒出来的,竟会半点不知? 大乾学府门前人数越聚越多,终究惊动了留在学府内做表登册的各部郎中,在听闻了事情经过后也觉头大。 昨个是十三王世子,今个是刚从祖庭回返的勋贵子嗣,我大乾到底是怎地了? 关乎大乾社稷安危的王公重臣们,便生养出出一群这等货色? 那我大乾,可还能有明日?! 紫长衫们的要求,赵寻安允了。 不过有一个要求,需得和紫短打一般签订文书,输了的一样去闾左之地打扫茅厕,时间也是一年。 李青林看着签订文书的紫长衫紫短打开心的笑,闾左之地那些土厕臭气熏天,积累了数十载的污秽,那气味能生生把他们呛死! 与他们相比,自己轻松百倍不止。 “说吧,你们想怎么比,某接着便是。” 看着手里厚厚一沓文书,赵寻安满意点头,十三个紫短打十二个紫长衫,若是加个零便是二百五,好数字啊。 “文道论的便是诗词对子,正好诸位大人在,让他们命题便可,我等在祖庭修得一身学问,不惧任何比拼!” 礼部吏部四位郎中闻言忍不住叹气,一位更是无奈的揉了揉额角。 一群靠着祖辈荫泽做了贡生的不学无术之辈,竟敢挑衅独占大乾才气八斗的赵寻安,该是何等不智! “诸位大人,那就麻烦你们了。” 赵寻安冲几位郎中笑呵呵的拱手,郎中们苦笑回礼,心道侍郎们溜得太快,这种不讨好的事情却又落在己等身上,命苦啊! “赵山长,他们还是群孩子,在祖庭国子监进修两年刚回来,世事不知,还请手下留情呐。” 礼部一位郎中拱手求情,他与其中一紫长衫乃同一家族,属实没想到,回来没两天这厮便又惹事,且惹上的,还是生命正旺的赵寻安。 “且放心,不过是打扫茅厕,与他们这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来说,却是个强身健体的好机会。” 赵寻安笑眯眯的说,郎中笑的更苦,便那种没几个人愿做的腌臜营生,自己这表侄,有的苦受了。 文书签订众人转移校场,发觉有些不对的紫长衫寻机会靠近礼部郎中,悄声问: “表叔,我怎地看他人瞧我的眼光有些不对?” “......都在看白痴,有甚不对?” 礼部郎中瞥了眼自家表侄,闷声闷气的说: “去祖庭这两年,不知你学识长进没有,但这毛躁脾性倒是越发的大了。” “且等着,打扫一年茅厕,能把你皮肉都沤臭了!” 说罢礼部郎中甩袖走,紫长衫额头有些渗汗,心肝微微的跳,不好的念头越发的大! 大校场已然摆好桌椅,便观战的贵宾席坐满了人,中央坐的是须发皆白的大乾书院山长单于博,赵寻安见了紧忙叉手行礼,不论其他,单一个敬老便应该。 同为山长且身居二品,老山长也不敢毫无顾忌的受下,有些艰难的起身回礼,笑着说: “赵山长才气无匹,老夫也是由衷敬服,尤其是那首破阵子,想来便觉心神激荡。” “期待今日再有良作出,让我这古稀垂暮之人,亲身感受天纵风采!” 说实话,赵寻安真未想到,作为大乾第一学府山长的单于博本人竟然如此和善,便以晚辈之礼扶着他坐下,苦笑着说: “今日冲突属实出乎意料,将将过来时诸位大人也与我提了个醒,终究得与他们些许脸面。” “毕竟都是国子监的贡生,若是做的太过,属实与国子监不太好看。” 单于博闻言却是摇头,认真的说: “赵山长想的差了,便应与这帮自视甚高的家伙一些教训,若是大祭酒知晓了,定然欣喜。”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八十四章 打脸 下 见赵寻安不明,单于博叹气: “国子监早已不是初创时的人才济济,如今已然成了勋贵浪荡子谋官途的污地,大祭酒阁下也是伤神。” “你若能狠狠教训一番,让这些没人敢惹自诩龙马的浪荡子知晓自己的真实,与国子监与大乾,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听闻如此言语,赵寻安若有所思点头,不由想起武学上舍那纯白的一半。 藏书阁里有载,黑为武道白为文道,在被称为先贤殿的那个年代,其实武学上舍只是纯黑那一片。 而白色的,则是国子监文院,先贤殿,便是祖庭最早的国子监。 只是岁月流逝再加当年损伤,终究逝去当年景象,只以武学上舍之名流传。 “诗词曲牌三首,对三副,按赵山长意思,他败一次便算输,你等可有意见?” 吏部郎中大声言,如今已然有些不好感觉的紫长衫们紧忙点头,本来无底的心多少有了些信心。 十二人对一人,六局胜一便可,即便对方真的文采出众也是必输无疑,终究老话说得好,人多力量大。 “第一首命题,秋。” “限时半柱香,过时不候!” 听闻命题紫长衫们立时松了口气,有关四季的诗词算是平日里做的最多的,写首往日佳作便可。 众人捉笔沉思,正想该取哪首为好,却听杂役大声吼: “武学上舍赵山长曲成,名唤,天净沙.秋思!” 这么快?! 紫长衫们心肝俱跳,己等连字都未写便成,这速度也太逆天了! “不怕,那赵匹夫定然是取的往日所作,且写的这般快,字必然如鬼画符般丑陋,我等平心静气的写便是。” 有人发声,其他人紧忙点头,正待收敛杂思落笔,刚刚那杂役又大声吟咏起来: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啪!” 一紫长衫闻诗心颤,手里中楷竟落于纸上,染了一大片黑,其它贡生也没好到哪里去,满脸苦涩。 闻诗如目景,一派萧瑟入眼,西方落日正红,那断肠人,可不就是在讥讽己等? “好~!” 不知是谁先叫了声好,紧接喝彩声连绵不觉。 礼部郎中不禁感叹: “赵山长之文采属实惊人,呼吸间曲成,赵八斗的诨号半点不差。” 吏部郎中点头: “意境杰佳,可传世,只是与山河先生时所作慷慨诗词,风格有些大相径庭。” 其他官员闻言齐点头,赵寻安山河先生的大号来处,便是因其喜好写山河壮丽澎湃激昂诗词。 这首天沙净虽好,但内容过于萧瑟,让人读了心中立时彷徨,风格与过去诗词属实差之千里。 大乾学府山长单于博闻言笑了,捋着长长胡须说: “大相径庭那是应当,为了打醒那些浪荡子,便得下狠药,若是与他们还要慷慨激昂,可不成了笑话?” 众人恍然点头,将将两人言语他们也有听闻,赵寻安这首曲牌的意境,倒是正合了单于博的意。 “单山长,看来赵山长与您这位文道前辈还是颇为尊重,在为人行事方面属实不差。” 礼部郎中若有所思的说,单于博点头,叹气说: “可惜天底下只有一个赵寻安,与他相比,这些浪荡子看了简直污眼。” 郎中们闻言哈哈大笑,这种话也只有老学究敢讲。 表侄在场的那位礼部郎中却是苦笑,单山长说的不错,自己也觉污眼,笔都能被吓掉,心境该是何等薄弱! 半柱香时间到,十二紫长衫竟无一人诗成。 实乃赵寻安珠玉在前,他们属实不敢拿出自己所做,若是被人大声吟咏,怕不得羞死个人。 见众贡生咬牙切齿,面上多有不服,吏部郎中若有所思的说: “既然要打醒,那下边这首的命题,却要更上把劲。” 众人点头,商量许久,第二首命题出,却是两个词,茫然、心碎。 “第二首命题,茫然、心碎。” “限时半柱香,过时不候!” 吏部郎中大声言,命题一出紫长衫们立时傻了眼,两个词,且是寻常罕见,半柱香时间哪够!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硬着头皮思量,该如何凑出一首意境相合的诗词曲牌。 不求好,只求有即可。 就在紫长衫们皱眉思量时,那位大嗓门的杂役又扯着脖子嚎了起来: “武学上舍赵山长词成,名唤,梦中记!” “啪~” 毛笔掉了一大片,十二紫长衫眼中已然浮起惊慌。 未曾想,己等真就上了十三王世子的大当! 杂役恭敬拿起赵寻安写的魏碑,心中按赞一声罕见好字,然后便大声吟咏起来: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一首词落,紫长衫里竟有人哭泣,其他人也不好过,脸色尽是青白一片。 两首命题十二人凑不出半个字,己等称谓的匹夫却在盏茶不到的时间里写出两首镇国传世绝品,这脸被打的,那是啪啪作响! 郎中们咧嘴相视,这劲儿,似乎上的有些大了! “好词,必是镇国传世!” 礼部郎中见着自己表侄哭心里也不落忍,但还是不得不赞一句,能亲眼见如此佳作临世,算得上人生一件幸事! “我看赵山长那赵八斗的诨号,说的还是有些低了。” 吏部郎中感叹,单于博点点头,然后苦笑着说: “这首梦中记劲力上的有些过了,词是好词,可属实过于悲切。” “第三首命题还是多谢昂扬才好,一曲一词,我这垂暮都想归去算了,何况那些不长进的浪荡子。” 众人点头,未及多久命题再出,却是一个字,行。 赵寻安听闻立马便要下笔,礼部郎中却到了身边,附耳苦笑说: “还请赵山长莫再出凄凉绝品,多少与他们些激励吧。” 说罢郎中叉手深躬身,赵寻安紧忙扶起,扭头看,这才发现紫长衫们皆是呆呆站立,眼中失了焦点,尽是茫然。 赵寻安忍不住咧嘴,就这孱弱的心里还想打击别人,搞笑不是? 见礼部郎中眼中尽是哀求,赵寻安点头,昂首沉声言: “尔等,可知错?”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八十五章 暮秋春闱 上 十二紫长衫尽数沉默低头,心中虽有懊悔,可一向看重面皮的他们,属实没那个脸承认错误。 “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未有,你等心境,只怕稚子不如。” 此言一出,紫长衫们头垂得更低,心中彷徨更深,众目睽睽之下如若赤裸,怕是死的心都有。 赵寻安摇头,提笔便写,边写边说: “与你们一首凉州曲,当知何为豪迈男儿行!” 羊毫中楷挥舞,厚重魏碑徐徐展开,礼部侍郎直接放声吟咏: “圣书万卷任纵横,常觉心源极有灵。” “狂笑惊散四方客,大怒偏向虎山行!” “不畏腥风吹血雨,豪歌一曲万里晴。” “独自遨游何稽首,揭天掀地慰生平!” 诗成,校场赞叹连绵不绝,十二紫长衫叉手深躬身,虽未道歉,却看得出心中悔悟,言行,终究是错了。 “可还要作对比拼?” 吏部郎中沉声问,紫长衫们齐摇头,文采差之千里,诗词大道都不及,更何况对子? 早些认输还好,否则只能自取其辱。 “武学上舍赵山长胜!” 杂役大声吼,赵寻安目光落向那十三位紫短打,笑着说: “拳脚器械随尔等选,单挑群殴车轮战皆可,只要某败一次便算输。” 紫短打皆是使劲摇头,苦笑拱手认输。 终究是四六九城的坐地户,大乾学府还是有不少相熟之人,便在刚刚文道比拼时,将赵寻安的真实情况认真与他们说了个详细,差点把他们吓漏。 能与国师对照,虽说两招便败,可终究是步入仙途的炼气士,己等不过下九品的武夫,怕是一个指头就能碾死! “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赵山长原谅则个。” “说来都是十三王世子下的套,我等刚从祖庭回返世事不知,听信他的谗言挑衅赵山长,如朝天吐沫,可笑至极。” 赵寻安点头,知晓错了敢于承认错误,不说其他,这习武的确实比习文的爽脆。 “文书都在,某不说其他言语,闾左茅厕的营生,便是你等二十五人一年里的大事。”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尔等一生锦衣玉食不知民间疾苦,借此机会磨砺心性,有百利而无一害!” 说罢赵寻安来到单于博及几位郎中面前拱手告辞,顺便把文书全都放到了桌上。 认真讲之前比拼虽然场面不小,但在赵寻安看来便如儿戏。 一群认不清自我的浪荡子,怎配当自己对手。 “赵山长,即便浪荡子们不堪,终究人多,将将那般言语,便不怕失手?” 单于博笑着问,赵寻安也是笑,用手指点点文书说: “莫看他们有些比某岁数年长,可心智怕是总角不如。” “文书只言他们败了如何,可有于我半点惩戒?” 说罢赵寻安再拱手,带着赵萍儿小诺儿还有大李小李笑盈盈离开。 今个不但为官先为师的考项拔了头筹,又耍了一干二世祖,这心情,说不出的好。 拿起二十五份文书逐一看,到最后单于博忍不住苦笑,一群傻厮,这种损己利人的文书不细看便签,真是不知这世上凶险! 自打中考过后,武学上舍无论师生,行事都慢了下来,再没有之前紧张氛围。 打出生便不停忙碌的大李小李有些不习惯,找赵寻安询问缘由,坐着摇椅吃赵萍儿喂食的寒瓜的院长大人轻笑着说: “梅子金黄杏子肥,麦花雪白菜花稀,人生不止修行,还有生活,张弛有度才能走得长远。” “便如弓弩,若是一直承力用不到多久便会崩裂,可若是松紧有度,数百年依旧韧性十足,其中缘由,你俩须得多多思量。” “嗯,山长说得对,你俩得多多思量!” 小诺儿坐着矮凳,一边大口吃一边用力点头,李氏兄弟恍然大悟,难怪自己苦修却始终寻不到仙途所在,原来是一直崩得过于紧了! 那日以后,三位弟子每日两个时辰的修行,其余时间则是看书出游,用赵寻安的言语说,便是寻找世间法则明悟大道至理,顺带陶冶情操。 赵萍儿乍闻此言差点被气笑,自家少爷脾性了解的通透,说的冠冕堂皇,实则便是心里有了底子开始偷懒。 赵寻安受了批评立时反驳: “天之道,其犹张弓欤?” “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所谓世事不能极,张弛有度持之中庸,方为不败!” “......” 话语说的轻巧,可与赵萍儿震撼却是天大,小丫头若有所思转身走,身影透着股说不出的萧瑟,却把卖嘴皮子的赵寻安整懵了。 怎么五千年锦绣里经常被人拿来卖弄口舌的一句话,却把自家丫头给说傻了? “咔咔空!” 原本万里无云的碧空瞬间布满乌云,紧接便是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原本躺在草坪偷懒的师徒四人被淋得通透,大呼小叫往屋里钻。 “不都说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这都已是初秋,怎的这般反常?” 使劲抹了把脸,赵寻安有些郁闷的说。 这些时日表面轻松,其实内里未曾松懈。 虽说扶摇诀修炼的少了些,可玄之又玄的卜,却是有了不小进展,不说其他,三五天里的气象变迁那是拿捏的稳当。 就连宋戳子这小子要外出踏秋都会特意过来问下,今日这般毫无预兆,实在罕见。 “山长,您说会不会是萍儿姐不高兴了,所以这天都变了?” 小诺儿寻了条棉帕一边擦拭一边问,赵寻安禁不住咧嘴,若真是那样,自家丫头岂不成了昊天? 眼见到了桂月,原本松弛的武学上舍再次绷紧,不为别的,院试将近,大李小李要备考秀才了。 若是往年倒也简单,武科主要便是力兵射御,对宗师境的两人真算不得难。 可如今因着赵寻安引的武科改制,文试排阵占了大头,出题的也不是大将军,再不象中考那般可以猜,只能老老实实攻读。 若是堂堂宗师连个秀才都考不上,那就真成了笑话! 眨眼便是八月一日,赵寻安亲自把李氏兄弟送入考场,引得玉京府院之人瞩目。 毕竟这些时日赵寻安声名不小,作为山长亲自送弟子赴考秀才的,也是罕见。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八十六章 暮秋春闱 下 “......戳子,你为甚会出现在这里?” 刚把李氏兄弟俩送进去,赵寻安便见穿着风流倜傥的宋戳子从马车下来,拿着折扇大摇大摆走向玉京府院大门,身后还有小厮与他提着盛放文房四宝的木盒。 “看你这话说的,来这里除了参加院试还能为甚?” 宋戳子翻个白眼,招手让小厮取两串糖葫芦,与赵萍儿小诺儿各一,惹得大小姑娘皆是眉开眼笑。 “我是真没想到,你这家伙竟然不过是个武科童生!” “还有,你不是已经在天策府挂了职,且是果毅都尉,用得着再来取这武秀才的功名?” 赵寻安百思不得其解的问,宋戳子咧嘴笑: “大哥莫笑二哥,你都是正二品的衔级了,不一样一门心思想要往科举里钻,我这果毅都尉怎么就不能当个秀才?” 这话说的属实有理,赵寻安无言以对只能耸肩,待见他接过木盒步入院门,才大声说: “努点力,这般岁数若还当不了秀才,以后见着大李小李可就是晚进了。” “到那时被人训话的可就是你了,面子何在?” 迈着四海男儿步晃晃悠悠走的宋戳子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平地摔倒,转身与赵寻安一个大大的瞪,心里也是有些嘀咕。 平日里见到李氏兄弟最喜做的便是以师长身份教他们人情世故,若是真的连秀才都考不上,以后见了面,难不成还得称呼一声前辈? 院试只得一天,辰时入酉时出,考的科目与武举中考一般,与往年相比多了文试排阵,力兵御射则还是如过去一样。 见李氏兄弟笑着走出赵寻安心里便有了底,听闻他们说起考题更加放心,都在自己划定的范围内。 秀才的功名,稳了! “宋大公子,这是怎么了,满脸凝重?” “大智不智,大谋不谋,可是出自文韬举贤?” 宋戳子的声音有点颤,原本满脸笑的赵寻安神色骤僵眼角一阵抖,憋着气说: “明明是出自武韬发启,怎么就成了文韬举贤,除了同属六韬,两者哪有半点牵连?” “夫为国之道,恃贤与民,可是出自龙韬奇兵?” 这话宋戳子说的更颤,脸色都有些白,赵寻安忍不住叹气: “与六韬更是半点不沾,此乃三略之上略军谶所书。” “我说戳子,这些时日你到底是如何温习的?” “......尽是游山玩水,闲暇时去天策府找同僚白话,哪来的温习?” 宋戳子咧嘴笑,笑得比哭都难看,叉手冲大李小李躬身,唤一声前辈转身走,身影那是萧瑟到了极点。 宋戳子匆匆离去,赵寻安看着狂奔的马车认真说: “这便是反面教材,一瓶不满半瓶晃荡最是危险。” “无论修行学习皆需认真,戒骄戒躁才能走得更远。” 李氏兄弟了悟点头,李青林忍不住问: “戳子公子,为甚要称呼我和哥哥为前辈?” “......待院试成绩公布,他一小小童生见了身为秀才的你俩,可不就要唤声前辈?” 说罢赵寻安哈哈大笑,一想那场面便觉喜庆。 十日后红榜上墙,李青峰为案首,李青林第二,本以为考不上的宋戳子贴着榜尾得了秀才的功名。 按玉京府院教谕的话,文试排阵除了前三,他人尽是没有最烂只有更烂,污泥里边淘石子,能上榜的也没强到哪里去。 院试未过多久吏部便公布了武科科举的时间,便是暮秋一日,文科科举未定,有小道消息传,怕是要跨年了。 至于武科科考内容也已公布,便如赵寻安所想,除了力兵射御还有策论,多加了文韬武略兵法排阵,比起过去变化甚大。 一干武举听闻科考内容那叫一个痛苦,虽说这些时日早有猜测,可真正落实还是觉得心颤。 让一群莽了半辈子的武夫读书写文章,该是何等残忍! 不过,虽说武举们痛苦,但与这暮秋举行的春闱还是有些信心,便如那位府院教谕之言,皆是稀烂,也只能矮子里边寻高个了。 暮秋一日,玉京贡院前人山人海,如同乡试一般,天还没亮便聚满了人。 只是赵寻安再不是当年,刚到贡院便被迎进侧旁屋里,毕竟享着二品大员的衔级,待遇自然不能与他人相同。 “寻安你也是,堂堂学府山长,又是二品大员的衔级,在荒泽那边更是亲王待遇,何至于跟举子们同场竞技?” 兵部右侍郎宋前程摇头说,作为宋戳子的老爹,两人也见过几次面,还吃过几次便饭,算得上熟人。 “让叔父看笑了,其实如今之所以参加春闱,一个是想与逝去的双亲寻个追封,以后归不得乡,也不怕无人供奉。” “再一个,说来便是执念,总想与春闱整个名头,最好能去边陲走一遭,看看六百年前祖宗遗憾之地。” 赵寻安说的恳切,宋前程轻点头。 将将十七便走到如今高位,取得享誉天下的名声,赵寻安在文武两道可谓已经走到尽头,如今追求的,怕也只剩遂过去心愿了。 辰时入场,赵寻安未得号牌,直接去了天字一号房,无人有异议,毕竟山河先生的名声在,一群莽夫,如何与之比拼文韬武略? 酉时离场,原本三天的考试赵寻安一天便成,卷子被禁军铁骑直接送到了宫里,大祭酒大将军尚书令都在,便是很少露面的中书令以及门下省侍中也在。 三省齐聚,三公来了太保大将军,便是等同十二皇老的大祭酒也到了,这般阵仗真是许久未见了。 先看文韬武略兵法考卷,几位上了年纪的重臣拿着答案对,最后门下省侍中老大人却是苦笑起来: “遣翰林和兵部郎中们考教赵寻安便是笑话,其所答,比正解还要完备!” “这是自然,毕竟赵小子占了大乾文才八成,余下那两成,如何是他对手?” 大将军嗤笑着说,大祭酒则是一把推开桌上卷子,把赵寻安写的策论平铺开,众人立时围上看了起来。 “......” 官家那叫一个无语,这可是自己的御书房,怎地便让这群老货给占了? “兵者,诡道也!” 大祭酒只是一言,便引得躲在后处怄气的官家上前,认真听了起来。 “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利而诱之,乱而取之......”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八十七章 六招 上 大祭酒略显沧桑的声音,与赵寻安所写策论相合,未及多久众人便深陷其中。 自人皇创立祖庭,人类便有了兵家传承,著书者繁多,但内容多为带兵布阵执着于点,却从未有这般直指核心的论述! 赵寻安这篇名为计的策论,把亘古以来原本松散不成体统的理念聚合,读之瞬间明了,字数虽少,却可称古今从未有过的兵家圣典! “......赵寻安啊赵寻安,我大乾,到底该如何待你!” 读完大祭酒忍不住感叹,声音微微带颤,这篇字数奇少的策论承载数千年兵家积累,便只是读,都有些山岳压顶的感觉。 “计与六国论一般,坚决不能示人!” 大将军沉声说,小心翼翼把策论卷起,双手递与官家,脸色万分凝重: “便如策论所说,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若是落入他人之手,与我大乾损伤恐超乎想象,官家需得万万收好,今后读诵者只能是大乾忠贞,且永不能外传!” “我省得。” 官家满脸郑重接过,唤来红蜓取金盒锁好,归于国宝仓,只有她能亲自开启。 见策论保管好,众人沉甸甸的心这才好了些许,门下省侍中濮阳言奇忍不住感叹: “最早知晓赵寻安是因那篇六国论,心中便有感叹,我大乾相位后继有人。” “后拜读山河先生诗集,着实被诗词里的浩荡慷慨震撼,有他在,我大乾文坛便有了昂扬根骨。” “之后得知其弃文从武心中实在不喜,这般旷世天赋岂能浪费!” “可今日读了这篇计才知晓,赵寻安非一科一道能够限制,他便是我大乾百年昌盛的奠基人!” 侍中老大人的夸赞可谓奇高,但诸位重无一人质疑,皆是认真点头赞同,中书省中书令农利老大人更是感言: “不说其它,单只这计篇,赵寻安便可称兵家大圣!” “古往今来兵家大士无数,可能如他这般为兵法定根基的,无有一人!” 与一旁矮几写字的凤凰猛抬头,农利之言在她看来更胜濮阳言奇。 所谓大乾奠百年昌盛,在仙途中人来看,不过大江东逝水。 可圣位不同,那是流芳百世、千世的因果! 神话时代便有论断,成仙易,成圣难。 即便赵寻安逝去尸骨无存,可只要圣名在,那便有天大因果,超乎生死,魂魄与天地同存! 虽说这些时日确实有些惊讶赵寻安的表现,可怎么也没想到,已是如此地步。 “......” 看着桌上被墨染花的上品熟宣,凤凰但觉心神烦躁,揉成团扔进纸篓,不知为甚,心底里浮现出一丝隐约的恨。 既有天纵之才为甚早不表露,非要退婚后才显现? 难不成真如蜚语所述,便是要,让李家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武学上舍一干人等正在聚餐,宋戳子和吕轻才这俩冤家也在,炙子上洒满西域茴香的鹿肉劈啪作响香气四溢。 配着新出的白羊酒,众人吃的酣畅淋漓。 “老赵,武举们与你同年属实凄惨,便不是一个等级,这会元状元,妥妥的十拿九稳!” 一向喜穿长衫的宋戳子罕见换了身短打,倒是方便了抢食,铁筷子敲得炙子噹噹作响。 “老宋说的对,不过以先生如今的地位声望,便是状元也有些衬不上,只当是个耍,开心就好。” 吕轻才笑呵呵的说,赵寻安与他碰杯一饮而尽,面上却是有些思量。 这次策论写的有些重,乃是五千年锦绣兵家至圣的文。 写时未曾察觉,如今细思量心里倒是有些忐忑,会不会与这中土大千的冲击,有些过于大了? “老赵想当耍,但官家和诸位大臣,却未必允。” 宋戳子摇头,见赵寻安挑眉,便哼声说: “你一出场卷子便被直送宫里,听我老爹说,大祭酒还有几位老大人都在等着看,这般待遇,便大乾八百年也只你一人!” “如今谁人不知,山河先生乃文武双全之天纵,若你只是窝在武学上舍,朝廷想要让你出力倒也有些难度。” “可你自投罗网入了武科,这就将把柄与了朝廷。” “以朝廷对你的重视,春闱过后绝不会轻松放置,且等着,有你忙的时候!” 赵寻安闻言不禁一愣,宋戳子说的还真是有些道理。 想窝在武学上舍直到昆仑大秘境开启的想法,说不得,真是有些难度。 两日后考教力兵射御,赵寻安轻松拿捏,主考官便是宋戳子老爹,兵部右侍郎宋前程。 看着赵寻安一骑绝尘碾压所有人,忍不住苦笑着与监考官们说: “便应找宫里报个请,让一位踏入仙途的修真与武夫同场竞技,这是何等残忍地事情。” 监考官们也是苦笑点头,两三岁的稚子如何能是大人对手? 单手举鼎过头,一刀碎五柱,十二箭不但全中靶心,且把后边石墙都崩塌,除了御还正常,其它哪点是凡俗武者可以做到? 与文科九日不同,武科春闱六日便结。 武举们也是庆幸,幸好今年没有较技,否则运气不好遇上赵寻安,怕是科举路便断了。 因着春闱在暮秋举行,会试考完三日便放了榜,赵寻安三字毫无悬念的位于最高,会元的名头实至名归。 只是有一点引世人议论,前十名策论卷子都已上墙让人观摩,唯独赵寻安这会元的不在。 有好事者询问缘由,守榜的吏部主事直言不讳的说: “文科考卷赵山长全对,所作比答案更优,你等看解题卷子便可。” “至于策论,因涉及兵家大事,已被收入皇城禁地,怕是无福观摩了。” 一言激起千重浪,众人议论纷纷,去年文科乡试策论被朝廷封禁,如今武科会试策论又被朝廷封禁,山河先生与策论一途,恐怕已然无敌! 红榜侧旁有张小一些的告知,本应一个月后举行的殿试三日后在保和殿举行,科目倒是没变,只有较技一项。 “这一届的春闱,变化属实太大了!” 有上榜的贡生抱怨,科考六日可谓禅精竭力,三日后却又要殿试,时间逼得实在太紧。 这么短的时间,如何调整得了身心? “且放心,中了贡士进士便跑不了,左右不过与禁军护卫表演一番,没有你想的那般艰难。” 相熟之人解说,那贡生这才放下心来。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八十八章 六招 下 赵寻安同样知晓这个道理,只是心里总是有些堵,明了这是卜在预警。 看来这本应走过场的殿试,于己怕是有些劫数! 三日后,晨钟震响,二百余位开元二年贡士身穿纯黑短打,沿禁军士卒排成的长道一路前行,走向皇城巍峨保和殿。 官家大将军及六部主官均已到位,看着武科改制后第一批贡士徐徐入殿。 “贺陛下,天下武英尽入大乾!” 刚晋升的户部右侍郎大声赞,官家还没发话,大将军便狠狠瞪了他一眼,哼声说: “尽说屁话,文韬武略都分不清的愚夫,怎么就成武英了?” “还天下,便大乾的都来不全!” “若天下武人都是如此本事倒也好了,一群莽货怎地也成不了事!” 大将军这话怼的厉害,右侍郎大人出了一脑袋的汗,实在不明白,不过是些应景恭维的言语,却是哪里惹着他老人家了? 右侍郎大人扭头看向自家尚书,发现其正低着头数地上陶砖的雕纹,那叫一个认真,丝毫不理会自己求助的眼神。 “张卿家说的也不算错,喜庆日子些许夸大不为过,大将军过于刻薄了。” 直到官家开口,右侍郎才松了口气,大将军闻言哼声没再开口。 不过面皮子拉得老长,一看便知心情不爽。 官家苦笑,忍不住看了眼身旁矗立的凤凰,心里也是嘀咕,这位自己管不了的姑奶奶手下悠着点,等下可千万莫整出大事来。 众贡士到位,礼部尚书吴沛杨按着套路把祭天祭祖祭往圣先师的流程走了一遍,然后便到了较技的步骤。 二百余位贡士面有期盼,毕竟是在官家面前表现,若是得了圣心,一飞冲天都有可能。 可观摩的大臣们脸色却是有些怪,且目光总是喜往赵寻安那边溜,但凡有心的都会发现不对,更何况赵寻安这当事人。 从大将军铁青的脸面赵寻安便能发现有些问题,但属实想不出缘由,只能静观。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种感觉属实不太好。 较技有条不紊地进行,榜尾先行。 与往年不同,对手不是禁军中人,乃是各个卫府甚至边军的武技教头。 交手时没有半点走过场的意思,那是真下狠手,虽说只是木质兵刃,却几乎个个见了血,惹得观礼官员议论纷纷。 在这关乎国家选贤与能的保和殿,讲的应是分寸,如此腥风血雨,实在有些过了。 待到进入前十,交手对象直接换成大名鼎鼎的卫府边军将军,打的更是惨烈,有两位直接被打断了骨头。 观礼的官员们再迟钝也知事有不对,怕是有事要生。 赵寻安静静的观,左手不停推算,终究有了结果,忍不住看向立于龙椅旁的凤凰,凶险来自她处。 “......这是纠缠不清了啊。” 有些无奈的轻声嘀咕,其实不用推算赵寻安也有所了悟,这位李家大小姐便是自己克星,凡事总喜找自己麻烦。 大殿之上手握青鸾,想也知道不安好心。 大将军之所以绷着脸连官家都不愿搭理的缘由已然了解,说不得考教自己的对手,便是这位纠缠不清的国师大人! “会元郎且上前,选趁手兵刃。” 礼部尚书吴沛杨朗声说,凤凰沿着阶梯走下,大将军深叹气,心中陡生厌恶。 关乎江山社稷之事都能一言定断,正一宗与凤凰凌驾皇权之上,如此下去,大乾,可还是亿万大乾人的大乾? 赵寻安行至大殿中心叉手行礼,带着笑说: “吴大人,不用那般麻烦,遣人把某佩刀送来便可,想来国师,不屑用那木剑。” 凤凰近前静立,未曾言语,只是用冷漠眼神看着赵寻安。 赵寻安本想问缘由,最终却只是摇头,女人心海底针,谁知这又是犯了甚邪气。 未及多久,便有禁军奉上长刀,赵寻安接过天晷,笑着与凤凰说: “不知这次,国师要出几分力?” “十成!” 凤凰声音冰冷的说,赵寻安表情微僵,认真说: “保和殿可承得住?” 凤凰扬手甩出一张金符,立时化作数丈方圆淡金色法阵将两人笼罩。 “且放心,便是筑基真人也破不开此结界法阵,全力施为便是!” 凤凰沉声说,嘴角竟浮起一抹笑,赵寻安叹气: “准备的真周全,实在想不通,你为甚如此仇视,看来,这次是想彻底废了某。” “放心,你家大人当年活命恩情在,我不会彻底废了你,接招!” 青鸾出鞘,凤凰开心笑,扬手便是一式平平无奇的刺,却在赵寻安身前三尺,起山崩地裂般大音: “轰~~” 此时赵寻安眼中所见已不是四尺青锋,而是一座迎面撞来的嶙峋大山! 天晷瞬间出鞘,绽放耀眼光芒,赵寻安没有避让,而是运转十成功力,冲眼前虚妄大山狠狠斩落: “破!” 怒吼里,金色刀芒再长一丈,若夜鸟投林,义无反顾撞向巍峨大山! “轰~~!” 山二分,金白二气轰然爆开,化作汹涌气浪与结界法阵内震荡。 即便有结界法阵保护,可只是泄出的些许力道便震的保和殿微颤,众人心惊望向如同半球般反扣地面的结界,不知二人,如今是何等状态。 看着周边不停荡漾的光芒凤凰再笑,借气浪光涌掩形,想的也太好了。 两指并拢与空中画符,一道淡蓝龙身隐隐现,待最后猛点睛,凤凰轻呵: “除秽!” 嘭的一声龙身爆开,骤然化作无数雷光与结界内穿梭,气浪光涌随之急速消散。 “接某一刀!” 赵寻安于身侧显,漆黑天晷自下而上撩起,带着呼啸,直指凤凰腰腹,速度奇快不弱雷霆。 青鸾宝剑如灵蛇般转向,剑尖正正点住天晷锋刃,刮人魂魄的刺耳声音响起,观战的诸多官员贡士忍不住捂住耳朵,便觉一阵阵恶心欲吐。 刀势遇阻赵寻安瞬间变招急刺,在青鸾宝剑针锋相对之际左手猛然点出: “福德正神敕,戒无帮杀生!” 法随言出,白芒正中满脸惊奇的凤凰,立时化作石衣将其困住。 赵寻安双眸微亮急带刀,一个甩肘狠狠打出,便听砰的一声碎石乱飞,凤凰身体径直飞出撞到结界滑落在地。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八十九章 意难平 上 “好!” 大将军忍不住叫好,惹来众人瞩目,官家更是眼中带钩。 不过大将军却视若无睹,心里畅快的紧,只是遗憾赵寻安用的是肘不是刀,若能斩了这祸乱朝堂的妖女该有多好! “你进步的速度,出乎我的意料。” 凤凰起身振掉身上碎石,语气平静地说,不带半点火气。 “还可,与那日相比,终究有了些许抵挡的本事。” “我记得当时你还是二重天,这才多长时间便入了四重天,赵寻安,你果然不凡!” 面上浮着笑,可眼光却如刀,赵寻安心头隐隐有些麻,同为炼气境修士竟能看透别人境界,不愧是前生被称为第一天骄的凤凰,本事果然天大! 腕翻转青鸾在空中舞出朵朵银花,凤凰笑着问: “你那一肘力道不小,猜猜我伤的如何。” “半点未伤,恐怕机会也是你故意与的,就是想摸摸某的根底。” 赵寻安轻摇头,将将肘尖落处如磐石,真气连表皮都侵入不得,何来伤之一说。 “倒是有些自知之名,可知我用了几分力?” 凤凰点头再问,赵寻安呼出口气,身微蹲,刀锋半隐,轻声言: “管你几分,终究不是对手,这猫戏鼠的把戏,还是算了吧!” 话音未落身已冲出,天晷高扬急下,却被凤凰单手持剑一剑挑飞! “且受着!” 赵寻安爆吼,刚刚刀势狂野不过幌子,天晷飞出人已近身,双臂用力一个肩东放倒凤凰,紧接双腿便攀了上去,与握剑右手来了个狠辣的十字固! 这变故来的太过突然,凤凰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放倒,脸面立时变得大红,自打懂事以来,还是第一次与男子如此“亲密”接触! “......这、这也太不成体统了!” 礼部尚书吴沛杨倒吸着凉气说,不只是他,殿内所有人俱是一脸震惊的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二人。 虽说大乾男女间的风气在中土大千也算开通,但这般紧密接触且还是这般姿势,属实有些超出认知。 大将军倒是对此有些了解,毕竟去武学上舍次数不少,也曾见李氏兄弟互搏运用,知晓乃是赵寻安创造的一种近身战法,威力着实不小。 前些时日还想让赵寻安去军中教导,可真未想过,若是男女间运用,竟会是如此景象。 赵寻安运转全身气力锁住凤凰臂膊,想要让她吃痛投降。 毕竟二人境界差距太大,炼气大圆满便是无法逾越的天堑,数月前若非青龙大阵认主美人指激发,早被那位左道虐死。 若想取胜,运用关节技以小博大是赵寻安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我要杀了你,雷来!” 凤凰羞愤难当骤然爆发,数十雷龙凭空生,聚合成柱直冲赵寻安劈落! “轰~!” 碗装结界爆发刺眼光芒,殿内众人紧忙遮眼,待光芒散去看,浑身焦黑的赵寻安,依旧死死锁着国师凤凰的臂膊。 只是平日里孤高冷漠的国师大人如今状态有些不好,面容黢黑,如云鬓发变成了乱糟糟的鸟窝。 “你那太上长老师父没有教过你,雷电会传导?” 赵寻安笑着说,满脸黢黑更显牙齿玉白。 刚刚怒急攻心的凤凰也没想到会是这般景象,不过挨了雷击,倒是让她冷静下来,眼中急火散去,余下的只有冰冷。 “看来你没有师父,不然他会告诉你,莫要惹怒,一位境界远高于你的修真!” 赵寻安笑容僵住,心神剧烈震颤,但觉被自己锁住的凤凰气息狂涨,外放真气如同针芒,刺的皮肤隐隐作痛。 “风!” 只一字,狂风骤起,空中响起密密破空之音,赵寻安一阵头皮发麻紧忙松手脱开,可终究慢了一步,被十余风刃扫过,艳红血水立时喷泉般涌出! 大将军脸色骤变,他处看不到,但赵寻安背部惨白脊骨都露了出来,这不是考教也不是教训,分明就是想要赵寻安的命! 刹那间赵寻安便遭重创,心中也是吃惊,凤凰,这是真想杀了自己? 不等赵寻安思量清楚,胸口突然一阵刺痛,青鸾宝剑插入直至剑柄,凤凰现身满脸笑: “便如之前所说,我不会彻底废了你,不过这暮秋九月,你是莫想下床了!” 说罢凤凰徐徐抽剑,灌入赵寻安体内的真气与丹田骤然爆开,若狂潮瞬间涌遍全身! “噗~~” 本就受伤的赵寻安大口喷血,之前受创的伤口血水更是不停喷溅,仰面轰然倒地。 “咳咳,哈哈哈,国师大人,好手段!” 赵寻安咳着血笑,见凤凰俯视,表情有些狰狞的说: “某这一生,除补天士从未恨过一人,今日,却要加上国师了!” “......苍穹之上的凤凰,会怕污泥里的蝼蚁?” 重伤赵寻安后心境通透的凤凰笑着说,随手散去结界,大将军呼喊着御医扑了上来,看着道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铁青着脸说: “国师大人莫不是忘了,你之前,不过也是一只泥里求生的蝼蚁!” 原本畅快笑的凤凰皱起了眉,大将军身份地位远不是赵寻安能够比拟,这话却是不太好接。 大将军拍拍赵寻安肩膀,起身看着凤凰认真说: “某不是仙途中人,但也曾与老天师等道家大能论道。” “修仙最重因果,赵家与你有活命之恩,你不但不报反把赵寻安重创,认真讲便是恩将仇报的忘八端!” “虽说仅只十七便已是凡尘峰顶,但某可以断言,就凭你这尖酸刻薄恩将仇报的烂脾性,仙途,绝走不远!” 这话说的不是一般的重,甚或可以说是辱骂,凤凰脸色变得铁青,右手搭住青鸾,何曾有人敢如此说她,哪怕是大将军也不可! “怎地,某说实话便急了,想要动手?” 大将军嗤笑,龙行虎步来到凤凰身边前,俯视着说: “你以为你是甚?” “大乾八百年,册封国师数十,人人德高望重,唯独你,除了嚣张跋扈还有甚?” 凤凰双眸微眯,手中青鸾徐徐出鞘,官家看不下去,有些不悦的说: “大将军,你这话说的有些” 怎知未等官家说完,大将军便沉声说: “陛下,我等老臣迎您上位,可不是想为大乾找位太上皇!”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九十章 意难平 下 此言一出平地起惊雷,莫说保和殿里的官员,就是正被缝口子的赵寻安也忍不住瞪大了眼。 这般言语,便是扣上谋逆的帽子也算不得错! “何为国师?” “与德高望重者以国敬,教化天下百姓品德,享国老之待遇,这便是太祖立国师的根本!” “请问陛下,您册封凤凰,依据何在?” “口口声声爱才惜才,却放任他人侮辱,您又把大乾的江山社稷亿万百姓,放在了哪里?” 保和殿鸦雀无声,官家面上浮起一丝迷茫,继位至今多闻赞誉,如大将军今天这般谏言,还是第一次听闻。 “大将军,看来你对孤的意见颇深,为甚平日不说?” 收敛心情,官家沉声问,大将军看看六部主官,轻摇头: “某毕竟老了,这些话,本不应该某来说。” “陛下且看,三公三省,到底还有几人可与你说真言?” 说罢,大将军解下腰间玉佩放于地上,转身走: “今日请辞,太保及大将军之位请陛下另选贤人,大乾如今的朝廷,某这老匹夫,属实看不懂!” 开元二年九月一日,玉京有大事发生。 会元赵寻安被国师重伤,得其评为丁下,殿试红榜三甲末,赐同进士出身。 太保天策府大将军冯平波与保和殿斥责官家,后请辞归去。 一个时辰后,门下省侍中濮阳言奇,尚书省尚书令闻人启,中书省中书令农利,集体请辞。 自这日起,大乾三省三公俱无,老大人们一生为国,终究萧瑟离去,朝野震颤! “呜呜呜,那李家大小姐就是个狼心狗肺的混账忘八端,老爷当年就不应该救她!” 赵寻安被人送回武学上舍,赵萍儿见自家少爷伤的这般重,忍不住呜呜大哭起来,李氏兄弟也是不停抹泪,小诺儿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早上喜气洋洋送人去,本以为状元手到擒来,未曾想却是丢了半条命回来。 “莫哭了,与今日朝堂变故相比,我这伤,属实算不得甚。” 赵寻安摇头苦笑,一想起大将军离去的萧瑟身影便想哭。 后续几位老大人的请辞,说来皆是为己,心中属实感激又怀歉疚,若不是自己,老大人们定能于三公三省之位荣退。 如今却成白身,说来只是一介草民,让人想起便觉心酸。 “若是山长也早早修真,那凤凰便连提鞋都不配!” “小小年纪心思却如此阴狠,莫看她今日叫的欢,日久天长了,必然凤凰变草鸡!” 小诺儿抹着泪恨恨地说,赵寻安未曾与他们隐瞒自己何时习武修行,统共不到两年的时间属实让三位弟子震惊。 这般速度已不能说快,赞一个举世无双才堪相配! 赵寻安听闻忍不住笑出声,强忍痛楚揉了揉小诺儿的头顶,十岁的稚子言她人小小年纪,也是没谁了。 一个时辰后,荒泽妖国使署大使便亲自赶了过来,带了诸多疗伤药品,其中便有荒泽妖国内司司空妇如留下的救命臻品。 赵萍儿取寡酒和药与赵寻安灌下,未及刻钟便觉好了许多,便是那些蜈蚣般的大口子也开始收缩,且有麻痒出现,显见开始愈合。 “这是什么药,疗效怎么如此惊人?” 小心翼翼坐起,赵寻安惊奇的按了按心口,原本憋闷痛楚消散的无影无踪,那粒药丸的疗效也太惊人了。 即便前生入了山川秘境,也只是听说,却从未见过这般神药! “好叫赵山长知晓,此药乃是我家陛下花重金与山川秘境里丹鼎门求得,功能起死回生。” “整个荒泽妖国只有九枚,内司大人走前特意与殿下留了一枚,也就是您,他人便是死也不能动。” 听闻此言赵寻安忍不住叹气,先与大使拱手谢过,又轻轻揉了揉小诺儿的脑袋,自己弟子,便用不到说谢了。 荒泽大使刚走,宋戳子与吕轻才便赶了过来,看到赵寻安伤势也是心惊。 宋戳子把带来的鹿肉补品交于赵萍儿,感叹的说: “也就是你,换做他人必死无疑,凤凰这臭婆娘行事肆无忌惮,分明不把他人当人,便这烂脾性,总有一天会挨天打五雷轰!” 赵寻安忍不住冲他竖了个大拇哥,这厮是真不把凤凰看在眼里,第一次见面便言屎尿屁,如今更是挂上臭婆娘的称谓,心气属实不是一般的高。 “不用说以后,打今天起,咱们那位国师,日子便不好过喽。” 吕轻才哼声,见众人瞩目,便笑呵呵的说: “国师大人恣意妄为,官家宠信行事不公,最终引得几位老大人请辞。” “他们可是大乾的定海神针,同时离去的结果,便是官家也承受不住!” 见众人被己撩起瘾头,吕轻才继续嘿嘿笑着说: “我家老爹将将回家,那是出了一身大汗,听闻十二皇老因着三省太保的请辞动了怒,齐聚皇宫寻官家讨要说法。” “官家无奈承认自己错误,并对自己宠信国师之事检讨。” “十二皇老与其下了通牒,国师以后不允参政不允掺和国家大事,更不允对朝中官员出手。” “但有违反,驱逐境内所有正一宗之人,大乾与正一宗,断交!” “噫吁嚱,你说的,可是真的?!” 赵寻安惊了,正一宗这些年在大乾势大,前生昆仑大秘境开启后,整个大乾几乎沦为正一宗在尘世的豢养之地。 皇室一脉还有诸多大臣下场凄惨,不过最惨的还是亿万子民。 政体被那些不把尘民当人看的正一宗修真破坏的不成样子,黎民百姓如同放牧的牛羊,国体虽在却已不国,人间炼狱便是真实写照! “千真万确,大宗正院大宗正阁下特意让十二皇老捎话,凤凰若有再犯,不止驱逐正一宗,更将举行宗族大会,商讨官家这位子,是否该换人坐!” “彼其娘之,这可真要换天了!” 宋戳子忍不住爆了粗口,赵寻安有些心颤的追问: “大将军还有诸位老大人可能回返?” 吕轻才摇头: “老大人们是请辞,官家当堂应允,合理合法,哪有朝令夕改的做法,回不来了。” 赵寻安和宋戳子同时深叹气,但觉心中憋闷难耐,终究,意难平。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九十一章 开府 上 开元历二年的武科暮秋春闱,处处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先是会试会元在殿试时被国师打成重伤差点殒命,紧接三公之一的太保,天策府大将军怒斥官家愤而请辞。 一个时辰后门下省侍中、尚书省尚书令、中书省中书令,三省同时请辞。 老官家留下的六位托孤重臣,前些年去了太师太傅,如今余下四位也去了,少了这些语重的老臣子,大乾朝堂,真就成了官家一言之地。 心思缜密之人其实也明白,历经六年春夏,官家,终于开始收权了。 殿试红榜出,原本的会元成了榜尾孙山,玉京尽是哗然。 步入仙途的山河先生落此下场,属实寒了文武两道才俊的心,诸多言语终究汇流成河,官家不公之言人尽皆知。 原本声望极高的国师凤凰也被拉下神坛,赵寻安乃至赵家与其之间的纠绊被传得越来越广。 众人这才知晓,自己眼中完美无暇的天女,其实是一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心如蛇蝎般的女子。 原本因着促成和谈息了战火而被大乾国民推崇的正一宗,也因凤凰之事声名急坠,民间信者再次被道宫反超。 且以流言传播的速度来看,说不得一年半载后,正一宗在大乾的声望,怕是得与旁门左道同流 凤凰一时任性引起的变故之大,超乎正一宗预料。 未及多久山川秘境里的正一宗便派人直抵玉京,找到凤凰后的第一句话便是: “李师叔祖,奉掌门之命招你回返宗门,十日不至门规处置!” 听闻此言凤凰忍不住皱起眉头: “因何缘由招我回去?” “百日字还未曾完,若是断了,岂不前功尽弃?” “以李师叔祖如今状态,怕是永远完不成!” 来人见凤凰面上有惑忍不住摇头,沉声说: “这些时日李师叔祖所为惹起大乾众怒,宗门名誉受损,掌门让我问问你,到底想做甚?” “可还记得离开宗门时,与你交代的任务?” 虽只是个炼气境修真,但来人代表宗门代表掌门,平日里高傲的凤凰也不得不重视,略作思量认真回: “任务未曾忘,但实在不明,不过一群蝼蚁般的尘民,何至于如此看中?” “我等仙途中人只要沉心修行便可,何必在乎这红尘里的声名?” “这个掌门未曾说。” 来人再摇头,见凤凰眉头高皱面有不喜,想了想轻声说: “不过曾听门里几位师长偶尔言语过,所谓法则,不过众志成城历沧海。” “凡尘是湖海,山川秘境是云雨,若无湖海支撑,秘境便成了无根之水,总有一天会枯竭。” “山川秘境里的宗门之所以与世俗皇权牵连,为的便是,引源、润基。” 听了来人言语,凤凰沉默许久才再开口: “当年离开宗门时,为甚没人与我说这些?” 来人继续摇头,表情有些怪异的说: “因为宗门所有人都以为,不用讲。” “我等皆为山川秘境生人,你却是中土大千生人,生于斯长于斯血肉根骨里便亲近,谁也没料到,你竟会把大好形势弄成这般模样。” “尤其这蝼蚁二字,就不应从你口中出。” “饮水思源,毕竟生你养你的,便是你口中的,蝼蚁!” 话已带到,正一宗来人行礼离去。 凤凰呆坐久久未动,后边那两句话如晨钟暮鼓,震慑心神。 “......这次殿试的余波,未曾想竟然这般大!” 官家放下手中书卷,倚着床榻叹气说,红蜓奉上茶盏轻声说: “国师已在收拾行囊,明个便要离京,让奴婢与陛下说一声,不来告辞了。” “......这些年的姐妹感情,便这般散了?” 官家再叹气,红蜓闻言忍不住抬头,能让九五至尊如此言语,这还是第一个。 “你去内库,把那株不老草取出来,用寒玉盒子封好替孤送与她,好聚好散吧。” 挥挥手,官家闭目养神,红蜓慢步退走。 初冬已至,但武科三甲的去处依旧未曾公布,近三百人窝在玉京,连个俸禄都未有,只靠着以举子身份领取的微薄例钱惶惶度日。 相比武科进士,文科举子们更加难捱。 本当春季举行的文科春闱到了初冬也未有消息,说不得便得来年,这在大乾八百年历史里属实罕见。 除了六百年前诸文举投笔从戎,还是第一次。 文武两科皆愁,但与赵寻安来说属实算不得甚,已是正二品的衔级,哪会在乎所谓官身。 至于钱两更是如此,经历殿试之后声名更旺,趁此新出一册表情怀的诗集,卖的那叫一个火爆,银锭子流水般的来。 喜得吕胖子笑尿了裤子,被左侍郎大人一通好打,吃饭时狂笑漏尿,实在太过膈应人! 原本重创的身子也在诸多补品的滋养下飞快的好,赵寻安有感觉,若非受伤,怕是灵根都要更上一层楼。 只是本来十拿九稳的武蕴如今只是初生,距离圆满悠远,且爹娘追封无望,想来还是有些抑郁。 于是便经常领着小诺儿在上舍凋零的湖边钓鱼,不为那口菜,就是求个悠然自得的心境。 “山长,您为啥又把鱼儿扔回去,我还等着吃鱼呐。” 小诺儿见赵寻安提钩,摘下活蹦乱跳的红鲤又扔了回去,立时不高兴的撅起了嘴。 赵寻安笑着说: “这些时日红烧鲤鱼实在吃腻,且看能不能钓条胖头,晚上吃砂锅鱼头。” “嗯!” 小诺儿立刻展颜笑,山长不仅治病修行无人可比,便是这做菜的手艺也是罕见,就连妖国御膳房那些御厨都比不上。 自打来了武学上舍,人都胖了好几斤! 两人这正钓着,大李噔噔噔跑了过来,未等张嘴便挨了赵寻安一指头: “毛躁,鱼儿眼见便要上钩却被你吓走,该打!” “山长莫打,大将军来了,还有三位老爷子,看起来便不是一般人,您赶紧去看看吧!” 大李揉着脑袋说,赵寻安闻言一愣,随手扔下钓竿便跑。 自请辞后大将军与三省老大人们便离了玉京,赵寻安问过多人都说不知去处,便四位老大人府上也是不知,这些时日属实有些担心。 如今听闻无事自然欣喜,不过今日联袂登门,怕是有些不小的缘由。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九十二章 开府 下 赵寻安大老远便看到身穿灰色长衫的大将军,身后那三位不用问,自然是三省老大人们。 疾步近前,赵寻安叉手一躬到底,情真意切的说: “因私己之事惹老大人们罢官出游,小子心里万分愧疚,幸好无事,否则万死抵不得罪!” 大将军冯平波一把扯起赵寻安,先是使劲锤了锤他的肩膀,然后满意的说: “不愧是我大乾文武双全天骄,那般重的伤,他人没有一年半载连床都下不了,你却还能顶着寒风钓鱼,这钓性着实不小!” 赵寻安咧嘴,实在不知这话是赞是批,只能傻笑相迎。 “赵山长,这大冷的天,便让我们这些老家伙,风里站着?” 门下省侍中濮阳言奇笑呵呵的说,赵寻安紧忙引着他们往藏书阁旁边的雅集轩走,嘴里不停道歉: “萍儿这妮子也不知去了哪里,把老大人们扔在这里,实在是小子的罪过。” “待她回来,定要好好说上一通!” “算了吧,萍儿丫头半点错没有,见我等来了比你还高兴,转身扯着小李便跑,说是去买好肉好菜。” “说来也是武学上舍人手太少,总共一巴掌数目,能顾得过来才怪。” 大将军用力摆手,赵寻安苦笑着推开雅集轩的大门,几人立时被清逸雅致的布置吸引。 “真是不错,数千年岁月也未曾损坏分毫,武学上舍不愧为尘世里第一神器!” 中书令农利感叹的说,尚书令闻人启点头: “与武学上舍相比,大乾建筑过于追求富丽堂皇,却是少了几份沉淀和韵味,显得有些过于肤浅了。” “便你们这些骚客会说,某来过多次,没有其他感觉,就一句话,待着舒坦!” 大将军嗤笑着说,此时大李和小诺儿也跑了回来,见赵寻安正与老大人们言语,紧忙烧水上茶,然后坐在一边乐滋滋的看。 大将军从袖袋掏出包野果递与二人,然后感叹的与赵寻安说: “赵小子,你的机遇远非寻常可比,不论其它,等将来小诺儿接了帝位,单只一个荒泽帝师之名,天下便无人敢惹。” 赵寻安宠溺的揉揉小诺儿的脑袋,轻笑着说: “好叫老大人知道,招收大李小李还有小诺儿时其实心里有些私念,便是春闱。” “如今长久却没了其他想法,他们可是某的心头肉,若能逍遥自在的过,便是不当女帝也是好的。” 听闻此言,老大人们齐点头,大将军笑着问: “可知这月数时间,我们这些老东西去了哪里?” “小子正想问呐,整个玉京都不知晓您四位的下落,着实有不少人担忧。” “我们去了童山。” 濮阳言奇轻声说,赵寻安眼睛立时一亮: “您几位,去见了老天师?” 在赵寻安眼里,老天师便称一声神人也不为过。 前生因着昆仑大秘境开启,诸多山川小秘境里修真疯狂涌入中土大千。 虽说境界高者依旧不得入,可还是乱了世,俗世里的兵将对上这些高来高去武力强大的修真属实没有太好办法。 便在大乾因正一宗及诸多散修即将分崩时,是老天师出手镇压一切,与了大乾朝野三分气,让这八百年的王朝得以延续。 “不但见了,还在藏经阁呆了整整一个月!” 大将军咧嘴笑,满脸的得意,赵寻安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自己只一天,老大人们却月数,着实不公平! 年级最大的侍中濮阳言奇瞥了眼大将军冯平波,认真与赵寻安说: “老天师让我与你带个话,天道有异你为变数,武学上舍乃守护人间圣地,历经无数岁月沉寂,也该复苏了。” 赵寻安猛地望向濮阳言奇,但觉心神阵阵颤,左手禁不住推算,竟是天予不受反受其咎! 如此看来,武学上舍,真就要在自己手里复苏。 “老大人,老天师可有说某该如何做?” 压下心中悸动,赵寻安拱手问,大将军一旁插嘴: “这还用说,便是收录学子招聘教习,行开化之道,把武学上舍真正运作起来,如此而已!” 赵寻安差点与大将军竖个大拇哥,能从身为赳赳武夫的大将军嘴里听到如此文绉绉的言语,属实不易。 认真思量许久,赵寻安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武学上舍属实不小,便四大学府也不及一半,若真正运作起来,怕不得上万学子,数百教习。” “杂役之类更多,小子如今虽说有些积蓄,但也支撑不住如此大的开销。” “朝廷又无拨款,便是倾力而为,怕是也只能支撑书院大小,离真正运作差了太多。” 越说赵寻安心里越是没底,这就是个无底洞,多少银子也填不满。 “......我说赵寻安,你是不是想岔了?” 几位老大人越听越觉古怪,尚书令闻人启忍不住开口: “哪个学府用得着朝廷拨款?” “生员每月交那般多束脩,但凡有些年头的学府尽在赚钱,哪有自己往里扔钱一说?” 赵寻安咧嘴,还真是忘了,学生上学,是要出束脩的! “哈哈哈,我知缘由,大李小李还有小诺儿不但不交束脩,赵小子每月还与他们花销,他这山长是只出不入那种,十成的冤大头!” 老大人们闻言也是笑,赵寻安苦笑两声,束脩之事,是真的忘了。 冯平波拍拍桌子压下众人笑,沉声说: “还有一事,虽说已经请辞,可我们四个老东西还想与大乾做些事情,想在武学上舍传授一下大半辈子积累的经验。” “当个不要束脩的普通教习便可,赵小子,你可收?” 看着笑眯眯的四人,赵寻安起身叉手郑重行礼。 老大人们心意重,有他们在,便有了底气! 三公三省归于武学上舍,若消息传出,定会震惊天下! 开元二年十月五日,卖邸报的小厮在玉京街头巷尾大声呼喊。 武学上舍仲冬初正式开府,即日起接受天下学子报名,并诚聘文武教习各两百,待遇从优。 学府山长为踏入仙途的山河先生赵寻安,已定司业四人,分别是: 前天策府大将,太保冯平波! 前门下省侍中,濮阳言奇! 前尚书省尚书令,闻人启! 前中书省中书令,农利!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九十三章 懵 上 消息传开,整个玉京沸腾。 所有人都没想到,请辞的三公三省,竟都去了武学上舍,也不知官家知晓会是何等心思。 “少爷,就咱这鸟不屙屎的地界,会有人来报名吗?” 赵萍儿用双手支着下巴问,与地处玉京城的其他学府相比,武学上舍属实偏远太多。 生员教习往来不便,且之前毫无声名,再者又不是约定俗成的求学季,实在想不出人家有甚道理来此。 “......莫问我,我这心里也在纠结。” 坐在临时搭建的小小木屋里,赵寻安心里也是忐忑。 虽说武学上舍传承久远,可对大多玉京人来说,却是第一次听闻,不知根知底,哪家家长会把孩子送来? 这正纠结,小李领着一消瘦身影走了进来: “山长,有人报名!” “郭子禄?!” 看着眼前少年,赵寻安属实有些吃惊。 “你不是在止戈学府修习的嘛,为甚来了武学上舍?” “我已入仙途,学府教习们大多武夫无从教导,想要更进层楼,只能来武学上舍。” 沉默寡言的郭子禄少有说这么多话,舌头都有些发僵。 “萍儿,登录!” 终于有人报名,且还是这般良才,赵寻安心里那叫一个熨帖。 原本满脸愁的赵萍儿打开册子认真写,嘴角带着笑,有一便有二,好兆头。 “郭子禄是吧,你来武学上舍算是来对地界了,前途绝对广大!” “对了,束脩得交下,一年二十两纹银,大子儿也行,不过得是足串一千两百的。” 登录完毕,赵萍儿伸出右手勾丫勾丫的晃,那财迷样子看的小李直咧嘴。 郭子禄取出张一百的银票双手奉上: “不用找。” 接过银票赵萍儿眼睛都亮了,起身用力推了小李一把: “赶紧带大官人、咳咳,带优秀学员去寝室,独间的昂!” “教习,您这嘴脸” 小李话没说完便被晴天霹雳打中,脸盘子变得黢黑,未说完的话归了肚皮,嘟哝着领郭子禄走向寝区。 “李兄,赵教习莫非也是仙途中人?” 郭子禄有些吃惊的问,将将雷落能清晰感受到散溢的真气,其中厚重,属实让他有些心颤。 “这还用问,别看疯婆子贪财,可根骨高的离谱。” “统共接触仙途不到两年,平日里就没见她修行,不是溜猫逗狗便是欺负我俩,可境界却是噌噌的涨,如今已是炼气四重天。” “......可知赵教习灵根品阶?” “山长曾于法阵测过,没有显示。” 听闻此言郭子禄忍不住回首望,面上尽是惊容。 没有显示并非无有灵根,毕竟赵萍儿已经跨入仙途,只能说明已经超越法阵测试范围,如国师凤凰一般,乃是世间罕见超品! “吼吼吼,一百两啊,这钱来的也太容易了!” 赵萍儿咯咯笑着说,赵寻安也是服气,平日里钱两银票也是常见,至于这般激动? “意义不同,咱们教学生都是赔钱,这可是第一次有入账,能不高兴嘛!” 将银票板正放入木盒,小丫头笑着说,赵寻安撇嘴刚欲言语,大李也带着人走了进来: “山长,有人报名!” “十三王世子?!” 赵寻安忍不住连连眨眼,来者又是熟人,却是那位被自己抽肿脸的十三王世子冯陆熙。 “山长好,教习好,听闻武学上舍招生我心大喜,这一早便赶过来了,可是第一?” 冯陆熙拱手到底,笑嘻嘻的说。 “你不是国子监的贡生嘛,来武学上舍作甚?” 赵寻安皱眉,这位声名实在太差,属实不太想收。 “我找大祭酒问了,同意我来武学上舍学习,却要麻烦山长、教习了。” 说罢冯陆熙再施礼,与那日相比,态度属实好了太多。 “武学上舍有规定,不允” 不过赵寻安心里还是不愿,刚要婉拒赵萍儿却笑眯眯的开了口: “最早报名的是郭子禄,一年束脩二十两他却与了百,你能出多少?” “萍儿,你这” 听闻小丫头的言语赵寻安心里着实不喜,教书育人之事,怎就当成了买卖? “这有银票五百两,还请教习笑纳!” 不等赵寻安说完,冯陆熙双手奉上银票,赵萍儿眼睛瞪得溜圆,啪的一巴掌打在大李肩头: “赶紧带世子殿下去寝室,带套间的那种,好生伺候昂!” “......” 赵寻安那叫一个气,拉达着脸刚要说话,却被赵萍儿呛了一顿: “少爷你是不是傻,五百两银锭子的大买卖也想推出去,忘记三年前差点饿死的事了?” “怎会忘记,只是你我今非昔比,属实不差那点钱两。” “十三王世子秉性恶劣,便如一块臭肉,说不得会坏了一锅好汤。” 听闻赵萍儿说起往昔赵寻安也是有些唏嘘,但对冯陆熙属实不爽,实在不想这厮进入武学上舍。 “少爷,可还记得乾圣所说,有教无类?” 闻言,赵寻安禁不住皱起了眉,小丫头继续说: “知书懂礼学子都喜,可人无完人,又不是圣人,哪个没有缺陷在身?” “去其糟粕留精髓,纠歪归正,可不就是师长应该做的?” “别人忌惮冯陆熙,可你不怵,若能教出个好秉性的未来郡王,于国于民岂不是大善?” 赵萍儿说的认真,赵寻安的目光也是惊奇,未曾想自家丫头竟然还能说出这般道理,实在让人吃惊!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死妮子说真话!” 拍桌瞪眼赵寻安大声吼,原本满脸正气的赵萍儿立时垮了脸,抱着盛放银票的箱子乐呵呵的说: “横竖你能治他,五百两的银票啊,打死也不放!” 赵寻安叹气,便知会这样! 之后的变故有些出乎赵寻安意料,本以为能来报名的以稚子蒙学为多,毕竟一年束脩只二两,远比玉京城里书院私塾低。 可真来报名的,却大多是富家子弟官宦之后,尤其是国子监,除了十三王世子,竟然一气来了上百。 且那次中考发难的十二长衫十三短打尽数报名。 小丫头拿钱拿得开心,赵寻安却泛起了嘀咕,大祭酒阁下这是要做甚? 难不成是想把国子监里的刺头,尽数扔到武学上舍?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九十四章 懵 下 第一日报名学子便超两百,随时日渐久,报名的越来越多。 开元二年十月十五,竟有一家学府集体来投,从山长至学子,人数过千! 赵寻安被惊着了,特意招思贤学府山长孙志远问话,刚过不惑之年的孙志远苦笑着说: “赵山长以为,与一家学府来说,什么最重要?” 细思量,赵寻安认真说: “学风、传承!” 孙志远略微一愣,轻笑着说: “我还以为,赵山长会说是良才功名。” 如此说也是不错,毕竟能让学府扬名的,一是出名士大儒,一是科举上榜。 若一家学府两边不沾,半点成绩不出,那离关门也就不远。 “良才功名自然重要,但我以为,学风传承更重。” 赵寻安沉声说,孙志远若有所思点头,轻声说: “赵山长落眼悠长,不计较一时得失,非常人可以比拟。” “在我等急功近利之人看来,良才功名重,可更重的,却是途径。” “途径?” 赵寻安眉头高皱,不明话里意思,孙志远冲屋外拱手,认真说: “老大人们,便是路径!” 赵寻安恍然大悟,随后禁不住摇头,道理倒是明了,只是让人听闻,属实有些不爽。 “思贤学府学子勤勉师长用心,可自打老山长故去,这些年实在少了攀爬的途径。” “我这山长不出息,实在攀附不上朝中大人,连累学府凋零。” “本来已是无以为继,闻武学上舍招录实在欣喜,求赵山长与我等师生一条活路!” 说罢孙志远一躬到底,赵寻安搀扶笑。 这些时日学子多,应聘教习却只得了了十余,如今一下补全,属实不错! 仲冬初,武学上舍正式开府,诸方来贺,场面之大堪称开元之后最盛! 六部主官副官皆至,数十名士大儒同庆,国子监更是倾巢而动,学正学录齐聚,便是大祭酒也亲临。 原本简简单单的入学礼,在大祭酒操持下依古风走,诸多学正学录带高冠穿长袍吟咏伏拜,硬是办成了祭奠山河天地的大典。 这般阵仗莫说赵寻安,便是四位老大人都有些懵,这是甚状况? 若是不明之人看到,怕是以为,这是国子监搬迁了! 礼毕,诸多生员汹涌入,其中夹杂许多身穿紫色衣衫的国子监贡生,偶尔还能看到拿着铺盖卷的杂役,人数远超登录数量。 而门口相迎的除了武学上舍教习,还有诸多国子监师长,面上尽是笑容,喜迎大乾良才得入名校。 武学上舍一干人等彻底懵住,身为五驾马车的赵寻安、冯平波、濮阳言奇、闻人启,还有农利,如事外人般站在门口看着流水般的人流。 “......我瞅着,今个这事情,有些不对!” 年纪最小的前尚书令闻人启沉声说,冯平波嗤笑着呛: “便是屁话,还用你说,傻子都知不对,保不齐便是鸠占鹊巢!” “莽夫今个这鸠占鹊巢的成语用得不错,铺盖卷都带来了,还是大祭酒带头,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农利皱眉说,濮阳言奇哼声: “还能怎地,武学上舍乃老天师与你我点明的褪凡之地,且关乎数年后天下大势,除了寻安任何人不能掌。” “便拼着这把老脸不要,也要与萧仲谋那厮说个明白,实在不行便打。” “横竖莽夫武力值高,挨通拳脚如同挠痒,由他前面骂着顶,我等后边施闷棍,这么多人,莫看他是大祭酒,挨了打也无处寻人!” 老大人们说的起劲,冯平波眼角直抽,早便知道文人心狠,可未曾想如今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还要坑自己,真他娘不是东西! “......” 赵寻安半张脸都在抽,大祭酒阁下揣着手,在几人身后乐呵呵的听,不时还哦呦一声,也不知是震惊还是耻笑。 “咳咳,司业老先生们可能回身,看看谁在背后?” 赵寻安先冲大祭酒叉手行礼,然后无奈的说。 宦海浮沉数十载都是人精,一听赵寻安腔调便知不对,贵为学府司业的四人猛回身,看着大祭酒萧仲谋忍不住倒吸凉气。 这老货,何时到了身后? “将将不是说的很带劲吗,怎地突然萎了?” 大祭酒挑眉,四位老大人呵呵笑,左右不知如何面对,且笑着,保不齐便蒙混过去。 “彼其娘之,你们四个没良心的老货,把我一人扔下便跑,且还是去找老天师修褪凡之道,这么多年的感情喂狗了?!” 老大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年岁最大的濮阳言奇开了口: “老萧,莫怪我等不理。” “你是帝师,官家最信任的人,与我等,已经不是一条心。” “......数十载的兄弟情义,便这般散了?” 大祭酒眉头高皱,大将军性子直,直截了当的说: “不是我们与你散,而是站位不同。” “这些年你变了许多,把官家看的比一切都重,凡事皆以她好。” “可我们不同,老官家去时托言三公三省,大乾是冯家的大乾,可更是大乾万千子民的大乾!” “若官家行事有误当诤言警示,若有驳理法当怒斥警醒,若依旧我行我素做昏君举动,为了大乾,可兵谏!” “老官家说这些话时,你就在身边,可还记得?” 大祭酒沉默不语,农利叹气接话茬说: “官家当权这些年,大乾百姓确实受益不少,可称贤皇。” “但与凤凰及正一宗太过放纵,便如与大乾拜了个老子。” “如此行事,可对得起大乾八百年来,万千因抵御山川秘境侵袭而死的贤良?” “可对得起五千年前为芸芸众生怒斩天路的人皇?” “我等已然老朽,即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心与官家斗气,索性请辞,省的相看两相厌。” “打今日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兄弟之词,便莫说了。” “......我有想过你们怪我,可真未想到,会是厌我。” 大祭酒有些感慨的摇头,伸手指着赵寻安说: “赵小子确实文武双全,堪称大乾不二天骄,可独木难成林,一个人再强所能发挥的作用也是了了。” “为了他一人抛弃官家抛弃朝廷,不嫌过分?” “大祭酒你错了!” 冯平波上前一步,朗声说: “我等不是为一人,而是为世间公道!”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九十五章 大漠西关 上 “乾圣曾言,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官家偏袒至极,以他人性命做玩笑,可是明君所为?” 武人出身的冯平波嗓门大,引得院门处往来学子教习瞩目,更有国子监的两位见了想要近前,却被大祭酒挥手散去。 “有句话大祭酒站在高位久了可能忘了,某今个再与你说遍,士可杀不可辱,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冯平波俩眼瞪得溜圆,须发耸立,如若下山猛虎,气势着实狂暴。 “......我也有句话要与你说,可还记得,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大祭酒正颜问,这句话拿捏得厉害,乃是三纲之一,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妇纲,乃宦海博浪儿必须尊崇的至理。 大将军皱起眉头,军人以服从为天职,牵扯三纲,属实有些不太好解。 闻人启拍拍他的肩膀,慢条斯理的说: “大祭酒言语偏袒的厉害,只说三纲不言五常,与大乾未来栋梁极尽刁难欺凌,可称得上仁?” “若非仁君明君,便这三纲,不守也罢!” 大祭酒怒目视,身为原尚书令的闻人启只是轻笑。 过了许久大祭酒吐出一口浊气,点头道: “未曾想,官家在你等眼中,竟然如此不堪。” 此言一出,不止闻人启,其他三人也笑了,笑而不语。 其中缘由大祭酒也知,懒得说,若非觉得不堪怎会请辞,坐在高位拿着高薪每日里遛鸟逗狗岂不快哉? “你们四个老匹夫秉性如茅厕之石又臭又硬,我不与你等辩。” 大祭酒哼声,扭头看向赵寻安: “赵小子,你可是饱览圣贤书籍,与朝廷与官家,可有异心?” 赵寻安闻言一愣,不明白这矛头,怎么突然指向了自己。 略思量,赵寻安与老大人们一般面上带起笑,轻声说: “大祭酒,可还记得坤圣之言?” 话语轻柔,可四位老大人同时望了过来。 中土大千诸国尽数推崇乾圣,缺少有提及坤圣,某些时候,坤圣这二字几乎成了禁忌。 “君视臣为手足,则臣视君为腹心。” “君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为仇寇!” “乾圣以君为上,坤圣以民做海,如同阴阳,孤阳不生孤阴不长,两者和合才为乾坤。” “大祭酒,圣人们说的清楚,我有无异心,可用说?” 大祭酒真的惊了,看着眼前写出了六国论以及兵者诡道也的天骄,心中翻江倒海的乱。 本以为赵寻安怎地也得顾及君臣之礼,说些表忠心的话语,未曾想,竟是这般惊世骇俗言论! “......过去官家与你的爱护,却都忘了?” 大祭酒沉声说,赵寻安摇头: “小子一路走来,靠的皆是自己学识,官家只是看好,真正行事却是百般阻挠万般难为,您所说的爱护,却在哪里?” 听闻赵寻安言语,大祭酒沉默了,最后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满腹经纶韬略,唯有献与国家才能施展,忍他人不能忍,将来才能踏上巅峰。” “大祭酒所见长处,只是小子九牛一毛,官家喜恶无所谓,毕竟某眼中所望,从来不是一国一土!” 赵寻安仰头,针锋相对的说,其中昂扬引得大将军忍不住与他竖了个大拇哥。 “再者,小子已是仙途中人,不及两年四重天,这速度倒也算得上天骄。” “红尘与我不过历练,待哪日回首,怕是已然沧海桑田,宦海浮沉,如何算的巅峰?” “......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便是把国子监搬来此处!” 原本满脸阴沉的大祭酒突然笑了,有些感慨的说: “老天师信里说得对,站位不同思量不同,赵寻安,红尘与你不过旅途一景,你的前程太过璀璨,大乾留不住。” “怎么个意思,老天师与你通信了?” 濮阳言奇有些惊奇的问,大祭酒瞥他一眼,嗤笑着说: “四个老匹夫赖在童山观每日里酒肉不断,一大把年岁的老不羞还敢调戏女道人,惹得老天师烦心,若非恼了赶你们,怕是还舍不得回来吧?” 四位老大人闻言满脸尬,赵寻安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调戏出家人的戏码都敢做,这哪里是德高望重的三公三省,怕不是街头浪荡子装的吧? “别听他瞎说,我等只是与那娇俏小道姑啸了几个,顺便上下打量了几眼,然后评价了些许她的身材,观摩了她洗漱,与调戏半点不沾!” 冯平波挥着大手义正言辞的说,赵寻安忍不住咧嘴,非礼勿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全占,这还不叫调戏? “老天师与我说得明白,大变在即,终需一技傍身,武学上舍乃大气运之地,我便占个便宜,借宝地一用,也寻寻这褪凡之道。” 大祭酒轻笑着说,冯平波闻言皱起眉头: “武学上舍山长乃是赵小子,学府内里机密你也明白,这般鸠占鹊巢可好?” “莽夫,你先想好,真正的武学上舍,是哪处。” “别家过来不对,可国子监过来,却是名正言顺!” 大祭酒说的认真,几位老大人不知,可赵寻安却明了的紧。 藏书阁中有记载,在人皇取得武学上舍之时本唤先贤殿,可在之前更久远的年岁里,武学上舍只是其中一部,便是如今纯黑那片。 至于纯白那片则唤文院,黑白和合,却是一座不知国别的国子监! 赵寻安轻声与几位老大人说,濮阳言奇恍然大悟点头: “难怪白色那一片没有半点武夫粗莽,尽是文道恬静,原来本就是文人待的地界。” “大祭酒,即便你因着这点把国子监强行搬来,可这地界终究是赵小子的,他如今招收的学子也是文武皆有。” “以后这府院的话事人,却是谁?” 冯平波认真问,说到底国子监乃是朝廷直属,而武学上舍却是个游离其外的特殊存在。 几人之所以入内,一是老天师嘱咐,再就是看重这里的环境氛围。 即在玉京却又独处,不与朝堂牵扯还能悠闲归家,实乃归田之人最佳选择。 “武学上舍山长是赵小子,同时兼着文院院长,这总行了吧?” 大祭酒笑着说,冯平波有些不明: “那你这厮位置为何,总不能把大祭酒的位置交于赵小子,自己却当个普通教习吧?”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九十六章 大漠西关 下 “便你能胡扯,大祭酒可是超品,岂是想让便能让?” 大祭酒嗤笑,扭头与赵寻安认真说: “即日起武学上舍改称国子监,分文武,皆由你说的算,我这老朽不过挂个名。” “只希望你能把自己文武才气传下,让我大乾,多些治国安邦的好苗子。” 大祭酒话语刚落,赵寻安身体便不引人注意的微微颤了颤,文才已满未有变化,但寥寥无几的武蕴却是骤然飙升,与过去比,高了最少数倍! 赵寻安叉手行礼,此事当仁不让。 武学上舍是自己的家,本来就是开府的时候,虽说不明大祭酒为甚非要把国子监迁入,但与己横竖没有坏处。 且心中锦绣五千年绚烂在,若能与这方世界传承开来,也是一桩幸事! 武学上舍开府之日震惊玉京乃至整个大乾,所有人都未想到,大乾国子监会与之合并。 被传与官家不合的山河先生不但依旧是武学上舍的山长,更是兼任文院院长,一人掌控文武两科。 如此变故惹世人迷惑,不过倒也知晓一件事情,以勋贵子弟为主的国子监改了规则,黎民百姓寒门之后,也有了当贡生的可能。 时光匆匆过,草创的武学上舍,如今扩大数倍的国子监,因有原国子监及孙志远之部运作,很快步入正轨。 月余时间里,山河先生的大课学子们未曾听闻,文武两科的教习们却听了个贴切。 学府运作自然有人打理,赵寻安落眼处不是学子,而是人数上千的教习,他们才是道理传承的根本! 所讲即非经史子集也非文韬武略,却是世人少有提及的,为师之道! “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 “人有三命,生命、造命、立命!” “生养铸身师造其魂,而后知廉耻礼仪悟人生至理终究自立其命。” “所以为师者便如再生父母,自古以来言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便在于此。” “师者之重,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数千为师者认真听,不止国子监本府教习,玉京四大学府及其它学府也有来人,便朝廷六部官员甚或翰林院也都来人聆听为师之道,且场场不落。 自赵寻安开讲为师之道,其中名言迅速传遍整个大乾,引得文坛为之轰动! 诸多名士大儒皆言,其中之重,怕不弱于亘古传说里的乾坤二圣。 大祭酒听闻过后也是久久不能平静,更是进宫与官家说: “你我之前行事错了,大错特错!” “文武两科与赵寻安只是小路,他所做,乃是教化天下的圣人之道,必为万世师表!” 官家看着手中新出的师之道薄册也是迷茫,为了姐妹之情把一位未来可能成仙成圣的天纵推走,孰对孰错? 腊月十三,年根眼见近了,吏部终于放出二百余名武科进士的派遣告示。 与往年按三甲名次由朝廷指派不同,开元二年的进士,却是自行选取二百八十一个官位去处,其中有好有坏尽都言明。 若是选择交叠比武场上论输赢,简单直接。 当然,也可哪处都不去,只是朝廷会收取官员告身,再次变成白丁一个。 “少爷,真的要去?!” 小丫头一边与赵寻安收拾行囊,一边恋恋不舍的问。 赵寻安点头,轻轻揉了揉赵萍儿的脑袋,两人打小从未分离过,自然也不想,可这次去的乃是西北边陲军营,若是带个贴身丫鬟,可就成了笑话。 所有人都以为赵寻安不会择官,所谓收取官员告身与他属实没啥关系,毕竟已是正二品的衔级,如今声誉之高更是冠绝大乾。 一个孙山位置的小小武官,与他来说便是笑话。 怎料赵寻安不但去吏部选了官位去处,还是人人都不愿往的西北边陲,如此选择莫说世人看不懂,便是自以为了解的冯平波也有些不解。 “某以为你会选西疆十六州,却为甚选了这西北边陲?” 晚间吃饭冯平波疑惑的问,赵寻安与诸位老大人及大祭酒各自盛了一碗温补的汤水,轻声说: “西疆十六州乃六王爷封地,这名义上的大乾国土只驻扎了一都百人。” “官职虽是高配果毅都尉,却是只能当个摆设,想要得偿老祖宗的心愿,怕是半点可能没有。” “但西北边陲不同,那里有西关!” 西关二字赵寻安咬的很重,桌上五位长者同时倒吸凉气,尤其大祭酒,被汤水呛的连连咳嗽,待止住后立时开口: “赵小子,西关如今乃是草原王庭的地界,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若是惹怒草原王庭,遗失的可就不止西关,怕是阴山一线都得遗失!” 大祭酒说的激动,老大人们面色也是诸多变化,西关之失,乃是大乾无法言喻之痛! 五十年前,经数百年休养,地处兵家必争之地的大乾迎来前所未有的大发展,国力之强除稍逊祖庭外,可俯视中土大千诸强! 但谁都没有料到,驻守西关的兵将却在年关将近时投了草原王庭,引三十万遭了白灾的草原铁骑,直入腹地! 第一次步入温暖中原的草原铁骑,在短短半年时间里横扫小半个大乾江山。 虽说之后被大乾军民豁命逼退,可西关终究成了王庭所有,向东五十里彻底荒废,变成无人驻守的荒原。 失了西关保护,锦绣长城便如失了龙头,护国大阵因之消散,大乾再无屏障可抵。 自那以后,每逢寒冬万物凋零之际,草原人便会大举入关掠夺,与大乾造成的损失无可估量。 正因如此,原本堪称强国的大乾国力不断衰弱,到如今,已然不属诸强。 “大祭酒您想多了,我只一人,便是想去看看。” 见大祭酒反应如此强烈,赵寻安笑了,与他奉上茶水一碗,沉声说: “当然,若是碰上打草谷的也会斩他百八十头,其中分寸某自然知晓。” 见赵寻安如此说大祭酒松了一口气,可冯平波却不然,总觉他这话说的,有些过于轻巧了。 夜深人静时两人坐于高塔,顶着寒风饮酒,冯平波把遮眼的花白头发撩起,认真问: “赵小子,你之前所说,可是真心话?” “自然是真心。” 赵寻安拿起酒盅一饮而尽,呼着酒气说: “当然,若是有机会,某不介意把西关夺回,再开护国大阵!” 第一卷沧海拾珠 第九十七章 一路向西北 上 “某就知道,你小子既然选了西北边陲,定然有所缘由!” “哈~” 冯平波使劲拍了拍赵寻安的臂膊,本欲放声大笑,蓦然察觉乃是午夜时分,便紧忙捂住嘴,待喜劲过去才再次开口: “草原人在西关经营了五十载,把这能够直入中原腹地的关卡看的极重,机会,怕不是那么好找。” 他人说这话只能算估量,身为前天策府大将的冯平波说这话,却是有确凿证据。 当大将军这些年,天策府最关心的便是西关,即便伐乾三国的毗邻边关,都比之不上。 冯平波也曾派遣大军窥视,更是一年与草原王庭酣战,并逼近西关。 奈何这传承自前朝的关卡坚如磐石,付出数万人的伤亡也未曾攻下,反倒被陆续赶到的王庭援兵包围。 若非左右千牛卫左右领军卫合计近三十万大军援救得当,说不得西北边军会被团灭! 西关被草原王庭经营的如同铁桶,想要找到攻破的机会,几乎不可能。 “大将军,机会不是找来的,而是创造出来的。” 赵寻安捏一粒腌渍黄豆入口,轻笑着说。 冯平波轻思量,了悟点头,感叹说: “若能早十年遇到你便好了,我大乾绝不会颓败成如今这般模样。” “大将军,十年前我才七岁,遇到又有何用,难不成还能帮您夺回西关?” “管他有用没用,怎地也是神童,保不齐挂在枪杆子上一晃鞑子便弃关而退了那?” 大将军酒气上头,用力挥舞着胳膊说,赵寻安垂了满脸黑线,这什么人啊,难怪被其它三位老大人唤作莽夫,果然够莽! 该说的说完,老少二人不再言沉重话语,而是一边喝酒一边天南地北的胡扯,在这月圆星稀的夜晚,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赵寻安遥望西北举杯敬,面上带着抹淡淡的笑。 西北行可不止西关,武蕴在那处,十八得缘,也在那处! “哈哈哈!” 挥手把鸡子大小酒盅摔的粉碎,赵寻安突然放声大笑。 不知为甚,一想到将要离开诸事绕身的玉京,便觉心胸无比开朗。 已然八分醉的冯平波虽不知缘由,可也随之大笑,但觉无比畅快。 抓起六斤重粗瓷坛子,把浓重白羊酒一口喝干,赵寻安撕开碍事的长衫前摆,脚踩塔顶宝葫芦,放声大吼: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白羊。”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被两醉汉沙哑笑声吵醒的师生本待怒,可在听闻赵寻安清亮吟咏后,原本浮躁的心思立时静了下来。 未及多久有人直抵塔顶,拱手说: “山长,大祭酒问,这四言诗可有题?” 赵寻安醉眼朦胧的看,发现来者是半月前刚刚招入的武科教习,曾经交过手的六重天炼气士非图,便揽着他肩膀问: “短歌行,写的如何,可是爽意?” “我粗人一个,写的如何不知,但听着,确实舒爽的紧!” 非图使劲点头,眼中尽是赞叹,虽然踏入仙途时日不短,但于传说里的仙人模样属实模糊。 可今日见了酒后高歌洒脱不羁的赵寻安,非图隐隐升起一个念头,孤高仙家,便应如此风采! “值此良辰美景,正当放荡不羁,大将军,看某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脱衣解裤,腹胀的赵寻安一泡老尿哗啦啦的落,酩酊大醉的冯平波哈哈大笑的跟做。 俩醉汉浑然不知,塔底有数百被短歌行引出的师生,正满面震惊的看着二人表演。 非图满脸叹服忍不住鼓掌,山长不愧为大世谪仙,如此豪放,实乃我辈楷模! 第二天天亮,醒酒后知晓自己所为的赵寻安羞红了脸,遇到与己打招呼的师生都不太敢言。 去见大祭酒的半路遇到同样脸红脖子粗的冯平波,两人齐声叹气,昨个晚上,可真是丢了大人! 两人低眉垂眼的步入偏厅,大祭酒正与濮阳言奇、闻人启、农利三人笑谈,见了正眼不看的说: “昨个晚上,可是畅快?” “哈哈,挺畅快,挺畅快。” 冯平波笑着小意的说,赵寻安也是一般轻笑: “饮的有些多,孟浪了,今后注意,一定注意。” 大祭酒猛拍桌子怒斥: “俩不知节制的孬货,一山长一司业,三更半夜塔顶露鸟撒尿,可还有半点为人师表的自觉?” 俩人身体齐颤,紧忙叉手领罪。 “若那么想显摆,那我便帮上一把,唤全体师生大校场围观,你俩可劲儿表现,如何?” “......” 赵寻安冯平波身子再颤,腰再躬,双手几乎着了地,心里也在懊恼,昨个怎么就发了疯?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节操碎了一地啊! 大祭酒狠批,三位老大人见缝插针的讽,两人那叫一个汗流浃背。 大半个时辰过去,说的累了的几人总算住了嘴,赵寻安冯平波这才松了口气。 也就两人面皮厚,不然将将那些扎人诛心的言语,非得把他们扎的千疮百孔不可。 饮口微凉的茶水,大祭酒慢条斯理的问: “赵山长这诗词本事确实大,一首短歌行怕是又得传世。”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倒也不错,把你俩丑态美化不少,题为甚,可完整?” 听闻带刺言语赵寻安咧嘴,苦笑着说: “题倒是有,乃某日外出郊游所作,唤作望野山瀑布。” 将来自五千年锦绣的七绝换了个名说出,引得大祭酒四人连连点头,农利感叹万千的说: “诗词之道已被赵小子走到了尽头,古今怕是无人可敌,一首撒尿诗都如此瑰丽,天下文人,该如何追赶?” 赵寻安咧嘴,属实不知该如何接言,这算夸赞还是讽刺? 批斗结束,两人总算得了坐下的许可,年岁最小的赵寻安与诸位老大人斟茶,拱手说: “小子明个便要去往西北,学府不担心,有您几位定海神针在,定然走不偏。” “唯一担心的是萍儿那丫头,打小与我从未分开过,还请诸位老大人多多看顾!” 说罢赵寻安起身,叉手行礼。 大祭酒摆摆手让他坐下,笑着说: “你就不该担心萍儿那丫头,四重天的炼气士,谁敢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