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九皇子造反了!》 第1章 刑部昭狱 窗外月光如水,皎白明暇,虽是临近九月,空气中却依旧翻腾着夏日的燥热。 再看看房间里面,幽暗,潮湿,阴森,还透着腐烂的腥臭味道,隔着裹了铁皮的牢栏,隐约可以看到大堂中悬挂的刑具,和穿透琵琶骨吊在半空惨的一比的犯人。 刑部昭狱。 萧夜叹了口气,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自己只是在大学课堂上睡了一觉,竟然会穿越到这种离谱的地方。如果不是因为原主的身份有些特殊,怕是连睁开眼的机会都没有就得重新投胎了。 天崩开局啊有木有。 “九殿下,你可有什么话要交代?” 略微有些沉闷的声音拉回了萧夜的思绪,他这才看清在牢房的中央,还站着一个面容清朔的老头。 “赵大人?” 赵永宁,大胤王朝六部之一的刑部侍郎,正三品。萧夜经过对原身记忆的消化认出了此人,也对所处这个朝代有了粗浅的认识。大胤王朝并不属于他记忆中的任何一个朝代,但无论是皇朝集权,还是三公六部的权力架构,都和他记忆中的朝代有异曲同工之处。 “赵大人,能不能让我见见父皇,我有话要说。”萧夜有些慌。 赵永宁冷峻的脸上毫无表情,“恐怕现在,圣上并不愿意见殿下。” “可我真的是冤枉的,我就算再顽劣骄纵不知尺度,也不可能荒唐到夜闯玉阳宫对王贵人用强啊。赵大人,那可是我父皇的女人,我是醉了,又不是疯了,怎么可能干这种掉脑袋的事?” 刚醒过来的他整个人都是麻的,感觉整个人差点裂开。 昨夜自己那位便宜老子夜宴群臣,在皇城朝天殿饮酒议事,身为皇子的原身也在召集之列。宴会中闲来无事多喝了几杯,应该是喝大了,竟然不知不觉闯入了玉阳宫,还差点强暴了父皇新纳的王贵人……当然,这些信息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反正等他清醒的时候,已经身处刑部昭狱了。 消化掉原主记忆的萧夜清楚,原主虽然在外嚣张跋扈顽劣混账,但却远比任何一位皇子都要畏惧胤帝,畏惧这座皇城,他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在这座皇城里去干挑衅胤帝的事。 “若这事是听别人说的,本官自然不会信,殿下虽然在外风闻不佳,但一样是天家骨血,知晓皇室威仪。”赵永宁眼神中闪过一丝古怪,“可昨夜适逢百官朝聚,殿下所行之事不仅臣看见了,文武百官同样都看在眼里,亲眼所见的事,怎么能算是冤枉。” 当时你可就趴在王贵人身上…… “至于见圣上……呵,按说此事涉及皇家,理应由宗正寺审理,殿下可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刑部昭狱?” 萧夜心头咯噔一下。 赵永宁说的没错,自己皇子之身出现在刑部昭狱本身就不正常,恐怕是因为这件被百官所见枉悖人伦的丑事,让自己那位便宜老子觉得失了皇家威仪,让大胤王族成了百姓笑谈。 他想快刀乱麻肃正朝廷风律。 好吧,这种儿子给老子戴绿帽的事,放在哪个世代都很狗血且劲爆,自己那位便宜老子没当场剁了自己喂狗已经算很克制了。 可……既然这事已成了定局,为何刑部侍郎会出现在这里?这种微妙关头,这些擅长观望朝风的大臣,不应该躲得越远越好吗? 萧夜眉头微微挑起,视线重新落到赵永宁脸上,“赵大人,你来见我,应该不是专程来看我乐子的吧?” “我想想,这个时候不怕惹上麻烦还敢来见我这个阶下囚的,整个京都城都没几人,又能请动赵大人你的,也只有那丫头了吧……” 赵永宁皱着眉头看着萧夜,许久后转过身去,“殿下的聪慧倒是从来用不到正途上……臣这次来就是想告诫殿下,殿下的荒唐行为虽然不至于丧命,但罢爵贬黜无可避免,沈家小姐是我老师的女儿,我从小看着她长大,她年幼无知倾心于你,但还请殿下能看清时局,莫要耽搁了她。” “……” 萧夜脑海中闪过一道靓丽的身影,神色不由变得古怪起来。 沈月薇,年芳十七,大胤应国公沈琅的孙女,因为年幼时无意间的一次搭救,让这位沈家千金倾心于萧夜,发誓非萧夜不嫁。纵然这些年萧夜不被圣上待见,在皇子之中多受排挤,又在京都不修良行闯下顽劣的恶名,但沈月薇从来没有变过心意。 傻白甜,恋爱脑,但不得不说,这种在他那个时代几乎绝迹的女子,实在很招人稀罕。 就在萧夜回想脑海中一些画面的时候,监牢的门打开,一个穿着素雅长裙,芊芊如玉,但面色有些苍白的少女走了进来。 “夜哥哥,你还好吗?”沈月薇一看到萧夜就扑了上来,颤抖着拉起萧夜的袖口,泪珠大颗大颗滚落了下来,“怎么会这样,你可是大胤皇子啊,他们怎么敢把你关在这种地方……” 萧夜苦笑着叹了口气,“已经很不错了,换做其他人,就算是三公大臣,遇到这种事怕也已经人头落地了吧。” “别哭了,我没事,就算是犯了再大的罪,也依然是大胤皇子,父皇不发话之前,没人敢把我怎么样。” 沈月薇梨花带雨的抱着萧夜的胳膊,哽咽道,“夜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父亲说你昨夜在宫中喝醉了酒,还对王贵人行不轨的事惹得圣上大怒,说不好要被赶出京都皇城……” “这是假的对不对,你一定是被人冤枉的对不对?” “对了,我去找父亲,大伯,还有爷爷,让他们想办法救你……” 萧夜心里五味杂陈,眼下这个局面,连自己亲生父亲都做好了舍弃自己的打算,可眼前这个小姑娘却是如此笃定的信任自己。 “你这丫头,我都要被你整破防了……”萧夜揉了揉沈月薇乱糟糟的头发,笑道,“放心吧,新手任务能有多大难度,若是开局就嘎了,岂不让广大穿友笑话。” 沈月薇茫然抬起头,不明所以。 “这件事找别人是没用的,能够破局的,唯有一个人。”萧夜蹙着眉头,无数思绪在脑海中快速闪过。 “月薇,帮我一个忙。” “啊?” “我要入宫!” 第4章 妙棋 纸是很普通的纸,字也是普通的字,内容更是简单,只有短短一语。 祸嫁礼王。 “孽子,这句话,可是你让沈家丫头带给朕的?” 胤帝目色深沉,带着几分审视。若非看到这四个字,对于萧夜的处罚圣令怕是已经下去,过不了多久,眼前这个家伙就该离开皇城,北上从军了。 当然并不是说纸上这几个字多么深奥,只是因为胤帝很是好奇,这个向来不学无术的孽子是如何猜到自己的调查结果,又是如何确定礼王无罪的呢? “看样子儿臣猜的不错,父皇已经调查了昨夜发生的事,也不出所料,最终矛头果然指向了三哥。”萧夜声音顿时拔高了几分,朝着胤帝深深一礼,“谢父皇为儿臣洗清冤屈,重得昭雪。” 萧夜垂下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自信。在原主的记忆中,胤帝先是亲率大军打下大胤江山,后坐守中原二三十载,称得上高功伟绩,举世无二。但也正因为如此,养成了他霸道且自负的性格。 胤帝可以有错,但永远不能无知。 自己这招赌棋,果不其然的挑在了胤帝的麻筋上。 “你小子很得意?”胤帝阴恻恻的声音传来,萧夜脸上的表情略微一僵。 “你真觉得自己是冤枉的?殿前失仪,冒犯贵人,枉顾礼法,犯上欺君!” “随便哪一条,都足够你小子褪层皮!若非你是朕的儿子,你真觉得能保住你脖子上的那颗东西?蠢货,如果你真有点本事,又何至于被人利用陷害!” “你最好给朕解释清楚,如果只是哗众取宠想要蒙蔽糊弄于朕……”胤帝随手拿过旁边一张盖了玺印的圣旨丢给萧夜,“大可看清楚自己的下场。” 萧夜不自觉撇了一眼,然后便觉得后颈一凉。 娘嘞,这老东西还真一点情面都不留,不仅要罢黜自己皇子的身份,还要将自己发配充军,贬到北境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充军,和北国的那帮蛮子干仗? “您先别动气,儿臣这不才准备说嘛……”萧夜殷勤的端起御案上的茶壶给胤帝添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杯,毫不客气的灌了一口,“父皇目光如炬,洞察秋毫,想必早就看清楚昨夜的事,不过是一场借刀杀人的戏而已。” “至于杀的是谁?呵呵,儿臣想来想去唯有三哥了,自从三哥得封礼王之后,不仅勤修文略,教习自身,还参与了朝廷著书,短短数载时间结交了不少文贤,朝臣百姓无不称赞。加上每逢节日都会入宫请安,获得父皇您至孝有仪的称赞。” “不得不说,三哥得风头已经盖过了太多人。也正因为如此,他没有理由对儿臣动手。”萧夜眼神微微眯起,笑道,“换个角度来讲,不修德行骄纵顽劣的儿臣却成了对付三哥最好的那把刀。” “想必三哥和王贵人有一些联系吧,呵呵,想必幕后那人已经猜到了父皇的处置结果,三哥受训,儿臣废黜,既能恰如其分的敲打三哥一番,又能用儿臣这条命,保全皇家颜面……反正儿臣是死是活,也没几个人会在意。” 萧夜沉默了一瞬,叹了口气,“也算是,一步妙棋。” 看着这个向来被自己不看好的儿子说的言辞有理头头是道,胤帝不由有些恍惚,恍惚的由来不仅是那种怪异的陌生感,还有时不时钻进脑海的关于这个小儿子的模糊记忆。 当听到萧夜最后一句的时候,胤帝心头微不可察的一颤。 他忽然有些怀疑自己,良妃走后,自己是不是真的和这个儿子疏于交流了?是因为良妃的死带给自己的伤痛,还是因为自己本就不喜欢这个一点不像自己的儿子? 莫名有些伤感的胤帝抬头,看见萧夜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正美滋滋偷喝着自己的贡茶的时候,刚刚升起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 “哼!”胤帝冷哼一声,“那你说说,到底是谁编排了这出戏?” “……”萧夜眨了眨眼,“儿臣可以说吗?” 胤帝一滞。 能干这种事的,除了自己的几个儿子,还会有旁人?而自己众多儿子当中,能有这种城府和手段,不仅能说服王贵人,还能骗过内卫监察的,就更加屈指可数了。 想到这里,胤帝顿时古怪的看了眼萧夜……这小子,不仅细致敏锐,竟然还挺有尺度,之前还真的小看他了。 “此这事你不用再管了。”胤帝哼了一声,“昨夜之事虽然罪不在你,但众多大臣都看见你失仪之事,回去禁足三月,若是再给朕惹事,数罪并罚!” “谢父皇隆恩!”萧夜行了一礼,神色顿时轻松了起来。 也没想象的困难嘛,还不是轻松拿捏?穿越者Buff知不知道啊魂淡…… “那个……父皇,您这茶还怪好喝嘞,儿臣能不能带回去些?不用多,十斤八斤就行……”原本走到门口的萧夜挠了挠头,忽然又折返回去。 胤帝脸上顿时一黑,“滚!” “……” …… 看着萧夜离开御书房,胤帝的脸色变得复杂起来。 不知道为何,这个结局似乎并没有太让他意外,老三萧泰虽然小动作很多,但本性怯懦憨实,这种阴损的手段确实不像他的风格。能玩出这种花样的,大概率另有其人。 老六?老二?还是太子? 胤帝压下心中逐渐泛起的怒火,再次将视线落到萧夜的背影上。 最让他意外的,是这小子啊! “圣上,这圣旨……”站在一边的高申提醒道。 胤帝沉吟了一瞬,说道,“就按刚才说的,萧夜禁足三月,不得外出。王贵人前往崇真寺修行,无召不得回返,至于礼王萧泰……把那个蠢货东西给朕叫过来,先庭杖十计再说!” “……” …… 今日虽然没有上朝,但百官依旧聚集在承天殿前,三三两两攒聚在一起,说着官内官外的闲话。 “你们说,昨夜的事圣上会如何处置?”有人嘀咕着。 “不好说,九殿下再顽劣,毕竟是圣上亲骨肉,即使获罪,应该也不会太严重……” “话不能这么说,九殿下的行为有悖纲常,让圣上蒙羞,更让大胤蒙羞,如此恶行,岂能不严加惩处!” “说得好,本殿下也觉得要严加惩处,最好罢黜皇子身份,流放发配才行,北境怎么样?那地方最适合安置本殿下这种混账了,说不定第一天就能撞见北国蛮子,然后噶在北国塞外……” “……” 喧嚷的声音忽然一滞,神情激愤的官员望着不知何时挤到人堆里,双手拢在袖中正出谋划策的萧夜,眼皮禁不住疯狂跳动。 “九殿下……” “嗯?怎么了?本殿下说的不对吗?”萧夜眯着眼睛,阴恻恻的笑道,“本殿下觉得很合适……哦对了,京都城和本殿下交好的公子哥可有不少,大多都是不修德行让大胤蒙羞的顽劣之徒,到时候,本殿下可以约上,一起流放北上,如何?” “……” 第5章 朝阳水榭 京都多权贵,但凡是权贵之家,少不了几个纨绔子弟。 原身这些年在京都城厮混,正经本事没学多少,但京都豪门子弟都是些什么德行,他倒是了解得八九不离十。 如果这帮好事的朝臣敢拿自己的德行说话,非要治自己一个不臣之罪,那可就别怪自己断了他家的根苗,别的不说,拉一二十个垫背的绝对没问题。 萧夜刚刚离开那帮嚼舌根子的朝臣,就看到一道倩影扑了上来。 “夜哥哥,你没事吧,圣上有没有为难你?”沈月薇一脸担忧地打量着萧夜,嘴角微微瘪着,似乎随时都要哭出来。 “你夜哥哥是谁,怎么可能有事!”萧夜扬了扬眉头,顺手揪了揪沈月薇乱糟糟的头发,“不过还是得谢谢你,要不是你进宫递话,我就算再有本事,见不到父皇也白搭。” 沈月薇抱着萧夜的胳膊,嘴角最终还是瘪不住了,眼睛眨了眨,大颗大颗的泪珠顿时滚了下来。 “喂喂,哭什么,我这不没事嘛,真有事了再哭也来得及。”萧夜一边打趣,一边手忙脚乱的帮沈月薇擦着眼泪,却看到沈月薇忽然抱起萧夜手腕,一口就咬了下去。 “窝草……”萧夜本能的想要挣脱,又害怕弄伤了沈月薇,犹豫了一下,只能一脸无奈地看着,等着小姑娘撒完心里的气。 他继承了原身的记忆,自然知道沈月薇对自己的感情,不过在他心里,眼前这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更像是他在另一个世界永远也见不到了的妹妹。 这次的事确实吓到她了,可能也只有这种方式,才能让小姑娘安下心来。 很快小丫头就松开口,看着萧夜手腕上的小巧牙印又有些疼惜,轻轻抚摸着带着哭腔说道,“夜哥哥,你别再惹事了好不好,如果你真的出事了,我,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丢人现眼的玩意,还不赶紧给我滚回家!”萧夜刚想安慰沈家丫头,却听到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隐约还能听到拳骨摩擦发出的咔咔声。 沈月薇脸色一变,一个蹦跳躲在萧夜身后,俏生生地露出小脑袋,“爹。”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大半夜不睡觉偷跑出府,私闯刑部诏狱,又擅入皇城,你是想全家陪着你掉脑袋吗?”男人恼怒地骂道,“早就告诉过你,别跟那些不学无术品行败坏的东西来往,偏是不听,你看看现在,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当街和男人拉扯,成何体统!” “沈叔……”萧夜听着听着,终于沉不住气了。 “……原来是九皇子殿下,我说怎么看着有些眼熟。”男人面不改色地拱拱手,“臣还有事,就不打扰九皇子殿下了,月薇,跟为父回家!” 男人名叫沈通,位列正三品的中书侍郎,内阁的候选人,同时也是京都沈氏的家主,沈月薇的父亲。 然而此刻的他没有一点大胤高官的风仪,虽然语气平静,但双拳紧握,眼中寒光滋滋乱射。 萧夜原本还想解释一下,但看着沈通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揍人的姿态,只能讪笑着拱拱手,将沈月薇拉到身前,“月薇听话,先跟你爹回家,回头有时间我去找你。” 说着顺势揉了揉沈月薇的头发。 呼哧一声,两道粗重的鼻息喷涌而出,“九殿下,请自重。” “……” 望着被沈通拖走的沈月薇,萧夜忍不住挠挠头……这沈通平日里看着古板严肃,原来竟是个女儿奴啊。 离开皇城后,萧夜径直来到北城宣仁坊。宣仁坊的西北角有一座占地近百亩的朝阳水榭,便是萧夜居住的地方。 大胤礼法当中,天家皇子成年后,圣上会赐下封地封号和京都府院,皇子即日起搬离皇城,于京都独自居住,亦或者直接前往封地,当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小王爷。 当然,靠近权力中心的好处不言而喻,所以大胤的皇子没一个愿意离开京都的,譬如礼王萧泰。萧夜的这位四哥今年已经二十有五,却仍然厚着脸皮赖在京都城,还不忘每逢年节入宫请安。 至于萧夜,今年正好十八,勉强到了立府建宅的年纪,只不过他向来顽劣不得胤帝喜爱,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封号,更没有封地,甚至连这处朝阳水榭,都是他在外赌博赢来的。 刚刚回到居所,就看到一个长相憨厚略带点婴儿肥,穿着麻衣绑着白色头巾的侍女急匆匆跑上来,一脸的惊喜和意外。 “殿下,您怎么回来了?” 萧夜龇了龇牙,“这话怎么说,本殿下不该回来吗?” “不是不是,小蝶早上听坊间的那些姨娘说闲话,说殿下昨夜在皇城犯了杀头的重罪,小蝶还以为……”侍女绞着手指头,支支吾吾说道。 果然,这偌大的城池就是一张漏风的网啊,皇城发生的事,竟然一夜之前就传遍京都了。 “所以你这打扮……”萧夜拨弄了两下小蝶的白色头巾,眼神顿时不对劲了。 “这不是听说殿下要被砍头了嘛,想着穿点白的,显得礼貌些……”小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原本的孝带有些丑,小蝶就自己裁剪改动了一下,嘻嘻,小蝶手艺还不错吧?” “……” 萧夜黑着脸,粗重的鼻息发出呼哧呼哧的响声。 “其他人呢?”萧夜强忍着揍人的冲动,问道。 这座庄园很大,所以他雇佣的下人也不少,单单侍女就有四五十人,加上佣人,护院,拢共不下百人。但现在除了小蝶,竟然一个都没看到。 “哦,他们听说殿下要被杀头,担心跟着殿下遭殃,已经收拾东西跑路了……”小蝶双手十指绞在一起,有些难为情的说道。 萧夜瞪大了眼睛,“这么说,这偌大的宅子,只剩下你我二人了?” “嗯呐。” “……” 萧夜愣了半晌才缓过来,气恼之余又有些无奈,他没想到费尽周章摆平了外面的事,结果家却被偷了。 “也算本殿下没白疼你,竟然还专程留着等我,没跟着那帮白眼狼一起跑……”萧夜眼神变得温柔了许多。 “那个,其实……”小蝶神色扭捏地晃着屁股,“其实小蝶也收拾好东西了。” “就是没来及跑……” “……” 第6章 狐朋和狗友 就在萧夜回到朝阳水榭的同时,一道从御书房发出的旨意,让满朝文武既惶恐又茫然。 一众皇子贵人,相关的不相关的都被覆盖式惩处警告,唯独本来处在漩涡中心的九皇子萧夜屁事没有,在御书房喝完一壶云雾台之后,拍拍屁股回家睡觉了。 就很离谱。 起先倒是有大臣表示不解,纷纷上述呈奏,表示九皇子枉顾国法伦常失仪欺君,不应该这么大事化小,最不至,打几计板子也好。但一盏茶后,这些朝臣一边擦着啐在脸上的老痰,一边谢主隆恩退出了御书房。 当然,聪明些的人已经察觉出这件事的不同寻常,能让包括礼王和太子在内的众多皇子受到胤帝警告的,并且不让朝臣插嘴的只有一件事。 皇储之位。 想通了这一点,原本愤愤不平的众大臣顿时缩起了脖子,眼观鼻鼻观心,坐闻不语……你老萧家玩的花行了吧,反正不关老子的事,爱咋咋滴。 原本喧嚷的事态,就这样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只不过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萧夜并不知道这些,他现在纠结的是另一件事。 “厨房老张也跑路了?”萧夜眯着眼睛躺在藤椅上,叹了口气,“那咱中午吃什么?” “对呀对呀,咱中午吃什么呀?小蝶都饿了。”小蝶蹲坐在藤椅旁边,揉着瘪瘪的小肚子,“殿下,要不咱俩去外面吃吧,听说百福楼新来了个厨子,做出的饭菜很好吃,尤其是一手烤鸡,隔一条街都能闻到香味。” 萧夜瞥了一眼小蝶,“也行,你掏钱吗?” 小蝶脸色一变,悄摸攥紧小兜,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小蝶没钱,小蝶很穷的,殿下可别打小蝶主意……” “要不咱还是别去百福楼了,小蝶刚才瞧着后厨还有些剩菜,可以吃的……”小蝶偷瞄了一眼萧夜,“两个人吃可能少了点,如果是小蝶一个人,应该勉强能吃饱……” 这丫头,好下头! 萧夜努力控制着自己不翻白眼。 身为天家皇子,不可能掏不出一顿饭钱,那帮护院侍从,更没有胆子真的搬空这座朝阳水榭。只是老头子刚刚禁了自己足,怕是一会就有圣旨下来,这个时候给老头上眼药,怕是这顿没发出去的火,真的要烧到自己头上。 “好歹也是唯一一个没跑路的,本殿下可不能亏待你。”萧夜大手一挥慷慨道,“后厨那些剩菜全归你了。” “真的吗?”小蝶唰的一声站起来,眼睛发亮,“真的给小蝶一个人吃吗?嘻嘻……殿下你真是个好人。” 说着扭头就往厨房跑。 “不行,殿下昨晚上还在牢里过的夜,肯定也没吃饭……”跑了几步的小蝶忽然顿住,一脸纠结地看向萧夜,“殿下,要不咱一起吃吧,小蝶分你一半……一小半!” 萧夜嘴角抽了抽,忍着一巴掌抽过去的冲动,简直对这个蠢萌抠门又财迷的吃货无语透顶。 “放心吧,大胤对犯人还算宽厚,而且本殿下可是皇子,那群索命鬼可不敢克扣本殿下的伙食……”萧夜摸了摸肚子,笑道,“我不饿,你自己去吃吧,吃饱饱的。” “……好嘞!”小蝶顿时开心了。 …… 萧夜能让自己饿着吗?自然不会。 就在小蝶跑去后厨吃剩菜的时候,朝阳水榭的大门被人砰的一声从外面踹开,两个风格迥异的青年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萧老弟,你竟然真的回来了。”说话的青年二十郎当岁,身形壮硕,穿着青黑色的行伍马甲,十分恰当的露出胸口一撮性感的毛发。再加上浑身肌肉遒劲线条骇人,远了看活像一只直立行走的大猩猩。 青年名叫李莽,武国公李石绩的小儿子。作为当年跟随胤帝的老将,李石绩深得胤帝信任,大胤安定后,胤帝直接钦赐武国公,传遗三世。这些年来四境安稳,武国公倒是落得个清闲,便偷摸找了个清净的雅处,约了几个婆姨养老去了。 这倒好,无人约束的李莽开始放飞自我,短短不足两三年,便成了京都城人人喊打的存在。但许是臭味相投的缘故,这李莽和萧夜竟然一见如故,时不时约在一起喝酒打架逛窑子,竟成为了关系莫逆的狐狗兄弟。 “真特么神了,整个京都城炸开了锅,你竟然在家摇着藤椅晒太阳。”李莽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应该是一路跑过来的缘故,衣服被汗水湿透了大半。 “别的不说,就敢对圣上的女人起贼心,偏偏事后毛都没掉一根这件事上,小公爷我服你!” 萧夜嘴角抽了抽……看样子这货和原身的关系真的不一般,竟然敢拿这种事开玩笑。 “殿下别听这憨货胡扯!昨夜在百香阁喝酒,怕是醉坏了脑子。”另一个俊秀些的青年瞪了一眼李莽,然后对萧夜微微行礼,“看殿下没事就好,昨夜听你被关进了刑部昭狱,我还以为你这次死定了,要不是去赌坊输的有点多,好歹也要为你准备一副上好的棺材……” 这家伙名叫韩末,虽然没有李莽那般的权贵背景,但世代行商的韩家,有着绝大部分人难以望其项背的财富,称得上真正的关中财阀。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韩末并不想插手家族生意,才有了后来鬼使神差结识萧夜和李莽这档事。 值得一提的是,这座朝阳水榭,便是原身萧夜从韩末手上,半唬半诈赢过来的。 “先别说废话了,赶紧整点吃的过来,要饿死了。”萧夜躺在藤椅上有气无力的说道。 “吆,不说我都没发现,怎么家里一个下人都没有?不会是听到你犯了事吓得卷铺盖跑路了吧?”李莽四处张望道,“一帮狗奴才,等回头我帮你一个个抓回来,扒皮抽筋,替你出气!” 韩末温和地笑着,一边摆了摆手,几个跟在后面的侍从转身就跑,不一会儿就买来个各种吃的,连绵不断地摆上了桌。 …… 后厨,吃了半饱的小蝶忽然停下手上的动作。 “不行,得给殿下留点……”虽然心里很纠结,但她还是狠心放下碗筷。 从小被卖给牙子,又几经周转入了朝阳水榭的小蝶,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但其实心里知道殿下对她并不差,若非如此,她怕是依旧在那个冰冷潮湿的地方忍饥挨饿。现在伺候的主子虽然脾气怪了些,但至少不会克扣自己的伙食。 能让人吃饱的主子,不就是好主子吗? “对,殿下对小蝶这么好,小蝶也得对殿下好。” “虽然还是很饿,但殿下肯定也饿了。”小蝶端起半碗剩菜,一路小跑着往前院跑去。 殿下看到自己给他留了吃的,一定会很开心吧。 嘻嘻,一定会。 第7章 委屈的小蝶 萧夜打了个嗝,再看手上肥得流油的鸡腿,顿觉索然无味。 “怎么样,百福楼的新厨子,手艺还不错吧?”韩末捏着袖口倒了杯酒,仙气飘飘地抿了一口。 萧夜不屑地哼了声,“就这些破玩意,本殿下还真不看在眼里,什么时候逮着空给你露两手,也让你们这些粗鄙的古代人见识见识。” 这个时代的吃食虽然看着精致,但也仅此而已,若放在前世,随便一家小餐馆都能甩他几条街。酒就更别提了,这个时代虽然已经有了酒曲和发酵的概念,但工艺粗糙,不懂蒸馏技术,酿出来的酒顶多十几度。 所以这个时代总有一些酒仙转世,号称千杯不醉,其实不过是膀胱好,放在萧夜那个时代,随便一个混夜场的超短热裤辣妹,都能放翻一群酒仙酒王。 “哦对了,这些吃剩的饭菜别扔啊,打包留着,我家有个小侍女比较好这口……”萧夜想起钻进后厨还没出来的小蝶,连忙说道。 酒足饭饱,萧夜重新躺在了藤椅上,半睡半醒地眯了过去……这前世养成的午睡习惯,还真不太好改。 至于李莽和韩末,一个蹲一个站,倒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次的事过了?”李莽一边剔着牙,一边嘀咕道,“今早上宫里传来消息,说因为昨夜的事几位皇子都被圣上下了口谕,禁足的禁足,罚俸的罚俸,连太子殿下也没幸免,最惨的是礼王殿下,被圣上召入皇城,摁在承天门前抽了十来个大板子……” “我就纳闷了,凭什么就你屁事没有?难不成昨夜闯入玉阳宫的不是你,而是礼王殿下?” “就你这脑子,还是留着当下酒菜吧。”韩末看白痴一样看着李莽,轻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某位皇子想要坑礼王一把,拿殿下当了背刺礼王的刀吧。” 萧夜抬眼,略有些诧异的看向韩末,他倒是没想到这个一直跟着自己和李莽的天使投资人,竟然还有这般锐利的政治眼光。 “说得没错,幸好我父皇还没老糊涂,不然这次说不好真的要去北境逛逛了。”萧夜双手抱在脑后,感叹道,“那破地方哪有京都城逍遥滋润。” 韩末眼神闪了闪,忽然问道,“殿下接下来准备如何做?” 萧夜微微眯了眯眼睛,他倒是听出来韩末话中的意思,按照哥仨以前的德行,谁敢在背后捅自己刀子,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捅回去的,不仅要捅回去,还要打对穿的那种。 但这次情况有些不一样,背后出手的可是皇子,甚至有可能是东宫那位。自己一个无权无势受尽圣上冷眼的废物,想要掰回面子,岂不跟登天一样费劲。 “还能怎么样,我被父皇下了禁令,居家思过三个月。若是敢在这个时候闹事,怕是下一个被摁在承天门前的就是我了。” “韩末,先给我找些人手吧,你瞧瞧这里,好歹也是大胤皇子的居所,冷清成这样像什么话。”萧夜琢磨了一下,“要几个护院,会点把式的那种,最主要是嘴巴要严实,不嚼舌头。” “再来一些佣人,老实一点,手脚干净就行,动不动就卷铺盖跑路的那种不考虑。” “最后就是侍女……” 萧夜正琢磨着提点什么要求,却看到李莽一拍桌子,“这件事交给哥哥我,我有经验,保管给你找几个身体壮实体力好,还倍儿耐操的娘们!” “……” 虽然话听着别扭,但这两人的办事效率还是非常不错的。不足两个时辰的工夫,一大批人就聚集在了水榭门口,等着萧夜检阅。 护院家仆很好找,都是当年跟着武国公打天下的部曲,天下太平之后卸甲归农,但手艺没落下,给了银钱,就是让他们杀人放火也没二话。 佣人也不赖,来了一二十个,男男女女都有,年纪普遍在四十岁往上,手脚很是勤快,不一会各就各位开始张罗收拾,原本清冷的宅院顿时热闹了许多。 至于侍女,还真如李莽那憨货说的,主打一个结实,身板一个比一个高,屁股一个比一个大,胸口那两团巍峨随着走路一颠一晃,呼之欲出,仅仅是看两眼,竟然有种让人窒息的错觉。 “哈哈,怎么样,够意思吧!”李莽站在和他一般大小的侍女旁边,得意地拍着桌子,“萧老弟,这可是老哥哥给你精挑细选的精品,寻常地方可找不到这么优质的苗子。哈哈,萧老弟你随便折腾,坏了算哥哥我的!” “……” 看着大摇大摆离开的李莽,和在旁边偷笑的韩末,萧夜表示自己已经无所谓了。 被这样式的侍女伺候着,虽然养不了眼,但胜在安全呀,就算有歹人突破护院的防线,指不定也要栽在这群壮士的石榴裙下。 反正自己还有小蝶,那丫头虽然看着蠢萌了些,但稍微打扮一下至少也是中上优下的水准,如果有一些私密的事情想要解决,小蝶大概率是能够胜任的。 呃……貌似老半天没见到小蝶了,那丫头干嘛去了? 萧夜疑惑地穿过大厅,刚刚走到后院,就看到一道娇弱瘦小的身影蹲坐在门口位置,嘴里嘀咕着什么,一边在地上画着圈圈。 “自己吃好吃的,让小蝶吃剩饭,坏蛋,殿下是个大坏蛋……” “小蝶自己饿着肚子,还分出点给你留着,大骗子,小蝶再也不相信殿下了……” “哼,小蝶诅咒你出门摔个大马趴,逛街丢钱袋,进宫被陛下打板子,二十岁还娶不到媳妇……” “……不行,要是殿下娶不到媳妇,打小蝶主意怎么办?不好不好……” “……如果殿下非要娶小蝶,小蝶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哎呀好纠结……” “……” “呵呵,既然答应了,今晚就给本殿下暖床吧。”弓着腰站在小蝶身后的萧夜,冷不丁开口道。 只听小蝶吱哇一声跳起来,双手攥着小拳头挡在胸前,等看清楚来人是萧夜后,一张小脸唰的变得通红。不等萧夜反应,这丫头竟然胡乱选了个方向扭头就跑,谁料想慌不择路之下,扑通一声摔进了水池里。 …… 第9章 掣肘 “拉倒吧,不学了……”萧夜一屁股瘫倒在藤椅上,有气无力的叫道。 “你丫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一会扛木墩,一会搬石锁,一会又上蹿下跳,你们边军的教官属猴的吗?” 吴刚搓着手,一脸憨厚,“没错啊,当年俺的教官也是这么教俺的,想要练武,先需练身,至少得有一个壮实的坯子,才有打磨的空间……殿下您这身板确实瘦了些,跟个鸡崽子似的,俺还寻摸着加点量嘞。” 粗鄙的东西! 萧夜索性闭上眼睛……还是摆烂吧,上一世起早贪黑虐了自己二十年还不够,这辈子好不容易投个好胎,偏生又做起了当个武林高手的美梦。 就不能好好享受享受吗? “老吴,如果有什么精妙的招式,或者内功心法啥的,我拜你为师学一学倒也可以。”萧夜嫌弃道,“如果像个憨批一样上蹿下跳累死累活的,我看还是算了吧。” 老吴嘿嘿讪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俺只是一个退伍老兵,顶了天就当了个百夫长,内功心法精巧招式啥的俺确实不会,但俺倒是听说过,一些行走江湖的武林中人,确实会一些吐纳调息的法门。” “殿下如果想学,可以试着找找这些人。” 萧夜唰的一声爬起来,惊喜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俺年轻的时候还见过几个,身手确实厉害,不过退伍后一直待在庄子里,也就没机会见这些人了……”吴刚有些不服气地哼了声,“不过真要到生死拼杀的关头,那种高手俺好说也能换他一个……” 萧夜听着老吴开始吹牛逼,原本冷却的心思突然又活络了起来。 只不过现在被禁足在水榭当中,想要找这样的人还真有些困难……法克,三个月的禁足啊,旁的主角三个月怕是已经神功盖世美人在怀,崽儿都生下好几个了,本殿下却连新手村都出不去? 没道理啊。 就在这时,抱着一枚梨狂啃的小蝶从前院探出头来,“大骗子,礼王殿下来了。” “……” …… 御书房内,胤帝端坐在御案之后,微微皱着眉头。 桌案之上铺开着一张宣纸,上面挥毫泼墨笔锋霸道,正是萧夜献给胤帝的诗。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聊聊一首诗,却让胤帝看到了一个空前恢宏的盛世国度。 “你查清楚了,确实没有王维此人?” 胤帝身前不远处,一身黑袍的袁封肃然而立,“臣调查了今日出入皇城的所有人员明细,倒是查到了两个名唤王维的,一个是皇城外太平村的农户,另一个七十多岁卧病不起多年,并没有做过任何诗词。” “这么说,是那小子骗了朕?”胤帝眉头微微舒展,虽然口气不快,但看上去并没有任何不悦。 “真是小瞧了这个孽子,倒是有几分才学。”胤帝道,“过几日中秋节会,把老九也算在礼部的受邀之列,朕倒想瞧瞧这家伙肚子里到底有多少墨水,是确有其才,还是走了一把狗屎运。” “圣上,九殿下还在禁足期间,怕是参加不了中秋节会。” 胤帝想起昨日的事,不由皱了皱眉。 让萧夜参加中秋节会并不难,说到底只是他一句话的事,但昨日刚刚颁发的圣令,今日却加以废除,朝令夕改,怕是有损帝王威严。 “不过这事也好办……”胤帝眼中闪过一丝轻笑,“那小子虽然没有开牙建府,但好歹寻到了一座跻身的宅子,好像叫……” “朝阳水榭。” “对,朝阳水榭。你去通传礼部,今年的中秋节改改地方,就改在朝阳水榭。” “……”袁封有些无语,“圣上,是否告知一下九殿下。” “告知?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个京都城乃至整个大胤都是朕的,在哪办中秋节会,还要那个孽子同意吗?”胤帝冷哼道,“通知礼部即可,让朱文正派人提前操办,即日朕也会去瞧瞧。” “是!” 胤帝脑海中闪过萧夜那孽子既惊愕气恼又无能为力的表情,嘴角忍不住挑起一丝弧度。不过想起另一件事,胤帝的好心情顿时消散无踪。 “那件事,调查得怎么样了?” 袁封微微垂首,“王贵人入崇祯寺后,每日礼佛奉香,循规蹈矩,只是就那件事却只字不提。臣也调查了几位皇子,并没有发现牵扯王贵人的蛛丝马迹。” “该死的女人!”胤帝忍不住骂道,“做出这等不齿之事,难道真觉得朕不敢杀了她?” 他自然敢杀世间九成九的人,但偌大的天下总有那一两个,即使他是真龙国主,也不是想动就能动的。 譬如临安氏族,譬如王家,譬如王羽音。 当年若非临安王家的支持,先帝想要在中原立国,至少也要推迟十年之久。也正是因为临安氏族的从龙之功,以王家为首的几大门阀,才成了掣肘大胤腹心,悬在胤帝头顶的一柄利剑。 之所以纳了王家之女王羽音为妃,也是胤帝想出的,稳固大胤局面的方法之一。 先稳其心,谋而后动。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纵然他心中有着滔天的怒火,也只是将王羽音差往崇真寺,而不是直接赐下毒酒白绫。只不过这样一来,想要查清事情始末,无疑要艰难很多。 “查,给朕继续查!”胤帝神色冰冷,“无论如何,都给朕查出背后主谋之人,豪门望族也好,天家皇嗣也罢,但凡参与此事者,朕就算是拼着朝局动荡,也定然废了他!” 袁封心中微叹,看来这件事,已经真正惹怒这位乾天之龙了。 天子一怒,血流飘橹,可不是闹着玩的。 只希望背后别牵扯太多吧。 “都怪老九那个混账,不修德行的玩意,被人当成了伤我大胤社稷的刀,还有老四,更是一个蠢货……”胤帝想起昨日礼王萧泰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大喊冤枉的废物模样,又是一阵火大。 好歹也是朕的儿子,怎么这般没种,老九下了大狱差点发配北境,也没见掉过一滴眼泪。 “去,马上召那个废物入宫,就在承天门前,给朕再抽十个大板!” “……” 第10章 礼王的试探 礼王萧泰来了朝阳水榭,抬进来的。 大胤以武兴邦,律法严明,胤帝更是武将出身,见识过真正的杀伐场面,所以他说十个板子,那便是真的十个板子,纵然挨打的是大胤四皇子,也没人敢掺些水分。 最主要的是,大胤的板子真的很重,最开始的皇城禁军基本都是跟随胤帝打过天下的府兵,虽然这二十多年消磨没了不少老人,但新一代的禁军,却很好地继承了老兵的凶戾和狠辣。 即使是一些有习武底子的将领,也不一定能挨得住十计大板,遑论养尊处优的四皇子萧泰。 望着趴在软轿上脸色惨白,出气多进气少的礼王,纵然是萧夜都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禁军的这帮家伙是真不留情面啊,瞧给我四哥打的……嘶,屁股不得好几瓣了?”萧夜一脸钦佩,“四哥你也是厉害,都这么惨了,竟然还能跑我这里……” 萧泰很胖,一米七多的个子,差不多得有二百来斤。也幸好他这一身救命的脂肪,不然别说跑来朝阳水榭,怕是吃喝拉撒都得在床上解决。 “老九,四哥我……冤呐!”萧泰看到萧夜,胖脸上呲出一排大白牙,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是真哭,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也不知道是因为委屈,还是因为疼。 “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好端端在家著书修文,谁曾想祸从天降,你是不知道,昨天父皇招我入宫后劈头盖脸一顿训,要不是高公公拦着,他都要不顾威仪蹦起来踹我了……” “结果踹倒是没踹,一顿板子却挨的瓷实……” 萧泰哭得比小蝶还梨花带雨,“我平日里躬行国事不怕劳苦,又谨遵圣贤之语,孝悌为先,内外与人为善……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有当圣僧的潜质,要是哪天戒了荤腥,我怕是要直接能立地成佛了。” 萧泰悲惨地拍着轿枕,结果牵动了伤口,不由得发出一声惨叫。 萧夜看着都有些同情了,在原身的记忆中,萧泰一直以来都表现得谦恭有礼,温文尔雅,或许是因为太胖的缘故,他在众多皇子当中表现得甚至有些自卑。 尽管掩盖不住登临皇储的野心,但他挂念政事修书立传不假,所以礼王萧泰在朝臣之中名声极佳,逢年过节还去皇城问安刷存在感,博取好感。 自己在面圣的时候挑明这件事背后还有隐藏黑手,除了自救,也不乏拉礼王一把的意思。 “优秀的人,总是招人嫉恨的。”萧夜拍了拍萧泰的肩膀,安慰道,“越是有人针对四哥,越是说明四哥有能力,最有可能步入东宫,登临皇储之位。” “老九,可千万莫要害我……”萧泰吓了一跳,顾不得裂开的屁股爬起来,“四哥我可从来没有这种逾越的想法,东宫是大哥的地方,大哥才是皇储正统,我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好。” “好吧,是我失言了……”萧夜笑了笑,这死胖子,掩耳盗铃倒是玩得挺溜。 萧泰松了口气,神色又变得哀怨哀怨,“老九你肯定也知道,身为天家皇子虽然是莫大的荣耀,但有时候真的身不由己,你做任何事都可能被旁人恶意猜测,甚至不分缘由的针对你,迫害你。” “有时候我都在想,如果我没有出生在皇家,是不是会更自由,更轻松些……” 萧夜瞄了眼萧泰红肿的屁股……这十个大板子,挨得不亏啊。 “四哥一语中的,臣弟……汗颜呐。”萧夜感叹道。 萧泰拉着萧夜的手,挤出一丝微笑,“不过九弟你也莫要怨愤,身为皇子享受了平凡百姓享受不到的荣华富贵,自然要承担同等的责任,付出同等的代价,我们只需跟着本心行事,为父皇分忧,为百姓分忧即可,一些非议与指责,不必放在心上。” 感情你顾头不顾腚地跑我这,是来PUA我的呀。这种不要脸的话你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刚进门时候怨气冲天的难不成是别人? “四哥说的是,臣弟记住了。”萧夜咧着嘴笑道。 “嗯,我一直觉得九弟爽朗率真,慧心如炬,所以这次才能逢凶化吉。”萧泰拉着萧夜的手,亲昵地问道,“哦对了,之前在御书房,父皇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话?父皇除了提及你我之外,可还有说起另外的人?” 萧夜挠了挠头,装作想了一会,“除了骂我,还有骂你之外,似乎没提起什么人?” “四哥,你问这个,难道是要报仇吗?” “咳咳,老九你又开始说胡话了。”萧泰不满地瞪了一眼萧夜,“肯定是有人对四哥有误会,四哥去解释清楚就行了,哪能因为这些小事生了嫌隙。” “父皇真的没提起其他人吗?” 萧夜仔细想了想,“我想想,对了,父皇好像说起过六哥。” “老六?”萧泰愣了愣,“不是太子?” “嗯?太子怎么了?”萧夜疑惑道。 萧泰连忙摇摇头,“没事,父皇是怎么说老六的,给四哥说说。” “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说六哥心胸狭隘,不擅大局。”萧夜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道,“这是父皇的原话,可不是我说的。” 萧泰配合道,“四哥明白。” “父皇还说,要论心胸与格局,四哥当为众皇子之首,加之行孝有方,躬亲仁厚,就算比之太子也不遑多让,他打你的板子也是为了多加敦促你莫要懈怠。” “真的?父皇真这么说的?”萧泰眼睛一亮,都顾不上屁股疼痛直接从软轿上爬起来。 “当然,我还能骗四哥?”萧夜肯定道,“父皇真的对你期望很大。” 萧泰抿着嘴唇,缩在袖中的双手不由攥紧。 是了,自己向来谨言慎行,从没有犯过错,父皇又怎么会无端迁怒与我,肯定是因为父皇对自己的期望太高,自己做的没能让他满意。 就在这时,一个侍从从外面走进来,在萧泰身边耳语了一下,萧泰脸色抑制不住的欢喜了起来。 “九弟,四哥就不在你这里叨扰了,父皇刚刚派人传旨宣我进宫,可能有事相商,我得赶紧去,可不能耽误了父皇的事。” 说着挥了挥手,几个侍从抬起软轿快步离去。 萧夜眼睛眨了眨,看着萧泰离去的背影,神色古怪。 其实萧泰说得不错,对于被人当成刀子这件事,他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但他身单力薄,既不受胤帝所宠,身后有没有氏族支持,甚至现如今还被禁足朝阳水榭举步难行,无论背后那人是太子,亦或者哪位皇子,都不是现如今的萧夜能够对付的。 所以他需要一把刀,而和他同仇敌忾的萧泰再在合适不过。 至于为什么不是太子,而是六皇子萧危,是因为萧夜同样不知道背后的主使是谁,这种敢于拿皇家威仪做赌注的事,幕后那人必然做了万全的准备,即使朝天殿的那位想要查出来应该也不容易。 既如此,那萧夜索性让老四把这摊浑水再搅一搅,说不定会有意外的发现。 至于搅在谁身上,向来看原身不顺眼,时不时找茬针对搞事情的老六萧危自然是不二人选。 “六哥,对不住了……” 第11章 节会消息 “三条!” “砰!” “五饼。” “砰!” “七万。” “嘻嘻,我又胡了……”小蝶开心的蹦起来,将萧夜面前的碎银子全部揽进自己怀里,然后摸出自己的小口袋,小心翼翼地装了起来。 对面,周岩面色灰暗,颤颤巍巍从兜里摸出一粒碎银,不舍的递给小蝶。 至于另一边的韩末就自在很多,因为他面前同样摆了一小堆的碎银。 “殿下,俺能不能不玩了,再玩下去底裤都输没了……”周岩哭丧着脸,“才上工四五天,就输掉了半月的例钱,家里婆娘要是知道了,还不得跟俺玩命……” 萧夜翻着白眼,“跟我诉苦有个卵用,没看钱都被他俩赢走了吗?” 打发走礼王萧泰之后,萧夜又过上了闲得蛋疼的无聊生活,每日除了藤椅上躺尸,或者逗逗小侍女之外,也就只能打打太极拳来消遣。 无奈之下,他只能搞出一套麻将来打发时间,最开始萧夜仗着熟悉倒还赢了小几把,没成想看上去蠢萌的小蝶运气直接逆天,只用了两三日的工夫就让萧夜拉上了饥荒。 如果不是找来了韩末这位大善人,他怕是连这座水榭都要押出去了。 至于李莽,好吧,那个粗鄙的憨货根本就学不会,被韩末嘲讽了几句之后直接撂挑子跑路,所以才不得不拉上周岩来凑人数,结果很显然,这位憨实的退伍大叔,顶多和萧夜一个档次。 “殿下,再来吗?”小蝶把所有赢来的钱揣好之后,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摸出最碎的一粒银子,一脸不舍地递给萧夜,“你如果没钱的话,小蝶可以先借给你,怎么样?” “可是借的哦,以后你要还小蝶的。” “……”萧夜忍着掀桌的冲动转身就走,“还玩个蛋,我现在特么比老吴都穷,你丫还真想要我这座庄子不成?” 小蝶闻言赶紧将递过去的碎银拿回来,塞进口袋拍了拍,才松了口气。 打麻将的兴致被搞没了,萧夜不得不重新躺回藤椅,悠哉悠哉地躺起尸来。 至于练武什么的还是见鬼去吧,等回头能出去了打听打听江湖高人,寻几门高深的内功心法玩玩,若还是扛木墩举石锁的把式,那也算是绝了练武的念头。 “最近京没什么热闹事吧?”萧夜随口问道。 韩平想了想,“不知道殿下问的是什么,皇城中倒是没什么动静,自从上次诸位皇子受了教训后,都变得低调了很多,平日里连门都不出。倒是礼王殿下,似乎又被圣上打了顿板子,侍从把礼王殿下抬出承天门的时候,嘶吼声大半个京都都听得到。” 萧夜想到躺在软轿上浑身哆嗦的萧泰,不知为何总觉得浑身舒坦。 “至于京都城内,最近确实有一件热闹事。” “什么?” “殿下难道忘了,还有几日就到中秋节了,陛下向来看重节宴盛事,今年更是由礼部承办,百官共庆,与民同乐。” 萧夜无所谓地翻了翻身。 出不去这道门,就算是北方蛮子打进来了,也跟自己没关系。至于中秋什么的,只有那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才会稀罕。 “看样子殿下是真的不知道了。”韩末神色有些古怪,“以往中秋节会一般会选在朱雀大街,或者玉清池举办,百姓游玩观灯,朝臣作诗饮酒。但今年圣上似亲自下旨,将中秋节会改了地方。” “改哪了?难不成改我这朝阳水榭了?”萧夜翻着白眼问道。 韩末呵呵笑着行了一礼,“恭贺殿下。” “……”萧夜愣了愣。 “殿下猜得没错,圣上亲自下旨,今年的中秋节会,就在朝阳水榭举行。” “???” 萧夜惊了。 这老东西是不是喝了假酒,好端端抽什么风,把偌大的节会安置在我家里,还不提前跟我知会一声? 这是纯粹不把我这位大胤皇子放眼里啊…… 萧夜看了一圈偌大的庄园,清幽雅静玲琅有致,放在他那个年代至少也是5A级别的旅游景点,这一趟节会还不得给糟蹋稀碎了。 败家老玩意…… 萧夜从藤椅上跳下来,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殿下,怎么了?”韩末跟在后面喊道。 “关门!”萧夜咬牙切齿道,“关老子禁闭不让老子出去,那你丫也别进来!想平白无故糟蹋我家,没门!” 韩末噎了一下,赶紧说道,“殿下,其实这并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嗯?什么意思?”萧夜顿住,问道。 “圣上能安排在这里举办中秋节会,至少说明您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这种注意,从某种程度来讲也是一种认可。”韩末解释道,“而且,殿下不想解除禁足的圣令吗?如果这次节会办得成功,殿下自然就有了解除禁令的机会。” 萧夜皱着眉头想了会,倒也是这么个理。 但不经过自己同意,擅自征用这座宅院的事,还是让他格外不爽。 想了想,萧夜大步走进书房,提笔研磨,在最大的一张宣纸上挥毫泼墨一挥而就。 “小蝶,将这东西挂在门外!”萧夜将宣纸递给门外候着的小蝶。 “越显眼越好……” …… 王志阳是礼部的主事,也是负责中秋节会事宜的总管。 原本按照往年的规定,今年中秋节会应该在玉清池举行,他为了能稳妥地完成任务,早在月前就着手布置,眼下已经基本完成了。 可谁曾想一觉醒来接到上面的命令,说是今年节会选在朝阳水榭举行。 好吧,他根本都没听过朝阳水榭是什么地方,整个京都城一百零八坊,上百条纵横交错的街道,数十万顷的土地,谁知道这破地方在哪个旮旯。 可他已经顾不得抱怨了,一边差人查询朝阳水榭的位置,一边安排人手采买东西,还得通知各部相关的人。昏头转向的整整一天才理顺了接下来的工作,才着急忙慌地直奔朝阳水榭来。 然而等他来到朝阳水榭门口的时候,顿时愣在了原地。 “这特么……搞什么?” 只见偌大的水榭山庄大红色的木门上,张贴着一张巨大的宣纸,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字。 “私人山庄对外租赁,一日百两概不相商!” “萧夜亲笔!” 第12章 钱没带够啊 “一百两?穷疯了吧!”王志阳望着门上的通告,差点没原地蹦起来。 大胤向来不富裕,三十年前先帝兵起肃州,历经近十年的战争,才完成了建国立都的伟业。但不得不说,这十年旷世之战透支了大胤大半的国力,即便是休养到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 也正是这个原因,大胤从上到下的官员薪俸都不高,纵然是正二品的左右两相,一年也只有五百两银子的俸禄。官职越低,俸禄自然越少,轮到王志阳这种不入流的小官,一年也就差不多三四十两纹银。 但现在一个破宅子,还是圣上钦点的破宅子,竟然开出了每日一百两的租价。 你丫是觉得祖宗的坟头太高了吗? “奶奶的,给我把门砸开,老子倒想瞧瞧,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做梦做到我礼部头上。”王志阳拧着眉头,恶狠狠地骂道。 手下一人赶忙拉住,脸色有些担忧,“老大,我刚才特意打听了一下,似乎这座水榭的主人身份背景不一般,咱要不要和侍郎大人说一说,让他出面协调一下。” 京都多权贵,随便往朱雀大街扔块砖,都能砸死个公侯,所以也就养成了这些底部人员的谨慎性格。 “协调什么,侍郎大人是领了圣上的差来办事的,这水榭的主人身份背景再大,能大过当今陛下?”王志阳恶狠狠地骂道,“距离中秋节会可没几天了,要是耽误了节会的事,别说咱几个,连侍郎大人都要跟着完蛋。” “现在就去把门砸开,要是谁敢阻拦,就以妨碍公务的罪名抓起来,送往刑部昭狱!” 手下几人相互看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狠意。反正今天有王主事顶着,就算出了岔子也落不到他们头上,打砸一个宅院而已,以前又不是没干过。 心里想着,十余人一拥而上,抬脚就朝着水榭大门踹去。 但是下一刻,大门呼啦一声从里面打开,一个面容俊秀,穿着青白锦衣的青年施施然从里面走了出来。 王志阳刚想说话,忽然神色一怔,他发现这人他竟然认识。 “九……九皇子殿下?” 虽然王志阳只是礼部的一个小主事,不入流的小官,但对京都城的顶尖权贵还是了解一些的,尤其是萧夜这等臭名昭著的纨绔,他更是印象深刻,所以仅仅一眼,他就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可九皇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难不成朝阳水榭的主人是九皇子萧夜? 可恶啊,为什么之前没人告诉我! “哎,来生意了?”萧夜笑容可掬地走上前,亲切地一拱手,“诸位可是来租借我这宅院的?可真是太好了,没想到我这刚挂出去通告就有来客,快里边请……” 王志阳僵在原地。 场地嘛,肯定是要用的,可这钱,肯定也是没有滴。 若是换个人的话,自己大耳瓜子怕都已经扇出去了,能看上你这垃圾地方都是祖上积来的福报,还敢跟老子要钱?但眼前这人是大胤九皇子啊,据说连宫中贵人都敢非礼的狼人,自己能干什么? “九殿下,小人其实是礼部的人,奉了侍郎……不,尚书大人的命令前来布置中秋节会的会场,叨扰之处,还请殿下赎罪。”王志阳硬着头皮说道。 “叨扰?没事,你可劲叨扰都没关系,只要给钱,我马上搬出去都行。”萧夜一脸真诚的询问道,“这位大人,您这是要租借几日啊,我算算,今日到中秋节后还有四五天光景,也就是四五百两……就五百两吧,您是要付现银,还是官票?” “……”王志阳都快哭了,侍郎大人也没说钱的事啊。 而且这不是圣上的意思吗?您怎么跟不知道似的。 “殿下,这个……不付钱成不?”王志阳偷眼看了下萧夜,却发现萧夜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冷漠僵硬。 “没钱?呵呵呵,老吴,关门!” 砰的一声,朝阳水榭的大门应声关闭,只剩下在风中飘荡的宣纸,还有‘一百两’三个刺眼的大字。 …… “什么,一天一百两?这人穷疯了吗?”礼部侍郎徐肖拍桌而起,不过很快,又僵着脸坐下来。 对方既然是九皇子萧夜,那便显得很合理了,那可是连宫中贵人都敢非礼的狼人,玩得再花哨也正常。 可真的要给钱吗? 礼部倒不是没有这笔钱,可明明是圣上亲传的旨意,为什么到九皇子这里就行不通了呢? 你父子俩倒是提前沟通一下嘛。 礼部侍郎揉了揉发麻的眉心,觉得心力交瘁。前些日子宫中发生的事很可能牵扯到皇储的争夺,尚书大人可是专门叮嘱过近些时日不要和几位皇子有什么瓜葛,免得惹祸上身。 罢了,都是不讲理的主,眼下还是以中秋节会为重,事后找机会向圣上参一本,补上这个空缺。 “王志阳,你去礼部账上领五百两银子,再去一趟朝阳水榭。”徐肖咬牙道,“切记不要冲动,好生商谈,莫要耽搁节会大事。” “是。” 看着王志阳离开,徐肖顿时松了口气。 皇家的事他是一丝一毫都不想掺和,自古以来趟这滩浑水的可没一个好下场。尽管九皇子并不得圣宠,但无论如何也比自己这个外人亲切,眼下这种微妙的时候和九皇子闹僵,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 毕竟人家可是连宫中贵人都敢非礼的狼人! 对,就这么办,五百两银子而已,且不说走的是礼部的账面,就算是不走,自己也有办法补上……呵呵,还得是自己,老成持重,上下有方,这就是格局,这就是手段! 正在徐肖yy着光明未来的时候,却看到王志阳一脸苦逼地走进礼部衙门,吧唧一声跪倒在地上。 徐肖眼皮骤然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里快速滋生。 “怎么回事?事情可办妥了?” 王志阳哭丧着脸,“没妥。” “什么意思?” 王志阳都快哭出来了,“大人,朝阳水榭的租赁费用涨了,之前是一日百两,千真万确,可刚才属下带人去看,结果发现门上的通告换了,上面写着一日……千两。” “小的……钱没带够哇。” “……” 第13章 五百两 萧夜看着走来的徐肖,终于忍不住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送钱这种小事,让下面人办就是了,怎好意思劳烦徐侍郎亲自跑一趟。”萧夜抻着脖子往徐肖身后瞄了几眼,微微疑惑,“钱呢?哦对了,你们带的银票是吧,虽然没现银看着心情愉快,但勉强也算数。” 徐肖苦笑着拱拱手,“殿下莫要跟下官开玩笑了,我礼部一年的经费都没有五千两,哪能这么容易拿出如此巨款呢。” 萧夜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没钱?呵呵呵,徐侍郎请回吧,老吴,关门!” 说着转身就走。 “等一下。”徐肖有些无语,好歹也是大胤皇子,天家贵胄,怎么跟个穷疯了的老无赖一样。“殿下难不成还不知道,在贵处举办中秋节会可是圣上的意思,若是耽误了节会,你我怕是都不好给圣上交代。” “哦……”萧夜摸了摸下巴,“你不好交差倒是理解,但跟本殿下又有什么关系?” “呵呵呵呵……”徐肖脸上笑容有些僵硬,“殿下不仅是皇子,也是大胤臣民,中秋节会这等盛事每个臣民都与有荣焉,岂能为了区区钱财坏了节会盛事。” “再者说,陛下下旨的时候,说的可是征用,并没有下拨钱款,殿下就不要为难下官了。” 老子征用儿子的东西,你还能说什么? 萧夜冷笑,“大胤律法之中,可有规定每个臣民都要配合节会盛事?” “这倒是没有……” “可有规定官府可以强行征用臣子的家宅产业?” “呃……” “可有规定用了东西可以不给钱?本殿下必须为别人做出无偿贡献?” “……” 萧夜冷笑着甩出一沓纸劵,“这是朝阳水榭的地契和户部下发的凭证,若是徐大人想强征我这宅子,可别怪本殿下现在就去京都令跟前告你!” “……”徐肖感觉太阳穴突突乱跳。 圣明如陛下,怎么会生出这种无赖一般的儿子?报官?你家不就是大胤最大的官吗? 他真想现在就去皇城,将九殿下如此不要脸的行径告诉陛下……可他也知道,一旦这么做,即使陛下惩处了萧夜,自己也会给陛下留下无能的印象,这可不是区区几千两银钱能够补救的。 “中秋节会从布置到结束差不多要五日,可是礼部确实拿不出五千两银子……”徐肖琢磨了一会,“要不这样殿下,咱还是按照之前的价格,礼部支付你五百两银子,租借朝阳水榭五日,如何?” “除此之外,殿下如果有另外的吩咐,只要不太过分,下官都可以代礼部满足您。” 萧夜一脸亲昵地搂过徐肖,“徐大人这话说得可太客气了,都是大胤臣民,配合礼部都是我分内之事,钱不钱的其实无所谓啦……小蝶奉茶,本殿下要和徐大人把酒言欢,顺便签个合同……” …… 一顿简单的酒宴之后,徐肖心事重重地离开了朝阳水榭。 跟在萧夜旁边的韩末神色难免有些佩服,他可是亲眼见证了九殿下的鸡贼和无耻,几杯烈酒加上一堆垃圾话,成功把徐肖忽悠瘸了,不仅答应萧夜可以适当的参与场地布置,还拿走了节会的经营权。 之前还觉得殿下有些不同以往,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这家伙还是跟之前一样不要脸呀。 “殿下,你之前所说的节会经营权,到底是什么意思?”韩末想起之前两人的交谈,忍不住问道。 萧夜从小蝶手上抢过来一枚酥梨,美滋滋地啃了一口,“当然是赚钱的意思了。” “赚钱?” “当然。”萧夜心情看上去很不错,“中秋节会和上元佳节一样,可都是大胤极为重视的国会盛事,不仅众多朝臣要参与其中,连京都百姓都要来凑个热闹,虽然只有短短数日,但其中流水花销可是一笔巨款。” “大到群臣宴会的酒水点食,小到街边百姓的零嘴,可都有着巨大的利润空间。与其白白浪费,还不如趁机赚上一把。” 韩家本就世代行商,对商机极为敏感,萧夜只是稍稍一提点,他顿时反应了过来。 韩末不由有些惊奇,这九殿下之前可纯粹是花钱的主,什么时候这么会赚钱了,竟然还有自己都没想到的门道路数。 “有了节会经营权,那么至少水榭山庄内的大小经营便是本殿下说了算,到时候就算耗子想要溜一圈,我也能趁机薅几根毛下来……”萧夜将吃完的梨核吐出来,朝韩末招了招手。 “你去这样,这样,然后再这样……” “……” 听到萧夜各种离奇的操作,向来温文尔雅的韩末眼睛一点一点瞪大,他再也难以保持平静,转身就往外跑去。 如果真按照萧夜想的一样,那这次中秋节会怕是真的能捞一笔大的,至于区区五百两的场地租赁费,还真是九牛一毛了。 说不好经此一事,还能改变自己在家族中的处境…… …… 时间过得飞快,中秋节会的气氛也越来越浓烈。 皇城御书房内,胤帝翻看着左相宋林辅递上来的奏折,眉头微微皱起。 “乔百龄这个老饭桶到底怎么搞的!天天说缺钱,每年交到他手上的税银数百万计,这才到及时就已经花完了?”手上的奏折砰的一声摔在御案上,“还要求增加税收充盈国库?他脑子里装的是大粪吗?不能想点其他的办法?” “圣上息怒。”宋林辅拱手道,“大胤的民税本就不高,加上今年旱收,和高昂的四境军费,户部能结余的确实剩不下多少,乔尚书也是急国之所急罢了。” 自胤帝继承皇统以来,曾三次减免民税,导致偌大的胤朝每年的税收不足千万,加上各地的灾报补给,四境军费,和六部开销,每年都是捉襟见肘。 这是一个让所有人都头疼的痼疾,也难怪胤帝看到会发火。 “这件事等朝会上再议吧。”胤帝舒了口气,顿了顿问道,“哦对了,节会布置得怎么样了?” 宋林辅眉头微微一扬,“回圣上,因为临时改变会场的原因,时间确实有些紧张,不过这几日礼部不眠不休,总算是布置好了节会一应事宜,就等着今晚开始了。” 胤帝当年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有不少人誓死追随,例如武国公李石绩,例如文国公沈琅,例如左相宋林辅。而和领兵打仗的文武将不同,宋林辅从一开始就扮演着胤帝智囊的身份,为胤帝出谋划策,直至胤帝继任大统。 要说整个大胤除了内卫的死士之外,宋林辅绝对是胤帝最信任的人。 “朕听闻老九那个混账还和礼部闹了一场,收了五百两的场地租赁费用,可有此事。”胤帝哼道。 宋林辅笑道,“九殿下机敏聪慧,坦荡率真,臣倒觉得并无不妥。” “哼哼,就你这老东西会说话。”胤帝不满地哼了声,“那个孽子要是敢因为一己私心耽误了中秋节会,朕一定扒了他的皮!” 宋林辅摇摇头,“圣上就是对九殿下太苛刻了,若非这个中秋节会,臣或许还发现不了九殿下的玲珑心肠。” “什么意思?”胤帝皱眉。 “呵呵容臣卖个关子,等陛下见了就知晓了。” 第14章 赚钱 胤帝知道宋林辅的性格,他所说的话从来不会空穴来风,所以一下子就勾起了他的兴致。 “既如此,林辅与朕早点过去,朕倒是想瞧一瞧,这个孽子到底是如何的玲珑心肠。” 宋林辅笑而不语。 很快,换了装扮的胤帝带着宋林辅,监事总管高申,近卫袁封四人出了皇城,一路往朝阳水榭而去。 朝阳水榭距离皇城并不远,不到半个时辰,四人就来到北城的宣仁坊,远远看到西北角位置一座巨大的水榭庄园,和熙熙攘攘越聚越多的人。 “这小子倒是会享受,如此豪华的水榭,都快赶上朕的太和宫了。”胤帝哼了一声,不无嫉妒地说道,“距离节会开始还有些时间,为何此处聚集了这么多人……还有这些棚子是什么东西?” 宋林辅捋着胡须笑道,“朝阳水榭外面的这块地方,被九殿下圈出了一百一十个摊位,租给京都城的商贩以作经营之用,也就是圣上看到的这些棚子。言称……朝阳商业街。” 朝阳商业街?词儿倒是新鲜。 “这孽子到底想干什么?”胤帝不解道。 “当然是赚钱了。”宋林辅略有些感叹道,“臣听闻这件事的时候,同样有些困惑,想这等蝇头小利应该不被九殿下看在眼里才对,不过后来思索了一番,发现并非如此。” “这些摊位越靠近朝阳水榭大门的位置价格越高,每日五百文到五两银子不等,单纯摊位费每日就有数百两银子,如果此番节会操作得法,或许能留住不少的商客,将宣仁坊打造成一条不逊色朱雀大街的商业巷道。” 朱雀街是京都最大的主干街道,上面商铺林立,每日营收数以万计。 如果这条商业街真的实现,纵然平日里摊位租赁价格低一些,一年下来也足有数千两的租赁营收。 数千两? 胤帝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宋林辅看了眼胤帝,继续朝着水榭方向走去,结果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水榭大门位置拉起了一个栅栏,只留下容一人进出的小门,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娃娃堵在门口,正眼睛发亮地数着钱。 “这又是什么玩意?” “呵呵,这里被称之为售票点,那个小女娃手上的印纸,被称之为门票。”宋林辅笑道,“类似于邀请函,只不过这东西需要花钱买。” “什么?”胤帝眼睛瞪大,“你意思是,朕去朝阳水榭参加中秋节会,还要给钱?” “准确来说,是所有人都要给钱。”宋林辅神色古怪,“按照九殿下的说法,这里是他的私人宅院,献出来充当中秋节会的场地并无不可,毕竟他也是大胤的子民,理应如此。但他的私宅里有不少的名贵之物,各处景致每日修缮维护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同时担心闯入的人太多,造成节会混乱降低节会质量,所以设了一个门槛。” “嗯,每人一两银子。” “……”胤帝脸色有些黑,他不相信那个混账东西连自己的钱都敢收,堂堂一国之主,难不成连个特权也没有?除了大胤帝王的身份外,我可还是你老子! 胤帝阴沉着脸往里走去,却看到那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娃脖子一扬,砰的一声关了栅门。 “门票一两银子,想要进入朝阳水榭观看中秋节会的赶紧来买啊,名额有限,先到先得,错过了可就只能等明年了哇……” 胤帝面色有些发黑,“小娃娃,你可知道朕……我是谁吗?” 女娃娃头都不抬,“老伯,你这个开场白也太烂大街了吧,能不能换个词儿……喏,前面那个长得流里流气的家伙,也问我知道他是谁不?” 说着指了指远处一个锦衣华服,正指着朝阳水榭骂骂咧咧的青年,“瞧见没,就在刚刚被周叔扇了两耳光扔出去的那个。” “……真是的,门票都买不起,我管你是谁……” “……” 胤帝顿时怒了,“让萧夜那个混账东西滚出来,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收老子的钱!” 女娃有些嫌弃的瞥了眼胤帝,又继续数手上的碎银,“我家殿下就在庄园里面,想见他,喏,买票就行……大伯伯,咱这可是经过礼部认证的正经买卖,想参加节会就得买票,不买票就参加不了。” “如果不买票还想进去,那我只能喊人了……”说着扭头朝着后面嗷了一嗓子,“周叔,又来个闹事的,过来一哈……” “小姑娘别生气,票我买,我买……”宋林辅呵呵笑着,从袖中掏出几块碎银子递给女娃,女娃眼睛一亮,抓手里掂了掂,很快抽出四张门票递了过来。 “有钱早说嘛,真抠门……” “……” 如愿进了水榭大门,可胤帝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孽子,孽子,混账东西……” 宋林辅看着发怒的胤帝,有些忍俊不禁,“圣上莫要动怒,还早着呢……” “这还不让朕生气?混账东西,中秋节会乃我大胤传习数十年的盛会,竟被这混账搞得如此乌烟瘴气,赚钱赚钱,难道朕每月下拨给他的例钱少了?” “呵呵,圣上不要误会,不是臣不让圣上生气,而是……还不是时候。” “嗯?” 胤帝一脸疑惑地跟着宋林辅,一直来到水榭最深处的朝阳阁。朝阳阁有三层,雕梁画栋美轮美奂,上面更是张灯结彩,挂满了京都各家商铺的字号锦旗。 “圣上您瞧,这阁楼便是此次节会的场所,上面的挂的商铺字号,便是殿下所说的……广告。”宋林辅解释道。 广告?又是什么玩意? “今日节会盛事,朝阳水榭几乎聚集了京都城所有有名有姓的人物,世族乡绅,百官朝臣,正是各大商铺提高知名度的好机会。殿下便差人腾出了地方,允许各大商铺将自己的字号招牌展示出来。” “嗯,一个招牌,五百两。” 我特么……胤帝脖子都抻直了,一眼望去,挂在阁楼上的便不下二三十个锦旗字号,也就是说,单单这一笔就入账一万多两? “还有呢陛下,这朝阳阁共三层,分了数十个雅座,都是需要花钱才能买来的,最高层雅座有三,每个一千两,二层雅座二十,每个五百两,最低层没有雅座,只有席位一百,每个十两银子。” “阁楼外面倒是有不少空位,也可以观看到阁楼内的节会内容,九殿下倒是好心肠,这个免费。” 胤帝浑身颤抖着,不由自主地掐起了手指头。 这特么,得有多少钱…… 第15章 正经生意 书房,萧夜优哉游哉的躺在藤椅上,神色自怡。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穿越后的他对藤椅有着近乎变态的钟爱,尤其是可以摇晃的那种,几乎能让他爽到飞起。所以他一连在宅子内置办了好些藤椅,每走几步都能撞见一个,保证他想躺的时候随时就能躺下。 而且这些藤椅他特意加大了尺寸,躺两个人也不成问题……上下的那种。 身前不远处,一个三十来岁身段妖娆,风情万种的女人正满眼含情的打量着萧夜。 “殿下,奴家的提议真的不准备考虑一下吗?实在不行,奴家还可以加钱的。” 女子名叫虞娘,是京都城春闺苑的掌柜。春闺苑是京都城有名的妓坊,做的都是女子的皮肉生意,但随着另外几家妓馆的崛起,她的生意倒是越来越不好做,不仅客源稀少,客人的素质也直线降低,往往让手下的姑娘苦不堪言。 适逢中秋节会,由九皇子联合礼部推出的节会广告项目,忽然让她看到了机会。 如果能在这满城豪门勋贵跟前露露脸,打一波名气,说不好自家生意就能起死回生。 只不过紧赶慢赶过来,仍然迟了一步,水榭阁楼上的二十个广告位已经全部售卖出去,也不知道那些天杀的狗东西为何动作这么快,无奈之下的她只能厚着脸皮找到萧夜,想要临时加一个广告位置。 “殿下,奴家出六百两如何?春闺苑近来生意不好,再多可就实在拿不出了。”虞娘状若哀求,泫然若泣,“奴家一个女子在京都谋生本就不易,这些年受尽了旁人白眼,才勉强置办起这座春闺苑,可这年头就算是皮肉生意也不好做,若是在没有转机,怕是要关门了。” “若是真的关门了,奴家倒是无碍,只是可怜奴家的那些姑娘,自此飘零无依……” 萧夜望着虞娘,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这年头,连妓馆都生意寡淡了吗?” 在他那个时代,这个行业虽然明令禁止,可是从来都没有消失过,而且生意是意料之外的好。 “老妈妈有所不知,本殿下对贵行业一直极富爱心,特别乐意资助这些柔弱小姑娘,既然你们有难处,本殿下自然不会推脱。”萧夜笑的很和蔼,“这样吧,本殿下给你安排个最好的广告位,并且不收你们钱,怎么样?” 虞娘面色一喜,不过很快就警惕起来,“殿下,您这是……” 之前听说九皇子萧夜纨绔放浪,声色犬马,整日流连在烟花柳巷,他此番不收银钱,难不成打的春闺苑的主意? 这倒也没什么,自家手下的姑娘本就是做这个行当,能伺候皇家贵胄更是与有荣焉,只是……万一他对自己起了歹念,自己从是不从? 虞娘眼神闪烁不定,心中既有忐忑,又有些微的欣喜……自己一把年纪能被殿下看中,是不是说明自己风韵犹存嘞? “老妈妈,你是不是在想某些很不礼貌的事?”萧夜挪谕笑道,“放心吧,本殿下没什么歹念,单纯的乐善好施,想要帮助这群生计艰难的姑娘而已。” “有本殿下出手,春闺苑的前景自然不会差,只会盖压群采,更进一步!” 虞娘顿时大喜,扭捏道,“奴家替手下的姑娘谢过殿下……如果,如果殿下不嫌弃,奴家……” 正说着,手持折扇的韩墨推门而入,打断了虞娘的献身。虞娘有些为难的看了眼来人,道了声谢,识趣地退了出去。 “呵呵,和殿下相交这么久,还从不知道殿下竟然好这口!”韩末看了眼虞娘的背影,笑道“倒是风韵不减,怪不得殿下舍得下这等血本。” 萧夜白了一眼韩平,“你懂什么,施人以好,方其后用……等本殿下腾出时间帮这些小姑娘改造改造,保管亮瞎你的狗眼……哦对了,节会中途留点时间,本殿下打个广告。” 韩平无奈地摇摇头,“殿下,您先别操心这个了,圣上已经到了水榭,就在朝阳阁外,您还是过去见一见的好。” “还有,圣上似乎不太高兴。” “……” …… 萧夜在朝阳阁外见到了自己的便宜老子,确如韩末说的,似乎不太高兴。 “儿臣萧夜,见过父皇!” “哼,你还知道朕是你父皇!”胤帝黑着脸,恶狠狠地盯着萧夜,“好端端的中秋节会,大胤重典,竟被你这孽障折腾得如此乌烟瘴气,庸俗市井。” “你是觉得御史台的那帮朝臣不敢参你,还是觉得朕不敢罚你!” 萧夜挠挠头,一脸疑惑,“儿臣做的都是正经生意,御史台为何要参儿臣?儿臣不仅出人出力,连宅子都贡献了出去,收点钱也不过分吧……” “你……”胤帝眉头都竖起来了,这个孽子,之前见自己唯唯诺诺小心翼翼,从什么时候开始敢这般忤逆自己了? “当然,您是当今天子大胤国主,普天之下都是您的臣民,儿臣这些小算计自然是不包括您的。”萧夜看胤帝脑门都黑了,赶忙点头哈腰笑道,“儿臣还专门给门口交代过,您来的时候只管进来即可,保准贵宾通道一路畅通。” “别跟朕提门口……”说起门口那丫头,胤帝更是怒发冲冠,咬牙切齿。 “难不成小蝶那丫头……”萧夜大惊失色,“该死的混账玩意,明明已经特意交代过了,竟还敢让父皇买票,财迷心窍的玩意,谁给她的胆子!” 说着怒火冲冲地一挥手,“老吴,给老子把那个死丫头抓过来,吊起来,使劲抽!” 宋林辅看着如此做作的萧夜,以他的城府都忍不住眼皮狂跳,眼看胤帝提起前摆要踹这个混小子了,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殿下,还是先安排圣上入座吧。” “好嘞……”萧夜脸色瞬间变得殷勤欢喜,“儿臣知晓父皇要来,早就安排好了,就在三楼天字号雅间,这可是整个朝阳阁视线最好的地方,旁人可没这待遇,就算是左相宋大人来了,少于一千两白银儿臣也不干。” 胤帝:“……” 宋林辅:“……” 第16章 智慧 如果这个孽障东西真敢向自己索要一千两的雅间费用,自己就算冒着帝威失仪,也要锤烂他的脑袋。 胤帝虽然很是火大,但对萧夜的安排还算满意。 几人一行上了朝阳阁,来到顶楼的天字号雅间,两个身形壮硕的丫鬟早先一步端着果盘点心摆好,恭敬地伺候在门口。 “看样子确实人手不足,连护院都找来端茶倒水了。”宋林辅看着门口的壮硕丫鬟,打趣道。 萧夜嘴角抖了抖,心里把李莽那个粗鄙夯货骂了几百遍。 他对宋林辅的印象倒是不错,在原身的记忆中,宋林辅是从胤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跟随的老臣,前后征战数载未有缺席,可谓是忠心耿耿。胤帝登基后,更是鞠躬尽瘁不遗余力,这些年天下靖平,当有这老头的一份功劳。 不过忠臣归忠臣,这张嘴却不怎么讨人喜欢。 “宋相说的是,我这里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银钱,当然请不起如花似玉的美眷丫鬟……要不宋相帮我安排几个?听说宋相府上的丫鬟个个貌美如花,她们端的茶应该要好喝不少……” 宋相也不恼怒,笑容和熙的看着萧夜,“怕是用不着老朽安排,殿下如此心意,圣上自当有所赏赐才是。” 萧夜愣了愣,心意,什么心意? 不仅萧夜愣了愣,就连胤帝都有些茫然地看向宋林辅。 “难道是老臣误会了?殿下以国之名大肆盛办中秋节会,难道不是因为近年来户部空虚,为解圣上心中忧虑吗?” 啊嘞? 这老毕登什么意思?我不过是挤兑了你两句,不至于连我锅都砸了吧。 不等萧夜说话,反应过来的胤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以往觉得你这孽障少不懂事顽劣成性,看来是朕看走眼了,你这次能协助礼部操办此事,赚取钱财充盈国库,为朕解忧。” “咳咳,朕很欣慰啊。” 喂喂喂,你咳嗽什么,也觉得害臊心虚吗? 萧夜顿时不干了,“父皇,你之前没看走眼,儿臣就是少不懂事顽劣成性,搞这些骚操作也只是为了赚点钱潇洒自在,可从没想着充盈国库,您可千万不要误会啊。” “怎么了,你不乐意?”胤帝脸上笑容僵住了。 “当然不乐意,您是不知道为了操办这些事儿臣费了多大的力气,劳心劳力不少,还被一些臭不要脸的玩意指责挤兑,受尽了委屈,您不能让儿臣白干呀。” “放肆!”胤帝直接上演川剧变脸,一巴掌拍在桌上,怒目而视,“孽障东西,朕是给你脸了?” “中秋节会乃国之盛事,你仗着皇子身份不思德行,反倒借机大肆敛财欺君压民,如此悖逆之徒,简直是大胤的败类,蛀虫!” “袁封,将这个败坏国祚根基的混账拉下去,送往刑部昭狱……不,直接拖到菜市场砍了!” “……” 萧夜呆立原地面如死灰,只感觉一阵心累。 宋林辅不要脸也就罢了,怎么您也跟着不要脸了,好歹是一国之君天下共主,威服四境的胤帝陛下,吃相能不能别这么难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哪里的山匪毛贼呐。 “行,算我倒霉!”萧夜牙都要咬碎了,“二八分账,爱行不行。” “二八分账?孽障东西倒是识趣,哈哈哈,没问题。”胤帝再次上演变脸艺术,一脸自得地仰起头,“朕刚才粗劣算了一下,你这些门道虽然上不了台面,但好在有近五万两的营收,二八的话……” “嗯,四万两白银,应该能填补户部空缺,应应急了。” “……哎等等?”萧夜眼睛都瞪大了,“儿臣说的不是我二,是你二……” 胤帝眼睛一瞪,“你这孽障,敢骂老子二?” “不是,我的意思是……” 不等萧夜说完,就看到胤帝抬手一巴掌,砰的一声砸在桌面上。 “袁封,将这个不思德行欺君压民,败坏国祚根基的混账拉下去,直接拖到菜市场砍了!” “……” 得,算我输。 萧夜面色灰败的拱拱手,像是没了灵魂一样转身,摇摇晃晃的出了雅间,消失的楼梯口。 胤帝龇了龇牙,掩盖不住眼中的得意。 一直站在旁边看戏的高申咯咯笑了两声,一脸恭敬地朝胤帝躬身,“聪慧如九殿下,也依旧逃不出圣上的手掌心,呵呵呵,九殿下吃了瘪,怕是要难受一阵了。” 袁封没什么话,就像个影子一样站在胤帝身后,不言不语。 只有宋林辅眼神微微眯起,眼瞳深处翻滚着古怪的色彩,“错了,九殿下怕是不仅不难受,反倒会很开心吧。” 从几人见面开始,萧夜看似言辞锋利,有失君臣之仪,但眼下并非皇城朝会,而是与民同乐的中秋佳节,在这个时候说这些看似轻佻的话,不仅不让人觉得冒犯,反倒变得亲切了许多。 而且,他恐怕从一开始就决定将这笔钱交予国库吧,一来正如胤帝所说,以国之名谋取利益必然会引起众多权贵的不满,而能消化掉这些非议和指责的,整个大胤只有当今圣上一人。这样一来,旁人自然不能拿萧夜说事。就算闹出什么乱子,也有胤帝在上面顶着。 二来嘛……整整四五万两的白银划给户部,充盈国库解了胤帝心中忧虑,无论如何都得给萧夜记上一功,最合适的奖赏,自然是解了之前的禁足圣令。 所以,原本没抱什么希望的萧夜,却硬生生分了两成,自然要开心的飞起了。 胤帝沉默了片刻,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微笑,“这小子,连朕都敢算计,真是够混账。” 虽然骂着,但谁都听得出其中淡淡的喜意。他虽然一国之君,但同时也是一个父亲,眼看儿子聪慧有能耐,又如何不感到欣慰呢。 …… 朝阳阁外,正如宋林辅所言,萧夜不仅不感到难受,反而一身轻松。 借着中秋节会的机会赚上一笔自然很爽,但后面的麻烦同样不少。与其被各大豪门权贵排斥指责,不如借花献佛让父皇免了自己禁足,可谓是两全其美。 “我特么真是个大聪明。”萧夜一脸自得,“那几个傻子,怕还以为本殿下会难受吧。” “呵呵,你们这些愚蠢的古代人,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智慧。” 一想起马上要解了宅禁,萧夜顿觉浑身舒爽。 “下贱东西,你找死!” 就在萧夜无限yy的时候,一道尖锐的怒骂声从水榭门口传来,紧接着便是一个响亮的巴掌声。 萧夜眉头微微一皱。 第17章 英王萧危 朝阳水榭门口,小蝶捂着通红的脸蛋,略显愚蠢的小眼睛泛着泪花,不服气地盯着对面的青年。 “我家殿下说了,就是要买票,不买票就是不让进……” “你这人好没礼貌,不买票还打我……” 几步之外,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神色傲然的青年看着手上的门票,旋即一脸不屑地撕成碎片,“整个京都城,还没有谁敢收本殿下的门票,就算是皇城朝天殿,本殿下也是想进就进。” “你这破地方,可比得上朝天殿?” 拥护在旁边的几个侍卫一脸傲然地抬脚,砰砰几声就将临时搭建的栅栏踢得粉碎。 “狗东西,不想死的话就赶紧让开!” 小蝶咬着小虎牙,单薄的身子虽然在轻轻颤抖着,但就是死死地挡在青年前面没有退后一步,“我家殿下说了,别的地方他不管,但想来这里,就得讲这里的规矩!” 青年拧着眉头,“小贱人,你可知道我是谁吗?” 小蝶仰着头,右边脸蛋已经泛红发肿,但她丝毫不在意,“我家殿下让我守着门,我就得好好守着,不管你是谁,就算是圣上来了也一样。” “找死的东西!”一名侍卫冷喝一声,身形一错抬脚就朝着小蝶胸口踹去。 砰的一声响,侍卫身形晃了晃退后两步,神色警惕地看向对面。 吴刚拦在身前,神色凝重的看着众人,吴刚身后,萧夜脸上带着笑意,但眼中罕见的带着一丝冰冷。 “呵呵,原来是六哥啊,我说京都龙启之地,怎么会有人跟个土匪混混一样没素质,不仅强闯别人府门,还当街对一个小丫头行凶动粗。”萧夜呵呵笑道,“既然是六哥,那就很合理了。” 大胤六皇子,英王萧危。 三十年前,胤帝用了近十年的时间平定了四境,入主朝天殿登临大宝,之后的二十余年除了励精图治强国富民外,便是广纳后宫,没羞没臊的下崽生娃。 包括萧危在内,萧夜可是有足足二三十个兄弟姐妹,而其中最为惹人注目的几人当中,就有六皇子萧危。 萧危的母妃出身临安谢氏,和王贵妃本家一样,乃关中传承了数百年的豪门巨擘。当年若非谢氏反水,先帝想要推翻前朝几乎不可能。后来也是因为谢氏和王氏的支持,先帝才不得不废黜了先太子,有了如今的胤帝。 其代价,便是谢家长子谢安入主内阁,成了和宋林辅平齐的右相,谢安之女嫁入皇室,成了大胤贵妃。 这便是六皇子萧危的底气所在。 也正是因为这个让胤帝都颇为忌惮的靠山,萧危从小便目高于顶,嚣张跋扈的性格比萧夜有过之而无不及,之所以不像萧夜一般人人喊打,只是因为他有人擦屁股,萧夜却没有。 两个相似性格的人总会相互排斥,萧危和萧夜便是如此,两人从小相看两厌,相互敌对,而萧夜总是处于弱势的一方,被各种排挤打压。这也是萧夜之所以祸水东引,让礼王萧泰找萧危麻烦的根本原因。 “怎么跟英王殿下说话呢?”跟在萧危身边的侍卫狗仗人势,不满地哼道。 萧夜看了眼那个侍卫,笑了笑,“看看,人没素质,连养的狗都这么没素质,主人还没说话,狗倒先叫起来了。” “萧夜,几日未见,你这找死的性格倒是一点没变!”萧危傲然睥睨着萧夜,“你应该庆幸父皇仁德,不然你这种下贱的东西,已经烂在皇城外面了。” 下贱……萧夜眼神微寒。 萧夜的母亲良妃并不像萧危母妃一样出身贵族,身份低微,所以萧危向来喜欢用下贱来称呼萧夜,自始至终。 看萧夜未说话,萧危不屑地哼了声,“滚开,本殿下要进去。” 几个侍卫虎视眈眈地逼上来,挑衅似的看着萧夜。 “如果是我,在求人之前至少会放低自己的姿态。”萧夜脸上的表情逐渐冷淡,“想进去参加中秋节会?可以。一人一百两的门票,并且,给我家侍女道歉。” 小蝶察觉到殿下要给自己撑腰,甩着马尾辫扬起小脑袋,连带笋尖般的小胸脯都挺了挺。 萧危眼神一寒,“你找死!” 以吴刚为首的几个护院同样逼上前来,和萧危的侍卫对峙起来,森冷的气息以众人为中心扩散开来,让在周围看热闹的众人不由打了个寒颤。 似乎,真的要干起来了。 “你两个这是在干什么,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萧泰拄着拐杖从人群中费力地挤出来,责备道,“都是自家兄弟,何至于因为这点小事闹出矛盾。” “四哥。”萧夜点头致意。 “老九不是我说你,好端端的中秋节会怎么还弄出个门票,庸俗,低俗,俗不可耐!你若是缺钱可以跟四哥说,何至于让京都百姓看了笑话。”萧泰屁股被连抽了两次,到现在走路都不利索。 “还有你老六,既然是礼部定下的规矩,那便是经过内阁同意父皇首肯的,你虽然身份显贵,但也不能自以为特殊就破坏规矩。”萧泰不满的责备道,“况且身为皇家子弟,自当以身作则,当街殴打一个小丫头,岂不让人看轻了你,也看轻来了皇家。” 萧危皱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萧泰这番话虽然看着公允,但他总觉得有些针对自己。 “算了算了,这等小事没必要伤了我们兄弟的感情。听说父皇已经到了,可是入了水榭?”萧泰笑呵呵地问道。 萧夜指了指朝阳阁方向,“已经先一步进去了,四哥赶紧进去吧。” “好。”萧泰很是熟络的摸出一枚碎银递给站在旁边的小蝶手中,然后一瘸一拐的进了朝阳水榭大门。 萧危顿时尬住了。 连礼王萧泰都交了门票,自己现在交还是不交,如果不交,萧夜这狗东西必然不会放行,同时也显得很无礼。可自己刚刚放了狠话,若是现在交了,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了? 想到此处,他不由有些犹豫。 然而不等他做出决定,就看到萧夜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张宣纸,唰唰唰写了几个字,然后随口吐了口唾沫,啪的一声贴在了大门上。 “无票者与狗,不得入内。” 第18章 是不是因为我小 英王萧危盯着被挂起的通告,眼中怒火喷涌。 “殿下,怎么办?”身边的侍从看到自家殿下脸黑成了炭,有些心惊胆战的问道。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萧危死死握着拳头,心中的愤怒几乎让他原地爆炸,但他心里清楚,即便自己如何愤怒,今日也不能拿萧夜怎么样,不说明显偏向萧夜的礼王萧泰,就说已经列席的父皇,也不会容许自己和萧夜在今日这个场合彻底闹翻。 “狗东西,本殿下就让你再得意几日!”萧危一把扯下粘在门上的宣纸撕的粉碎,扭头就走。 …… 站在回廊后面的萧夜看着愤愤离开的萧危,嘴角不由嗪起一丝冷笑。 小垃圾,气不死你! “老九,萧危性子狂傲目高于顶,就算是为兄都不被放在眼里,你这样捉弄他,依照他睚眦必报的性格,怕是要与你不死不休了。”萧泰一脸担忧的说道。 虽然看着一脸担忧,但那双狭长的小眼睛里面,却透着一丝幸灾乐祸。 “四哥没必要敷衍我,自从他害我入狱,差点被废黜皇爵那日起,我就跟他不死不休了。”萧夜一脸怨恨的说道,“以往对他退避三舍只是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并非我怕了他。” “倒是四哥你,明知道萧危最想对付的人是你,你却还能如此沉得住气。”萧夜有些不满的撇了眼萧泰的屁股,“看样子父皇的板子并没有传言中的重!” “你这家伙,又在胡说什么。”萧泰神色有些无奈,“说心中没有怨气是假,但我们毕竟是兄弟,还能为了一时的不愉快伤了兄弟感情?” 说着摸了摸大肚腩,“学学四哥,做人要有格局,有胸怀。” “……” “好了,我先上去见父皇了。”萧泰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转身上了朝阳阁,萧夜盯着萧泰的背影,许久之后咧嘴一笑。 听说越能忍的人越狠,四哥,你到底要如何对付萧危呢? 萧夜莫名的有些担心英王殿下了。 “夜哥哥……”就在萧夜脑补礼王萧泰该如何对付萧危的时候,一道银铃般好听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萧夜刚转身,就看到沈月薇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一下子扑到了自己怀里。 “大骗子,说好的来找薇薇玩的,却连人影都见不着,哼,再也不相信你了!”话虽然这样说,但那双水晶般明亮璀璨的眸子里却满是欣喜。 萧夜伸手推开沈月薇,有些心虚地看向不远处面色发黑的男人,尴尬的挠了挠头。 “沈叔,那个……中秋快乐?” “哼!”沈通攥着拳头,恶狠狠地哼了声,“丫头,随我上楼!” “爹……”沈月薇一边往萧夜身后躲,一边娇滴滴地叫道,“你先上去嘛,我和夜哥哥说两句话就上去找你。” “哼,有什么好说的!”沈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些形象,大庭广众之下和某些混账东西拉拉扯扯,凭白败坏了我沈家门风!” 您老可以不用这么含蓄的……萧夜直接无语。 “爹,不许你这么说夜哥哥。”沈月薇小脸鼓成了包子,气哼哼地瞪着沈通。 沈通一阵咬牙切齿,可身为女儿奴的他实在拿这丫头没办法,只能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萧夜,转身往阁楼走去。 在经过萧夜的时候,似是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气呼呼地嘀咕了一声,才抬步跨入了朝阳阁。 “我爹偷偷跟你说什么了?”沈月薇从身后露出个小脑袋,好奇道。 “没什么……”萧夜笑道,脑海中闪过刚才沈通说的话,不由心中微凛。 小心英王吗?看样子那个家伙,比自己预想的还要难对付啊。 “走,带你在周围逛逛。”萧夜拍了拍沈月薇的肩膀,笑道。 “好呀好呀。”沈月薇好看的眉眼弯起,像极了天上的月牙。 沈月薇今天很好看,不,是非常好看,一身鹅黄色的百褶绣锦裙,搭配小巧精制的芙蓉小衫,将她本就精秀灵巧的身形勾勒得玲珑有致。皮肤白皙如玉,脖颈修长,俏脸含春,放在他那个时代,绝对是碾压一线名流的存在。 “就是稍微小了点……”萧夜摸着下巴啧嘴道,要说规模,还是虞娘比较霸气。 “夜哥哥你说什么,什么小了点。”沈月薇半弓着小蛮腰,仰着小脑袋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萧夜老脸一红,上辈子满嘴黄腔的他,面对这个将他从刑部昭狱救出来的女孩,他竟然罕有地正经起来。 “沈叔刚才说得没错,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以后在外人跟前要注意形象,不然坏了声誉,会惹来别人笑话的。”萧夜笑着说道。 “我才不管呢,你又不是外人。”小丫头嘟着嘴满不在乎道,“要是坏了声誉,你娶我不就好了。” 萧夜语气一滞,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一样,莫名地变得沉重。 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之后,他便明白了沈月薇对自己的心意,自从小时候萧夜无意间救过沈月薇后,她便整个心都系在了萧夜身上,那种炽热而坚定的感情,即便是历经一世的他也感觉滚烫。 但他不是萧夜,至少不是沈月薇喜欢的那个萧夜,如果假借他人之身接受沈月薇的感情,那和骗子有什么区别。 他不介意去当一个骗子,但却不想去欺骗别人的感情……没错,他是一个有原则的,高尚的,善良的,好人。 萧夜如是想着。 初秋的风总是吹得不急不缓,吹深了暮色,吹散了云彩,也吹来了一轮皎洁的圆月。 “月亮真……大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个世界的月亮似乎比记忆中家乡的月亮更大更圆,也更皎洁明亮。 身后,跟着萧夜走了一路的沈月薇忽然停下来,她抬头看了眼天上硕大的圆月,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随即嘴巴一瘪。 “夜哥哥,你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胸小?” 啊嘞? 萧夜呆住。 第19章 广告 朝阳阁顶层,胤帝放下手中的杯盏,眉头微凝。 “你说,那个孽障和老六在外面闹起来了?” 萧危虽然是谢氏所生,和临安谢家关系密切,但胤帝并没有因为这层关系对萧危有所防范,反倒是因为谢危霸道的性子很像自己,一直很是喜欢。 反倒是礼王萧泰,虽然在朝中备受好评,但在他看来太过软弱虚伪,一点不像他这个曾征战四境,号称马上皇帝的父亲。 萧泰讪笑着为胤帝斟上茶水,“倒也没多大事,只不过是因为不满老九设立门票之事,气恼之下打了下面的丫鬟,老九才和他吵闹了几句,所幸被儿臣撞见,已经劝解开了。” 胤帝看了眼萧泰,微微点头,“你做得不错。” “都是儿臣应该做的,受不得父皇夸赞。”萧泰顿时欣喜起来,“只是老九心里应该有些不满,并没有参加节会。” 胤帝嗯了声,并不以为意。 大胤虽然重视中秋节会,但并非国会盛事,并不强制旁人的参与,往年大多是京都年轻勋贵参加,比较文采,今年之所以有如此多的大臣参加,不过是因为胤帝到场,他们不得不来罢了。 “太子可到了?”胤帝扫了一眼,问道。 “回圣上,太子殿下应该是忙于公务,并没有到场。”高申在旁边回道。 胤帝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便是群臣见礼,然后落座。萧夜的算盘是虽然打得不错,但大胤的官员还是在乎尊卑礼数的,顶层的三个雅间只坐了胤帝,其余两间并没有人敢于竞拍。倒是二层的雅间人满为患。除了三五个重臣坐在二层外,剩下的竟然全部京都豪门权贵。 至于底层就更热闹了,大胤的武将相比于喜欢安静的文臣,倒是更喜欢人多的地方,一个个拉开架势大声吆喝着,开始喝酒吹牛,丝毫不理会端坐顶层的胤帝。 当然胤帝也并不因此而恼怒,反倒是感觉很是惬意。二三十年前,他便是那堆武将中的一员,只不过时过境迁,他再也没有可能和那帮心眼简单的糙汉子一起品酒吹牛逼了。 “开始吧。” 暮色渐沉,月上中梢。随着节会的开始,一众节目也纷纷开始表演。 萧夜倒是没有参与节目的安排,都是出自礼部的手笔,中规中矩,既有大胤宫廷舞乐,还有一些塞外风格的曲目,风格迥异美轮美奂,围观的众臣时不时发出一声喝彩。 时间便在此间悄然流逝。 然而刚开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被人生硬的打断,众人正疑惑时,忽然看到一个穿着宽大武生服,头上扎着发带,满脸横肉的青年跳上舞台。 这是……武国公家的公子,李莽? 不少人认出了此人,自从武国公致仕之后,这家伙可是彻底放飞自我,伙同九皇子萧夜在京都城横行无忌,惹得天怒人怨,比过街老鼠有过之无不及。 这个时候跳出来,难不成是安排了节目? 大哥,这种满脑子肌肉的粗鄙夯货,据说大半时间混迹在青楼妓馆,能表演个什么节目?难不成要在这来一出九浅一深,夜御十女的戏码? 顶楼的胤帝同样一脸问号,不明所以。 “九皇子殿下给某安排了任务,哈哈,占用诸位大人一盏茶的时间就好,某先告罪!”李莽一撩衣摆,从胯下摸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托在手上,气沉丹田。 “男人要想好,先要喝肾宝。保生堂肾宝丸,为广大男同胞谋福利,保管吃了一夜一次,一次一夜,让男人嫉妒,女人欢喜。中秋特价,买一送一,只要五两银子。” “保生堂,认准百年品牌,值得……嗯,啥玩意来着?” 李莽挠挠头,萧夜那家伙准备的词太绕口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不过他也不纠结,想不起来索性不想了,转身直接跳下了舞台,临了还豪爽地挥挥手,“小娘子们,你们继续,接着奏乐,接着舞……” “……” “……” 这特么什么玩意? 周围的观众都呆住了,像是见鬼一样盯着拍屁股离开的李莽,足足半晌后才轰然炸开。 “放肆!” “混账!” “简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阁中武将倒还好,一个个大喇喇的哄堂大笑,但楼上的文臣直接蚌埠住了。一个个面红耳赤,像是戳中自己要害一样,浑身哆嗦着打起了摆子。 顶楼,胤帝也禁不住老脸一红,有些恼怒的咬着牙。好端端的中秋节会,竟然被这个搅屎棍一阵搅,简直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一夜一次一次一夜……忽悠谁呢?呸! 宋林辅老神自在,捋着胡须笑道,“李家这小子,倒是颇有武国公不拘一格的豪爽随性。” 胤帝却冷哼一声,“武国公那个老东西,看看生的什么玩意!如果不想管教,那就不要生下来,省的到处丢人现眼。” “呵呵,这事倒也怪不到武国公身上,李家小公子刚才也说了,这是九殿下的主意。”宋林辅适时的来了句解释。 “孽障东西!”胤帝阴恻恻的啐了一口。 总的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虽然大部分人表现的很愤慨,但也悄默默地记下了保生堂的名字,这波广告打得算是相当成功。插曲过后,节目继续,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上台,开始表演中秋曲目。 谁曾想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刚刚跳下去的李莽,竟然再次跳了上来。 “那个……不好意思啊诸位,某还有几句话要说,且给某一盏茶的时间,告罪,告罪。”说着一伸手,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一个小巧的木盒。 不会吧不会吧?这家伙搞什么? “女人要想好,胭脂水粉少不了,一抹皮肤好,再抹石……石头裙下倒,要说胭脂哪种好,当然是京都玲珑坊的胭脂膏……好特么绕口的词……”李莽打开木盒,烧火棍一样的手指伸进去搅和了一通,然后放在鼻子跟前闻了闻。 “……尼玛,这什么鬼味道……” 连续打了个几个喷嚏后,李莽甩甩手跳下舞台,随手将胭脂膏扔给了不知道谁家的女眷。 全场又是一阵寂静,紧接着一片哗然。 “放肆!” “混账!” “简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 朝阳阁顶楼,眼看节会再次被打断的胤帝再也忍不住,脸色黑成锅底,砰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堂堂大胤小公爷,竟然玩弄这些女子之物,真是不知羞耻……又是那个孽障安排的?混账东西,难道诚心要毁了中秋节会,让朕难堪吗?” “去,把那个混账给朕抓过来!现在,马上!” 袁封脚步微动,鬼魅一般的身影闪烁了两下,上一刻还在三楼的回廊上,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一楼大厅之中,紧接着消失不见。 第20章 受人之托 经过李家小公爷这么一闹,整个中秋节会瞬间变了味。 不过有胤帝在场,倒也不至于乱了秩序。武将们聚在一起吆喝着对李莽竖起大拇指,李莽也不觉得难为情,反倒是鼻孔朝天,啪啪地拍着胸口,一副看老子牛逼不的模样。 至于文臣就比较统一了,几乎都咬牙切齿地骂着李莽败坏风气,有辱斯文。 只是词汇量太过匮乏,过来过去就那么几句。 暴涨的气氛让不远处的萧夜感到疑惑,刚想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就看到一个面容冷肃的男人鬼魅一般出现在他眼前。 “九殿下,圣上有召。” 萧夜眼睛瞬间瞪大,记忆中此人名叫袁封,是父皇形影不离的内卫,专门负责保护父皇的安全。以前对此事没有多少概念,但就刚才露的这一手来看,绝对是甩开自家老吴几条街的高手。 萧夜也不墨迹,跟着袁封径直上了三楼,一直来到胤帝跟前。 “父皇,您找儿臣?” 萧夜偷偷瞄了一眼胤帝,发现那张方正冷酷的脸黑得有些出奇,而宋林辅那个老阴币躲在一边,脸上一副幸灾乐祸吃瓜看戏的表情。 完蛋,应该是刚才那两波广告触怒了这尊大神,李莽那个废物,连这点事都办不好,还要连累自己。 胤帝咬着牙,头顶的怒气值蹭蹭往上冒,好歹也是大胤皇储身份尊贵,怎么能一次又一次干出这等寡廉鲜耻的事来,变化法捞银子也就算了,竟然还安排李莽那个夯货丢人现眼。自己只是看看都觉得无地自容,他竟然像个没事人一样。 他甚至都有些怀疑眼前这货到底是不是自己亲生的,为什么能做到这般不要脸? “父皇您且等一下。” 胤帝正要发火,一句孽障已经憋到嗓子眼了,却看到萧夜忽然抬头,神色严肃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虽然被人打断施法感觉很糟糕,但胤帝竟然意外地忍住了火气。 萧夜拱拱手,一改之前的轻佻戏谑,“父皇,儿臣行事乖张顽劣成性,惹恼了父皇,确是儿臣之错,但能否请父皇给儿臣一盏茶的时间,让儿臣处理一些事,事后是打是罚,儿臣绝无二话。” 胤帝愣了愣,他还是第一次见萧夜郑而重之的请求自己,纵然那日面圣的时候,也没见他这般严肃。 难不成真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他即刻去处理? 胤帝心中疑惑,站在旁边的宋林辅也一脸好奇的看着萧夜,忍不住问道,“殿下究竟有什么事?可需要老臣帮忙?” “受人之托而已,不敢劳烦宋相。”萧夜客气拱手。 胤帝点点头,“也好,你先处理就是。” “儿臣谢过父皇。”萧夜恭敬道。 然后起身整冠,面容肃穆,仿佛信徒朝圣一般庄重,他缓缓走到三楼回廊处,望着下方正在表演的舞女,还有闲谈的文臣武将,轻轻拍手。 喧嚣声渐止,所有人面带疑惑地看向高立于悬廊上的萧夜,屏住了呼吸。 “诸位……”萧夜声音低沉略带磁性,让人不由沉静了下来。” “今日中秋佳节普天同庆,诸位亲友在旁家人相聚,心情很是不错,但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诸位可知道为何?” 萧夜扫视过众人,却看到众人面面相觑,不明觉厉。 “因为此间繁华,并不是大胤之繁华,就在朝阳阁外,京都城外,有无数百姓艰难度日只为三餐饱腹,甚至连这点需求都难以满足,又哪来的心情和余钱去过什么中秋节……” “再坐虽是大胤肱骨,但绝非大胤社稷,那些百姓才是!” 那位凌空悬立的白衣青年,如出尘的仙人一样,声音如金石击玉,摄人心弦。 “圆魄上寒空,皆言四海同。安知千里外,不有雨兼风。” 字字如玑珠落地,铿然有力,不少文臣面色一变,一脸诧异的望向三楼的萧夜,满眼的不可思议。 就连老神自在的宋林辅都眉头微跳,神色讶然。 唯独胤帝短暂的惊讶之后,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这小子明明腹有诗才,偏偏还要编出王维李维这等幼稚的瞎话,瞧瞧?老子虽然听不太懂,但看那帮老家伙一脸惊讶的表情,就知道刚才的几句又是了不得的佳作了吧。 想到此处,胤帝不由看向萧夜。 没看出来这副孽障皮囊下面,倒是有一颗心系百姓的心……只是,他刚才所说的要事,究竟是什么? 萧夜神色萧索,悲凉,又有些无奈。 “几年前我认识了一个小姑娘,只有十六七岁。这本是女子最好的年华,她却因为生存的压力,每日都要去应对各色各样陌生的面孔,被欺压,被摧残,被鞭挞。” “因疾病而死的爸,孤独守寡的妈,天生残障的弟弟,还有破碎的她……” “口中吃苦,身上负重,夹缝求生……” 萧夜眼神中透着悲凉,仿佛看破苦难却无力回天的佛陀一样,沉痛而慈悲。 闻者无不摇头叹息,就算是铁石心肠见惯了生死的大胤武将,也默默地喝起了酒,心里想着如此悲惨凄凉的女儿家,竟然隐隐痛心起来。 “所以,我希望大家能伸出援助之手,解囊相助,让这些被命运捉弄的悲惨女子能在这个冷漠的世界完成救赎,让她们有所依靠,有所期待,在这个世界上尽情发光发热。” 萧夜眼神灼灼的盯着众人,当气氛压抑到最冰点的时候,忽然咧嘴一笑。 “京都南城春闺苑,欢迎大家!” 空气略微有些凝滞,不明所以的众人无不面面相觑。 春闺苑?什么地方?怎么听着有些熟悉? 却见萧夜立于回廊之上,殷勤笑道。 “喝酒饮茶,拈鼓吹箫,亦或者深入交流灵魂解压,通通来者不拒。” “为了欢迎前来捧场的贵人,春闺苑还推出了一系列优惠活动,点二赠一,点三赠二,留宿过夜者赠送保生堂的肾宝丸一粒,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哦对了,去了报本殿下的名讳,还可以打八折哦……” “……” “……” “……” 全场一片死寂,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才有人恍然惊醒,很快,越来越多的人眼睛瞪大呼吸急促,像是得了白癜风一样浑身颤抖。 这算什么?广告吗? 青楼妓馆的广告? 前面那段又算什么?情感铺垫? 沃日啊! 不少人纷纷跳起来,瞪大的眼睛怒火喷涌。 圣上,不是臣枉顾皇权尊卑,实在是这孽障……欺人太甚啊! 第21章 任职 “这便是你说的,受人之托?”胤帝眼睛发红的盯着萧夜,额头青筋蹦蹦乱跳。 经过这么一闹,胤帝实在没脸继续中秋节会了,众大臣也看到胤帝几乎要掀开朝阳阁顶的怒火,纷纷告退。转眼之间,偌大的朝阳阁只剩下寥寥数人。 嗯,似乎玩大发了……不过幸好广告打完了,该赚的钱已经赚了。 萧夜跪在胤帝跟前,一叩到底,态度诚恳表情真挚,“儿臣有罪!” “有罪?你倒是说说,自己何罪之有!”胤帝抬脚想要踹萧夜,又忍住问道。 萧夜叹息道,“前几日遇见春闺苑的掌柜虞娘,听其说起苑中都是些可怜人家的女儿,生活无依,却因为被有心人打压排挤生意惨淡,所以动了恻隐之心……” 萧夜愤愤道,“儿臣错就错在对这些误入歧途的娼妓心生可怜,冲动之下在中秋节会上进行宣传。” “更错在,因为不忍心,竟然免了春闺苑的广告费……按照保生堂的报价,那可是足足一千两白银啊,可心疼死我了……” “……” 胤帝嘴角抽搐,面色纠结,不知道该夸奖这家伙菩萨心肠,还是该痛斥这厮的臭不要脸。 不过很快他就琢磨清楚了,这家伙打的怕不是一千两的主意,而是整个春闺苑吧……果然,自己之前的一切都是错觉,这个孽障就算腹有文采,也是误国之才。 “混账东西,朕先前还想着免了你的禁足,现在看来这个惩罚还是轻了!”胤帝一甩袖子,恶狠狠道,“你这孽障不是心肠慈悲?不忍那些可怜女子吗?” “好,即日起便去教行司任职!” “若是教化不了那些罪人余孽,你也不用在京城待着了,北境应该更适合你。” “……” …… 好吧,禁足是免了,但也没法继续摆烂了。 可恶啊,谁能想到穿越成皇子了还要打工,一想起每日起早贪黑前往那鬼地方点卯打卡,他就一阵头疼。 至于教行司…… 萧夜脑海中闪过关于这个组织的信息,不由想起他熟知的另外一个称呼。 教坊司。 和教坊司相似,教行司隶属于礼部,原是管理宫廷曲乐的地方,不过自前朝收容罪臣开始,教行司就渐渐变了味道。换句话说,教行司其实成了官家兴办的妓馆。 和外面的青楼不同,教行司里面收容的可都是罪臣之后,且基本上都是女子,豪门权贵家的子女本就从小培养,知书达理,并且经过基因筛选后,个个容貌极佳,可谓是另一个后宫。 萧夜心里琢磨着,嘴角渐渐压不住了。 似乎,还不错嘛。 节会后的第二天,朝中看似平静,但只要稍微注意一些,便能听到关于九皇子魔改中秋节会的新闻,时不时还能听到几个新鲜词,例如保生堂的肾宝丸,玲珑坊的胭脂,还有关于春闺苑的凄美故事。 当然,萧夜并不知道这些,他早上洗漱完之后,就带着老吴和小蝶前往礼部任职。 这是胤帝下的死命令,即便他平日里放浪不羁爱自由,但也不敢真正忤逆这位大胤帝王。 不过刚刚走出朝阳水榭,就看到一个穿着皂服的青年蹲坐在树荫下,嘴里叼着狗尾巴草,无聊地打着哈欠。 “诶,我记得你,你叫王志阳是吧。”萧夜笑道。 王志阳唰的一声蹦起来,神色谄媚地跑到萧夜跟前,“殿下真是好记性,小人正是王志阳,之前和殿下多有误会,还望殿下多包涵。” “好说,你怎么在这?” “哦,是侍郎大人让小人过来的,说殿下第一天上任恐不认识路,让小人过来接你。” 萧夜想了想,前身在京都城混得很熟没错,但礼部还真没去过,“好吧,马车呢?” “……呃,马车?”王志阳愣了愣。 “没马车?那你接个屁!”萧夜翻了翻白眼,转身就走。 王志阳赶忙跟上,陪笑道,“殿下,礼部距离宣仁坊并不远,所以小的没准备马车……是小人疏忽,您稍等一会,小人现在就去准备。” “算了,走着去吧。”萧夜摆摆手,“哦对了,徐肖给我安排的什么职位?官大还是小?” 王志阳面色有些尴尬,“这个……似乎是教行司的主事,不算……不算大。” “主事?”萧夜顿住,主事确实是六部下设的岗位,确实不算大,因为在天子脚下的关系勉强算是九品,若是放在其他州府,都入不了品级。 那老东西,还真不是一般的抠门。 萧夜龇了龇牙,忽然一脸疑惑地看向王志阳,“你也是礼部主事?” “这么说,咱俩官一般大?” “……”王志阳差点没直接跪下,“殿下可莫要开小人玩笑,小人这个主事跟殿下您的主事,可不是一个主事嘞……” 大胤的皇子确实有为官入仕的先例,例如当年的胤帝,便是领任军中将领,差不多四五品的官职。当朝的礼王领任宫中编撰,同样是五品上下的官职,唯独到了萧夜这里就变得古怪起来。 但明眼人都瞧得清楚,这不过是胤帝对萧夜的处罚而已,纵然不入品,也是大胤的皇子,谁又敢真拿人家当主事? 萧夜呵呵一抱拳,笑道,“这话说得可不对,主事就是主事,都是末品的官职,哪有什么不一样,嗯,我以后称呼你王主事,你称呼我萧主事,这样才恰当。” “……” 大哥,可别玩我啊。 王志阳都快哭了。 “哦对了老王,教行司在哪,我是不是应该先去看看我上班打卡的地方?”萧夜四处张望着问道。 王志阳快步跟上,躬着身子比老吴还像下人,“殿下,侍郎大人已在百香楼订了雅间,为殿下接风,您看咱要不要先去百香楼,吃完饭再去教行司?” “不去。”萧夜果断拒绝,“本殿下是来工作的,不是来享乐的。” “既无功劳,又无业绩,吃的是什么饭?” 萧夜大手一挥,“快带本殿下前往教行司,本殿下的大雕已经饥渴难耐了!” 第22章 教行司 教行司,本殿下来了! 萧夜站在教行司门口,心中一片豪情。 如果不出所料,这里便是自己职场生涯的开始,扬帆起航的码头,自己定然要做出一番成绩,好让那帮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天才。 王志阳走在前面,带着萧夜熟络地走进教行司大门,绕着迂回的连廊走进内院。 内院有一个水池,虽然已经是初秋时节,但上面依旧飘满了荷花,清幽雅致。水池旁边,一个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小姑娘抱着一个比她还要大一圈的木盆,费力地搓洗着衣服。 “教行司内还有这么小的孩子?”萧夜不禁问道。 “殿下有所不知,教行司收纳大胤罪臣之后,无论老幼都在收禁之列。至于这小丫头,倒是有些特殊。”王志阳压低了声音,“殿下可知道当年陵阳王一案?” “陵阳王,萧道临?” 萧夜微微皱眉,脑海中尘封的记忆被一点一点翻了出来。 陵阳王萧道临本是先帝的四子,当今圣上的亲弟弟,算起来也是自己直系亲叔叔。当年胤帝还是皇子的时候,便是和萧道临关系最好,后来和先太子争夺皇储之位,也是有了萧道临的帮助,才能登落东宫,继承大统。 胤帝继位后,大手一挥封了萧道临为陵阳王,萧道临也非常识趣,领受了王命后便举家搬至封地,自此再未入京。 但就在十年前,北地忽然传来陵阳王造反的消息,声势浩大直逼京都。胤帝一怒之下派遣武国公李石绩率军征讨,不足三个月时间,陵阳城破,陵阳王萧道临自刎谢罪,家眷族众全部羁押回朝。 这件震惊整个大胤的造反案并没有经过庭审,亦没有记录于刑部,而是在胤帝强势镇压之下销隐声息,不足月余京都城再也无人提及,成了一个迅速被人遗忘的禁忌。 “所以,这个小丫头是……” “殿下猜得没错,这丫头名叫萧旻,是陵阳王的女儿。”王志阳扫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说道,“当年陵阳王妃被抓的时候刚刚怀了身孕,结果孩子还没出生陵阳王就死了,陵阳王妃也被押来了京都,入了教行司。” “这小丫头说来也可怜,在教行司出生,在教行司长大,八九年时间没有踏出过教行司的大门一步,这个小小的庄园就是她世界的全部……” 王志阳感慨道,“不过您也知道,这等罪臣之后,尤其是叛国造反的罪臣,终归要比其他人更遭大胤人痛恨,包括陵阳王妃,包括旻丫头。” 萧夜略微沉默。 水池边,小丫头搓洗完衣服,吃力地抱起木盆转身,却没成想脚下一滑,手上的木盆直接跌落,砰的一声砸进了水池。 “你这个死丫头,这点小事都干不好,养着你有什么用!”一个长得矮胖,却抹着浓厚胭脂的女人大步从内庭走出来,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小姑娘被直接扇得栽倒在地,右脸肉眼可见地变红,发肿。 “林嫲嫲您别生气,都是小旻不小心,小旻现在就捞上来……”小丫头手足无措的爬起来,有些怯惧地捏着手指。 “捞什么捞,跟你那个废物娘一样,也不知道官家是怎么想的,干不成事还要穿衣吃饭,当我教行司是收容所吗……” “唉吆吆,该洗的衣服没洗成,反倒砸坏了荷花,这可是司丞大人最喜欢的宝贝,这下完蛋了……”女人捂着嘴惊叫道,旋即怒火更甚,“你这该死的丫头,废物东西,早知道这么多余,老娘就应该在你出生的时候掐死……” 一边骂着,一边抬起手,朝着小丫头脸上又一巴掌甩了出去。 啪。 预想中的触感并没有出现,反倒是手腕一疼。 女人愕然抬头,看着不知何时站在几步之外的青年,还有捏住自己的黑粗大汉,愣了愣。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吴刚狞笑道,“你不知道俺是什么人,但俺却知道,你这个满嘴喷粪对一个小丫头下如此重手的婆娘,简直猪肉不如!” 女人竟也不怕,梗着脖子恶狠狠地盯着吴刚,“原来是给那个死丫头出头的,哼,不管你是谁,最好识相点放开我,然后滚出教行司,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 吴刚手上用力,女人吃疼脸色一变,“狗东西你想干什么,快放开我……王主事,这是你带来的人吗?快让他放手,要是伤到我,信不信我在司丞大人告你的状,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教行司隶属礼部,由一位司丞和两位主事辖理,司丞之职为正六品,虽然不比礼部的侍郎郎中,但比不入品的主事还是要高上不少。 “林嫲嫲,这位是新来的教行司主事……”王志阳显然也认识这个女人,耐心地介绍道。 然而不等王志阳介绍完,就看到女人一脸狂悖的仰起头吼道,“一个主事而已,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人物,竟然阻拦老娘管教下人。” “告诉你,在教行司,除了我们司丞大人之外,数我说话管用,你要是再不放手,信不信我喊来侍卫,将你们乱棍打死?” 乱棍打死? 王志阳偷偷瞄了一眼萧夜,悄然退后一步……好吧,您牛逼行了吧,整个大胤敢扬言乱棍打死九皇子的,您还是第一个,就算是几位皇子殿下,也不敢这么狂妄。 果然,萧夜闻言笑了笑,对着吴刚摆摆手道,“老吴,放开她吧。” 说着凑上前去,一脸温和地看着林嫲嫲。 “你还别说,我还真的有些期待被这位……壮士,乱棍打死。” “……” …… 百香楼三楼雅间,一脸醉意的钱庸再次倒了杯酒,轻轻地抿了一口。 “都说百香楼的烤鸡是京都之最,但下官觉得,还是这小叶白灼最为喜人,啧啧,只是这价格高得有些离谱……” “若不是因为那位殿下,下官还真有些舍不得。只是可惜九殿下,没这个口福了。” 说着再次抿了一口,一脸惬意地打了个嗝。 徐肖叹了口气,神色有些担忧,“那位九皇子殿下可不是个安分的主,之前将整个中秋节会搅闹的不成样子,本官差点以为要被圣上迁怒……此番被圣上安排到我礼部,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呵呵,能被圣上安排进教行司,显然也是不被圣上待见的那种,这里有您和尚书大人坐镇,他又能掀起什么风浪。”钱庸满不在乎地说道,“大人尽管放心,既然安排到我的地方,我自然会用心伺候着,不会让他惹出乱子。” “这样最好……” 两人正交谈着,忽然一个侍从推门而入,神色慌张。 “两位大人不好了!”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钱庸有些恼怒的说道,“出什么事了?” 侍从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道。 “教行司新来了个主事,把林嫲嫲扔水池里了。” 钱庸微微一怔,瞬间酒醒。 第23章 妹妹 教行司。 小蝶跑过去抱住小丫头,看她穿得单薄,又赶忙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小丫头裹上。 “没事吧小妹妹,疼不疼呀……”小蝶一脸疼惜地搂住萧旻,“那个该死的老婆子,怎么忍心下这么重手的,你看脸蛋都打肿了……” 刚从水池里爬上来的林嫲嫲指着自己肿成猪头的脸瞪大了眼睛……大姐,谁下重手了,你瞧瞧我再说成不? “里门,里门屎腚了,屎腚了……” 站在旁边的吴刚抠了抠耳朵,抬起一脚揣在林嫲嫲肩膀上,刚爬出来喊了两句狠话的林嫲嫲吧唧一声再次摔进了水池。 躲在后面的王志阳终于凑上来,低声说道,“殿下,这林嫲嫲似乎和钱司丞有些关系,平日里仗着钱司丞撑腰横行霸道惯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小人看着倒是爽了,但打了林嫲嫲等于得罪了钱司丞,殿下会不会有麻烦……”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王志阳心里明了,别说打了一个无关痛痒的教行司嫲嫲,就算是扇了钱庸那个老酒鬼的脸,他也只能忍着。 “这位壮士竟然和钱司丞有关系?该死,你丫怎么不早说?”萧夜说着,随手捡了两块石头吧唧一声砸进了水池。 王志阳嘴角一抽……大哥,您这演技也忒拙劣了,好歹表现得震惊一点。 几人正说着,就看到一个身形矮胖的老男人着急忙慌地跑进来,一边擦着额头的虚汗,一边对着萧夜等人讪笑,“殿下,下官有失远迎,还望赎罪,赎罪则个……” 萧夜微笑着拱拱手,“下官萧夜不告而来,又擅自做主惩戒了教行司的下人,逾越之处,还需司丞大人赎罪才是。” 钱庸眼皮跳了跳,短短一两句话,却让他有种如芒在背的窘迫感,还真如徐侍郎说的,这家伙不好对付呐。 “大人,大人救我……”水池中的林嫲嫲费力地爬到岸边,忽然一扯嗓子哭了出来,“大人为我做主啊,这个新来的主事欺人太甚,不仅阻拦我教育那些罪妇,还把我扔进了水池里。” “你瞧我的脸,哎呀给摔的……” 钱庸脸色颤了颤,“殿下,这位林嫲嫲乃是教行司的老人,在教行司十多年,倒也没出现过什么差错,不知道今日是出了什么事,惹殿下不快。” “哼,没出过什么差错?对一个小娃娃拳打脚踢,还算没错?”老吴看不下去了,仗着有萧夜撑腰也不怕这位大胤六品官,烧火棍一样的手指杵在钱庸脸上冷笑,“俺瞧着这女人不会是大人的姘头吧?都这会了还护着,刚才可扬言要将俺家殿下乱棍打死的……” 钱庸面色有些僵硬,原本还要反驳狗仗人势的吴刚几句,想了想还是忍了,“殿下赎罪,林嫲嫲口不择言唐突殿下,下官一定好好管教。至于刚才,想必林嫲嫲也是例行公事,管教这里的罪人本就是她的职责。” 说着朝林嫲嫲摆摆手,示意她赶紧退下。 结果这女人根本不理会,听着钱司丞为她说话,顿时又来了底气,气势汹汹地从地上爬起来冲着萧夜破口大骂,“就是,这死丫头坏了教行司的规矩,我自然是要惩处教训的,轮得到你一个新来的小主事指手画脚,还敢把我扔进水池,信不信我让司丞大人扒了你这身皮……” “闭嘴!”钱庸面色铁青,一巴掌扇在女人脸上,“你特么脑子不好使,耳朵也聋了?赶紧给我滚蛋!” 老子殿下殿下喊了好几遍,你特么是一点没听进去啊。还扒了人家的皮?你特么还真瞧得起我! 女人吓了一跳,不可思议地看着发怒的钱庸,瞪大了眼睛,“妹……妹夫,你你敢打我?” “我特么现在恨不得杀了你!”钱庸朝着不远处的侍卫挥了挥手,“赶紧给我把这个蠢货拉下去!” 再闹腾下去,老子都要给你害死! 一众侍卫拉着林嫲嫲离开,只留下面无表情的萧夜和一脸尴尬的钱庸。 “原来林嫲嫲是钱司丞的小姨子,呵呵,怪不得敢在教行司横行霸道,感情是把这里当自己加了。”萧夜笑着扔下一句话,转身从小蝶手上接过萧旻丫头,温柔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泥巴。 “还疼吗?” 小丫头抿着嘴唇摇摇头,“大哥哥,小旻不疼的,真的不疼。大哥哥不要难为林嫲嫲了,其实林嫲嫲对小旻挺好的,是小旻没做好,刚才脚滑了一下,才把木盆扔到水池的……” 萧夜张了张嘴,心头像是被人攥住了一样,忽然就揪得厉害。 这个从小受尽了苦难的小丫头,在自己遭受了不公平之后,竟然还想着旁人。善良,纯净,谦卑,即使教行司这种能让正常人发疯的地狱,也依然没有污染她的纯粹。 上天真是不公啊,自己这种声名狼藉的纨绔,旁人口中的败类,尚能得到大胤皇子的荣耀,锦衣玉食潇洒自得。而如珍珠一样晶莹透彻的小丫头,却只能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一日熬过一日。 “我没有难为林嫲嫲,只是让她……回家休息了。”萧夜揉了揉小丫头的头发,笑道,“称呼倒是不错,我确实是你哥哥,亲哥哥。” “哥哥?真的吗?”小丫头眸中隐约有光彩汇聚,不过很快又散去了,“大哥哥肯定是觉得小旻可怜,才骗小旻开心的,母亲告诉过小旻,小旻在这个世上除了母亲之外,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 小丫头神色有些黯淡,不过很快就抿起嘴唇,强迫自己开心起来,“大哥哥不用担心,小旻不会难过的,今天能碰到大哥哥,小旻真的很开心。哦对了,小旻还有一盆衣服没洗完,等洗完了再找大哥哥玩啊。” 说着抱起脚边的木盆,吃力地挪动着,一步一步消失在回廊后面。 萧夜望着小丫头消瘦单薄却坚强的背影,长长地舒了口气。 “让那个姓林的女人滚远些,最好滚出京都城,我不想再看到她。”萧夜面色平静,但眼中的寒光清晰可见。 “还有,钱大人麻烦管好自己的人。” “如果你哪个亲戚再敢为难我妹妹。” “别怪我不留情面!” 第24章 青枣 教行司很大,虽然比不上萧夜的朝阳水榭,但也比寻常的衙门宽敞不少。 教行司前庭是办事处,也是教行司官员日常点卯的地方,前庭中央有个不大的院子被收拾出来,成了萧夜的办公地。萧夜也懒得跟钱庸虚伪推脱,很快就搬了进去。 萧夜,护卫吴刚,侍女小蝶,轻车简从。 王志阳倒是熟络,主动请缨留在了教行司,作为萧夜的旁官,虽然都是主事,等级持平,但王志阳却将自己的身份摆得很低,就像真是萧夜的狗腿子一样。 “殿下,这便是教行司现有罪臣的名录,您过目。” 萧夜躺在藤椅上接过案卷,慢慢翻阅起来……值得一提的是,这个藤椅并不是教行司所有,而是吴刚从朝阳水榭搬过来的,整个朝阳水榭的下人现在都知道,这位性情古怪的殿下对制作粗糙简单的柳藤椅有着近乎变态的喜好。 “竟然有近百人之多。”萧夜叹了口气。 大胤对罪臣之后算得上宽容,除了叛逆造反这等难恕的罪过外,鲜有祸及家眷九族的事。但纵然如此,这些年积累下来教行司依旧收录了近百人之多。 封建社会的公务员,果然是个风险很高的职业。 除了人数超出萧夜预料之外,这些人的身份也让萧夜有些吃惊。除了陵阳王的女儿萧旻外,竟然还有好几个大胤亲王的家眷,身份最低的也是六七品朝臣的妻女,七品以下的家眷竟然一个都没有。 相比之下,自己这个勉强挤入九品的主事屁都不是。 “这些人平时的工作是什么?”萧夜扔下案卷问道。 王志阳挠挠头,想了一会说道,“似乎工作还不少,除了浣洗宫中拿过来的衣物外,她们还有织绣、纳履等任务,哦对了,她们还参与宫中舞乐的参排,前些时间中秋节会的舞蹈,便有一些是出自教行司的。” 萧夜很是不爽地拍拍桌子,浣洗衣物,织绣纳履,舞乐编排,怪不得连一个八九岁的孩子都有洗衣任务。 “从今天开始,除了舞乐编排之外的其他活计统统推了!”萧夜大手一挥,“都是些官宦权贵家养大的金丝雀,却安排干这种粗糙的活计,简直是暴殄天物!” 王志阳一脸为难,“殿下,这事不太好吧,自从教行司成立以来她们都是这么干的,这突然叫停,司丞大人那里也不会同意啊。” “你只需要给钱庸递话,他如果不同意,自然会找我来说。”萧夜罕有地霸道起来。 王志阳只能点头。 反正他只是个传话的,就算惹出什么麻烦,也跟自己没关系。 王志阳离开后,萧夜躺在藤椅上,悠哉悠哉地晒着太阳。 上一世某个姓许的老板,曾花费巨资打造出一个震惊世界的歌舞团,里面名媛无数,个个风华绝代,曾一度成为被无数富豪追捧效仿却难以超越的恢宏巨作。 当然这只是宣传炒作的结果,实际上不过是一群使钱的商客,豢养的舞女家妓罢了。 教行司里面虽然都是罪臣家眷,但真论起来,哪一个不比那群舞女来的尊贵,凭着这些富家千金的教养和身段,稍加培训,岂不是又一个某大歌舞团? 自己岂不成了那个被广大男同胞深恶痛绝,却又羡慕嫉妒的许老板? 萧夜想到此处,不由得咧开了满嘴大白牙,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果然,当生活压力降到最低的时候,精神的需求将空前强烈,所言不虚啊。 “大哥哥,你怎么了?”旻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萧夜跟前,歪着小脑袋,布灵布灵的大眼睛满是好奇。 “……”萧夜有些尴尬的坐起来,摸了摸旻丫头的小脑袋,“大哥哥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开心的事,你怎么在这里?” 旻丫头伸出脏兮兮的拳头,摊开露出里面两个拇指大小的青枣,“给大哥哥吃。” “哥哥我最喜欢吃枣了,谢谢小旻。”萧夜望着小丫头掌心的枣,眸中的光彩变得鲜活而柔软。 咬了一口,有些涩,但他吃得很香。 “其实小旻尝过,枣子还没熟,不好吃的……”小丫头眼神有些难过,“大哥哥昨天帮了小旻,小旻想感谢大哥哥,但小旻没有其他东西,也没有钱,只能去后院树上摘了两个枣……” “大哥哥,对不起。” 小丫头低着头,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一脸的内疚和自责。 萧夜半蹲下来,捏了捏小丫头的脸,笑道,“说什么呢,我就喜欢吃这种没长熟的枣。” “真的吗?”小丫头半信半疑。 “当然。” 看到萧夜点头,小丫头脸上如同化开的春雪一样,再次变得明媚起来。 一大一小两个人,一蹲一站,一个龇牙咧嘴地啃着青枣,一个仰着头露出两个小酒窝,映照着熹微晨光,竟是异常的和谐。 “你既然送了大哥哥礼物,大哥哥也要送你一个礼物,说说吧,你想要什么?”吃完青枣的萧夜擦了擦嘴,顺势在小丫头旁边坐下,笑着问道。 “真的吗?”小丫头显得很开心。 “当然是真的。”萧夜揉了揉丫头的小脑袋,“大哥哥送你一套新衣服怎么样?” 小丫头想了想,很快就摇了摇头,“不用了大哥哥,小旻有衣服的,坊里的吴嫲嫲每年都会给我们发一套新衣服,小旻去年就领了一套,还没舍得穿呢,嘻嘻,等这套衣服穿破了,小旻就换新衣服穿,到时候给大哥哥看。” 萧夜无来由地有些心酸,“那送你个玩具,你想要什么玩具?” “也不用,娘亲说过玩具是小孩子玩的,小旻已经长大了。”小丫头挺直了腰板,“而且小旻一天很忙的,要洗衣,扫地,浇花,除草,还要帮坊里的嫲嫲做饭……” “空闲时间,娘亲还会教我写字,嘻嘻,小旻已经认识了好多字,还会写自己的名字,我写给大哥哥看!”说着撩起衣摆蹲下来,用手指在地上轻轻比划着,写了两个方正的‘萧旻’。 写完后仰起头,一脸期待的看着萧夜,似乎在等待他的夸奖。 “很棒。”萧夜笑着,“小旻真厉害。” 小丫头拍拍手站起来,扭头看向后庭方向,轻轻抿了抿嘴唇,“大哥哥,如果你要给小旻买礼物的话,能不能买一盒子梨花酥。” 萧夜歪了歪脑袋,“当然可以呀,小旻喜欢吃梨花酥吗?” “没有,小旻没吃过梨花酥……”小丫头垂下头,眼神变得忧郁而悲伤,“母亲曾经给小旻说过,她最喜欢的花是陵阳的梨花,最喜欢的地方是陵阳的梨园,最喜欢吃的是陵阳的梨花酥……” “母亲每天都不开心,有时候还会偷偷地哭,好难过,小旻不想看到母亲难过。” “小旻虽然不知道陵阳在哪,但小旻知道母亲可能这辈子都去不了陵阳,逛不了陵阳的梨园,去看满园的梨花了。” “如果能吃到梨花酥,或许……或许母亲,会开心一点呢。” “……” 第25章 上街 朱雀大街中央,小蝶捂着瘪下去一半的钱袋,小脸皱在一起都快哭出来了。 “殿下,咱们是不是买得太多了?您看吴叔都提不动了……”小蝶有些埋怨地指着吴刚手上的大包小包,“这小衣服买一套差不多了吧,您直接买了十套,什么时候能穿完呢?” “还有小风车,拨浪鼓,小旻妹妹都九岁了,怎么可能喜欢这些幼稚的玩具……” “这些书看着一模一样,有必要买这么厚一沓吗?而且字这么多,小旻妹妹看着真的不头晕吗?” “还有这糖葫芦……殿下,小蝶能不能吃一个?” “……” 萧夜掏了掏耳朵,直接屏蔽了小蝶的唠叨。 他想不通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怎么会生得这么抠门,花的又不是你的钱,你肉疼个蛋啊。 “走,再逛逛……”萧夜双手背在脑后,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去,身后小蝶和吴刚一左一右,倒是像极了权贵子弟出门的模样。 朱雀大街是京都城的主街,从南城门一直通到皇城承天门,足足十余里的长度,两侧旌旗招展商铺林立,大到青楼妓馆酒庄茶肆,小到针织绣具零嘴小吃,应有尽有。 朱雀大街两侧,东西方向每隔五百米,便又是一条仅次于朱雀大街的主街道,南北方向同理。便是这样大大小小的街巷,将整个京都城划成了一百零八坊,房屋院落数十万栋,人口更是超过五百万。 前世号称昌盛之极致的大唐长安,人口最多的时候也不过一百七十万,而大胤京都,足足抵得上三个长安城。 时日入暮,夕阳带着还没散尽的温度撒遍整个京都城,萧夜走在朱雀街上,不由地心潮起伏。 “殿下,想什么呢?”吴刚大包小包的跟在身后,好奇地看着忽然就发起呆的萧夜。 萧夜笑了笑,“老吴,你觉得这座城池怎么样?” 吴刚茫然地转了一圈,费力的竖起大拇指,“很高,很大,很牛逼!” 很粗鄙,但非常恰当。 自千年前武朝定鼎中原之后,这里便是整个中原千万里沃土的中心,千年以来历经数朝,近百位帝王,朝邦更替时代兴亡,无数历史尘沙才洗淬出如今的京都城邦。 三十多年前先帝推翻暴政,建立煌煌大胤王朝,兵甲所至四境俯首,但他依旧回到了这里,回到了这座城邦,继承了历史给予他的新的使命。 胤帝也一样。 很高,是这座城代表的文化经度,很大,是历史赋予它的浑厚纬度,很牛逼,则是整个大胤王国所有子民的内心写照,这是一种生来就有的荣耀感。 萧夜轻轻笑着,心中莫名的有些感慨。 能穿越到大胤,穿越到京都城,何其幸运。 小蝶跟在后面,听着两人的交谈忍不住插嘴道,“京都好是好,但东西都好贵,钱花得比喝水都快……” “……” 三人一路闲逛着去了城西,买了最有名的陶氏梨花酥,然后晃晃荡荡往教行司走去。 小蝶一边肉疼的捏着钱袋,一边眼睛贼兮兮地盯着老吴手上装着梨花酥的盒子,时不时舔一舔嘴唇。 “想吃吗?”萧夜笑道。 “嗯嗯,想吃想吃,一小块就行。”小蝶眼睛发亮。 萧夜揪了揪小蝶的辫子,嘿嘿一笑,“想吃,自己买去。” “……”小蝶摸了摸钱袋,来时还鼓鼓的钱袋明显已经见底,她犹豫了一会,狠狠地咽了咽口水,“那小蝶不吃了。” “……” 正说着,远处的大街上忽然出现了一阵喧哗声,紧接着一队披甲执戈的禁军拨开人群,朝着城门口方向跑去,后面还跟着好几个刑部的官差。 几人随着人流被挤到一边,神色疑惑。 “什么情况?怎么连皇城司都出动了?”被挤在两侧的路人开始交谈起来。 “不知道,但看这架势,应该发生了什么大事。” “喂喂,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可是听说了些内部消息。”有人压低了声音说道,“据说今天下午,一个在刑部羁押等候问斩的死刑犯逃走了?” “开什么玩笑,刑部昭狱那种守备森严的地方还能有犯人逃出来?你怕是在唬我……” “爱信不信,刚才过去的那几人之中恰好有我相识,他说那人身手不凡,杀了好几个人才逃出来的,上面大怒,这才派出皇城司全程搜捕……” 萧夜眼神微微闪烁,他在刑部昭狱待过一段时间,所以对那里的防备有所了解,单纯那条通向昭狱大门的通道中,就有不下五十名守卫,再加上外围,怕是至少有超过百人。 能从百人防备中杀人越狱,怕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殿下,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外面好危险……”小蝶一手死死攥着钱袋,一手拉着萧夜的袖子,神色也有些紧张。 眼看天色要黑了,萧夜也没了再逛街的心思,便带着小蝶和老吴穿过朱雀大街,回了教行司。 教行司外面,王志阳忧心忡忡的踱来踱去,直到看到萧夜出现才终于松了口气。 “殿下,您可总算回来了,要是再不回来,我都要派人去找你了。”王志阳一脸担忧,“刑部有一名死囚犯杀人越狱,已经惊动了圣上,圣上下令皇城司戒严,全程搜捕,到现在还没有抓住。” “您身份尊贵,还是不要乱跑得好,万一撞见这歹人可就危险了……” “不是有俺老吴呢嘛,怕啥!”吴刚烧火棍一样的手指掏着鼻孔,梗着脖子哼道,“再说哪有那么巧,这么大的京都城想找一个人都费劲,要是真能撞见那个死刑犯,得有多离谱的运气。” 运气这东西,还真挺玄乎,尤其是对于有穿越者霸服的自己来说…… 萧夜虽然心里嘀咕,但也没放在心上,“没事,最近我就待在教行司,哪都不去,等城中搜捕有结果了再说。” 教行司的性质等同于刑部诏狱,但因为里面关禁的人身份特殊的原因,防卫还要更加严密。外面的防卫,里面的流动岗哨,还有周围的关卡,足足有数百人之多,当初若非王志阳领了徐肖的命令提前知会了守卫军,便是萧夜想进来都有些费劲。 “好了,你们先忙去吧,我随便走走。”萧夜说着,提起买了的大包小包,转身往教行司内庭走去。 第26章 美人怨、梨花酥 萧夜循着回廊小道一直来到教行司内廷,在一个小院子外面停下。 教行司内廷是专门收纳这些罪民的地方,她们在这里吃,在这里住,在这里工作,如果遇不到大赦之年,她们后半生都将要在这方圆之地度过。 外面的世界,当和陵阳城的梨园一样,只能存在于梦中。 萧夜在门外顿了顿,轻轻扣响了小院的门。 因为陵阳王妃特殊的身份,所以萧旻母女俩才得以安置在这个独立的小院当中,教行司内廷并不大,大多数人可没有这种特殊的待遇。 “进来吧。”声音很好听,很轻很柔,像极了暮晚时分的风。 萧夜犹豫片刻,推门走了进去。 院子不大,方圆不过三四丈,但里面布置得很整齐。院子中央有一个小花园,花园里面种满了飞燕草和鸢尾花。 鸢尾花代表着优雅和想念,飞燕草代表着轻盈与自由。 萧夜眼中闪过一丝惋惜,将手上的东西放在台阶上,转身走向东侧唯一的一个房间。 房间的窗户半开,从里面透出轻盈的光线,萧夜下意识瞥了一眼,顿时再也挪不开视线。 狭小的房间里面放着一个木桶,木桶里面盛满了热水。升腾而起的白色水汽如梦似幻,带着某种催眠的味道,让萧夜在这一瞬间出现了不真切的幻觉。 他仿佛看到一个身段婀娜的女人正在洗浴,纤纤玉指撩拨着水花淋到脸上,晶莹而饱满的水珠顺着白皙的玉颈,划过如玉般剔透的锁骨,最终在某处划出一个圆润而挺翘的弧度。 美轮美奂。 萧夜感觉鼻子有点痒,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心脏流出,一部分冲进了大脑,一部分顺势向下,最终汇聚在某个岔路口。 “小旻,是你吗?” 女人听不到外面的动静,随手拿起旁边的浴巾站起来,顺势裹在身上。而就是这个空档泄露出来的风情,成功让萧夜涌入大脑的血液,从鼻腔喷涌了出来。 糟糕糟糕! 萧夜转身就走,然而刚来得及转过身,就听到房中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惊呼,接着窗户砰的一声关上,紧随而至的便是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和撞翻东西的声音。 完了,被抓现行了! 萧夜撒腿就跑,自己的名声本就烂到了极点,京都城到现在还传着自己酒后非礼王贵人的事迹,若是今日的事被人撞见,岂不是坐实了自己流氓痞子的恶劣形象? 偷看寡妇洗澡啊,得有多臭不要,才能干出这种事? “大哥哥,你怎么来了?” 小丫头的声音从大门外传来,萧夜的动作戛然而止。 “娘亲,大哥哥来了,就是小旻给您说的那位大哥哥……”小丫头开心地蹦过来拉住萧夜的袖子,随即扭头一声大喊。 萧夜僵在原地,而与此同时,那扇紧闭的房门悠悠打开。 “原来是主事大人到访,罪妇刚才行动不便未能出门迎接,还望主事大人赎罪。” 声音很轻很柔,但萧夜却听出了一丝冰冷。 完了,自己的形象终究是破碎了……萧夜僵笑着转过身,讪笑道,“王妃,我是过来找旻丫头的,你刚才让我进来我才进行的,咳咳,不过你放心,我一直眼神不好,啥都没看到……” “不知主事大人找罪妇的女儿何事?”陵阳王妃脸上带着笑意,但萧夜却看不到任何的情绪,“如果是小女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了主事大人,罪妇愿代她领罪。” “没有没有……”萧夜尴尬地挠挠头,“旻丫头很懂事,我们都很喜欢她。” “哦对了,我刚才在外面给旻丫头买了点东西,特意送过来的……”萧夜指着旁边台阶上的包裹说道。 小丫头眼睛一亮,跑了几步想要看看,却又停下脚步,一脸询问地看向陵阳王妃。 萧夜也看向陵阳王妃……不,准确来说他的目光自始至终就在陵阳王妃身上,从未离开。 他自认为见过不少漂亮的女人,无论是前世经常出现在荧屏海报上的明星,还是穿越之后记忆中的王贵人,亦或者喜欢自己扬言非自己不嫁的沈家月薇。 但和眼前的女人相比,总觉得黯然失色。 陵阳王妃穿得很朴素,只是最廉价的麻布长裙,披着粗糙的米锦搭肩,长长的头发盘在脑后,用一根木簪系成妇人髻。但纵然如此,也依旧掩饰不住她绝美的风采。 身材匀称修长,略微有些消瘦,双臂很自然地拢在腹部,十指交叠,温婉而优雅。还有那张堪称绝色的脸和夸张的不像话的丰挺饱满,让萧夜忍不住暗恨,搜肠刮肚竟然找不到一词一句来形容她。 完了,刚渡杀生劫,又见美人关!这让本殿下如何是好…… “大哥哥,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小旻不要了……”小丫头看着陵阳王妃的脸色,失落地摇摇头,“小旻还是很感谢大哥哥,您是这个院子里除了娘亲之外,对小旻最好的人。” 陵阳王妃站在房门口的台阶上,静静地看着萧夜,“罪妇的女儿身份卑贱,当不得主事大人厚爱,这些东西太过贵重,罪妇受之不起,您还是拿回去吧。” 萧夜摸了摸鼻子,虽然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擦了鼻血,但仍然能看到淡淡的血迹。 “只是些小孩子的东西,不算贵重。”短暂的尴尬后,萧夜倒是平静了许多,“一些换洗的衣服,小玩具,听旻丫头说你在教她识字,所以我给她买了些笔墨纸砚,还有一些内容简单的书籍。” 陵阳王妃依旧拒人于千里之外,“罪妇这里虽然穷苦,但穿衣用度并不缺,更没有玩乐的机会和时间,至于读书写字……在这里,也没有必要。” 萧夜看着陵阳王妃,叹了口气,“教行司条件本就艰苦,既能稍作改善,你又何必拒绝呢。” “有些事注定难以改变,命运既然已经给你套上了枷锁,你又何必再给自己建一座囚笼。”萧夜翻开包裹,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巧木盒,微微抬手递给陵阳王妃。 “喏,旻丫头说你喜欢吃梨花酥,拜托我买一份回来。” “京都的梨花酥或许没有陵阳城的好吃,但我觉得……” “你可以尝尝。” 第27章 陵阳王妃 萧夜微微仰着头,脸上带着平静而温和的笑意,就这么优雅地望着陵阳王妃。 只不过没人知道,此刻的萧夜远不如外表看上去的那般平静,那颗核桃大小的大脑正在疯狂运转,努力回忆着前世看过的关于拍照的站位技巧。 先是站姿,双脚一前一后不能超过三寸,大腿必须绷紧,让身姿显得挺拔而有力,挺胸收腹,夹紧屁股,对,最重要的是夹紧屁股。 还有抬头的角度,四十五度最合适,表情也很重要,不能太张狂,得温柔,也不能太娘炮,得有男子气。眼神也必须到位,不能色眯眯,容易挨揍,也不能太死板,没灵气,最好能温柔中带着一丝忧郁效果最佳,当然这关系到瞳孔调焦的学问,一般人掌握不了…… 哦对了,还有光影学的知识……萧夜悄悄地侧了侧身子,让月华照在自己斜后方,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光影夹角。 完美。 台阶上,陵阳王妃心里回想着刚刚萧夜说过的话,绝美的脸上闪过一丝悲凉。 自从十年前亲眼看着夫君自刎在陵阳城上的时候,她的世界便彻底塌了。痛苦、怨恨、绝望,仿佛一道道枷锁般,将她缠得密不透风,无法呼吸。 原本她也想自绝于陵阳王身边的,但她知道自己怀了身孕,体内留着夫君仅存的骨血,她不能自私地随他而去……所以她将自己封闭起来,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偶一样来到了京都,走进教行司,并于十月怀胎之后,生下了萧旻。 旻,代表着天空,也代表着自由。 然而命运的枷锁不仅锁着自己,也在这一天锁上了这个新的生命。 放过自己吗?谈何容易。 陵阳王妃抬头看向萧夜,一席青衫如玉,眉目俊秀出尘,目光如同渊海一般深沉隽永,站在月光中,竟然像极了记忆中的某人。 陵阳王妃闭上了眼睛,很快又重新睁开,“那罪妇,代小女谢过主事大人。” “没事没事,都是些小玩意,不值什么钱。”萧夜终于松了口气。 “房中稍有不便,罪妇便请主事大人在院中喝一杯清茶吧。”陵阳王妃说着转身进屋,很快就拿着一个破旧的小茶壶出来。 院中原本就有一个小方桌,萧夜也不矫情,一屁股就坐在旁边的发潮的木凳上。 小丫头也变得开心起来,她虽然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却能感觉到母亲的心情似乎好了些。她乐呵呵地跑到萧夜跟前,亲昵的拉住萧夜的袖子,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陵阳王妃略有些歉意地点头致意,随即给萧夜倒了杯茶,“这里没什么东西,招待不周之处,主事大人见谅。” 茶叶确实很碎,颜色发暗,显然连普通茶叶都比不上,但能在教行司拿出这东西,已然很不容易了。 “没事没事,我不挑食……”萧夜笑着,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旋即很顺手地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旻丫头,我给你买了一些笔墨纸砚,以后不用趴在地上用手指头练字了。” “街上碰到不少零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买了些,回头尝尝,喜欢吃的我再给你买。” “还有那些新衣服,别省着,明天就穿上。” 小丫头开心的笑起来,又有些忐忑地看了眼她母亲,见母亲没什么反应,才飞快跑过去,抱着一件新衣服钻进了房间。 萧夜心情也变得很不错,看着小丫头换了套新裙子跑出来在他面前转圈,他忽然觉得自己穿越以来,终于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 “大哥哥,你看我穿上漂亮吗?” “漂亮呀,旻丫头最漂亮了。”萧夜笑着竖起了大拇指。 陵阳王妃表情依旧很平静,但刚才的那股冰冷和抗拒,明显弱了很多。 “哦对了,我已经给钱司丞知会过了,以后你们不需要干那些洗衣针织的活,安心在这里住着就行,有什么不方便的可以随时来找我。”萧夜说道,“等我找机会跟父皇求求情,如果运气好,说不准能让你和旻丫头重获自由……” 陵阳王妃身子微微一颤,绝美的脸色略微发白,“主事大人,您说……父皇?” “你是萧道正的儿子?” 糟了! 萧夜暗道坏事,刚才开心得有些过头,竟然连自己的身份都说了出来。 造不造反这事暂且不说,陵阳王终归是死在胤帝手中,身为陵阳王的遗孀,自然对整个萧氏皇族恨得要死……这下完了,刚刚培养起来的感情,怕是要崩了。 “王妃,我……” “不用说了。”陵阳王妃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小旻,把衣服脱下来还给主事大人。” “还有,主事大人该回去了。” “……” …… 眼看着被扔出来的包裹,和小院紧闭的大门,萧夜忍不住叹了口气。 陵阳王的功过是非他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反正一个已死之人,已经没了评判对错的意义。反倒是陵阳王妃和萧旻,萧夜总觉得她们母女俩不该被命运如此对待。 旻丫头自然是因为善良懂事,让萧夜感觉不忍。至于陵阳王妃完全是因为她太好看了,那种让人荷尔蒙飙升的美,甚至让萧夜在某一瞬间误认为自己的爱情来了。 爱情? 萧夜甩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那可是你亲婶子!你特么跟自己婶婶谈爱情?谈你妈买麻花情! 几个大嘴巴子下去,刚刚升起的歪心思顿时给打散了。萧夜望着已然熄灯的小院,拍拍屁股离开了。 这种事情急不得,得慢慢开导,女人嘛,又不是铁疙瘩,总会有被感化的一天。 反正自己在这里上班,一时半会也走不了,有的是接触的机会,一天不成就两天,两天不成就四天,凭借自己上一世的知识和经验,加上这一世的脸皮和耐心,还就不信攻略不了一个守寡十年的女人! 等拿下她的那一天,嘿嘿,嘿嘿嘿…… 啪! 黑暗中,又是一道响亮的巴掌声传开。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连绵不绝。 第28章 你爹做不做得主 “殿下,您昨晚上去哪了?怎么很晚了还没回来……”小蝶啃着包子从房间里面走出来,看到萧夜躺在门口藤椅上,问道。 “咦,您的脸怎么了?怎么脸肿得这么厉害?”小蝶好奇地凑过来,“辣么大一个巴掌印,是谁打了您吗?” 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内廷方向。 “殿下,您不会是……哎呀呀!” 一声尖叫,小蝶像是踩到老鼠一样跳开,一脸警惕地盯着萧夜,“殿下,您昨晚不会是去内廷找姑娘了吧,难不成又想对人家用强,结果被揍了一顿?” 萧夜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难道在你心里本殿下是一个喜欢拈花惹草诲淫诲盗的好色之徒?还有……你特么为什么要说又! “如果不会说就少说点,惹恼了本殿下,信不信把你卖给人贩子!”萧夜恶狠狠地威胁道。小蝶吓了一跳,瘪着嘴抱着包子跑到一边,蹲在地上画起了圈圈。 京都城逃犯的事暂未有结果,尽管萧夜并不担心自己,但反正出去也无事可做。而且昨夜扇自己扇的太狠了,到现在脸还是肿的,头也是晕的,索性躺着晒太阳权当是养伤了。 教行司远比萧夜预想的要清闲太多,平日的事务有另一位主事打理,手下还有好些个嫲嫲差遣,大一点的事则有钱庸定夺,反正轮不到萧夜来操心。 之前倒还有一些宫中送来的浣洗物件,针织缝补的东西,被萧夜推掉之后,顿时显得更冷清了。 也不知道旻丫头在干吗,还有陵阳王妃,是不是还在恼恨自己……这位婶婶貌似叫做李青檀,真是个好听的名字,优雅娟秀,雍容贵气…… 萧夜躺在藤椅上,也不知道从哪摸过来的一本书盖着脸,脑海中却情不自禁浮现了昨晚窥见的美妙风景。 貌似春心萌动了啊。 “喂,你们主事的人呢,给本少爷出来!”教行司门口方向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萧夜脑海中的旖旎情景应声散去,很是不爽地睁开眼睛。 “老王,出去看看谁这么不长眼,敢打扰本主事睡午觉!” 王志阳看了眼刚亮不久的天色,转身跑了出去,很快就又跑回来。 “殿下,来的是户部尚书乔百龄的儿子,乔斌。” “哦?那小子来教行司干什么?”萧夜哼道。 “……”王志阳挠挠头,神色古怪,“按照惯例,应该是府上需要几个舞女,才来教行司物色的吧。” …… “乔公子这一大早来我教行司,是有什么事?”脸上略微带着酒意的钱庸拱着手,一脸客气地问道。 钱庸虽然隶属礼部,但教行司的所有开销都来自于户部,掌管钱财等同于捏住了命脉,所以不仅钱庸,任何当官的,都得把户部当爷一样伺候着。 乔斌作为礼部尚书老年得来的儿子,向来宠溺,他的影响力甚至还要超过户部其余的官员,所以钱庸即便很不喜欢这小子,也不得不笑脸相迎。 “哼,来这里还能干什么,找你喝酒吗?”乔斌嘿嘿笑道,“府上设了宴,来你这找几位舞娘过去热闹热闹,放心吧,好处少不了你的。” 钱庸讪笑两声,“京都城最近新开的几家楼馆,里面的舞娘个个绝色,听说排练了不少新颖的舞曲,乔少爷何不去找她们?” “下官这里的舞娘都是宫中在册的罪臣,真不便让您带出去……” “废什么话,青楼妓馆都是一群婊子,给钱谁都能玩,能跟这里的比吗……”乔斌拍了拍钱庸的肩膀,冷笑道,“别给本少爷说什么不方便之类的话,大胤谁不知道教行司就是官家的妓馆?” “她们是官家的妓,本少爷是官家的官,有什么不方便的?” 钱庸还待说什么,却看到乔斌脸色一冷,“钱庸,你最好想想清楚,要是敢拦着本少爷,信不信你这司丞之位坐不到年底?” 钱庸叹了口气,神色无奈。 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在大胤臣民眼中,教行司就是官家豢养娼妓,为官家取乐的地方。在这里的罪臣家眷,哪一个不是名门闺秀,富家千金,身段和教养远超青楼妓馆当中的女郎,其中滋味,自然值得细品。 所以不仅朝中大臣,即便是胤帝,也默许了这种黑暗的操作,利用权职之便取用教行司的女眷,然后再悄悄还回去,只要人活着,那便不算违规。 钱庸知道自己没办法,只能对着下人安顿了几句。 不一会,就有十来个女子被人从内廷带了出来,神色畏惧地站在乔斌跟前。 “就这些吗?”乔斌笑眯眯地打量了一番,嘿嘿笑道,“不错不错,果然比外面那些婊子有味道的多,行了,就这十个,本少爷全要了。” 乔斌转身要走,不过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脸笑意的看向钱庸,“听说教行司还有一位大美人,要不也叫出来本少瞧瞧?” “大美人?”钱庸警惕道,“不知道乔公子说的是谁?” “呵呵,还能有谁,十年前叛贼萧道临伏诛,他的一众家眷全部捉拿羁押,关入了教行司!其中就包括萧道临新纳的王妃,叫什么……李青檀对吧。” “本少爷可是听说过,这位李青檀可是当时名震大胤的美人。即便现在上了年纪容貌有所衰减,应该也不是这些凡夫俗子可以比较的吧?” 钱庸睁大了眼睛,“乔公子,那人身份特殊,可不能和这些普通女流相提并论啊,如果贵府需要舞女,这几位足以,但那位人物,是万万不能让你带走的。” 乔斌一脸狂傲,“有什么特殊的,即便她十年前是陵阳王萧道临的王妃,但现在也只是大胤教行司的罪犯,哼,再特殊的官妓也是官妓,本少爷有什么动不得了!” “乔公子,这真的不行,下官真的做不了主……”钱庸都慌了。 陵阳王萧道临即便是死了,那也是当今圣上的弟弟,陵阳王妃就算是罪臣之妻,那也是圣上的弟妹。京都城知晓李青檀的大有人在,知道她容貌绝世的更有不少,可近十年来却没有一人敢找她的麻烦,就算再蠢,也能察觉到其中的猫腻吧。 乔斌仰着头,一脸不屑,“既然你做不了主,那便让能做主的人出来!” 乔斌身后不远处,萧夜眯着眼睛面色发寒。 “不知道,你爹做不做得了主?” 第29章 老子打儿子 乔斌愣了愣,面色轻微一变,“萧夜,你怎么在这里?” “呵呵,你都能来,我这当爹的怎么不能来?”萧夜神色戏谑地打量着乔斌,“怎么,听到你爹在教行司当差,专程跑过来请安的?啧啧,我儿还真是孝顺。” 当初在刑部昭狱的时候,乔斌专程跑去落井下石,结果被赶来的高公公啪啪打脸,丢了面子不说,还在萧夜跟前落了辈。 听到萧夜的调侃,乔斌的脸色瞬间涨红,“萧夜你特么胡说什么!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萧夜神色幽幽,“撕烂我的嘴?呵呵,本殿下可不仅是你爹,还是大胤的皇子,你要不要动一下手试试?” 乔斌脸色青白交替,恶狠狠的盯着萧夜,嘴上逞个狠也就算了,真要跟萧夜动手,他还真有些不敢。 不过回想萧夜刚才说的话,他忽然就反应过来,“你在教行司当差?之前听说圣上罚你去礼部任职,竟然被安排到教行司了?” 乔斌郁闷之气一扫而空。 “哈哈哈,我猜猜,你现在的职位是司丞?不不,应该是不入流的主事……总不至于是伺候那帮女人的嫲嫲吧?” 已经开始啃第三个包子的小蝶不服气地挥了挥拳头,“哼,我家殿下才不是嫲嫲呢,他可是教行司的主事,除了钱司丞,就属我家殿下官最大!” 瞎说什么大实话……萧夜一脸无语地瞪着小蝶。自己好不容易拉起来的气势,被你一句话泄了个干净,这丫头不会是户部派来的奸细吧…… 乔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在他想来,堂堂皇子能被胤帝发配到这种鬼地方,既不沾权,又不得利,整日和一帮没多少活头的罪臣家眷混在一起,很显然已经被胤帝放弃了。 既如此,自己还怕他什么? “笑完了吗?笑完了就赶紧滚蛋,这里可不欢迎你。”萧夜没好气地打断乔斌。 乔斌一脸讥讽的看着萧夜,“刚才本少爷和钱司丞说的话你听到了吧,此次本少爷来教行司是挑选几个舞娘去府上演乐的,除了这几位外,还有一个姓李的舞娘。” “萧主事,劳烦你跑一趟,将这个女人带出来给本少爷。” “……” …… “听说了吗?户部尚书家的公子来教行司了,说是要挑几个舞娘去府上献舞……” “什么献舞,谁不知道那些狗男人打的什么心思,不过是外面的女人玩得没意思了,想拿我等戴罪之人寻找乐子罢了……” 教行司内庭的回廊角落,几个穿着粗麻衣裙的女人悄悄交谈着。一个个神色悲凉,充满怨恨。 “前些日子安国公府上便带走了几位妹妹,结果回来的时候伤得伤,病的病,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就是,我等在这教行司,还不如圈养的宠物安全……也不知道这次谁要遭殃了,可千万别挑上我们几个……” 正说着,又一个二三十来岁的女人从外面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刚才钱司丞带走了云枝和白露她们,落在乔家人手上,下场怕是好不到哪里。” “哦对了,你们猜猜我刚才听到了什么?那位乔家少爷选了云枝几人还不满足,竟然扬言要带走那位萧王妃。” 几人闻言微微一愣,在她们的印象中,这位萧王妃可是非常特殊的存在,虽然同样干着上面交代下来的苦力活,但却有单独的院子,也不担心被外面的官员挑选,算得上整个教行司处境最安全的一个。 “连萧王妃都难保自身了……”众女人不由有些沉默。 “你们先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之前那女人捋了把头发继续说道,“乔家的少爷要带走萧王妃没错,但却被人拦下来了,就前几日新来的那个主事,为了保全萧王妃,都跟乔家少爷打起来了。” “……” 回廊拐角处,正抱着洗衣盆走过来的李青檀闻言,脚步渐渐顿住。 …… 萧夜看着趾高气扬一脸狂傲的乔斌,微微眯了眯眼睛。 “钱司丞,下官记得你还有一些公务要处理,你要不要先去忙?”萧夜笑呵呵的说道,“这里有下官看着就行,一定好好伺候乔公子,让他宾至如归。” 钱庸擦着头上的虚汗,嗯嗯两声扭头就走。 一边是没什么职务,但却是从二品户部尚书的心头肉,一边虽然不得宠,但却是实打实的天家皇子,站在这两人之间,特么比放在油锅里生煎还难受。 不管了,先躲远一些吧。 嗯,无论是乔斌还是萧夜,都不是小孩子,应该不会打起来……吧。 钱庸刚刚钻进前厅,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碰撞声,紧接着传来一声惨叫……哦对了,今日要去礼部找徐侍郎汇报工作,要不干脆现在就过去吧。 对,现在就去。 宽敞的大院里,乔斌捂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萧夜,气得浑身颤抖,“萧夜,你竟敢……竟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儿子养老子,老子打儿子,哪一个不是天经地义。”萧夜狞笑着扑上去,大耳瓜子就朝着脸上糊,“妈个蛋的,你爹不跟你计较还当真以为你爹怕你了,小鳖孙,竟敢打萧王妃的主意,我看你是脑袋瓜子长反了!” 乔斌本就是不逊色萧夜的纨绔子弟,整日声色犬马无所事事,身子骨也被青楼的姑娘消磨的厉害,萧夜只扇了两巴掌就已经懵圈了,再也顾不上其他,竟然扭头就往外跑。 “小崽子,还敢跑!”萧夜大手一挥,“小蝶,老王,坐着看戏呢?还不给我拦住这狗东西!” 王志阳略微有些犹豫,但跃跃欲试的小蝶却第一时间冲了上去,一把薅住乔斌的衣领,朝着屁股直愣愣的一脚。 “对,薅他脖领子,踹他屁股!” “老王你特么干什么呢,还不赶紧摁住他,对,让小蝶上!” “小蝶,锁他喉,对,使点劲……我草,别攻下三路啊,你这一脚下去还不得让老乔家绝后了……” “……” 第30章 诸位姑娘,一起上吧 在萧夜主仆,加上狗腿子王志阳三人合力之下,乔斌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等候在门外的侍从赶过来的时候,乔斌两眼翻白,嘴巴已经开始倒沫子了。 “殿下,小蝶是不是很厉害?”小蝶卷着袖子,仰着小脑袋,一脸得意的问道。 萧夜干笑两声,微不可察地躲开了几步。刚才临了蹦起来的那一脚,和乔斌发出的惨绝人寰的叫声,可让萧夜都感觉头皮发麻。 这丫头挺彪啊,有事她是真上啊! “殿下,乔公子应该没事吧?”王志阳神色有些忐忑。 “呵呵,你动的手,你不知道有没有事?”萧夜拍了拍王志阳肩膀,笑道,“最后那几脚来得不错,力道和角度都不错……乔斌临走的时候还看了你一眼的,好像很佩服你。” “……”王志阳嘴角一抽,脸色唰的惨白一片。 萧夜拍拍屁股站起来,对着几位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子摆摆手,“都回去吧,没事了。以后你们也不需要担心,有本殿下在,没人能把你们怎么样。” 几个女子眼神微亮,“真的……真的吗?” “本殿下说的当然是真的。”萧夜重新躺回藤椅上,“你们大多数人其实并没有罪过,不过是被家人殃及池鱼罢了,当然,即便是你们真的犯了错,也是大胤的子民,是一个完整的人。” “本殿下虽说不能给你们自由,但只要本殿下在,便会替你们保留作为人的颜面和尊严。” “只要你们不愿意,那便谁也带不走你们!” “……” 几句话,如同钟锤一般砸在众女子耳中,原本所受的惊吓,在这一刻全部化作委屈,一个个抱成一团哭得梨花带雨,泣不成声。 自从她们入了教行司后,便被安上了罪妇的名头。人人都觉得她们咎由自取,觉得她们该死。觉得能让她们活着已经是最大的恩赐,甚至很多人都不觉得她们是人,而只是一个供人玩乐的工具。 眼前的这位青年,还是第一个将她们平等对待的人。 “奴家陶云枝,代众姐妹谢过殿下。” 萧夜无所谓的摆摆手,一边揉了揉胳膊,一边打量着这几位女人。 “殿下,可是刚才伤到了肩膀。”陶玉芝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一张娃娃脸白皙可爱,但身材却非常火辣,即便是简陋的粗布麻衣,也包裹不住那两团颤动的风情。 乔斌这小子眼光很专业嘛…… 萧夜脑海中闪过陶云枝的资料,貌似是某个州府的生意大佬,因为父亲得罪了当地的高官,被安上了通匪的罪名,连带着一家老小都遭了殃。 “殿下,奴家会一些推拿按摩的手法,如若殿下不弃,奴家可帮殿下按按身子,解解疲乏。”陶云枝眉眼微垂,风情万种地走向萧夜。 萧夜闻言,眼神微微一亮。 “奴家白露,祖上出过医官,知晓一些穴位的知识,也可以帮助殿下按一按,殿下应该会舒服一些。” “奴家韩菲儿,自己制作了一些香薰,可以帮殿下醒脑安神……” “还有奴家……” “……” 众女子像是商量好了样一拥而上,围在萧夜旁边,叽叽喳喳地争抢了起来。 “诸位姐姐如此盛情,本殿下实在不敢推辞啊…”萧夜眼睛在几位身上来回打量,嘴角开始压不住了。 这些女子虽然比萧王妃李青檀差了丝毫,但却各有味道与风情,随便一个放在外面,也比得上当地的花魁。 “呵呵呵呵,本殿下确实有些疲倦。” “既如此,诸位姑娘就一起上吧……” “……” …… 就在萧夜享受教行司新推出的理疗服务的时候,乔家上下却一片惶恐。 “听说了吗?少爷被人打了?” “不会吧,京都城还有人敢打少爷?活得不耐烦了吗?” “谁知道呢,反正少爷是被人抬回来的,脸肿得厉害,胳膊也断了,最重要是那里被人踢了一脚,说不好今后不能人道了……” “天哪,那老爷岂不会要疯掉!” 乔家上下谁都知道少爷乔斌在老爷心中的宝贝程度。户部尚书乔百龄五十岁老来得子生下乔斌,可是当爷爷一样供着,生怕出什么事,平日里被人多瞧一眼,乔老爷都能搞死对方,现如今被人废了,岂不是得杀了对方全家? 下人们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天都要塌了。 “老爷呢,回来了没?” “回来了,就在少爷的房间,刚才里面还传来动静,挺吓人的……” “不说了不说了,小心触了老爷眉头,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 乔斌的房中已经聚满了人,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站在床边,死死地抓着乔斌的手。 “大夫,我儿子怎么样,说啊,我儿子到底有没有事!” 大夫不住地擦着额头的冷汗,颤颤巍巍地说道,“贵公子性命并无大碍,胳膊也只是轻微的脱臼,小人已经用正骨手法恢复,只需要静养几日就能痊愈,只是……” “只是什么,快说!” “只是贵公子伤了男根,想要恢复可能有些困难……” 乔百龄身体晃了晃,一把抓住大夫的肩膀,“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要治好我儿子,听到没有!如果我儿出了什么事,老夫绝对饶不了你!” 大夫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大人放心,小人一定尽力,尽全力治好乔公子……” 乔百龄身体晃了晃,像是一瞬间老了十来岁一样,他老来得子,爱之如命,也因此宠溺得过了头,养成了乔斌嚣张跋扈的张扬性格。 教行司虽说是官家妓馆,某些事也获得了大胤上上下下的默许,但萧王妃身份特殊,决不能如寻常罪臣一般对待……若是自己早些告诫斌儿,应该也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可即便如此,你也不至于下如此狠手……” 乔百龄脸上的悲凉散尽,化作汹涌的怒火,“该死的,萧夜……” “我儿被你打伤,岂能容你继续逍遥自在,老夫这就进宫面圣,就算舍了我这张老脸,也一定让你得到应有的惩罚!” “来人,备轿!” “……” 第31章 请为儿臣做主 “九殿下,圣上有召,着您进宫一趟……” 高申一边说着,一边踏入教行司大门,等看清里面的情形后顿时一愣。 只见萧夜躺在藤椅上优哉优哉的哼着曲儿,一个童颜巨乳站在背后,轻轻揉着萧夜肩膀,一个小巧玲珑站在侧面,手指按着萧夜眉心穴位,另一个妩媚妖娆半蹲在膝前,累的殷桃小口微张。 还有一个看上去愚蠢且抠门的……咦,她蹲在墙角画圈圈是什么意思? “呵呵呵,之前咱家还担心九殿下在这教行司待不习惯,想着为九殿下开解一二,看样子是咱家想多了……”高申笑呵呵地说道,“这佳丽在旁群美环绕,九殿下怕是乐不思蜀了。” 萧夜看到高申,连忙站起来拱手,“高公公说笑了,不过苦中作乐而已。” 说着指了指自己刚才躺着的藤椅,“不过这些姑娘都颇有家学,手法很专业,高公公要不要试试?这可都是顶级服务,甭说外面,就算是宫里面都没有这些玩意。” 高申还想拒绝,却被萧夜连拖带拽摁在了藤椅上,几位姑娘很是懂事的将刚才在萧夜身上展示的技术重新展示了一遍,高申刚开始还有些排斥,结果很快就眯起了眼睛,一副爽到飞起的表情。 “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萧夜一把搂过高公公的肩膀,“等公公闲暇了可以多来几趟,我让她们给你全套服务。” 高申作为宫中老人,伺候了胤帝二十余年,可是胤帝最信任的心腹之一,要是能拉拢来这位大家,胤帝那里若是有个风吹草动,自己便可以提前知道,防患于未然。 而且到了高申这个位置,寻常的金银已经没多大用处了,倒是这种新奇的玩意,说不定能吸引到他。 “呵呵呵,那可就谢谢九殿下了。”高申很是满意的笑道,“九殿下,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您还是赶紧收拾一下,跟咱家进宫吧。” 萧夜挑了挑眉头,“可是因为乔尚书的事?” 高申状似无意地点点头,“乔尚书确实在宫中,听着似乎和尚书之子有关……呵呵,圣上可有些不高兴,殿下去后可莫要再冲撞圣上。” 萧夜笑着点点头。 那个臭不要脸的老东西,不就是揍了你儿子嘛,有本事让你儿子揍回来,跑去告家长算什么意思? 萧夜愤愤嘀咕着,也不敢耽搁,随便收拾了一下就跟着高申出了教行司,一路入了皇城。 还未靠近御书房,萧夜就听到从里面传来愤怒的谩骂声,还有断断续续的安慰,忍不住龇了龇牙。 “咱家就不进去了,殿下自己注意。”高申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萧夜,告退离开。 萧夜站在门口摸了摸下巴,随便撕扯了两下头发,将衣服弄乱,然后推门冲了进去。 御案后面,正被乔百龄吵得头疼不已的胤帝一看到萧夜,顿时怒不可遏地一拍桌子,破口大骂。 “孽障东西……” 结果刚刚开口,话都还没有说完整,就看到萧夜跌跌撞撞地扑到御案前面,砰的一声跪了下来。 “父皇为儿臣做主啊!” “……” “……” 骂了半句的胤帝,和怒目而视的乔百龄同时噎住了……什么意思,不是这家伙打了乔斌吗?怎么自己倒像是被虐待一样,披头散发以头抢地,成何体统? “干什么?”胤帝砰砰拍了几下御案,“有什么话,站起来说!” “父皇为儿臣主持公道啊。”萧夜一把鼻涕一把泪,悲戚哀怨,“儿臣之前冲撞了父皇,被罚到教行司反省受过,儿臣没有丝毫怨言,反倒是感恩戴德父皇给儿臣的机会。” “原本儿臣想着,好好管理教行司,为礼部解忧,为父皇解忧,也一直如此奉行着,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可就在今天早上,京都乔家的少爷乔斌冲入教行司,非要带走坊中的罪妇,还扬言说什么……哦对,说教行司是官家妓院,养在这里的女人都是豢养的娼妓……” “乔斌说的话很难听,儿臣不敢全部说予父皇,反正就是他想玩就能玩,想玩哪个就玩哪个,还说父皇都管不着……” 萧夜一脸愤怒,又带着一丝委屈。 “儿臣当然不信这些鬼话,在儿臣心中父皇可是平定四境的帝君,厚德仁慈的王,向来视百姓为社稷国祚,怎么可能允许这等背德离心之举,肯定是乔家那小子胡说八道,给父皇抹黑。” “所以儿臣便和乔斌理论了起来,谁知他一言不合竟然大打出手,还出言不逊冒犯父皇,儿臣怒不可遏和他动起了手,只是儿臣身体向来孱弱,竟被打得不能还手……” “儿臣有辱天家颜面,请父皇责罚!” “……” “……” 胤帝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话从这孽障口中说出来,应该会有些许偏差,但不知道为何,他竟然觉得合情合理,甚至还有种这小子受了委屈的错觉。 但乔百龄就不这么认为了,他怒不可遏地指着萧夜,气得浑身颤抖。 “简直……简直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啊,九殿下,你不仅打伤了我儿,还要在圣上面前诋毁污蔑,你,你……” 乔百龄气得说不出话来,反倒是萧夜扭头看到乔百龄微微一愣,“咦,乔尚书您在啊?” 说着拍拍衣服站起来,“正好我有些事想找您确认一下,乔斌前来教行司说是受了您的指使,说是乔府要举办家宴,大宴群臣,才让他来教行司挑选舞娘,供众宾客玩乐的,对了,他还点名要带走萧王妃李青檀……” “不知道这事是真是假?” “……” 乔百龄的怒吼戛然而止,一张老脸一会青一会红。 “乔尚书,你倒是说话呀,乔斌到底是不是你让去的教行司,寻常舞女也就罢了,为何点名要李青檀,尚书大人难道不知道,此人乃当年的陵阳王妃吗?” 端坐御案之后的胤帝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那双晦暗如海的眸子盯着乔尚书,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我,我……”乔尚书张了张嘴,忽然脸上闪过一道潮红,紧接着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 第32章 背锅 乔尚书是被气的。 他知道九皇子萧夜骄纵顽劣声色犬马,是被所有人最不看好的一位皇子,他原本以为凭借自己的身份和威望,能为自己的儿子好好出口恶气。 谁曾想这家伙牙尖嘴利颠倒黑白至此,不仅将过错全部推到自己儿子身上,还连带自己都拖下了水。 “都是九殿下一面之词,臣纵然年纪大了,也不至于老眼昏花,万万不会干出这种事来。”乔百龄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圣上明察啊。” 胤帝依旧皱着眉头,不过看到乔百龄吐出的血沫,终究是有些不忍。 “乔尚书先下去休息,朕会派御医到府上,给你调几副安神养身的药,还有你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朕也会让御医看看。”胤帝指节扣在御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圣上,我儿身受重伤,说不好以后不能行人道之事,老臣……”乔百龄跪在地上喊道。 “你先退下吧,朕会查清此事,给你一个交代。” 乔百龄还要说什么,却看到胤帝冷若沉渊的脸色,只能将话咽了回去。他不甘地瞪了一眼萧夜,转身爬起来,踉踉跄跄离开了大殿。 萧夜审度着情势,赶紧对着胤帝躬身一礼,“谢父皇为儿臣主持公道,儿臣告退。” 说着转身就跑。 “站住!”胤帝冷冰冰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连带着滋啦滋啦的磨牙声。 萧夜身形陡然一僵。 “呵呵呵,父皇还有其他事吗?”萧夜讪笑着转过身,一脸恭敬地问道。 “哼,你个孽障东西,就不能给朕安安分分的老实几天?”胤帝咬牙切齿地骂道,“乔尚书老来得子,对乔斌那个混账东西比自己的性命都要重要,你却差点没废了他!” “若是那小子真出了事,你让朕如何向乔尚书交代!” 萧夜挠了挠头,倒是略微放下心来。 胤帝看似还在生气,但实则并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一来萧夜是他的儿子,二来乔家父子的行为确实让他有些火大,从这一点也足以说明在他心中,萧王妃李青檀的身份和旁人不同。 “儿臣真是冤枉的啊。”萧夜忍不住嘀咕道,“人是王志阳抓住的,蛋是小蝶踢的,事是钱庸默许的,儿臣顶多只是没有阻止而已,这也能算儿臣的罪过吗……” “混账!”胤帝怒目而视,他都不需要问王志阳和小蝶是谁,就能猜到怎么回事。 哼哧哼哧瞪了萧夜老半天,胤帝才慢慢平静下来。 “这件事你倒是没做错,教行司收制罪臣亲族,却也不是青楼楚馆之所,那些混账东西若是敢打教行司的主意,你尽管拦下即可!”胤帝皱眉说道。 “当然,你这孽障也不能仗着自己的身份监守自盗,若是让朕知道你在教行司胡作非为,朕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尤其是李青檀!”胤帝眼神灼灼,带着浓重的警告意味。 “……” 萧夜暗自嘀咕,这老东西不会是看上那位小娘子了吧,那可是您弟弟萧道临的媳妇,您的亲弟妹,这要是传出去不比我强上王贵人更劲爆啊? 而且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窝草! 萧夜顿时蛋疼了。 “还有,你这孽障打伤了乔斌,想来也是惹恼了乔百龄,乔公虽然年事已高,但在户部十几年也算是功劳不浅,朕不能寒了他的心。”胤帝眼神闪烁了几下,忽然有些鸡贼起来。 “户部今年收支有亏,内外周转困难,让乔百龄头疼了很长时间。” “你小子不是鬼主意多吗?前些日子倒腾出来的广告和门票收益不小,莫不如再想个法子,缓解户部的难处。”胤帝恶狠狠地盯着萧夜,“若是如此,今日之事朕便饶过你。” “如果办不好,朕就新账旧账一起算,朕的儿子不少,不缺你这孽障一个!” “……” …… 出宫的路上,萧夜忽然想起前世看到的一个梗。 “过来跪下,姐求你件事……” 你瞧瞧,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你的逼脸呢?你的良知呢?你的天子威严呢? 萧夜仰天长叹,无语凝噎。 没办法,在那个老东西的胁迫之下,萧夜不得不让步自己的原则,硬着头皮将这件事应了下来,他怕再呛呛几句,那老东西忽然来一句,“礼部打报告,朕批条子……” 可就真的尴尬了。 可这件事该怎么解决呢? 萧夜禁不住头疼起来了。 “殿下您没事吧?圣上是不是训你了?”小蝶从旁边凑出个脑袋,一脸担心的问道,“殿下,实在不行您就给圣上说,说打乔斌的事小蝶也参与了,要是处罚,就连小蝶一起处罚吧!” 萧夜忍不住揉了揉小蝶的脑袋,“放心吧,我已经说了。” “哦……啊?”小蝶先是愣了愣,然后猛地一惊。 萧夜爬上马车,朝着候在一边的吴刚摆手,“走吧,先回教行司。” 早在他跟着高申出来的时候,就让吴刚和小蝶在宫外候着了,如果真被胤帝打了板子,也好有人扶着他回来。结果打倒是没挨,却莫名其妙给户部背了锅。 我可是礼部的人啊魂淡! 马车晃晃悠悠的往教行司行去,一路上吴刚好奇的打听了几句,看萧夜没什么心思回复,就很礼貌地闭嘴了。至于小蝶也不知道怎么了,一路上心事重重的,时不时露出幽怨的眼神,看得萧夜满头问号。 时间已经过了正午,萧夜三人倒也不急着回教行司,刚进了宣仁坊就停了下来,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点了碗馄饨,三人就吃了起来。 有了吃的,小蝶的心情貌似好了些,大口大口吞咽下去两碗后,美美地打了个嗝。 “少爷,你看那边的乞丐,好可怜,要不要给他也买碗馄饨吧……”小蝶放下碗,看着不远处蹲坐在墙根,衣衫褴褛的乞丐,同情心有些泛滥开了。 “也行。”萧夜瞥了一眼,“你掏钱就没问题。” 小蝶咬了咬牙,肉疼的从钱袋里抠出两枚铜板,想了想又收回去一枚,“……那就先买半碗吧……” 萧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再次看向墙角的乞丐。 有些熟悉。 奇怪,自己是不是在哪见过? 第33章 乞丐 小蝶捏着钱袋纠结了许久,终于还是抑制不住泛滥的同情心,强忍着肉疼摸出一枚铜板,换来了半碗馄饨。 嗯,半碗应该够了吧,不够也没办法,小蝶很穷的…… 小蝶端着馄饨朝着墙根处的乞丐走去。这里的巷子本就不是宣仁坊正街,所以街道上并没有几个人,加上正午时分,早秋的闷热驱散了仅剩的路人,导致这一刻显得过度冷清。 “等一下……”萧夜捏着筷子,忽然出声道。 小蝶眼神愚蠢地看向萧夜,有些疑惑。 萧夜接过小蝶手上的馄饨,翻手倒进自己碗里,也不理会一脸问号的小蝶,自顾自吃了起来。 “殿下,你都吃了三碗了,比小蝶吃得还多……”小蝶有些生气,“这是小蝶买给那位乞丐伯伯的,你吃了他怎么办?” 萧夜也不理会,快速吃完碗里的馄饨,擦了擦嘴站起来。 “放心吧,他对馄饨没兴趣。”萧夜望着墙根处仿佛睡着了的乞丐,那双清冷深邃的眸子慢慢眯起。 乞丐没什么反应,像是睡着了一样。 “京都城的乞丐并不少见,但大多聚集在朱雀街这种繁华的主街乞讨,很少会来这种偏僻的巷子,尤其是正午这种人人都要吃饭,或者想吃饭的时候。” “而且,你身上虽然看着脏,也不好闻,但却并不是乞丐身上污垢长年累月发酵出的异味,反倒更像是一种……血腥味。” 愚蠢的小蝶眼中透出茫然,反倒是一直在往嘴里塞馄饨的吴刚察觉到不对劲,悄悄挡在了萧夜身前。 “最主要是,本殿下瞥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有些熟悉……就很奇怪,本殿下天潢贵胄,怎么可能和乞丐有往来交际……”萧夜波弄着鬓角的头发,“直到刚才本殿下才意识到,咱俩貌似还真的见过。” 萧夜眯了眯眼睛,眼神冰冷,“本殿下入刑部昭狱那天,曾看到一个犯人被穿透琵琶骨挂在刑具上,惨的一批,那人就是你吧。” “哦对了,昨日刑部有犯人杀人越狱,搅得京都城人心惶惶,也是你吧。” 萧夜不由叹了口气。 果然,身为主角怎么可能没有柯南霸服,这种穿越者光环要不代表着运气极好,要么代表着运气极差,该死呀,自己竟然是后者。 听到萧夜的话,吴刚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伸手从停在旁边的马车上扯下一根实心铁棍提在手里,警惕地盯着远处的乞丐。 蹲在墙角根的乞丐微微动了动,脏乱的头发在额前分开,露出一张狞笑的脸,和红得吓人的双眼。 “不愧是大胤皇子,真是意料之外的……聪明。” “整个刑部联合皇城司的废物,都没有找到老子,竟被你一眼就看出来了……” “有趣,太有趣了……” 完了,原本以为是自己运气太差才碰到这个煞星的,看样子不是,人家是专门冲自己来的呀。 萧夜龇了龇牙,一把将小蝶塞进马车,自己紧接着跳上去,翻手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老吴,你先顶住,本殿下去刑部摇人,驾!” 能从守备森严的刑部昭狱闯出来的,绝对是狠人中的狠人,他并不觉得老吴有拦住那人的本事,就算是加上自己的三脚猫功夫,也不过凭白多送一条性命而已。 嗯,还有小蝶这个愚蠢的搭头。 反倒是自己离开,老吴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萧夜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从拉过小蝶到跃上马车一气呵成,迅雷不及掩耳的往巷子口冲去……不需要跑得太远,只要能跑到朱雀大街就够了! 吴刚双手紧握铁棍,不用回头都知道萧夜已经撒丫子跑路了,他也不觉得萧夜不讲道义,身为护卫拿人银钱,便要护人周全,这是他从一开始就明白的道理。 跑了倒好,自己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打俺家殿下的主意。”吴刚冷笑一声,“信不信俺这一棍子下去,能把你脑浆子抽出来!” 乞丐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血光,整个人如同鬼影一样窜出,几乎瞬间就出现在吴刚三尺之外。 好快! 吴刚眼瞳骤然缩紧,手上的铁棍倒翻,狠狠地抡向乞丐的后脑。 乞丐从破烂的衣袍中伸出一只右手,就这个凌空抓向铁棍,五指开合之间,竟然隐约可见金铁的光泽。 他竟然想用手,去接吴刚手上的铁棍。 “特娘的,看不起谁呢!”吴刚怒吼道,浑身的力道灌注铁棍之内,狠狠地砸在乞丐的右手上。 咚! 一声沉闷的响声原地炸响,吴刚只感觉双手一麻,铁棍竟然把握不住脱手飞出,而对面的乞丐丝毫不见停滞,砸飞铁棍的拳头继续挥出,狠狠地砸中吴刚的胸口。 吴刚只感觉胸口一重,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去,狠狠地撞在馄饨摊位上。 好恐怖的家伙。 吴刚感觉眼前有些发黑,好一会才重新恢复了视线,他擦了把嘴角的血迹,挣扎着重新爬了起来。 卸甲归农之后,手艺生疏了不少啊……吴刚咧了咧嘴,脑海中不由想起当初向殿下说的话。 在这个看似平静的世界,除了豪门权贵和四境军伍之外,还隐藏着一个神秘的江湖,他们有不外传的调息法门,有着强大的招式技法,是真正的武林高手。 殿下,您不是一直想找这种高手,想要练习高强武艺吗?俺找到了。 只是拜师什么的,怕是不行了。 “其实俺也不差,百夫长的档次嘞……”吴刚咬着牙,抡起发麻的拳头,义无反顾地挥向几步之外的乞丐。 俺说过的,生死搏斗,就算是这种高手,俺也能一换一的。 殿下,您瞧好了…… …… 萧夜疯狂地赶着马车,在狭小偏僻的巷子里飞快奔走。车轮子碾在地面上发出嘎嘎的声响,吵得萧夜心烦得厉害。 周围的人开始多起来了,视野也渐渐开阔,已经远远可以看见宽敞空旷的朱雀街了。更远一些,依稀可见巡防的皇城司士兵和偶尔穿行而过的刑部官员,他们应该还在搜查那个越狱的囚犯吧。 真是蠢货,比小蝶丫头还要蠢的蠢货。 马车跌跌撞撞地驶入朱雀大街,仿佛从黑夜走入了光明。 “孬怂,我特么真是个孬怂……”萧夜啪的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然后狠狠地拉起了缰绳,“我可是穿越者,是主角,哪有主角留着下属死拼,自己狼狈逃命的,太特么跌份了吧!” “日妈妈的,九年义务读坏脑子了吧,现在可是皇权社会……” “皇权社会怎么了,谁的命不是命!” “……” 小蝶脸色苍白,愚蠢如她也反应过来事情不对劲,眼看着殿下红着眼睛气急败坏的胡言乱语,她吓得缩在马车的一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难听的哭声成功打断了萧夜的发疯,他看着缩在角落既害怕又担心的小蝶,忽然咧嘴一笑。 “真是……操蛋的一天。” 萧夜说着,将缰绳塞到小蝶手上,“摇人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快去快回!” 第34章 背后黑手 吴刚从来都算不上高手,相比起其他护院,他不过是年纪更长一些,在军中活的时间更久一些。 他确实当过百夫长,也确实杀过不少北国蛮子,但他的本事和档次,不过是战场上自己的一条命拼别人的一条命罢了,能活到现在,不能说本事强,只能说运气好。 但这么多年安稳生活,早就耗光了他的运气。 砰的一声,吴刚再次被砸飞了出去,胸口处衣服撕裂,血肉模糊,右臂呈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显然已经断了。换做寻常人纵然是没死,恐怕已经动弹不得了。 但他没有,纵然退伍多年,但他依旧觉得自己是大胤军人。军人若未死,那便还能战。 “狗杂种,再来啊!”吴刚吐出一口血沫,用还能动的左手提起旁边的铁棍,再度扑了上来。 原本已经转身朝巷子口走去的乞丐脚步微顿,那双猩红的眸中闪过浓郁的杀意。 “最讨厌……你这种人了。”乞丐模糊不清的说道,身形一个晃动便拦在吴刚身前,一记直拳避开铁棍,毫无花哨地砸向吴刚咽喉,拳头挥动之间竟然撕裂出轻微的爆鸣。 这一拳,也将是最后一拳。 “住手!”一道急促的喊声从巷子口传来,乞丐的一拳蓦然停在了空中。 咚,铁棍狠狠地抽在乞丐肩膀上,但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反倒是受伤严重的吴刚被震得退后几步,踉跄跌倒在地上。 “殿下,你怎么来了……”原本抱了死意的吴刚微微一愣,紧接着面色大变,“殿下快走,此人很厉害,俺不是对手,你快点离开,快……” 萧夜苦笑一声,“我特么知道很厉害,不厉害能把你揍成这样?” “老吴啊老吴,你平时不是吹牛逼挺厉害的吗,说什么百夫长,杀蛮子如屠狗,就算是碰到再厉害的也能硬刚一波,最不至也能一换一……” “感情你丫糊弄我呢。” 萧夜远远站在巷子口,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枚梨,张嘴啃了一口。 “喂,咱们谈谈吧。” 乞丐没有理会倒地不起的吴刚,而是慢慢转身,透过披散在额前的头发缝隙,死死地盯着萧夜。 有意思的家伙,竟然还敢回来……是为了那个侍卫吗? 乞丐大概猜到了原因,所以他觉得很奇怪,而且他并不着急,十多米的距离只需要两个呼吸就能过去,杀他再用一个呼吸,今日的事便算是完了……反正也没想着活着回去,索性来听一听。 “谈什么?”乞丐含糊不清地问道。 萧夜心中微定,伸手从旁边拉过来一张凳子,拍拍土坐下,“就谈……你为什么杀我。” “哦?”乞丐来了兴趣,“为什么?” 萧夜啃着梨,幽深的眸子微微眯起,“当然是有人想让我死。” “本殿下之前确实有些混账,也闹出了不少荒唐事,但仔细想想貌似没有得罪过你这号高手,所以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了。” “你是受人之托,想要取我性命。” 乞丐面无表情的看着萧夜,不为所动。 “既然确定了这件事,那我们再来猜猜,这人究竟是谁吧。”萧夜虽然看似随意,但视线却从未离开乞丐,宽松的青衫下面,浑身肌肉绷紧,后背冷汗涔涔。 十余米的距离根本算不上安全,但凡这家伙杀机一起,自己绝对没有任何逃生的机会。 只能寄希望于这些话,能拖延一些时间了……小蝶,这个时候可千万别犯蠢了,要是不赶紧找人过来救命,就用你攒下的私房钱给本殿下置办棺材吧。 “刑部是大胤六部之一,国之重器,刑部诏狱更是守备森严高手如云,既然先前能把你羁押囚禁,那自然有提防你越狱的手段……也就是说,很大可能你并非自行越狱,而是有人放走了你。” 萧夜呵呵冷笑,“能悄无声息地买通刑部守卫,将你这种危险的重犯放走,自然位高权重,而这些人中大部分和本殿下并无恩怨,算来算去,也就那么几个人了吧。” 他和六皇子萧危恩怨确实不小,但依照他对英王萧危的了解,即使想要报复自己,也绝对不会假借江湖人之手。这可是皇家大忌,对于有心图谋皇储之位的他来说,必然不会犯这种足以触怒胤帝的错误。 再者便是户部尚书乔百龄了,自己差点废了他的宝贝儿子,他找人对付自己也在情理之中,但此人越狱发生在今日之前,乔百龄必不可能未卜先知,提前埋下伏笔。 至于其他人…… 萧夜神思电转,脑海中闪过不少人的身影,又被他接连排除,就连礼王萧泰都没有放过。他经过层层筛选,最终将怀疑对象停留在一个特殊的名字上。 “是王贵人吧。”萧夜随手将梨核扔到脚边,拍拍手站起来。 乞丐隐藏在头发后面的眸子轻微一闪。 “不得不说有些出乎本殿下的预料啊,不过这样一来就解释得通了。”萧夜笑道,“据我所知,王贵人出身临安王氏,是大胤顶尖的权贵之家,朝中为官的王氏族人更是不下百位,其中三品以上的就有五人,想要收买刑部诏狱的守卫将你放出来,并不困难。” “之前皇城夜宴发生的误会,不仅没能扳倒礼王,反倒让她失了贵人名誉和皇妃身份,甚至连自身都失去了自由。” “她不敢责难其他人,所以只能迁怒于本殿下了……毕竟本殿下还背着非礼王贵人的名头,啧啧啧……” “……” 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既然废不了你,那老娘就弄死你! 萧夜不由有些感叹,自家老爷子胆子是真特码大,这种阴损的女人都敢往家里去,要是哪天惹了这女人,不得半夜亲手噶了你! “喂,本殿下不知道王家答应了你什么,但本殿下可以保证,王家许给你的好处,本殿下一样也给不了你。” 刚刚爬起来的吴刚眼皮一跳……殿下,都这会了,你还找死呢? 果然,原本一直站在原地的乞丐忽然动了,脚下轻微点动,便如同鬼影一样蹿出,瞬间就出现在萧夜跟前。 杀招! 第35章 劫后余生 杀招,一击必杀的杀招。 萧夜下意识想要逃跑,却发现自己身体变得冰冷而僵硬。从乞丐身上散发出来的无形无质却又清晰可闻的气息,竟然让他连动弹一下都难以办到。 这就是书上所写的杀气吗?开什么玩笑! 萧夜一颗心顿时沉到谷底,身体根本做不出反应,只能眼睁睁看到一个拳头在视野中迅速放大,再放大。 “小蝶……” 随着萧夜拼死一声大喊,巷子口忽然出现了一道飞快靠近的人影,来人手上倒提着一柄长剑,隔着数丈距离挥斩,等长剑落下的时候,人影已经来到了萧夜身前。 乞丐猛然抬头,散乱的头发在剑光的冲击之下散开,露出一张青灰色的脸,和一双猩红的眼瞳。 叮的一声脆响,乞丐的拳头和长剑撞在了一起,激扬的劲风将萧夜抛飞出去数米,砸在一堆碎裂的木屑当中。 “殿下,你没事吧?”吴刚挣扎着爬到萧夜身边说道。 萧夜揉了揉摔得麻木的屁股,笑着拍拍吴刚的肩膀,“老吴,你真特么菜鸡!” 吴刚“……” 巷子口,小蝶一脸焦急地跑进来,看到萧夜后急忙扬了扬手,“殿下,您喊我吗?” 萧夜顿时开心起来,小蝶没事,老吴也活着,自己和这家伙周旋这么久竟然也没事,真特么福大命大。 “幸亏你来得及时,不然你就等着给殿下我买棺材吧。”萧夜使劲揉了揉小蝶的脑袋,“话说你在哪找得帮手,竟然这么厉害。” 来人穿着一身深青色的练功袍,身形纤弱娇小,动作却极快,辗转腾挪之间如同分出了幻影一样,将乞丐困在了当地,尤其是手上的那柄长剑,锋芒乍泄,悄无声息地在乞丐身上留下道道血痕。 萧夜是第一次见这种传说级别的高手过招,一时间竟然挪不开眼睛。 “帮手?什么帮手?”小蝶茫然抬头,“我不知道啊?” 小丫头一脸无辜地看着萧夜,“我在朱雀街上转了一圈,问了好些人,但那些坏蛋竟然都不愿意过来帮忙,小蝶只能去朝阳水榭找小刘哥,但小蝶又不会驾马车,结果没跑多远就把小蝶颠下来了……” “马车丢了,家里太远回不去,小蝶就又跑回来了……” “……” “……” 萧夜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呆在原地,像是见了鬼一样望着小蝶。 “姑奶奶,你特么……” 萧夜僵硬的转动脖子和吴刚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劫后余生的惊悚。 天哪,自己竟然胆大包天让这丫头去摇人,堵上自己和吴刚两人的性命和那个恐怖的家伙对峙,还寄希望于这丫头找人救命…… 自己刚刚干了些什么? 萧夜只感觉喉咙发干,头皮发麻……不过等视线转到街道中央的时候,眼中又不禁闪过一丝疑惑。 既然不是小蝶找来的,那这个突然出现的厉害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两人的战斗还在继续,乞丐每次出拳出脚都势大力沉,动作相对较慢,而黑衣剑客动作轻盈,剑光凌厉,然而即使能伤到乞丐,但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 原本在路边支起的馄饨摊已经成了废墟,连带着煮馄饨的锅都被掀了个底朝天,老板倒是心态好,和几个路过的看客远远的躲在角落,正津津有味地嗑着瓜子。 就在这时,数十道人影从巷子口冲进来,急速朝着打斗的两人靠近,看衣着应该是皇城司的人。 萧夜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殿下,您没事吧。”王志阳面色苍白地跑进来,“听皇城司的人说有人在这里撞见刑部的在逃刑犯,我还纳闷谁点子这么背,刚才在外面瞄了一眼发现是您,差点没把我当场吓死。” “谢天谢地,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小人也没法活了……”王志阳擦着头上的冷汗,扶着哆嗦的膝盖坐下,“这事都怪老吴,身为殿下的护卫,竟然置殿下于危险之中,真特么废物。” 吴刚瞪大了眼睛,用唯一还能活动的左手捂了捂胸口。 他总觉得自己的伤势更重了。 “这里应该没问题了,先离开吧。”萧夜担心老吴的伤势,示意道,王志阳很是嫌弃地扶着老吴跟在萧夜身后,一行人穿过人群朝着教行司走去。 离开巷子口的时候,萧夜鬼使神差地回过头,视线穿过正在封锁现场的皇城司官兵,落到巷子中央的乞丐身上,那双猩红的眼眸似乎在盯着自己,带着一丝看不懂的意味。 萧夜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拦下乞丐的黑衣剑客,反倒是在一旁的高墙上,看到了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人影。 袁封,他竟然也赶来了? …… 回到教行司的时候,萧夜第一时间将吴刚交给了候着的医官,才终于松了口气。 吴刚今天可谓是超常发挥,一个刚六级的肉坦硬是抗住了六神装战士的猛攻,虽然从头到尾都被摁着锤,但幸运的是并没有生命危险。也庆幸自己点了控制,才成功拖到了那位黑衣剑客的救场。 至于小蝶,全程OB不说,甚至差点背刺自己。 麻蛋,回头得翻翻这丫头的族谱,看看是哪个浑蛋安排在自己身边的间谍。 “殿下,您没事吧。”身材火爆的陶云枝款款走过来,很是懂事的站在萧夜身后,轻柔地摁着肩膀,“之前听说殿下出事,可担心坏了几位姐妹,若非出不去这官门,奴家一定要去寻殿下才能放心。” 清幽的女儿香味从身后徐徐传来,让萧夜原本紧绷的神经舒缓开来。 在教行司众多女子当中,萧王妃李青檀身份最为特殊,她清冷高贵喜欢独来独往,虽然很漂亮,但却给人一种难以逾越的距离感。而陶云枝恰恰相反,她的性格就像她的身材一样,外向,开朗,又有心思和手段,懂得分寸和尺度,所以在教行司里面,最受欢迎的并非李青檀,而是这位陶云枝。 “不需要担心,我没事。”萧夜躺在藤椅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陶云枝眸光姣好的看着萧夜,手上的力度轻缓适中,细腻温柔。 “殿下累了就睡一会吧,奴家在这里守着就是。” “……” 第36章 暗裔 萧夜在藤椅上睡了一下午,陶云枝便守了一下午,直到天色将晚,王志阳从外面回来,才把萧夜吵醒。 陶云枝懂事地退到一边,将空间留给了萧夜和王志阳。 “情况怎么样了?”萧夜睁开眼问道。 王志阳抓起旁边的茶壶美美的灌了一口,才开口说道,“那个乞丐死了。” “嗯?”萧夜诧异。 “听说是自尽的,皇城司的人赶到后围拢了整条街道,圣上近卫袁封大人亲自出手,断了那家伙的手脚。可能是觉得走投无路吧,所以直接咬舌自尽了。” 萧夜微微皱眉。 看样子果真如自己预料的一样,这位被王贵人从刑部昭狱放出来的凶手,从没有想过逃离京都,而是从一开始就抱着必死的觉悟,不管今日是成是败,他的死无可避免。 不过这样一来死无对证,想要对王羽音出手,又有诸多不便了。 “殿下遭遇刺杀一事,惹来圣上大怒,下午召集了百官入朝,不仅处罚了刑部上下,皇城司也没有幸免。同时还要求彻查此事。”王志阳啧啧嘴,“反正听动静,最近一段时间京都不怎么太平……” 萧夜哼了声,端起茶壶想要倒茶,想了想又放下。 彻查这种事还是骗鬼去吧,自己今日所说的话必然已经传到胤帝耳中,只要稍作分析,便会知道自己并不是信口开河,远在崇真寺的王贵人确实有着巨大的嫌疑,所以但凡要深度彻查,必然会扯到王贵人和临安王家。 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眼下的大胤,还不是和临安王家翻脸的时候。 “哦对了,那个黑衣剑客呢?”萧夜想起救了自己的那人,急忙问道。 王志阳摇摇头,“不知道,小人打听到的消息,貌似在皇城司合围凶手之前,那人就已经走掉了,之后也没有找到。” 走掉了? 萧夜心中不免有些失望,那可是自己实打实的救命恩人,自己不仅不知道他名字,甚至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往后想要报恩都不知道往哪报。 “你安排些人找一找,看能不能寻到这名黑衣剑客。”萧夜虽然知道没多大用,但还是不死心的安排道。 “明白。” 王志阳离开后不久,李莽和韩末两人闻声赶了过来,一脸担心地围着萧夜转来转去。 “你这家伙还真是命大,我刚听到消息的时候,以为你噶定了呢。”李莽大喇喇的拨弄着萧夜的脑袋,又扒拉了一下萧夜的胳膊和腿,最后还想摸摸裤裆,被萧夜一巴掌拍开。 “我也觉得自己运气挺好。”萧夜倒是听出来些不同的味道,“你知道那名杀手的身份?” “我也是听韩末这小子说的,反正觉得情况有些糟糕。”李莽指着韩末说道。 萧夜忽然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韩末看着萧夜,点了点头,“我韩家商贾出身,平日行商的时候,免不了接触到一些特殊的人和事。” “我打听了一下得知,袭击你的人名叫铁流,来自一个名叫暗裔的杀手组织,似乎还是该组织的一个小首领。” “暗裔组织最开始是在江南频繁活动,以临安为中心发展,最近几年势头不错,有了慢慢向周围扩张的趋势。铁流便是暗裔的先遣军,明面上出现在京都城的第一人。只不过他运气不是很好,前段时间刚刚露面就被皇城司抓了,一直关到现在……” 韩末有条不紊地说着,萧夜却敏感地注意到了其中某个词。 临安。 大胤临安城,是整个大胤帝国除了京都城外,最繁荣的都城之一,也是整个南方的经济和政治中心,更是一些世家门阀的根据地。 随着大胤建国,这些门阀的影响力日渐深厚,临安已经不止是一座都城,而是整个旧朝门阀世族的代称。 而王贵人身后站着的,便是临安最大的门阀之一,王氏。 “所以你猜得没错,这次指使铁流刺杀你的,应该就是王贵人了。”韩末神色复杂的说道。 李莽也挠挠头满脸疑惑,“真搞不明白那个女人为什么三番五次针对你,难道真的是因为你想要非礼她……话说老弟,那天晚上在玉阳宫,你真的没干啥吧?” 萧夜龇了龇牙,差点没一脚踹出去。 “江湖中的杀手组织并不少见,而这暗裔算是其中影响力最大的一个,虽然根基在江南临安,但说不准这些年有没有渗透京都城,所以你虽然躲过了铁流的刺杀,但依旧不算安全。”韩末继续说道,“以后你出去的时候最好多带点人,别让人逮着机会。” 李莽拍拍胸口,“有什么需要的,只管给我说,我虽然比不上家里老头子,没多少实权,但好歹也挂着小公爷的名号,随便拉百八十个部曲不成问题,打架斗殴杀个把人,肯定没毛病……” “我也是。”韩末瞪了一眼李莽,“殿下,我虽然没其他本事,但好在有点闲钱,若是需要的话,说一声。” “……” 说实话,这两位老兄弟的话真的让他有些感动。他们明知道对付自己的是王贵人,背后站着整个临安王氏,这种连胤帝都颇为忌惮的庞然大物,他们却连犹豫都没有犹豫。 李莽尚且可以理解,韩末只不过一个生意人,却也有这种披肝沥胆的血性,真的让萧夜很意外。 毕竟是教行司,虽然朝中官员有特例可以出入,但毕竟不能久待,所以只是简单的问候,确认萧夜没事后,李莽和韩末便相继离开了。 离开后不久,礼王萧泰一脸忧心地来看望萧夜,一阵长吁短叹,大骂京都治安和皇城司废物,却丝毫都没有提及王贵人,之后又再三吩咐萧夜好好休息,才乘着软轿离开了教行司。 钱庸和徐肖姗姗来迟,大片大片的场面话撂下后便匆匆离开了,在他们看来,九皇子萧夜俨然有些走背运,呆的时间长了怕是连自己都要被传染。 送走了这些人后已经月上三更,萧夜望着头顶皎洁明瑕的月亮,终于松了口气。 死亡,竟然离自己如此之近。 活着,真好。 第37章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朝天殿内,胤帝黑着脸端坐龙椅之上,书简章策摔落一地,连带着珍贵的玉屏灯盏都被摔成两半。 下方,朝中大臣跪了一地,噤若寒蝉。 “真是,好大的胆子啊!”胤帝右手扣在御案上面,手背上青筋暴起,“在吾大胤,在吾京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有贼人明目张胆地刺杀皇子,行罪于朗朗白日!” “是不是明日就有人敢入这皇城,在这朝天殿上刺杀于朕?” “姜远褚,朕委你重任,让你掌管大胤刑事,你却连一个死囚都看不住,还有你秦白师,你手下的皇城司是一群饭桶废物吗?任由这种歹人在京都逍遥法外!” 姜远褚现任刑部尚书,掌管所有法典刑狱之事,而另一个秦白师,则是皇城司的司首,主管京都城的防备工作。不推脱的说,今日之事主要的责任人便是这二位。 “臣等失职,请圣上责罚!”两人很是识趣地开始请罪。 “失职?一句失职就行了吗?如果今日朕的皇子死在京都城,你们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失职?是不是等哪天刺客杀上这朝天殿,你们也觉得自己只是失职?”胤帝啪的一巴掌拍在御案上,怒吼道。 今日之事可不仅仅牵扯到一名皇子的性命,在胤帝看来,更是对皇家威严的挑衅,是对他的挑衅。 自诩千秋功业的帝王,威服四境的天子,岂能容忍? “查,朕限你们三日时间,若是查不出此事的幕后之人,那这刑部尚书和皇城司司首,你俩也不用干了!”胤帝一甩袖子站起来,“退朝!” …… “宋相,此事……可如何是好啊。”朝臣退去,姜远褚朝着走在最后的宋林辅拱拱手,神色无奈地叹道,“若是那歹人还活着,倒还可以想办法挖出幕后之人,可如今那人已经死了,线索已断,老朽实在无能为力啊。” 宋林辅半眯着眼睛,状似无意地扫过不远处的谢安。 谢安似乎察觉到了宋林辅的视线,对着宋林辅点头致意,然后径直离开了大殿。 这位大胤右相,临安氏族的掌舵人,一如既往地沉得住气啊。 “宋相……”姜远褚有些焦急地问道。 宋林辅嗯了声,“姜尚书莫急,此时的圣上正在气头上,说话或许重了些,你务需担心,做好本分之事即可。” 本分之事,什么才算是本分之事……姜远褚感觉满心的无力,他已经年近古稀,已经到了致仕的年纪,可真心不想再闹出什么乱子。 圣上只说要查,可并没说怎么查,查谁?万一因此今日之事扯出一些关系重大的人物,自己又该如何收场? “放心吧,姜尚书劳苦功高,圣上自然不会让你在致仕之前坏了功业名声。”宋林辅似乎看出了姜远褚心中的忧虑,提点道,“但像往常一样应付了事,怕也是不行的。”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非见血不能熄啊。” 宋林辅微微点头致意,告辞离开,只留下姜远褚站在原地,脸色阴晴变幻不定。 宋林辅并没有离开皇城,而是拐了个弯后钻进了御书房,御书房门开着,高申早就候在外面,朝着宋林辅示意后,才悄然离开。 御书房内除了胤帝外,还站着一个浑身黑色锦袍的男人,正是近卫袁封。 胤帝抬头看了眼宋林辅,将手上的卷策扔过去,“先看看这个。” 宋林辅捡起卷册看了眼,那双狭长幽深的眸子终于有了变化,“王家?” “袁封虽然擒住了这位名叫铁流的贼人,但还没来得及套取口供就自尽了。这铁流出自于暗裔,而暗裔又发起于临安,怕是和临安的那帮老东西脱不开关系。眼下的局面想要对老九动手的,也就只有王家了。” 宋林辅看着卷册,嗯了声,“之前臣便猜测,今日九殿下遇刺的事恐怕和王贵人脱不开关系,只是没想到……九殿下竟然也猜到了此事与王贵人有关。” 胤帝听闻后,脸上也闪过一丝唏嘘,“朕也没想到,在那种危急关头,老九这个孽障竟然还能表现得如此镇定且敏锐。也幸好是他以此事拖了点时间,否则……” 胤帝感觉一阵后怕,萧夜再不济也是他的儿子,没有一个当老子的看到儿子遇袭涉险还能保持镇定的。 这已经不仅仅是敏锐了,而是智慧……宋林辅叹了口气,看样子这个被人人看轻的九皇子,才是隐藏最深的那个。 “臣恭贺圣上,九殿下不仅有勇有谋,而且德心仁厚,对一个侍从尚且不弃,甘愿以身犯险,说明他心有黎民大愿,大胤之福啊。”宋林辅拱手道。 “哼,朕倒觉得他是愚蠢,愚不可及!”胤帝冷哼道,“若非有人相救,他不过白白搭上一条性命罢了,如此妇人之仁,难成大器!” 胤帝摆摆手,“不说这个了,你说说,朕这次该如何处理王家!” 这才是重点,找这位智囊左相前来,可不是为了夸赞萧夜那个孽障的。 宋林辅想了想,摇头道,“临安氏族势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圣上不可轻举妄动,况且这次的事随着铁流身死线索全断,王贵人是万不会承认此事与她、与王家有关的。” “难不成朕又要咽下这口气?”胤帝一巴掌拍在御案上,“这次敢动老九,下次就敢动老八,那些罪臣贼子难道永远要逍遥法外?朕堂堂大胤国主,还动他们不得?” 宋林辅皱着眉头,“圣上,时机还未到。” “那你说说,时机什么时候才能到?”胤帝压着火气问道。 “大胤虽立国多年,国祚深厚,但临安世族却如跗骨之蛆,藏在大胤筋骨之中吸食血肉,大胤想要祛此恶疾,轻则黎民遭创,重则动摇国本,得不偿失。说实话,原本臣看不到时机……” “但现在,臣似乎看到了……”宋林辅眼神微闪,脑海中那个少年的身影竟然变得无比清晰。 胤帝看着宋林辅,攒起的眉头直到过了许久才慢慢舒展开。 “好,那朕便再等等。” “但这次的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某些不安分的,喜欢在朕眼皮子底下搞些小动作的家伙,还是要好好敲打一番才行。” “圣上英明。” 第38章 惩戒 “三万。” “碰!” “七饼!” “碰!” “鸡儿……” “杠,再开个花,胡了。”小蝶一脚踩在凳子上,抹起袖子开始往怀里揽钱,一双小眼睛眯成了缝,嘴巴早就咧到了耳朵根。 草,又输了! 萧夜黑着脸站起身,一屁股躺在旁边的藤椅上。 特么幺鸡都能杠上开,还有没有天理了,一大早上输出去好几两银子不说,差点没玩出个心梗来……这死丫头不会真是谁派来制裁自己的吧,明明一脸的愚蠢,偏生运气好得离谱。 最主要是一点情商都没有哇,你瞧瞧人家陶云枝就很上道,时不时还给自己递张牌,等自己碰了又很不做作地装出吃惊的样子……虽然没什么卵用。 “嘻嘻,小蝶妹妹运气真好,赢了好多钱呢……”陶云枝款款起身,很是自然地走到萧夜身后,那双柔夷放在萧夜肩膀上,轻轻按捏了起来。 在遭遇到刺杀之后,萧夜便再没有出过教行司,除了第一天还有人过来看望慰问,接下来连只鸟都没飞进来过。 闲来无聊的萧夜只能拿出自己的老家当,抓着陶云枝等几个姑娘家打起了麻将……好吧,这是一件很不愉快的事,因为整整三日他一把都没胡过。 就很离谱有木有? “嘻嘻,四两七钱,哇喔,比昨天还多……” 看着小蝶捧着钱袋在前面晃来晃去,萧夜顿时忍不住了,跳起来揪着小蝶的麻花辫怒骂,“死丫头嘚瑟个屁,那天弄丢马车的事还没找你算账,那可得二十两银子,钱得你出,现在就给我!” “……”小蝶一愣,下意识要把钱袋揣进兜里。 “哼,你要是不给,那就从这个月的例钱里面扣,什么时候扣足够了了事。” 小蝶顿时慌了,“殿下,那天马车是您硬塞给小蝶的,弄丢马车也有您一份嘞……” “嗯?”萧夜眉毛一竖。 “……小蝶意思是,能不能打个折,二十两银子太多了,小蝶攒了好久才攒了二十两,不舍得全给殿下嘛……”小蝶可怜兮兮地说道。 萧夜阴着脸,“那你说该给多少?” “嗯……”小蝶哭丧着脸伸手在钱袋里抠了抠,抠出一粒比芝麻还小的碎银子,一脸肉疼地放在萧夜手心。 “???”萧夜脸更黑了。 小蝶憋着眼泪花又在钱袋里摸了摸,又摸出一粒芝麻大小的碎银,放到萧夜手上。 “你这死丫头别太过分……”萧夜无语了,他自认活了两辈子见了不少人,可他妈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抠门吝啬的人…… 萧夜咬牙切齿地摊开手掌,“你再这样,信不信……”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小蝶一把将萧夜手心的碎银子抢走,一边往钱袋里塞,一边扭头往外跑去。 “不是……你干嘛去?” 小蝶头也不回地喊道,“我去把马车找回来!” “……” 陶云枝和白露站在旁边,捂着嘴咯咯咯地笑开了,“殿下,您和小蝶妹妹关系真好。” 好吗?开什么玩笑,老子现在就想把这丫头卖给人贩子,不给吃喝每天吊起来抽三顿的那种。 小蝶刚走,就看到王志阳从外面跑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老熟人。 是內监总管高申。 “高总管,您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早说我应该出来迎接的……”萧夜顿时变了一副笑脸,“云枝白露,快给高总管来一套顶级套餐,消消路上的疲倦。” 高申笑呵呵地摆着手,半推半就躺在了藤椅上,一脸惬意地享受着云枝和白露的按摩服务。 “还是九殿下会享受,您这地方咱家隔上几日就想来一趟,你说奇不奇怪……”高申玩笑道。 萧夜一脸本该如此的表情,要知道就是这种服务,不知不觉中考验了多少老干部,虽然时代不同,但在这一方面,终归是共通的。 “不知道高公公这次来,可有什么事吗?我那不着调的父皇是不是又有新的指示了?” 高申连连摆手,“殿下可莫要胡说,圣上这次派老奴过来,是给殿下送东西的。” 说着招了招手,几个宫中监士抬着几箱东西走进来,一字摆开,“前几日殿下遇到那种事,可让圣上担心了好久,念叨着让殿下受了惊吓吃了辛苦,便差咱家准备了一些小玩意,给殿下送过来。” “听说您的护卫为保护殿下受了伤,圣上宽慰,也赐下了一些东西,喏,有不少的药材,还有些金银布帛……” 萧夜大概扫了一圈,发现却如高申所说,顿时高兴起来了。 那老东西,倒是有点良心。 王志阳很是识趣地搬来另一个藤椅,萧夜便和高申躺在一边,陶云枝和白露一人一个,开始边按边聊开了,本该的拘谨是一点都没有,反倒有种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的违和感。 “听说圣上发了火,打了不少人的板子,公公能不能给我详细说说?”萧夜趁机问道。 高申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萧夜,笑道,“也不是什么秘密,过不了几日应该就传开了。呵呵,殿下遇刺确实惹恼了圣上,咱家伺候圣上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圣上发过这么大的火。” “嗯,刑部一应官员被降职降薪不说,刑部郎中王郭因为受贿勾结,私放囚犯,被罢官免职流放北地,怕是活不过这个秋天了。” 刑部郎中,仅次于尚书和侍郎的三把手,正四品的大员。 王郭吗?应该是临安王家的人无疑了。 “昨儿个又传来消息,说皇城司的一个都统,两个都尉也与此事有染,纷纷撤职查办,还有其他六部的好几位给事,都牵连其中,下场凄惨……” 萧夜听着高申的话,心中免不了翻腾起来。 四品的郎中,四品的都统,五品的都尉,还有六七品的给事,好多人一辈子都爬不到的位置,却莫名其妙地遭了灾。 用屁股想都知道,这些人基本都是临安王氏,或者亲近临安的人。看样子自己那位便宜老子这次动了真火,虽然没有和临安王氏真正翻脸,却也用铁血手段给了一个大大的警告。 挑衅皇权威严,下场果真严重啊。 第39章 众美于前 一整套套餐下来用了一炷香时间,高申红光满面地起身,带人回宫复命去了。 萧夜却依旧赖在藤椅上,一边享受着陶云枝和白露的双倍照顾,一边思考着问题。 这次王家的冒失操作惹得父皇发怒,一连处置了好些人,算是给了王家一记响亮的耳光,想必短时间内他们不敢再有什么过分的动作。 当然,王家在朝中底蕴深厚,这次的损失绝不至于让他伤筋动骨,他们蛰伏在暗虎视眈眈,劣势的仍旧是自己。 这仇结的,当真不划算。若非那个便宜老子有心护着自己,此番自己怕是会有更大的麻烦。 萧夜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样子得尽快完成胤帝交予的任务,不然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丝圣眷,怕是会轻易打了水漂。 萧夜心里想着,一边开口问道,“云枝,你对教行司的人比较熟悉,哪些人比较能管事,帮我叫过来。” 陶云枝应声退下,很快三个容貌出众的女人被带了过来,包括陶云枝和白露在内,加上上次露过面的韩菲儿一共五人。 萧夜看了眼一字排开的五位小娘子,忽然有种置身洗浴会所的错觉,唯一的区别是这五人无论是身材还是容貌气质,都堪称极品,甩那些娱乐小姐不知道多少条街。 “奴家不知道殿下有何吩咐,就自作主张,带来了平日说得上话的几位姐妹。”陶云枝很懂事的站在萧夜身后,轻轻按捏着肩膀说道,“原本奴家想请萧王妃过来的,不过她身子不适,所以……” 萧夜脑海中闪过那个让他惊艳了许久的女人,心中倒也明白,怕不是什么身子不适,而是根本就不想见自己吧。 “至于这几位,白露姐姐和菲儿妹妹殿下见过,白露姐姐祖上是宫中医官,懂得行针用药,比寻常的大夫手段高明不知道多少倍,只是在这教行司无用武之地,倒是显得委屈了。” 白露身材高挑,温婉柔情,很适时地垂下眼眸,倒是惹人怜惜。 “菲儿妹妹出身官家,是大家闺秀,一手香薰堪称绝品,平日里我等姐妹身子困倦的时候,便是点的菲儿妹妹的香薰,缓解疲乏。” “至于另外两位,白衣服的名叫向思兰,绿衣服的名叫秋禾,都各有绝技。”陶云枝继续介绍道,“思兰妹妹精通音律,当年还未入教行司的时候就名响京都内外,备受世家公子的追捧。” “还有秋禾妹妹,一手京舞美妙绝伦,就连教行司的舞官都赞不绝口,很多京都盛事上表演的舞目,都是出自秋禾妹妹之手,嘻嘻,她可是教行司最受欢迎的姑娘呢。” 萧夜打量着这两人,眼中不免有些惊艳。 向思兰身子娇小些,但五官清秀白皙,眼眸带着罕见的墨蓝色,很是特别,拢在腹部的十指纤细白皙,让人有种把玩一番的冲动。 另一位秋禾身子纤长高挑,比例协调,尤其是那双玉器一般堪称完美的腿,晃得萧夜眼睛都睁不开了。 也不知道这双美腿搭在肩膀上,又是一番如何美妙的风景。 众美于前,萧夜顿时满心的感激。 父皇果真厚待于我啊! “诸位姑娘若是放在外面,任何一个都是被世家公子追捧青睐的绝色佳丽,却只能屈身教行司代人赎罪,倒是可惜了这绝品的资质和天赋。”萧夜略微有些惋惜的叹息道。 “奴家都是带罪之身,当不得殿下器重……”白露盈盈躬身道,“这些日子没有了宫中分派的活计,少了针织浣洗的工作,奴家都清闲了很多,后庭的诸位妹妹谈起殿下,都很是感激呢。” “只是不知道,殿下将奴家姐妹唤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萧夜笑了笑,“确实有些事需要麻烦各位姑娘,这次叫你们过来,也是为了征询一下你们的意见。” 征询意见? 众女微微一愣,自从来到京都入了教行司,都是被人安排被命运安排,何曾有人征询过自己的意见? 她们都曾出身不凡,都曾凌驾于普通人之上,掌握着极高的地位和权力,所以她们也更明白在这个位置的每一份尊重都何其不易。 “殿下,您吩咐就是。”陶云枝竟然有些哽咽了。 萧夜笑了笑,“你们都是天之骄女,沦落此处本是命运的不公,若是浑浑噩噩虚度年月终究有些可惜,所以我想让你们各展所学,纵然不能重拾往日荣耀,但终究比整日遭受旁人冷眼,以罪妇的名号称呼你们要好。” 众女子闻言顿时激动起来。 萧夜说得不错,她们都曾经是豪门权贵之女,身份尊贵,若非受家人所累也不至于走到如今这种地步,这些年早就受够了冷眼和欺辱,还被当成娱乐旁人的玩物,她们自然也想过改变如今的身份和处境,但一入教行司终身不免,想要摆脱何其艰难。 萧夜挠挠头,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前些天不是打伤了户部尚书之子乔斌嘛,圣上便处罚我想办法赚钱充盈户部亏空,我一时间想不到其他办法,只能把主意打到你们身上了。” 陶云枝款款行礼,“殿下能为奴家着想已经感激不尽了,如若我等能帮到殿下,自是我等荣幸。” “那便好。”萧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陶云枝。“这是这些天闲来无事写的一些东西,你们先看一看。” 陶云枝粗略看了一眼,声音颤了颤,“这是……青楼勾栏?” 听到陶云枝的话,众女面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 “你们想什么呢?”萧夜无语地啧啧嘴,“虽然本殿下和你们相识不久,但你们多少应该了解本殿下吧。最不至本殿下还是大胤皇子,岂能做开设妓馆逼良为娼的混账事?” “再者你们不想想,本殿下若敢把你们弄进青楼,用皮肉姿色赚取钱财,圣上敢用于充盈国库?怕是分分钟把我碎尸万段吧。” 眼看众女还有些不明所以,萧夜索性凑过去,“你们靠近点,本殿下给你们详细讲讲。” “……” 第40章 曹贼精神 萧夜的想法很简单,那便是开一家综合性娱乐中心,凭自己上一世的经验见识,做到真正休闲娱乐一条龙。 绝对不涉黄。 当然,如果客人有这方面的需求也简单,可以去春闺苑啊,提自己名字就有折扣,很划算。 听完萧夜的创业规划,陶云枝等人顿时放心了一些,只要不出卖自己的身体,按摩推拿什么的并没有什么不可以。 “呵呵,本殿下可舍不得让你们几个去给那帮烂人服务,你们只需要做好组织和培训任务就好。”萧夜笑着打消了众女的担忧。 “云枝你有过做生意的经验,去处理这些事自然得心应手,白露你精通针灸,可以设立针灸的项目,帮助客人缓解疲劳。还有菲儿,你的香薰可是能派上大用处。” 向思兰和秋禾神色略微有些紧张,“殿下,那我们姐妹呢?” 萧夜顺势拍了拍向思兰纤细的手指,笑道,“你俩,另有大用。” 当然有大用,自己一直心有所属的胤大歌舞团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这下好了,向思兰和秋禾一个擅长音律,一个擅长舞蹈,岂不就是自己钟意的歌舞团台柱子? 再加上教行司后庭的那几十号姑娘,组建一支正规的歌舞团绰绰有余。只要在合适的时机举办几场舞会,邀请京都世族公子参加,这些容貌身段顶级的姑娘,必然一跃成为京都名流,国民偶像,到时候参股上市都有可能…… 哈哈哈,这才是穿越者该有的逼格有木有,瞧那些同行穿友不是争权夺位就是修行练功,一个个苦逼的不成样子,哪有自己偶像养成来的舒服惬意。 嗯嗯,以后有机会写本书,就叫《我在大胤玩养成》,不得畅销大胤内外,赚他个千八百万…… “可是殿下,我等都是戴罪之身,怕是连教行司的大门都出不去,万一圣上不允……”秋禾修长的大白腿晃得萧夜睁不开眼睛,声音凄婉的说道。 萧夜打手一挥,“放心,你们只管准备这些事,其他的,本殿下自由安排。” …… 自从胤帝处置了一批六部官员后,京都倒是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萧夜整日待在教行司也不用出去,除了躺在藤椅上晒太阳,或者逗一逗小蝶外,便是和陶云枝等人商议开设会所的细节。 陶云枝不愧是生意世家出身,能很巧妙地把握萧夜的思路,并提出一些恰当的意见建议,很快,皇家娱乐会所的雏形便出来了。而白露和韩菲儿也很有干劲地研究着自己的特长,一个整日拿着银针乱戳乱刺,一个找了个角落倒腾香薰。 反倒是萧夜清闲下来了。 “也不知道旻丫头在干什么,已经好几天未见了。”萧夜躺在藤椅上,脑海中闪过那个可爱又懂事的小丫头,“上次父皇赏的东西里面,似乎有一些宫廷糕点……” 萧夜想了想,跑回房间翻找了一遍,果然找到一些制作精美的糕点。 胤帝赏赐的东西不少,药材和银钱萧夜让王志阳带给了吴刚,毕竟那个废物还躺在医馆中下不了床。布帛锦绣送给了陶云枝等女,即使这些出身不凡的女人见惯了好东西,但只要是女人,总会喜欢好看的新衣服,更何况教行司多年,她们可没机会见到这些让人眼花缭乱的锦缎。 至于剩下的,便是些糕点了。 萧夜打包了一些糕点,沿着回廊去了后庭,一直来到萧王妃居住的独院。 隔着不足一人高的院墙,萧夜看到旻丫头蹲坐在院子角落,手上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神色肃穆得像一个大人。 萧夜也没有打扰,就这么站在墙外静静地看着,一直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应该是写得累了,小丫头才揉着发酸的手腕站起来。 “旻丫头……”萧夜站在墙外悄悄喊道,小丫头转头看过来,等看清楚萧夜后顿时眼睛一亮。 “大哥哥你怎么来了?”小丫头偷偷瞄了一眼房间,才蹑手蹑脚地溜了过来,“小旻想找大哥哥玩的,但母亲说小旻要学习,不让小旻找大哥哥玩……” “其实小旻发现了,母亲似乎不太喜欢大哥哥,大哥哥,你是不是惹我母亲生气了?” 萧夜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可没惹你母亲,可能是更年期提前了吧。” 萧夜脑海中闪过关于李青檀的信息,她嫁与陵阳王的时候才十七岁,一年后陵阳城破,陵阳王自绝于城前,萧氏家眷请罪入京都城,禁于教行司。 满打满算,这位萧王妃不过二十八岁上下,虽然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年纪长了些,但事实上二十八岁正是女子芳华无限的年纪,少了小姑娘的青涩,且多了成熟女人的妩媚风韵,而且…… 萧夜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人妻呀,少妇呀,哪一条不是加分项?男人可以不当曹贼,但决不能没有曹贼精神啊魂淡! “大哥哥,你想什么呢?怎么笑的有些……猥琐?”旻丫头小眉毛皱起来。 萧夜尴尬地讪笑两声,将手上的糕点隔着院墙递进去,“这是一些糕点,很好吃的,大哥哥专门带给旻丫头的。” 说着吩咐道,“你悄悄藏起来,别让你母亲知道,吃完了我再给你送。” 旻丫头拿过糕点闻了闻,一双好看的小眼睛顿时眯成了月牙,“谢谢大哥哥。” 萧夜隔着墙头揉了揉小丫头的头发,笑道,“大哥哥那里有笔墨纸砚,等你母亲出去了你就偷偷过来,我教你读书识字好不好?” 小丫头抿着嘴唇想了想,神色有些担心,“母亲生气了怎么办?” “放心吧,你母亲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生气呢?”萧夜宽慰道,“都快三十的人了,哪能这么不懂事。她要是敢给你发脾气,你就告诉大哥哥,大哥哥过来收拾她。” 旻丫头龇了龇小虎牙,冲着萧夜吐了吐舌头,“坏蛋!哼,不理你了!” 说完抱起怀里的糕点扭头跑了。 萧夜望着跑开的旻丫头,又看了看房间半遮的窗棂,透着微弱的烛光,他隐约可以看到一道倚靠在门口的曼妙人影,在自己看过去的同时,迅速躲开。 第41章 店铺之议 旻丫头虽然很懂事,但糕点的诱惑对于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来说,终究还是难以抵挡。 所以第二天傍晚,旻丫头就悄悄钻进萧夜的小院,蹑手蹑脚的地推开了房门。 “怎么,糕点吃完了吗?”萧夜看到旻丫头过来并不意外,笑眯眯地问道。 小丫头依旧穿着简单的裙衫,但却洗得很干净,纳织的布鞋已经洗得褪了色,只留下单薄的浆布,并不是太长的头发扎成马尾,白嫩的脸蛋让人有种咬一口的冲动。 尽管只有八九岁,但已经有了她母亲七八分的韵味,若是年纪再大一点,肯定又是个祸国殃民的胚子。 小丫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抿着嘴唇,“嗯呢,吃完了。” “没给你母亲分点?” “……”旻丫头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母亲在这里也受了不少苦,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小旻不忍心自己吃独食,就悄悄给母亲床边留了点……” “嘻嘻,这次母亲没扔出来呢。” 萧夜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心中了然。怕是昨天和小丫头在墙角的交谈被那女人看在眼里,或许是因为气消了一些的缘故没有驱赶吧。 萧夜又拿出一包糕点递给小丫头,“喏,这些你带回去,吃完了再来。里面这盒梨花酥留给你母亲,她应该会喜欢。” “嗯。”小丫头好看的眸子完成月牙,但却并没有离开,而是一脸纠结的看着萧夜。 萧夜神色疑惑,“怎么了?” “大哥哥,你昨天说我可以用你的笔墨纸砚,是真的吗?”小丫头有些难为情地捏着手指头,声音小得可怜,“母亲教给小旻的字,小旻已经全部记住了,母亲平日里很忙,小旻不想打扰母亲,就想着来大哥哥这里自己学习,看看书,可以吗?” 小丫头仰着头望着萧夜,眼神微微闪烁,明显是担心萧夜会拒绝。 萧夜揪了揪小丫头的麻花辫,“当然可以啊,你以后每天都可以来大哥哥这里,想看什么书都没问题,看完了大哥哥还可以去给你买新的。若是书上不懂的,你也可以直接问大哥哥,大哥哥教你。” “真的吗?”小丫头闻言眼睛一亮,激动地抱住萧夜的胳膊,“太好了,谢谢大哥哥。” 说完抱起糕点转身就跑,“我现在就去告诉母亲去……” 萧夜望着离开的旻丫头,心中某些情绪悄然化开。 …… 确定了创业规划之后,萧夜倒变得比之前更清闲了,早上起床吃过小蝶准备的早饭后,准时准点地打一会太极拳,然后躺在藤椅上,享受着陶云枝和白露等人的特殊服务,连带着睡一会午觉。 下午陪着小丫头看书识字,时不时兴致起来了随便讲个小故事,总能在小丫头惊讶且崇拜的眼神中找到满足,到了晚上便只剩下搓麻将的娱乐项目,偶尔讲个荤段子,便能逗得几位小姑娘俏脸通红。 没有手机和网络的时代,只能和一群年轻女人混在一起消磨时间,想想都觉得凄惨。 “你俩说说,我特娘的是不是很惨?”萧夜躺在藤椅上,满脸的生无可恋。 韩末眼皮跳了跳,极好的教养克制着他朝着萧夜那张脸上啐一口的冲动,至于李莽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斜着眼睛盯着萧夜,那张黢黑黢黑的脸上满是鄙视和不齿。 “萧老弟,以后你也不用跟我争了,这京都第一不要脸,老哥我拱手相让!”李莽灌了一大口酒,依旧感觉心中愤懑。 “要我说,当初那事还真不怪人家王贵人,说不准真是你小子借着酒意占人家便宜,毕竟像你这种脸皮比皇城还厚的人,确实能干出那种事……” “……”萧夜很是无语。 咱扯皮归扯皮,犯不着人身攻击吧,竟然还说自己故意占王贵人便宜,这不纯纯的污蔑嘛。 “跟你们说你们也不懂,作为天家皇子,大胤最有种的男人,目之所及应是星辰和大海,怎么可能是一群长得漂亮,身段极品,声音也好听,关键还唯命是从百依百顺的小娘子?” “……” 眼看韩末要起身离开了,萧夜赶紧说道,“好吧,不说这些了,地方找得怎么样了?” 在和陶云枝等女商议好初步规划后,他便请韩末帮他物色开设店铺的地段,并且置办相应的器械。等这些东西一到位,基本可以宣布开张了。 韩末嗯了声,“你给我的那些东西都是市面上见不到的器具,好在有你画的图纸,以防万一我又花大价钱找了一位从工部退下来的匠工,这几日下来,基本已经置办齐全了。” “倒是铺面,稍微有些麻烦。” 萧夜嗯了一声,“什么意思?” “我原本已经看好了店铺,就在距离宣仁坊不远的朱雀大街上,本是一家不小的缎庄,无论是规模还是地段都非常符合殿下的要求,但就在今日,那家缎庄老板忽然递话,说他的店铺已经置卖出去了。” “窝草!”萧夜瞪眼站起来,“老逼登,莫非想反悔不成?” “倒也不是。”韩末沉着眉头,“我先前已经派人打听过了,并不是那老板想要反悔,而是有人强卖。” 李莽眼睛一瞪,“谁?” “晋侯曹显之子,曹赊。” 萧夜眉头微皱。 当年胤帝得登九五后,感念麾下将士辛劳,便搞了一次史前弘大的封赏。当时应该也有些飘了,没把握住,大手一挥就搞出来了六位公爵,十几位侯爵,数不清的男爵和子爵,号称先烈之授,可传遗三代。 嗯,李莽的父亲李石绩得封武国公,沈月薇的爷爷沈琅得封应国公。 而当时名不见经传的曹显,也走了狗屎运,被胤帝封了晋侯。 “一个破侯爷而已,难不成还敢跟老子抢不成?”李莽一拍桌子站起来,“老子只是懒得搭理这帮狗东西,又不是被圣上发配到北境了,轮得着这帮玩意跳腾。” “来,抄家伙,干他丫的就完事!” 韩末一脸无语地拉住李莽,叹了口气,“若只是晋侯自然好办,但我让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曹赊只是个跑腿的。” “他后面,是英王殿下。” 第42章 酿酒之法 英王萧危。 原本一脸嚣张抄家伙就要往死干的李莽愣了愣,然后一声不吭的坐下了。 他平日里和萧夜打打闹闹不拘小节,只是因为他和萧夜脾气相投,关系够好,并不代表他和皇家贵胄有着等同的身份。 萧夜可以是朋友,但萧危永远是大胤皇子。 更何况,萧危背后还有临安谢家这种庞然大物。 “虽然很让人不爽,但京都城这么大,没必要为了一间店铺和英王对上,实在不行再换个地方吧。”李莽有些不爽地龇了龇牙,“那家伙就是个疯子,我可不想跟疯子为敌。” 韩平的想法也大致相似,“李家夯货这次倒是说得不错,我已经派人去寻找合适的店铺了,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 萧夜倒也不觉得为难,反正京都城够大,合适的店铺肯定不止一间,若是因为这件事和英王激化矛盾,以那家伙睚眦必报的性格,恐怕会影响后续的生意。 “好吧,再找找看有没有其他合适的店铺,临安王家已经记了我的黑账,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得罪谢家。” 萧夜笑着说道。 原本有些冷肃的气氛再次回暖,三人本就关系极好,自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影响了闲谈的心情。 闲谈间,韩末端起酒杯给萧夜和李莽满上,笑道,“殿下来尝尝,这是我韩家酒庄新出的桂酒原酿,很不错,这次专程带过来你俩尝尝。” 李莽端起眼前的酒杯灌了一口,眼睛顿时一亮,大呼过瘾。 萧夜挑了挑眉,“之前似乎听你说过,你韩家主要是干酒水生意的,是吗?” “当然,我韩家世代经商,但其立根之本还是城外的酒庄,京都城中最受欢迎的三勒浆,女儿红,基本都出自我韩家的酒庄,甚至前些年还有幸供应过皇城贡酒。”谈起自家生意,韩末不免有些骄傲。 “这桂酒原酿是出自我二哥之手,取初秋首开的桂花,经过三次发酵酿造而成,可谓是精品中的精品。”韩末神色有些喟叹,“前些年在京都盛行的三勒浆便是出自我大哥之手,而现在我二哥又酿出了桂花酒。比起我,我这两位哥哥确实更有天赋。” 或许是喝了两杯酒的缘故,韩末情绪忽然变得有些低落,“我韩家是商贾之家,立根艰难,所以便形成了强者立家的规矩,现在看来,我两位哥哥更适合继承家里的生意,而我,却什么也干不好……” 萧夜望着忽然有些伤感起来的韩末,忽然有些明白了这家伙了。 一个一直想要证明自己,却在天赋上相形见绌的人,终归会有一些自暴自弃的,再加上自己身为皇子,李莽虽然是个憨批却也是小公爷,所以难免有些自卑。 “你这桂花酿真的一般……”萧夜把玩着酒杯,笑道,“说一般都有些客气了,如果依靠这种玩意就能继承家业,那你韩家也就这样了。” “殿下什么意思?”韩末面色微微一僵。 萧夜笑道,“无论是你大哥酿造的三勒浆,还是你二哥酿造的桂花酒,糊弄这帮没见识的粗鄙东西或许没问题,但若是称作佳酿,还远不够资格。 韩末眉头微沉,他虽然不觉得萧夜在有意侮辱自家的酒,但被贬得如此一文不值,他确实有些不高兴。 况且在他的认识中,萧夜并不是一个好酒,或者对酒有研究的人。 “之前想过这事,今天倒是个好时机。”萧夜拍拍屁股站起来,“你俩稍等我一会。” 说着转身进了房间,差不多一炷香的工夫,就看到萧夜拿着一张粗糙的稿纸走了出来。 “喏,瞧瞧?” 萧夜说着,将手上的纸扔给韩末,等着韩末将纸上的内容看完。 韩末确实有些好奇纸上写的是什么东西,粗略扫过一眼后微微皱了皱眉头……这是酿造的工艺,还有过程,甚至材料的用量,酿造的次序,内容很多,他一时半会消化不完。 难道殿下也懂酒? 韩平不自觉的挺直了腰背,韩家本就是以酿酒起家,虽然他眼下并没有真正参与家族酒庄生意,但一些理论知识却远比萧夜更加完善且深厚,只需要稍微琢磨一下,他便发现了这种闻所未闻的酿酒方法,确实远比家族掌握得更加精良。 尤其是有关一种名叫‘蒸馏’的技术。 “殿下,这……”韩末面色激动,颤颤巍巍站起来,竟然说不出话来,“殿下,您怎么会知道如此高深……高深的酿酒之法,我韩家三代人浸淫酿酒,却抵不上殿下这一张纸……” “嘿嘿,我知道的多了去了。”萧夜摆摆手,“这玩意就送你了,也不能老占你便宜,拿了你的朝阳水榭,又让你跑前跑后置办铺面。喏,你有了这东西,可有信心比得过你两位哥哥?” “当然!”韩末激动得无以言表,“不不不殿下,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韩末咬咬牙将纸放回桌子上,“韩末一介商贾,能和殿下论交已经是我的荣幸了,又如何能接受这般贵重的东西……”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废什么话!”李莽听不下去了,抓起桌上的纸直接塞到韩末怀里,“一张破纸而已,整的像很值钱一样,啰嗦……” 李莽不清楚,但韩末如何能不明白,但凡他按照这上面所说的方法酿制出酒,不仅能轻易胜过两位兄长,更是能在京都,甚至大胤一举得名,其他酒庄老板,将再无立足之地。 值钱,值大钱了! 萧夜笑眯眯地看着韩末,轻轻扣了扣桌子,“这东西自然是给你的,但我想了想,别说是你,就算是你韩家怕也吃不下,到时候惹来有心之人,倒也不好收场。” “这样,东西给你,怎么酿制你说了算,我和这夯货各拿两成盈利,算是与你合资,如何?” 按照萧夜的想法,自己得两成是单纯的技术股,干吃盈利,而李莽拿两成利,为的是和韩末利益捆绑,当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靠山,武国公的威名在前,一般人就算是有胃口,也没胆子插手。 韩末显然明白萧夜的心思,粗略权衡了一番利弊,说道,“李莽拿两成,你我各四成。” 萧夜笑了笑,点头,“好!” 敲定了酿酒之事,韩末明显有些高兴,连着喝了好几杯酒,话也多了不少,脸色更是微微泛红。 什么酿酒世家,就这点酒量……萧夜忍不住一脸鄙视。 “殿下,有人在外面找韩公子。”王志阳从门外走进来,恭敬地说道。 韩末笑着站起来,“殿下,应该是我派出去寻找铺面的人回来了,我去去就来。” 说着转身出了教行司,很快韩末再次进来,不过脸上的酒意已经散开,面色略微难看。 “殿下,出事了。” 第43章 出招 萧夜躺在藤椅上,手指叩在木质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轻微的咚咚声。 “你是说,咱们刚刚看好的铺面,又被人截胡了?” 韩末面色难看地点头,“是,出手的还是曹赊,本来我安排的下人已经和店家谈好了,今日就可以签订协议,谁知道曹赊尾随过来,不仅用更高的价格威逼店家签订字据,还打伤了我的手下。” 李莽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瞪着眼睛站起来,“狗日的曹赊,故意跟老子过不去是吧,娘希匹的,信不信老子打断他的狗腿!” 萧夜看着韩末,“曹赊和你们韩家有没有过节?” 韩末思考了一会,摇摇头,“没有,商贾生意和同行竞争无可避免,但对其他人,向来本着与人为善的准则,尤其是京都权贵世家,我韩家素来不敢得罪。” “那就是了,既然没过节,那便是故意找事了。”萧夜眸子微眯,“曹家不至于先后两次和人争夺店铺,又恰好还是咱们。如果我所料不错,应该是有人授意的。” 李莽脑子还没转过来,韩末倒先一步想到了其中关键。 “殿下的意思是,英王萧危?” “除了他还能有谁。”萧夜冷笑,“那家伙向来和我不对付,之前中秋节会的时候更是打了他的脸面,想必怀恨在心了。这次的事,应该是从哪听说我要在京都租赁铺面,专程截胡刁难了。” “……这么阴损吗?”李莽龇了龇牙,“你们兄弟这点倒是挺像。” “……” 韩末不想理会这个蠢货,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疑惑道,“咱们开店的事,除了咱们三人外,便是我那几个下人知道消息,难不成是谁泄露出去了?” 韩末面色有些难看,却看到萧夜摆摆手,“依照萧危的性子,怕是从中秋节会后就盯着我吧,反正这事也瞒不住,知不知道无所谓。” 韩末神色有些焦急,“殿下,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英王若是一直跟咱们对着干,我们岂不是一直要被动下去。” 萧夜眯着眼睛,嘴角慢慢挑起一道诡谲的弧度。 “呵呵,那个蠢货,既然有这种兴致,那本殿下便陪你好好玩玩。” “你俩可以这样……” …… 英王府。 身为大胤最受宠信的皇子之一,又背靠临安谢氏豪门,萧危十六岁就破格出宫,开牙建府。 这在大胤本事不合制的,但奈何萧危外公就是右相谢安,所以那些弹劾的折子一律被驳回,顺理成章。 也正是因为这种深厚的背景,人人俱之畏之,所以才养成了萧危跋扈霸道目空一切的性格,纵然是其他几位皇子见了萧危,也保持着几分恭敬,宁愿顺着萧危的意思,也不愿和这家伙结怨。 唯独九皇子萧夜,不仅不顺应附和,反倒是事事和萧危对着干,宛如浑浊山野中的一股清流。 这让他很不爽,非常不爽。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此刻的英王萧危正在府中校场上舞剑,剑光凛然。 这也是胤帝喜欢这个儿子的原因之一,不像老三越来越像那群酸腐儒生,反倒是有几分他当年驰骋疆场的野性。 站在校场旁边的正是晋侯之子曹赊,英王萧危最忠实的狗腿子。 “殿下放心,我早就让手下盯着教行司,还有韩家的那小子,只要他看中的店铺,我定然先一步买下来。”曹赊生的老鼠眼,蓄着八字胡,看上去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他弓着腰谄媚笑道,“京都商贾都是些势利小人,认钱不认人,只要我出价够高,他们才不管什么先来后到,只是……” “很好。”萧危明显心情不错,手上的剑再次快了两分。 “卑贱的东西,竟敢让本殿下在人前出丑。哼,虽然不知道你小子想干什么,但只要有本殿下在,就绝不会让你得逞。”萧危手上挽出一个剑花,铿的一声插在剑台上。 “曹赊,你跟着本殿下已有三四年了吧,虽然没什么大用,但好在还算忠心。”萧危走到曹赊跟前,笑着拍了拍曹赊的脸,“只要这件事办好了,本殿下便去请父皇下旨,让你继承晋侯之位。” 曹赊在家排行老三,本没有继承侯爵的资格,但他又不是个安分的主,所以才想办法抱上了英王的大腿。 听到英王的话,曹赊顿时大喜,“谢殿下,嘿嘿,小的一定鞍前马后,唯殿下命是从。” 英王明显心情很不错,“哦对了,你刚才说只是,只是什么?” 曹赊咬牙摇头,“没事,属下现在就亲自去盯着,万不能让韩家那小子……不,九殿下得逞!” 出了英王府,曹赊顿时一脸肉疼地龇了龇牙。 替英王办事没错,但光靠嘴肯定是不行的,京都城寸土寸金,地比金贵,为了讨好英王,他可是花干了所有的积蓄才盘下那两个铺面,刚才本来准备说说自己的难处,让英王资助一些银钱,却终究没好意思说出口。 “妈的,老子就拼一把!”曹赊咬牙切齿道,“等成了英王殿下的事,继承了老头子的侯爵之后,岂不是要什么有什么,钱是王八蛋,花了再赚就是!” 嘴上虽然嘀咕着,心里却始终有些没底。 正想着,忽然看到侍从外远处跑过来,曹赊没来由地眼皮一跳。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干什么,一点气度都没有,让你盯着的事怎么样了?” 侍从压低声音,“少爷,刚才有兄弟过来汇报,说韩家那小子派人去了东城永宁坊,相中了玲珑胭脂铺,正商量着盘当的事,您看……” 草! 曹赊咬咬牙,“快走,不能让那小子抢了先,你带上定金,提前一步盘下来!” 正说着,又一个侍从快步跑来,人还没到就急忙说道,“少爷不好了,韩末派人去了西城靖安坊,说是商议盘当王记饭庄的事……” “少爷不好了,韩末还派人去了南城,说是看中了南城绣庄,手下人汇报说已经谈论好了价钱,正准备签订字据了……” 曹赊脸色一黑,摇摇欲坠。 第44章 曹赊买店 曹赊黑着脸,缩在袖中的手止不住的开始颤抖。 京都城寸土寸金,泥比金贵,一家毗邻朱雀大街的铺面自不低于数千两银子,为了讨好英王,自己已经搭进去了近万两白银,连带着家里的积蓄都掏空了大半。 再买下去,别说自己,怕是家里那个老不死的都要去卖血了! 不,老东西在卖血之前,肯定会先把自己掐死的…… “狗日的浑蛋,这是要跟老子对着干吗?出身商贾的贱东西……”曹赊额头上青筋暴跳,但他自己也知道,这般叫骂只是气不过罢了,真敢去找韩末的麻烦,背后的九殿下必然会现身。 九殿下虽说不比英王殿下,但也是大胤皇子,就算再不得圣宠,也不是假英王之威的自己能够叫板的。 “少爷,现在该怎么办?”侍从问道。 怎么办?鬼知道该怎么办! 曹赊咬牙切齿的恼道,“就算老子筹再多的钱,也不可能买光整个京都城的铺面,这事本就不靠谱,除非……” 除非英王殿下能出手,凭借英王的底蕴和临安谢家的背景,说不好真能买光京都的店铺……但真到那时候,还要自己这种废物干什么? “妈的,不管了……”曹赊恶狠狠地说道,“这事肯定要帮殿下办的,就算不办都不行了,不说英王殿下不会再管我,家里的老东西也会弄死我……” “六子,你找几个人去城南,老魏,你去西城!” “我去东城玲珑胭脂铺!”曹赊面色发狠道,“娘的,钱也不用给了,带上家伙,谁要是敢把店铺卖给姓韩的,就给老子弄死他!” “……” …… 陆延兜着手走进玲珑胭脂铺,径直走到最里面的柜台前。 “这位少爷,您是要买胭脂吗?”站柜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眼神微不可察地扫过陆延浑身上下,顿时亲切的问道。 “买,但不是买胭脂。”陆延笑着顺势捏了一把小姑娘的手,道,“前几日听说你们胭脂坊要转卖,所以我专程过来看看,小娘子,能否请你家掌柜出来一叙?” 小姑娘笑着点点头,转身钻进了后堂。 很快,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矮胖男人走出来,笑容可掬地迎向陆延,“这位贵客,可是看中了老朽的胭脂铺,呵呵,不瞒贵客,老朽老家出了点事,急需一笔钱财,确实有出售这座铺面的打算,咱……坐着聊?” 陆延点点头,也不去后堂,就在胭脂铺侧面的座位上坐下,站柜的小姑娘很是懂事的端来茶水。 “既如此,那便好办了。”陆延笑道,“不知掌柜的这座店,多少钱可转给陆某?” 掌柜的伸出一只手,“五千两。” 陆延也不还价,似乎早就知道价钱一样点头笑道,“没问题。” “那现在便签字画押?” 陆延扭头看了眼门外,神色有些古怪,“先等等吧,呵呵,走了一路确是有些渴了,先喝点茶。” 掌柜笑着做出请的手势,两个人以茶相敬,你一言我一语聊起了闲话。 可能是真的渴了,也可能是胭脂铺的茶确实好喝,陆延一连喝了三四杯,才悠悠然停下,“掌柜的,可以签字据了。” 掌柜的拍了拍手,一个侍从从后堂端出来笔墨纸砚,还有一个早就写好的字据,放在了两人面前。陆延提笔蘸墨就要写下自己的名字。 然而就在这时,一群面容不善的大汉簇拥着一个二十来岁,却长着老鼠眼蓄着八字胡的青年走进来。 “给我住手!”曹赊面色阴沉的喊道。 掌柜停下手上的动作,笑问道,“这位少爷,您是要买胭脂吗?” “买你妈的胭脂!”曹赊龇着牙恶狠狠的瞪着掌柜,“你看本少爷是需要买胭脂的人吗?” “老朽开的是胭脂铺,这位少爷既然不买胭脂,难道也想买我这胭脂铺?” “……”曹赊噎了一下,咬着牙说道,“本少爷确实要买你这间铺子,不过暂时没钱,本少爷可以签下字据,等有钱了还你,怎么样?” 掌柜有些为难,“这位少爷说笑了,你我素不相识,老朽实在不放心将铺子凭白交给你,何况在您之前,已经有贵客找了老朽,并且已经谈好了价钱。” “您若是晚来一步,老朽这字据都签好了。” 曹赊扭头看了眼陆延,嘴角拧出一股笑意,“小子,这间铺子本少爷看中了,你若是识相的话就赶紧滚蛋!要是敢跟本少爷争,休怪本少爷对你不客气。” 陆延笑呵呵地看着曹赊,既不害怕,也不生气,“这位公子说话可不中听了,就算是逛窑子也是要讲个规矩的,何况是买卖交易。” “你特么,要跟老子讲规矩?”曹赊恶狠狠的盯着陆延,“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怎么,你还能是当今圣上?”陆延顿时笑了,“即便是圣上来了,怕也要讲个先来后到吧,莫不是以为你比圣上还厉害?” “唉吆卧槽……”曹赊怒气冲冲地盯着陆延,一时气结。 给萧危当惯了狗腿子,他自认舔人的本事不差,但骂人的能耐终归差点火候。 “小子,我知道你是谁的人,也知道你仗着谁的势,本少爷不跟你计较,但是……”曹赊扭头看向掌柜,“老子弄不死别人,还弄不死你一个商贾贱客吗?” “这位少爷,您得讲道理啊……”掌柜脸色畏惧地退开几步。 “在京都城,我曹赊说的话就是道理,老子想让谁不安生,即便是他躲进坟里,本少爷也能将他挖出来。”曹赊凶狠地揪住掌柜的领口,“今日本少爷把话撂在这,如果你敢将店铺卖给那小子,本少爷一定会弄死你!” “滚!”曹赊凶狠的将掌柜推出去,却看到掌柜晃荡了几下,砰的一声栽倒在地上。 “啊!” 一声突兀的惨叫响起,围在旁边看戏的众人同时吓了一跳。 只见掌柜不知怎的满脸是血,浑身打着哆嗦已经说不出话来。 站在不远处的陆延面色一变,指着曹赊大喊,“曹公子好狠的手段,为了抢夺这间胭脂坊,竟然不惜暴行威逼,将掌柜置于死地……报官,我要报官!” 曹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一时间有些茫然…… 正思忖着刚才是不是劲使大了的时候,忽然瞥见门外的大街上出现了一队衙役,目标明确地朝着胭脂铺冲来。 曹赊面色骤然一变。 第45章 朝会 玲珑胭脂坊后堂,韩末一脸平静的看着前厅的闹剧,心中止不住的感慨。 殿下真是智如渊海啊,举手投足之间就化解了英王的刁难,不仅算到曹赊花光了银子后会破罐子破摔,带人打闹破坏交易,还算到曹赊听自己买卖店铺的消息后,会率先来东城的玲珑胭脂坊。 就像早先知道剧本一样,毫无二致。 “此番感谢柳老板了。”韩末拱手谢道。 站在韩末旁边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身段妖娆妩媚,正如她的名字一样玲珑有致,尽管面纱遮住了容貌,却依然看得出绝美的风情。 玲珑胭脂铺的老板从来都不是矮胖男人,而是眼前这个风情万种的柳玲珑。韩末心里倒是有些侥幸,若非当初中秋节会的时候为玲珑胭脂铺打过广告,怕也结识不到这种人物,更不会和玲珑胭脂铺的人配合演这出戏。 殿下,深谋远虑啊。 “咯咯,韩公子不必客气,九殿下帮小女在先,玲珑坊不过投桃报李而已。”柳老板盈盈笑道,“相比之下,小女子更得感谢殿下,若非当初在中秋节会上的神来之笔,我玲珑坊的生意也不会这般好。” “客气了。”韩末笑道。 “戏演完了,至于后面如何收场,韩公子可准备妥当了?” 韩末望着忽然出现在前厅的衙役,嘴角泛起一丝嘲弄笑意,“恶意挑弄欺行霸市,持械争斗伤人,这种事不需要我等出面,自然有京都令的人来管。” 京都令,便是京都城的县令,和其他七品县令不同,京都令可是正五品。主要职权在于维护京都的治安秩序,可以说在京都城内发生的任何事,京都令都有过问甚至审定的权力,当然,这是在不惊动六部的情况下。 “看来韩公子已经给京都令打好招呼了?”柳老板笑道。 韩末笑了笑,这种事李莽那个夯货出面更加奏效,这些年李莽靠着武国公的名号可是闹出不少事端,算是京都县衙的常客,别说京都令本人,就算是衙差小吏怕也是混成兄弟了。 慑于那家伙的淫威,京都令是无论如何都要将曹赊缉拿回去的,纵然最后毛都掉不了一根,但关上个几天绝对没问题。等再放出来的时候,怕是殿下的店已经开张了。 韩末对着柳玲珑拱拱手,笑道,“殿下说了,等新店开张,当请柳老板前去喝茶,权当陪谢。” “既然这里尘埃落定,那韩某便告辞了。” “……” …… 皇城,朝天殿。 文武重臣肃立两侧,仪态庄重。 自从胤帝继承大统以来,勤政躬行,先帝设立的三日一朝的规定也在他手上变成了每日一朝,月中月末休沐两日,放在现代,便是每月两天休假,还得保持通信畅通,随叫随到。 胤帝一心想要当能名留青史,造福社稷的好皇帝,倒是对上朝乐此不疲,却苦了这帮打工仔,每日从京都城走好几里地参加朝会,一站就是几个钟头,听完胤帝的逼叨后再走回去,说实话比后世的打工狗都累。 但好在这些年下来已经习惯了,虽然困点乏点,但只要不被当众点名,就已经算舒服惬意了。 “今日,倒是有趣……”宋林辅瞥了一眼大殿最角上的某人,嘴角咧出一道轻微的弧度。 和他同立最上首位置的右相谢安依旧一副老神自在的模样,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样。 随着朝会钟声响起,一身尊贵衮冕的胤帝到场,原本略微喧哗的声音顿时平息了下来,众臣屏气凝神,躬身行礼。 “说说吧,今日都有什么事要奏?”胤帝手掌轻按,威严的目光扫过大殿,微微一怔。 不等胤帝心里犯嘀咕,却看到刑部侍郎赵永宁站出来,躬身道,“圣上,臣请罪。” 因为铁流越狱袭杀九皇子一事,刑部众臣都领了胤帝的责罚,刑部郎中被贬谪发配,侍郎赵永宁罚俸,就连尚书姜远褚都领了一顿训。 眼下赵永宁再度站出来请罪,倒是让胤帝微微一愣。 “回圣上,逆犯铁流伏诛之后,臣协同皇城司全力追查暗裔余孽,现已成功捉拿逆犯三人,但因臣之失,犹有一人逃脱法网,臣虽然已经布告京都,但至今没有罪犯的下落……”赵永宁神色肃然道,“请圣上责罚。” 好家伙,说是请罪,实则是邀功吧。 不少人嗤之以鼻,这赵永宁平日里看着庄重沉稳,没想到也会这等花花肠子。 “煌煌大胤京都,竟然真藏着这帮蛇鼠。”胤帝微微皱眉,不过似乎并没有生气,“责罚就免了,朕会让内卫和京都令配合刑部,务必将这帮该死的东西一个不落地揪出来。” 姜远褚笑呵呵地站出来,躬身道,“圣上,刑部领受司法刑狱之责,公务繁重,现又涉及暗裔余孽,兹事体大,望圣上能派人入刑部郎中一职,协助查办此事。” “……”众臣龇了龇牙,这个老东西,为刑部要人填补空缺而已,何必上演一场请罪的戏码。 胤帝很明显知道姜远褚的意图,果断地摆摆手,“这事交给宋相去办就好,官尽其用,任人唯才。诸位爱卿,可还有其他事吗?” 姜远褚老怀甚慰的捋了捋须,悠悠然退到朝列之中。 宋林辅出列领旨,但并没有退回朝列,而是拱手道,“圣上,臣也有一事启奏。” 胤帝神色微有疑惑,“何事?” 宋林辅神色略有低沉,“是关中旱情的事。” “今年关中少雨多阳,干旱三月有余,旱情覆盖西川、肃州、华阳等地,眼看秋收无望,近日臣已收到肃州等地灾民渐起的消息,就连京都城外都已经出现了灾民,朝廷怕是要提前做好划拨粮款赈济的打算。” 灾民,赈济,这两个极度刺耳的词,让不少人面色微变。 果然,胤帝闻言脸色瞬间就沉下来了,“赈济灾民确是大事……乔尚书,户部现在可有盈余?” 乔百龄一脸苦意,“回圣上,今岁税收不足千万两,单纯支出四境军费就差点掏空了户部,再加上一应规章典制,百官例银,消耗甚大,虽然前段时间有四万两银钱的补贴,但依旧入不敷出……” “户部,真的没钱了。” 第46章 赈灾之议 “臣请罪!” 年近七十的老臣乔百龄噗通一声跪在大殿上,以头叩地。 胤帝沉默,神色复杂。 大胤确实很强大,三十年前胤帝挥兵北上,斩了北燕五万狼骑,后又剑指天门关打散了大炎重甲,自此中原一统,二十余年社稷稳如泰山。 但大胤同样很穷。那场历经近十年的旷世之战虽然定鼎了大胤中原霸主的地位,却也透支了国力,这些年为了休生养息增强国力,胤帝一再减税降赋,导致每年的税收减去了大半,加上四境武库近六十万的兵马给养,每天的消耗都堪称天文数字。 此消彼长之下,户部每年都难以盈收,连带着朝臣的薪俸也一降再降。 官难做,大胤的官更难做,大胤的户部官员,最最他妈的难做! 胤帝虽然明白前因后果,但心中仍然免不了一丝火气,“请罪?请什么罪,朕要你想办法,而不是跪在这里跟朕叫冤喊屈!” 乔百龄跪在地上,神色极度无奈,之前为了充盈国库,他曾经提过增加赋税的法子,但被胤帝驳回了,现如今百姓受灾需要朝廷救济,增加赋税的法子便更行不通了。 除此之外,他真的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老臣年事已高,才资愚钝难当大任,请圣上允许臣告老还乡……” “……” 好嘛,办法想不出,直接撂挑子不干了,你特么还能再无赖些吗? 想起前段时间乔家独子意图染指萧王妃的事,胤帝顿时一阵火大,差点没忍住同意这个老匹夫的请求。但他同样心里明白,乔百龄或许没有才华,但却足够稳重,现如今百姓遭灾,自己再临兵换将,怕是要出乱子。 “好了,朕并非要责罚你,也不会同意你致仕,你还是想想有什么办法吧。”胤帝没好气地说道,转头看向大殿其他众臣,“诸位可有什么好法子?” 能有什么好法子,工资都快发不下来了,还给你想个蛋的法子。 群臣一阵沉默。 宋林辅视线扫过大殿角落,神色诡谲,“圣上,莫不如问问九殿下吧,前些日子操办中秋节会的法子仍旧让臣感到喟然,不仅新颖别致,更是为朝廷筹到了四万两白银,解了户部燃眉之急。” “此次天灾,九殿下应该会有良策吧。” “……” 朝臣神色微滞,一脸茫然地扭过头,顿时瞪大了眼睛。 九殿下萧夜,他怎么在这?还有……他在干什么?怎么倚靠着盘龙柱一动不动,吹出鼻涕泡是什么意思,还有这轻微的鼾声,别告诉我这家伙在睡觉? 众臣都惊了,你不经宣召擅入朝会已经是大罪了,竟然还敢躲在边上睡觉? 岂有此理! 突兀的死寂让正在睡觉的萧夜感觉到一丝不妙,他轻轻压低自己的鼾声,眉眼微微抬起一丝偷偷打量了一下群臣,然后再看向九极御座之上的那位。 完蛋,不会被发现了吧? 萧夜有些慌了。 店铺的问题虽然解决了,但却还有另外一个更大的事需要胤帝的首肯,原本准备昨夜入皇城面圣的,谁曾想一不小心就睡着了,等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微亮,他索性便跟着上朝的众臣入了朝天殿。 可能是起得太早的缘故吧,听着周围众人没完没了的絮叨,竟然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九殿下,朝天殿可比你的朝阳水榭睡起来更舒服?”宋林辅似笑非笑地看着萧夜,出声说道。 萧夜不得不睁开眼,讪笑着拱拱手,“还好还好,比我那水榭暖和一些,就是差了张藤椅……” 砰的一声巨响,却看到坐在御座之上的胤帝黑着脸,一巴掌拍在御案之上。 “孽障东西,不经宣召擅自入朝,还敢在这里堂而皇之的睡大觉?你是觉得自己脖子上的东西长得太结实吗?”胤帝怒气冲冲地喝道,“来人,将这个目无法纪的混账东西拉到承天门,杖责三十!” 萧夜猛地一惊,顿时睡意全消。 礼王萧泰辣么结实的身板都扛不住十个板子,自己若是挨上三十个,岂不跟包饺子的馅儿没区别了? “父皇息怒,儿臣刚才没睡觉,只是在……嗯,在想办法,对,在想办法。”萧夜慌张地拱手行礼。 也不知道这老头怎么回事,怎么一看到自己就上火?跟个煤气罐似的…… 宋林辅一脸温和地笑道,“既如此,九殿下可想到筹集银款,赈济关中因旱而起的灾民?” 这个老毕登,是担心自己睡觉没听清刚才商议的事吗? “筹集银款,赈济灾民而已,吓我一跳……”萧夜倒是松了口气,“儿臣确实有几个法子。” 啊嘞? 众臣眼皮一跳,诧异地看向萧夜,就连一直面色平静的宋林辅和老神自在的谢安,都露出了异色。 而已?几个?这家伙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胤帝盯着萧夜,脸上的怒意瞬间消散,“那你就好好说说,若是能解决这桩难事,朕便免了你殿前失仪之罪,若是在这胡言乱语闹出笑话,那三十计宫杖,免不了要落在你身上!” 萧夜龇了龇牙,对这个喜欢吓唬人的老毕登表示鄙视。 “说来说去,不就是缺钱嘛,有钱了事情不就解决了。”萧夜理所当然的说道。 “呵呵,九殿下说了句废话,若是户部有钱,还需要我等在这苦苦商议吗?”乔百龄瞪着眼睛,没好气地哼道。 “北燕和大炎虽然败北,但从来都没有断绝入侵中原的想法,所以我大胤不得不以高昂的军费维持四境武库的强大,再加上这些年旱雪洪涝时发,我大胤税银本就极低,如此以来户部压力巨大,早就入不敷出……” “哼,九殿下若是没有实用的法子,还不如再睡一会的好。” 因为乔斌的关系,乔百龄一直对萧夜心怀怨恨,却又拿萧夜没办法,趁着这个机会找补几句口头便宜,也算是解了口恶气。 但萧夜并没有生气,而是笑呵呵地看着乔百龄。 “乔尚书还没看明白吗,穷的从来只是户部,而非大胤。” 第47章 勒石记功 穷的从来只是户部,而非大胤? 这话什么意思? 不少人微微皱眉,总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萧夜笑呵呵地看着胤帝,摊了摊手,“大胤疆域纵横万里之遥,何其之大,人口超过四万万,何其之多,纵然贫苦百姓占了九成九,也依然有百分之一的有钱人。” “不然尚书大人以为,上次中秋节会,本殿下是如何短短数日赚取四万两白银的?”萧夜神色戏谑的说道。 胤帝神色微动。 “儿臣的第一个法子很简单,就是筹钱,不说整个大胤四境十九州,单纯京都这数以万计的豪绅世族,筹集个百八十万两银子还不是跟喝水一样简单。” 群臣瞬间哗然。 萧夜的话说得好听,但稍一分辨就能明白,这是要从整个京都豪门身上硬薅啊。 京都乃大胤国府,要说居住在这里的人富不富,那自然是富的,不说传承久远的豪绅世族,单单借着胤帝余荫爬起来的新贵,也绝对有家财万贯的底蕴。 但谁的钱不是钱,谁甘愿将自己辛苦挣来的钱捐给朝廷,看见百姓遭灾不忍是实,但不忍,并不代表愿意将自己的家财贡献出来,砸进灾民的这个深坑当中。 “九殿下这话说得有失偏颇,京都勋贵确实不少,豪门氏族自是更多,但谁又愿意白白拿出自己辛苦所得?”说话的是户部侍郎谭献,“当然并非臣不识大体吝于钱财,纵然臣不吃不喝捐出一年的薪俸,也不过三四百两,杯水车薪,如何能救灾民于水火。” “对呀,大胤受灾的可不止百姓,还有我等,每年薪俸百余两,家里人吃穿用度尚且不足,又哪有余钱捐献出来……” “吴大人所言不错,筹钱之事我等自然没意见,但钱多钱少都是心意,总不能强行征用吧……” 萧夜眼看着乱起来的众臣,笑了笑,“本殿下只是提议,想必父皇也不会如此霸道蛮横。这位大人说得没错,国难即是家难,家难即是己难,只要能伸出援助之手即可,钱多钱少都是心意……” “而且,父皇不可能揽了这份善业,让京都众世族白白捐钱筹款的,肯定要对善行之人给与表彰,莫不如这样……” 萧夜思索了一阵,朝着胤帝拱了拱手,“儿臣有个法子,不如在京都城内竖一块足够高的石碑,就在朱雀大街最显眼的位置,再请书法大家篆刻,将此次参与募捐的世族记录其上,以表功勋。” “这样便能将捐钱之人的善行公之于世,供所有人瞻仰,流传千古。也让受到恩惠的灾民知道,到底是谁在这般艰苦的日子里,向他们伸出过援助之手。” 萧夜诡谲一笑,“是以,勒石记功。” “……” 原本一直眯着眼睛的谢安,忽然睁开眼睛,似有所觉的扫了一眼萧夜。 而一直看着萧夜的宋林辅和胤帝两人,眼睛骤然一亮。 这小子……真特娘的绝啊,良妃何其纯善,怎么会生出这么个阴损的玩意。 京都名望世族重利不假,却也更重名誉,若是悄无声息的捐钱捐物,他们捐多捐少全凭自己心情,一二百两可以,三五百贯也可以,但若是要将其公之于众,那越是爱惜羽翼的豪门世家,越是得仔细斟酌了。 暂且不说为家族博取声望,单纯想不被关中百姓鄙视记恨,就得好好出一笔血才行。若是想暗中较劲,攀比一下世家的底蕴和排名,那就更要刮一层血肉了。 如果吝啬钱财,万一这块石碑真的流传下去,岂不直接遗臭万年。 “好,好,吾儿心怀大善,朕心甚慰。”胤帝当即拍掌大笑,“乔尚书,就按照老九说的办,你全权负责此事,石碑就立在朱雀大街最显眼的位置,不,就立在承天门外,务必要让所有百姓能够看到。” 胤帝直接乐坏了,这样一来,凭借京都勋贵豪门的尿性,不得往死了捐钱,赈济灾民的事解决了,自己还不用背骂名,啧啧,老九这小子,还真会为他老子着想…… 萧夜其实也很无奈,他真的不想出这种阴损到家,注定要被整个大胤世族豪门记恨针对的法子,可眼下最奏效,效果最快的莫不如勒石记功,其他也有可用之法,但城外的灾民怕是等不得了。 况且他还有事相求,如果不先给点好处,自己这位脑子不太灵光的老子,怕是不会那么轻易答应自己。 眼看众臣沉默不语,时不时从旁侧飙射过来的冷光,萧夜直接无视,反正拿主意的又不是我,怪也怪不到我头上,不满意,找我爹啊,找我有卵用。 “关中遭旱,乃大胤不幸,儿臣身为皇家子弟,也自当为百姓出一份力才对。”萧夜笑呵呵地躬身行礼,“所以儿臣想了个法子,准备在京都城开一家店,一应赚取所得,一半交予户部充盈国库,也算儿臣为大胤出力。” “哦对了,儿臣所做的乃是应尽的责任,不用记在石碑上,呵呵,呵呵呵……” 胤帝心情大好,也不理会萧夜的假笑,反倒是好奇起来,“你身为大胤皇子,本不该涉足商贾之事,但既是为了大胤百姓,朕可破例答应你……说说,你准备开什么店?” 萧夜顿时开心起来,一边拱着手谢圣上隆恩,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沓小巧的竹板。 “父皇,这是儿臣制作的名片,您可以瞧一瞧……诸位大臣,你们也看看,一人一块啊,时间紧迫做得不多,不准争抢……”说着开始自来熟的在朝堂上溜达起来,每走到一位朝臣身边,便拿出一条竹板塞到人家手上,临了还拱拱手感谢捧场。 就连一直面无表情的谢安,和乔百龄姜远褚等人,也被萧夜强行塞了竹板。 这波广告,打得真值…… 胤帝倒是越发好奇了,让高申接过来一条竹板打量了起来。 材质是京都城最常见的青竹,只是被削成了薄薄的竹片,再裁剪成寸余大小的长方形,倒是很耐看。 再看上面,小巧清秀的篆体写着几个字,笔锋婉转,像是出自女儿家之手,却是…… 大胤皇家休闲娱乐白金会所。 胤帝直接呆住。 第48章 皇家会所 大胤皇家休闲娱乐白金会所。 什么鬼东西? 饶是见多识广的宋林辅都一脸懵逼,这几个字他倒是都认识,但组合起来却觉得陌生是怎么回事。 宋林辅先是看了眼胤帝,发现胤帝同样一脸茫然,知道胤帝也不明白这玩意的意思,便转头看向萧夜。 “九殿下,可否为本官解释一下,何谓休闲娱乐白金会所?” 嘿嘿嘿,你个爱装逼的老叼毛,终于有你也不知道的东西了……萧夜谦逊的拱拱手,嘿嘿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新奇玩意,就是忙了一天感觉身心疲惫的时候,去舒缓疲劳辅导心理健康的场所……” “白金会里包括洗浴按摩、推拿足疗,这些是我们店里的基础项目,除此之外我还进行了创新,包括汗蒸桑拿、针灸香薰、精油SPA,应有尽有……” 萧夜笑容满面的说道,“诸位都是朝廷栋梁,平日躬行勤勉日夜操劳,必然心力交瘁,而本店,就能很好的疏解诸位的压力,将您的精神调整到最佳的状态。” 众臣张大了嘴巴,忽然有种乡下土鳖进城的感觉。 萧夜越讲越兴奋,也不管这里是不是朝天殿,提着衣摆走到大殿中央,挥动着手臂唾沫横飞。 “这便是休闲,至于娱乐倒是更好理解,就是玩嘛,什么好玩玩什么,喜欢玩什么就能玩什么。” “如果你喜欢雅致一些的项目,便可以去品茗对弈,行书作画,如果你喜欢俗气一些的,可以喝酒唱歌,斗地主打麻将。” “我们店还在持续拓展各类项目,不久后还会推出室内台球,游泳馆,迷你高尔夫等等,保管你只有想不到的,没有玩不到的……” “……” “……” 嗯,大概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为什么,为什么好多词都没听过? 很多人傻愣愣地看着萧夜,本想质疑几句,却发现根本不知道该问些什么,贸然开口只会暴露自己土包子的本质,惹这家伙笑话。 怎么办?谁先打个样,别让场子僵住啊。 乔百龄看向宋林辅,宋林辅又看向胤帝,胤帝稳如泰山地坐在御案之后,只不过若是仔细看,发现他的眼神根本没有焦距。 萧夜笑呵呵地兜着手,看向众臣,“我知道诸位都不明白,甚至很多词都没听过,没关系,本殿下不会嘲笑你们土包子,真的不会……” “等本店开业后诸位大臣都可以来,到时候会有专门的礼仪人员进行讲解,而且还可以点我们店里的陪聊陪玩。” “只要价格合适,连本殿下都可以使唤,随叫随到。” “如果愿意办会员卡,还可以享受折扣优惠……哦对了,我们店和保生堂、玲珑坊达成了合作意向,前一百位消费的贵客,可以免费领取肾宝丸一瓶,上等胭脂一盒……” “……” “……” 萧夜仰着头满脸豪气……特娘的,敢在御前朝天殿打广告的,古往今来怕是只有自己一人了吧。啧啧,广大穿友们瞧清楚了,这才是主角的基本操作! “九殿下,果真大才啊……”宋林辅喟然感叹道。 一直没有说话的谢安微微抿嘴,“九殿下有过人之才不假,但言谈之处,与京都青楼楚馆有何不同,我大胤士子躬谨奉学,朝臣勤耕不辍。相行克己而奉公,方能成就恢弘盛世。” “九殿下此举,岂不有引诱他人安于享乐,声色犬马之嫌。” 谢安一语言罢,顿时在朝中掀起一阵哗然。 “对啊,臣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不就是一座勾栏楚馆吗?九殿下身为大胤皇子,身份何其尊贵,怎可开设此等庸俗之所,辱没天家威仪。” “对,若是这种场所当真开了,岂不是引诱百姓安于享乐,士子哪还有心思向学,朝臣哪有心思勤政……” “没错,臣反对,请圣上责罚九皇子,以儆效尤!” “……” 萧夜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宋林辅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不动如山,“谢公此言不妥,无论是向学士子,还是务政百官,首先需谨守本心,如果你心有杂念,自然受不得身旁的繁华,如果你当真有向学勤政之心,纵然天仙坐怀,亦可不乱。” “在本官看来,此类繁华热闹的场所,并不是限制帝国发展的桎梏,反倒是繁荣昌盛的象征,若人人都有能力休闲娱乐,岂不正代表着我大胤蒸蒸日上,国力充沛?” 宋林辅看了眼萧夜,笑道,“再者,九殿下开设会所的初心,是为了充盈国库,又怎么能说诱人向恶呢?” 萧夜禁不住给宋林辅竖起了大拇指,这老逼登虽然阴损了些,时不时坑自己几下,但关键时候还是靠得住的,瞧瞧人这一番话说的多得体,多大气。 一番话说完,刚才没发言的另一半朝臣顿时站出来了。 “臣倒觉得宋相所言有理,你是什么样的料子,能不能中学治政,跟人家一开店的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拉不出屎还要怪茅坑吗?” “就是,你要是觉得那地方俗气不雅致,大可以不去啊,谁又逼你去来着……” “户部亏空让你想法子,你屁都放不出一个,现在人家九殿下找到了赚钱的法子,你又跳出来反对,你丫怎么就这么欠呢,有本事赈济灾民充盈国库的事交给你,怎么样?” “这话有理,反正俺觉得九殿下的法子没毛病,等这劳什子会所开张了,俺第一个去试试,那什么桑拿,一听就是稀罕玩意儿……” “……” 喧哗声四起,原本威严的朝天殿顿时变得像菜市场一样。 萧夜眼神奇异地扫过众臣,心中了然。跟着谢安发言的,想必就是以临安三家为首的老牌氏族,而顺着宋林辅说话的,应该是抱着胤帝大腿爬起来的京都新贵。 这两个派系,倒是泾渭分明得很。 高坐九极之上的胤帝面色一沉,砰的一巴掌拍在御案上。 “闭嘴,你们的都是朝廷重臣大胤肱骨,如此失仪,和朱雀街上杀猪屠狗之辈有何区别,简直不成体统!” 胤帝发火,朝中喧嚷的声音戛然而止。 胤帝眼神灼灼的盯着萧夜,再次开口道,“孽障,你刚才所说的……会所,一年能盈收几何?” 萧夜顿了顿,有些心虚的说道,“至少也能有……几十万两吧……” 胤帝眼皮一跳,大手一挥,“好,此事朕准了,你若是有其他要求可一并提出来,不过朕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这玩意扰乱了京都秩序败坏皇家风闻,或者无法增余户部,朕绝不轻饶了你!” “……” 第49章 富国之法 朝天殿,原本喧嚷的气氛些微消停。 宋林辅依旧拢着双手,笑呵呵地看着萧夜,“殿下心怀万民,是大胤之幸,一年数十万两白银入库,当解户部之难。” “既然圣上已经应允,殿下可有什么要求,一并提出来便是。” 萧夜眼神闪烁了一下,状似无意的挠挠头,“我想想,铺面差不多已经找好了,就在朱雀大街上,位置还不错。营业方式嘛,这段时间闲来无事也琢磨得差不多了,技术和设备倒也简单……” “哦对了,人手……”萧夜龇了龇牙,嘀咕道,“怎么把最重要的忘了,糟糕。” 宋林辅捋了捋胡须,“殿下可是担心人手不足?呵呵,京都城闲散游民多的是,自行招纳便好。” 萧夜连忙摆手,“那肯定不行,本殿下创办皇家会所,接待的可是京都世绅和大胤朝臣,怎么能用那些粗鄙的乡下人,若是招待不周失了礼数,岂不是本殿下的罪过了。” 萧夜摸着下巴琢磨着,“必须得是从小培养的小娘子,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大家闺秀才好。” “还得落落大方,能很好地跟客人交流,介绍的同时也能完成销售任务,最主要是能揣摩客人心意,字里行间就能了解客人的消费喜好。” “当然最最最最重要的是,这些小娘子必须长得好看,芊芊玉色勾魂腰,肤白貌美大长腿,……” “……” 宋林辅嘴角抽了抽,神色古怪地看着萧夜,“九殿下所需要的,貌似教行司里面都可以找到……” 萧夜愣了愣,一拍大腿惊喜道,“对呀,本殿下怎么没想到,教行司里面那帮罪女哪一个不是从小培养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落落大方,且能识人善任,最主要是……长得貌似都很带劲。” 说着朝宋林辅深深一拱手,满脸的佩服,“不愧是大胤肱骨,宋相果真才思敏捷心如明镜,一语道破其中关键,为我……不,为圣上解决这般大的麻烦。” “……” 胤帝黑着脸一拍御案,“好了,朕知道你小子打的什么算盘,便如你所愿,教行司所属归你调遣,不过这些人都是朝廷要犯遗孀眷属,切记不可放任不管,更不能让其出城。” “谢父……” “还有,你那个什么会所的盈收尽数交予户部,若是同意,那朕便准了你的一切请求,若是不允,那今日之事不用再提,朕还要治你不召而来,殿前失仪的罪过!” “少不得,你还得领上三十个板子!” 萧夜愣在原地。 …… 一场古怪且荒诞的朝会最终以胤帝大赚收场,萧夜不仅沦为打工人,甚至连薪俸都没涨一分。 失策,失策啊! 萧夜垂头丧气地往外走。自己虽然有心用会所的盈收换取教行司众女的半身自由,但真没想着最后毛都没剩一根啊,当初中秋节会的盈收还留了自己两成,怎么短短月余没见,这老小子心眼更黑了? 有人支招了? 可恶啊! “殿下留步。”就在萧夜咬牙切齿诅咒胤帝生儿子没屁眼的时候,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萧夜转身,却看见左相宋林辅和乔百龄站在几步之外。 “宋相,乔尚书。”萧夜很敷衍地拱拱手,大好算计打了水漂,他已经没心情跟这帮老银币虚与委蛇了。 宋林辅面带笑意的看着萧夜,拢袖拱手,“殿下大才,本官代圣上,代大胤受灾百姓谢过殿下。” “这话说的,怎么感觉你才是大胤皇子……”萧夜咧咧嘴,嘀咕道。 宋林辅并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户部国饷不足,一直是我等最大的难题,殿下能解决一二,臣自然是要谢的。不过勒石记功并非长久执法,商贾盈余亦是杯水车薪……” “之前殿下在御前说过,有几个法子可解大胤之难,不知除了勒石记功,开设会所之外,可还有另外的办法?” 宋林辅神色不知觉变得恭敬起来,此刻在他眼前的不再是那个玩世不恭声色犬马的混账萧夜,而是能以一言之力,拯救万民的大胤九皇子。 他跟随胤帝三十余载深受胤帝器重,不仅是因为他的才能和忠心,更因为他和胤帝一样,有着铸造宏伟王朝的野望。 萧夜看着宋林辅,神色也郑重了起来,许久后点点头,“有自然是有,但推行起来怕是不容易。” “真的?”宋林辅眼睛一亮,“殿下请讲。” 萧夜迟疑片刻,叹息道,“改革农制,增设商税,建立航运,通行外贸。” 宋林辅一字一句咀嚼片刻,怔在原地。 …… 回去的路上,萧夜倒是心有所感,略微有些沉默起来。 大胤确实很强大,但大胤同样很穷。 换句话说,大胤的财富十之八九掌握在那些豪门望族之手,三十年前胤帝崛起,兵锋所指四境归降,但与此同时,那些根基深厚的豪望世家却借着战争大肆敛财。 民众是贫苦的,但朱门酒肉臭的事,依旧数不胜数。 大胤想要强国富民,其实最直接的办法便是拔除以临安三姓为首的豪门望族,归财于民,大胤自然会好起来,但这些世家根深蒂固,在某些地方的影响力甚至还要强过朝廷,纵然如胤帝也不敢贸然动手。 萧夜勒石记功,算是帮胤帝出了口恶气,所以胤帝才会那么高兴。 然而除了拔除豪门望族之外,还有其他富国强民的办法吗? 当然有,萧夜给宋林辅的十六字,其实是他揣摩许久的办法,改革农制,减赋轻税,鼓励生育,兴办学社,才能让以农为本的大胤从根子上硬起来。 而有过后世经验的萧夜更是明白,真正的财富从来不是从农民手上积攒来的,会赚钱能赚钱的,永远是那些无孔不入的商贾。 只不过士农工商,商贾之道永远处在最底层,被文人士子乃至朝廷排队鄙视,然而他们忽略了,看似不起眼的商税,其实是一笔足以让所有人惊掉下巴的巨款。 至于建立航运通行外贸,更是能短时间内让国家富强起来,前世百年历史写就的铁律,萧夜永远不会忘,然而近些年虽然没有战事,但无论是北燕还是大炎,都对大胤虎视眈眈,想要通商,可能性微乎其微。 萧夜站在皇城之前,望着满城烟火,忍不住叹了口气。 身处这个时代,路漫漫修远兮,上下求索之处,还有很多啊! 第50章 这老头喜欢你 御书房中,胤帝威严的脸上罕见地露出笑意。 他抬手捻起狼毫,点墨挥洒一气呵成,在宣纸上写下四个遒劲大字。 勒石记功。 “好小子,竟然能想出这等阴损的招数……”胤帝盯着宣纸上的大字,越看越是喜欢。 这些年他虽然竭尽所能改善大胤民生,但三十年前旷日持久的战乱透支了太多民力,纵然想了无数的办法修补也见效甚微,加上这些年以临安三姓为首的豪门望族处处掣肘朝廷,即便是胤帝也感觉一阵无力。 而萧夜一计勒石记功,不仅解决了眼下灾民的难题,更是在那些豪门望族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让胤帝出了一大口恶气。 “只不过这样一来,你小子可就成了所有名望世族的公敌了,你可想好怎么面对了?”胤帝眉头微微沉下,眼中闪过一丝轻微的担忧。 目光再次落到宣纸上,胤帝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无论是坑了世家的勒石记功,还是那小子搞出来的劳什子会所,终究只是饮鸩止渴,无法解决根本问题,想要让国库充盈民生富强,还得想其他办法才是,可……能有什么办法呢? 胤帝深感忧虑。 就在这时,內监总管高申悄悄来到胤帝身边,轻声道。 “圣上,宋相来了。” “嗯?”胤帝抬头,“让他进来。” “是。” …… 萧夜坐在马车上,右手撑着下巴,双目失焦。 这次参加早朝,算是敲定了几件大事,先是开设会所的事得到了胤帝的支持,那么即便是有人使绊子,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针对自己了,算是对自己的商业谋划加了一层保险。 另一个便是对教行司众女的许诺,有了胤帝的应允,自己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带她们出去了,纵然这自由只在京都一城之地,但也比之前困守教行司要好多了。 嗯,这帮小娘子们,应该会很感谢自己的吧? 萧夜嘴角忍不住微微挑起。 “殿下,前面有人……”小蝶一边吃着梨,一边含糊不清的声音传过来。 萧夜回过神来,掀开马车的帘子向外面看去,不由眉头一挑。 “谢公?” 站在马车前面的正是大胤右相谢安,同时也是临安三姓望族在京都的代言人,若是单从自身影响力而言,他绝对称得上胤帝之下的第一人。 他来找自己干什么?难道是刚才的勒石记功?让这家伙记恨上自己了? “谢公,您找我有事?”萧夜疑惑地看着谢安,出声问道。 谢安负手而立,平静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就像原本在预料之中的某个人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化一样,让他略微有点错愕,也有一些好奇。 “九殿下,你出宫已经有……三年了吧?”谢安忽然出声道。 萧夜微微一愣。 他问这个什么意思? “三年前,你的母妃因故去世,你因此在朝天殿大闹一场,被恼怒之下的胤帝责令出宫,自此之后你就搬出了皇城,在京都城一住就是三年……” “十五岁出宫,却不被允许开牙建府,只能日日厮混在勾栏瓦舍之中,和一帮……朋友浑噩度日,原本你已经淡出了所有人的视线,成了第一个失去登天机会的皇子。” 谢安静静地看着萧夜,神色略微有些唏嘘,“这三年间我观察过你不少次,但每一次都让我确信,你此生都将不成气候,你最好的未来,不过是大胤朝外的一位闲散亲王,止步八极,再无寸进,但现在……” “我似乎有些看不懂你了?” 谢安微微眯了眯眼眸,那双幽深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人心一样,带着让萧夜后背发凉的压迫感。 “九殿下能不能告诉谢某,这三年声色只是你面对他人的伪装,还是你……近来有了某种机缘?” “……” 萧夜心跳骤然停顿,直到数息之后才恢复跳动。 当初死刑犯铁流距离自己寸许距离的时候,自己也不像今日这般紧张,面对这个手无寸铁的老人,竟然有种被铡刀抵住咽喉的惊悚感。 这段时间以来,纵然是胤帝都没察觉出自己身上的异常,可眼前这个记忆中鲜有碰面的谢安,竟然能如此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变化。 穿越这件事,可是自己隐藏最深的秘密。 这老东西,好可怕! 萧夜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变化,表情如常地歪了歪脑袋,神色惊讶,“谢公,你竟然偷着观察了我三年?” “德高望重如您,竟然喜欢这种调调,我滴个乖乖……”萧夜嘴角微微抽搐,神色古怪,“谢公,您这癖好是不是有些奇怪,我又不是娇俏美艳的小娘子,难不成谢公……” “……”谢安眼皮一跳。 萧夜大惊失色的坐直了身子,急忙对车架上的丫鬟和侍从说道,“你两个听好了,要是敢把谢安公喜好男风这件事传将出去,本殿下决不轻饶!” “还有谢公偷窥本殿下三年这件事,也千万不能说出去,太有损本殿下清誉了……” 谢安嘴角一抽,忽然有点后悔当街拦下这货了。 “九殿下说笑了。”谢安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只是佩服九殿下智谋,才多此一问罢了。” “不管是勒石记功,还是开设会所,只要能有益于大胤,臣便为殿下而贺。” 说着拱拱手,“会所开张之日,烦请殿下提醒本官一句,本官若有闲暇,必定亲自登门祝贺。” “好说好说……”萧夜哈哈笑着摆摆手,“谢公能到场,可是本殿下最大的荣幸……那啥,到时候我让人给你办个贵宾卡,白金的那种,以后来消费不仅打折,还送您肾宝丸,按瓶送……” 谢安晦暗不明的看了眼萧夜,也不废话,转身就走。 眼看着谢安入了不远处的马车之中,萧夜终于松了口气,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后背竟然已经被冷汗湿透。 “什么什么?小蝶刚才听到了什么?天哪……”小蝶眼睛瞪的老大,指着谢安离开的方向叫道,“殿下殿下,你听到了没,这老头好像喜欢你……” 小蝶眼神发亮,似乎脑补出一部三十集的连续剧,随后猛的打了个哆嗦。 “咦,好刺激……” “……” 第51章 解放教行司 刚刚回到教行司,就看到陶云枝等人迎了上来,“殿下,怎么样了?” 萧夜参加朝会的事她们是知道的,也清楚他此去皇城的目的,从早上到现在,她们一直候在门口等待着萧夜,就担心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哎……”萧夜故意拉着脸叹了口气,摇摇头躺回藤椅上。 陶云枝等人面面相觑,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殿下,如果事不可为,您也不需要勉强的。”陶云枝温婉地走到萧夜身后,轻轻按捏着萧夜的肩膀,“你能为奴家这等戴罪之人奔走,奴家已经感激不尽了,若还是出不了这道门,也是命运捉弄,与殿下无关……” 白露等人同样有些失望,却也并没有太难过。 身为教行司的罪妇,想要重获自由本就是天方夜谭,无法如愿也在情理之中。 小蝶啃着梨从外面走进来,笑嘻嘻地朝陶云枝等人招了招手,“陶姐姐,白姐姐,我带你们出去玩!” 陶云枝微微一愣,“什么?” 小蝶歪了歪脑袋,奇怪道,“殿下没跟你们说吗?他已经跟圣上说好了,从今日开始,你们可以自由出入教行司了,嘻嘻,终于有人陪小蝶出去玩了,太好了……” 陶云枝听着小蝶的话,痴痴地看向萧夜,那双纤弱修长的手指竟然止不住的开始颤抖。 “嘿嘿嘿,本殿下可什么都没说啊,你们自己整得这么伤感,感觉我这个殿下有多不中用似的……”萧夜抓起陶云枝的手捏了捏,坏笑道。 “殿下……”陶云枝脸上满是嗔红,“你逗奴家……” 白露和韩菲儿也一脸惊喜,嗔怒地扑上来,“殿下,你真是太坏了……” 萧夜躺在藤椅上,只感觉温玉满怀,像是挤进了棉花堆里一样。白露身上的香味清幽淡雅,韩菲儿身上的香味悠长,还有丝丝缕缕香薰的药味,陶云枝身上的味道稍烈一些,更是伴着浓郁的奶香。 萧夜浑身飘飘然仿若仙境,穿越这么久,他终于亲身体验了一把传说中的白骨冢,温柔乡。 好家伙,别说老干部,就算是干部头子也扛不住啊。 “好了好了,莫要再折腾了……”萧夜有些窘迫地翻了个身,将某些不雅之处藏起来,“你们去收拾一下,等会带你们去逛街去,正好采买一些用物。” “云枝,店铺已经开始装修了,你们就辛苦一下,配合韩末,早日将会所开起来。” “明白。”众女激情澎湃的回道。 萧夜很是满意的笑了笑,“我虽然搞出了这么个东西,但却没那个心思去经营,以后的店铺管理还得靠你们几个,除了每月上缴户部的例银之外,剩下的,你们可以酌情分配,至于如何花销,我不会过问。” 陶云枝等人相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欣喜。 “你们都是各自宗族的天之骄女,从小接受教育和培养,若非遭遇家族劫难,或许现如今已是一方强人。”萧夜继续说道,“或许在京都城外,你们依旧有自己的朋友和亲族,有想要投奔或者接纳的人。” “这些,我都可以不在意。” 萧夜双手抱在脑后,望着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神色唏嘘。 “当一个人失去自由的时候,他最渴望的便是自由,但当有一天自由唾手可得后,那他渴望得到的就多了……” “若是你们另有打算,我不会妨碍你们,但我只有一个要求。”萧夜视线落到陶云枝等人身上,面容平静,“不要辜负我的信任,更不要背叛我。” “……” …… 之后的日子平淡了许多,初尝自由的教行司众女纷纷开始往外跑,一个个精神焕发,仿佛年轻了好几岁一样,这些年偷偷藏下的碎银也终于有了用处,买了好看的衣服,胭脂,还买了地摊上最便宜的首饰。 除了自由,这些女人对漂亮的东西,同样没有抵抗力。 萧夜倒是清闲了下来,除了每日给小丫头教学识字外,便是躺在藤椅上晒太阳,偶尔再逗逗小蝶。 前两日去看了吴刚,恢复的倒是不错,勉强可以下得床了。担心了大半个月的吴家妇人着急忙慌地将吴刚接回了家,碎碎念着让吴刚辞掉护卫的职务,看似埋怨,实则担心。 萧夜倒是非常理解,这个时代的女子本就极度缺乏安全感,可依靠的丈夫是唯一给予她们安心的人,若是不在了,她们的天也就塌了。 所以他并没有反对,若是吴刚不想跟着自己,离开就好。 “为官这么多年,某虽然没有什么功绩,但也自认见过许多人,贩夫走卒,达官贵族,豪门权贵,但下官还真没见过像殿下这般的……”钱庸捻起一枚棋子,神色唏嘘地说道。 萧夜眉眼微抬,奇怪道,“像我这样……是什么样?” 自从教行司大赦之后,最为尴尬的便是这位教行司司丞了,本来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边缘小吏,没有这帮囚禁的罪妇,他也算是名存实亡了。 原本对萧夜还有些怨愤,谁曾想萧夜竟然主动找他喝酒下棋,这一来二去,之前的警惕和敌意也逐渐消散了。 “怎么说呢,很矛盾……”钱庸捻起一枚白子,摇头笑道,“京都城传言殿下声色犬马不学无术,但下官所见,殿下却腹有韬略,有绝世之才。” “不说中秋节会的奇诡操作,就最近在京都城传得沸沸扬扬的什么……会所,也让下官着实佩服。” “本是一群罪臣旁属,比普通百姓还要卑贱几分的罪妇,在殿下手上却能化腐朽为神奇,成了为大胤赚钱盈利的女将……”钱庸一脸佩服地感叹道。 萧夜神色古怪地看向钱庸,“呵呵,本殿下不仅拆了钱大人的台,还让你这教行司成了名存实亡的空壳子,钱大人不应该恨本殿下吗?” 钱庸把玩这手上的酒杯,“那些女人其实也是一群可怜人,若非殿下出手,或许她们一生都要在这方寸之地度过,直到死在这里。” “教行司司丞不过一闲职,有或者无根本无伤大雅,反正这辈子也爬不上更高的位置。”钱庸无所谓地笑了笑,“倒是殿下,或许可以往高处爬一爬……” 萧夜眉头微动。 这钱庸,似乎意有所指啊。 第52章 岁月静好 望着一脸醉意离开的钱庸,萧夜神色晦暗不定。 他忽然想起之前在朱雀街上被谢安拦路说出来的那番话,再结合今日钱庸状似无意的问询,他不禁有些怀疑起这两者之间的关系。 谢安自然代表着以临安三姓为首的名望世家,再深究一下,或许还代表着英王萧危。 那钱庸代表的又是谁?他的上司礼部侍郎徐肖?礼部尚书朱文正,还是……另有其人? 萧夜摇摇头,既然想不明白,他也不想凭白消耗自己的脑子,拍拍屁股站起来,转身走进了教行司内庭。 内庭深处的角落,小丫头坐在一个简易的秋千上,摇头晃脑的背诵着三字经。 看到萧夜之后,顿时眼睛一亮。 “大哥哥,你怎么来了?”小丫头从秋千上跳下来,开心的抓住萧夜的胳膊,“大哥哥,你教我的《三字经》我都已经背下来了,你过来坐,我背给你听。” 说着一板一眼地开始背诵起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三字经》作为最有名的儿童启蒙读物,在整个华夏历史文坛中都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其文简单,朴实无华,却又富含至理。 前段时间小丫头跟随萧夜修学,闲来无事的萧夜便将《三字经》教给了小丫头,没想到这才几天就已经全部熟记了。 “……经子通,读诸史,考世系,知始终。”小丫头一字一句地背诵完毕,神色很是得意。 “旻丫头真厉害。”萧夜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笑道,“作为奖励,大哥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真的吗?”小丫头眼睛顿时亮起来了,不过很快就又暗了下去,“小旻得问一下母亲才行。” 萧夜有些心虚的瞄了眼紧闭的小院,“你母亲能同意吗?” 小丫头想了想,点头道,“母亲最近心情似乎不错,还在我跟前问过大哥哥呢。” “嗯?问我什么?”萧夜倒是好奇了。 “嗯……”小丫头眼珠子转了转,“反正没说你坏话啦,嘻嘻,之前我在母亲跟前背诵《三字经》的时候,她可是很诧异的,说她从没有听过这种足以传世的名作,还问我是出自谁的手笔。” “我说是大哥哥,母亲就不说话了……” “……” 萧夜很是吃味地龇了龇牙,貌似这女人对自己的成见很深呐。 “旻丫头,你要不要问问你母亲,她想不想出去走走?”萧夜忽然问道。 小丫头愣了愣,转身就往小院跑去,“好!” 萧夜的想法很不错,但萧王妃似乎并不领他的情,虽说同意小丫头跟着他出去京都转转,但自始至终连面都没露,萧夜无奈之下只能悻悻离开。 知道自己可以出去的时候,小丫头表现得非常开心。不仅换上了她一直舍不得穿的新衣服,还梳了头发,扎了两个俏皮的马尾,喜滋滋的拉着萧夜的手,一蹦一跳,倒是让萧夜心情都好了起来。 两人出了教行司后,一路朝着朱雀大街行去。 小丫头明亮的眼眸中满是好奇,一会看看这边,一会看看那边,只是紧紧抓着萧夜袖子的手可以看出小丫头心中的局促和紧张。 从小生活在教行司中的小丫头,一直觉得世界就那么大,无论是朱雀大街,还是京都城,亦或者京都城外远隔千里的陵阳,都只是在别人口中听说过而已。 好奇,憧憬,自始至终充盈着小丫头的心。 但她又很懂事,懂事得让人怜惜,在教行司的九年间她无数次站在墙角,看着外面的天空出神,春雨夏阳,秋云冬雪。但她从没有吵闹过,因为她心里清楚,自由从来不属于她。 直到今天。 “这便是朱雀大街,京都城最繁华的地界……”萧夜拉着小丫头,指着喧嚷的人群和林立的商铺介绍道,“这里有吃的喝的穿的玩的,应有尽有。” “瞧见没,上次给你的新衣服,就是在那间绫罗绣庄买的。” “还有糖葫芦,墙角那个老婆婆卖的最正宗,嗯,小蝶说的……” “还有梨花酥,走,大哥哥带你去尝尝……” 萧夜扭头看了眼小丫头,微微一怔,“怎么哭了?” 小丫头水晶一般明亮的眸子中早就充盈着泪水,随着萧夜的问话大颗大颗地滚落,似乎砸在萧夜心里一样让他难受。 “没事了,再哭就不好看了……”萧夜蹲下来帮小丫头擦着眼泪,“以后你不需要再住在教行司了,什么时候想出来玩,随时可以告诉大哥哥,知道吗?” 小丫头死死的咬着嘴唇,泪眼迷蒙的看着萧夜,狠狠地点了点头。 “就是,多么可爱的小美女,怎么这么喜欢哭鼻子,来给哥笑一个……”萧夜捏着小丫头的脸蛋做了个鬼脸,逗得小丫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随着这一声笑,似乎某种看不见的枷锁,也随之碎裂,消散。 这一日,向来谨慎的萧夜压下了潜意识中对这个陌生世界的畏惧,也不再提防可能出现的危险,他就像一个最纯正的本地人,拉着小丫头从南面走到北面,从东面逛到西面。 他带着小丫头买了最好看的新衣服,吃了最好吃的吃食,还打包了几盒梨花酥。 小丫头走累了,萧夜便背上,身子瘦弱的小丫头并没有多少重量。小丫头也没有推辞,就这么静静的趴在萧夜背上,听着喧嚷的街道,感受着入秋的风和阳光,看着这座生活了九年,却又无比陌生的京都城。 …… 王志阳带着十几个侍从一脸苦逼地跟在萧夜身后不远处,感觉脚底板火辣辣的疼。 “亲爹啊,你俩特么还要逛多久,这都四五个时辰了,溜我玩儿呢……”王志阳都快崩溃了。 经过上次长街刺杀后,礼部可不敢放任萧夜一个人外出,还带着一个八九岁的拖油瓶。吴刚到现在还下不了床,无奈之下王志阳只能充当萧夜侍从的身份,带十来个护院跟在萧夜身后保护他的安全。 跟得远了,怕跟丢了这两位小祖宗,跟得近了,又担心打扰人家的兴致,这一趟小半天下来,萧夜和小丫头屁事没有,他倒觉得自己快噶了。 王志阳看着仍旧兴致不减的两人,仰天叹了口气。 果然,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我特么在负重前行啊。 第53章 女侠 初秋的月亮洒下皎白的光晕,如同浣纱一样盖在小丫头身上。 萧夜扭头看了眼背上已经睡过去的小丫头,嘴角露出一抹温和的笑。 自从她出生到现在,可能从没有哪天像今天一样开心吧。 原本,她应该每天都这么开心的…… 王志阳等人就候在几步之外,看到小丫头睡着急忙凑过来。 “殿下,现在回教行司吗?” 萧夜看了眼四周,发现不知觉间竟然走到朝阳水榭附近,想了想说道,“回朝阳水榭休息吧。” 王志阳自然没意见,他现在双腿都打着摆子,心里只想着能休息一会,别说水榭庄园,就算是睡大街上他都没意见。 朝阳水榭依旧燃烧着灯火,虽然比萧夜在的时候冷清了不少,但下人和护院都在,萧夜进去后引来一阵骚动,等知道是殿下回来后,又很快平息了下来。 萧夜将小丫头放到床上睡好,盖上被子,关好房门走了出来。 王志阳从旁边凑上来,揉着发麻的大腿一脸幽怨地望着萧夜,“殿下,若不是知道这丫头的身份,我真怀疑是不是您早些年留下的风流债,跟亲闺女一样……不,比亲闺女还要亲。” 萧夜顺势躺在藤椅上,眼眸微微眯起。 亲吗?或许吧,他也不知道,只是有时候觉得旻丫头跟自己很像,一个人困在教行司出不来,一个困在陌生的世界回不去。 从某个角度来讲,都失去了自由。 “别废话了,早点收拾一下休息吧,明早上会所开业,应该不会太清闲。”萧夜说道。 王志阳嗯了声,对守在不远处的侍从吩咐了几句,转身钻进了不远处的屋子。 朝阳水榭很大,空置的房间很多,十几个护卫侍从而已,随便哪都能塞下。 萧夜躺在藤椅上,也不知道是因为小丫头,还是因为明天会所就要开业的事,竟然没有一点睡意,在藤椅上躺了一会,索性起身在水榭中溜达起来,走着走着,不知觉间就到了朝阳阁跟前。 朝阳阁上很亮,下人每隔几天便会换下上面的灯盏,以保证每晚都有灯火。 这就是大户人家的姿态,不管浪不浪费,用就完事。 萧夜兜着手,晃晃悠悠上了朝阳阁,一直来到顶楼找了块绵软的软榻坐下,一手托腮,一手揽腹,眯着眼睛打量着外面的夜景。 从他所在的位置,能看到外面灯火通明的朱雀大街。大胤没有宵禁的习惯,并不限制百姓的夜生活,纵然现在已经过了戌时,依旧有不少人在外面游荡,喝着小酒,唱着小调,三五好友对作诗词,好不自在。 无来由的,他想起了前世的大唐,那同样是一个昌盛繁荣的时代,和大胤何其相似。 只是大唐终究只能从书本影视中窥见一斑,但大胤,自己却能亲自参与,并见证。 “倒也不错……”萧夜拍拍屁股站起来,他没有文人雅士那股子酸儒劲儿,也不想一个人坐在这跟个神经病一样感慨,发骚这种事也要看场合,若是没一两个看客,岂不是白白浪费了酝酿的情调。 对,回去睡觉。 心里想着,萧夜转身就想下楼,然而就在这时,他无意中瞥见顶楼角落的屏风后面,一道黑影一闪而逝。 萧夜,“????” 起先的几秒呆愣后,萧夜浑身汗毛触电一样乍起,紧接着后颈一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刚才那是……鬼吗? 不不不,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鬼,不过是吓唬人的把戏而已,自己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纯粹的唯物主义者,怎么会信那种可笑的玩意…… 放屁吧,穿越这种扯淡的事都能发生,有一两个鬼怎么了?很意外吗? 萧夜脑子一空,再也忍不住张大了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叫。 “鬼啊……” 声音戛然而止,眼睛瞪得溜圆的萧夜看到一个黑影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一个黏糊糊的圆柱物件被暴力的塞进了嘴巴,插进咽喉,将还没喊出来的话硬生生堵了回去。 “闭嘴,再喊杀了你!”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萧夜无端地打了个哆嗦。 不是鬼,还好还好…… 拍了拍胸脯的萧夜忽然又愣住,不对,眼前这人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在自家阁楼上?而且……特么把什么东西塞我嘴里了?草…… 慌乱中的萧夜扯出口中的东西,定睛一眼是一节还没烧尽的蜡烛,总算松了口气。 蜡不蜡烛无所谓,只要不是那玩意就行。 对面,那个黑色的人影死死的盯着萧夜,很明显若是再敢发出响声,塞进嘴里的就不再是蜡烛,而是其他东西了。 萧夜悄然退了两步,借着昏黄的烛光看去,眼睛慢慢瞪大,“卧槽,竟然是你?” 对面是一个身材高挑面容冷艳的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武斗服,右手上提着一柄带鞘的长剑……如果刚才塞进自己嘴里的是这玩意,自己现在怕是已经凉透了吧。 女人蹙了蹙眉头,“你认识我?” “当然认识啊大姐……不,应该叫大侠,女侠。你忘了吗,半个月前,宣仁坊的小巷里,你救过我的命!”萧夜惊喜地叫道,他虽然没见过那人的面容,但身形和眼前的女子几乎一模一样,还有那柄极具观赏性的剑。 女人依旧凝着眉头,很显然并没有认出萧夜。 “女侠,你怎么会在这?天哪,我真是太激动了!”萧夜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那日你救了我之后就离开了,跟神仙一样……事后我几乎找遍了京都城,愣是没有你任何的消息。” 说着咬咬牙,“王志阳那个废物,救命恩人就在我眼皮子底下,竟然好几天毛都没寻到一根……” “哦对了,你是没地方住吗?我现在就去腾一间上房,住着楼上风吹雨淋多难受……” “你吃饭了没,我让后厨给你准备点吃的?想吃什么随便点,咱有钱……” “你看着怎么脸色有些苍白,是受伤了吗?要不要请医生……不对啊,你武功那么厉害,谁能伤得到你……” 女人静静地站在原地,自始至终面无表情。 然而萧夜说着说着,忽然脸上的表情僵住。 完了! 前几日徐肖在早朝上所说的,逃走的那名暗裔杀手,不会就是她吧? 大哥,别搞我啊! 第54章 救命恩人 萧夜倒也没有太过慌乱。 此人当初既然能救自己,就意味着她对自己并没有恶意。之所以躲在这里,应该是被刑部和皇城司追得走投无路,巧合之下藏身于此了。 “女侠,你好像伤得很重。”萧夜看着女人苍白的脸,忍不住问道。 女人微微皱眉,神色警惕。 “你别误会女侠,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可能害你。”萧夜摸了摸鼻子,“这样,你先待在这,我找大夫过来帮你瞧瞧?” “放心吧,我不会暴露你的,刑部和皇城司正在全城搜捕你,没有比我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萧夜安慰道,“你的情况很不好,要是再耽搁下去,说不好会有危险。” 女人紧紧盯着萧夜,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一来她的伤势确实拖延不得,二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眼前的青年不是坏人。 萧夜赶紧转身下了阁楼,从被窝里揪出来王志阳安排一番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月色初明,阁楼上的人影隐约可见……还真是古怪的缘分,为了找到这个救命恩人,他不仅让人搜遍了全城,还询问过刑部和皇城司,一点消息也没得到。 谁曾想自己寻而未得的人,竟然就躲在自己家里。 萧夜摇摇头,转身在厨房拿了糕点,转身上了朝阳阁。 萧夜放下糕点,示意道,“先吃点东西吧。” 女人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看着萧夜,萧夜苦笑一声,拿出一块糕点咬了一口,然后在女人眼前晃了晃,“咱能不能有点格局,我都给你找大夫了,还能下毒害你?” 女人想了想,似乎有点道理,这才走过去拿起高点,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萧夜蹲坐在一边,右手托腮,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这个古怪的女人。 女人长得不算漂亮,至少教行司就有很多比她更漂亮的人,不说萧王妃李青檀,即便是陶云枝白露等人在容貌上都要胜她一筹。 但她又很特别,面容立体感很强,身材挺拔,带着一种英气,就像握在手上的剑一样,锋芒极盛。 “你叫什么名字?”萧夜看着女人,问道。 没有回应。 “你真是暗裔的人?” 依然没有回应。 “如果你是暗裔的人,和铁流应该同属一个组织,那当初为什么要拦住铁流救我?” 一枚糕点吃完了,女人走过来又拿了一块,微微迟疑了片刻说道,“我叫唐小仙。” 唐小仙,嗯,名字很好听。 唐小仙继续吃东西,似乎没有回答萧夜后面问题的想法,夜半时分的阁楼上很静,只有轻微咀嚼的声音,和轻微靠近的脚步声……唐小仙神色一冷,下意识握紧了手上的剑鞘。 “是我的人。”萧夜急忙提醒道。 很快,王志阳带着白露走上阁楼,略微诧异地看了眼唐小仙。 “白露,你懂一些医术,帮这位姑娘瞧瞧身上的伤势。”萧夜指着角落的唐小仙道。 白露祖上出过医官,自幼学得一手医术,虽然这些年困在教行司,但底子并不比寻常大夫差。 白露微笑着点头,“殿下请回避一下,奴家为这位姑娘诊治。” 萧夜点点头,转身下了阁楼。 王志阳一脸佩服的跟了上来,“殿下真是厉害,教行司的众女子暂且不说,连这等江湖女侠都能收入麾下,整个京都城除了殿下,怕是没人再能办到了。” 萧夜斜着眼睛瞪着王志阳,“你还有脸说,让你寻个人寻不到,还得人家自己跑上门来,你个废物东西……” 王志阳一愣,“殿下,这女人难不成就是那日宣仁坊救了您的那位?” “你说呢?” 萧夜龇了龇牙,“这件事你知道就好,切记不可说出去,要是让别人知道此人藏在朝阳水榭,本殿下非弄死你不可!” 王志阳有些委屈,“那要是白露姑娘说出去呢……” “那也弄你!” “……” 萧夜瞥了一眼楼顶,继续说道,“给庄子上的人吩咐一声,以后不要靠近这里。” “是。” …… 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白露抱着自己的小药箱走下了阁楼,对萧夜盈盈一礼。 “怎么样?” 白露笑道,“殿下放心,那位唐姑娘没什么大碍,奴家回去配几副草药,服用几日就能痊愈。” 萧夜松了口气。 “殿下……似乎很担心那位唐姑娘?”白露有些俏皮的眨眨眼,“难不成是殿下的红颜知己?” “呵呵,什么红颜知己,别是锁魂夺命的冤家就好……”萧夜叹了口气,唐小仙的身份毋庸置疑了,应该就是刑部正在缉拿的暗裔要犯,虽然不清楚她当时为什么出手阻止铁流,但眼下明显走投无路了。 自己收留她倒是没问题,但万一哪天暴雷,自己极有可能被牵连。 面对极可能与临安三姓世家有关联,连父皇都极为抵触且忌惮的暗裔组织,纵然自己是大胤皇子,怕也无法轻易摆脱干系。 “好了,你赶紧去休息吧,此人的消息切不可透露出去,否则会有麻烦。” 白露乖巧地点点头。 送走了白露之后,萧夜索性又爬上了阁楼,唐小仙盘膝坐在阴影中,长剑横呈在膝上,双目微垂。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明显气息平稳了不少。 萧夜坐在回廊的台子上,歪着脑袋看着唐小仙,啧啧嘴,“恩人,你真的是暗裔的人吗?和铁流到底什么关系?是一伙的吗?” 唐小仙似乎睡着了一样,没什么反应。 “你是被谁打伤的?刑部还是皇城司?不会是内卫的人吧,啧啧,我可听说父皇身边有个内卫组织,里面有不少狠角色……” 没有回应。 “你暂时就待在这里吧,这里很安全,不管是谁,没经过我的允许,绝对不敢来这里!” 奶奶的,这女人不会是耳朵不好吧……萧夜龇了龇牙。 月光清冷,洒在朝阳阁上,让萧夜略微感觉一丝凉意。 “女侠,你是不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能飞檐走壁的那种?” “听说一些武林中人都修行内功,你是不是也会嘞?能不能教我几招……” “对了,要不你收我为徒吧,怎么样?之前我倒是也拜过一个师傅,但垃圾的很,遇见你的那天差点被铁流打死,还是你厉害……” 萧夜兴奋的比划着,不过看到唐小仙并没什么反应,顿时有些泄气的坐了回去。 阁楼上略微沉默,顿时安静了下来。 一盏茶后,觉得无聊站起来准备离开的萧夜再次蹲下来,歪着脑袋看着唐小仙。 “女侠,你今年多大了?” “有对象没?” “要不要给你介绍个?” “……” 闭目打坐的唐小仙五指悄无声息地扣紧手上的铁剑。 第55章 奉旨开店 今天的京都城格外热闹。 从早上六七点开始,朱雀大街上就响起了连绵不绝的爆竹声,不少人还没起床,就被此起彼伏的声响惊得爬起来,睡眼朦胧的上了街。 街上也甚是热闹,红色的绫彩挂在半空,大红的灯笼一串连着一串,比过年还喜庆。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喂,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弄得跟过年一样?”有人纳闷的问道。 “谁说不是呢,凭白无故哪来这么大的动静,也不知道是娶亲送嫁,还是丧白殡葬,折腾的人觉都睡不安稳……” “哪是什么红白事,是有新店开张,喏,就在南门口的朱雀大街上,整整三层楼,气派着呢。” “开店?什么店?酒坊茶肆?还是青楼妓馆?”有人好奇了。 “都不是,听说是什么会所,对,反正听着挺稀罕的。” 众人挠挠头,一脸茫然。 却见一个穿着黑褂子,兜着双手的青年晃荡着挤进人群,笑呵呵的说道,“没见识了吧各位,那叫白金会,全名叫皇家休闲娱乐白金会所,京都独此一家,肯定稀奇了。” “啊?白金会?好玩的去处吗?”有人惊奇道,“能有春闺苑好玩?” “青楼妓馆说白了就那点腌臜事,能和人家白金会比较?人家那里面项目多了去了,吃喝玩乐样样俱全,还都是你没听说过的新鲜玩意。”青年压低声音说道,“而且里面的小娘子据说大多出自教行司,那可都是达官世绅家的小姐,稀罕着呢……” 不少人眼睛一亮,旋即有些不信地问道,“你这小娃没骗我吧?教行司的小娘子能来这?” “当然,你知道这家店的老板是谁吗?”青年偷偷摸摸地说道,“教行司的主事,他的另外一个身份是大胤的九皇子殿下,九殿下开店,你们能明白意味着什么吗?” “卧槽,真的吗?” “……” 一瞬间,整个京都城被这句话点燃了,一帮人相互拉扯着,红着眼朝朱雀大街冲去。 “走,就冲九皇子这三个字,俺都要去瞧瞧……” “对,教行司的小娘子,老子这辈子还没见过……” “我还真就不信了,这京都城还有比春闺苑更好玩的去处……” “……” 一大群人乌泱泱冲向白金会,陆延兜着手跟在后面,嘴角露出一抹诡谲的笑意。 京都城内,同一时间不同地点,好多个陆延悄无声息地做着宣传,整个京都城的气氛几乎瞬间达到了高潮。 白金会门口,陶云枝望着越聚越多的百姓,眼中闪过一丝火热。 她本就是商贾之家出身,最受益且最自信的便是做生意,家族遭难之后,她原本以为这辈子再没机会涉手生意场,可谁都没想到,自己不仅恢复了自由,还得到了如此巨大的恩典。 对,就是恩典,九殿下萧夜,就是自己的恩人。 陶云枝微微抿着唇角,抬头看了眼三楼方向,神色火热……殿下,云枝甘愿为您赴汤蹈火,又怎么会欺骗背叛呢。 顶楼的廊台上,韩末望着下面喧嚷的人群,神色略微有些凝滞。 “殿下,京都百姓虽然来了不少,但京都世族的人却一个都没出现……”韩末神色担忧,“之前您的勒石记功得罪了京都世族,会不会引起他们的不满,故意冷咱们得场子?” 萧夜躺在藤椅上,神采自怡。 不满是肯定的,但故意冷场应该还不至于。 今日之事不仅是胤帝亲许的,还关乎户部一整年的盈余,就算那些世族豪绅不给自己面子,也不敢不给圣上面子。 萧夜摸了摸下巴,忽然起身走到旁边桌案上,提笔蘸墨写下四个大字。 “韩末,让人挂出去!” 韩末看着宣纸上歪歪扭扭的四个大字,眼皮抽了抽。 “……殿下,这真的好吗?” 萧夜一屁股躺回藤椅上,满脸无所谓,“有什么不好的,现有的公众资源,不用白不用。反正赚钱也是给他,让他接个代言怎么了?” 韩末总觉得一阵心惊肉跳,这要是让圣上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剁了自己这颗脑袋。 不管了,反正有殿下顶着,就算要剁也是先剁他的。 韩末咬着牙交代给下人,下人三两下爬到阁楼最顶处,将萧夜的墨宝极度张扬的挂了出去。 街道对面的凉亭中,胤帝看着被挂出来的四个大字,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去。 “奉旨开店……” “这个孽障东西,谁给他的胆子!”胤帝牙齿都要咬碎了,“朕何时下过这种荒唐的旨意,混账东西,简直是欺君大罪……” 宋林辅兜着手站在胤帝身后,笑呵呵的看着迎风招展的四个大字,“呵呵,殿下英神俊朗才貌不凡,倒是这字……” 岂一个丑字了得啊。 高申静静地候在旁边,嘴角压不住的笑容,至于袁封,自始至终没有任何表情。 “圣上,奴才是否去通知九殿下,让他前来迎接圣驾?” 胤帝猛地灌了两口茶水,才压下心中的火气,“先等等!” 他威严的眸子扫过街道两侧,神色微微发冷。 那个孽障的招牌既然挂出去了,那即便不是真的,也变成真的了。自己亲许开设的店面,他还真想看看那帮跟随在临安三姓世家身后摇尾乞怜的家伙,到底买不买自己这位大胤帝君的面子。 来了倒好,若是不来…… 身侧,宋林辅微垂着双目。 今日他们一众人陪同圣上私访,既是好奇九殿下的这什么会所,同时也是圣上的一种敲打和试探,这位平定四境的千乘之君,威武霸道开明贤德皆不为过,就是这小心眼的毛病…… 宋林辅想起那个奇招百出的九殿下,倒是忍不住有些感慨。这位秉性同出一辙的九殿下,怕是已经猜到了其中缘由,才如此大张旗鼓挂出奉旨开店的字样吧。 就在宋林辅心中猜度的时候,远处的街角处忽然拐过来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白金会门口。 “圣上,礼王殿下来了。” 第56章 白金会的第一位会员 萧泰望着装饰金碧辉煌的白金会大门,神色喟叹。 “老九果真大才,短短数日竟然折腾出如此富丽堂皇的所在,还尽邀京都臣民勋贵……”萧泰看了眼头顶飘扬的四个大字,有些吃味地嘀咕着。 自己为了博得父皇宠爱,不惜自禁太学修书编著,好几天都出不了一趟门,生活得着实没有滋味。 这家伙倒好,不仅在教行司群美环绕逍遥快活,翻手之间又搞出什么惊动整个京都城的白金会所,偏偏在朝堂上也混得如鱼得水,尽得父皇青睐。 人比人,气死人啊。 若非知晓老九无心朝堂,怕是皇储之位又多了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 “礼王殿下,好巧啊。”李莽将衣摆撩在腰上,敞着领口,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怎么样,觉得稀奇吧,哈哈,你大概还不清楚里面都有些什么玩意,若是知道了,保管让你大开眼界。” “走走走。”李莽说着,招呼着身后一群武勋子弟就往里面走。 这些人都是大胤武将之后,和武国公有同袍之谊,虽说不像李莽一样个个都是铁憨憨,但性格都粗犷豪爽,适逢这等喜事,自然不安于人后。 萧泰朝着众人回礼,挪动着肥胖的身子进了白金会。 萧泰的到场仿佛一个信号,很快,京都城有名有姓的人物纷纷前来,其中也不乏当朝大臣,不过官阶高一些的大多顾及颜面,不乐于掺和这等群聚之事,所以只是派人送来了贺礼。 喧嚷的人群,逐渐将气氛掀到了高潮。 街道对面,胤帝望着拥拥攘攘的人群,眉头微微皱起。 “圣上,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还要不要进去?”高申提醒道。 胤帝面沉如渊,神色不善,不过抬头瞥见远处快速靠近的几人后,他抬起的脚步再次停顿。 朱雀街上,几个身着华服的青年挤开人群,来到了白金会门口,为首一人身形高大面容英朗,皱着眉头望向会所门口挂起的宣纸和上面的四个大字。 正是英王萧危。 “奉旨开店……哼,该死的混账,简直丢尽了我皇家的脸面!”萧危冷声骂道。 萧危旁边跟着几个丰神俊朗的青年,其中一个名叫谢玉,乃谢氏家族的嫡孙,另一人名为王冕,同样出身临安三姓的王家,现如今在崇真寺戴发修行的王贵人,是此人的亲姑姑。 “这就是最近在京都城传得沸沸扬扬的白金会?本少还以为是什么高档所在,看着不怎么样嘛?”王冕舞着一柄折扇,笑呵呵道。 “勾栏楚馆而已,也就那些皮肉勾当罢了,圣上是不是老糊涂了,竟然会允许萧夜乱搞这种东西!” “是啊,听说还把教行司的那帮婊子放了出来,不就是为了拉客搞出来的噱头吗?”谢玉冷笑。 “宇文治,当初被你搞疯的那几个女人,貌似也是教行司的小娘子吧,呵呵,不知道本少今日见不见得到?” 跟在萧危身后的另一个青年舔了舔嘴唇,“教行司的小娘子确实和外面的娼妓不一样,那滋味,啧啧,很润呐。” 青年便是王冕口中的宇文治,安国公宇文贤的嫡孙,身份显赫,也是京都城少有的纨绔。 “走,今日本少请客,让诸位尝尝教行司小娘子的滋味……” 宇文治哈哈笑着,率先一步朝着里面走去,然后下一刻,白金会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一个穿着店员服饰的青年笑容和熙的走出来,拱手道,“诸位不好意思啊,今日店满,暂时接不了客,诸位若有闲暇,可以过来抽个号,等里面有客人出来,再进去不迟。” 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沓竹排,举起晃了晃,“来来来,莫急莫慌,排队抽号了啊。” “……” 萧危脸色瞬间黑了,某些古老的记忆又开始攻击他了。 不仅是萧危,连站在街道对面的胤帝都面色不悦起来……这该死的混账东西,怎么又玩这出排队抽号的戏码,老子好歹是大胤之主,赏脸过来给你捧场,竟然特码进不去? 信不信朕一句话,就让你这店黄喽? 就在胤帝按捺不住火气,马上要爆发出来的时候,一个儒雅青年悄然出现在胤帝身侧,躬身行礼,“圣上,殿下已经为圣上准备好了雅间,恭候多时,请圣上移驾。” “……”喷涌到嗓子眼的火气被再次压下,胤帝一脸不爽地哼了声,扭头就走。 白金会侧门,萧夜看着黑着脸走进来的胤帝,连忙躬身行礼,“父皇辛劳,儿臣告罪了。” 胤帝斜着眼睛没好气地瞪着萧夜,“呵,朕还以为要在门口排队抽号呢。” “怎么会,儿臣早就准备好了雅间,一直等候着父皇尊驾。”萧夜搓着手,笑得别提有多市侩,“排队抽号这种事,寻常客人参与一下也就算了,您可是咱店的至尊VIP,自然是有绿色通道滴……” 什么劈? 胤帝蒙了一下,转头看了眼宋林辅,却看到这老东西同样一脸茫然,只能略显尴尬地轻咳了两声。 “父皇这边请。”萧夜领着胤帝,穿过回廊,一直来到后院最深处的雅间。 雅间很大,里面设备简陋却古怪,胤帝竟然从未见过。 “父皇,作为我们店的首发会员,您可以享受全套服务,包括洗浴按摩、推拿足疗,汗蒸桑拿、针灸香薰,另外赠送一次精油SPA。” “嘿嘿,我们店里还有各种零食水果,全部自助……当然,肯定没有宫里的好吃就是……” 萧夜说着拍了拍手,四个长相清丽的小娘子穿着单薄的汗衫走了进来,朝着胤帝盈盈躬身。 “这是我们店里的最优秀的技师,经过专业培训,能全方位的为您服务,保准您宾至如归,爽到飞起……” “如果不尽兴,您还可以选择加钟,若是对这几位技师的手艺不满,也可以换人……” 不等胤帝开口,只见萧夜朝着四位小娘子大手一挥。 “上吧,扒干净了,开整!” “……” 第57章 君臣共浴 胤帝原本是抗拒的。 好歹自己是一国之君,大胤帝王,如何能和乡野村夫一样不顾头腚,赤条条的暴露在众人眼前。而且其中一个还是自己儿子。 自己脸面何在?威严何在?羞耻心何在? 所以他挣扎了,反抗了,甚至差点没忍住将袁封喊过来,将这几个不知羞臊的小娘子连带欺君罔上的孽障一起格杀。 但奈何对方动作太快,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浑身上下就被扒得只剩下一条裤衩了。 “孽障,孽障……”胤帝大声怒斥着,慌不择路地跳下旁边的水池,当水淹没至脖颈处,将大半个身子遮盖的时候,他才微微松了口气。 直到这时候,他才有机会打量四周。 水池不大,方圆不过丈许,周围并看不见火气,但古怪的是池水竟然是热的,不算太烫,勉强可以接受的程度,蒸腾的水汽挥散,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跟着舒张开来。 还别说,特么的挺爽。 “貌似还不错……”胤帝别扭地吐了口气,身体略微放松靠在池边设计好的肩靠上,朝着宋林辅招招手,“林辅,池子挺大,你也下来。” 宋林辅眼皮一跳。 胤帝出身军伍,早就养成了豪爽不羁的性格,并不排斥与人共浴的事,但宋林辅不一样,他出身阜阳宋氏,算是半个名望贵族,虽然早些年跟随胤帝征伐四境,但从小的儒家教化影响至深,骨子里其实是个文人。 既然是文人,自然不太喜欢这等不雅的粗鄙事。 “圣上,臣还是……”宋林辅躬身说道,可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门口的萧夜狞笑着一招手,指着宋林辅喊道,“你们几个,把那老头一起扒了扔下去!” 话音未落,又是刚才那四个小娘子一拥而上,当朝左相宋林辅就像小鸡仔一样被扒了个精光,扑通一声扔下了水池。 萧夜倚着门都笑疯了,让你个老银币三番五次的坑老子,现在让我逮着机会了吧,哈哈,瞧这身板倒是白净,就是瘦了点。 “孽障,还不快滚下来!”胤帝的声音适时传来,萧夜脸上的笑意骤然僵硬。 “父皇,儿臣就算了吧,这本就是单人间,两个人已经够拥挤了……”萧夜嘿嘿讪笑着,“跟下饺子似的,儿臣实在是……实在是不习惯。” 宋林辅脸上挤出一抹笑,将自己缩成一团,指了指旁边的一角,“臣倒觉得并不拥挤,九殿下不妨也下来,正好臣有事请教。” “……”萧夜牙都快咬碎了。 眼看胤帝眉头蹙了起来,萧夜不得不转身走进房间,脱下衣服跳了下去。 好嘛,这就是传说中的君臣共浴了。 萧夜很是惬意的靠在一角上。 既然已经跳下来了,他也就不扭捏了,反正自己的身板比那俩老货都好看,瞧这线条,这肌肉,这棱角,多养眼,再看看对面那两根老腊肉,就很糟心…… 胤帝的身板很健壮,早年的沙场征战让他养成了锻炼的习惯,这些年虽然勤于政务,但也会抽时间锻炼身体,所以尽管年过五十,但依旧英朗伟岸,至少比宋林辅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胤帝看了眼萧夜匀称的身体,忍不住挺了挺胸,旋即很不屑地瞥了眼宋林辅,嘴角顿时扬起一道弧度。 宋林辅,“……” 似乎觉得有些尴尬,宋林辅轻咳了两声,开口道,“九殿下,老臣与圣上此来白金会,除了庆贺殿下新店开张,其实也是有事要问询殿下。” 萧夜愣了愣,忽然说道,“你先等一会……” 说着朝门口招了招手,原本候在外面的女技师走进来,一左一右跪在萧夜身后,白皙娇嫩的柔夷轻轻搭在萧夜肩膀上,开始按捏起来。 同时,第三个小娘子捧着一个青铜盒放在墙角的灯台上,点燃了里面的熏香,渐渐缭绕的香气带着让人沉醉的韵味,逐渐在房中扩散开来。 而第四个小娘子早就捧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过来,用纤细的竹签挑着,轻轻喂到萧夜口中。 “那啥,我没事了,宋相请说吧。” “……” “……” 胤帝和宋林辅愣愣地看着萧夜,只觉得眼皮抑制不住的狂跳,别说脾气火爆的胤帝,即便是向来不动如山的宋林辅,都有种想刀人的冲动。 “哦对对,是我疏忽了……”萧夜眼瞅着胤帝要爬过来踹自己,连忙赔罪道。 一挥手,又几个乖巧漂亮的小娘子走进来,给胤帝和宋林辅一人配了俩,隐约磨牙的渗人声音才慢慢消停下来。 宋林辅深深的舒了口气,看向萧夜的眼神郑重了许多。 “九殿下,你上次所言富国之策,可有详解?” 萧夜眉头微扬,心道原来是这事,怪不得今日胤帝和宋林辅两人联袂而来,原来是要策问国政。 萧夜想了想,说道,“改革农制,增设商税,建立航运,通行外贸?” 当初在朝天殿外,宋林辅曾拦住萧夜,询问可行的富国之策,萧夜给出的答案便是这十六个字。 字面意思很简单,放在他的那个时代,说不准一个初中学生就能回答,但在这个信息封闭,思想禁锢,知识与经验只处在萌芽阶段的大胤来说,想要理解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纵然是左相宋林辅,纵然是皇帝萧道正。 房间里的气息忽然开始变得凝滞,冷肃而厚重。 萧夜咧嘴一笑,态度顿时嚣张起来,“没想到堂堂左相,大胤肱骨之臣,竟然有一天会策问我这个纨绔皇子,这感觉……简直不要太美妙,哇哈哈哈……” “嗯?”胤帝眉头一竖,凶光毕露。 萧夜噎了一下,连忙摆正态度,“其实这都是儿臣没事的时候瞎琢磨的,并不一定对,但如果父皇想知道,儿臣定然知无不言。” “有屁快放!” 粗鄙……萧夜抹了一把鼻尖,说道,“改革农制,其实也可以说是改革土地制,简单来说就是归田于民。” “归田于民?”宋林辅稍微一琢磨,眼神微亮。 “大胤的土地何止万万顷,其中善耕的至少有五成,尤其是江南之地本就肥沃,即便是遭逢天灾,收成也足以支撑大胤年余的口粮。” “但事实上是,这些土地有九成九掌握在当地的世族手中,九成九的百姓不过是这些地主爷手上的佃户,一年耕种所收,半余入了世族口袋,农民所收尚不盈半。” “可笑的是大胤的农税制度,竟然是由耕种者来承担,便是所谓的人丁税,你说扯不扯……” 萧夜瞄了一眼胤帝,继续说道,“大胤十之取二的农税并不高,但原本只有半数收成的农户,再上缴两成农税,剩下的三成想要度日,便显得艰难了。” “若是收成不好,缴了农税之后甚至无法生活,这也就导致各地偷税欠税频有发生。既解不了国祚之难,又无法支撑百姓果腹。” “如果归地于民,虽然世族有所失,但民可富,国亦可富!” 第58章 策论 归田于民。 一位千乘之主,一位大胤肱骨,听着萧夜侃侃而谈,却不禁陷入了沉默。 萧夜说得没错,归田于民最直接的结果便是让百姓富足起来,至少在自己的田地劳作,自然要比给别人打工来得认真刻苦一些。 但此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何其艰难。 以临安三姓世族为首的各地乡绅之所以有制约大胤的能力,一来是因为科考的垄断,寒门士子无就学之路,导致大胤从上到下的官员几乎全部出身世族,言论行事自然偏向世族。 二来便是因为土地,手上掌握着大量田产的世族,便等同于掌握了大胤的命脉。 农民为了生存,只能依附在当地的世族余荫之下,而朝廷的影响力只能日益愈下。 这些攀附在大胤龙脉上喝血食肉的世族豪绅能让胤帝都忌惮,靠的便是底层百姓的支撑,他们又如何愿意归田于民,削弱世族在基层的统御力? “殿下所言虽然在理,但……”宋林辅摇了摇头,面带苦意。 同样是世族出身的他,比胤帝更清楚此事的艰难。 胤帝蹙着眉头,眼中寒光闪烁,对世族豪门这根扎在他心口的刺,前所未有的痛恨与愤怒。 “呵呵,我权且这么一说,你俩权且这么一听,不用当回事,呵呵呵呵……”萧夜从水池中站起来,走到旁边的躺床上趴下,两个侍女很是乖巧的一左一右开始揉捏推按。 “那再说说增设商税。”萧夜脑袋蒙在躺床上,闷声闷气的说道。 “大胤重农轻商的政策,说实话就扯淡的厉害,也不知道是哪个脑瘫玩意搞出来的……”萧夜说道,忽然觉得背后两道视线如刀锋一样刮过来,赶紧改了说辞。 “嗯,怎么说呢,百姓是国祚根本,重农本来没错,但重农的关键掌握在世族手上,朝廷根本无从插手。所以儿臣便想着,重商。” “商贾之道本是下流,但不可否认,人家就是会赚钱,就是富。” “然而因为商业制度的不完善,无法对这些商贾进行管理和制约,所以他们赚尽了百姓的钱财,却归于自己的口袋……当然,也是世族的口袋。” 萧夜掰着手指头,“不仅仅盐铁这类国之重器要设税,一应交易商品都要设税,并且需刻录实名,全国行敕,最好在户部设立商业署,钦定名册,统行税制。” “暂且不说整个大胤,单是京都城便有商铺万余,摊贩十万余,按照每日万金的交易额,抽税两成也足有两万两白银,一年便是七百万两的银子。” “况且京都世族林立,销金如水,一日交易远不止万金。” 萧夜诡谲一笑,“商税,足以支撑大胤国祚开销,到时候,便可以免收农税,其中好处……” 免收农税,从某种程度来讲等同于归田于民,可以极大的削弱氏族影响力…… 胤帝眼睛慢慢亮了起来。他翻身钻出浴池,随手将萧夜从躺床上扯下来,自己美滋滋地趴下,背对着房中的美技勾了勾手指。 “接着说。” 萧夜龇了龇牙,一屁股坐在水池边上,捏起一枚葡萄塞进嘴里。 “当然,这些只能富民,并不能强国,真正想要壮大大胤国力,让其超越前朝鼎盛,单单改革农制,增设商税还不够,最主要的是建立航运,通行外贸。” “大胤的北方多木材,江南盛丝绢,西面矿产丰盈,东边临海,又有数不尽的海产鲜物。” “但这些东西本地人根本消化不了,除了少量的转卖之外,剩下的只能烂在田野之中,当做来年的废料。”萧夜继续说道。 “但是北燕蛮子以游牧为生,草原上既没有矿石金铁,又没有锦绣丝绢,更吃不到鲜美的海产。如果能将大胤的国产销往北燕,自然会是一笔惊天的财富。” “而北燕的马,又是我大胤所缺之物,若能因此进购马匹,也能壮实军武。西面的大炎国也一样的道理。” 胤帝皱着眉头,发出一声冷笑,“丝绢金石乃我国之精粹,岂能给那帮粗鄙的蛮子?” “况且,北燕的烈马是他们立国之本,他们又怎么会交易给我们?” 说起北燕的重骑,胤帝也忍不住一阵羡慕,和大胤国情不同,北燕素来以游牧为主,也因此造就了一批雄壮的烈马,不仅冲锋能力强,还擅长长途跋涉,耐力是大胤战马的两倍。 当年定国之初,胤帝可是在北燕重骑手上吃过大亏。 萧夜不以为然,“这世上就没有不可能的事,若是有,那只能说给出的筹码不够,只要愿意付出足够的利益,即便是北燕国的重锋,也能买回来。” 重锋,便是北燕国最强大的骑兵战军,号称举世无敌,即便是大胤北境的黑羽,也无法试其锋芒。 胤帝神色晦暗,如渊海一般的眼瞳闪烁着丝丝缕缕的光芒。 不得不说,萧夜的一番话打开了他的某个压抑许久的野望。身为中原一统的九五之尊,他自认不逊色任何一朝的帝王,但世族的辖制,让他多年来心力交瘁,无可外图。 如果真如萧夜所言,能够开通商路大兴国力,不仅可以摆脱世族的辖制,甚至还可以挥兵北境,以洗三十年前北燕入关的耻辱。 “殿下所言虽然有理,但实行起来恐怕有些困难。”宋林辅不知何时已经穿好了衣服,从剥了皮的小鸡仔变回温和儒雅的大胤左相。 “当然,如果简单还用得着我说?满朝文武大臣哪个没我会吹牛逼……”萧夜翻了翻白眼,嗤笑道,“徐徐图之,以待时机,诸位莫急。” 萧夜美滋滋的吃着葡萄,看着趴在躺床上被两位小姑娘整治的龇牙咧嘴的胤帝,不由感到一阵舒爽。 “只要父皇能罩着儿臣,给与儿臣方便,儿臣便能悄无声息的薅世族羊毛,壮大国库,就像这座白金会一样,为大胤经济开辟航线……”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似乎有人踹坏了大门闯了进来。 胤帝微微皱眉,萧夜赶紧安抚道,“不用担心,可能是下人不小心撞坏了东西,呵呵,咱项目还多着呢,咱继续,继续……” 第59章 萧夜的雅室 一炷香前。 萧危望着挂起来的客满标牌,还有堵在门口正挥动着手中号牌的青年,一股无名的火气直冲天灵盖。 站在旁边的王冕阴沉着脸,怒道,“小子,你可直到我们是什么人,竟敢让我们排队抽号?信不信本少现在就让人砸了你这破店!” “就是,英王殿下当面,竟敢如此轻薄怠慢,哼,赶紧让你们主子出来迎接,不然后果自负!”谢玉冷冰冰的说道。 在场的几人中,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背景影响力,任何一个都不逊色素来不得宠的萧夜。再加上英王萧危撑腰,他们更是没有丝毫顾虑。 “几位贵人,小店真的已经客满了,您如果不想抽号排队的话,明天来也是可以的。”陆延弓着腰赔笑道。 “明日?呵呵,本少爷觉得你这破店,怕是开不到明日!”宇文治走上前去,阴冷地盯着陆延,“让你们主家滚出来!” 陆延面色有些僵硬。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大红色锦绣云尾裙的女子走出来,对着众人盈盈笑道。 “实在不好意思,小店今日新开张,幸得京中贵人捧场,现在确实已经客满了,怠慢几位贵人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陶云枝盈盈笑道,“为表歉意,小店特意准备了会员卡,以后几位贵人前来消费,可打八折。” 说着,一个小姑娘捧着几张竹牌走上来,递到萧危等人跟前。 萧危并不看竹牌,反倒是面色阴郁地看着陶云枝,“你是这家店的主事?” 陶云枝一礼,“承蒙抬爱,奴家确是这家店的掌柜。” “这店不是萧夜开的吗?竟然让一个女人来当掌柜……”王冕摇着折扇笑道,“倒是身段不错,模样也标致,怪不得能让萧夜那家伙看中,想必平日里没少伺候萧夜那小子吧。” “哼,这女人我认识,也是教行司的一名罪妇。”宇文治阴笑道,“这一身皮肉能换来白金会掌柜,倒也算值钱。” “什么白金会所,不过是青楼妓馆罢了,一群婊子跑出来立牌坊,真是笑话。” 萧危冷哼一声,惹得谢玉等人哈哈笑了起来。 “本少倒是不介意,就当是逛了一回窑子。”谢玉走过去,伸手朝着陶云枝手腕抓去。 “小娘子,莫不如今日就好好陪陪我,本少爷可比萧夜那家伙强多了,一定伺候得你舒舒服服的……” 陶云枝退后一步躲开谢玉,声音冷了些,“诸位公子请自重,奴家开的是正经的店铺,可没有你想的龌龊勾当。” “如果诸位想入店,那就抽号排队,如果想要闹事,我可要报官了。” 说着,几个护卫从后面走上来,神色凝重地拦在陶云枝身前。 “报官?呵呵呵,真是吓死本少爷了。”谢玉张狂地笑了起来,“京都的官,怕是还没有本少说话好使呢。别说京都令,即便是刑部尚书来了,也得对本少爷客客气气的。” “小贱人,本少爷劝你最好识趣点让我等进去,再叫上几个小娘子过来陪本少,否则今日本少爷便砸了你的店,再将你这帮贱婢扒光了扔到朱雀大街上!” 谢玉说着招了招手,十来个候在身后的仆从冲上来,虎视眈眈地盯着陶云枝。 身后,英王萧危面无表情的看着戏,他倒想看看,等会自己那个废物弟弟出来,看到自己的女人被欺负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你们不要太过分……”陶云枝气得花枝乱颤,原本就巍峨的胸脯更是剧烈起伏。 “店里真的已经客满了,只剩下我家殿下的一间雅室,但那是殿下自己休息的地方,只有殿下能进去,万万不能给你们的。” 谢玉等人一听顿时笑开了,“还有这种地方,正好,我们今日就去萧夜的雅室。” “不行,殿下正在里面休息,我不能让你们进去!”陶云枝拦在门口,转身对陆延急道,“赶快去通知殿下,就在内院最里面的那间雅室……” 陆延急忙转身就走。 萧危冷哼一声,也不顾白金会的店员阻拦,抬脚就朝着会所大门踹去。 身后的侍从也冲了上去,将陶云枝等人挡在外围,谢玉等人跟在萧危身后,大步朝着里面走去。 如果说京都谁最不想萧夜开店成功的,那必然是他无疑了,之前便是派晋侯之子曹赊去捣乱,谁知道那个废物不仅没能破坏了萧夜的事,还将自己搭了进去。 据说曹赊那家伙被晋侯打断了腿,到现在都下不了床。 今日听闻萧夜的店铺开业,他打好了主意前来拆台闹事,只不过听说这件事是父皇首肯的,担心闹得过分了惹了父皇不满,所以才拉着谢玉一众人,也算是分摊风险。 看样子效果不错,无论是谢玉还是王冕,都比曹赊那个废物强了无数倍。 几人就这个肆无忌惮地闯进了白金会,一路上嬉笑喧闹惹得鸡飞狗跳,直朝着内院雅间冲去。 白金会内院布置得很雅致,两侧各有好几个雅间,不过偏小一些,最里面的雅间最大,上面鎏金镶玉好不富态,门口处还候着几个身段妖娆的小姑娘,端着果盘点心站在门口。 就是这了。 萧危拧着冷笑,大步冲过去,抬脚就朝着雅间的房门踹去。 砰的一声巨响,房门应声打开。 …… 旁边的雅间里面,闭目养神的袁封,和趴在躺床上享受按摩服务的高申感觉情形不对跑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英王萧危抬脚朝着雅室房门踹去。 “英王殿下,不可!”高申脸色瞬间惨白一片。 雅间大门轰然洞开,露出里面的三道人影。 靠在墙角处笑眯眯吃着葡萄,眼神戏谑诡谲的萧夜。 眉头紧皱面色不善,但却穿戴完好儒雅有仪的左相宋林辅。 还有刚刚从躺床上爬起来,浑身白花花一片,拿着浴巾捂着关键部位一脸窘迫难堪的胤帝。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萧危保持着踹门的姿势站在原地,脑袋一片空白。 第60章 萧危受罚 “六哥,你这也太没礼貌了吧,瞧父皇赤条条的,辣眼睛……”萧夜着急忙慌的跑过去,拿起衣服就往胤帝身上披,一边披一边嘀咕,“失仪,哎呀失仪啊……” 高申面色苍白的跑过来,连忙把房门关上,颤颤巍巍地凑上来,“圣上,老奴适才没当心,不知道六殿下会闯进来,让圣上受了惊吓,奴才实在该死……” 该死吗?当然该死! 胤帝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杀人的心都有了。 自己可是大胤国主,千乘之君啊,竟然有一天会被人围观,关键自己跟个褪了毛的白皮猪一样,要多扎眼有多眨眼。 “父皇息怒,是儿臣看高总管辛苦,特意安排了雅间让他和袁大人休息,儿臣也没想到六哥竟然这么毛糙,竟然惊扰了父皇。”萧夜一脸自责道。 胤帝一句话也没说,但谁都看得见他眼中的怒火。 从雅间出去的时候,萧夜看到萧危谢玉等人跪成一排,神色惶恐地低着头,之前的嚣张气焰早就不见了。 看到胤帝出来,萧危急忙说道,“儿臣不知道父皇在里面,惊了圣驾,请父皇惩罚。” “对对,我等真的不知道圣上在这里。”谢玉王冕等人脸色苍白,忽然反应过来,指着萧夜叫道,“是萧夜,是他故意引我们来这里的,肯定是他!” 萧夜咧嘴冷笑。 胤帝阴沉地扫过众人,面无表情的朝着外面走去,只留下一道冰冷的话。 “高申,通知京都令,让他过来拿人。” “回宫!” “……” 眼看着阴沉着脸离开的胤帝,萧危猛地抬起头,眼神凶戾的盯着萧夜,“萧夜,你阴我!” 萧夜诧异地看着萧危,“六哥怎么能这么想?我的人早就告诉你客满了,让你明日再来,是你非不听的。” “店是你闯的,门是你踹的,父皇是被你气走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萧危牙齿都快咬碎了,“父皇明明在你这里,你却故意隐瞒,就是想我在父皇面前出丑对吗?” “你又没问我。”萧夜抠了抠鼻子,“再说出丑的又不是你……” “你!”萧危怒瞪萧夜。 “萧夜,你敢跟老子玩手段,这笔账老子记住了!”谢玉等人同样恶狠狠地盯着萧夜,“还有你这破店,迟早有一天老子会拆了!” 萧夜望着谢玉等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好,我等着那一天。” 京都令来得很快,因为他就在楼上。 京都令名叫冯尹,萧危等人闯进来的时候,他正趴在躺床上享受女技师的贴身服务,听到动静的他只瞄了一眼,差点没惊得从床上滚下来。 好在圣上很快就离开了,但听到点名的他觉得人生都灰暗了。 英王萧危,谢家嫡孙谢玉,王家亲族王冕,还有安国公的亲孙子宇文治。 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祖宗级别的人物,这次竟然一下子整了四个,打麻将都够数……圣上到底什么意思,自己带这些人回去,是想让他们拆了京都衙门吗? “这个,那个,要不英王殿下……咱们走?”冯尹结结巴巴地说道。 “哼!”萧危一甩袖转身离开,谢玉王冕等人跟在后面,恶狠狠的看了眼萧夜,跟着离开了。 李莽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萧夜身后,咬牙怒道,“这英王也太不是东西了,竟然挑着今天过来闹事,还有王冕谢玉和宇文治那几个杂碎,狗仗人势的东西。” “哼,惊扰了圣驾,这次有他们好果子吃!” 韩末皱着眉头,忍不住说道,“殿下,这次虽然阴了英王一把,但也算是彻底将英王得罪了,不仅英王,还有王谢两家,再加上安国公府……” “确实有点多啊……”萧夜啧了啧嘴道。 他猜到萧危今日必然会前来闹事,所以才从一开始就设计了这出戏码。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不仅萧危出现了,连带着王谢两家和安国公府都来了人。 这下倒好,京都的顶级勋贵几乎被自己一窝端了。 看到陶云枝众女神色担忧,萧夜笑着宽慰道,“放心吧,虱子多了不痒,本殿下这些年得罪的人多了去了,不差这几个小卡乐咪。” 陶云枝看了一眼萧夜,略微有些担忧的点点头。 …… 白金会算是正式开业了,反响确实不错,京都勋贵基本都有到场,褒贬不一。 不难想象,以后京都城的生意宴会,去茶肆酒楼勾栏楚馆的怕是要少很多,更多的人应该会相约足疗推背,成为热潮。 谢玉和王冕等人最后的出场,虽然目的是闹事,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也算临安世族的捧场,算是给了圣上一个交代,前前后后各自的目的都达到了,其乐融融。 唯独胤帝不开心。 所以还没等他回到宫里,一道圣旨就下给了京都令。六皇子萧危罚俸禁足领十计庭杖,谢玉王冕和宇文治各领二十大板。 理由是目无法纪,强闯民宅,扰乱京都秩序。 只有知情的人才明白,胤帝这是恼羞成怒了。 “真是小心眼,不就是被人看了身子嘛,又不是见不得人的小姑娘……”萧夜躺在藤椅上,一脸惬意的嘀咕道。 陶云枝站在一边,神色钦佩,“殿下料敌先机,不仅挡回了闹事的英王,还借圣上之威警告京都那些看咱们不顺眼的恶人,让他们以后不敢再为难咱们,一举两得,真是太厉害了。” 萧夜得意的扬扬眉,“常规操作,说说吧,今日的盈收如何?” 提起盈收,陶云枝眼睛更亮了,“今日盈收很好,不,是非常好,只一天接待客人七百多,每人消费都在十两到百两不等。” “还有您设计的会员卡,卖出去整整两百张,盈余八万两。” 八万两,倒是在预料之中……萧夜点点头。 毕竟是开业第一天,加上广告效应,应该在营业峰值上,后续会慢慢回落,然后平稳。 “你和白露合计一下,重新做个账,拿出来三万两交给户部,剩余的你俩先留着。” 萧夜摸着下巴笑道,“好歹辛苦了这么久,不能真给那老小子一杆全搂了。” “……” 第61章 撞我专业上了 “李大人,之前的事多谢你朝中援手,若非如此,怕是今日又要被圣上训责了……” “无妨无妨,你我同朝为官,本该相互扶持才是,何况此等小事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哈哈,那等今日朝会之后,我请你喝酒?” “喝酒就算了,洗个脚还是可以的,听说你昨日抢到了白金会的金卡会员,那不得好好消费消费?” “当然没问题,今日我多点两个技师,好好伺候李大人就是。” …… “最近手气不错,连胡了好几把,哈哈,之前输出去的都赢回来了。” “恭喜老弟了,既然赢了钱,老弟不得表示表示?” “没问题,去白金会搞足浴,俺请客!” …… “今日闲来无事,莫不要……” “白金会洗个脚?” “好!” …… “走?” “走!” …… 短短不足半个月,白金会俨然已经成了京都城茶前饭后最大的谈资。 原本最受欢迎的酒楼茶肆勾栏楚馆,不知不觉都换成了白金会,即便是最开始很排斥抵触的文人儒生,也时不时偷换便装前去洗脚。 一来因为这东西稀奇,二来在辛劳之后泡个脚确实舒服。 三来还有各色各样体态温和的小娘子,再点个香薰,来一段雅乐,别提有多惬意。 至于萧夜,将白金会交给陶云枝之后,便鲜有露面。 除了每日在教行司和一众小娘子交流外,他还得分出时间回朝阳水榭,那里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 唐小仙。 “女侠,你要不再好好瞧瞧,我真的不适合练武吗?不可能吧?”萧夜蹲坐在唐小仙身前,依旧不死心地问道。 “老吴可说我天赋异禀来着,要是能有名师教导,分分钟变成高手。” 也不怪他不死心,那些话本小说中的穿友,哪一个不是天赋顶级的妖孽。 自己虽然不是挂逼,但好歹也是穿越大军中的一员,竟然被判定不适合习武?这不扯吗? “老吴?是谁?”闭目打坐的唐小仙开口道。 “哦,我家一个护院,之前一直跟我来着,不过后来差点被人打死,现在还下不了床……” “……”唐小仙重新闭上了眼睛。 萧夜有些怒了,“你要是不想教我就直说,不适合习武这种鬼话骗鬼呐!” 唐小仙沉默了一瞬,“嗯,确实不想教。” “……” 萧夜面色僵硬,咬牙切齿地瞪着唐小仙。 自从当日撞见这家伙藏在朝阳阁后,萧夜不仅管了她的吃住,还让白露每隔两天就前来诊治伤势,甚至他自己也屁颠屁颠三天两头跑过来,想跟这女人拉近关系。 他是贱痞子吗?当然不是,他是想学武。 嗯,这次是认真的! 可奈何这女人跟个性冷淡一样,除了吃饭的时候乐意动动嘴,其余时间一点逼话没有。 萧夜甚至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哪个庙里的和尚装扮的。 “女侠,恩人?唐小姐?”萧夜揉了揉脸颊,换上一副贱笑凑过去,“你有什么想吃的不?糕点?油酥?糖葫芦?” “你如果有啥想吃的,我现在就去给你买,寻常店铺的不想吃,那我就去皇城御膳房给你拿,怎么样?” 看唐小仙不为所动,萧夜开始变换思路,“或者你想去逛街?嗯……虽然你现在被朝廷通缉,但你只要稍微打扮一下,指定没人认出来。” “到时候你想去哪逛,我就带你去哪逛,如何?” 还是没动静。 萧夜没办法了,这女人怕不是水泥做的吧,美食和逛街都感化不了? “好歹也算是收留了你,算是你的恩人,你怎么做到这么铁石心肠的?”萧夜躺平了。 “好吧,确实是你先救的我,但想杀我的也是你暗裔的人,你出手救我也算应该吧。” “但现在你待在我这里,吃我的住我的,还得承担被人发现祸及我庄园上下的风险,你就不想着报答我一下?” “我又不需要你以身相许,只是想学学武艺有什么错?” 萧夜说着说着,连自己都开始觉得委屈了,“我只是一个长得帅气,有点钱有点地位的可怜巴巴的皇子而已。” “而你却是一位仗剑江湖的侠客啊魂淡,江湖上的侠客不应该都讲义气吗?” “你瞧瞧人家北丐洪七公,吃郭靖一只烧鸡,就教了人家降龙十八掌。” “孙悟空听说没,被唐僧救了后,直接送他上西天,还有杨过,叫声爹就能学蛤蟆功……” “要不我叫你声爹?叫妈也行……” 萧夜觉得自己开始不要脸了。 要是胤帝知道自己在外面认了个妈,也不知道那老东西会是什么表情? 一直闭目养神的唐小仙眉眼微微睁开,神色疑惑,“洪七公?孙悟空?是江湖中人吗?” “哦,这倒不是,是我之前看过的话本小说中的人物。”萧夜随口说道。 “一个是丐帮帮主,绝学降龙十八掌,打遍天下无敌手。另一个是只猴,翻跟头贼厉害,那个唐僧是他师傅,除了猴之外,还养过宠物猪……” “降龙十八掌,听着好腻害……”唐小仙的死鱼眼开始发光了,“还有唐僧,养的宠物猴竟然会翻跟头,也好腻害……” “???”萧夜愣住。 “你能不能……”唐小仙双手绞在一起,神色略微有些扭捏。 “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洪七公的故事,我想听,还有唐僧和那只会翻跟头的猴……” 啊嘞? 萧夜张大了嘴,一脸懵逼。 什么意思? 喜欢翻跟头的猴……呸,喜欢听故事? 醒过神来的萧夜嘴角咧开了。 还以为你这水泥小娘皮没法攻略呢,不曾想歪打正着啊。 有喜欢的事就行,就害怕你是哪个清心寡欲的老和尚转世,没个兴趣爱好。 喜欢听故事?那好办了,老哥哥我上辈子就喜欢看故事,不管是都市霸总玄幻修行,还是偶像养成历史架空,只有你没听过的,没有我没看过的。 “喜欢翻跟头的猴?” 萧夜笑眯眯地直起了腰。 “很不巧,你撞我专业上了……” “……” 第62章 骗功 白金会的生意逐渐步入正轨,有陶云枝和白露两女操持,倒也平稳顺利。 萧夜落得清闲,除了每日回趟教行司之外,便待在朝阳水榭给唐小仙讲故事,从西游记讲到熊出没,从封神演义讲到蓝银缠绕,从红楼梦到斗气化马。 唐小仙倒也不挑食,只要萧夜开讲,她便能像个小学生一样搬着小板凳,一手抱剑,一手托着下巴,一听就是一天。 起初萧夜还觉得有趣,讲得眉飞色舞兴致勃勃,可渐渐就觉得不得劲了。 这小娘皮不会是上瘾了吧,怎么一副要把自己掏空的架势……话说不是要教我习武吗?怎么光吃不拉啊! “……白雪公主逃到森林里面,发现了一个没人的小房子,房子里面有张木桌,上面放了块蛋糕,闻着很美味。” “饿了好久的白雪公主实在没忍住,吃了两口,谁知道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这时候,房间的主人回来了,是七个长着大胡子的彪形大汉,他们看到晕倒在桌边的白雪公主,笑着把白雪公主拖进了房间,直到天亮才出来……” “该死的淫贼!”听得正起劲的唐小仙眼睛一瞪,铿的一声拔出手中的长剑。 萧夜吓了一跳,急忙按住唐小仙的剑柄推回去,“咱这就是个故事,女侠别当真……” 唐小仙似乎也察觉自己失态,深深地舒了口气,转身坐回墙角的软榻上。 萧夜站在旁边搓了搓手,“那啥……你看我都给你讲了好几天了,你看要不要先教我一点功夫?” 唐小仙闭口不语。 耍无赖是吗……萧夜不出所料的龇了龇牙,站起身说道,“那好吧,不教拉倒,本殿下还懒得学了,倒是可惜了我这满肚子的故事……” “哦对了,前两天讲的那只会翻跟头的猴,他并没有死,只是被如来佛坑了一把,压在了五指山下……” “还有小龙女,虽说跌下了悬崖,但其实也没死,不久后就能和杨过相见了……” “还有昨天讲的蓝银缠绕,小舞……嗯,这个确实死了,不仅死了,还被炖了兔子汤,贼补……” “……” 唐小仙瞪大了眼睛站起来,两条好看的眉毛皱成一团。 “你若是教我武功,我便将后续章节讲给你听,怎么样……”萧夜循循善诱道。 “不只这些,本殿下还有很多新故事,什么喜欢上鬼的宁采臣,喜欢泡蛇胆酒的许仙,喜欢当舔狗的沸羊羊……” “怎么样?” 萧夜很是无所谓的摊开手,“不教我也没关系,那今日之后咱俩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欠,你找地方养伤,我当个断更狗,一拍两散……” 说着转身就要下楼,唐小仙咬着唇角,一脸纠结的看着萧夜。 眼瞅萧夜就要下去了,终于忍不住喊道,“等一下。” “嗯?想通了?”萧夜眼皮微抬。 “我可以教你功夫,但……你不能说出去!”唐小仙咬着银牙,“我师傅说过,不能将门派武学传扬出去,要是让师傅知道,我就死定了……” “没问题!”萧夜拍着胸脯打包票。 “还有,我暂时无处可去,得继续留在你这里养伤,直到伤势痊愈。” “好说!” “还有,你得保证每天给我讲故事,不能断更,不然我就……我就杀了你!” “……可以!” “还有……” 萧夜感觉自己头都大了,明明挺利索一姑娘,怎么这么磨叽。 “最后一句……”唐小仙明显看到萧夜不耐烦,赶紧说道,“我之前没有撒谎,你的资质确实很废物,我可以答应教你,但不能保证你学有所成。” “……”萧夜嘴角抽了抽,眼神不善地盯着唐小仙。 废物这种词从来是自己骂别人的,今天倒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评价自己。 好吧,废物就废物,愿意教就行。 唐小仙招了招手,“你靠近点,我先教你调息法门。” “好嘞女侠。”萧夜眼睛一亮,屁颠屁颠地凑了过去。 …… 京都城外,韩氏酒庄。 韩末打开酿酒的酒器,轻轻舀了一勺酒水抿了一口,眼睛顿时一亮。 虽然只蒸馏了一次,但酒酿的纯度和烈度早就不可同日而语,轻触舌尖,便有一种如火焰般灼烧的感觉,顺着喉咙而下,整个胸腔都似乎烧起来了。 相比之下,盛行京都的三勒浆和女儿红,简直像马尿一样索然无味。 “三少爷,成了吗?”侍卫韩兵问道。 韩末递过去勺子,兴奋道,“尝尝?” 韩兵接过勺子灌了一口,一张脸顿时涨红,紧接着剧烈咳嗽了起来,“好辣,干,好霸道的酒!” 韩末眼睛发亮,“我也没想到这酒竟然这么烈,殿下真是大才,竟然能研究出这么神奇的酿酒之法!” “殿下,是那位九殿下吗?”韩兵挠挠头。 “嗯,若非殿下指导,我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如此佳酿,更不可能从我手上酿造出来。”韩末抹了把嘴角,“我去告诉父亲!” 韩兵跟在韩末身后,神色犹豫,“三少爷,现在就告诉老爷吗?” “当然,我酿制的这种酒,比三勒浆更烈,比女儿红更纯,比桂花酿更甘美,自然是要告诉父亲的。”韩末眼神火热。 “有了这种酒,我韩家不仅能一举夺得整个京都的酒酿市场,还能销往大胤其他地方。” “到时候,我韩家说不定能跻身京都新贵,成为真正的世家。” 韩末神色激动,“父亲一定会很高兴的,对吧!” “可是三少爷,老爷一直都偏爱大少爷呀……”韩兵神色有些担心,“你不在的这段时间,老爷虽然还没有宣布,但韩家上下其实都知道,老爷已经决定将家族产业传给大少爷了。” “而且大少爷心眼儿小,向来看不得别人比他强,您在这个时候拿出这种酒,怕是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韩末顿了顿,眼中的神采略微暗淡了一些。 “无碍,我本就无心家族产业,只是一直不服输而已。现如今酿出这种烈酒,也算是全了一番念想。”韩末笑着拍了拍韩兵的肩膀。 “相比起来,无论是大哥还是二哥,都比我更适合接管家族生意。” “而这款酒,则是让家族更上层楼的砝码。” 第63章 兄弟阋墙 萧夜躺在藤椅上,感受着初秋熹微的阳光,忍不住一声感叹。 果然还是适合躺平啊。 自己大小也是一国皇子。顶级的二代,声色犬马纸醉金迷才是基操,什么武艺,什么江湖,统统见鬼去吧! 心里嘀咕着,他不由转头看向旁边的竹林。 唐小仙在里面舞剑。 经过小半个月的调整休养,唐小仙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除了每日定时定点地听故事之外,她便多了一项活动,那便是在朝阳阁旁边的竹林里舞剑。 每当这个时候,萧夜总是习惯性地躺在藤椅上,一边欣赏一边点评。 “嗯,这招不错,就是娘们唧唧的,差点劲道……” “这招慢了,剑锋也低了两寸,得再高点……” “这招就很垃圾,简直乱砍一通,我的竹林都被你削秃噜了……” “这招……” 林中倏忽闪过一道雷光,长剑如飞燕出林,擦着萧夜的脸颊而过,噗嗤一声刺在藤椅靠背上。 萧夜扭头,看着依旧颤动的寒光四溢的剑锋,脸色唰的惨白一片。 这娘们,玩真的啊…… “或者去练习吐纳调息,或者闭嘴!”一身黑色武功服的唐小仙走过来,伸手拔下长剑,“你挑一样!” “……我闭嘴,闭嘴,呵呵呵……” 萧夜觉得裤子好像湿了。 “你重新吐息一次,我看看。”唐小仙冷着脸,说道。 萧夜有些心虚的瞄了一眼唐小仙,转身在旁边空地上坐下。 脑海中回忆着唐小仙之前的传授,五心朝天,六识放空,并且开始有规律地调整呼吸,寻找体内的气感。差不多一炷香后,萧夜有些无奈地睁开眼。 “女侠,你说的气感到底是什么东西,这都好几天了,毛都感受不到一根,你之前说我资质很差……竟然是真的?” 唐小仙嘴角挑起,似乎在冷笑,“我花了整整三个月才办到的事,你三天就想办到?” 三个月? 萧夜差点蚌埠住了,这玩意需要这么久吗?那些书上的主角不都分分钟就能办到吗? 卧槽,原来都是骗人的……萧夜大吃一惊。 “你先按照我教你的调息法门吐纳,等找到气感,我再传授你运气之法……嗯,在这之前,每天的故事不能断。”唐小仙嘱咐道。 萧夜正想鄙视这货一番,却看到王志阳从远处跑了过来。 “殿下,有人找你。” “谁?” 王志阳挠挠头,“似乎是韩公子的人,他看着挺着急。” 韩末? 萧夜皱了皱眉,自从白金会开业之后,韩末就回了韩家准备酿酒的事,算起来已经半个月没见人了,按照酿酒工艺,首批的原酿应该已经好了才对。 难道出什么事了? “让他过来。” “是。” 很快,王志阳领着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走过来,汉子看到萧夜后,连忙躬身行礼。 “小人韩兵,是韩末少爷的侍从,请殿下帮帮韩少爷。” 萧夜看着韩兵,示意慢慢说。 韩兵略微松了口气,这才慢慢说起了韩家的事。 原来韩末按照自己给的工艺,在昨天终于酿出了第一批原酿,欣喜之下他想着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韩家。 在他看来,凭借这种新酒,不仅能稳固韩家在酿酒行业的地位,还有可能跻身京都新贵。 谁曾想消息还没来得及告诉韩家家主,却不知怎的,被韩家大少爷早一步知晓了。 韩家老大不仅趁机要挟韩末,甚至还联合老二将韩末软禁在韩府,欲将酒方占为己有。 若非一直跟随韩末的亲随偷偷跑出来求援,怕是萧夜很难知道这件事。 “啧啧,我还以为兄弟阋墙只会发生在皇家,原来寻常人家也有这些狗血的事?”萧夜冷笑道,“韩兵是吧,你做得很不错。” 韩兵一脸着急,“殿下现在该怎么办,韩末少爷本就是庶出,从小就不被另外两位少爷喜欢,这次被大少爷趁机刁难,怕是要保不住手上的酒方了。” 萧夜摆摆手,“你先回去,这件事本殿下会解决。” 韩兵连忙叩头感谢。 韩兵离开后,萧夜唤过来王志阳,“你去趟武国公府,将这件事告诉李莽,让他去处理。” “是。” 萧夜早就知道,自己手上的酒方一旦出世,必然会引来有心人的觊觎,但他没想到同行还没什么动静,韩家倒是先闹腾起来了。 韩家大少爷?呵呵,连自己弟弟都抢,真能耐了。 萧夜想了想站起来,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事,出去看看热闹也好。 “女侠,待家里憋坏了吧,要不要带你出去透透气?”萧夜看着唐小仙,笑着问道。 …… 韩家。 老二韩林坐在太师椅上,眼神阴晴不定。 “大哥,老三还不愿意交出酒方吗?” 站在韩林几步之外的老大韩勇拧着眉头,神色不善,“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狗东西,非说酒方是别人的,不肯交给咱们,他难道忘了自己是谁?” “他吃韩家的,用韩家的,到头来拿了好东西却不愿意交给韩家!吃里扒外的玩意!” 韩林看着韩勇,神色略有担忧,“老三之前说,这张酒方和九皇子萧夜有关,还牵扯到武国公府小公爷,咱们此举不成,会不会得罪这两个人?” 韩勇咬咬牙,“得罪了能怎样?” “父亲曾说过,谁酿出的酒有市场,便将韩家生意交给谁,老三向来不擅族中经营,这次莫名其妙搞来一张酒方,明显是打着族中生意的主意!” “我能放心将族中生意交给老三那个废物?” 韩林神色纠结,“可是九皇子萧夜,还有李莽,我们又该怎么交代?” “老三如果只是吓唬咱们倒还好,若真的和这两位扯上关系,我韩家怕是会惹上大麻烦!” “怕什么,咱们在京都多年,还能不知道这两人底细?”韩勇哼了声。 “九皇子萧夜向来不被圣上喜欢,前段时间在宫中闹出闲话,差点被贬去了北境。李莽更是无权无职,能拿咱们怎么样?” “那也不是咱们一个商贾之家能应付的。”韩林叹了口气,“要不然……” “放心吧老二,为了以防万一,我已经找了一个好靠山,有他出面,就算是萧夜和李莽,也得吃了这个哑巴亏!” 第64章 李莽闯府 韩末手上的酒方,对于外行人来说或许没什么,但对于韩氏兄弟而言,只一眼便能窥见了其中奥秘。 但凡让这种酒酿出现在京都城,必然会引起巨大的轰动,原本由三勒浆和女儿红占据的市场,也将全部被掠夺过去。 能赚多少钱暂且不说,韩林和韩勇势必再没有继承韩家产业的机会。 这对从小就看不起韩末这个庶出弟弟的韩勇和韩林而言,决然无法接受! “无论如何都要将酒方弄到手!”韩勇眼神阴冷的道,“妈的,若是再不听劝,可就别怪我这当哥的不讲情面了!” 韩林眼看大哥眼中寒光闪烁,不由咬了咬牙。 两人正说着,忽然大门口传来一阵喧嚷声,一个下人慌张地跑进来喊道,“少爷,有人闯进来了!”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闯我韩家!”韩勇冷着脸站起来。 “大少爷,好像是武国公家的小公爷,李莽!” “……” 韩林神色难看起来,“这下坏了,这酒方果真和武国公小公爷有牵扯?老三没说谎……” “大哥,现在该怎么办?那可是武国公府,咱们得罪不起啊。” 韩勇咬了咬牙,眼神狠辣,“怕什么,就算他是武国公小公爷,那也得讲规矩吧,这里是京都城,还容不得让他乱来。” “老二,你先去看看,我随后就来。”韩勇对着韩林说道,随后叫过身后的随从,低声安排着什么。 …… 李莽衣服半敞,袖子卷到肘上,一手抠着鼻孔,一手指着韩府的大门。 “小的们,先砸了再说!” 身后的部曲狞笑着冲上去,二话不说抬脚就踹,砰砰几声,漆红的大门应声倒地。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我韩府!”几个家丁冲上来,色厉内荏地喊道。 “我是什么人?”李莽倒是稀奇了,“京都城竟然还有人不认识小爷?” 身后的部曲仰着头鼻孔朝天,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听好了,这位可是武国公府小公爷,京都城最大的纨绔,李莽李公子当面!” 啪的一声脆响,部曲脑门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什么京都城最大纨绔……纨绔是夸人的词儿不?”李莽瞪着眼睛,“让你平日里多读书识字,没点屁用的废物,滚一边去!” 手下部曲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 武国公府的名头显然吓了众人一跳。 京都城除了几位皇子外,顶了尖的便是六位国公府,这可是实打实的大胤勋贵,顶着祖上的荣耀余荫,可真不是谁都敢得罪的。 “不知李小公爷来府上有何贵干,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韩家管事站出来,客客气气地问道。 李莽斜着眼睛,“你是韩世贵?” “……额,老爷不在府上……” “那你是韩勇?还是韩林?” “……也不是,大少爷和二少爷……” “那你丫废什么话!”李莽揪着管事的衣领抖手就扔了出去,“特娘的,小爷来了半天竟然出不来个说话的,这么晾着小爷,当小爷是咸鱼吗?” “来啊,给小爷砸了这破地方!” 身后的部曲提刀就砍,铿铿几下,院子里的假山园林顿时被劈得稀巴烂。 这些部曲和吴刚同出一伍,都是跟着武国公上过战场的狠人,别说打砸房舍,就算是杀个把人也不在话下,更何况还有李家小公爷撑腰,这些人顿时放飞自我了。 等韩林出来的时候,这伙强盗已经拆到大厅了,韩林顿时急了。 “你们想干什么,快给我住手!” 拆迁团伙停顿了一下,很给面子地看了眼韩林,然后接着拆。 “这里可是京都城,天子脚下,你们如此肆无忌惮地打砸他人宅院,还有王法吗?”韩林也怒了,忍不住吼道。 “你就是韩家少爷?”李莽挥手让众人停下,狞笑着走到韩林跟前,“你刚才在跟小爷讲王法?” 韩林面色微白,他一个商人之子,在李莽这种顶级勋贵跟前,根本就不够看。 “李世子,你好歹告诉我事情缘由,这一进门就开砸,我实在是……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韩林干笑着说道。 李莽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部曲,奇道,“缘由?刚才没说吗?” “……” “看我这记性,那好吧,小爷我就再说一遍……”李莽眯了眯眼睛,眸中冷光汇聚。 “小爷方才听说韩家有人对我兄弟不轨,不仅擅自囚禁他,还想夺走他手上的东西……对了,我那兄弟叫韩末。” “你说说,有没有这回事?” 果然是冲着老三来的……韩林眼皮微微一跳。 “李世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韩家兄弟情同手足,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没有,绝对没有。”韩林干笑道。 “嗷嚎,没有就好……”李莽扯着嗓子笑道,“那让我兄弟出来吧,好几天没见了,找他叙叙旧。” “……”韩林额头见汗。 “怎么,不方便吗?”李莽面色瞬间冷了下来,“那小爷自己去找了。” 说着抬脚就往内宅走去,却见韩勇从后宅跑出来,阴着脸拦在前面。 “李世子,擅闯别人家宅子是不是不太妥当?我知道你是为什么而来的,但韩末是我韩家人,有些事怕不得我韩家说了算。” “哦,你就是韩家老大?”李莽指了指韩林,“倒是比他硬气些。” “哼,京都城是个讲理的地方,我自然不需要怕你!”韩勇仰着头瞪着李莽。 “韩末是我韩家人,他的东西自然也是我韩家的东西!是打是罚更是我韩家的家事!怕是不需要李世子插手置喙的!” “呵呵,韩末手上的酒方,什么时候成你韩家的东西了?” 李莽逼视着韩勇,“小爷我再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可不要不珍惜。” “李世子身份尊贵,难不成还想硬抢不成!就不怕我请官上报,伤了武国公府的声誉?”韩勇硬着头皮道。 “武国公府的声誉?谁在乎那玩意……” 李莽掏了掏耳朵,龇牙狞笑道,“还有,你的机会用完了。” 第65章 李莽的莽 李莽本就身形壮硕满脸横肉,一点都不像个好人。 再加上衣襟半敞一副二世祖的模样,韩勇被瞅着,竟然有种被熊瞎子盯上的感觉。 韩勇手心都出汗了。 “李世子,我韩家的家事,你管不着,请你带着手下的人离开,不然我可报官了!” “吆嚯,给你脸了是吧!”李莽脾气上来了,一把抓住韩勇的脑袋用力下摁,韩勇控制不住,竟然直接被摁的跪在了地上。 “老子过来可不是跟你商量的,听明白了没!” “交出我兄弟,现在,立刻,马上!” “李世子……”韩勇还想说什么,却看到李莽嘴角一拧,一股大力拍下,韩勇整个人面朝地上直接砸了下去。 砰的一声,血花四溅! 李莽一脚踩着韩勇的脑袋,冷肃的眸子盯着韩林。 韩林膝盖一软差点跪下。 就在他马上要跪地求饶的时候,一道声音忽然从门口响起。 “呵呵,李家小公爷倒是脾气不小!” 李莽歪着脑袋转身,眼眸轻轻眯起,“宇文治,你来干什么?” 来人正是宇文治,大胤安国公宇文贤的嫡孙。 当日白金会开业的时候,宇文治伙同英王萧危等人闹事,结果被萧夜摆了一道,不仅在胤帝跟前丢了脸面,还被罚关进了京都县衙。 只不过就在当日,许久没有上朝的安国公亲入皇城求见了胤帝,宇文治便理所当然地放了出来,包括谢玉和王冕,也一同被赦免。 “你能来,本少爷为何不能来?”宇文治轻蔑地笑道。 “我安国公府向来和韩家交好,本少爷来这里自然是和为了和韩家亲近亲近,顺道,拿走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李莽神色变得有些危险,“难道是韩末手上的酒方?” “没错。”宇文治傲然看着李莽,“能被我安国公府看中,也算是他韩家的福气,此后与我安国公府合作,自然少不了他们的好处,说不好以后还有晋升新贵世族的机会。” “至于你,还是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李莽把脚从韩勇脑袋上挪开,缓缓逼近宇文治,冷声道,“你知不知道,那酒方可是九殿下的东西。” “萧夜?”宇文治邪气的眼睛闪过一丝狠色,“如果不是和萧夜有关,本少爷也不会为了一张破酒方折了身份,跑到这种破地方来!” “哼,本少爷早就看那家伙不顺眼了,一个不得宠的冷宫皇子罢了,真拿自己当大胤皇储了?” 宇文治恶狠狠地骂道,“若非因为他,本少爷怎么会在圣上面前丢了颜面,又怎么会被爷爷责骂!” 萧危善妒,和萧危玩到一起的宇文治自然是相同的德行。 当日在萧夜手上吃亏受罚后,他几乎将萧夜恨到了骨子里,此番逮到机会,自然是要报了当日之仇。 “今日本少爷还就告诉你,韩末逃不掉,这张酒方更逃不掉,我安国公府看中的东西,还从没有得不到的!” 宇文治狞笑道,“李莽,我劝你还是滚远一些,不要给自己,给武国公府惹上麻烦!” 大胤六公之中,李家李石绩受封武国公,按理说和安国公宇文贤共列。 但武国公算是一个异类,他不喜朝务喜女色,不到五十岁的年纪就辞去了一应官职,带着一堆小姨娘游山玩水,不知所踪,好不自在。 李莽虽然是武国公府的小公爷,但算起来只是挂了武国公的名头,既没有实权,也不领军务,唯一能扯上关系的便是远在北境军中的大哥。 而宇文家却不一样,安国公宇文贤虽然致仕,但人就在京都,还领着阁老的名头。 宇文贤的两个儿子一个在兵部任侍郎,一个在大理寺任寺卿,而且宇文家本就是前朝豪贵,和临安三姓关系莫逆。 可以说,安国公府在京都的影响力和统御力,武国公府早就拍马难及了。 李莽脸上横肉颤动,死死地盯着宇文治,“如果老子不同意呢!” “不同意?呵呵呵,你这种混吃等死的垃圾东西,不同意又能怎么样!”宇文治冷笑讽道。 “凭借我安国公府的实力,有一百种办法让你闭嘴!真惹恼了本少爷,别说你那个废物老子不在京都,就算在,也保不住你!” 李莽双拳握拢,骨节摩擦发出咔咔的声响。 “怎么,骂你一句垃圾就生气了?哈哈哈,看你这模样还想跟本少爷动手?”宇文治一脸嘲讽,“废物东西,滚开!” 李莽眼睛有些发红,声音沙哑,“宇文治,你知道李莽的莽,是怎么来的吗?” “嗯?”宇文治有些不明所以地抬头,却看到一个砂锅大小的拳头在视野中越来越大,狠狠地落到了自己脸上。 “啊!” 随着一声惨叫,宇文治捂着脸栽倒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狗东西,骂那老东西废物也就算了,敢骂老子垃圾?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李莽凶神恶煞地冲过去。 “还想让老子滚,老子长这么大,还就特么不认识滚字!” 说着一脚踹出,狠狠地踢在宇文治肚子上,还没缓过神来的宇文治如同煮熟的大虾一样,擦着地面滑出去数米。 跟在宇文治身边的黑衣侍从这才反应过来,整个人急速蹿出,一拳砸向李莽面门。 李莽面色微变,身体后仰躲开那人的一拳,旋即一个摆腿甩出,撞向来人胸口。 那人骤然收回拳头,手指变幻成爪,一个翻转扣在李莽腿上,竟然直接抓出五个血洞!李莽吃痛退开,面色凝重地打量着那人。 “竟然还是个高手!”李莽龇了龇牙,一把撕下身上的短衫,露出精壮的上身。 “很好,老子许久没打过架了,正好拿你热热身,等收拾了你,再收拾那个杂碎也不迟!” 缓过气来的宇文治面色狰狞扭曲,颤抖着指向李莽,“老金,给我弄死他!” 随着宇文治的命令,黑衣侍从身形暴动,双手手指蜷缩撕扯,竟然划出轻微的破风声响。 不远处,韩林面色煞白的呆立在原地。他没想到自己一时贪念,竟然搞得两大国公子嗣大打出手。 若是这两人中任何一个出现意外,别说自己,怕是整个韩家都要完蛋了。 半跪在地上满脸血污的韩勇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咬了咬牙,转身朝着后宅奔去。 第66章 高手和高高手 李莽虽说纨绔,在京都城声色犬马不修德行,但好歹父亲是当朝武国公,曾经领任三军统帅的狠人。 再加上府中多是从北境退下来的老兵,受益于这些部曲,所以他有很不错的武艺底子。 虽然不如专修武艺的江湖中人厉害,但至少不会比吴刚之流差。 再加上他常常惹是生非好勇斗狠,无论是脾性还是挨打的能力,都在同辈中拔尖,所以他明知对方是个高手,也丝毫不惧地刚了上去。 当然,很快就被打飞了回来。 对方是个高手,还是个很高的高手。 但李莽并没有任何退缩的念头,在他眼中这和平日里斗殴打架没什么两样,区别就在于之前自己总能掌握局面,而这次稍微有些吃力。 “狗杂碎,有本事就干死小爷,要是干不死,就等着被小爷干死吧!”李莽擦了把嘴角的血迹再次爬起来,壮硕的身板如同一头黑熊一样撞了过去。 宇文治被下人扶了起来,眼神阴狠地盯着李莽,“老金,不用留手,出了事我顶着!” 得到命令的黑衣侍从眼神冷了些,身形一个突进就撞进了李莽怀里,右手五指如刀,竟然直接插进了李莽的腰部,深入血肉。 钻心的疼痛让李莽出现了短暂的恍惚,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只沾满血污的手如同刀锋一样切向自己肩胛骨。 “少爷……” “小公爷……” “住手!” 反应过来的部曲再也坐不住,目眦俱裂地扑向李莽。 别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但这些退伍的老兵一眼就能看出,这一招若真的落在李莽身上,怕是整个肩胛骨都要被拍碎。 他要废了李莽。 惯于单挑的李莽没想到对方这么厉害,部曲也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狠厉下死手,等到想要补救已经来不及了,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衣侍从的手拍向李莽的肩膀。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金铁之音从院门口响起,紧接着一道白色闪电掠过,瞬间就来到李莽身前。 是一柄青柄白刃的长剑。 黑衣侍从面色微变,原本拍向李莽肩胛骨的手掌不得不撤回,翻手拍在剑身之上。 铿的一声,长剑擦着李莽的脖颈飞过,插在了旁边的廊柱上。 而黑衣侍从一个翻转跳跃,回到了宇文治身边。 “不早不晚,正是时候。”萧夜兜着手走进来,径直走到李莽身边。 “萧老弟……”李莽眼睛一喜,却看到萧夜龇着牙,朝着自己脑袋就是一巴掌。 “傻逼玩意,之前觉得你只是憨了些,今天瞧着你是真蠢。” “好歹也是武国公府的小公爷,京都勋贵之后,怎么跟野生狗熊一样,头很铁吗?” 萧夜瞥了眼李莽腰上的伤,伤口很深,不过并没有伤到内腑,问题不大。 李莽挠了挠头,也不生气,“就是瞧那小子不顺眼,想揍他!” 萧夜扭头看向宇文治身边的黑衣侍从,面无表情的问道,“就是你伤了李莽?” 黑衣侍从神色冷傲。 “特奶奶的,本殿下不是高手,所以最恨别人在本殿下跟前装高手!”萧夜朝着唐小仙勾了勾手指,“去,宰了那个家伙,西游记今天就给你完结!” 浑身笼罩在黑色武斗服中,带着黑色斗篷的唐小仙眼睛骤然一亮。 纤长的身体轻微扭动,插在廊柱上的长剑已经出现在她手中,然后扭腰转身,挥剑,白色闪电骤现。 黑衣侍从眼瞳猛地缩紧,原地跺了一下脚,整个人如同猎豹一样后窜出去,想要和唐小仙拉开距离。 但唐小仙的速度更快,身随剑动,只是眨眼工夫就出现在黑衣侍从身边。 铮! 剑光闪过,黑衣侍从胸口突兀地裂开一道口子,鲜血飞溅。 “萧夜,你干什么!”宇文治慌了,他没想到萧夜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更没想到跟在萧夜身边的侍卫竟然更加厉害,只是一个照面就伤了老金。 萧夜不为所动,面色平静,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虽然他还不知道唐小仙的身份,但能击败铁流,从袁封手上逃脱,便意味着她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而且他也领教过唐小仙的剑术,即使比不上令狐冲的独孤九剑,但打一打林平之还是么得问题。 果然,率先伤了对方的唐小仙并没有丝毫停顿,剑锋带着血光闪掠而至,逼近黑衣侍从的咽喉。 “等一下,我是……” 黑衣侍从慌了,淬炼如金铁的双手根本不敢迎接对方的长剑,只能尽可能的躲避锋芒。 但对方的速度又太快,他只是稍微泄了半口气,森然的剑芒已经追上了他。 噗嗤! 血光飙射,黑衣侍从捂着咽喉不可置信地望着唐小仙,怦然倒下。 唐小仙收剑回鞘,如同绝世高手一样自信回头,停在萧夜身后三尺之外。 “……西游记完结,说话算数。” “……” 全场肃寂,落针可闻。 宇文治瞪大了眼睛,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不仅是因为萧夜的狠辣和决绝,更是因为爷爷安排给自己的侍从,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就被秒杀。 他抹了一把溅在脸上滚烫的鲜血,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哦?宇文少爷也在啊?刚才光顾着收拾逆贼了,竟然没看到你。”萧夜笑呵呵地一拱手,“宇文少爷,别来无恙啊。” 宇文治看着满脸笑意的萧夜,忍不住眼皮跳了跳。 “这死了人,怕是会惹来京都令的盘问,正好宇文少爷在,可以做个见证。” 萧夜走过去,很是亲昵地搂过宇文治的脖子,“有人刺杀武国公府的小公爷,差点得逞,本殿下正巧路过杀贼救命,似乎就是这样吧。” 宇文治浑身一僵。 “哦对了,前段时间听说有暗裔的贼人潜入京都,被刑部和皇城司通缉,到现在还没有抓到,不会就是这家伙吧?” 萧夜踢了踢已经没气儿的黑衣侍从,扭头看向宇文治,笑容可掬。 “宇文少爷应该和这暗裔的贼人没干系吧?” 宇文治眼皮颤了颤,想到刚才就是这家伙,一言不发地让人杀了自己的侍从,他身上禁不住有些冰冷。 没了爷爷安排的侍从,万一这家伙起了歹意,凭借身边的这些护卫,能挡住那位剑客吗? “……没有……”宇文治咬咬牙,吐出两个字。 “很好……”萧夜看着宇文治,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淡了下去,“既然没关系,那就说说咱俩之间的事。” “前段时间,本殿下忽然对酒酿起了兴致,便派人搜罗了一些关于酿酒的典籍。” “之后苦思冥想,努力钻研,皓首穷经用了九九八十一天,才终于研创出一款极品酒方,委托给韩末代为酿造……” 萧夜说着,忽然暴起一巴掌扇在宇文治脸上。 “听说,你想抢走?” 第67章 父子兄弟 宇文治被一巴掌打蒙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打我?”宇文治睁大了眼睛瞪着萧夜,不可思议地惊叫道。 即便刚才自己的侍卫被杀让他既惊又惧,但当萧夜的巴掌扇在脸上的时候,他仍旧感觉难以置信。 “这么不自信吗?”萧夜扬了扬眉头,反手又是一个巴掌扇在宇文治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嗯,对称了。 “萧夜,你竟敢打我?我可是宇文家的人,安国公的孙子,你一个冷宫皇子……凭什么敢打我?” 宇文治捂着脸踉跄退后好几步,一手指着萧夜,浑身颤抖着。 萧夜勾了勾手指,唐小仙很听话的走了过来,铮的一声拔出了怀中的长剑。 “就凭这个,你有意见?” “……”宇文治闭上了嘴。 疯子,这家伙就是个疯子,比萧危还要疯的疯子……宇文治在心底咆哮道。 “宇文治,跟着萧危嚣张跋扈了几日,真就以为京都城最你牛逼了?如果不是你身边跟着一个身手不错的护卫,李莽那个铁憨憨就能单撸了你。” 萧夜冷冰冰的看着宇文治,眼中冷光迸射,“他一个武国公府的废物都敢锤你,我身为一朝皇子,为什么不敢锤你?” “不仅敢锤你,本殿下甚至都敢杀了你!”萧夜指着躺在旁边气息全无的黑衣侍从,“你觉得自己的脑袋,会比他的更结实吗?” 宇文治脸色一白。 “所以,不要再打韩末酒方的主意,更不要为了几个不知死活的蠢货出头!” “滚!” “……” …… 宇文治滚得很干脆,尽管临走的时候眼中抑制不住的杀气,但却一个字都没敢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既然打不过,那一切口舌之利都是白搭。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萧夜,李莽,咱们走着瞧! 眼看着宇文治离开,萧夜才微微松了口气,有些后怕的瞪了眼李莽。 如果自己再晚来一步,如果自己来的时候没有带唐小仙,如果宇文治再狠辣一些,这个铁憨憨说不好真就交代在这里了。 看着李莽跟个憨皮一样傻笑,萧夜顿时一阵火大。 “傻逼玩意,笑你妈,滚!” “……”李莽自知理亏,笑着挠了挠头。 萧夜转头看向韩林,冷声道,“韩末呢?” 韩林吓得一哆嗦,连忙指着后宅,“在,在里面。” 萧夜不再理会,径直朝着后宅走去,然而还没等走到后宅,跟在身后的唐小仙忽然眉头一动。 “不对劲!” 说着骤然蹿出,几个闪掠就从回廊中消失,紧接着后宅传来一道碰撞声和一声惨叫。 萧夜面色一变连忙跟了上去,绕过院子中间的回廊,等看清楚里面的情形时,萧夜眼神顿时阴沉下来。 韩末跪在地上,肩膀上和腹部有两道伤口,血液不断溢出,脸上呈现失血过多的惨白,眼神黯淡,充斥着失望,悲戚,还有深深的痛苦。 “为什么……” “大哥,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距离韩末不远处,额头崩裂满脸鲜血的韩勇红着眼睛盯着韩末,眼中充满了嫉妒与怨恨。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 “明明我最出色,明明我先酿出的三勒浆和女儿红,明明我才是最应该继承韩家家业的人!” “可你为什么要冒出来,还联合外人跟我抢夺家产!” “……” 韩勇红着眼睛,浑身颤抖,像一只发疯的野兽般声嘶力竭。 在他的脚下扔着一柄匕首,上面沾满了血迹,唐小仙站在韩勇身前,有些不明所以地歪着脑袋,疑惑地看向萧夜。 “大哥,我从没有想着跟你去争韩家的生意,从没想过……” “同样是父亲的儿子,你和大哥都有能力有本事,只有我花着家里的钱,却从没有做出任何贡献。” “我只是想证明自己而已。”韩末神色悲戚地低着头。 “如果你想接手家族生意,我不会有任何意见,如果你觉得我影响了你,我甚至可以离开……” “大哥,我们是兄弟啊!” 萧夜望着痛苦到极点的韩末,第一次感觉到兄弟这个词是多么无力和苍白。 是啊,自己也有许多的兄弟,太子殿下,礼王萧泰,英王萧危,这些人算起来都是自己的兄弟,可生疏的生疏,敌对的敌对,还比不上一起玩闹的李家憨憨。 韩末和自己何其相似。 “哈哈,你一个庶出的下贱东西,凭什么和我当兄弟!”韩勇显然已经疯了,“若不是你,我何至于走到现在这一步,又怎么会被人当垃圾一样踩在脚下!” “是你毁了这一切,是你毁了我!” “……” 萧夜神色晦暗,正琢磨着该如何解决这件事,忽然听到身后一阵喧哗。 一个穿着灰色锦袍的老头在下人的拥簇下跑进后宅,看到一跪一站的韩末和韩勇,面色顿时一变。 “勇儿,你怎么了,没事吧,伤得严不严重……”老人只是仓促地看了一眼韩末,就转身跑向老大韩勇,疼惜地抓着韩勇的手颤声道。 老头名叫韩世贵,韩家的家主,韩末和韩勇的父亲。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闹起来,还动了刀子……”韩世贵愤怒地盯着韩末。 “老三,你看你干的好事,非要和你大哥争个输赢,还将外人带进家里来!” “韩家的生意本就是你大哥的,你就算酿出再好的酒,族中生意也不会教到你手上!你大哥若是因为你的胡闹有什么三长两短,看我不收拾了你!” “跟你娘一样,真是个贱胚子……” 萧夜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头。 刚刚跟进来的李莽闻言顿时火了,“你这老头怎么说话呐,都是你的儿子,凭什么区别对待!你不知道韩末费了多大的工夫才酿出新酒的吗?” “倒是韩勇这个狗东西,不仅想要抢夺韩末的酒方,将韩末囚禁,甚至还动了刀子……你这老东西是瞎了狗眼吗?” “李莽……”跪在地上的韩末挣扎着抬起头,脸上挂着一丝祈求。 “别说了……带我走吧,离开这里……” 李莽看了眼萧夜,见萧夜点了点头,只能将心中的火气压下去。 “娘的,你这话真膈应,听着像是要跟小爷我私奔一样……”李莽走过去,抬手将韩末拎起来,“正好这破地方小爷也不想待了。” “咱们走!” 第68章 韩末觉醒 朝阳水榭。 萧夜躺在藤椅上,眸光半眯,神色幽暗。 白露站在身后,纤细修长的十指轻轻按压着肩膀穴位,缓解身体的疲劳……如果萧夜感觉疲劳的话。 “那两人的伤怎么样了?” “放心吧殿下,没什么大碍,李世子只是受了皮外伤,而是他身子强壮,恢复的很快。”白露温婉说道。 至于那位韩公子伤得重了些,不过奴家已经帮他清洗了伤口,且上了药,最多有半个月应该就能下床了。” 萧夜微微松了口气。 若非有唐小仙在,怕是不仅李莽会出事,韩末更是生死难料。 看样子故事得慢点讲了,要是哪天倒空了肚子里的墨水,这位超级保镖撂挑子了,自己又从哪再找一个武艺高强的免费打手。 嗯,一日两更,变两日一更,女侠应该没意见吧。 正琢磨着,却看到腹部缠了白色绷带的李莽从房中走出来,阴沉着脸,“萧夜,韩家就这么放任不管吗?” “不仅要抢夺自己兄弟的东西,还对自己兄弟动刀子,韩勇那种狗东西就不配活着!” “还有韩世贵那个老杂毛,明目张胆地偏向韩勇不说,更是对韩末恶语相向,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李莽龇了龇牙。 “韩末那小子不会是那老东西捡回来的吧?” 萧夜挥手让白露退下,“先等等吧,等韩末恢复过来再说。” “还等什么,要我说就该弄死韩家那几个王八蛋,一把火烧了他的破酒庄!”李莽气不过道。 “不就是酿酒嘛,以后你出酒方,你出钱,韩末去操办,肯定比韩家那几头蒜强!” 萧夜蒙了一下,扭头看向李莽,“我出酒方,还要出钱?那你干什么?当吉祥物吗?” “小爷罩着你俩,免得被人欺负了!”李莽大手一挥,“到时候我将李家的部曲都调过来,每日巡查,宇文治那个王八犊子再敢上门闹事,看小爷不撕了他!” 可拉倒吧,要不是老子去的及时,你丫坟头都垒起来了。 “不管怎么说,韩家仍旧是韩末的主家,韩世贵再不是东西,也是韩末的父亲,咱俩还是别插手了。”萧夜吩咐道。 “等韩末缓过来再说,他如果点头,我也不介意将韩家从京都赶出去。” “你最近得提防着宇文治,那家伙在京都城骄纵惯了,此番被我收拾了一顿,怕是轻易咽不下这口气。” 李莽捏了捏拳头,“放心吧,他不找小爷的事,萧夜还要找他的麻烦呢。” “下次见面,小爷可不输他!” …… 原本去教行司任职之后,朝阳水榭变得冷清了起来。现在不仅多了唐小仙这位女侠,还多了韩末这个落魄小弟。 而且为了避免韩末这小子想不开来个割腕咬舌的把戏,萧夜不得不把自己的金牌医师叫了过来,暂住朝阳水榭,随时看韩末嘎了没。 索性萧夜也留了下来,反正教行司在他的骚操作下濒临解散,有名无实,自己这个主事也不需要日日去点卯打卡,也乐得潇洒清闲。 加上赖着不走的李莽,倒是好不热闹。 这一日,萧夜从躺椅上悠悠醒来,便看到李莽那个夯货跟在唐小仙身后,一口一个师傅地喊着,比春闺苑的老鸨子都要殷勤。 自从那日从韩家回来后,李莽便黏上了唐小仙,嚷嚷着要拜师学艺,萧夜觉得应该是那日在韩家不敌宇文治的护卫折了颜面,所以才有了习武的打算。 唐小仙也不应他,每日不绰两个时辰的舞剑,李莽就像个哈士奇一样蹲在旁边,时不时地吆喝两声。 “妈的,好丢人。” 萧夜很是不爽的哼道。 一身梨色长裙的白露走过来,很是亲昵地将手搭在萧夜肩上,轻轻揉捏了起来。 “殿下,韩公子醒了。” 萧夜轻嗅香风,眉眼微抬。 自从那日从韩家回来,韩末就陷入了昏迷之中,或许是情绪郁结的缘故,好几日都浑浑噩噩似醒非醒,如今能醒过来,也算是一件喜事。 萧夜扭头,看到面色苍白的韩末从远处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旁边花坛边上。 “恢复得不错?”萧夜重新坐回藤椅上,问道。 “嗯。”韩末嗯了声。 虽然脸色依旧很苍白,但眼中却已经有了神色,不像最开始像个死人一样毫无生气。 萧夜叹了口气,“你不会怪我吧。” 说起来这件事的起因还在自己,若非当初自己一时兴起拿出来酒方,韩家也不至于闹出兄弟阋墙,父子成仇的荒唐戏码。 韩末没有说话,原本儒雅温和,又有些洁癖的他,此刻却大喇喇地坐在泥土上,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犬。 “我是庶出……”短暂的沉默后,韩末忽然说道。 “我母亲只是韩家的一个丫鬟,当年韩世贵醉酒玷污了我母亲,才有了我。” “刚开始韩世贵对我和母亲都不错,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韩末自嘲道,“他纳了母亲为侧室,每个月会给很多月例,也会时常来看我,给我带好玩的东西……” “他是我父亲啊……至少这十几年,我一直拿他当父亲……”韩末将头埋在腿上,看不到表情。 “其实我不傻,我很早就察觉到他对我和大哥二哥的区别,但我一直告诉自己是错觉,即便是韩家的下人都清楚,我也一直在欺骗自己。” “还有大哥二哥,我知道他俩一直防备着我,担心我染指族中的生意,所以我经常会刻意避开,不希望因为这种东西,破坏本就脆弱的兄弟感情。” “得到酒方后,我唯一想的是能酿出新酒,能帮到父亲和兄长,能得到他们的肯定,能让他们承认我这个庶出的儿子、弟弟,也是韩家的人……” 韩末抬起头,通红的眼瞳上布满血丝。 “殿下,我不怪你,相反我很感激你。你或许不知道,当年你在酒楼中拍着我的肩膀称呼我为兄弟时,我是多么的开心和骄傲。” “对于一个从小自卑且懦弱的人来说,得到别人的肯定本就是一件足够光荣的事。” “而这种事,我在韩家十七年,却从未感受过。” 韩末看着萧夜,忽然单膝跪了下来。 “你不嫌弃我身份卑贱,但我却有自知之明,我没资格当你兄弟,但可以做你的手下!” 韩末眼神灼灼,仿佛一团燃起的火焰。 “我要从商,我要赚钱!” “我要让韩家人看看,我韩末,比他们都强!” 第69章 萧王妃的约见 阶级的差距,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弥补的。 萧夜神色怅然地叹了口气。 李莽心思单纯,从小和武行部曲混在一起的他心肠憨实,虽然性子顽劣了些,但从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但韩末玲珑心肠,他从心底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同一个家族的嫡庶差距尚且无法弥补,卑贱商贾和天皇贵胄的距离,更是如渊海一样难以逾越。 所以从开始跟随自己和李莽的时候,韩末就表现得小心翼翼,生怕某个不恰当的言行举止,扯断了这道微妙且脆弱的联系。 即便自己和李莽从没有看轻过他。 远处,原本追着唐小仙硬舔的李莽也停了下来,眼神复杂地看着韩末和萧夜,许久后扭过头去。 萧夜坐在藤椅上,看着单膝而跪的韩末,伸手拍了拍韩末的肩膀。 “大胤确实需要一个合格的商人。” 萧夜笑道,“既然你想从商,那这个人,便由你来当吧。” 韩末抬头,眼中的光芒无比坚定,“是!” …… 时间如白驹过隙,九月消尽,十月将初。 萧夜起床梳洗后走出房门,看到已经练完剑正往回走的唐小仙,忍不住一阵喟叹。 “能忍住不睡懒觉的,果真都是狼人!” 唐小仙不仅是狼人,还是一只会咬人的母狼。 前段时间李莽死缠烂打各种跪舔想要拜唐小仙为师,奈何他既没有一张帅脸,又没有一张巧嘴,更不会讲故事,所以唐小仙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瞧他。 但李莽很执着,持续大半个月站在朝阳阁下鬼哭狼嚎,终于惹恼了这位女侠。 那是一个月圆之夜,女侠愤而拔剑,从朝阳阁上一跃而下,追着李莽从水榭东头砍到西头,狂虐了八百遍后一脚飞踹,直接将李莽干出了七八丈,差点没夭折当场。 自那日起,朝阳水榭便安静了。 韩末伤好了七八分后,就离开了朝阳水榭,似乎在某处置办了一间空宅子研究酒方。 为什么依旧选择酿酒,一来是因为萧夜的酒方确实很有吸引力,二来怕是心里憋着一口气,想要证明给某些人看。 萧夜并不介意,只要韩末点头,他现在就能让女侠出手剁了韩家满门。 当然,如果韩末想自己动手,他也可以让女侠将韩家上下绑过来,在朝阳水榭排好队,让韩末亲手剁了韩家满门。 白露也回店里了,她的针灸成了白金会非常受欢迎的理疗服务,加上擅使各种香薰的韩菲儿,一跃成为白金会两位最受欢迎的大师。 倒是让朝阳水榭再次冷清下来。 萧夜洗漱完,刚准备吃早点,就看到好几天没见的小蝶忽然跑进来,神色古怪的看着萧夜。 “怎么了?本殿下又帅了?”萧夜摸了把脸,疑惑道。 “殿下本来就好看哩……”小蝶妖里妖气地说道,“不然怎么能迷倒教行司的那帮姐姐,连萧王妃都对殿下一往情深……” “???”萧夜懵了下,迷到教行司的小娘子倒也没错,可关萧王妃什么事? 那女人不是一直对自己有怨气,送吃送喝都避而不见的吗? 对自己一往情深?真的假的? 萧夜有些不自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若说自己这张脸能迷倒寻常女子倒也没错,但对于萧王妃这种见识过大风大浪的少妇人妻来说,自己这种小年轻怕是还嫩了些。 难不成她就好老牛吃嫩草? 萧夜迷茫了。 “哼,发什么呆,萧王妃主动约你还不乐意了?”小蝶噘着嘴有些嫉妒,“萧王妃确实好看,小脸长得好看,身材也好看,尤其是这里,好大……” 小蝶努力挺了挺胸,不过很快就泄气地缩了回去。 “假的,一定是假的,哼!” 说着也不理萧夜,气哼哼地走了。 萧夜挠挠头,有些不知道萧王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不明白萧夜索性不想了,对着唐小仙摆了摆手,转身就出了朝阳水榭。 回到教行司后,萧夜也不耽搁,径直去了教行司后庭,来到萧王妃居住的小院门口。 萧夜停顿了一下,敲了敲门。 “请进。” 萧夜推门走进去,院子里没看到小丫头的身影,应该是去哪玩了,房屋的门紧闭着,窗户微微开了一个缝隙,隐约可见里面的光景。 什么鬼,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萧夜摸了摸鼻子,身体竟然下意识地朝着窗口靠近,似乎想再窥一窥当初那抹惊心动魄的风情。 然而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门忽然打开。 萧夜微微一怔。 萧王妃今日没有穿教行司的麻布长裙,而是穿着一套青紫色的锦箩素衫,质地很不错,应该是前段时间陶云枝众女新买的。 长长的头发盘在脑后,被一根木质发钗钳住,优雅又不失大方。 她眉目如黛,未加粉饰却仍旧瑰丽而惊艳,尤其是那双如春水一般的眸子,让整个小院蓦然多了几分颜色。 “萧王妃,你找我?” 萧夜轻声问道,视线从萧王妃脸上下移,在某个峰峦尽显的部位匆匆一瞥。 嗯,规模确实弘大,小蝶倒是有自知之明,至于真假嘛……呵呵,有待验证。 萧王妃微微蹙了蹙好看的眉头,显然对萧夜的无礼感到不满,但心中有求于人,也只能作罢。 “感谢殿下这段时间对萧旻的照顾,奴家之前有所怠慢之处,还请殿下赎罪。”萧王妃盈盈行礼道。 萧夜摸了摸鼻子,“萧王妃不用介意,旻丫头本就是我妹妹,能让她开心一些,我自然也会开心一些。” 妹妹两个字总归有些刺耳,萧王妃微微皱眉。 “哦对了,您找我有什么事?”眼看萧王妃情绪不对,萧夜赶紧岔开话题问道。 萧王妃顿了顿,眼中的抗拒渐渐褪去,变得忧郁而无奈。 “十月初一本是王爷的……忌日,这些年奴家在教行司行动不便,连上一炷香的机会都没有……”萧王妃神色悲戚,眼中闪过浓郁的怀恋。 “明日便是十月初一了,奴家想去崇真寺为王爷上柱香,以表挂怀。” “还望殿下成全。” “……” 第70章 鸟儿出笼 萧夜躺在藤椅上,神色说不出的古怪。 他倒是没想到,萧王妃找他竟然是想去崇真寺? 自百多年前佛教传入中原开始,便受到中原百姓的大肆追捧,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王公贵族,都纷纷成了佛教最虔诚的信徒。 佛家寺庙更是有如雨后春笋一样纷纷林立,和中原道家形成了两方鼎力的局面。 崇真寺始建于前朝,被称之为前朝的国寺,前朝颓亡大胤顺势而起,取而代之,但崇真寺的地位并没有丝毫改变。 崇真寺的了因大师,更是号称活佛转世,释家大德,在信徒口中跟神仙无异。 能有这种局面,其中不乏胤帝的手笔,无外乎用佛家信仰笼络人心,有利于皇权统治罢了。 当然,这些跟萧夜并没有鸡毛的关系,他之所以有些犹豫,是因为崇真寺里有一个人,一个他无法忽视,却又得凝神提防的人。 王羽音。 “小娘皮……”萧夜咧嘴哼道。 当初就是因为这娘们,让他差点被胤帝贬黜发配,他丝毫不怀疑,如果他真的被贬黜出京,决然会无声无息死在北行的路上。 之后勉强逃过一劫,这女人又派出死刑犯铁流在朱雀街袭击自己,若非吴刚拼死守护,自己坟头草怕都半尺高了。 虽然那件事后王贵人暂没有其他动作,但自己和那女人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但凡被她逮着机会,绝对不会吝惜手上的力量,将自己一波带走。 “所以说,崇真寺最好不去!”萧夜信誓旦旦的道。 小蝶古怪的歪歪脑袋,“殿下您拒绝萧王妃了?” “……那倒没有。”萧夜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娘们有些邪门,跟个妖精似的自带魅惑属性,只是朝我眨巴了两下眼睛,我差点没当场缴械投降……” 小蝶鄙夷的白了眼萧夜,“殿下,你真没出息。” 萧夜扯了扯嘴角,“忘了说,本殿下专门瞧了瞧,人家那玩意不仅大,软和,还保真,你的小吉米跟人家没法比。” “……” 气跑了小蝶后,萧夜叫来王志阳,让他去把唐小仙带来。 既然答应了去崇真寺,那必然得把唐小仙带上,有了女侠在身边,不比带一个团的吴刚李莽更安全? 到时候即便王羽音对自己痛下杀手,也能护着自己逃出来。 当然,只有一个唐小仙还不够,有些事既然防患于未然,就要做好万全打算。 …… 第二天一早,萧夜起床洗漱完毕后,推开门就看到站在外面的萧王妃。 此刻的她一身浅紫色素雅妇人装,盘着发髻,头发上关着一朵小巧的白兰花,脸上不施粉黛,但极具颜色,一点不像嫁与人妇的样子。 小丫头也在,站在萧王妃身边抓着袖口,嘴唇微抿,神情既有些激动又有些胆怯。 更远处的门口,唐小仙依旧一身黑色武斗服,带着遮面的斗笠,怀中抱剑,英武飒气。 “走吧。” 一行人轻车简从,王志阳和唐小仙在外驾车,萧王妃和小丫头,再加上萧夜和小蝶四人挤在马车里面,朝着崇真寺出发。 嗯,人不敢多,毕竟萧王妃还是教行司的罪人,若是被谁察觉自己私带外出,不仅萧王妃要遭殃,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崇真寺并不在城内,而是在京都城外十余里的红枫山上,隐入山林,颇有一番遗世独立的神秘感。 马车内出奇地有些沉默,萧王妃怔怔地望着窗外,恍惚中带着一丝悲戚。这是她来京都九年之中第一次出教坊司,但并非恢复了自由,而是去祭奠亡故的夫君。 九年的时间足够让任何记忆淡化,但她依旧清晰的记得遥远的那座城,记得那个黄昏,也记得倒在黄昏中的那个人。 王爷……萧王妃唇齿微动,无声的呢喃道。 小丫头很安静,她抓着萧王妃的衣袖,咬着唇角,清亮的眸子中带着浓郁的忧虑。 至于小蝶就简单多了,她缩在萧夜身后,时不时朝着萧王妃张望一下,又低头看看自己,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耷拉下脑袋。 很快她又不服气地挺起胸膛,龇牙咧嘴地憋着气,不过论规模,依旧差得老远。 车驾过了朱雀街,行了半个多时辰,才来到北城门。 城门口围了很多人,喧喧嚷嚷的好不热闹。唐小仙身子一缩,就钻进了车厢,藏在了窗帘后面。 很快就有人走了过来想要拦下马车,当看到从窗口探出脑袋的萧夜时,连忙躬身行礼。 “见过九殿下!” “皇城司的人?”萧夜笑着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这么热闹?” “回殿下,前段时间京都发现了暗裔的贼人,其中三人已经被捕,犹有一人逃脱,我等奉命在此核查搜捕,以防贼人逃出城外。”皇城司的侍卫回道。 萧夜愤慨地骂道,“这帮狗东西真是可恶,上次连本殿下都差点栽在这帮浑蛋手中,太无法无天了!” “你们可得查仔细了,务必不能让这家伙逍遥法外,嗯,若是抓住了,劳烦派人来本殿下府上,通禀一声。” “是!”侍卫看了眼车驾,“殿下这是要出城?” 萧夜笑道,“闲来无事,出去逛逛。” “殿下,城外近来有不少流民,怕是不甚安全,可需要我等派人护送殿下?” “不用麻烦,本殿下就在附近,有事会喊你们。” 马车帘子放下,萧夜拍了拍唐小仙的胳膊,安慰道,“放心吧,没事了。” “滚!” “……” 萧夜笑着对萧王妃说道,“女侠就这脾气,萧王妃别介意。” 萧王妃的情绪并不好,虽然遮着面巾,但却能看到她脸色有些苍白。她透过车窗,望着逐渐远去的京都城,眼神深处似乎有某种光彩在逐渐汇聚。 …… 就在萧夜等人离开不久,之前巡查的皇城司成员转身钻进了一边的巷子口。 巷子深处的一个茶摊上,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坐在墙角,静静地把玩着手上的茶壶。 “大人,九殿下出城了。” “九殿下?”男人沉默了一会,轻轻扣下茶盅。 “你派人去一趟崇真寺,告诉王贵人。” “就说,鸟儿出笼了。” “是!” 第71章 上崇真寺 崇真寺静室佛堂,穿着灰色尼袍盘着妇人发髻的王羽音正跪在大殿之上,低声诵念着经文。 王羽音身材纤细修长,凹凸有致,即便是宽大的僧侣长袍也遮不住醉人的风华,偏生她面容白皙娇小,眉眼狭长,邪异妖媚,再穿着僧袍,不免有种古怪的矛盾感。 “贵人,京城来消息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僧尼走进内阁,恭敬地说道。 “鸟儿出笼了。” 原本闭目诵经的王羽音睁开眼睛。 “九皇子,萧夜?” “是。” 王羽音顿了顿,放下手中的经书站起来,“人现在在哪?” “已经到山下了,他似乎要来寺中。” 王羽音神色略微疑惑,不过很快就归于平静。 “贵人,要不要安排人动手?”僧尼问道,“萧夜身边护卫单薄,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机会!” 王羽音邪异的眼中闪过一丝晦光。 算起来,她原本和萧夜并没有任何仇怨,反倒萧夜是自己择选出来对付那位的棋子。 如果当初事情顺利,不仅能让礼王失去恩宠,更是能将那位拉下水,一举两得,而所付出的代价不过是萧夜的一条性命而已。 但事情终归是出了变故,这个没有任何背景,不得圣宠,甚至还名声恶劣的九皇子,不仅用舌簧手段从悬崖边走了回来,还趁机反将了自己一军。 萧夜错了,那自己便无事,萧夜如若无事,那所有的罪责自然而然会落到自己身上。 朝廷需要一个交代,胤帝更需要! 她恨吗?当然恨,但相比起萧夜这颗棋子,她更恨在幕后谋划这一切的人,自己的名誉,身份,甚至清白和自由,都可以拿来交易的筹码,自己在他们眼中又何尝不是另一颗棋子? 她无法向自己那人问罪,就只能迁怒于萧夜。 但…… “萧夜只要死在崇真寺,胤帝必然会第一个怀疑本宫,到时候无论是本宫和家族就都脱不了关系。”王羽音转身走回佛堂,伸手捻起经书,“萧夜必须死,但不能死在这里。” “城外最近不是多了很多流民吗?你去安排一下,最好让他死在流民之手。” “是!” “那位,最近在干什么?”王羽音沉默了一会,忽然问道。 刚准备转身离开的小僧尼想了想,才确定王羽音问的是谁,赶紧回道,“三日前京城来过消息,说那位……在春闺苑。” “春闺苑?”王羽音狭长的眉峰挑起,“他竟然又去了那种肮脏之地。” “他难道忘了,我甘愿出卖自己的清誉和地位到底是为了谁?我失了自由沦落如此地步又是为了谁,我为他付出这么多,难道他都不在意吗?” “他怎么能这样!” “……” 沙哑的嘶吼声更像是一种发泄,王羽音眼眸微红,握着经书的手指因用力过度而显得苍白。 小僧尼站在旁边,将脑袋深深地埋在怀里,一言不发。 粗重的鼻息渐渐变淡,王羽音再次恢复了端庄冷静,她轻轻翻开经书跪在佛堂前,低声诵读了起来。 小僧尼松了口气,转身离开。 …… 马车在山脚下稍微停顿片刻,便沿着山道蜿蜒而上。 萧夜趴在车窗上,看着山道两侧渐红的枫叶,神色古怪起来。 “停车做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樊川居士身为宰相之子,勋贵进士,竟然能写出如此雅致的诗文,果真是同道中人……萧夜下意识地瞄了眼萧王妃,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 先贤能玩得这么花哨,自己若不是也临摹一番? 正琢磨着,萧夜看到萧王妃扭头看了过来,“殿下,崇真寺内,真的设了王爷的灵位?” 萧夜连忙正了正神,点头道,“确实。” “按理说,陵阳王背负叛国之罪,是不允许设立灵位被后人祭奠的,但毕竟是父皇的亲弟弟,父皇仁德,想必是不愿看到萧氏亡魂流浪在外,所以在崇真寺设立了灵位。” “我萧氏得天下的这三十多年间,不仅陵阳王,还有不少萧氏一族的旁亲因罪去世的,父皇都在崇真寺设立了灵牌,有专人留候。” 在萧夜看来,胤帝俨然将崇真寺当成了亲族子弟赎罪的宗庙,一来彰显自己仁德,二来确实有心叨念。 王羽音之事,大致也是这个意思。 萧夜抿抿嘴,不管别人如何评说,在自己看来,这位大胤君主并不像表现出来的冷酷霸道,那张粗犷的外表下,其实也有一颗仁厚的心。 “我并不了解当初是怎么回事?无从查起,也没理由去查……”萧夜看了眼缩在角落的旻丫头,从京都到红枫山十余里的路程,或许是太累了,小丫头像只小猫一样缩成一团,在角落睡了过去。 “但父皇一朝天子,不仅留了陵阳血脉,还让你也安然活到了现在,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我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注定难以改变,命运既然已经给你套上了枷锁,你又何必再给自己建一座囚笼。” 萧夜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发,叹了口气,“旻丫头还小,她才刚见到外面的世界。” 萧王妃面色晦暗,眼神复杂地看着怀中的旻丫头,许久后扭过头去。 马车走得很慢,红枫山不高,路也好走,很快就来到了半山腰处的崇真寺。 崇真寺门口聚集了不少的衣衫褴褛的百姓,面容蜡黄骨瘦如柴,正排着队领粥饭,几个光着脑袋的僧尼忙前忙后,满头大汗。 “难民?”萧夜微微皱了皱眉。 王志阳应声道,“之前关中大旱,让不少百姓背井离乡,其中就有不少人往京都城来。” “可殿下知道,京都城乃龙启之地,自然不允许这些人进来,所以便分散开,攒聚在城外的乡县了。” “这些难民聚集到这里,应该是被崇真寺施粥吸引来的。” 说着挠挠头,一脸疑惑,“前段时间户部勒石记功,筹集了不少粮饷,据说已经分发到各乡县了,怎么还有这么多难民?” 萧夜双手拢在袖中,闻言,神色微动。 第72章 佛前贵人 聚在崇真寺门口的难民足足有百余人,其中大多是老弱妇孺,他们互相搀扶着走到粥棚,领上一碗粥后颤颤巍巍走向旁边的树荫。 京都城内张灯结彩朱门酒肉,距离京都城不足二十里的此处难民盈野,无衣无食。 这种落差感,纵然是萧夜一时间都很难接受。 萧夜兜着手走到树荫下,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在他几步之外,一个老婆婆抱着几岁大的孙女,正小心翼翼的灌着粥,看到萧夜过来,顿时警惕的向边上靠了靠。 “老人家,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呀?”萧夜搓了搓手,尽量让自己显得和善一些。 老人打量了一番萧夜等人,渐渐放松了警惕,“我们都是肃州府的人,村子上遭了灾没有收成,我们只能结伴往京都城过来,但京都城又不让进,只能在这里暂居了。” “幸好这里的菩萨心善,每日供给两顿粥食,勉强……勉强过得去。” 肃州府在京都北方,和京都城相隔近两百里,是大胤十九州之一,也是关中最重要的粮仓。 今年夏旱粮食失收,这些农户跋涉两百里从安都府到京都城,想想都不容易。 “据我所知,朝廷前些日子拨发了赈灾的银两,你们没有领到吗?”萧夜疑惑道。 “嗯,有的有的,银钱发了……”老婆婆摸了摸兜,“前几日泾川县拨发银两,我们都去领了,一人五百文,我和孙儿两人领了一两银子,就是舍不得花,想着给孙儿留着,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能用到。” 一人五百文? 萧夜再次皱了皱眉头。 一两银子一千文,等同于两个人的赈灾款,朝廷拨发的赈灾银至少有五十万两,也就是说可分发给一百万的灾民? 受灾之地有西川、肃州、华阳三地,本就不比江南人多,拢共也就百多万。 其中以务农为生的不足十一,而且按照以往灾情的规模,灾情超过十万人便是大灾,此次明显达不到那种程度。 也就是说,这次顶多有几万的灾民,却消耗了五十万两赈灾银? 萧夜默不作声地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绕开聚拢的灾民,走进了崇真寺。 将一切看在眼中的萧王妃神色微动,但并没有声张,只是紧走几步跟在萧夜身后。 “陵阳王的灵位在最左侧的大殿中,你快去快回。”萧夜转身对萧王妃说道,萧王妃点点头,拉着睡眼朦胧的小丫头走向左侧大殿。 萧夜对唐小仙示意,唐小仙点头跟了上去。 萧夜看了眼萧王妃的背影,抬步朝着崇真寺最深处走去。 “殿下,您莫非是要去见那人?”王志阳跟在身后,眼神惊疑不定道。 “呵呵,为客之道,来了人家地盘,岂能不打个招呼?”萧夜笑道。 “可那人……”王志阳不明白了,“那可是王贵人,之前传言您……嗨嗨,之前差点害得您被贬黜,您还要去见她?” “这不更应该见一见吗?”萧夜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本殿下这些年确实干了很多荒唐事,但唯独没有对女人用过强!” “知道吗,本殿下对烧杀掠夺无感,但却最痛恨强奸犯!” “小娘皮,差点让本殿下背上了这么恶劣的名头,本殿下岂能罢休!” 王志阳慌了,“殿下您可千万不能乱来啊,那可是王贵人,虽然被软禁在这里,但贵人的头衔还在,况且崇真寺后面就有监管的禁军,万一你闹出动静……” 萧夜瞪了一眼王志阳,王志阳噎了一下,瞬间熄声。 崇真寺很大,但僧侣并不多,而王贵人居住的佛堂在崇真寺最深处,里面除了几个伺候的小僧尼之外,并没有其他人。 这在崇真寺并不是什么秘密,萧夜只是随便打听了几句,就顺利的来到佛堂前。 静室的大门开着,佛堂里面很空旷,映照着金色的佛影,显得冷肃而庄严。 王羽音跪坐在香案前面,正抄录着经书,恍若未闻。 萧夜走到香案前面,随手抄起三根香点燃,轻轻插在香炉上,朝着上方恢宏伟岸的佛像些微一礼。 “你说,一个坏人若是日日诵经抄书,虔诚礼佛,真的就能变成好人吗?” 王贵人抄书的动作轻微一滞。 “肯定不会,如果真是那样,这世上便再没有善恶好坏,更不会有寺庙和佛陀!” “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萧夜微微弓着身子,映照着佛堂昏暗的烛火,神色说不上的轻蔑。 王羽音放下笔,微微抬头。 不得不说王羽音确实很好看,面容娇俏,眉目狭长,眼角位置还有一颗泪痣,看上去邪异又妩媚。 纵然身上披着宽大的僧袍,但依旧挡不住玲珑有致的凹凸风光。 “很意外吧,你的阴谋诡计没能奏效,暗裔的杀手亦没得手,我依旧活蹦乱跳在京都城,每日吃的香睡得稳,还有教行司的众美环绕,而你……” “每日抄文诵经,青灯古佛,再也没了自由。” 王羽音面无表情的望着萧夜,神色空洞如一潭死水。 “所以,你是专门来嘲笑本宫的?” 萧夜直起身,“当然,但不全是。” “我还想问问你,当初为什么选择我?只因为我没有背景靠山,不得圣宠,名声败坏?” 王羽音闻言挑起眉角,“还不够吗?” 萧夜沉默了片刻,点点头,“倒也够了,身在皇家,没有这些依仗,成为旁人博弈的棋子是迟早的事。” “呵呵,你倒是有背景,有身份,为何却也承认旁人手中的棋子。” “只不过不同的是,我已经跳出了棋盘,而你却直接被弃了。” 王羽音眉头轻微一沉,这个字像是刀锋一般,再次剜进了她的心口。 这段时间她唯一的指望便是那人,但足足近两个月的时间,她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似乎真的被舍弃了。 “临安王家闺秀,大胤皇室贵人,却如同垃圾一样被人说扔就扔,丝毫不顾及你的声誉与颜面,甚至连你的自由甚至生命都成了筹码,你真的甘心吗?” 萧夜俯视着王羽音,声音如梦似幻。 “告诉我吧,那人是谁!” 第73章 是爱情吗 萧夜从来都没有忘记原身被设计陷害,自己被当街截杀的往事。 但他心里也清楚,看似主使这一切的王羽音,其实不过是和自己一样的棋子,是别人挥出去的一把刀。 那个隐藏在幕后的人,才是真正想要致自己于死地的元凶。 那人是谁?他不知道。 而想要在京都重地查出能操控一位贵人的元凶,不仅艰难而且危险。 但今天看到王羽音,他忽然有了另外一种想法。 既然同样是棋子,能不能,从王羽音这里得到一些信息? “王羽音,你应该已经察觉到自己被放弃了吧。”萧夜循循问道。 “陷害礼王的事已经到此为止了,礼王不会有事,我也不会有事,身居帷幕之后的那人更不会有事,唯独是你。” “你损了声誉,失了自由,怕是自此一生青灯古佛,无法踏出寺门一步。” “这不仅是父皇对你的惩罚,也是父皇向临安王家要的交代。” 萧夜眼神晦暗,透着凉薄与鄙夷,“你,已经没用了。” 王羽音猛地抬起头,那双狭长的邪魅眼眸中满是冰冷和恨意,“萧夜,论起蛊惑人心的手段,你终究还差了点。” “你不用在本宫跟前白费功夫了,这件事自始至终只有本宫一人,跟临安王家无关,跟其他人更无关。” 王羽音冷冰冰的看着萧夜,“本宫的事不需要你操心,若真的需要一辈子留在崇真寺,那也是本宫自己的造化,怨不得别人。” “倒是你,别以为凭着一些奇诡手段就能赢得圣眷,在他眼中,你同样是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 萧夜微微蹙了蹙眉头。 “看样子,你对那人很信任啊……”萧夜斟酌了一下,摇头道。 “不,不应该说是信任,因为连你自己都知道,不仅他舍弃了你,连王家也舍弃了你,但你却依旧选择帮他隐瞒身份。” “自由作赌的情况下,依旧能绑架你的忠心……所以容我大胆猜测一下。” “究竟什么东西,能让人不顾得失,义无反顾地帮他庇护,隐瞒,宁可失去清誉和自由。”萧夜盯着王羽音的充满魅惑的脸,“王羽音,是爱情吗?” 王羽音面容冰冷的盯着萧夜,但缩在袖中的双手却禁不住轻颤了一下。 “看样子我猜对了。” 萧夜感觉自己被灌了一口狗血。 原来真有人给自己那个便宜老子戴绿帽啊,而且很可能真的是他某个儿子! 这是什么家庭啊,我直接好家伙! “这样一来,倒是好推测了。”萧夜靠在香案上,轻轻摸着下巴。 “能让临安王氏之女生了情愫,必然是很独特的人,无论是样貌,才情,还是涵养谈吐,必然出类拔萃。” “记得你入宫之前,曾在京都城住过两个月,难道是这段时间发生的孽缘?” “嗯,这段时间还留在京都城,还能自由出入见你的更是不多,稍微调查一下就能知道……” “闭嘴,你闭嘴!”王羽音浑身颤抖着站起来,眼神狰狞。 “恼羞成怒了吗?呵呵,既然知道自己入选宫中贵人,还恬不知耻地和皇子私通,事后又拿出同样的把戏,嫁祸另外一名皇子……” “你胡说,你胡说,闭嘴,本宫让你闭嘴!” “王羽音,你可知道这事一旦说出去,等待你和那位,包括临安王家的将会是怎样的下场吗?” 王羽音扑过来,一把扯住萧夜的袖子,“萧夜,本宫杀了你!” 萧夜冷笑着转身,一把扣住王羽音的手腕,眼神戏谑,“我那位皇兄还真是狠心,你这种既有身份背景,又才貌出众,还一往情深的女子,他竟然一点都不动心。” “还毫不在乎地将你推入宫门,甚至让他的弟弟醉酒非礼……” 萧夜像个迷醉的瘾君子一样侧着脑袋,在王羽音耳边轻嗅,淡淡的混着檀香的奇诡味道,轻微刺激着他的味蕾。 他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些模糊不清的记忆,华丽的玉阳宫,悬落的锦帐,妙体横呈的王贵人,衣衫半裸的自己。 “果然很润……” 萧夜笑着,一把推开王贵人,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王贵人踉跄几步,砰的一声摔坐在蒲团上,面色苍白的盯着萧夜的背影,神色慌张。 不行,不能让他这么离开。 若是这件事传出去,不仅自己,王家,还有那位,就都完了! “圆通!”王贵人挣扎着跑向门口,一个小僧尼从旁边院子里跑出来,赶忙扶住王贵人。 “去,安排下去,决不能让萧夜回京!”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一定要杀了他,杀了他!” “……是!” …… 贵圈真乱啊…… 走出佛堂的萧夜禁不住感叹道,原本以为前世看过的清宫剧已经足够狗血了,没想到这大胤皇室,比那些鬼东西还要更狗血。 就很离谱啊。 怪不得连内卫都问不出什么,好家伙,就这些狗血玩意,王贵人确定敢说出去? 就算内卫本事通天,真的问出个所以然,就确定敢报给胤帝? 萧夜几乎能想象到,得知自己被绿成各种形状的胤帝,怕是不直接掀了朝天殿,那位皇子有没有事暂且不说,临安王家绝逼要被愤怒的胤帝撕成碎片了。 不砍死千八百个,都算那老东西气性好。 “殿下,你刚才把王贵人没怎么着吧?”王志阳凑上来,一脸担心地问道。 “放心吧,这点礼貌我还是有的,正常聊天嘛,能怎么着?”萧夜兜着手笑道。 “不过王贵人似乎气量不怎么样,急赤白脸地叫嚣着要杀我,一看就是乳腺不通月事不调的那种。” 啊嘞? 王志阳都蒙了。 不是正常聊天嘛,还能把人家聊得乳腺不通月事不调? “你去瞧瞧萧王妃完事了没有?祭奠完了的话就赶紧走吧。”萧夜边走边说道。 王志阳挠挠头,“现在吗?” “废话!”萧夜没好气地瞪了王志阳一眼,“不现在走,等着人家砍上来吗?” “到时候本殿下有女侠护着,你和小蝶可就不好说了……” 跟在后面的小蝶面色一变,怪叫一声朝着左侧大殿里跑去。 第74章 遇袭 李青檀站在侧殿香案之前,眸中充盈着泪花,神采悲戚。 在她身前的香案最上首位置放着一枚灵牌,灵牌质地很普通,是最常见的槐木,上面也没有多余的赘述,只有一个篆刻的小字。 临。 “王爷,妾身来看你了……”李青檀颤声道,短短一句,却饱含离别十载的思念。 泪水盈盈落下,倒映着微燃的烛火,让眼前的光景变得朦胧而虚幻。 她似乎看到了那座古老的城池,看到了城池中盛开满园的梨花,也看到了梨花树下陌上如玉的翩翩公子。 “檀儿,你不是说最喜欢梨花吗?看看这座梨园怎么样?” 公子临身前,一席殷白长裙的少女抿着唇角,眼眸发亮。 “以后每天都带你来这里好不好,带你看梨花,你看,是不是跟你一样美……” “我还在旁边置办了府院,以后咱们便住在这里,好不好?” 公子如玉,美人在怀,温软一如那个春天。 “不过梨花花期太短了,真是苦恼,怎么样才能让我家檀儿每天都能看到梨花呐?”公子临一手托腮,苦思冥想。 “有了,我可以将梨花制成梨花酥,当你想看梨花的时候,就吃上一枚,可好?” 公子临站在梨园门口,向北而望。 “京都城也有梨园的,那里的梨花也开得灿烂,不知道何时能带你去看看……” “……” 李青檀痴痴笑着,她看到公子临回头,朝她张开了双臂,将满园温柔尽数揽入怀中。 “檀儿,是我对不起你……” 烟火七月,满园梨花早已凋尽,温文尔雅的公子临立于城池之上,高挑修长的身姿总觉得佝偻了一些,也苍凉了一些。 大军压城而来,原本岁月静好的时光终归走到了尽头。 “檀儿,我此生但无反意,你信我吗?” “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 殿中烛火摇曳,满眼微光消散。 李青檀倚着香案仰着头,泪水沿着面颊滑落,砸在了燃尽的香灰之中。 王爷,妾身如何会不信你,纵然这个世界是假的,你也是真的啊! 王爷,你知道吗?檀儿好想你…… 李青檀眸中的悲戚化开,一抹浓郁的仇恨涌上眼眶。 放心吧王爷,妾身会查清楚当年的一切,纵然是搭上这条性命,也无怨无悔。 王爷,你等着吧。 小丫头站在旁边,担心地抓着萧王妃的袖口,轻声道,“娘亲……” 萧王妃回过神来,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笑道,“娘亲没事……给你爹上柱香吧。” 小丫头眼神稚嫩而青涩,很多东西她知道,但她并不懂,她略微茫然地接过香点燃,插在香檀之中。 对于父亲这个角色她很陌生,但不知道为何,她就是想哭。 萧王妃点了点头,“你先出去等娘亲啊。” 小丫头很懂事的走到门口,神色落寞地蹲坐在台阶上。 萧王妃看了眼外面,从袖中摸出一张小巧的纸条,轻轻塞在香檀下面,然后深深看了眼香案上的灵位,转身离开。 …… 小蝶带着萧王妃和萧旻和萧夜汇合,然后快步出了崇真寺,钻上马车,朝着山下行去。 按理说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王贵人囚禁在红枫山崇真寺,但凡萧夜在这里出事,必然和王贵人脱不开关系,当然,也就和临安王家脱不开关系。 所以在来之前,萧夜还算有些把握王贵人不敢动他,但现在他却有些忐忑了。 因为他没忍住把那个娘们惹急眼了。 生气的女人可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她们才不管什么后果,唯一的念头就是……弄死他! 况且,这件事还牵扯到一位皇子的身份。 王志阳驾着马车一路向下疾驰,很快就接近山脚位置。 “咦?难民怎么越来越多了……”小蝶趴在马车窗口,疑惑地嘀咕道。 萧夜扭头看去,发现山道上三三两两聚拢了不少衣衫褴褛的难民,越靠近山脚下越多,不过和山上的百姓不同的是,这些难民中夹杂了不少身体强壮的青壮。 “他们在偷偷观察我们。”唐小仙忽然开口道。 “妈卖批,好阴损的娘们!”萧夜眼皮一跳,“她想打着这些外地难民的旗号对付咱们,即便死了伤了,也无从对证!” 萧夜心略微沉了下去,眼睛四处扫了一圈,忽然喊道,“老王,走小道!” 随着萧夜一声大喊,王志阳陡然调转车头,朝着一条横叉过来的小道窜了出去。 原本聚拢在山道上的难民微微一愣,几个领头的相互看了一眼,同时朝着小道上冲了过去,身后的难民当中窜出好几十人,汇成一个小队,飞快的朝着萧夜的马车追去。 因为红枫山本就比较远,一来一去已经到了下午时分,日头西垂,渐渐多了几分暮色。 “殿下,这条小路被雨水冲刷得厉害,马车不好走!”王志阳急得满头大汗,“再这样下去,迟早要被追上来的。” “那怎么办?要死了要死了……”小蝶小脸惨白,惊叫道。 萧夜皱着眉头,神色冷峻,“距离这里最近的地方是不是泾川县?” 王志阳四处张望了一下,“没错,京都城外汇聚着十来个县城,其中泾川县最大,就在前面不远处。” “好,就去泾川县。” 萧夜扭头看向马车后面,隐隐戳戳的山林当中,已经有不少身影迅速靠近,领头的几人身形矫健,如同猿猴一样窜来窜去,明显不是普通人。 “女侠,这里面不会有铁流那样的人物吧?”萧夜有些担心道。 唐小仙抱剑坐在车辕上,扯了扯嘴角,“放心吧,江湖虽然很大,但高手并不多,像铁流那样将外家功夫练到极致的,少之又少。” 哼,你以为这个世上武林高手跟大白菜一样吗?一来就是一堆? 唐小仙身形轻跃跳到马车顶上,“你们先走,我去拦住他们!在泾川县汇合!” 说着纵身一跃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几个闪掠就消失在树林当中。 萧夜咬咬牙,钻出马车坐在车辕上,狠狠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 “走!” 第75章 舍生取义王志阳 唐小仙在山林之中快速起落,很快就拦在了那群难民的前面。 她一身黑色武斗服,头戴斗笠怀抱长剑,俨然一副绝世高人的姿态。 “此路不通。” 追过来的几人相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狠色,“装神弄鬼,赶紧弄死她,不能让目标跑了!” 几道人影从树林中窜出来,好几人手里提着长刀,竟然是大胤军伍的制式武器,神色凶戾地扑向唐小仙。 唐小仙手中长剑陡然出鞘,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白色电光,骤然落下。 叮的一声轻响,冲在最前面的大汉身体一震,竟被唐小仙直接击退数米,撞在一棵树上才停下。 “妈的,这娘们竟是个硬茬子!”大汉啐出一口血沫,恶狠狠地道,“这家伙交给哥儿几个,王进,你带人绕过去,务必将目标留下!” “是!” 眼光毒辣,行动迅速果决,再加上军伍的制式长刀…… 唐小仙眉眼微动,刚想有所动作,就看到七八个提刀的男人同时朝着自己逼近,而剩余的人迅速绕开自己,朝这萧夜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我说了,此路不通!”唐小仙身形如同灵蝶一样在树林中穿行,手上长剑轻刺,瞬间点向其中一人的胸口。 叮叮! 刀剑相击的声音连续传来,两侧位置同时扑过来一名大汉,提刀拦下唐小仙,而短暂的停滞之后,剩余几人已经出现在唐小仙身后,拦住了去路。 这配合,果然是大胤军伍的高手吗? 唐小仙扭头,眼看着十多个难民装扮的男人钻进树林,朝着萧夜离开的方向追去,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急色。 …… 萧夜时不时朝着马屁股上拍一巴掌,眼神略微有些着急。 女侠身手自然厉害,但对方人多势众,并不一定是对方的对手,万一那些家伙突破女侠的阻拦追过来,凭借马车在山道上的速度,怕很难逃脱。 “距离泾川县还有多远?” 王志阳大概算了下,“殿下,还有五六里路。” 五六里……萧夜心里正琢磨着,忽然听到身后树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有人追上来了。 不行,来不及! “老王,让我们下来,你沿着山道继续走!”萧夜喊道。 王志阳一愣,眼睛都瞪大了,“殿下,您不会是想让我把后面那群人引开吧?” “很聪明,我正有此意。”萧夜快速打量着四周,“我们继续驾着马车跑,必然会被追上,到时候都得死!” “我们四人下车,你一人把他们引开,即便是死,也只死你一人,很划算!” 萧夜拍拍王志阳肩膀,“老王,舍生取义的时候到了。” “……”王志阳快哭了。 大哥,虽说是这么个理,但你说得这么直白真的礼貌吗? “殿下,您还有没有其他办法?不死人的那种……” “有。”萧夜正色道,“你去跟后面那帮歹人讲道理,让他们放过我们!” “……” 王志阳咬咬牙,一把勒停马车,萧夜背起小丫头,拦腰抱住萧王妃,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小蝶张了张嘴,一脸幽怨地跟着跳下来,手脚并用的朝着树林里跑去。 “我已经通知了李莽,他带人在泾川县等着我们,你若是逃开追击,就去泾川县汇合!” 王志阳咬咬牙,使劲一抽马屁股,轻了许多的马车疾驰而去。 藏在树荫中的萧夜四人屏住呼吸,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死死地盯着山道方向,很快,十几个衣衫褴褛难民装扮的大汉从山道上追过来,朝着马车方向追去。 直到完全看不见人影了,萧夜终于松了口气。 好险。 “看样子山道走不了了……”萧夜打量了一下四周,红枫山山势并不险峻,但杂草丛生,虽然因此才避开了追击,但想要在荒芜的山地上走动却很不方便。 尤其是还有几个拖油瓶。 一男,两女,一小孩……这算什么配置? “赶紧走吧,这里不安全!”萧夜说着,背起小丫头朝着左侧的山隘方向走去,后面小蝶搀扶着萧王妃,快速跟上。 小丫头很乖巧,看到情况有些不对劲,双手紧紧抓着萧夜的肩膀,咬着嘴唇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山林里很静谧,因为靠近京都城的关系,山上并没有多少野物,只不过山林里杂草丛生,得一边辨别方向一边前进,所以走得很慢,尤其是天色渐暗,众人心头不免蒙上一层阴影。 “对……对不起。”萧王妃面色略微有些愧疚,“若不是我执意要来崇真寺,你们也不会遭遇这种危险……” “呵呵,萧王妃不用自责,这事跟你没关系。”萧夜笑了笑。 其实在来之前萧夜就预想到了危险,只不过按照他的估算,王贵人应该不敢在崇真寺动手才对,而且自己身份特殊,她即便想要杀自己,也不敢大张旗鼓。 寻常宵小自然不会是唐小仙的对手,为了以防万一,他还专门通知了李莽,让他带人在最近的城镇等自己,自己下山后便与之汇合。 若非担心阵仗太大,暴露自己偷偷带萧王妃出城的事,他就直接让李莽在崇真寺外候着了。 萧夜确实没想到,那家伙竟然会借难民这个幌子,堂而皇之派出几十个人追击。 这倒是直接打乱了他的计划。 不过还好,后有唐小仙牵制,前有王志阳舍生取义,自己逃生的可能性很大。 “走吧,我们得赶在天黑之前到达泾川县境内,不然夜里迷失了方向,就更难走出去了……”萧夜轻声说道。 两个女人点了点头,紧紧跟在萧夜身后。 但是很快,萧夜就听到一声轻微的痛呼,萧夜回头,发现萧王妃面色惨白地跌坐在地上,正艰难地想要爬起来。 “怎么了?”萧夜皱眉道。 小蝶蹲下身看了眼,神色作难,“殿下,萧王妃好像崴脚了。” 萧王妃面色有些苍白,额头见汗,从小养尊处优如她,根本没有经历过什么危险,再加上十年的教行司囚禁生活,加起来还没有今天走的路多。 山路本就难走,再加上一着急,直接宕机下线…… 萧夜看了眼天色,反手将小丫头从背上抱下来递给小蝶。 “你来背小丫走。” “我背着萧王妃。” 第76章 你娘她叫什么 “来,我背你走!” 萧夜伸出手说道。 “啊……”萧王妃苍白的脸上爬上一丝红晕,“不行,我……”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若是那些人追上王志阳,必然会发现我们金蝉脱壳的事,说不好会回过来搜寻!”萧夜神色担忧道,“再加上天马上要黑了,万一夜里迷路,可就真危险了。” 萧王妃咬着嘴唇,神色抗拒。 尽管她知道萧夜说的是实话,但她这辈子除了陵阳王,还从没有第二个男人碰过她,纵然只是背着,但同样让她感到难受。 “萧王妃,赶紧呀。”小蝶瘪着嘴嘀咕道,“我还想让殿下背呐……” 萧夜装作没听见。 萧王妃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总算点了点头。 萧夜面色严肃庄重地走过去俯下身体,任由萧王妃软糯的身子趴在自己背上。 唉吆……萧夜嘴角压不住的挑起,差点没舒爽地呻吟出来。 萧夜只是轻轻一颠,萧王妃便稳当地落在他背上,两只白皙娇嫩的玉臂下意识地环在了萧夜脖子上,淡淡的体香萦绕,滋溜溜往鼻腔里钻。 “走了!”萧夜说道。 萧王妃看着并不娇小,但一点都不重,也可能是这些日子的锻炼调息有了作用,萧夜不仅没感到累,反而出乎预料的亢奋。 对,就是亢奋。 和这位十年前的大胤第一美人,史诗级的拉近距离啊。 萧夜嘴巴都快龇到耳根了,他双手轻轻把住萧王妃大腿,虽然隔着衣裙,但依旧能感觉到嫩滑细腻的触感。 鬼使神差的,萧夜轻轻捏了一下,两条纤细嫩滑的大腿骤然紧绷。 “殿下,请,请你……”萧王妃咬着唇角面色羞红,但自重两个字却迟迟说不出口。 萧夜讪笑两声,开始摸索着往前走去。 但很快他就发现另外一件美妙的事。 山路本就崎岖,深一脚浅一脚,随着走路身子抖动,某个软绵绵又极具张力的物件,开始肆无忌惮地顶撞自己的后背。 糟糕啊…… 萧夜感觉大脑有些充血,某个地方再次蠢蠢欲动了。 不行,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后面还有追兵,得先赶到泾川县才行。 萧夜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去臆想某些足以被打码的场面,下意识开始加快了脚步。 然而走的越快,自己的身子越是不稳,后背的萧王妃颠得越厉害,那两个可怕的凶器越是顶撞的猛烈,犹如狂风暴雨雷打芭蕉,山摇地动。 不行,腿软了! 回头得联系一下保生堂的老板,给自己留一些肾宝丸…… “殿下,我……我自己走吧,我可以自己走的……”趴在背上的萧王妃俏脸通红,眼神幽怨地盯着萧夜侧脸,银牙半咬。 难受的不止是萧夜,还有她。 自从被囚禁在教行司,她便再没有和男人距离这么近过,她并非未经人事的小女子,而是知晓男女的人妻,时隔十年第一次与一个男人如此亲密,她早就忍不住心儿乱跳了。 萧夜身上的气息很清爽,淡淡的皂香混合着男人充沛的气血味道,让她浑身都燥热了起来。 尤其是那双托着自己大腿根的炽热的手,随着走路的晃动,胸部免不了的一次次碰撞,直接让她软成了一滩烂泥。 “殿下,让我自己走吧,我可以走的……” “不行,你走不了!”萧夜当即拒绝。 “真的,让我下来吧,我……我可以走的……” “你不行,你真不行,别逞强!” “殿下,我……啊啊……求你,啊……” “……” 小蝶跟在后面满脸疑惑,这俩人怎么回事,好端端叫什么,听着人怪难受…… 小丫头只有八九岁,并不重,小蝶平日里跑前跑后,还时不时要去朱雀街溜达一趟,身体素质贼棒,虽然不轻松,但背着小丫头倒也不觉得吃力。 她眼神奇怪的看着画面奇诡的两人,疑惑地回头。 “小旻妹妹,你娘亲在叫什么?她平时也这么叫吗?” “真奇怪,你要不要也叫两声听听?” “……” …… 泾川县路口,敞着胸口浑身横肉的李莽皱着眉头,望着依旧不见动静的官道口,心里越来越不安。 “娘的,不会真出什么事吧!” 李莽身后还跟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小伙,穿着青黑色的皮甲。 “莽哥,你确定九殿下要来泾川县和咱们会合?” 青年名叫周庆,是京都平阳侯之子,和武国公府是世交,他和无所事事的李莽不同,年纪轻轻就领了禁军偏将的职务,前些日白金会开张,他便是跟在李莽身边捧场的青俊之一。 萧夜派人知会了李莽后,李莽为以防万一,直接将在禁军任职的周庆拉上,带了三四十号沐假的禁军,一同来接应萧夜。 “那家伙既然派人给我说了,那应该是提早察觉到了危险,虽然不知道偷跑出城干什么,但既然来了,下山后肯定会第一时间和我碰头的。” “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应该是中途出了什么岔子。” 周庆眼神郑重了一些,“应该不会有事吧,这地方距离京都城也就十余里,不可能有土匪山贼,一般的百姓更不敢冲撞殿下。” 李莽皱了皱眉,“从崇真寺来泾川县的路有几条?” 周庆想了想,说道,“除了这条官道外,还有条山上的小路,不过路不太好走。” 李莽想了想,“周庆,留下几个人候着,你带一些人沿着官道去看看,再给我几号人,我去山道上找一找。” “好!” 跟过来的禁军很快就分成了三队,十来人留在泾川县的路口,严神以待,周庆带着十来人沿着官道寻了上去,而李莽则带人往山上跑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无端的,一股莫名压抑的气息,越来越重。 …… 在距离泾川县不足三四里路的山道上,王志阳踉踉跄跄地狂奔着。 就在他和萧夜分开一炷香后,因为山道难走跑不快的马车终于被撵上了,无奈之下的他只能跳车逃走,但身后那帮人也发了狠,死死地咬在后面。 胸口像是烧了火一样难受,他喘着粗气靠在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跑了,跑不动了。 在这么下去,不被人杀死也要自己累死了。 王志阳扭头望着身后迅速逼近的歹人,满脸绝望。 殿下,负重前行如我,终于要被你坑死了呀! 第77章 下山 昏暗的山林当中,王进面目沉寂,眼神阴晴不定。 “该死的浑蛋,竟然让他给溜了!” “妈的,这要是让小姐知道……”王进想起任务失败后的惩罚,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惊惧。 王进身前,王志阳狼狈地倒在地上,脸上满是血污,“大哥,你们是要钱还是要什么,我都给你,真的,只要别杀我就行……” 王志阳心中骂娘,但脸上却不敢有丝毫不满。 “诸位大哥,我只是个跑腿的,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你行行好,就当我是个屁,放了吧……” 王进手上的刀横在王志阳脖子上,目光凶狠,“车上的其他人呢?哪儿去了?” 王志阳脸色煞白,举起双手惨叫,“大哥,他们早在拐进山林的时候就跳车跑了,还让我继续驾车引走你们,我也是没办法啊……” “真的大哥,我没骗你,那家伙就是个浑蛋,我被他害惨了都……”王志阳都快哭了。 王进面色一狠,手上的刀挥起,就要砍杀王志阳。 “大哥等一下,我知道他们是从哪跳车的,我指给你们……”王志阳噗嗤一声跪下,“你们现在去追应该还来得及,要是杀了我,这么大的山林你们肯定找不到。” 王进眼神变幻,一把揪住王志阳的衣领,“快走,要是敢耍花样,老子剁了你!” “不敢不敢,我听话,我很听话……”王志阳连滚带爬地走到前面,“大哥,等会我指了地方你们能放我走不,我真的只是个小喽啰,负责驾车的,没什么鸟用……” “闭嘴!再逼逼老子现在就剁了你。” “好好,闭嘴闭嘴!” 一行人原路折返,朝着来时的方向迅速逼近。 王志阳眼珠转动,心里快速琢磨着逃生的办法,但想了半天后他悲惨地发现,如果没人相救,自己铁定要死在这,这帮龟儿子是决然不可能放自己离开的。 菩萨救命啊,谁要是救了我,我给他当孙子都成啊。 心里正想着,忽然树林中传来一道轻微的破空声,一身黑色武斗服的唐小仙从天而降,一剑刺向王进。 王进面色微微一变,整个人骤然后仰躲开长剑,同时手上长刀挥出,劈向唐小仙。 叮的一声脆响,唐小仙后翻退开的同时一把抓住王志阳的胳膊,将他扔出数米之外。 王志阳被摔得昏头转向,迷迷糊糊的看向唐小仙,顿时眼神一亮。 菩萨,菩萨显灵了? “这女人……”王进面色微变,这女人既然活着,也就意味着老六他们出事了,他们的身手自己清楚,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制服老六他们,足以说明这女人的实力惊人。 王进一颗心沉到谷底。 “奶奶,奶奶快干死他们!”王志阳爬起来大喊大叫,“妈的,让你欺负老子,看到没,你之前派过去的几人已经嗝屁了,现在轮到你们了!” 王进咬咬牙,这里距离泾川县很近,若是和这个难缠的女人打起来,说不定会引起旁人注意,到时候既没有完成任何,还会有暴露身份的风险。 “别恋战,先撤!” 王进面色一狠,转身朝着旁边的树林中钻去。 然而就在这时,十来道人影从泾川县方向快速逼近,为首一人满脸横肉发出一声狞笑。 “狗杂碎,现在想走?晚了!” …… 萧夜最终还是没放下萧王妃,毕竟如此销魂酥骨的机会,是男人都不会放过。 四人尽量远离之前的山道,走走停停,一直走到月亮高升才下了红枫山,出现在一处荒芜的村落外面。 “这应该是泾川县吧?”萧夜神色犹疑,毕竟他也是第一次出京,唯一认识路的王志阳被舍生取义,也不知道这会还活着没。 “殿下,你先……放我下来吧。”萧王妃的声音很轻,俏脸潮红,却带着一丝怨气。 萧夜尴尬一笑,赶忙将萧王妃放下,然后接过趴在小蝶背上睡着的小丫头,让差点没累嘎掉的小蝶休息会。 就这样,萧夜背着小丫头,小蝶和萧王妃相互搀扶着,摸索着走进了村子。 村子不大,只有十来户人家,不少人家的烛火已经熄了,只有村头一家的隐约透出光亮。 萧夜走过去敲了敲门。 “谁啊?”沙哑的声音传来,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妪走出来,透过门缝看着萧夜。 “你们是谁啊,敲我家门干什么?” 萧夜拱拱手,“老婆婆,我们是从京都城过来的,在这里迷了路,请问这里是泾川县吗?” 老婆婆眼中警惕的神色褪去,拉开门,“原来是京里来的贵人啊,老婆子还以为是那些外地来的难民嘞……” “先进来吧。” 萧夜一边道谢,一边跟着老婆婆进了院子。 院子里很简陋,没多少东西,但收拾得很整洁,墙根处放着几套农具,还有劈砍好的柴火。 “泾川县距离这不远,往西走四五里路就到了,我们这叫牛家村,倒也属于泾川县的老爷管。”老婆婆倒来几碗水,憨实地笑道。 “几位贵人要去泾川县吗?真不巧,我小儿虎子这会应该就在县城,不然可以让他带你们去。” 萧夜笑着拒绝,不过倒是被老婆婆另外一句话提起了兴趣。 “老婆婆,你们村经常有难民过来吗?” 老婆婆坐在凳子上捶着腿,“是啊,听说今年北边遭了灾,粮食失收,很多人吃不上饭,所以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有不少人来村里晃荡。” “若光是这等苦难百姓倒也好,咱倒也舍得给些吃食,但更多的更像是混混贼人,蛮狠霸道不讲道理。”老婆子一脸气愤地说道。 “就前几日,泾川县还闹出了不少祸事,据说有逃荒的难民互相打了起来,还死了人……” 老婆婆神色愤慨,“也不知道泾川县的官老爷怎么回事,这种事竟然也不管管,任由这帮祸害领着赈灾的银子,为非作歹。” “哦对了,你们在京都城认识官老爷吗?让他们过来看看,咱大胤民风淳朴,还从未见过这等事……” 萧夜微微眯了眯眼睛,神色冷了下来。 第78章 脱险 因为时间太晚的缘故,萧夜等人只能在老婆婆家里住下了。 老婆婆将她儿子的房间收拾了出来,让萧夜等人挤挤,萧夜看着大小三个女人,识趣地退到了院子。 坐在院子的台阶上,他脑海中不自觉闪过白天在红枫山见到的那帮难民,还有刚才老妪说的话,心中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不应该吧,京都城眼皮子底下,玩这出灯下黑?” 萧夜有些不确定的嘀咕道,前几日朝廷拨发出去的赈灾银不少,足足五十万两。 按照以往赈灾的惯例,这笔钱一半要划拨到受灾的地区,用于灾后建设,也就是西川、肃州和华阳三地。 剩余一半要分发到聚拢在京都周围的难民手中,用于民情安抚。 按照五十万两银子计算,用于就近安抚难民的银子差不多有二十多万两,如果按照每人五百文计算,则足够安置四十万的难民。 萧夜忍不住冷笑! 若京都城周围聚集了四十万难民,怕是整个大胤朝堂早就翻天了吧。 “殿下在想难民的事?”萧王妃出了房间,望着皱眉沉思的萧夜,轻声问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经过今日这么一背一颠,萧王妃的态度似乎转变了许多。 萧夜笑了笑,“王妃不休息吗?” “睡不着。”萧王妃走到一边坐下,绝美的脸上带着一丝忧虑,“殿下可是担心百姓受灾,官府无法妥善处理?” 萧夜摇摇头,“倒也不是,有了银子还安置不了流民,那只能说官府废物。” “我是担心那笔银子。为了搞到这笔银子,我可几乎得罪了整个大胤的世族,若是被某些鸡鸣狗盗的玩意中饱私囊,我岂不是亏大发了?” 萧王妃柳眉微微蹙起,“殿下担心……贪污?” “已经不能说是担心了……”萧夜叹了口气,“很明显,这笔钱怕是大半进了旁人的口袋,受灾百姓能得十之一二,已经算是幸运了。” “十之一二……”萧王妃有些震惊。 她虽然出身陵阳世族,但很少接触这些东西,再加上十年教行司监禁,导致她的心性远比年纪更加稚嫩单纯。 “那……殿下要管吗?” 萧夜顿了顿,叹了口气,“萧王妃赶紧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咱们和李莽汇合,之后就赶紧进京吧。” 萧王妃沉默片刻,转身进了屋。 不等天亮,村子外面就传来一阵喧哗声,一夜未睡的萧夜皱了皱眉头,悄悄拉开院子看了眼,才微微松了口气。 “殿下,是坏人追过来了吗?”小蝶披着衣服跑出来,小脸儿吓得发白。 “不是,是接咱们的人。” 萧夜推开门走出去,朝着巷子里的几个男人招了招手,那人看到萧夜后眼睛一亮,旋即呼喊道,“快过来,殿下在这。” 为首那人小跑着过来,朝萧夜拱了拱手,“殿下,您没事吧。” “周庆?”萧夜想了想,问道。 “正是,之前白金会开业的时候,我跟着莽哥一起去的,有幸和殿下喝过酒。”周庆松了口气,“今日之事是我等疏忽,幸好殿下没事,不然我怕是要被莽哥拧掉脑袋了。” “李莽现在在哪?” “哦,我们兵分了好几路,沿着山下的村镇一个个地筛查,莽哥就在邻村,距离这里不远。” “好。”萧夜点点头,转身进了院子,安抚了老婆婆几句留下一锭银子后,带着萧王妃等人走了出来。 “让人去找李莽,咱们先去泾川县,天亮了回京。” “是。” 李莽很快就闻声赶了过来,看到萧夜后总算是松了口气,“谢天谢地……格老子的,差点被你丫吓尿了。” 说着拍了拍周庆,“让兄弟们都回来吧,没事了。” 李莽也不知道从哪弄来一辆马车,将萧王妃等人安置在了上面,他和萧夜等人则步行往泾川县走去。 “王志阳呢?”萧夜想起为自己吸引火力的那家伙,不免有些担心。 “没事,那小子命挺硬,刀都架脖子上了,竟然还能被救回来,也是神了。”李莽龇了龇牙,“女侠师父受了点伤,但没什么大碍。” 顿了顿,李莽的脸色阴沉了几分,“那伙人跑了大半,但也有几个被我抓住了,情况……有些不妙。” “嗯?” “那些扮作难民追杀你的,是皇城司的人。” 皇城司? 萧夜眼皮骤然一跳,秦白师的人? 王家什么时候和秦白师搭上线了?不,不对,应该不是王家,也不是王羽音,而是……那家伙! “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报给圣上?”李莽问道。 “先等一等。” 萧夜皱着眉头,心里想着另外的事……倜傥俊俏,才情高,能把王贵人哄骗的死心塌地,又能将手伸进皇城司……这家伙到底是谁? 英王萧危的背后有谢氏,而谢氏与王家同属临安三姓,明面上最有可能,但那家伙性格太过桀骜霸道,怕是不得女孩喜欢,更别说是王羽音这等天之娇女。 礼王萧泰直接帕斯,太胖,还丑。 太子性情温驯,而且稳坐东宫,没理由干这种动摇自己地位的事,那么剩下对皇储之位有野心的,应该只有老二和老四了。 萧夜脑海中闪过这两人的信息,眼眸慢慢眯了起来。 泾川县并不远,四五里地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到了,不过到的时候天也亮了。 刚到泾川县,萧夜就看到一个黑影扑了过来,涕泪横流的冲到了自己怀里。 “殿下,我终于见到您了殿下,你晓得不,我差点就死了,刀距离我脖子只有这么点距离,天哪……”王志阳抱着萧夜哭得梨花带雨。 萧夜推开王志阳,“你为了本殿下的安危甘愿以身涉险,本殿下深感欣慰……你是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要不是马车跑得太快,我几乎要和你换回来……” 你可拉倒吧。 “殿下,赶紧回京吧,这里太危险了,还是京城安全……”王志阳苦着脸说道。 萧夜视线扫过泾川县的街道。一群又一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难民蹲坐在墙角,眼神空洞,其中不乏六七十岁的老人,和尚在襁褓的孩子。 深秋的空气,冰冷而凝重。 萧夜忽然感觉脚有千斤,迈不动了。 第79章 泾川县 京都城,春闺苑。 自从中秋节会萧夜为春闺苑打了波性价比究极的广告之后,春闺苑一跃成为京都城青楼之首。 不仅京都城的酸儒书生,即便是朝廷勋贵都时不时造访,京都城富有声名的头牌坊花纷纷跳槽,更是惹来了无数追捧者。 春闺苑自此起死回生,生意兴隆。 春闺苑三楼临窗的雅间,一个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倚靠在窗台上,一手捏着琉璃盏,一手摇着雨花扇,桃花眸微眯,神采自怡。 “殿下,这是我们苑中的头牌,都是京都城最有名的花魁歌姬,她们可都想一睹殿下风采,嚷嚷着要过来伺候殿下,您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虞娘一边为男人倒酒,一边问道。 “能得两位仙子抬爱,是某的荣幸。” 男人回眸一笑,仿佛整个房间都亮了几分,原本略微有些局促的两位女子顿时放松了下来,一前一后钻到男人怀里。 “奴家薄柳之资,能入殿下眼眸,才是奴家的荣幸。”女子娇滴滴地说道。 男人温婉一笑,很是自然地接过女子递过来的水酒,伸手将两位美娇娘揽入怀中。 虞娘识相地退了出去,顺手关上雅间的门,很快里面便传来女子的娇笑,皮肉的摩擦,还有轻微的喘息声。 模样真俊俏,要是再年轻几岁,说不好老娘也有机会留下……虞娘有些羡慕地嘀咕着,忽然瞥见一个男人匆匆上来三楼,走到雅间门口推门而入。 没礼貌的下人……虞娘白了一眼,转身下了楼。 雅间之中,轻微的娇喘戛然而止,两位小娘子羞恼地剜了一眼来人,懂事地起身出了门。 男人胸前的衣服敞开着,露出比女人还细腻的皮肤和棱角分明的线条,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重新倚靠在窗前,眯眼看着朱雀大街的风光。 “说吧,什么事?” 来人神色有些焦急,“殿下,派出去的人失手了。” “目标太狡猾了,我们的人还没来得及动手,目标就钻进了红枫山。而且目标身边还跟着一位高手,我们死了好几个人。” 来人咽了口唾沫,“而且武国公家的小公爷出现在了泾川县,身边还带着禁军的人,我们的人不查之下,被抓了两个。” 男人好看的眸子微微一沉。 “是小人的过错,请殿下责罚。”来人砰的一声跪在地上,“不过殿下放心,即便是对方查出我们的身份,也绝对不会牵连到殿下身上!” 男人依旧看着窗外,神态温和,仿佛刚才眸中的冷光只是错觉。 他举起手上的琉璃盏一饮而尽,随手将杯盏扔出了窗外。 “他现在在哪?” 下人赶紧答道,“现在已经到了泾川县。” 泾川县? 男人想起某件事,嘴角微微咧起,“你去一趟户部,将他出现在泾川县的事告诉谭献……呵呵,倒又是一出好戏。” “萧夜,你会怎么做呢?” 外面的大街上传来一道杯盏摔碎的声响,紧接着有人破口大骂,“哪个王八蛋乱扔东西,我草他妈的,有本事给老子滚下来!” 男人回头瞥了一眼窗外,“下去的时候,顺带处理一下。” “是!” …… 城外,泾川县。 有了李莽带过来的禁军,萧夜顿时有了底气。 天子脚下,王羽音和自己那位好哥哥即便再嚣张,也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付自己。 “先去泾川县衙转转。” 王志阳都急了,“殿下去县衙干什么,咱崇真寺都回来了,不应该立刻回京吗?外面多危险呀,说不好哪就有贼人窜出来。” 王志阳脸色煞白地四处张望,浑身哆嗦,“殿下你看那边,那几个像不像杀手,还有那边,那几个女的,看咱们的眼神好凶……” “……” 这孩子不会被吓傻了吧? 萧夜拍了拍王志阳的脑袋,回头对周庆道,“你安排这家伙去休息,咱们去县衙转转。” 不由分说,跟在周庆身后的两个禁军直接架着王志阳就走。 萧夜走出去几步,发现萧王妃神色复杂的跟了过来,“那个……小蝶带着小旻去休息了,我跟你一起转转。” 萧夜笑了笑,“好。” 几人放缓了脚步,沿着泾川县大街向前走去。 早在前朝建都之前,便有不少乡百姓集在此处,沿着泾渭两河设立了村寨。根据大胤官方统计,京都附近有七县十九乡,百多余村寨。 泾川算是这些乡县之中最大的县城。 萧夜环顾着四周,眉头微微皱起。 泾川县县城建设倒也不错,道路平整,商铺林立,只不过聚集了为数不少的灾民,他们衣衫褴褛面色灰败,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双目空洞。 有的跪在路边,祈求路人能给口吃的,有的为了一个馒头,在巷子里争得头破血流。 萧王妃眼神有些不忍。 “问问这些难民,他们都是从哪来的?”萧夜说道。 周庆点点头,走到墙角的两个老人身边问了几句,很快就折返了回来。 “殿下,这些人都是逃荒过来的,大多来自肃州和华阳两地,之所以聚集在这里,是因为听闻县衙今日发放赈灾银,所以他们才赶过来的。” “每日都发放吗?” “是,因为每日都有逃荒的难民来泾川县,所以县衙每日都分发赈灾银。”周庆说道,“不过县衙也会登记造册,领过赈灾银的不能重复领,一旦发现就会被驱赶。” 萧夜想了想,倒也合理。 “都是五百文吗?” “是!” 萧夜点了点头,“走吧,去县衙看看?” 几人径直朝着县衙走去,转过一个街角远远看到县衙的大门,还未靠近,就看到周围的灾民忽然爬起来,神色激动地朝着县衙大门跑去。 “县衙开始发放赈灾银了,赶紧去领!” “快走,去得晚了可就没了。” 萧夜抬眼望去,只见县衙大门正在慢慢打开,几个穿着皂服的衙役抬着一个大箱子走出来,身后跟着两个穿戴官服的男人。 开始了吗? 第80章 高明的法子 “关中旱灾失收,朝廷心念百姓,特拨发赈灾银两以济乡民,凡从外地而来的灾民,每人可领五百文用作回乡的费用。” 衙门口,穿着皂服的衙役敲着锣喊道。 “凭本人的官发路引领取赈灾银,本县衙会登记造册,不可重复领用。” “冒充灾民者,杖责。” “扰乱秩序者,杖责。” “重复认领者,杖责!” 啪啪啪三声锣响,喧嚷的县衙门口顿时安静了下来。 “来来来,排好队啊。”泾川县衙的差役纷纷走出来维持秩序,其中两个衙役打开箱子,显露出满满一箱铜币。 围拢在县衙门口的灾民顿时眼睛亮了。 或许是站在旁边维持秩序的衙役给了震慑的作用,灾民排着队,由县衙的差役数好半贯,查看路引,盖章,发银。 井然有序。 萧夜几人站在远处,静静地望着领取赈灾银的现场,神色稍安。 “似乎没什么问题嘛。”李莽挠挠头,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是担心朝廷的银子被地方官克扣?发不到灾民手中?” “不会吧,泾川县距离京都城也就十多里,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玩手段?”周庆也疑惑,“泾川县县令不过七品官,谅也没这个胆子吧?” 萧夜静静的盯着人群,神色微动。 “如果是你们,想要得到朝廷的赈灾款?会怎么做?” 李莽歪了歪脑袋,眼神清澈而愚蠢,“我要那玩意干嘛,武国公府虽然算不上富有,但也足够老子平日消遣,即便不够了,我找韩末那小子要不就行了……” 周庆鄙夷地看了眼李莽,接着萧夜的话说道,“如果是我,自然是先要和官家搭好线,然后从赈灾的银款之中克扣下来。” 萧夜摇摇头。 “按照大胤户制,赈灾的银两需要专门制作拨发账目,详细到每户每人,还需要加盖地方印信。如果擅自扣押赈灾银,只需要查一查账目就能发现。” 萧王妃眼神微微闪烁,她出身陵阳世族,嫁与萧氏皇族,即便不经手这些事,但也了解一二。 “外地流民的赈灾账目虽然粗糙一些,但还是有眉目可循。” 萧夜略有欣赏地看着萧王妃,“所以,你会怎么办?” “我会……假借流民身份,将赈灾银代领出来。”萧王妃眼睛渐渐亮了,“这些从外地逃难的百姓,大多数没有路引凭证。” “暂居之地的官府照例会为其办理临时凭证,做法粗糙,很容易造假。” “只需要和官家商量好,便可以合理的名目领出赈灾银,再五五分账,神不知鬼不觉。” “即便后来有人查到,也可将责任推到灾民身上,上下难究。” 胸大有脑,点个赞。 萧夜点点头,“我想来想去,也觉得这是最保险的办法。” 李莽一脸无知,“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吗?” 周庆同样龇了龇牙,不明所以。 就在这时,原本井然有序领取赈灾银的人群中,忽然传出一阵骚动。 “不是说每人只能领五百文吗?他怎么领了好几两银子?”有个老头指着前面的男人,愤愤道。 站在他前面的男人三十来岁,一脸横肉,“不服气?老子给同乡的弟兄代领赈灾银,你有意见?” “代领?代领也得有凭证啊……” “凭证,你要凭证?”大汉从怀中掏出一沓路引,啪啪甩在老头脸上,“瞧见没,这就是凭证!还要不要老子给你摊开念念?” “老东西,多管闲事!” 老人张了张嘴有些不忿,又不愿惹上事,只能闭嘴。 听到动静的差役走过来,仰着头问道,“怎么回事?” “官爷,小人是从肃州逃难来的,一起的还有百来个同乡,有老有少,不过因为身子虚弱走不了路,在红枫山上找地方休息了,让小人前来代领赈灾银。” 大汉掏出一沓路引在差役眼前晃了晃,“喏,这是我那帮同乡的路引凭证……朝廷没说不能代领吧?” 差役眼神闪了闪,点点头,“有凭证就行,可以代领。” “谢官爷。” 大汉送走差役,回头嘲讽地瞪了眼老头,仰着头挤到了前面。 整整一百张路引,上面写着姓名和籍贯,还盖了当地的官印。 大汉兜着五十两银子扬长而去。 萧夜眯着眼睛盯着走远的大汉,眸光幽深,“这是第一个……” 周庆朝着身后打了个手势,跟在后面的一个手下绕开灾民,快步跟了上去。 “第二个……”萧夜再次出声道。 只见人群中,一个蒙着头巾的女人掏出一沓路引递到差役面前,差役略微看了看,从箱子中拿出五十两银子递给女人。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古怪的默契感。 “看样子,这就是背后那人的手段了。” 足足两个时辰,灾民领完了赈灾银逐渐散去,熙熙攘攘的县衙门口只剩下几个收拾东西的差役。 “先后一共二十一人,每人领五十两,便是一千余两。” “而这样的赈灾点除了泾川县,还有整整六个,也就是说,每日无端消失的赈灾银就有六千两……”萧夜眼神幽暗,“从户部拨款到今天,已经足足过去了十多日。” 悄无声息,分而化之,神不知鬼不觉,让人查无可查。 “真是高明的手段!”萧夜的声音罕有的冷厉了一些。 周庆走过来,神色阴沉,“殿下,那几人已经控制住了,我只是稍微吓唬了一下就有人招了。” “他们全都是受人指使的,领了路引凭证来这里领赈灾银,回头交还给那人,就能拿到三两银的幸苦费。” 周庆皱着眉头,“那人很谨慎,每次来的时候都蒙着面,他们也只知道那人来自京城,其他的并不知晓。” “而且那人手段狠辣,之前有人想拿了银子跑路,被当着他们的面拧下了脑袋。” 李莽已经怒火中烧,“狗日的东西,竟然伪造路引骗取赈灾银,真不怕圣上查下来,灭他全族吗?” 萧王妃同样气得脸色发白,真正的灾民流离失所衣不蔽体,连存活都困难。 可这些该死的人却假借灾民之名,大肆套取赈灾银,简直可恶! 周庆咬牙切齿道,“殿下,那些人要怎么处置?” “先等等……”萧夜望着县衙大门,眼神晦暗不定。 第81章 打草惊蛇 “今日赈灾的钱已经发完了,你们明日再来吧。”衙役看到走过来的萧夜等人,出声阻止道。 萧夜笑了笑,“我们是京都来的,找你们县老爷。” 衙役看了眼众人,神色微微郑重了一些,“几位贵人稍后,我现在就去通报。” 说着转身跑进了县衙。萧夜等人也不等,自顾自推门而入,一直走到县衙大堂上。 很快,一个穿着官服的老头提着下摆从后衙跑了出来,眼神警惕地打量着萧夜等人。 “几位可是京中来的贵人?”县令神色审视,“下官便是泾川县的县令孙敬安,不知几位贵人找下官何事?” 孙敬安虽然是泾川县的县令,但泾川县毗邻京都城,时不时就有官家勋贵出来闲逛,所以他不敢怠慢。 若是普通人还好,若真是哪个官家子弟,自己一个小小七品官哪怕说错一句话,都可能丢了帽子。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李莽恶狠狠地骂道,“狗官,朝廷拨发你钱款赈灾,你却放任一帮宵小浑水摸鱼,还敢在这质问小爷?” “信不信老子扒了你这身皮,拧下你的狗头?” 完了,碰到大人物了。 孙敬安吓得脸色一白,老腰都快佝到地上了,“贵人赎罪,下官自领任泾川县县令以来,向来谨小慎微,不敢干这等欺上瞒下的事。” “这次赈灾的事,都是按照上面吩咐分发银两,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克扣,请贵人明鉴。” “明鉴个屁!老子亲眼看到好些个假流民从你这领走了大笔银钱,你这个老东西还敢狡辩?”李莽一把揪住孙敬安的脖领,吼道。 “贵人,切莫动怒,切莫动怒啊……”孙敬安都慌了。 萧夜笑了笑拦下李莽,“别吓着孙县令,我还有事要问他。” 李莽呲了呲牙,恶狠狠盯着孙敬安,“狗东西,这位是九皇子殿下当面,你要是敢胡说八道给老子扯淡,老子现在就敢拧下你的脑袋塞进屁眼里!” “……”孙敬安啪嗒一声跪倒,浑身打着摆子,“下官有眼无珠,殿下恕罪,恕罪!” 萧夜转身坐在侧面的椅子上,笑着问道,“孙县令不要紧张,本殿下受命出巡,查看京都城外灾民的赈济之事,孙县令只要如实回答就好,不会难为你。” “哦对了,本殿下和吏部方尚书相熟,如果孙县令好好配合,本殿下说不好能为你提点几句。” 孙敬安眼神闪烁了两下,急忙点头。 萧夜斟酌着一会,开口道,“最近泾川县外来灾民有多少,发出去赈灾银有多少?” 孙敬安神态恭敬,“回殿下,自秋收受灾后,泾川县一共外来灾民万余,发出去赈灾银差不多五六千两,皆登记造册,不敢作假。” 万余?怕是其中一大半是虚名,不见其人吧。 “每人五百文?” “没错,虽然少了点,但这是户部颁发下来的额度,下官不敢贸然更改。” 萧夜笑了笑,“我瞧着刚才有人代领赈灾银?” 孙敬安讪笑两句,“有些年老体弱的灾民,无法前来认领赈灾银,便让同乡的亲友代领。” “这不是我泾川一地之行,周围七县都是这么办的,而且有先例可查,不算坏了规矩。” “殿下若是不信,可去别处看看,而且这些凭证都是各地临时颁发的,上面有官印,县衙也做了登记。” 萧夜神色内敛,似有所觉地看向萧王妃,发现她也在看自己。 看样子刚才分析得没错,有人借着外地流民的路引,制造出简单却又无从细究考证的漏洞,大肆套取赈灾银款。 “好了,既如此,本殿下就先走了,希望孙县令操持好赈灾事宜,不要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萧夜思索了一会,起身笑道。 “好说好说。”孙敬安看着离开县衙的几人,伸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 “就这么放过那老小子了?”李莽愤愤不平地骂道。 “不放过又能如何?”萧夜神色幽暗,“人家办事合规合矩,既没有私下克扣,也有清晰的账目支撑,还按时按点拨发赈灾银两。” “即便是告到朝天殿,人家也有说辞。” 萧夜说得没错,泾川县衙是最后接手赈灾银,参与分发的单位,不可能对这种事毫无察觉。 眼下装作不知包揽蒙蔽,显然是得到了某人的好处。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李莽直接不走了,“妈的,你们不管我管,老子这就回去把那狗日子的东西抓起来扇他几个大逼斗,不信他不老实交代!” “谁特么说不管了……”萧夜啪的一巴掌扇在李莽脑袋上,“你脖子上安的是夜壶吗?我靠,傻逼玩意……” 萧王妃眼神微微闪烁,“殿下刚才为的是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什么玩意?李莽挠挠头,清澈的眼中满是愚蠢。 “没错。”萧夜冲着萧王妃竖起大拇指,“如果孙敬安和背后那人有勾结,经过咱们刚才一闹,他必然会想着联络背后那人,查问我等的目的。” “只要他有行动,我们便可以顺藤摸瓜,找到背后那人。” 李莽琢磨了一会,一拍大腿,“秒啊!” 秒你妹! 萧夜简直无语,转身对着周庆吩咐道,“你派人盯着县衙,但凡有人出去就悄悄跟上,等摸到联络人后再来告诉我。” “是!” “还有,将抓到的那些人先找地方藏起来,务必保证那些人的安全。” “明白。” 萧夜幽暗的眸子微微闪过光彩,“李憨憨,你带人去官道上,看看京都城有没有人来泾川县,如果有人,无论是谁都给我扣下!” “这事交给我!”李莽说着,扭头就奔向官道。 萧夜在街道上转了一会,看到许多无从安置的灾民,有老有小,一个个枯瘦如柴,双目无神地望着天空。 没领到赈灾银的只能蜷缩在墙角,忍受着饥寒,领了银子的勉强买了几枚馒头,躲在角落里贪婪地吞咽着。 但五百文而已,又能支撑他们存活几天? 这些都是大胤的百姓,是国祚基石,无法强国安民已是大胤的错,却有人踩着他们的尸身,吸血吞髓,疯狂敛收着国难财。 真是,该死! 萧夜神色冷肃,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一般,开始疯狂燃烧起来。 第82章 我自会出手 消息来得很快,还没到中午,周庆就押着一个人来到了萧夜的住处。 “殿下,此人是泾川县的典史胡介,偷偷摸摸从县衙后门钻出来,被我逮了个正着。”周庆指着身后长着八字胡的男人道。 萧夜冷着脸,自从进入泾川县后他几乎没有笑过。 “胡典史,说说吧,准备去干什么?”萧夜问道。 胡介面色苍白,额头见汗,但还算镇定,“殿下,下官只是想出去溜达一下而已,没准备干什么啊。” “倒是这位大人,好端端抓我干什么,下官虽然身份卑微,但好歹是朝廷命官……” 周庆一把拧住胡介的胳膊,“少在这跟我装蒜,朝廷命官……你以为老子没教训过朝廷命官?” “放手,快放手,要断了……”胡介惨叫道。 萧夜面无表情的看着胡介,“胡典史,你可知贪墨赈灾银是怎么样的罪名?” 胡介神色惶恐,“殿下,户部下拨的银款都有票据,每一个铜板都记录在案,下官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干贪墨赈灾银这种天打雷劈的勾当啊!” “呵呵,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萧夜冷笑,“你以为本殿下无凭无据就敢抓你?” “那些混迹在难民之中冒领银钱的人已经被本殿下抓了,我的人顺藤摸瓜,已经去和雇佣那些人的上线碰头了,一旦抓住那人,自然水落石出。” “你现在交代,本殿下看在你戴罪立功的份上,或许能饶你一命,若是等本殿下自己挖出来……” 萧夜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凌迟处死,夷三族!” “你身为泾川典史,应该很清楚典狱刑罚吧!” 胡介浑身打了个哆嗦,看着萧夜的眼神满是惊恐,“殿下,下官真的是清白的,不信的话您可以……” 胡介正想辩解,门口忽然闯进来一个青年,走到周庆身边压低声音道,“周老大,那人抓到了!” 周庆冷笑着一把抓住胡介,“殿下,那边已经抓到人了,这家伙已经没用了,我这就让人押回京都,交给刑部审理!” “别别别,我还有话说,有话说……”胡介跪在地上面色惨白,“我戴罪立功,殿下,我要戴罪立功!” 萧夜面无表情地走出房间,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胡介彻底慌了。 周庆倒也不急,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盯着胡介,“也好,你来说说你知道的事,也好有个对质,若是发现哪里有不符之处……” “胡典史,送你去刑部之前,本将军不介意让你先吃点苦头。” “我招,我全招……”胡介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 一炷香后,周庆推门走了出来,对着站着门外的萧夜拱了拱手。 “殿下,胡介招了,他确实是奉了孙敬安的命令去联络幕后的那人,调查咱们的来由。”周庆说道。 萧夜眼神冰冷,“晋侯,曹家?” 当初白金会开张之前,曹家曹赊就曾刁难过萧夜,后来被萧夜耍了个手段,送进了京都县衙。 据说后来是晋侯亲自出面,将曹赊从京都县衙捞了回来。 萧夜倒是没想到,在京都存在感极低,毫不显眼的曹家,竟然敢偷摸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 周庆点头,“据胡介所说,幕后那人自称是京都曹家的人,凭着晋侯的身份,他们才半推半就答应了此事。” “不仅仅泾川,整个京都七县都达成了共识,暗通款曲,由曹家提供路引凭证,雇佣人手,由官府做账平账,滴水不漏。” “我刚才大致算了一下,此次赈灾银分拨给七县近三十万两,曹家用这个法子,怕是能捞走至少二十万。” 二十万两,足足四十万灾民的赈济银,两万农户一年的用度。 周庆恨得牙痒痒,“这狗日的曹家,竟敢干这种绝户的勾当,他就不怕遭天谴,全家上下被雷劈了吗?” 萧夜倒是想着另外的事。 单单一个曹家,真的敢将手伸到赈灾银上? 京都多权贵,侯爷勋爵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欺负欺负普通人自然没问题,但真碰到硬茬子,一个小小侯爷怕是连话都说不上。 “让胡介画押签字,人控制起来,以后能用到。” “还有和胡介碰头的曹家人,至关重要!你亲自去一趟,如果此人真在泾川县,务必将其控制起来!” “是!” 周庆领命离开,萧夜站在院子里,神色如渊海一般幽深晦暗。 “事情很难办吗?”抱剑而立的女侠似乎看出萧夜的担心,冷哼道,“放心吧,时机成熟,我自会出手。” “出手?什么出手?”萧夜懵逼道。 “当然是杀人啊,哼,皇城我闯不进去,但一个小小曹家,我还不放在眼里。”唐小仙手指轻弹,利剑出鞘两寸。 “给我一个时辰,我拿那什么晋侯的脑袋来见你。” “……”萧夜直接整无语了。“我要那家伙脑袋干什么?当夜壶吗?” 一直跟着萧夜的萧王妃眼神闪了闪,“殿下是担心晋侯身后还有其他人?” 还是你懂我……萧夜对着萧王妃眨了眨眼。 “没错,一旦此事牵连太广,不仅仅是我,即便是父皇也不好收场。”萧夜有些头疼。 “据史可鉴,几乎每朝每代都会在赈灾之事上出问题,一旦处理不好,将祸及国本,得不偿失。” 他痛恨这些叮蛀国祚社稷的垃圾,相信胤帝同样痛恨。 但一巴掌拍死全部的蛀虫,很可能也会拍断树枝。 “先等等吧,应该快了……”萧夜转身走到旁边的台阶上坐下,一手撑着下巴,眸光半眯。 萧王妃和唐小仙对视一眼,都不明白萧夜话中的等是什么意思,等的又是谁。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了。 刚刚过了正午,一直没露面的李莽忽然跑进来,一脸狰狞地冲到萧夜跟前,“又被你说中了,京都果然有人过来,而且走的是红枫山的小道,很隐秘。” “若不是昨夜你遇袭后我留了个心眼,怕是还逮不住这家伙。” 萧夜站起来,神色冷了一些,“来的是哪家的人?” “不是哪家的,是一个书童。” “户部侍郎谭献的书童。” 第83章暗流涌动 泾川县某个偏僻的巷子口,周庆气急败坏的啐了口唾沫。 “妈的,根本没人,难不成是胡介那个狗东西忽悠老子?”周庆薅了薅头发,“你们确定找仔细了?” 跟在他身边的梁振咬牙,“将军,我们就差没把整条巷子翻了个遍,别说人,连个鬼影都没有。” 说着挠挠头,“胡介那杂碎还在咱们手上,肯定不敢骗人,说不好是殿下弄出来的动静太大,让那人察觉到了危险提前跑了。” 周庆有些失望,“妈的,抓不住这家伙,就没法对峙曹家,就算是告到御前,怕也拿曹家没办法。” 气氛有些沉默,周庆提着刀沿着巷子转了一圈,确定没什么线索后,只能龇了龇牙。 “回吧,听听殿下怎么说。” 几人归刀入鞘,刚想回萧夜所在的临时住所复命,却看到一个二十来岁,穿着灰色坎肩,面容黝黑的汉子躲在不远处,探头探脑朝众人张望。 “什么人?” 周庆冷喝道,身边的梁振已经窜出,一把抓住男人的脖领扯了过来。 “你小子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周庆冷声问道。 男人慌忙跪在地上,神色惶恐,“几位大人,小人名叫虎子,是泾川县外村的住户,在城里务工来着……” 虎子?周庆神色微闪,似乎听殿下说过,昨晚收留他过夜的老妇人有个儿子也叫虎子,不会是这家伙吧。 “你在这干什么?” 虎子憨实的脸上闪过一丝精光,“几位可是京都城来的老爷?来这里是不是要抓人?” “嗯?”周庆皱皱眉,“你还知道些什么?” “之前在衙门口就瞧见你们,还看到你们去抓那几个冒领赈灾银的浑蛋,俺便觉得你们是京城来的老爷……”虎子急忙说道。 “其实俺早就看那些人不对劲了,泾川县周围俺每天都要转好几遍,根本见不到几个难民,可总有十几二十个外乡人拿着成百张的路引凭证领取赈灾银。” “俺就觉得其中肯定有问题。” 长相憨实的虎子却眼神精明,“就在昨天,俺偷偷跟着一个冒领赈灾银的男人,想看看这帮家伙玩的什么花招,结果怎么着,俺看到一个蒙面戴斗笠的男人。” “大白天既没刮风也没下雨,戴什么斗笠,还蒙着面,指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之后俺便一直盯着那人,想找到他犯罪的证据,然后报给县衙的老爷……” 周庆眼睛一亮,“你一直在这盯着?” “嗯呢。” “那你知道那人去哪了吗?” 虎子龇开大白牙,“知道,正要带你们去!” …… 竟然会是户部侍郎。 萧夜坐在台阶上,神色晦暗如深。 出乎预料,但也在意料之中。 作为大胤粮仓的户部,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赈灾的每个细节和步骤,而身为户部二把手的谭献,更是清楚其中的门道。 竟然烂在户部了。 “要不要小爷先审一审,看能招多少?”李莽捏着拳头问道。 “没用的。”萧夜摇摇头,“虽然只是一介书童,但毕竟主子是三品的侍郎,无论是见识还是胆略定然不是一县典史能够比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定然会将自己和谭献撇得干干净净。” “哼,我还就不信了,小爷这砂锅大的拳头下去,他能抗住不招?”李莽挥着拳头哼道。 萧夜白了一眼,站起身。 “看时间,周庆应该快回来了吧。” 泾川县并不大,想要找一个人用不上多长时间,若是没找到,那大概率已经出了泾川,再想找已经不容易了。 正说着,却看到唐小仙从门外走进来,神色冷峭,“周庆得手了。” “好!”萧夜眼神一喜,“既如此,我们立马回京!” “是!” …… 就在萧夜回京的时候,京都城已然开始暗潮涌动。 晋侯侯府内宅,身形清朔面容冷肃的曹显站在窗口,皱着眉头望着窗外光景。 “还没传来消息吗?” 跟在身后的是曹家老大,曹赊的大哥曹备,也是晋侯曹显最看重的儿子,无论是家族生意,还是某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几乎都有曹备的参与。 曹备个头不高,身子比曹显更消瘦,他摇摇头道,“自从昨夜传来消息,说九殿下萧夜去了泾川县后,便再没有传回来任何消息,就连曹管家也失去了音信。” 曹备皱着眉头,“父亲,怕是出事了。” 曹显面目阴沉,“应该不会,曹林办事向来稳妥,不会这么容易出岔子。而且我们早就和孙敬安打好了招呼,即便萧夜真去了县衙,也定然查不出什么。” “万一呢?父亲,我觉得咱们还是得做好最坏的打算。”曹备提醒道。 “萧夜虽然不受恩宠,但毕竟是圣上的亲儿子,况且最近他表现得很亮眼,已经引起了胤帝的注意。” “万一他真的查到了什么,到时候捅到御前,我们就真的被动了。” 曹显思虑着其中的可能性,他总觉得萧夜出城才两天,其中一天还去了红枫山崇真寺,不可能察觉到自己在泾川县的布局。 但备儿说的没错,万一萧夜真的察觉到了什么蛛丝马迹,自己还是得提前做好准备。 “好,你继续派人前往泾川县,隐秘一些,不要打草惊蛇,另外派人去城门口盯着,若是萧夜回京后第一时间告诉我。” 曹显转身往外走去,“我出去一趟。” 这不是自己一家的事,不能光自己扛着风险。 半个时辰后,曹家的马车悄然出现在谭府的后门,门开着一条缝,旁边的椅子上只有一个看门的门头打着瞌睡。 曹显四处看了看,悄然钻了进去。 沿着回廊一直来到谭府的书房,曹显见到了坐在书案前面的谭献。 “晋侯,你来了?”谭献差不多四十来岁,身形矮胖,倒是和三皇子萧泰有点相似,他一手摸着自己的大肚皮,一手指着旁边的客座。 “来来来,正好,本官从外面寻来了一些明前的茶叶,晋侯尝尝?” 说着亲自给曹显斟了一杯,推到曹显面前。 曹显皱着眉头,“谭大人,泾川出事了。” 谭献看了眼曹显,胖脸上带着笑意,“九皇子萧夜去泾川的事?” “放心吧,本官心里有数。” 第84章 女人,你在玩火 曹显看到谭献镇定自若的表情,倒是微微松了口气。 “谭大人早就准备?” 谭献笑道,“算是吧,本官今早派人去了泾川县,城门刚开就出发了,想必早就到了,届时只需要交代一下孙敬安,让他今日暂停拨发赈灾银即可。” “呵,萧夜即便再神通广大,想从泾川县衙赈灾账册上找到痕迹,也是痴人说梦。” 曹显微微皱眉。 他还以为这家伙留了什么稳当的后手,谁知道竟然是这种粗糙至极的办法。 “谭大人,你派去的人可回来了?” 谭献抬头看了看天色,“暂时还没回来,应该是在泾川县停留了一会吧,这人是本官贴身书童,从我上任第一天就跟着,办事稳妥,定然不会有问题。” “呵,大胤每隔一两年就有赈灾之事,咱们每次都是这般操作的,何时出过岔子。” “九殿下向来声色犬马无所事事,得罪了王家还敢跑出城都已经足够让本官诧异了,我不信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敢管赈灾的闲事。” 曹显默不作声,心里却有些犯嘀咕。 前些日子就是这个九殿下,将自己家小儿搞进了京都县衙,当时他已经有所警觉。 加上近来白金会声势浩大,文武百官乃至陛下都亲临恭贺,萧夜此人怕是没有谭献说的那样废柴。 而且,他还能从王家的威慑之下连续破局,不仅自己活得滋润,还让王贵人入了冷宫,无论从哪看,这家伙都不是易于之辈。 “还是警惕些好,贪墨赈灾银款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万一……” 谭献满不在乎地拍拍曹显肩膀,“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你只需等九殿下入城之后就可以继续让人套取赈灾银,记得到时候把本官的那三成送过来。” “好说好说……” 曹显忧心忡忡地走出谭府,原本他以为身为户部侍郎的谭献能给自己定定心,谁曾想聊了几句,自己反倒更慌了。 不过,应该没事吧? 曹显心里嘀咕着,刚刚爬上马车,就看到一个手下慌张地跑过来。 “老爷,九皇子回京了。” …… 萧夜回京了,从北门进入京都城后,让萧王妃等人回朝阳水榭休息后,他则来到了白金会。 虽然只过了短短两日,但总觉得车马劳顿浑身难受,急需要那帮技师小娘子帮助调理一番。 白金会的生意很火,整个三层楼上下客满,还有不少人拿着号牌候在外面等着轮换。 当然,萧夜自己的雅间一直留着。 当整个人浸泡在热气蒸腾的水池中的时候,萧夜舒爽得呻吟出声来,只觉得人生圆满了。 “我还是适合这种日子啊……”萧夜不由感慨道。 陶云枝走进房间,挥手让伺候的两位小娘子退下,自己走到烛台旁边点起檀香,然后轻轻来到萧夜身后,纤细如玉的柔夷熟悉地搭在萧夜肩膀上,轻轻按捏起来。 “还是云枝的手法好,按着舒服……”萧夜闭着眼睛,不用看都知道是陶云枝。 那道幽深却又火热的香味,总能让萧夜浑身放松。 陶云枝跪坐在身后,眸子如春水一般荡漾化开,“如果殿下喜欢,云枝可以给殿下按一辈子。” 萧夜脸上带笑,“按一辈子可不行,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才二十岁吧?” “虽说现在你们仍然没有摆脱罪臣之名,但迟早有一天,我会还你们清白与自由。” “到时候,便替你找一个合适稳妥的男人,嫁了。” 陶云枝指尖轻微一颤,“殿下,是云枝哪里做得不对吗?你要赶云枝走?” “呵呵呵,教行司一应姑娘当中,最你温婉体贴,怎么会做得不对?”萧夜笑道,“若不是你,白金会怕也没有现如今这般红火。” “哦,我倒是忘了,你现在可是京都城赫赫有名的大老板。” 萧夜忍不住调笑道。 陶云枝跪坐在萧夜身后,浑身被升腾的水雾打湿,唯独那双含春的眸子,荡漾着散不开的情愫。 “在殿下身边,我永远只是云枝,那个被你从教行司解救出来的可怜女子……”陶云枝咬了咬唇角,忽然伏下身来,从后面轻轻地抱住萧夜。 “云枝不嫁人,就这么一辈子跟着殿下,给殿下看店,给殿下按肩。” 萧夜本就赤裸着上半身,倚靠在水池的边上,而陶云枝身上虽说穿着薄薄的青纱,但水雾热气打湿之后紧紧贴在身上,跟没穿一样,反而更显妖娆妩媚。 萧夜只感觉一道火热的身子贴在了自己背上,尤其是那两团硕大而温软的所在,直顶进了他的心窝里。 开始考验老干部了吗……萧夜心中躁动起来。 不像面对萧王妃李青檀时候的爱慕,完全是一个男人的生理冲动。 “女人,你在玩火啊……”萧夜伸手摸了把某处,果然有了反应。 陶云枝趴在萧夜背上,俏皮地歪过脑袋,“嘻嘻,云枝倒觉得火不够大呢?” “……” 萧夜龇了龇牙,手上一用力,陶云枝轻呼一声从背后翻转跌落,直接落到萧夜怀里。 “你这个小妖精,让你嫁人,本殿下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陶云枝轻轻咬着唇角,俏脸潮红,却又很是大方的盯着萧夜,神色大胆和火热。 萧夜感觉腹部一团火气上涌,直接蚌埠住了。 然而就在这时,雅室的房门打开,一个小侍女俏生生地站在门口。 “那个……殿下,李小公爷和礼王殿下来找您了。” “……” 房中的动作戛然而止,萧夜咬着牙暗骂这两头猪来的不是时候,破坏自己大好雅兴。 陶云枝略微有些失望,但眉目间更多的是俏皮,她忽然捧住萧夜的额头亲了一下,转身出了水池。 “殿下身有麒麟之愿,当以大事为重。” “云枝就跟在殿下身边,殿下若是需要,云枝随时都可以伺候殿下。” 萧夜仰躺在池中,望着浑身湿漉漉别有一番风韵的陶云枝,越看越满意。 长得漂亮,身材棒,火热大方,却又进退有据,懂得分寸。 怎能不让人喜欢。 “行,那咱俩等会再继续?”萧夜说着,旋即恶狠狠地咬着牙,“让那两人滚进来,靠,不长眼的狗东西,怎么不去死!” “……” 第85章 功劳大大滴 “九弟果真大才,能想出这等日进斗金的营生,为户部解忧,实乃国祚之福啊。” 萧泰挺着大肚子走进雅间,一脸拜服地喟叹道。 “哦对了,九弟找为兄何事啊?” 萧夜一脸不爽,“没事,三哥请回吧。” “??” 刚坐下的萧泰愣了愣,一脸懵逼,“李家小公爷说你找我有事,我方便了一半就仓促结束,急急忙忙过来找你,难道有什么误会?” 萧夜龇了龇牙,憋着怨气。 没办法,礼王萧泰确实是他找过来的,再这样让人家回去,着实有些不礼貌。 心里嘀咕着,只能将手伸进池水里,将某个倔强硬给按了下去。 “最近确实遇到了一些事,想找三哥出出主意,所以才让李莽将三哥找来,三哥……三哥你干什么?” 萧夜看着忽然开始脱衣服的萧泰顿时一惊。 “呵呵,三哥也下来泡会儿……”萧泰理所当然地说道,“三哥平日里忙,没时间来你这白金会,今日正巧有此闲暇,不惬意一番岂不浪费了这个机会?” “可你没必要跟我一起吧……”萧夜都有些慌了。 “没事,三哥不介意。”萧泰脱得只剩下一个裤衩,大喇喇笑道。 可我特么介意啊。 你长成这样,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某种家畜啊,让我和家畜泡在一个池子里,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萧夜着急忙慌爬上来,讪讪道,“池子比较小,两个人太挤了,莫不三哥泡澡,我推推背……对,推推背。” 萧泰点点头,“还是九弟想得周到。” 说着噗通一声跳下水,如同丢下了一枚核弹一样,砸出两米高的水花。 “爽!” 萧夜趴在躺床上,两个女技师懂事地出现在身后,开始轻柔推拿起来。 这些女技师都是根据萧夜提出的要求,陶云枝亲自培训上岗的,其中一部分是教行司的罪女,另一部分是从牙商手上挑买过来的。 “虽说不能安于享乐,但偶尔来一趟白金会倒也无妨……”萧泰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萧夜,“老九,你这会员卡,可否给三哥一张?” “好说好说。” 只要不让我跟你一起洗澡,店盘给你都没问题。 “哈哈,那就先谢过九弟了,哦对了,你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萧夜眼神闪了闪,沉吟道,“前段时间,肃州、华阳等地出现旱情,百姓逃荒至此流离失所的事,三哥还记得吧?” 萧泰点了点头,“当然记得,当时户部没钱,还是九弟想出来勒石记功的法子,筹集到了赈灾银,拨发赈灾之用的。” “这笔银子出了问题。” “什么问题?”萧泰微微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难道没有拨发到灾民手上?” “倒也不完全是,有一小部分确实拨发给了灾民,但更大的一部分却被人套走了。”萧夜脑袋埋在躺床上,瓮声瓮气地说道。 “有人制造假的路引凭证,冒充流民,联合七县衙属,骗取赈灾银。” “那可是赈灾的银子啊,多少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朝廷好不容易凑出来的银子,却进了那些贪官的口袋,简直是国之不幸啊!” 萧夜痛心疾首道。 “三哥,你说这些狗玩意该怎么办?”萧夜抬头,眼睛发红。 萧泰不自觉地皱起眉头,“老九,此话可当真?” “当然是真的,昨日我就在泾川县,亲眼看到官匪勾结的事,还顺手抓住了几个冒充灾民的杂碎,顺藤摸瓜查到了一些线索。” “证据确凿!” 萧泰一巴掌拍在池边,怒道,“既然证据确凿,就万不能让这帮混账逍遥法外,觊觎赈灾银,可是夷三族的大罪!” “老九,这件事你做得好,无论如何,大胤都不该被这帮蛀虫侵食国力!” 萧夜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可是兄弟我有苦难言啊……” 萧泰不自觉坐直了身子,“怎么了,有什么困难,给三哥说!” 萧夜犹豫了会,像是下了决心一样坐起身来,“三哥,你应该知道我现如今的处境吧,王贵人虽然在崇真寺,但王家手眼通天,上次长街刺杀,昨日又被流民袭击……” “勒石记功之后,我几乎成了所有世族的眼中钉,针对打压,而我没有一个强势的母族,无人为我撑腰,所以……兄弟我怂包啊!” “此事若是由我上报朝廷,自然是大功一件,不仅能拔除朝廷的毒瘤,解大胤灾情之难,还能留下绝佳的名声,更能得父皇看重……” 萧泰眼睛顿时亮了。 “但,无权无势的我,势必会得罪更多人,到时候兄弟我处境将更加艰难啊……” 萧夜神色沮丧地垂下头,眼中满是懊恼和无奈。 “算了,实在不行就放弃吧,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站出来,将这些坏国祚根基的浑蛋绳之以法。” 萧泰靠在池边,那双小眼睛滴溜溜转着。 萧夜说的问题他很赞成,没有一个强大的母族支持,确实会成为掣肘和拖累。 他的母族虽说不如萧危背后的谢氏强大,但确是母仪天下的大胤皇后,远不是萧夜可比,若是自己…… “老九,搞出这等事的,是谁?” 萧夜眼睛眨了眨,“我抓住了背后操控套钱的人,貌似是晋侯府的官家,据他交代,这些事都是晋侯曹显弄出来的。” “除了曹显之外,户部的某些官员应该也有牵连,还有泾川七县的县令衙属,都脱不了干系。” “如果能平了此事,必然朝野震动,功劳大大滴有……” 萧泰皱着眉头,思索着其中的关键,许久后猛地从池水中站起来,露出大片大片白花花的肥肉。 “九弟,赈灾救民不仅关系国祚,更是一件不世功德,别说我等身为皇子,身负国运,即便是普通老百姓,遇到这种事也不能视若无睹。” 萧泰爬出水池,大步走向萧夜,神色真挚地抓住萧夜的手。 “三哥知道你的不容易,也知道你心有顾虑,莫不如这样……” “你把手上的证人证据交给三哥,由三哥出面,将那帮恶人绳之以法,如何?” “……” 第86章 是不是可以继续了 看着满意离开的萧泰,萧夜嘴角挑起一抹诡谲的弧度。 “你真的要把这桩功劳送给礼王?”李莽不知何时出现在萧夜身后,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萧夜摇摇头,“是功劳不假,但也是祸端。” “赈灾之事牵连国祚,别说一个闲散侯爷,便是户部侍郎也担待不起,这后面很可能有一个厉害人物撑腰作伞,他们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我不仅和王谢两家交恶,还得罪了安国公府,现在又牵扯出隐藏在背后的某位皇子,不得不小心谨慎了。” 萧夜回想起红枫山上的刺杀,不由心中发寒。 若非自己机警提前做出反应,怕是不仅自己,连带着萧王妃母女也要遭遇不测。 “在确定那人身份之前,万不可行差踏错。” 李莽似乎也察觉到危机,点了点头。 “老三虽然看似怯卑懦弱,其实比谁都有野心,所以他更想在父皇面前建功露脸,况且他背靠皇后,说出来的话也比咱们更有分量。” 萧夜斟酌一番,“曹家的管家,谭家的书童,还有那些冒充灾民的人,全部交给老三。” “那家伙,说不定会给咱们一个意外的惊喜。” “明白。”李莽扭头就走,不过很快就转回来,“红枫山上抓到的那两人怎么办?那可是皇城司的人,需要交给兵部吗?” 萧夜沉思了一会,说道,“交给秦白师。” “嗯?交给秦白师,开什么玩笑!”李莽眼睛瞪起来了,“若不是小爷来得及时,他怕是已经剁了你的脑袋,你就这么绕过他们?” “不行,小爷现在就把这几个狗东西交给兵部,不,直接交给内卫,非得让秦白师那老小子扒层皮不可!” 萧夜无奈道,“你能不能动一下脑子,皇城司戍卫都城责任重大,向来被父皇信任,你凭什么觉得两个兵蛋子就能让秦白师付出代价?” “这样做除了彻底得罪秦白师之外,能有什么好处?” “倒不如放了这两人,算是卖了秦白师一个面子。” 萧夜心里猜度着秦白师投靠那人的可能性有多少,这种掌握实际兵权的家伙,远不是一个侯爷或者世族可比,能不交恶,最好不要交恶。 李莽很是不爽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 萧夜回京,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湖中一样,激起了层层涟漪。 曹显刚回府,就看到儿子曹备冲上来,面色难看。 “曹林还没联系上吗?” “曹管家怕是被抓了。”曹备颤声道,“我安排去泾川的人汇报说,之前的据点有打斗的痕迹,并没有找到曹管家,而且连那些安排冒充灾民的人也联系不上。” “不仅这些,连泾川县典史都不见了。” 曹显脸色骤然一白。 “父亲,出事了,出大事了!” 曹备浑身都在颤抖,“如果……如果这些人落到九殿下手上,不,肯定是落到他手上了,我们这么多年都没事,九殿下过去两天就全乱了。” “现在该什么办?” 曹显拧着眉头在地上走来走去,许久后咬咬牙,“你先别慌,我再去一趟谭府,找谭侍郎商量对策。” 话没说完就转身上了马车,朝着谭府快速驶去。 谭献仍旧在书房里面悠哉悠哉地喝着茶,看到曹显去而复返,倒是有些奇怪。 “侍郎大人,出事了!”不等谭献问话,曹显急忙说道。 “我安排在泾川县的人很可能已经落到了九殿下手上,赈灾银之事极可能暴露,我等……危险了。” “什么?”谭献面色一变,肥胖的身体竟然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 “该死的,你确定吗?” “差不多可以确定,我找的冒充灾民套钱的几人也不见了,还有泾川县的典史。” “侍郎大人,你的侍从到现在还没消息,如果我所料不错,怕是也落到九殿下手上了。” 谭献稳如泰山的胖脸上终于闪过一丝慌乱。 “该死的,这么多年都没事,怎么那小子一出城就全完了!”谭献在地上踱来踱去,“妈的,这个丧门星现在在哪?” “九殿下进城之后去了白金会,到现在都没有出来。”曹显神色灰败,“若是让他将此事捅到御前,咱们可就真完了。” 谭献咬咬牙,“妈的,那就别让他捅出去!” 曹显闻言怔了怔,眼眸微微缩紧,“你是说……杀了他?” “你在鬼扯什么?这里可是京都城,你以为是泾川县?”谭献怒气冲冲地吼道,“老子不要脑袋了,敢在圣上眼皮子底下杀皇子?” 曹显默不作声,杀了萧夜是死,不杀也是死,在他看来两者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我的意思是,想办法堵住他的嘴……”谭献眯起的小眼睛中闪着光,“只要是人,就有欲望,有欲望,就有弱点,只要拿住他的弱点,事情就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 “任何人都摆脱不了权利二字,若非要权,便是要利。” “只要给出足够的筹码,想必他也不会为了一帮不相干的贱民,丢弃唾手可得的好处。” 谭献眉间的紧张倒是略微舒缓了一些。 “晋侯,本官身份不便,你去一趟白金会,尽可能稳住九殿下,若是可能,即便是出一出血,也要将那家伙拦下来!” 曹显略微沉默,神色犹疑的点了点头。 …… 白金会。 打发走礼王萧泰之后,萧夜总算是松了口气,美滋滋的趴在躺床上,享受着陶云枝的按摩服务。 萧泰有心皇储之位的事有目共睹,自己此番将赈灾银的事交给他,他必然尽心竭力,屁颠屁颠地办妥。 为大胤剪除奸佞,正是利国利民,博取名声的大好机会,那家伙怎么可能不心动。 “越是和殿下接触,越是觉得殿下智若渊海……”陶云枝轻轻抚摸着萧夜光洁的背部,盈盈笑道,“也不知道云枝能不能学到一二,为殿下谋事。” 萧夜一个翻身,看着媚眼如丝的陶云枝,嘿嘿笑道,“不需要为我谋事,只需要伺候好本殿下就好。” “嘿嘿,刚才被那两个蠢货打搅未完的事,是不是可以继续了?” 陶云枝眨了眨好看的眸子,丰满诱人的某处下压,就这么轻轻贴在了萧夜胸膛上。 爽! 压抑许久的火气噌得窜起来,萧夜伸手搂住陶云枝盈盈一握的小腰,轻微用力。 “嘤嘤……” 咚咚…… 雅室外传来女侍忐忑的声音。 “殿下,晋侯前来拜见。” “……” 第87章 超级无敌至尊会员卡 打断施法是什么感觉? 很不爽,非常非常不爽! 看着坐在对面的晋侯曹显,萧夜差点没一脚揣水里淹死! 但想了想还是忍了,白金会毕竟才刚开张,人死里面多晦气。 “晋侯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了?呵呵,虽然来得很不是时候,但毕竟也算是稀客……”萧夜冷笑着摆摆手,陶云枝很是懂事的端过来两杯开水。 “本殿下穷,没什么好酒好茶招待,晋侯勉为其难喝杯水吧。” “……” 曹显嘴角轻颤,声音有些沉闷,“殿下应该知道我来找你的原因吧?” 萧夜笑眯眯地看着曹显,“怎么说呢,京都确实有不少人私下来找本殿下,晋侯并不是第一个。” “我猜猜,晋侯找本殿下,不会也是为了白金会的会员卡吧?” 啊嘞?会员卡? 曹显明显懵了一下。 “殿下说笑了,我此来找殿下,是为了泾川县的事。”曹显索性把话说开,“那些人现在是不是在殿下手上吧?” 萧夜看着曹显,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眉角轻挑。 曹显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但看上去并不显老,眉峰陡峭,脸颊微陷,倒是有种江湖人的精干气。 只不过这会却显得有些局促和僵硬。 萧夜自知以曹显的身份,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但并没有料到他会选择这种开门见山的方式和自己见面。 他到底想干什么?乞求?拉拢?威胁? 还是其他? “确实抓了几个闹事的流民。”萧夜拢着双手笑道,“只不过没想到会惊动晋侯。” “难道说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痞子混混,竟然是晋侯的人?” “殿下何故明知故问。”曹显眼神阴郁,“殿下应该已经知道泾川县的事了吧,那我就直说了。” “曹家一时愚鲁,行差踏错,殿下可否念在曹某跟随圣上征战的功劳,高抬贵手,放曹家一马。” “如果能给曹家一个机会,曹家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萧夜微微歪着头,眼神似乎有些疑惑,“晋侯这话何意?晋侯当年跟随父皇征战四境劳苦功高,才得封侯爷勋位,我虽然是大胤皇子,却只是坐享祖辈其成而已。” “又哪来的资格放晋侯一马?” 萧夜呵呵笑道,“若是晋侯想要办白金会的会员卡,我倒是可以想想办法,毕竟也是京都城抢手的稀罕物件。” “至于其他,本殿下怕是无能为力了。” 曹显眼神阴沉,缩在袖中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这滑溜的小子,油盐不进,到底怎样才能让他上道啊…… 想起此事败露的后果,曹显不禁额头见汗。 白金会的会员卡,对了……曹显神思转动,忽然有了想法。 “也好,那我便办一张会员卡。”曹显咬咬牙,从袖中掏出一个绣袋,放在桌子上。“这是银票二十万两,能不能买殿下一张会员卡?” 萧夜眼皮微微一跳。 这老小子,竟然懂得变相受贿,想法很潮流嘛。 “……白金会的会员卡不过区区百两银子,这事众所周知,而且已经卖完了。”萧夜撮着牙花子,神色为难,“店里倒是有一款超级无敌至尊会员卡,但价格嘛……” 曹显咬咬牙,再次掏出一个绣袋,“这是三十万两,一共五十万两,不知能不能办你所说的超级……超级无敌至尊卡?” 萧夜眼神晃动,笑嘻嘻地将两个绣袋揣进怀里,“好说好说,云枝……” 随着一声招呼,陶云枝端着一个小巧的盘子走进来,上面放着一张玉牌。 “恭喜晋侯成为本店第一位超级无敌至尊VIP会员,可免费享受各类套餐,终身免费……”萧夜说着,亲自将玉牌拿起来,递到曹显手上。 曹显顿时松了口气。 五十万两虽说很肉疼,但能让这小子闭嘴,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 晋侯站起身,拱手道,“希望殿下遵守承诺,若是曹家此番平安,以后定唯殿下马首是瞻,曹某还有一些相熟之人,关系莫逆,都可以为殿下效力。” “若是有朝一日殿下有登临之心,我等当是殿下臂助!” “告辞!” 说着转身离开,来时心事重重,走的时候虽说依旧眉头紧锁,看着倒也轻松了不少。 萧夜抿着单薄的唇角,眼含轻笑。 “殿下,你真的打算放过曹家?”陶云枝悄然走进来,轻声问道。 她一直站在门口,所以萧夜和曹显的对话她听得清楚,贪赃败露的曹显病急投医,想要用钱财贿赂殿下,将泾川县的事揭过去。 原本她以为凭借殿下的为人,会义正言辞地拒绝曹显,但没想到,殿下竟然真的拿了曹显的钱。 “放过?什么放过?”萧夜疑惑道。 陶云枝咬着唇角,“殿下不是收了晋侯的钱吗?足足五十万两,即便是白金会这等销金之地,也得好久才能赚到。” “你是不是听错了?这五十万两明明是晋侯办卡的钱,跟赈灾银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呃?”陶云枝愣住,“殿下,这可是五十万两银子……” “五十万两很多吗?”萧夜掂了掂手上的绣袋,啧啧嘴,“确实不少,专门为他定制一张会员卡倒也够了。 “云枝,你去安排一下,即日起店里推行一款会员卡,就叫超级无敌至尊会员卡,所有套餐享受终身免费服务,定价……五十万两!” 陶云枝眸子瞬间亮了。 …… 萧夜傻吗?自然不傻,他清楚地知道晋侯此来的目的,但他能拒绝吗? 拒绝不了! 按照大胤银子的购买力计算,一两银子等同他前世的两千块,五十万两,也就是整整十个亿! 拿十个亿砸谁谁不懵呢? 反正是用来买会员卡的,跟贪污赈灾款的事不搭噶,况且他从头到尾也没想着去揭发曹显。 至于萧泰怎么做的?关他萧夜什么事! 萧夜躺在椅子上,眯着眸子回想着曹显的话……相熟之人,指的是户部侍郎谭献?亦或者还有其他人? 登临之意……呵呵,为了堵住自己的嘴,竟然都要宣誓效忠了,换做其他皇子,怕还真扛不住这天大的诱惑,但自己嘛…… 无论是皇储之位,还是朝天殿的那张龙椅,自己从来都不感兴趣。 相比之下,自己还是更喜欢教行司,毕竟那里有很多贼拉棒的小娘子,还有自己梦想中的胤大歌舞团,哪个不比冷冰冰的皇位更有吸引力? 可惜了,那帮目光短浅的傻逼…… 第88章 礼王奏事 谭献走在朝会的路上,兜着手低着头,小眼睛时不时扫过周围的朝臣,心里犯着嘀咕。 看众位大臣的神情反应,似乎京都并没有什么风声传开。 担惊受怕了一整夜,就怕内卫的人忽然冲进来二话不说拿人下狱。 所幸一夜无事,直到今日上朝,京都城也没有丝毫动静,谭献倒是稍微放心下来。 就说嘛,五十万两银子,给谁谁不迷糊,别说一个冷宫旁坐的萧夜,即便是几位当红的皇子,也足够买来亲近的身份地位。 看样子此事压下来了……回头得去白金会洗个脚压压惊,可真够吓人的。 谭献逐渐直起了腰,背着手笑呵呵地往朝天殿走去。 “谭大人,早啊。”一道儒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谭献转身,一张胖脸上挤出谄笑,“下官见过礼王殿下,礼王殿下今日怎么来参加朝会了?” 礼王挂着宫中编撰的职务,一直在太学修书立传,鲜有上朝参政的事,今日能在这撞见,倒让谭献觉得有些稀奇。 “呵呵,父皇亲仁躬行,日日不辍,我身为皇子,自然也要向父皇学习。”萧泰憨厚的笑道,“况且今日确实有点小事,想要奏请父皇。” 谭献赶紧恭维道,“礼王殿下仁爱,所奏请之事必然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吧?” “呵呵,也算是吧。”萧泰满脸谦逊。 两个一般胖的人并排而行,挺着大肚子,迈着小短腿,油光锃亮的脸上满是肥肉,竟然将朝天殿前的道占了大半。 礼王今日竟然上朝了?还和谭献凑到一起了? 谭献这个软鼻子,又想抱礼王大腿了吧! 众人瞧在眼里,忍不住嘀咕道。 谭献丝毫不理会周围人的眼光,甚至还洋洋得意。礼王殿下能主动向自己问好,说明对自己另眼相待,旁人眼热嫉妒是应该的。 若是抱紧了礼王的大腿,乔百龄那老东西致仕后,户部尚书的位置岂不铁定是自己的? “哈哈哈,下官若是有能帮得上忙的事,礼王殿下但请差遣,下官必定鞍前马后!”谭献美滋滋地拱拱手,连声音都大了些。 “乔尚书致仕在即,还望到时候,殿下能在圣上跟前美言几句。” 萧泰眯起的小眼睛转了转,“谭大人身居户部要职,为百姓谋福祉,劳苦功高,本殿下自然要向圣上提荐的。” 谭献闻言大喜,“谢殿下抬爱。” 昨日的事没有影响到自己,今日见礼王,才是自己仕途的转机啊……谭献心里美滋滋地想着。 闲谈之间,众人相继走进了朝天殿,气氛顿时变得庄严而肃穆。 宋林辅和谢安依旧分立两侧,一个兜手一个负手,神情自若。 朝钟响起,一身旒冕衮袍的胤帝款款而来,神色倒是平和。 “众爱卿,有事起奏,没事就早些散了吧……” 这些日子朝中没什么大事,尤其是勒石记功的法子筹集了赈灾银款,解决了灾民问题后,胤帝倒是罕有地清闲了一些。 所以除了每日的朝会打卡,奏折批阅之外,他甚至有闲暇安排了内侍给自己泡澡捏脚。 想到此处胤帝不由有些郁闷,明明都是一样的玩意,却不知为何,内侍宫女的服侍总觉得没白金会那帮技师服侍得舒服。 干老子的,肯定是那个孽障藏私,不成体统的混账玩意! 等哪日再去一次白金会,好好薅一薅那个孽障东西才是! 心里正想着,忽然看到一个肉墩子走出朝列,朝自己躬身行礼。 老三?他来干什么? “启禀父皇,儿臣有事要奏!”萧泰瞥了眼不远处的谭献,和善地笑了笑。 谭献眼睛一亮……礼王殿下不会这会就要为自己请功了吧,自己最近倒也没做什么啊。 况且乔百龄那老东西看着半截入土,但平日里走路都比自己快几步,想要让这老头致仕怕是不容易。 心里正琢磨着,却看到萧泰撩起衣袍,直挺挺跪了下来。 “儿臣要弹劾户部尚书谭献,枉顾纲常贪赃媚上,假造路引凭证,伙同晋侯曹显,勾结泾川七县,雇佣流寇扮作难民套用赈灾银,置中原受灾百姓与不顾。” “请父皇明察!” “……” 萧泰的声音如同晴天霹雳落到大殿之上,众臣哑然,全场肃静。 啊嘞?怎么回事? 人群中的谭献打了个颤,脸上的表情僵住。 很快,原本悄然屏息的众臣炸开了锅,所有人不可思议地看向人群中的谭献,喧哗声四起。 “怎么回事?礼王殿下弹劾户部侍郎?” “你听清楚了没?谭献假造路引凭证,勾结晋侯贪污赈灾银?” “真的假的?户部掌管赈灾银款,没成想却监守自盗,入了自己的腰包?” “该死的狗东西,朝堂之上怎会有这等中饱私囊的混账!” “……” 御案之后,无精打采的胤帝瞬间清醒,那双幽深的眸子变得冰冷凶戾。 “礼王,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萧泰挺直了腰背,眼神庄严肃穆,“自前阵子关中发生旱灾之后,儿臣一直心忧此事,却恼恨自己无能,无以消解大胤民难。” “好在九弟筹集了赈灾款,儿臣心想着能早日拨发到灾民手中,所以专程让下人跟踪督促……” 萧泰一脸的悲戚惋惜,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受灾的灾民一样。 “儿臣忧心难解,便在昨日悄悄出京,想以天家之身,安抚受灾的百姓,谁曾想……”萧泰眼睛瞪得溜圆,痛心疾首。 “谁曾想每位受灾百姓能领到的赈灾银只有五百文,儿臣可是知道户部下拨了整整五十万两,难不成此次受灾的百姓有百万之多?” “心有不解的儿臣便多留了个心眼,果然发现了有很多冒充灾民的流寇,用伪造的官发凭证套取赈灾银,达十数万之多。” “而在后面操作这件事的,便是户部尚书谭献,和晋侯曹显!” 萧泰跪在大殿上,正义凌然,他甚至感觉自己脑后应该有光,就像大慈大悲济世度人的佛陀一样,恢弘而悲悯。 爽! 御案后面,胤帝冷硬的眸子转动,最后落到谭献身上。 “谭献,礼王所言可是真的?” 第89章 胤帝之怒 谭献面色苍白摇摇欲坠,随着胤帝一声冷喝,噗通一声跪在了大殿上。 “圣……圣上,臣冤枉啊!”谭献只觉得天旋地转。 刚才进门的时候和礼王萧泰谈笑风生畅所欲言,甚至还梦寐着抱上礼王大腿,以待时机荣升户部尚书。 谁曾想一转眼就被捅了刀子。 “礼王殿下,你何故如此……何故如此啊……” 骗子,大骗子……谭献几乎要哭了。 “谭大人是觉得本王冤枉了你吗?”萧泰一点看不出刚才的儒雅温和,反倒是眉头倒竖咄咄逼人! “谭大人敢当着父皇的面,保证自己尽职尽责,从未有勾结贪墨,中饱私囊之举吗?” 谭献张了张嘴,刚想要反驳,忽然心头一惊。 不对,即便是想要举报自己,也应该是九殿下萧夜啊,怎么会是礼王萧泰?前往泾川县的根本就不是他,他又如何得知自己和曹显勾结贪墨赈灾银之事的? 难道说萧夜前往泾川,本就是萧泰的意思? 应该没错了,萧夜领了萧泰之命前往泾川调查,回京后便将调查结果交给了萧泰。 自己之前还纳闷一个不受宠的冷宫皇子,怎么敢同时得罪自己和晋侯,原来背后有礼王啊。 向来很受胤帝宠信,又是皇后亲子的礼王,明显比萧夜硬气得多啊。 该死,曹显那个蠢货还自以为是地盯着九皇子萧夜,甚至还搭进去五十万两银子,这不明显打了水漂吗? “怎么,谭大人无话可说了吗?”萧泰冷笑道,“本王手上不仅有你贴身侍从的供词,还有晋侯管家的供词,泾川县典史亦在本王手上。” “证据确凿,你还想说是本王冤枉了你?” 谭献跪在地上,面如死灰。 胤帝坐在御案之后,一言不发,但熟悉他的人都能感受到那股压抑在胸口马上要爆发的怒火。 原本站在谭献身前的乔百龄浑身哆嗦了一下,砰的一声双膝跪下,以头触地。 “臣失察,请圣上责罚!” 胤帝咬着牙,伸手拿起御案上的琉璃盏,砰的一声砸在大殿之上。 他站起身,双手伏在案上,垂着头,像一只发怒的暴龙。 “来人,将礼王所举一应人等全部羁押刑部,姜远褚,宇文间,给你二人三天时间,将此事给朕查明清楚!”胤帝红着眼睛,嘶声道。 “朕倒要看看,朕供养出来的侍郎和侯爷,到底是国祚基石,还是社稷蛀虫!” 姜远褚是刑部尚书,而宇文间则是掌平决狱讼的大理寺寺卿,由二人共同审理,可见胤帝对此事何其的重要。 两人闻言赶紧出列领旨。 “萧泰,由你从旁监察,宋林辅协办。”胤帝继续说道,“谁要是敢徇私枉法,勾结包庇,与之同罪!” “儿臣领旨!” “臣领旨!” “……” …… 萧夜躺在藤椅上,悠哉悠哉地晒着太阳。 小蝶站在身后,一脸不乐意地帮萧夜按捏着肩膀。 “你说人和人的差距,果然比人和猪的都大……”萧夜被捏得龇牙咧嘴,“陶云枝给人捏肩,给人有种飘然若仙的惬意感,而你……” “倒是可以和刑部昭狱的老虎钳比一比。” 小蝶噘着嘴嘁了一声,手上悄悄再加了把力道。 “停停停……”萧夜瞪着眼坐起来,“笨手笨脚的丫头,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信不信本殿下把你退货给人牙子?” 小蝶吓了一跳,大眼睛眨巴眨巴,竟然要哭了。 我尼玛…… 萧夜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好了好了,做不好就做不好吧,本殿下又没责怪你。” “要不,我给你也安排个丫鬟,让她伺候着你?” 小蝶眼睛微微一亮,有些不好意思地扭捏道,“这……可以吗?” 可以你大爷,想屁吃吧! 正巧看到王志阳从外面跑进来,萧夜总算是忍住没当场破防。 “殿下,宫里面来消息了。”王志阳兴奋地说道,“礼王殿下今日果然参加了朝会,并当众弹劾了户部侍郎谭献,晋侯曹显,还有泾川七县的官员。” “圣上大怒,不仅派人羁押了这些人,还着刑部和大理寺三日内审出结果。” “哦对了,这件事由礼王殿下亲自操办,左相宋林辅从旁协助。”王志阳啧嘴道,“礼王殿下倒成了最大的赢家,这些功劳本该是殿下您的才对。” 萧夜倒是不以为然。 “除了谭献和曹显,就没有扯出其他的人?” 王志阳想了想,摇摇头,“好像没有……殿下的意思,正三品的户部侍郎谭献,还不是此次贪污赈灾款的主谋?” 萧夜眼神晦暗,他其实并不确定。 只不过他了解谭献,那就是一个自大贪功,又没有多大本事的饭桶,凭他想要组织此事,终归觉得欠缺了点头脑。 给人背锅倒是不错的人选。 “你继续盯着朝中,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记得第一时间禀报。”萧夜吩咐道。 王志阳很是懂事地拱手,迅速转身离开。 嗯,最近得把女侠带身边,就算弹劾谭献和曹显的是礼王,但他们应该都清楚这件事是自己捅出去的,况且昨日还忽悠了曹显五十万两银子,这怕是曹家全部的家当了吧。 狗急跳墙,找自己报复也说不定。 嗯,找女侠去。 萧夜的忧患意识还是不错滴,就在他寻找女侠保护的同时,京都城已经掀起了巨大的风波。 谭献根本没走出朝天殿就被抓去了刑部,紧接着禁军统领虞长弓亲自带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了晋侯侯府,全府上下全部被抓。 随后又派出一队禁军出城,下泾川七县,所有官员第一时间全部被控制。然后,京都城才有消息传到百姓耳中。 春闺阁二楼,一身儒白长衫风姿如玉的青年斜倚在窗台上,轻轻捻着酒杯,眉头微皱。 “老三……竟然会是他?” 在他身后,两个黑衣侍卫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候着这位殿下的命令。 “谭献那个蠢货,本王已经派人提醒他了,竟然还会被抓住把柄,落到如今的下场……”青年沉吟片刻,说道。 “还有曹显,原本觉得比谭献聪明一些,没想到也是这种扶不上墙的烂泥。” “罢了……” 青年摆摆手,“去吧,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第90章 后果 圣上给了三日的期限,刑部和大理寺双方会审,礼王殿下监察,左相旁协。 罕所未有的阵仗,让整个朝堂的人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少人开始自省和谭献曹显之前有没有牵连,和礼王左相有没有过节,若是被牵连到贪污案当中,怕是不仅乌纱帽难保,说不好连脑袋也留不住。 一时间,整个朝野人心惶惶。 然而就在第二天早上,刚刚开始会审调查的案子,戛然而止。 萧泰来到白金会的时候,脸色有些发暗,胖脸上的肥肉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怎么了?”萧夜奇道。 萧泰很是熟络地开始脱衣服,连裤衩都扒了干净,扑通一声跳到了水池中。 “谭献和曹显死了……”萧泰声音沉闷地说道。 萧夜眉头骤然一跳。 “人不是被抓进刑部昭狱了吗?怎么会无缘无故死了呢?” 事是昨天发的,人是今天死的,前后竟然只隔了一天。 “有人在饭菜里面下了毒,前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等狱卒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下毒的人抓到了吗?” “抓是抓到了,不过也死了,服毒自尽。”萧泰恼恨地骂道,“该死的浑蛋,本王都还没来得及开审,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拿到,这让本王如何给父皇交代!” 萧夜坐在躺床上,眉头紧锁。 之前他曾怀疑过,谭献和曹显后面到底还有没有其他人,现在看来,倒是印证了他的猜想。 谭献身后确实有人,还是一个手眼通天,能悄无声息渗透进刑部昭狱,将谭献曹显灭口于无形的人。 “老九,你觉得此人是谁?”萧泰躺在池边,咬牙问道。 萧夜沉默,他忽然有种猜想……王羽音背后的那位,和灭口谭献曹显的,会不会是同一人? 想到此处他不禁后背有些发凉,自己当初也是入过刑部昭狱的,如果当初此人想要对自己动手,怕是自己百日纸都烧完了。 “不知道。”萧夜看了眼萧泰,果断摇头。 “圣上知道这事没有?” 萧泰叹了口气,“自然是知道了,今日得到消息后,我便第一时间入皇城见了父皇,父皇很生气,差点没把我一脚踹出御书房。” “赈灾银的案子已然无疾而终,现如今若是查不出杀害谭献的凶手,怕是连我都要被父皇责罚了。” 萧夜同样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如果谭献曹显套取赈灾银可以看成贪赃枉法公器私用,那刺杀朝廷三品大员,已经是对皇权的藐视和挑衅了。 一代帝王千乘之君,能容许这样的事? “这件事也落到你头上了?” “这倒没有,一般这样的事都会由内卫出手,那是一群隐匿在暗中的刽子手,比任何人都合适干这种事。”萧泰晒笑道。 内卫……萧夜心头微凛,有内卫插手,怕是京都要来一次大清洗了。 “对了,赈灾银的事如何定夺了?” 萧泰沉吟了片刻,“谭献曹显已死,此事便无疾而终了,谭府和晋侯府被抄没,一众亲族下狱的下狱,流放的流放,算是给这件事画了个句号。” “泾川七县的官员一半获了死罪,另一半下了昭狱,算是彻底清洗了一遍。” 萧泰抿着嘴唇,眼神微微闪烁。 此番他监察会审之事,原本是剪除对手培植党羽最好的机会,谁曾想谭献曹显身死,此事无疾而终,他的小算盘算是彻底落空。 倒是泾川七县的官员调任,是个不大不小的机会。 即便这个官员对自己日后帮助不大,但总好过没有。 最主要的户部侍郎之位,也不知道能不能安排自己人上去…… 萧泰沉吟片刻,从水池中站起来,“三哥此来是为了提醒你一下,今日之事已然让朝野震动,怕是京都城很长一段时间不甚安宁。” “谭献和曹县的揭发虽然出自为兄的手,但仍旧有不少人知道你也牵扯其中,以后出门行事小心,莫要遭了小人的道。” 说着自顾自穿好衣服,拉开门走了出去。 “哦对了,回头给三哥一张白金会会员卡……”已经走出去的萧泰脑袋探进来,“这玩意似乎能让人上瘾,真是古怪。” “走了。” “……” 特么这才是重点吧……萧夜龇着牙一脸不忿。 胤帝那老东西白嫖也就算了,你来来去去好几趟一个子都没掉,还好意思要会员卡? 光吃不拉的抠搜玩意…… 萧夜朝着萧泰的背影,狠狠竖起一根中指。 …… 萧泰说得没错,谭献和曹显被毒杀在刑部昭狱的事,如同一颗炸弹……不,如同一颗核弹投入了京都城。 朝臣贪污的事古来有之,即便是胤帝愤怒,但其实内心并不觉得是多大的事。 但朝臣遇刺,让向来霸道孤傲的胤帝,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和藐视。 这是对皇权的不敬,更是对他这个大胤国君的不敬。今日能入刑部昭狱毒杀朝廷大臣,是不是意味着明日就能入皇城,毒杀自己? 天子一怒血流漂橹,可不仅仅是书上干巴巴的词句,而是真正要见血的。 胤帝怒了。 就在毒杀案发的同一时间,内卫开始频繁动作了,这群惯于隐匿在阴暗中吸嗅血腥味的鬣狗,短短两日便将整个京都城翻了个遍。 一些有的没的,轻的重的,也不知道真假虚实的隐秘被相继扒出,一桩桩一件件汇入到朝天殿的御案之上。 然后,猎杀开始了。 短短三五天时间,就有十多位五品以上的朝臣因为各种缘由被罢官,砍头的砍头,入狱的入狱,流放的流放,五品以下的甚至都数不过来。 几乎每一天,都有朝臣被扒了官服拖到菜市场剁掉脑袋。 一时间,原本还颇有微词的世族朝臣噤若寒蝉,再无声息。 萧夜躺在藤椅上听着王志阳的汇报,不由地想起前世玩过的一款游戏上某个角色的台词。 死亡如风,最为致命! “也不知道是谁的手段,怕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在京都城引发一场地震吧。”萧夜感叹道。 就在这时,內监总管高申在小蝶的带领下走过来,对着萧夜躬身一礼。 “殿下,圣上有召。” 萧夜神色一凝。 第91章 胤帝宣召 望着悠悠然趴在躺床上,正在享受精油死扒的胤帝,萧夜忍不住嘴角一抽。 他没想到那个老东西召见自己的地方不是朝天殿,也不是御书房,竟然是自己的白金会,还是自己的私人雅室。 我说大哥,你不觉得这样很不礼貌吗? 你趴我位置上,我趴那儿? 萧夜龇着牙琢磨了一会,转身出了雅室,很快两个大汉抬着另外一张躺床走进来,并排放到了胤帝身边。 萧夜美滋滋的眯着眼,开始熟络的脱衣服,然后惬意的趴了上去。 嗯,这样才对嘛。 胤帝扭过头瞪着眼,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其他臣子见到自己不得先行礼请安?即便是东宫那位,也得恭敬地从旁候着。这丫倒好,屁话没放一句,自己倒先享受上了,是一点没把自己当臣子啊! 不过想想这货平日里的德行,却又觉得理所当然,若是这货太畏惧恭敬,倒才显得不正常。 “父皇,看你印堂发暗面色郁沉,似乎有些上火啊……”萧夜龇着一嘴大白牙,“要不,拔个罐?” “什么玩意?”胤帝愣了愣。 萧夜也不解释,朝着门口招了招手,就看到白露端着一个盘子走进来,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盘子是普通的木盘,上面放着一些奇形怪状的竹筒,还有烈酒和火石。胤帝扭着脖子看着开始引酒点火的白露,心里竟然有些期待。 “回圣上,这是殿下发明的东西,称之为拔罐,暗合中医之道,能有效的祛除人体寒湿,降减火气,调理阴阳平衡……” 白露眼中闪烁着光彩,轻声解释道。 胤帝咬咬牙,觉得自己不能在一个小丫头跟前露怯,索性转过头去。 白露熟络地拿起竹筒,本是取自寻常的青竹,但经过抛光打磨,再用桐油浸制之后,便成了最简陋的火罐。 起火温烤,寻找穴位,然后啪的一声拍下去。 胤帝身体肉眼可见地一抖,双腿绷直,紧接着慢慢舒缓。 萧夜憋着笑扭过头去,前世的火罐早于先秦时代。但这个酷似盛唐的大胤,竟然没有火罐这种简单的中医养生之法。 闲来无聊的萧夜便搞了出来,试了几次,效果貌似不错。 啪啪啪的声音络绎不绝,很快,胤帝宽厚结实的背上便耸起了一排排竹筒,连屁股蛋子上也来了两个,随着肌肉的颤动轻微摇晃,好不美观。 嗯,要是把这一幕拍照发到朝臣的群里,胤帝岂不直接社死? 萧夜偷笑道。 “你这个孽障,一天不思进取,尽搞些花里胡哨的玩意……”胤帝龇牙咧嘴的道,“若不是看你还有点机灵劲,朕早就大耳瓜子抽你了!” 萧夜嘿嘿笑着,朝白露招了招手。 白露很是懂事的点燃烛台上的香薰,然后转身退了出去。 “父皇,儿臣可全凭着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才有填充户部的底气……”萧夜龇了龇牙,“一个月保底五万两白银,一年就是六十万……” 知足吧你。 萧夜很不友好的翻了翻白眼。 说起户部,胤帝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户部乃大胤粮仓,却没想到养了一堆的蛀虫!” 短暂的沉默,胤帝忽然说道,“泾川县赈灾银出问题,是你小子发现的吧?还有谭献和曹显,也是你洞察了他们的手段。” 萧夜并不意外。 这本就不是什么隐秘的事,再加上有内卫从旁调查,胤帝知道是迟早的事。 “你小子也知道自己得罪的人太多,便把老三那个蠢货推出去顶雷,嗯,是你小子的风格,够阴损!”胤帝顿了顿,“不过,做的倒也没错。” 萧夜趴在躺床上,挣扎着拱拱手,“可不多见您夸我,谢谢您嘞……” 胤帝没有理会萧夜的打趣,“朕想过这帮臣子有自己的如意算盘,但从未想过竟然如此过分。” “赈灾银啊,多少百姓居无定所食不果腹,连活命都是奢望,可那帮狗东西,竟然还要从百姓身上刮些油水。” 胤帝眼神冷厉而愤怒,“原本朕以为,那些掣肘朕治政的世族最可恶,现在看看,这帮依附着朕爬起来,隐藏在朕的宽容之下胡作非为之下的人,才最该死!” 萧夜都觉得胤帝有些可怜了,随口安慰道,“其实也正常,曲高和寡,水至清则无鱼,即便是真正的大同盛世,也不可能每个人都清正廉洁。” “大胤灾情不多,基本算得上国泰民安,您已经算得上有本事了。” 话不像好话,但胤帝听着却很受用,只不过他的脸色并没有好转,反倒更阴郁了。 “你可知道,内卫虽然查出来一堆破事,但却并没有查出毒杀谭献曹显的幕后之人?” 萧夜微微皱眉。 他之前倒是有心打听过内卫调查的结果,但一直没有音信,他还以为父皇有意隐瞒,原来是没查出来? “自朕建立内卫以来,如臂使指,还从没有让朕失望过,这是第一次!” “你可知道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吗?” 萧夜沉思片刻,啧啧嘴,“说明那人很聪明,很谨慎,藏得很深,也说明朝中有人在做局庇护他,还说明……” 胤帝看了眼萧夜,“还说明那人,很可能已经影响到了内卫。” 内卫是他统御朝臣的重要手段,他绝对不允许他人将手伸进来。 萧夜蹙了蹙眉,有些古怪地看向胤帝,“您是担心……太子?” 这个话题足够敏感,按理说臣子不该问询,但偏偏萧夜并不觉得有什么,问得理所当然。 胤帝深深看了萧夜一眼,许久后点了点头。 “对,能有如此影响力,还能办到此事的,朝中不出一掌之数,若不是太子还好,若此事真的和太子有关,那……” 胤帝身上的肌肉绷紧,轻微颤抖。 太子乃大胤皇储,是国祚之基,是社稷之本,关联深大。 如果太子真的如此心性,如此视百姓为草芥,那他如何敢将大胤放心交到太子手上? 到那时,他真的要废掉太子? 胤帝忽然有些茫然,坚韧而冷硬的内心竟然轻微颤抖。 萧夜看着胤帝的眼神有些怜悯。 天下能如此不了解自己亲生骨肉的,怕是只有他了吧。 第92章 户部主事 胤帝今日来此,似乎并没有什么要事吩咐,倒像是跑过来放松休闲的。 萧夜看着胤帝背上十来个竹筒轻微晃动,总有种想拍照发朋友圈的冲动。 “我知道你小子机灵,要不要查一下这件事?”胤帝忽然扭过头问道。 大哥,这玩笑可开不得啊……萧夜吓得爬起来,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胤帝冷笑一声,“怂逼玩意!” “……” “你小子虽然混账了些,但确实有些小聪明,尤其是挣钱这方面……”胤帝伸手摘下背上的竹筒,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让你当礼部的主事倒有些屈才了,要不要朕帮你调整一下?户部……” 萧夜赶忙跳起来,“谢父皇看重,儿臣感怀肺腑,不过儿臣对现在的礼部主事很满意,暂时还没有担任户部侍郎的打算。” 胤帝斜着眼睛盯着萧夜,“你怕是想屁吃,户部侍郎可是正三品,国之重器,岂能教给你这孽障的手上!” “别说是你这种混账东西,即便是礼王英王,甚至太子也不可能从职三品。” 萧夜扯了扯嘴角……话倒也没错,但就说咱能不能稍微客气点,我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啦。 随着啵啵的声音发出,一应竹筒被全部拔了下来,胤帝赤裸着上身看向萧夜,“既然你小子喜欢当主事,那朕便再给你一个主事,户部主事,可好?” “……”萧夜只觉得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这哪是统治者,这明显是资本家嘛,而且还是一个无良的资本家,哪有逮着自己儿子薅羊毛的? 上一世已经够辛苦了,这辈子真就打算躺平当个闲散王爷的,怎么还就如不了愿呢? “如果说……儿臣不愿意呢?”萧夜瞄了一眼胤帝,轻声问道。 胤帝撇了一眼萧夜,转身往外走去,“圣旨这两天就会下来,记得尽快去户部报到。” “别让朕说第二遍。” “……” …… 户部主事。 嗯,说起来自己现在也身兼两职了,兼的还是跨部门的职务。 这在大胤历史上,不,前朝也没听说过,也算是蝎子的粑粑,独一份了。 萧夜满心喟叹。 三日后,内阁果然颁发了圣旨,由九皇子萧夜领任户部主事,受户部尚书乔百龄辖理,即刻上任。 众人还没从户部侍郎谭献被毒杀的事中缓过来,又被内阁的骚操作惊呆了。 这算什么,一人兼两职?还同是礼部和户部?大胤开国以来就没这么玩过啊,内阁到底怎么回事?还有没有点专业素质了,什么?圣上钦定的?那没事了…… 众臣顿时换上一副嘴脸,笑呵呵地开始恭贺。 没办法,谁让胤帝拳头大呐,没看见前几日发飙弄死了十几位朝臣,现在上朝的时候承天门马车都不堵了,你说谁还敢质疑? 第一个前来恭贺的是钱庸,后面跟着礼部侍郎徐肖。 这两位都是贼精明的人物,一眼就看出九殿下萧夜如今的不同寻常。赈灾银案还没有完全落幕,内卫也还没给出最终调查结果,倒是这家伙先高升了。 虽说只是个主事,但谁敢真拿人家当主事对待? 看看王志阳,也是礼部的主事,不也像只狗一样在萧夜身边跑前跑后吗? 钱庸的姿态很低,徐肖也很有礼貌,若是萧夜能撤去礼部主事之职,他俩或许会更礼貌。 两人留下一些贺礼之后便相继离开了,之后来的是李莽和周庆,李莽现在无所事事,整日追着女侠拜师,但貌似没什么进展。 周庆忙着值守,只是匆匆道喜后便离开了。 韩末也抽时间来了一趟,说了一些酿酒过程中出现的问题,萧夜也一一解答,韩末只待了一盏茶的时间就离开了。 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了些人,不过萧夜都不是很熟,简单的客套后,留下礼物便走了。 就在萧夜以为没人了的时候,却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走了进来。 “秦司首?您怎么来了?” 来人竟然是皇城司的司首,统管京都城防的秦白师,皇城司虽然隶属于兵部,但却并不受兵部管辖,而是直辖于内阁。 所以秦白师也就显得极为特殊,既和六部都有关系,又游离在六部之外。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胤帝很信任他。 “呵呵,九殿下领任户部主事,可是一件大喜事,秦某既然知道了,自然是要前来恭贺的。”秦白师温和地回道。 他虽然出身行伍,但面容白净柔和,没有寻常武夫的糙劲,反倒有种读书人的儒雅气。 秦白师说着,让身后的侍从将礼物放下。 “九殿下,秦某可方便进去喝两杯?”秦白师一身淡青色长摆云纹衫,温和有礼的问道。 萧夜摸了摸下巴,“当然,秦司首来者是客,本殿下粗浅的待客之道还是懂得,小蝶,上茶……” 朝阳水榭室外的凉亭,两人相对而坐,晨阳微亮,茶香缭绕,倒是有一些古朴的韵味。 “上次的事,还是得谢谢九殿下。”秦白师端起茶杯,眼神郑重地说道,“以茶代酒,秦某先干为敬。” 说着便喝了杯中的茶水,然后再次斟满了一杯茶。 “今日秦某前来,除了感谢殿下,也是为了赔罪。秦某御下不严,被有心人挑拨利用,差点危害到殿下的性命,实在是秦某之过。” 说着再次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萧夜微微眯了眯眼睛,嘴角若有若无地勾起一道弧度。 秦白师看到萧夜的表情,不由一阵苦笑,“说起来殿下或许不信,但上次之事秦某真的不知道。皇城司除了秦某之外,还有两位副将,六位偏将。” “事发之后,秦某第一时间排查了皇城司,发现那晚安排人前去袭击殿下的事,是由偏将卢云安排的,那些人手,也皆是卢云的亲信。” 卢云? 萧夜心里倒是有些拿不准了。 秦白师的表情不像作假,但能坐到如今的位置,哪个又不会演戏呢?至少大胤的三品以上的官员,除了谭献这个憨批,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傻逼。 秦白师的话能信吗? “卢云现在在哪?”萧夜问道。 秦白师面色有些古怪,许久后叹了口气,“死了。” “就在泾川事发当日下午,卢云和部下在春闺苑饮酒,喝醉后从楼梯口跌落,摔死了。” “……” 第93章 渣男 秦白师的到访出乎萧夜的预料,但秦白师的话却在他预料之中。 即便那件事真的和秦白师有关系,他也不可能承认,不仅因为自己是大胤皇子,更因为皇城司的特殊权利。 都不需要证据,但凡胤帝怀疑他和某位皇子有所勾结,也必然会撸了他的皇城司司首之职。 卢云吗? 萧夜躺在藤椅上,眉头微微蹙起。 这倒是甩得干净,一个死去的偏将,自然是无从查起了。 当然,让萧夜发愁的并不是这事,而是另外一件……自己身兼礼部和户部两部主事,那之后应该去哪里办公? 一三五礼部,二四六户部? 这不扯嘛…… …… 萧夜没想着去户部报道,圣旨什么的,是说给别人听的,自己怎么做,还是自己说了算。 至于那老东西会不会急眼……有本事撤了我的职? 撤不了?那就别逼逼! 况且户部侍郎谭献被杀,怕是整个户部人心惶惶,想来也没时间理会自己这个小小主事。 萧夜躺在藤椅上,似有所觉的睁开眼,看到一个俏丽如花的女子站在身前,眼神幽怨地盯着自己。 “月薇?” 沈月薇穿着淡粉色的白色长摆裙,身上披着薄薄的毛裘。长长的头发被一根玉石发簪叉着,倒是少了几分少女的青涩,多了一些女人的婉约。 “咦,你怎么来这了?”萧夜挠挠头,似乎中秋节会后,自己就没见过这丫头。 前几日他还有些纳闷,这位白月光一样的小丫头不该是自己的穿越官配福利吗?怎么出镜这么少…… “哼,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就永远不去找我?”小丫头咬着唇角,好看的眸子有些发红,“爹爹说的没错,你心里从来都没有我对吗?” 萧夜摸了摸鼻子,神色有些尴尬。 “最近确实有些忙,实在抽不出时间去看你……” “忙着睡觉?还是忙着和教行司的狐狸精打情骂俏?”沈月薇泪花在眼眶中转动,“坏蛋,夜哥哥就是个坏蛋,大坏蛋!” “前些时间我被父亲关了禁闭,每天都想着你能来找我,可过去了这么久,你从来都没找过我,我伤心地哭了好多次……” 萧夜慌了,他看着泣不成声的沈月薇,感觉自己就是个渣男……不,人渣! “你先别哭,好好说啊……”萧夜伸手擦拭着沈月薇的眼泪,奇道,“你父亲为何要关你禁闭?难不成是害怕我把你拐跑了?” “这个老东西,还是个女儿控嘛……我这就去教训教训他,帮你出气!” 沈月薇一听这话,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不是因为你……”沈月薇哽咽道,“前段时间安国公府来我家求亲,要我嫁给宇文家的宇文治,父亲当时就答应了。” “我知道后和父亲大吵了一架,当天就想跑出来找夜哥哥你,却被父亲抓了回去……” “夜哥哥,我喜欢的是你,就算要嫁我也只嫁给你,不嫁宇文治!” “我不喜欢他,我不要嫁给他!” “……” 望着梨花带雨的沈月薇,萧夜微微皱眉。 世家联姻? 沈家出身江北,并非世族,而是实打实的白丁。后来赶着机会抱上了胤帝的大腿,跟着征战好几载,一举翻身成为京都新贵。 宇文家本就有世族背景,再加上这些年宇文家和临安三姓世族走得越来越近,无论是家族实力还是世族底蕴,都已经超过了其他几位国公,大有成为京都新贵之首的姿态。 至于联姻,则是世族之间平衡拉拢的常见手段,倒也不足为奇。 但宇文治…… 萧夜脑海中闪过那个阴柔邪气的纨绔青年,忍不住眉锋微沉。 “夜哥哥,你能帮帮月微吗?月薇不要嫁给宇文治,就算是死都不会嫁给他。”沈月薇乞求道。 “你带我离开好不好?离开京都,去哪儿都行……” 萧夜神色复杂。 他不知道原身对沈月薇是怎样的感情,但他一直把这个单纯的小姑娘当成妹妹。从私人感情来讲,他自然不希望沈月薇嫁给不喜欢的人,更何况还是宇文治那种垃圾。 但这并非沈月薇一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族的事。 他不知道沈家是如何衡量的,是不是牵扯到某些不得不牺牲自家女儿的利益,他作为一个外人,尤其还是天家皇子,本就不该插手这样的事。 怎么办? 萧夜沉默片刻,揉了揉沈月薇的头发,“别哭了,我帮你想办法。” 沈月薇眨巴着大眼睛,泪珠吧唧吧唧的滚落,“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夜哥哥有骗过你吗?” 沈月薇擦了擦眼泪,很确定地点点头,“有,你说过会找我玩,一次都没找过。” “……” 萧夜忍不住翻起了白眼。 “那你这次是怎么出来的?”萧夜好奇的问道。 沈月薇一听又开始哭了,“婚期马上就到了,我骗母亲说想买两件首饰,才得空跑了出来,我得赶紧回去,要不然父亲又要到处找我了。” 沈月薇慌张的转身就跑,跑出去几步后停下,转头看着萧夜,眼眶发红。 “夜哥哥,你之前骗月薇,月薇不怪你,但这次一定别骗好吗?” “我等着你来,带月薇离开……” “……” …… 萧夜头很疼。 即便是被皇城司的刺客追得满山跑,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头疼过。 怎么办? 去见应国公沈琅,以自己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他,让他推了和宇文家的婚事? 亦或者去找宇文治,实在不行揍他一顿,让他解除和沈月薇的婚约? 还是把沈月薇偷偷带出来,远走高飞? “整个京都城谁不知道沈家丫头喜欢你,要我说,你直接把沈家丫头娶了得了……”李莽大喇喇的泡在水池里,无所谓的说道。 “那丫头模样挺好,挺可爱,就是瘦了点,小了点,折腾起来不过瘾……” 李莽很不要脸地比划着,“我找婆娘,肯定得找个身板结实的,柰子大,屁股大,操练一两个时辰也散不了架的那种。” “听说北国的女人长得既大又结实,我得找机会瞧瞧去……” “……” 第94章 女儿相信他 萧夜觉得,找这货来商议解救沈月薇的对策,简直是对沈月薇的一种侮辱。 “说点有用的,不然滚蛋!”萧夜没好气的说道。 李莽瞪大了眼睛,“谁跟你闹着玩了,沈月薇那丫头一心想要嫁给你,你若是有心娶她,凭你大胤九皇子的身份,她自然没道理再嫁给宇文家。” 萧夜叹了口气,眼神幽怨地看着李莽,“其实,我也喜欢大的……” “……”李莽恍然大悟,顿觉萧夜乃同道中人。 “既然如此,我倒是还有个法子。” “说。” 李莽龇了龇牙,“找两个人绑了宇文治那个小垃圾,卖给黑市的牙子……嘿嘿,到时候找不到新郎官,沈家丫头的婚约自然就解除了。” “……” 萧夜微仰着头,神色怅然。 实在不行就按照李莽说的来吧,让女侠出手套麻袋打闷棍,然后扔到护城河里,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只是这手段,实在有些不符合自己的君子人设。 “沈月薇的叔叔,是不是领任户部郎中?”萧夜忽然抬眼问道。 李莽挠了挠头,“没错啊,应国公府一门三杰,老大沈君任湖州府尹,虽然位阶不高,但湖州毗邻东海,常年有海寇出没,所以沈君还行使海军统率之职,大权在握。” “老二沈通,便是沈月薇的父亲,现任中书侍郎,可是内阁的候选人,以后若是走狗屎运,说不好就能当上宰相。” “至于老三沈俞,则是户部郎中。”李莽说得有条有理。 “据说谭献死了之后,沈俞本是继任户部侍郎的第一人选,只不过最近貌似出了点事,他升任户部侍郎的事怕是悬了。” “嗯?”萧夜微微挑眉。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你现在不是户部主事嘛,去了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李莽说道。 萧夜神色闪烁,略有计较。 …… 沈母看着安然回府的沈月薇,终于松了口气。 “你这丫头,非要去买什么首饰,害得为娘担惊受怕……”沈母雍容清丽的脸上带着一丝嗔怒,“若是被你爹知道了,怕是免不了一顿训。” 沈月薇抿着唇角笑道,“女儿这不是回来了嘛,母亲还担心女儿跑了不成?” 还别说,确实担心你跑了呀…… 沈母捏了捏沈月薇的脸,眼神略微柔和了一些,“可见到九殿下了?” 沈月薇闻言一惊,“母亲你在说什么,女儿只不过出去买了两件首饰而已,没见什么九殿下……” “你呀,娘生的你,能不知道你的心思?”沈母笑道,“你倾心于九殿下的事,京都城人尽皆知,为娘会不知道?” “皇家之人身份尊贵,但是非也多,为娘实在不想你和九殿下扯上干系……”沈母叹了口气,“只是看你每日以泪洗面,娘终究是于心不忍。” “沈家和宇文家联姻的事是你爷爷定的,即便是你父亲也忤逆不了,能改变这件事的,也只有天家的人了……” 沈月薇望着娘亲,幽幽道,“所以母亲是故意让女儿出去,好寻夜哥哥的?” “你说呢?”沈母白了沈月薇一眼,“看你脸色不错,九皇子可给你了你承诺?” 沈月薇抿着嘴角,听到九皇子三个字,连她眉角的愁绪也散开了不少。 “夜哥哥会来找我的,他答应我了,会带我离开……”沈月薇说道,“我不会嫁给宇文治的,夜哥哥也不会让我嫁给别人的。” “你呀,就是太单纯了……”沈母叹了口气,“宇文治很糟糕不假,但九皇子同样不是什么好人。” “即便最近一段时间他的表现很不错,但终究改变不了他不修德行,顽劣专横的风闻,最主要的是……” 人家根本就不喜欢你啊。 沈母看着自家女儿,实在不忍心说出那句话。 “虽说女人注定要嫁人生子,但娘真心不希望为了家族利益,让你嫁给一个不喜欢,甚至讨厌的人,痛苦一辈子。” 沈母摸了摸沈月薇的头发,眼中满是怜爱。 “希望九殿下真的能为你着想,拉你脱离苦海吧……” 沈月薇眼睛亮晶晶的,挺着小胸脯仰着脑袋,“放心吧娘,夜哥哥一定会来带我离开的,女儿相信他。” 即便他不来,女儿也愿意相信他。 …… 萧夜决定去户部一趟。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新岗位溜达溜达也好,权当是饭后消食了。 王志阳是礼部主事,不便随萧夜前往户部,所以萧夜只能带着小蝶前去了。 本来想带上女侠的,但好歹也是刑部通缉的要犯,太过招摇过市总觉得有些不给刑部面子,所以他便带了两个宅中的护卫,跟着一同前往户部了。 户部距离礼部不远,只隔了一条街,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这就是户部衙门吗?”小蝶眼睛瞪圆了,“咱大胤最有钱的那个衙门?” “是户部衙门没错,但有没有钱,呵呵,有待考证了……”萧夜笑道。 户部掌管大胤户籍财经,土地赋税、军需粮饷等事,算得上大胤根基所在,按理说应该如小蝶认知的那般,是整个大胤最富庶的机构。 但曾一度让萧夜大跌眼镜的是,户部不富,甚至还很穷。 户部尚书乔百龄年逾七十,早就到了该致仕还乡的年纪,却硬是赖着不走,站着茅坑不拉屎。 户部侍郎谭献更是中饱私囊的奸佞,少吃回扣就已经谢天谢地,还能指望他造福社稷? 满打满算,唯一能拿得出手做些实事的也就户部郎中沈俞了,但终究只是三把手,很多事他做不了主。 也就导致大胤财政中枢,六部之一的户部日益困顿,越来越拿不出手了。 胤帝安排萧夜任职户部主事,怕也是打着让这根搅屎棍,改变一下户部沉闷风气的主意。只是萧夜却满心的不乐意。 要说礼部主事管理教行司,还有许多男人都懂得乐子,那么来户部,完全就是社畜打工狗的命了。 谁会喜欢打工呢? 萧夜龇了龇牙,“走吧,先进去。” 小蝶眼睛发亮,一脸兴奋地跑进户部衙门,但是下一刻,却和一个穿着花花绿绿的青年撞在了一起。 “狗日的东西,眼瞎吗?”青年摸着被撞疼的下巴,指着摔倒在地的小蝶,怒道,“哪来的死丫头,不长眼的东西,来人,给本少爷打断腿扔出去!” “……”小蝶都没来及喊疼,当场呆住。 第95章 空降的户部侍郎 说话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穿着锦绣华服,英姿俊朗。 不过那双凶戾狭长的眼睛,让整个人的气质略显阴冷跋扈。 随着青年的喝声,两个侍从冲上来,竟然不问缘由抬脚往小蝶腿上踩去,看样子竟然真的要打断小蝶的腿。 “住手!” 不等萧夜出声,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人从衙门里着急跑出来,阻止道。 “林靖彦,你干什么!这里是户部衙门,岂能容你在这里放肆!”来人拦在小蝶身前,厉声喝道,旋即转身看着小蝶,皱眉道,“你是谁家的丫头,来户部衙门干什么?” 小蝶委屈巴巴地爬起来躲到萧夜身后,朝着林靖彦龇了龇小虎牙。 “沈叔。”萧夜微微拱手,“这是我身边的丫鬟。” 沈俞看到萧夜后眼神微微闪烁,“原来是九殿下当面,请恕在下冒失。” 萧夜笑了笑,旋即看向旁边的林靖彦,“沈叔,不知这位是哪家的公子,本殿下最近出来的少,京都城倒是多了不少新面孔嘛。” 林靖彦仰着头,不可一世地望着萧夜。 “殿下,这位是景侯林方铭的小公子,林靖彦。”沈俞看着萧夜丝毫有些疑惑,解释道,“当今太子妃便是景侯之女,这位林靖彦,是太子妃的亲弟弟。” “原来是太子的小舅哥,怪不得如此霸道,本殿下的侍女只是不小心撞了你一下,竟然就要被打断腿?”萧夜呵呵道。 林靖彦仰着头冷哼道,“一个小小婢女而已,敢冲撞本公子,就算当场打死又能如何?” 竟然比李莽那个夯货还要凶戾霸道,萧夜微微皱了皱眉头。 “既然如此,那你冲撞本殿下,本殿下是不是也能将你当场打死?” 林靖彦走到萧夜跟前,桀骜地盯着萧夜。“别以为本公子不知道你是谁,一个冷宫皇子而已,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 “我姐夫可是太子,当朝储君,你敢拿我怎么样?” “本殿下现在就敢打死这个该死的贱婢,但你敢打死本公子吗?” 萧夜眯了眯眼睛,忽然出手搂住林靖彦的后颈用力,同时膝盖猛地抬起,砰的一声撞在林靖彦下巴上,林靖彦惨叫一声,嘴里鲜血飞溅,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萧夜拍拍手,低头俯视着林靖彦,冷笑道。 “你现在觉得,本殿下是敢?还是不敢呢?” “该死的浑蛋,你竟敢打我,我要杀了你!”林靖彦捂着嘴惨叫,指缝里鲜血溢出,两颗牙竟然直接被萧夜撞断了。 “给我弄死他,快,给老子弄死他!” 手下的侍从相互看了看,神色犹疑不定。 他们虽说是林家的侍从,这对面可是大胤皇子啊,即便是不得宠的冷宫皇子,也不是随便一个下人敢得罪的,万一圣上怪罪,怕是满门都要被剁了。 “林靖彦,这里是户部衙门,可不是你林家府宅,容不得你放肆!”沈俞挡在萧夜身前,冷声道。 “再不离开,本官可就让人轰你出去了!” “还不快滚!” 几个侍从相互看了一眼,急忙扶起林靖彦出了户部衙门,隔了老远都能听到林靖彦不甘的怒骂声。 “殿下恕罪,此人……”沈俞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萧夜望着林靖彦离开的方向,微微沉吟,“也就是说,这次朝廷调任的户部侍郎,是林家的人?” 沈俞神色幽暗,“是,正是林靖彦的父亲,太子殿下的岳丈,景侯林方铭。” 萧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景侯林方铭同样是胤帝旧部,曾跟随胤帝征战四境,立下过汗马功劳。只不过和晋侯曹显不同的是,林方铭很是机灵地抱上了太子大腿。 所以在大胤所有的侯爵世族之中,林家算是走到了极致。 怪不得李莽那夯货说本该是沈俞的户部侍郎,中途出了岔子,原来是太子插手进来了。 “这户部侍郎本该是沈叔囊中之物的,却想不到空降了一个景侯,啧啧,倒是可惜了……”萧夜摇头惋惜道。 沈俞拱手,“都是为圣上效力,侍郎或者郎中,并没有多大区别。” “走吧,尚书大人不在衙门,殿下倒是无缘得见了。”沈俞笑道,“不过据下官所知,殿下和尚书大人算是相熟,也就不用特意拜见了。” 何止是相熟,都快熟烂了…… 有了林靖彦这茬事,萧夜和沈俞的关系倒是莫名拉近了一些,两人先后脚进了衙门,一直来到衙门后庭,那里早就为萧夜准备了办公地点。 当然,萧夜并没有在这里久待的打算。 “林靖彦虽说算不得什么,但毕竟和太子殿下沾亲,适才的不愉快,怕是会给殿下惹来麻烦。”沈俞提点道。 “没事。”萧夜无所谓道,“如果我那位大哥只有这点气量,那也当不了太子了。” 沈俞眼神闪了闪,不过终究没有说什么。 “殿下今日来衙门,可是准备在这里任职了?”沈俞笑着对萧夜拱手,“之前倒是多亏了殿下良策,才为户部争取了一线喘息之机,否则…” 沈俞说得倒也没错,若非萧夜勒石记功,开设白金会,为户部折腾出一笔钱款,否则以户部的家底,决然无法解决城外的灾民。 “沈叔见外了,都是为了大胤百姓,国祚社稷,能出点力,我自然责无旁贷。”萧夜一本正经的回道,“至于在这里任职,呵呵,还是算了吧。” 说着萧夜眼神郑重了一些,“我这次来户部,其实是专程来找你的。” “找我?”沈俞神色疑惑,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殿下可是为了月薇那丫头来的?” “没错。”萧夜点头,“月薇今日来找过我,说她和安国公府的宇文治订了婚约。” “据我所知,你们沈家和宇文家并没有多少交情,为什么要将月薇丫头许配给宇文治那种纨绔子弟?” 沈俞沉默了片刻,摇头叹息道,“我也知道月薇丫头倾心于殿下,并不喜欢宇文治,但这是父亲的安排。” “我父亲大限将至,他也是为家族考虑,别无他法啊。” 第96章 应国公病重 萧夜和沈俞聊了一会,便带着小蝶离开了。 他本就没有在户部长住的打算,象征性地溜达两圈,也算是给胤帝一个面子。 回去的路上,萧夜微蹙着眉头,神色沉重。 应国公快死了? 应国公沈琅是最初跟随胤帝的一批部下,也是胤帝最信任的人之一,当年北燕入关的时候,应国公沈琅更是拼死救过胤帝,也因此患上了沉疴,病痛缠身几十载。 正因为这个原因,沈家从毫无背景的一介白丁,爬上了大胤国公的高位,整个大胤再找不到第二人。 萧夜倒是有些理解应国公了。 无论是临安三姓,亦或者京都新贵,其实背后都有着世族支撑,源源不断补充着新生血脉。而沈家却不同,背后没有任何世族作为依靠,仿若无根之萍。 唯一拿得出手的,便只有沈通兄弟三人而已。 然而即便他们再优秀,毕竟也是依靠应国公才有了如今的身份和地位。 一旦应国公去世,他们所处的位置和代表的利益,必然会吸引来无数世族的觊觎,别说家族,即便是他们本身能否保全,都是个问题。 所以,应国公是在为沈家谋求后路。 “这老头,还真是殚精竭虑啊,安安分分的死掉不好吗,管这么多干嘛……”萧夜忍不住吐槽道。 “小蝶,你去白金会找白露,让她来找我一趟。” 小蝶撅了噘嘴,转身离开。 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萧夜看到穿着青色雨花长裙,披着白色棉衫的白露盈盈走来。 “殿下找我?” 萧夜点了点头,“你跟我出去一趟,见个人。” “哦对了,把你吃饭的家伙拿上,说不定有用。” “明白。” 两人稍作准备就出了朝阳水榭,径直朝着应国公府而去。 不管是因为沈月薇,还是应国公当年救过胤帝一命的缘故,萧夜都决定亲自去探望一番,若是白露有法医治倒也好,若是回天无术,自己也算是送老爷子一趟。 …… 沈府,内宅。 沈通望着房门方向,神色焦急。 许久后,才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从房间里面走出来。 “徐太医,我父亲怎么样?”沈通急忙迎上去问道。 被称为徐太医的老头摇摇头,叹了口气,“应国公的风疾之症已入骨至髓,药石难医,老夫医术不精,实在有心无力。” 沈通面色灰暗。 虽然心里早就有预料,但真正听徐太医如此说,他依旧感觉一阵悲痛。 “沈侍郎,老夫还是跟之前一样,开一些舒筋活络,化痰清神的药,按时给应国公服下。”徐太医摇摇头,“老夫也只能想法子帮应国公缓解病痛了。” 沈通压下难过,问道,“徐太医,家父……还有多长时间?” 徐太医沉默了片刻,“三个月。” 三个月……还来得及。 沈通面色沉默地走进房间,帷帘半遮的床上躺着一个枯瘦如柴的老人,双目微阖,气若游丝。 “通儿……”老人微弱的声音传来,沈通神色一震。 “父亲,我在。” “通儿,为父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莫要为难徐太医……”老人挣扎着睁开眼,浑浊的眸子闪过一丝亮光。 “之前让你传信你大哥,可办到了?” 沈通神色悲痛地点头,“父亲,书信已经送出去了。” “那便好,那便好……”老人微微松了口气,“圣上信任我沈家,将镇守国门的重任交予你大哥,便不可因私废公。” “东海海寇猖獗,切莫因为为父的关系擅离职守,让我大胤……皇土有失……” “还有你和老三,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切莫辜负圣上的信任。” 老人倚靠在床上,痛苦地轻咳两声,“为父这一走,怕是会有很多人刁难咱们沈家,切记不可与人为恶,当谨守本心,有安国公府的照拂,沈家应该能渡过难关。” “只是……委屈了月薇丫头……” 沈通神色幽暗,沉重地点了点头。 老人沉沉睡去,沈通吩咐好守护的侍从,转身出了房门。 “小姐呢?” 老管家躬身回道,“老爷,小姐和夫人在一起,就在内宅。” 沈通沉默片刻,“小姐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小姐只是年纪太小,不明白老爷的苦心,等他长大一些就明白了。”管家安慰道。 “是啊,长大一些就明白了……若非有更合适的人选,谁又愿意自己女儿嫁给不喜欢的人。”沈通微微抬头叹道,不知道为何,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青年人影。 如果那家伙愿意的话…… “老爷,宇文少爷来了。” “还有,九殿下也来了……” 沈通微微皱眉。 …… 萧夜没想到,竟然会在沈家门口碰到宇文治。 “九殿下,你来这里干什么?”宇文治不善的盯着萧夜,眼中满是敌意。 萧夜微微一笑,“怎么,本殿下不能来吗?” 宇文治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笑了起来,“九殿下是来看沈小姐的吗?呵呵,外面有人传言,说九殿下和沈小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不过很不巧,她现在是本少的未婚妻,九殿下,你似乎没机会了。” 萧夜冷冷的扫了一眼宇文治,转身朝着沈府大门走去。 “哈哈哈,被本公子说中了吗?”宇文治在后面猖狂大笑,“再过几日,便是本少和沈家小姐大婚的日子,到时候九殿下可千万要过来。” “本少得让你亲眼瞧着,自己的女人,落入我的手中!” “……”萧夜没有回话,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宇文治。 萧夜不想理会这个傻逼东西,应国公病重在身,他不想在沈家门口惹得不愉快,即便真想教训这个狗玩意,也得出了沈家的大门。 宇文治眼中闪过一丝阴毒之色。 自从身边侍从被女侠秒杀,自己又被萧夜扇了两巴掌后,他便一直怀恨在心,只是苦于找不到报复的机会。 不过他觉得,现在机会来了。 京都城不都盛传你和沈月薇相互爱慕吗?那好,老子偏要坏了你俩的姻缘,让你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老子压在身下,蹂躏践踏! “等着吧,跟你的这笔账,老子算定了!” 第97章 风疾 “九殿下,宇文公子!”沈通微微点头致意,“不知二位来沈府,所为何事?” 萧夜刚想说话,却看到宇文治上前一步,笑道,“沈大人,家父听说应国公重病在身,连宫中的御医都没有办法,特意从民间找了一位神医,为应国公诊治。” 说着让出身后那人,萧夜这才注意到,宇文治竟然打着和自己一样的主意。 “不用了,家父的情况我清楚,就不劳宇文公子费心了,请回吧。”沈通不冷不热的说道。 “呵呵,沈大人何必这么客气,很快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宇文治挑衅地看了眼萧夜,“等我和月薇成婚之后,应国公也就是我的爷爷。” “为自己爷爷看病,合情合理。” 沈通微微皱了皱眉。 “这位刘神医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师从医圣常百草,向来在民间行走问询百姓疾苦,我可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找过来的。”宇文治一脸得意的笑道。 “沈叔叔,咱还是试一试吧?” 沈通看了眼萧夜,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几人在沈通的带领下,一路来到内庭应国公居住的小院,姓刘的神医朝着沈通拱了拱手,转身走进了应国公的房间。 沈通也没有心思聊天,呈上茶水之后,便任由几人闲坐。 差不多过了一盏茶工夫,宇文治带来的刘神医从房中走了出来,眼神无奈地摇了摇头。 “应国公风疾入骨,别说是老朽,即便是老朽的老师来了,也必然回天乏力。” 沈通即便早就有所预料,但真正听到此人的回复,仍旧感到有些失落。 “有劳了。” 宇文治龇了龇牙站起来,“既然刘神医这样说,那只怕是命数如此,沈叔不要太难过了,还是早些操办我和月薇的婚事,也好让老爷子临走前沾沾喜气。” 沈通微微皱眉。 萧夜忽然站起来,“沈叔,让我进去看看吧。” “你?”沈通微微疑惑。 “我身边的婢子也是一位医官,家传针灸之法颇为玄妙,说不好会对国公有所帮助。” “哈哈,一个贱婢竟然想治好国公爷,开什么玩笑!”宇文治张狂大笑,“连医圣的徒弟都没有办法,你身边的一个婢女,难不成比医圣徒弟更厉害?” “萧夜,不用白费力气了,我和月薇小姐已经定了婚书,你就算再表现也没有用的!” 萧夜冷着脸看向宇文治,“信不信你再多逼逼一句,本殿下便抽你一巴掌!” 宇文治,“……” 他忽然想起上次被萧夜扇的两巴掌,顿时觉得脸火辣辣的疼。 这家伙不是在吓唬自己,他是真敢抽啊! 沈通微微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那殿下便试一试,即便治不好也无妨。” 萧夜点点头,带着白露转身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面很暗,两个伺候的侍女静静地站在门口,神色恭敬。 萧夜走到床边,终于看到了应国公沈琅,在他的记忆中,这是一个慈祥和蔼的老人,但躺在床上的老人却骨瘦如柴,面色暗沉,命悬一线。 跟随父皇打江山的老一辈,终于有人走到生命尽头了吗? 萧夜心头有些沉重。 白露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搭上应国公的脉搏。 时间过得很慢,白露的眉头一点一点攒起,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许久之后,白露神色愧疚地站起身,摇摇头,“殿下,应国公虽然只是普通的风疾,但因为身上有旧伤,引发旧疾风邪入骨,药石无医了。” “风疾?”萧夜微微挑眉。 “是,风疾又称为风弊之症,患病者会出现头疼,眩晕,体麻等病症,但应国公内腑有旧伤,风邪入体后引发旧疾,入骨入髓。” “现在应国公不仅无法行动,怕是连意识都模糊了,而且时刻伴随着深入骨髓的疼痛……”白露神色伤感,“我可以行针帮助应国公减轻痛苦,但想要治症……” 白露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萧夜皱着眉头站在原地。 应国公的病症,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是哪里呢? 萧夜摸着下巴在房中来回踱步,脑海中迅速筛选着前世有用的信息,白露听话地走到一边,静静地看着萧夜。 她虽然不知道殿下怎么了,但既然沉思,必然是想到了某些关键,自己只需要等着就是。 许久后,萧夜眼神微微一亮。 “对了,神医喜来乐?” 萧夜一拍大腿,他想起前世看过一个名叫神医喜来乐的电视剧,里面便上演了一出治疗风邪入骨的法子,并且效果不错。 他脑海中迅速思索着可行性,许久后咬咬牙,转身出了房门。 外面大堂上,宇文治抱着胳膊候在原地,看到萧夜出来,不由发出一声冷笑,“哼,连刘神医也没办法的病症,你装什么蒜,还不如赶紧回去,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沈通叹了口气,朝着萧夜拱拱手,“殿下的恩情沈某会记住,天意如此,我等凡人强求不得。” 萧夜咬咬牙,“沈叔,我有个法子,可以一试。” “嗯?”沈通愣了愣,忽然眼睛睁大,“殿下可当真?” “当然,沈公爷也是我的长辈,我怎会拿他的生命开玩笑。”萧夜郑重道,“只是这个法子并不一定可行,我只有一半的把握。” “真的?” 沈通浑身都颤抖起来,原本被御医下了断言的病症,连一丝一毫治疗的希望都没有,现如今有了五成把握,如何不让他感到惊喜。 “萧夜,你在胡说什么!”宇文治眼神阴沉了下来。 “宫中的太医暂且不说,连医圣的徒弟都下了断言,你还能比宫中的太医,医圣的徒弟更厉害吗?” “我劝你不要在这装神弄鬼,若是出个差错,哼哼……” 沈通冷冷的看着宇文治,“即便是诊治不成,沈某也不会责怪殿下。” “宇文公子既然没有办法,还请先回吧。” “沈大人……” “送客!”沈通冷声道。 宇文治很是不甘心的看着萧夜,冷哼一声,“好,本少就等着看!” 说着甩袖离开! 萧夜面无表情地扫过宇文治,转身看向沈通。 “沈叔,我需要你帮忙准备点东西。” “你说,我一定全力办到!” “好!” 第98章 《扁鹊神应针灸玉龙经》 沈通忙着准备东西,而萧夜则走回了房间,坐在桌前冥思苦想。 喜来乐治疗风疾的方法虽说很高明,但应国公的情况远比清宫格格更加严重,单纯以烟熏之法,恐怕无法缓解应国公的病情。 得想想其他办法。 萧夜脑海中疯狂搜索着前世看过的医学典籍,许久后忽然眼神一亮。 《扁鹊神应针灸玉龙经》! 萧夜提笔落字,在平铺在桌面的宣纸上飞快的默写起来。 自己脑子里虽然有很多医学著作,也知晓后世的医疗手段,但实操起来怕是连李莽那个夯货也不如。 而白露恰恰相反,她家传针灸之术,从小行针问医,实操自然没有问题,缺的只是领先时代的医学理论知识罢了。 《扁鹊神应针灸玉龙经》是前世元代所著的针灸著作,虽然没有《千金方》、《本草纲目》这等盛典广为流传,但就针灸之法,却远超旁类。 况且其中一卷,对风疾之症有着详细的行针手段。 时间渐渐流逝,萧夜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看着宣纸上洋洋洒洒的几百字,颇为满意。 “白露,你过来。”萧夜将宣纸递给白露,“你看看,这上面的行针之法,对应国公的病症可有帮助?” 白露好奇的接过手上的纸,仔细看了起来。 字很丑,但上面的话却很深奥,不仅包揽人体穴位,行针手法,气感调运……白露慢慢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殿下,您竟然也懂针灸?不,不是简单的懂,天哪……” 白露像是被雷劈中一样呆滞在原地,她浑身轻微颤抖,心中满是震惊之色。 她知道殿下很厉害,有颜值,有才情,有智慧,不仅能将教行司的众女解救出来,甚至还让她们安家置业,重拾尊严。 但她从没有想过,这个看上去慵懒随和的殿下,竟然医术也如此惊世骇俗。 “你就说,这针法有没有用?”萧夜问道。 白露赶紧点头,“有用的殿下,这行针之法简直神乎其技,几乎是给应国公量身制定的……” “其中虽然有些不解之处,但配合我家传的针灸之法,已经有五成把握祛除应国公的风疾,再加上药物调养,说不定真能……” 萧夜总算是松了口气,“有用就好,你先好好看看,等一会准备妥当,便由你行针。” “我?”白露神色诧异,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 “好,白露定不负殿下所托!” “……” …… 宇文治并没有离开,而是找了个借口继续留在沈家。 他要等萧夜无功而返,只要一想到等会那家伙灰头土脸的走出来,他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应国公能不能好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自己的婚事,即便他并不喜欢沈月薇,但只要能让萧夜不爽,他就很爽。 刘神医也没有离开,他坐在大堂上悠悠然喝着茶。身为当世医圣的徒弟,他确信自己的诊断结果,别说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即便是宫中的太医,也决然无力回天。 他倒想看看,这位九殿下哪来的自信。 “吆,宇文公子也在呀,呵呵,看来老奴来得挺是时候。”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宇文治神色一凛。 “宇文治见过高公公。” 来的人是高申,皇城內监总管,虽然不列入品级,但确是圣上身边的红人,即便是他宇文治,也只能恭恭敬敬地行礼。 听到动静的沈通赶了过来,瞥了一眼宇文治后,径自向高申问礼。 “沈大人,圣上听了徐太医的呈禀,心急难安,本想亲自来府上探望的,奈何政务繁忙分身乏术,所以特意让老奴前来代为探望。” 说着挥了挥手,身后几个太监捧着一应东西走了上来。 “这是圣上特意从太医院挑出来的药材,希望能对国公爷有些帮助。” 沈通赶忙行礼,“谢圣上挂念。” 高申点点头,“不知现在可方便,老奴想去看看国公爷。” 沈通神色微顿,还不待他开口,却看到一边的宇文治冷笑一声,“呵,现在怕是不方便,九殿下也不知道从哪找了个下贱婢子,号称医学世家,正在为应国公问诊。” “呵呵,本少专门寻来的医圣之徒都拿应国公的病症毫无办法,萧夜竟然大言不惭有法可医。” “高公公莫急,咱们就在这等等看,看他萧夜能玩出怎么个花样!” 高申闻言,眉头微微一扬! …… “母亲,爷爷的身体怎么样了?”沈月薇小手揪着衣摆,神色忧伤。 “唉,你爷爷年轻时候为救圣上受了伤,虽说保住了性命,但也染上了沉疴,如今风邪入体,怕是没多少日子了……”沈母叹了口气说道。 “这些日子宫中的太医相继前来为你爷爷诊治,也是束手无策。”沈母拉着沈月薇的手,轻声说道。 “丫头,不要和你爷爷置气了,若非放心不下沈家,你爷爷如何舍得将你嫁入宇文家?” 沈月薇眼睛泛红,双手指节因为用力显得发白。 “女儿知道,可是,可是……” 她心里同样委屈,既担心爷爷的身体,又因为爷爷不征求自己的意见,就将自己许配给不喜欢的人而生气。 虽然这几日置气没有去看爷爷,但她心里一直惦记着,祈祷着爷爷能好起来。 “可是,女儿真的不想嫁给宇文治,女儿喜欢的是夜哥哥,这辈子除了夜哥哥,谁都不嫁的……” 沈母叹了口气,“去看看你爷爷吧,最后陪陪他,说不好以后再也没机会了……”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沈月薇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下来,她伸手抹了把眼泪,低着头噘着嘴,神色委屈。 “听话,你不是已经告知九殿下了吗,既然喜欢他,那就相信他,他会有办法的……” 沈月薇扬起小脑袋,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着,一个侍女从外面走进来,神色恭敬地行礼道,“夫人,小姐,九殿下来了!” “夜哥哥来了?”沈月薇唰的一声站起来。 “嗯,九殿下还带了医官前来,说有办法治疗国公爷的病,现在正在诊治。” 沈月薇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第99章 请殿下教我 沈府忽然多了许多人。 高申拢着手站在阴影中,眼眸微微眯起,似睡非睡。 原本探望完应国公之后,他就应该回去复命的,但听说九殿下萧夜正在里面为应国公诊治,他忽然决定再等等了。 九殿下颇有些诡谲手段,开设白金会,勒石记功,无不彰显他生意及政治头脑,但治病救人可是讲究术业专攻的,他能有如此跳脱的本事? 莫不是他身边带着的女医官?可连宫中太医都没办法的病症,那女娃又是什么人物,竟敢扬言救治? 嗯,再等等吧,说不好九殿下此番又要让老奴大开眼界了。 宇文治当然也在,不过他纯粹就抱着看戏的心态,他决然不相信萧夜会有救治应国公的手段。 他心想着,一会萧夜灰头土脸出来的时候,他便可以肆无忌惮地嘲讽他了。 “夜哥哥在里面吗?”沈月薇的提着裙角跑过来,一脸激动,“他在为爷爷诊治吗?我要进去看看……” 沈通拦住沈月薇,“先等等吧,暂时不要打扰殿下。” 沈月薇咬了咬唇角,“……好吧。” 说着走到一边,忽然抬头看到站在远处的宇文治,顿时拧着眉头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 房中,萧夜将一应药物放到火盆中燃烧,刹那间房中烟雾缭绕,浓重的刺鼻味道钻入鼻腔,让萧夜忍不住皱起眉头。 好家伙,不会直接把人治没了吧。 “窗户开一下,二氧化碳中毒可就扯了……”萧夜说道,伺候的侍女赶紧将窗户打开,一时间浓烟滚滚飘散而出。 外面的宇文治冷笑,“萧夜不会把房子点着了吧?” “哼,治不好也就罢了,要是直接治死了……”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沈通冷厉的眸子看过来,他龇了龇牙,果断闭上了嘴。 房中,萧夜估摸着时间,说道,“白露,下针!” “是!” 白露捻起银针,果断刺入应国公眉心位置,紧接着纤细手指接连挥动,一根根纤毫银针不断落到应国公身上,有深有浅,轻微颤动。 许久后,白露擦拭着额间的汗水退到一边,有些担心地看向萧夜。 “放心吧,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如果实在事不可为……”萧夜也不知道在安慰白露,还是在安慰自己。 就在这时,原本陷入沉睡的应国公忽然轻嗯了一声睁开眼,一口鲜血喷了出去。 萧夜浑身一僵。 完了! …… “怎么还没出来?会不会出问题……”沈夫人忍不住皱眉道,他看向站在门口的沈通,发现向来稳重的沈通面色僵硬,缩在袖中的双手竟然在轻微颤抖。 “肯定没问题的娘,你放心吧。”沈月薇眼神火热,“夜哥哥很厉害的,他说了有办法,就肯定有办法,不会骗人的。” 沈夫人看了眼自家的女儿,心中无奈。 宇文治倚靠在旁边的柱子上,闻言面色冷了些,轻哼一声。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打开,所有人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殿下,怎么样?”沈通看着烟熏火燎狼狈不堪的萧夜,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哈哈哈,还能怎么样,你看他狼狈的样子,像是能医病救人吗?”宇文治忍不住嘲讽道,“应国公本就生命垂危,只希望别被你折腾得更严重了才是。” 萧夜瞥了眼宇文治,朝着沈通拱拱手,“幸不辱命。” “……” 场中气氛忽然一滞,原本兜着手站在旁边的刘神医更是眉头一扬,不可思议地走了过来。 “不可能,老夫已经诊治过了,应国公沉疴入骨药石无医,别说是一个小丫头片子,即便是老夫的师傅医圣来了,也束手无策!” 刘神医竟然有些慌乱,“老夫进去瞧瞧!” 说着大步走进了房间。 宇文治眼神阴沉,仍旧有些不信,“萧夜,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不就是想博得沈府上下的好感,解除本少和沈小姐的婚约,你好有机会吗?” “那也没必要拿应国公的身体开玩笑!” “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即便是你,也无法向圣上交代!” 萧夜老神自在的看着宇文治,笑着摇摇头,“宇文治,如果我真的治好了应国公,你又该如何?” “我……”宇文治张张嘴,“我便如你所愿,又能怎么样!” “好!” “如果治不好,你又当如何?”宇文治步步紧逼道。 萧夜还不待说话,就看到沈月薇拦在萧夜身前,龇着小虎牙,“要是夜哥哥没治好,那我便嫁给你,行吗!” “……” 沈母略微有些担忧地看了眼沈月薇,却看到她眼中满是自信,那是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一丝一毫的怀疑都没有。 似乎从小时候被萧夜救了之后,月薇丫头就变成了这样,可是…… 这种信任和崇拜,到底是好是坏呢? 院中的气氛有些沉默,而就在这时,之前闯进去的刘神医恍若失神一样走出来,神色惊骇。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不应该啊……” “刘神医,我父亲怎么样?”沈通急忙问道。 刘神医张着嘴,许久后喃喃道,“体内风魔尽除,生机复苏,气血渐有充盈之象,连带着旧伤沉疴,也缓解了不少。” “最难的病症已经解决,之后只要好好修养,怕是能彻底康健,莫说三个月,再活三年,不,即便是十年也不是问题。” “……” 宇文治面色僵硬,“刘三道,你个老东西,竟然当着本少的面胡说八道!” 刘神医看着宇文治摇摇头,“老朽虽然拿了你的钱财,但为医之道治病救人,岂可信口雌黄,老夫敢对天发誓,刚才所言绝没有半句假话。” “九殿下,您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刘神医看向萧夜的眼光,已经变得火热起来。 萧夜呵呵笑道,“都是我带来的那位医官的本事,刘神医怕是问错了人。” “不,老朽已经问过那位小大夫了,她虽然懂些针灸之道,但远不足以治疗应国公的病症,无论是烟熏火浴之法,还是行针之术,都是出自您之手。” 刘神医躬身道,“请殿下,教我!” 第100章 你娶我好不好 这死丫头,一转身就把本殿下卖了? 萧夜龇了龇牙,很是恼怒地瞪了白露一眼。 “这事之后再说,还是先去看看国公爷的身体为好。”萧夜含糊道,沈通早就按捺不住走进了房间,沈夫人眼神古怪的看了眼萧夜,也跟着进了房间。 “夜哥哥,我就知道你有办法,嘻嘻,你真厉害,月薇之前竟然不知道夜哥哥还会医术……”沈月薇跳过来,抓住萧夜的胳膊开心的笑道。 “我先进去看爷爷了,夜哥哥等我出来啊……” 小丫头笑着,瞥见站在旁边的宇文治,小脸顿时板了起来,仰头走进了房间。 高申笑呵呵地走过来,神色恭敬而古怪,“九殿下果真大才,老奴之前眼拙,竟不知殿下除了生财之道,还有起死回生的岐黄本事。” 萧夜拱拱手,“实不相瞒,我也是刚知道……” “殿下真会说笑。”高申颔首笑道,“老奴这便先回去了,圣上若是知道应国公身体好转,想必会很高兴。” 萧夜点头致意。 高申离开后,萧夜终于将视线落到宇文治身上,“怎么?宇文公子要不要也进去看看?” 宇文治眼神阴鹜地盯着萧夜,“得意什么,瞎猫撞见死耗子罢了,别人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本少可知道!” “知不知道无所谓,你只要记得刚才的承诺就好。”萧夜笑眯眯地看着宇文治,“本殿下等着你和沈小姐解除婚约的消息。” 宇文治咬咬牙,虽然很是不甘心,但却拿萧夜没办法,只能冷冷的哼了声,甩袖离开! 萧夜看着宇文治离开沈府,总算是松了口气。 治疗应国公可绝没有别人看到的那般轻松,无论是烟熏之法,还是针灸之术,他都背负着巨大的压力。 中途应国公吐血的时候,他都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鲁莽了。 幸运的是,结果是好的。 萧夜站在台阶上,微微舒了口气。 “殿下,我父亲有请。”沈通出现在萧夜身后,神色多了几分恭敬。 萧夜嗯了声,转身进了房间。 应国公半躺在床上,虽然依旧消瘦,但脸上多少有些血色,那双浑浊的眼眸悄无声息地打量着萧夜,许久后露出一丝微笑。 “老夫倒是没看出来,九殿下竟然如此深藏不露。”应国公声音很弱,但比之前却多了不少生气。 萧夜心有余悸,“小子也是赌了一把,就怕没治好国公爷,反倒是弄巧成拙,到时候可就真成祸国罪人了。” “国公爷现在觉得如何?” 应国公嘴角微微挑起,露出一抹笑容,“很好,很不错,再活几年也不在话下。” “呵呵,殿下少年有为,圣上当心安矣。” 应国公身体恢复,所以众人都轻松了不少,连一直板着脸的沈通都露出一抹笑容,沈月薇更是腻在应国公身旁,搂着胳膊。 “爷爷,您现在好起来了,月薇是不是就不用嫁给宇文治那个大坏蛋了呀。” 房中忽然一静。 沈月薇开心地跳起来,一把拉住萧夜的手,“爷爷,孙儿喜欢的是夜哥哥,我要嫁给夜哥哥。” “……” 萧夜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有种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 应国公沈琅看着萧夜,幽深的眸子闪过一丝复杂神色,旋即看向沈月薇笑道,“你这丫头,尚未出阁,哪能如此不知礼数。” “哪有……”小姑娘捏着手指,羞涩地踢着脚尖,又忍不住偷偷看一眼萧夜。 萧夜感觉浑身的难受,只能硬着头皮道,“那啥国公爷,小子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有什么问题随时让人找我,白露,撤……” 萧夜落荒而逃。 沈月薇有些舍不得,“我去送夜哥哥……” 说着蹦蹦跳跳地追了出去。 萧夜和沈月薇离开后,房中倒是安静了一些。 沈通似乎把压在心头的石头取掉了,整个人轻松了不少,“父亲,既然您好点了,那月薇丫头的婚事?” 自家丫头因为婚事整日以泪洗面,这段时间眼见着消瘦了不少,如果能取消婚事,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乐的女儿开心。 “月薇丫头一直喜欢九殿下,九殿下虽然名声不好,但我看着倒是颇有情谊,莫不如……” 应国公沈琅叹了口气,“这段时间我虽然卧病在床,却也听到了不少关于萧夜的传言,他身怀大才,却甘做潜龙十几年,如今异军突起,怕是会惹来多方的注意。” “况且,月薇丫头倾心于萧夜不假,但我看这小子,并无意月薇丫头……” 沈通沉默着,暗暗咬了咬牙。 他如何看不出来,萧夜虽说对自家丫头不错,但明显不是儿女之情的那种,他倒是想不通了,自家闺女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哪里配不上他了。 好吧,确实傻白甜了些,但这是缺点吗? 高智冷御和傻白甜搁一块,你选哪个? “月薇丫头的婚事,再议吧……”应国公摇摇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 萧夜出了沈府后,脚步顿时放快了不少。 “白露,赶紧走!” 白露虽说感觉有些奇怪,但还是加快了脚步,然而两人没走出几步,就听到沈月薇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夜哥哥,等等我。” 萧夜嘴角一抖,转身就看到沈月薇跑了过来,灵动的像只蝴蝶。 “你怎么出来了,国公爷刚醒,你不多陪陪他?” 沈月薇绞着手指凑了过来,嘻嘻笑道,“没事,我回头再陪他……哼,那老家伙非要我嫁给宇文治那个浑蛋,我还生他气呐!” 这小心眼的丫头……萧夜忍俊不禁。 “夜哥哥你真厉害,我之前还想着你到底用什么办法救我出来呢,没想到你竟然直接治好了我爷爷,真是太厉害了。” “这下好了,爷爷好起来了,我也就不用嫁给宇文治那个浑蛋了,嘻嘻……” 小姑娘像个花痴一样,绕着萧夜转了转去,大大的眼睛弯成月牙,娇俏的脸蛋上两个小小的酒窝,看上去干净而纯粹。 “夜哥哥,你看看我……”小丫头抿着唇角,脸色有些发红。 “看什么?”萧夜愣了愣。 “看我这里啊……”小丫头满脸的羞涩,却依旧仰着小脑袋,用一只手指着自己笋尖一样的小胸脯。 “你仔细看看,是不是长大一些了?” “???”萧夜脑子一时间没转过来。 小丫头声音软茹,轻微地颤抖着。 “等她长大了,你娶我好不好?” 第101章 这不是爱情故事 “沈小姐看着很喜欢殿下呢……”白露跟在身后,捂着小嘴偷笑道。 萧夜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不怕萧王妃这种尊贵高冷,也不怕王羽音这种邪魅妖气,陶云枝的火热和唐小仙的蠢萌他同样可以应付,唯一应付不来的就是沈月薇这种傻白甜。 纯爱战士,遭不住啊。 跟沈雨薇在一块,总觉得自己是渣男算怎么回事?还有那种深深的罪恶感。 “沈丫头年纪还小,等稍微大点就知道了……”萧夜双手抱在脑后,微微仰着头,“她一心想要托付的,不过是几年前救过她的那个少年而已,并不是我。” “殿下当年救过沈小姐?”白露八卦之心燃烧开了。 “算是吧。”萧夜回想着,脑海中已经逐渐模糊的记忆再次清晰起来。 “那时候她还小,跟着沈侍郎参加临江灯会,在临江边上放花灯的时候,被人不小心撞的掉下了临江,差点丢了性命。” 白露眼睛一亮,“是殿下救了她?” “算是吧……”萧夜苦笑道,“是我把她救上岸的没错,只不过她并没有瞧见,撞她入水的人,也是我。” “……”白露愣住。 萧夜微微仰头,神色复杂。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原身这些年来一直不愿意接受沈月薇的爱意吧,惶恐,愧疚,亦或者心虚,无论是哪种缘故,反正自那以后,原身就躲着沈月薇。 而沈月薇,却义无反顾地爱上了原身。 “这不是你想听的那种爱情故事,而是个……闹剧。”萧夜扭头对着白露笑了笑,“回去吧。” “……” …… “你是说,那个孽障治好了应国公?”胤帝放下案卷,神色狐疑道。 “回圣上,确实如此,原本被太医诊断药石无医的应国公,现如今已经好转了很多。”高申回道,“前去探视的徐太医也回来了,确定无疑。” 高申呵呵笑着,“说起来倒也热闹,徐太医从沈府回来后像是丢了魂一样,还攘攘着要去朝阳水榭拜师学医……” 胤帝眉峰跳了跳,“徐千那家伙是老糊涂了嘛,堂堂太医署的医官,要拜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混小子为师?” “孽障玩意,到底玩的什么把戏!” 高申含着笑,他并没有从胤帝眼中看到恼怒,反倒是有些得意。 “罢了,应国公无碍,确实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大喜事。”胤帝摆摆手,“你去找几样东西送到朝阳水榭,算是赏赐这小子救应国公的功劳。” “哦对了,催一下那个孽障,这个月的白金会月例该交了。” “……”高申嘴角扯了扯。 一个圣上,一个皇子,为什么交谈起来有种黑社会收保护费的既视感。 非礼勿言,非礼勿思…… 打发走高申之后,胤帝嘴角终于忍不住挑起一丝笑意。 这个孽障,看样子除了诗文才学和生财手段之外,还藏私了不少本事……也倒是奇怪,之前怎么没发现他有这些能耐?难道是出宫的这三年开窍了? 不管如何,自己的儿子能有这般出息,倒是一件好事。 想起自己的儿子,胤帝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上次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和太子可有关系?” 身后的影子轻微蠕动,袁封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御书房内。 “圣上恕罪,内卫正在抓紧搜查,已经初步掌握了一些线索,虽然仍旧不能确定幕后之人,但应该与太子殿下无关。” 胤帝皱着眉头,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 但听到袁封最后的话,眼中倒是闪过一丝沉思。 和太子无关,那便只有老二,或者老四了? 宁王和景王,到底是哪一个呢? …… 白金会,萧夜望着站在前面的两个老头,脸色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刘三道,徐千…… 前者号称医圣常百草的弟子,后者更是大胤太医署的一把手,无论哪一个放在外面,都是受人追捧的神医,救人苦难的在世佛陀。 可现在却相互怒目而视,抻着脖子跟个斗鸡一样。 “我说两位,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萧夜一脸的无奈,“要是想洗脚,请上二楼,要是想打架,出门左拐。” “瞧瞧你俩这模样,都吓跑好几位客人了,损失你们谁赔偿!” 徐千扭过头,讪笑着拱拱手,“殿下,老朽此番前来是真心诚意学习的,听闻您编写的《针灸玉龙经》有起死回生之效,老臣实在心里痒痒,还望殿下能让老朽一窥究竟。” “我也是,白露姑娘说要您同意才行,莫不是如此,刘某也不敢前来叨扰殿下。” “哼,一个坑蒙拐骗的乡野刁民,哪有资格学习殿下的医经圣典。”徐千一甩胡子,“还是教予下官吧,下官必不会辱没殿下才是。” “哼,某可是医圣亲徒,这些年行走天下救死扶伤,受我恩惠者不知凡几……”刘三道一瞪眼。 “某些人挂羊头卖狗肉,尸位素餐,却舔着脸号称太医国士,真是不知羞耻!” 徐千龇牙咧嘴,“你一个赤脚郎中,是真是假都未可知,跑到这里招摇撞骗,还敢说老夫尸位素餐?” “就说你,怎么滴,老东西,臭不要脸!” “老王八,看老夫不撕烂你的嘴!” “……” “……” 一个是的皇家御用太医,算是正儿八经的学院派,另一个行走江湖的郎中,算是草根派。学院派觉得草根派来路不正无才无识,草根派觉得学院派尸位素餐德不配位。 结果相看两厌。 眼看一个揪胡子一个薅头发,萧夜感觉三观都要崩裂了。 “白露,你过来……”萧夜感觉头大。 白露抿着嘴角压着笑意凑过来,“殿下,怎么了?” “那啥,这俩人就交给你了,你看着处理一下,……”萧夜脚底抹油转身就跑,“拉着点,别让这俩老货真打起来!” “……”白露呆在原地。 萧夜扔下白露一个人溜了,刚出门,就看到高申笑容可掬的走过来,远远就朝着萧夜招手。 “殿下,圣上的赏赐到了,让人搬进去吧……” “还有,户部的例银也到上交的时候了,让人搬出来吧……” 第102章 拳脚和耳目 胤帝赏赐的东西,大都是些不值钱的普通玩意,户部困顿,连带着这位千乘之君也变得抠搜了起来。 萧夜将东西分给陶云枝等人,然后自顾自躺在藤椅上晒起了太阳。 “云枝,之前交代你的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萧夜闭着眼睛,轻声问道。 身材火爆的陶云枝悄然出现在萧夜身后,柔夷玉手轻抚肩膀,温柔地按捏了起来。 现如今的陶云枝不仅是白金会的老板娘,还是萧夜的御用大技师。 “有点眉目了……”陶云枝轻声说道,“咱们会所的姑娘大多出身教行司,感念殿下让她们重拾自由的恩情,所以对殿下交代的事非常上心。” “而且咱们会所每日来的人非常驳杂,上有达官世绅,下有贩夫走卒,所以消息的渠道非常广泛……” 陶云枝眼神微微闪烁,“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筛选,确实打听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说。” “景王殿下,萧温。”陶云枝轻声说道。 “半年前,王贵人初入京都,还未被接到宫中的时候,确实在城里住过一段时间,就在东城安兴坊的桃李巷。” “景王萧温的府邸同样在安兴坊,距离王贵人所居住的桃李巷不足百米,二人若是想要私会,不仅简单而且安全。”陶云枝好看的唇角微微挑起。 “当然,这很可能是巧合,但有件事却非常古怪。” “景王萧温长相出众文采斐然,是京都青楼楚馆的常客,几乎每日留恋此等风尘之地,左拥右抱美人在怀,很少回府。” “但恰恰是王贵人入京的那段时间,京都烟花之地,他鲜有露面。” 陶云枝眼神灼灼,“殿下,虽然没有十足的证据,但您所寻之人是景王萧温的可能性很大。” 萧夜眸光半眯,微开的眉角之间,闪过一丝冷厉的光泽。 萧温! 大胤诸多皇子之中,若说霸道,当属英王萧危为最,若说谦恭,自然是礼王萧泰。萧夜顶多能博得一个纨绔的印象。 而萧温,则是公认的谦谦公子,陌上风流如玉。 萧温的母后是宫中的淑妃,母族身世不显,既不像萧泰有皇后做靠山,也不如萧危有整个临安谢家当底蕴。 当然,比萧夜倒是强上一些。 他从小就文采斐然,又长相俊俏,偏偏生得不拘一格,儒雅风流的性子。喜欢浪迹花丛,纵横勾栏雅舍,但取舍得当,片叶不沾身。 简直是京都公子哥的楷模。 胤帝并不介意他的行为,众皇子更乐于见得他远离朝堂,所以他的存在感一直很低。 只是没想到,隐藏最深的竟然会是他。 “殿下,我已经安排人继续调查景王当初和王贵人私会的证据,只是景王萧温很谨慎,当初留在府中的下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恐怕短时间内难有成效。” “我需要一些时间。” 萧夜伸手,握住搭在肩膀的柔夷,轻轻抚摸。 温软如玉,滋味销魂。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萧夜微微抬眉,摇了摇头,“暂时让下面的人停下,我对萧温太过陌生,丝毫不了解他的手段,不能打草惊蛇。” 陶云枝有些担心,“那之前的事……” “自然不能这么算了,我萧夜虽说不成器,可还不愿被人当做刀使。” “皇城酒后陷害,京都小巷截杀,红枫山追击……啧啧,真是层出不穷的手段。”萧夜呵呵笑道,眼中却是抑制不住的冷光。 陶云枝顿了顿,琼首微点,“那我先让下面的人停手。” “嗯,先停下来吧,不过暗子的培养不能停。”萧夜眼神幽暗,“白金会时常出没三教九流,是探听情报截获信息最好的场所。” “想在这座城中生活,不能光有拳脚,还得有耳目。” “以后,你便是我的耳目。” 陶云枝眼神闪烁着狂热的光,她轻轻俯首躬身,郑重的看向萧夜。 “云枝,愿意为殿下赴汤蹈火!” …… 萧夜依旧躺在藤椅上,享受着傍晚的惬意。 其实早在他清醒过来的那天晚上,他就意识到在这个皇权至上的世界,想要安稳生存,必然需要有属于自己的力量。 拳脚,和耳目。 李莽身为武国公府的世子,背靠世族公爵,还和北境战军有着扯不开的联系,在萧夜看来自然是最适合自己的臂膀。 但这些日子以来,他早就改变了最初的看法。 那就是个铁憨憨,不长脑子光长肌肉的蠢货,况且武国公致仕多年,到现在还没有露面,想要倚靠他的力量,显然还不是时候。 拳脚没有着落,反倒是耳目苗头不错。 入职教行司算是巧合,但解放教行司众女已然是他计划中的一环,现如今白金会步入正轨,这群因自己而重获新生的女子,时刻需要接触京都三教九流的人物,自然是最合适的耳目。 情报,在任何时代都至关重要。 而陶云枝的优秀,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除了李莽和陶云枝,他另一个目标便是沈国公府。作为京都城唯一白丁出身,没有世族依仗的沈国公府,是自己最便于掌握的力量。 所以才有了前些日子沈国公府烟熏火浴的赌博。 成效不错,眼下沈国公府承了自己一个大人情,说不好会在关键时候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若非因为他不想欺骗感情,但凡咬咬牙娶了沈月薇,那他便彻底和沈国公府绑在了一起。 自己还是太善良了啊……萧夜仰头叹息道。 当然,除了情感的结合,想要维系住信任和联系,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利益。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便能捆绑出坚不可摧的伙伴。 可利益如何来呢? 萧夜眯着眼睛思索着,许久后眉头舒展,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的光彩。 门外的楼梯上传来沉重急促的脚步声,很快,穿着青灰色细麻袍,散乱的头发被一根簪子关在脑后,灰头土脸,却脸色狂喜的韩末出现在萧夜眼前。 “殿下,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萧夜咧嘴一笑。 利益,这不来了吗? 第103章 谋算 户部衙门。 沈俞神色感激地站在萧夜身前道,“真是不敢想象,本来连我都已经放弃了,没想到家父的恶疾竟然真被殿下治好了。” 说着朝萧夜深深一礼,“殿下大恩,沈府上下铭记五内,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兄弟做的,殿下尽管开口就是。” 萧夜笑着扶起沈俞,“沈叔客气了,应国公本是我大胤功臣,自该安享晚年的,岂能陨落在顽疾之上。” “况且我和月薇从小就认识,沈叔对我又格外照顾,既然能帮到沈家,我又岂能袖手旁观。” 沈俞眼神复杂地看着萧夜,原本在他印象中,萧夜是个顽劣不堪不讲道理的混小子,这才几日未见,竟然有如此巨大的改变。 温文尔雅谦逊有礼,言谈之间颇有城府,自己竟然有些看不透了。 “殿下今日来户部,可是有什么事吗?”沈俞压下心里的思绪,问道。 萧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沉声道,“沈叔也知道,二十多年前的国战消耗了太多国力,直到今天也没有恢复元气,民生有亏,户部无法盈余,各路吃紧,让父皇操碎了心。” “虽然有白金会补贴用度,但九牛一毛,入不敷出,并非长久之计。” “现如今,父皇任我为户部主事,食君之禄行君之事,自当为父皇,为户部解忧才是。” 沈俞眼神一亮,“殿下,可是又有了赚钱的法子?” 萧夜指了指一直坐在旁边并未答话的韩末,介绍道,“这位是我的一个朋友,名叫韩末,也是京都一家酒庄的掌柜,他最近酿造出了一些酒,奈何自己的影响力太弱,所以想借户部之手进行推广。” 沈俞皱了皱眉。 官商合作,未有先例啊……若是换做别人,他必然立马拒绝,沈家上下为官清正,他可不想因为替一商贾推销酒酿背上谋财的名声。 但对面说话的是九殿下萧夜,更是沈家的恩人,他便不得不稍作思虑了。 萧夜伸手,韩末将一个小巧的瓷瓶递到萧夜手上,萧夜顺势放到沈俞身前,“沈叔,莫不如先尝尝再说。” 沈俞顿了顿,点头道,“好!” 沈俞打开瓷瓶嗅了嗅,然后轻轻抿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 他也是爱酒之人,自然很容易就能分辨出酒的好坏,萧夜带过来的酒竟然和之前他喝过的所有的酒都不同,味道香醇清洌,入口柔和,但灌入胸腔的瞬间仿佛燃起了一把火,将整个肺腑都要燃尽。 “好霸道的酒!” 沈俞下意识地站起来,“本官喝了几十年的酒,还从未喝过如此霸道烈性的酒酿。不愧是殿下的朋友,竟然有如此手段。” 韩末起身拱手笑道,“这酒方本就是殿下提供的,韩末只是照本宣科罢了。” 沈俞神色变得古怪而诧异。 “沈叔,按照你的估计,此种酒一旦现世,盈利几何?”萧夜笑着问道。 沈俞沉默片刻,神色激动,“怕是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占据京都九成以上的市场,远销大胤腹地也只是迟早的事,盈利……不可计数。” 萧夜拍拍手站起来,“所以,沈叔应该知道我担心的是什么,又为何会找上户部。” 如此超脱时代的产物,已经不是一个小小商人能够把握的了,若是没有个强大的靠山,必定惹来同行的嫉恨,到时候盈利如何暂且不说,怕是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找上来。 至于最强大的靠山,整个大胤,有比朝廷更强硬的靠山吗? “殿下,你想怎么做?” 萧夜伸出三根手指,“户部得一应酒酿盈收的三成利润,沈叔应该清楚,即便是三成,也绝对是个可观的数字。” 沈俞皱着眉头,心里有些纠结。 他身为户部郎中,自然想要充盈国库,而萧夜此法若成,不仅能让整个大胤国库充裕起来,自己也将功不可没。 萧夜几乎是将一份天大的功劳塞到了自己手上。 但同时,自己也得承担风险,官商相通,不仅会惹来巨大的非议,怕是连带自己,甚至沈家的名声也会有所损伤。 两相比较,孰轻孰重,他一时间还真不好分辨。 “殿下,户部虽然掌管大胤财政,但直接插手商卖,是不是有些不妥……”沈俞仍旧有些犹豫。 萧夜笑着站起来,“沈叔不必着急,这件事你可以先和应国公商量一下,想必应国公会给你一个答案。” 说着拿出一张叠好的宣纸,递给沈俞。 “如果应国公支持此法,那还得劳烦沈叔,将这上面写的东西,呈递御前。” 沈俞看着手上隐隐透出墨汁的宣纸,陷入了沉默。 …… “殿下,有件事我从一开始就不明白。”回去的路上,韩末疑惑地问道。 “您是大胤皇子,近来又得圣上看中,为何不直接将您的想法告诉圣上,我觉得圣上应该不会拒绝你才是。” 联合户部和商贾,组建商会,赚利取财的同时,充盈大胤国库。 有利而无害,胤帝不可能不同意。 现如今假借沈俞之手,岂不等于白白将这种功劳拱手让人? 萧夜摇摇头,“利益,有些时候并不是福源,而是祸根。” “官商联合的好处,但凡有点脑子的人不可能看不出来,到时候不等尘埃落地,怕是会有无数人争破了脑袋掺和一手,从中取利。”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现如今的我被不少人盯着,不值当冒这个险。” 尤其是隐藏在背后从未露面的景王萧温。 韩末沉了沉眉头,神色微敛。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萧夜笑道。 他想起昨日和陶云枝的谈话,心中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沈家虽然底蕴浅薄,但有应国公在的一天,沈家三杰便不可能中途夭折,前途自然无量。” 中书侍郎是最靠近内阁中枢的重臣,户部郎中虽然只有四品,但也影响着大胤粮仓,而另一个湖州府尹,更是掌握地方实权的大佬。 “如今我将这个机会给了沈俞,等于给了沈家一个更进一步的机会,更是有了利益的捆绑……”萧夜眯着眼睛,呵呵笑道。 “沈家将会是我最为坚实的拳脚。” 第104章 官商通销 是夜,沈府。 应国公沈琅的身体恢复得很快,被萧夜和白露一番操作后,不仅散去了体内风邪,连带着旧伤淤血也吐了出来。 之后白露和徐千轮番上阵,一应滋养的药物不间断地供应,老国公肉眼可见的康健了起来。 房中,喝完药的沈琅半躺在床上,皱眉听完了沈俞的说辞,那双孤峭的眉锋轻轻抖动了一下。 “官商相通,行销得利,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不过……”应国公虽然上了年纪,但心思通透,某些事一点就通。 “九殿下施恩于我沈家,到底又有什么打算?” 沈俞神色同样疑惑,如果这件事成不了,沈家顶多名声有损,但若是成了,可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功绩甚伟。 九殿下将这件事拜托给自己,到底为了什么? 沈俞想不通的事,并不代表其他人想不通,沈月薇的父亲沈通微微蹙着眉头,许久后叹了口气。 “父亲,九殿下施恩于我沈家,无外乎想得到应国公府的支持,皇子招揽朝臣,自古以来只有一个原因。” 对呀,只有一个原因。 那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没有人愿意深陷其中。 对于这份恩情,沈家要接受吗? 躺在病床上的应国公沉默了少许,叹了口气,“老头子我这条命都是九殿下救的,无论事实如何,怕是在外人看来,我沈家与萧夜已经脱不开关系了。” “既如此,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沈琅眼神如渊海一般深邃,“萧夜那小子虽然风评不佳,但短暂的接触之后,为父觉得他并非真正顽劣不修德行之人,示于人前的,并不一定是真。” “还可能是保护自己的伪装。” 沈通和沈俞眉眼微抬。 “答应那小子吧,就当是一场赌博了,沈家因他而延续的时日,便还给他又如何?” 沈俞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他微微舒了口气,忽然想起萧夜最后的话,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 “父亲,这是九殿下给您的。” 沈琅疑惑的接过纸条打开,昏暗幽深的眸子微微一亮。 …… 朝阳水榭。 李莽嗅着鼻子,眼神发亮。 急不可耐地端起杯子灌了一口,一张黑脸顿时涨红,像是吸了大烟一样满足。 “韩末,你特娘的,爽!” “……”韩末翻了翻白眼。 这段时间他一直缩在酒庄之中,研究酿制着萧夜给他的酒方,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搞出了一点名堂。 “殿下,根据您的酒方,我一共酿制出了三种酒,李憨憨喝的造价较低,但足够烈性霸道,算是加强版的三勒浆。” 韩家出品的三勒浆本就以烈性著称,而有了萧夜的工艺加持,其霸道程度,远超市面上的三勒浆。 “不错不错,确实比三勒浆够劲儿……”李莽索性扔了酒杯,换上一口拳头大小的瓷碗,咕咚灌下去一大口,“韩末,你特娘的,爽!” “……” 萧夜轻轻嗅了一下杯中的酒酿,眉头略微扬起。 “不错,比预想的还要更好些。” 韩末神色有些兴奋,“除了这种烈酒之外,还有两种相较温和些,其中一种甘醇细腻,另一种余味悠长,都丝毫不逊色第一种酒。” 说着将第二个瓷瓶中的酒倒出来一杯,递给萧夜。 李憨憨脸色黑红,一把抢过韩末手中的酒灌入口中,打了个大大的酒嗝。 “韩末……爽!” 砰的一声,李憨憨直接栽倒在桌子上醉了过去。 “这憨批玩意,真拿这东西当白开水吗?”韩末忍不住吐槽道,旋即回过头,眼神灼灼道。 “殿下,请为这三种酒定价取名!” 萧夜摸了摸下巴,眸子半眯,“名字和定价暂且不急……” 说着微微抬头,天色已近午间,但京都城出奇的静谧。 “今日朝会还未散吗?” “啧啧,想来应该挺热闹的吧……” …… 皇城,朝天殿。 高坐御案之后的胤帝神色有些激动,一双伏在案上的手轻微用劲,让手背上的青筋越见遒劲。 “你是说,官商相通?” 朝列的前端,沈俞伏着身子,神色恭敬。 “没错,我大胤国力凋敝,户部空虚,连万余灾民都难以赈济,臣身为户部一员,实在羞愧难当……” “是以,这些天心中思索改革之法,经过和尚书大人合计,方才有了官商相通的法子。” 乔百龄,“???” 什么时候和我合计了?大哥,你在说什么? 不等乔百龄说话,太常寺卿王杜伟大步站了出来,厉声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乃古法典制,商贾之道投机取巧钻营小利,不吝于贱民,如何能与我大胤六部官制搅和在一起。” “是啊陛下,户部乃国之中枢,商贾者卑贱从利,若是和户部等齐,岂不是诱导天下百姓效仿。” “若是百姓人人从商,那何人选学科考,何人种地生粮?岂不天下大乱了?”又一位大臣站出来,神情激愤道。 “对啊,这种事若是传出去,岂不惹来他国笑话!” “沈郎中,身为户部重臣,岂能奏请此等大逆不道之言,你是何居心?” 果然如人所料。 沈俞埋着头,神色略微有些急躁。 官商通销的事其实并不少,但都是隐藏在桌下的灰色交易,因为他们也清楚这事无法摆在明处。这不仅是礼法的关系,还牵扯到无数人的利益。 但胤帝却丝毫没在意激愤的群臣,他脑海中闪过萧夜的十六字强国方针。 增设商税! 沈俞的奏谏,似乎和萧夜的方针有着密切的联系,若是官商通销,岂不能名正言顺的增设商税,强大国力? “沈爱卿,你详细说说,怎么个官商相通之法?”胤帝拍着桌案,大殿上渐渐静了下来。 沈俞定了定神,平静说道,“大胤所有的商贾,由户部统一管理,所买卖物品在户部登记造册,协商定价和税务,合规运营,检验监督……” “同时,某些特殊的物品可以以户部的名义进行推广,售卖,所得利益由户部抽成即可。” 沈俞顿了顿,他心中忽然有种感觉,绝大多数朝臣都反对自己的奏谏,但似乎胤帝的态度,和朝臣恰恰相反。 沈俞甩甩头,将脑海中的思绪压下去,缓缓说出了那张宣纸上的字。 “圣上,臣请奏,成立大胤商业署。” 第105章 谁当署正? 朝天殿内很静,落针可闻。 商业署是一个很新的词,没有人知道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但结合沈俞之前所讲的官商相通,很容易就能明白其中的能量。 胤帝眼神发亮,“沈卿,你且详细说说。” 沈俞心神微稳,回道,“圣上,商业署顾名思义,便是统辖管理大胤商户的衙门,所谋便是以商利民,强大大胤国力。” “包括天下商贾的统计,商户的注册,所买卖产品的检测,衡定,税收度量的制定,包揽考核与奖惩。” “简单来讲,行商之人想要售卖某种东西,必须经过商业署的辖理和首肯,拿到经营许可之后才算是合格的商人,否则,便是大胤法度之外的黑户,需要驱逐,封禁,惩处!” “此用一来是为了规范大胤商贸之事,将以次充好,坑蒙拐骗之事禁绝。二来也是为了便于商税的核定和收缴,充盈国库。” “商业署还兼有开通商道的责任,假以时日商业署影响日益强大,在不影响大胤利益的前提下,可与他国协商交易……” 胤帝浑身颤抖,双手伏在御案之上,指节发白。 增设商税,通行外贸……这便是那个孽障所奏的外贸之法! “圣上,商业署古来未有,有动摇六部国本之嫌,万万不可啊圣上……”王杜伟大声道。 开什么玩笑,天下商贾有十,其七八之利全部入了世族口袋,若是搞这么一出规行商贾,增设商税的戏码,岂不吃亏的全是各大世族了? 王杜伟看了眼站在最前面的谢安,见他微微蹙眉,神色冷肃,顿时有了底气。 “圣上,商贾本就是一应趋利避害的贱民,若是和朝廷搅和在一起,无端败坏了我朝风气啊……” “是啊圣上,沈郎中所言包藏祸心,不得不防啊!” “圣上……” 朝天殿上一片哗然,一些世族出身的朝臣无不神情激愤,怒斥着沈俞狼子野心,面红耳赤的指着沈俞破口大骂,同时纷纷撩起衣袍跪下,请圣上三思。 还三思个屁啊,绝对不能同意啊圣上! 谢安皱着眉头望着胤帝,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圣上的情绪似乎不对劲啊。 胤帝确实不对劲,他很激动,比跪在下面的那一堆烂蒜更加激动。当初的十六字强国谏言,已然吊起了他十足的好奇心,眼下成立商业署的事,岂不印证了萧夜的强国策论? 身为大胤国主,千乘之君,他向来有着无人能及的远大抱负。 然而这些年下来,不说北伐燕蛮,连损耗的国力尚未恢复,眼看到了天命之年,他远比任何人都要急切。 强国,富民,迫在眉睫! 而成立商业署,不仅能强国,同时还能削弱世族的影响力,简直两全其美。 “圣上,成立商业署之事,事关重大,莫不……再议?”谢安微微皱眉,躬身道。 “不用再议,此事朕准了!”胤帝一巴掌拍在御案上,眼中精光爆射,“此等富国强民之策,拖延一刻,大胤便有一刻的损失,即日起成立商业署,暂由户部辖理。” “……” 谢安面色一凝,“圣上,破坏古制,怕是会惹来天下人非议啊!” 胤帝唰的一声站起来,面目凶戾地盯着谢安,“谢相,你要不要说说,谁敢非议朕!” 说着手指一抬,“是他王杜伟,还是你谢安?” 王杜伟面色大变,砰的一声跪在地上,谢安同样神色变化,他没想到胤帝这次决心如此之大。以往朝议之事达不成一致,便会拖下来再议。 毕竟胤帝很擅纳谏,从不搞一言而决的刚愎之事,但今日这是怎么了? 谢安抬头,正巧看到胤帝逼视着自己,面色威严,“大胤是天下百姓的大胤,也是我萧道正的大胤,谁若是敢非议,便让他来朝天殿!” “……” 刚才还群情激奋的众臣,顿时蔫哒哒地低下了脑袋,噤若寒蝉。 谢安顿了顿,准备退后一步,“户部所领之事皆为国策,重中之重,加上乔尚书年事已高,再兼任商业署署正,怕是会有所缺漏。” “英王殿下文武兼备,知礼知仪,可领任商业署署正之位。” 大殿之中的气氛再次变得不一样了。 既然这个商业署的成立已成定局,那找个自己人当署正,也好过别人插手进来吧…… 英王可是你的外孙,你就这么不加掩饰吗……不少人心中吐槽道。 “呵呵,英王殿下自然足够领任署正,但臣知英王殿下喜欢习武,向来无心政事,让其领任商业署署正,怕是英王殿下也不愿意吧。” 吏部尚书方宴站出来,拢着袖子笑道,“倒是礼王殿下行孝有方,做事稳妥,可领任商业署署正。” “呵呵,礼王殿下不是在太学编撰书册吗?怕是没时间管理商业署吧,倒是宁王殿下近来略有闲暇,可为圣上效力……” 风暴激起,原本静下来的大殿再次沸腾起来,宋林辅眉眼微抬,瞥了一眼御案之上神色阴晴不定的胤帝,忽然站起来说道,“圣上,臣倒是有一人可荐。” 胤帝抬抬手,“宋相请说。” “臣觉得九殿下挺合适。九殿下腹有韬略,生财有道,前段时间成立的白金会更是日进斗金,缓了户部之急,臣觉得,如果九殿下领任商业署署正,必能有所成就。” 对喽对喽,朕也是这样想的……胤帝又开始激动了。 然而不等他回话,谢安再次出列,“臣觉得不妥,九殿下已经是礼部主事,户部主事,再领任商业署署正,与礼法不合。再者九殿下随性不羁,风闻不佳,先后已经闹出不少事端。” “若是九殿下领任署正,怕是会惹出祸端!” “是啊圣上,臣也觉得不妥,英王礼王都可以,唯独九殿下大大的不妥……” “请圣上三思!” “……” 胤帝闭上了嘴,脸色黑得发亮。 一直跪在堂下没说几句话的沈俞忽然挺直了腰板,开口道。 “圣上,臣请荐太子殿下,领任商业署署正!” 第106章 高公公高潮了 “所以说,最后圣上答应了太子领任商业署署正之位?”韩末一边倒酒,一边问道。 沈俞点点头,神色古怪,“殿下,宋相提名由你领任商业署署正,连乔尚书都觉得您最合适,您为何要推给太子殿下?” “况且我觉得圣上,其实也有让你接手的意思。” 萧夜躺在藤椅上,悠哉悠哉的晃荡着。 “商业署辖理大胤商户,自然方便发财赚钱,但也容易得罪人。”萧夜眯着眼睛笑道,“别说是我,即便是英王礼王,想要坐稳这个位置也不容易。” “唯独太子例外。” 大胤皇储,社稷之本,谁敢说三道四?即便是拥戴英王的谢安,在太子没有彻底倒台的情况下,也不敢轻易冒犯。 万一人家真的顺利坐上那个位置呢?来个秋后算账,谁接得住? “这里面水很深,把握不住滴……” 沈俞恍然,一脸佩服,“殿下大才,不仅能想出商业署的法子,还能如此进退有据,下官远远不及也……” 萧夜摆摆手,“说说吧,除了署正之位,其余都做了什么安排?” 沈俞定了定神,说道,“商业下设于户部,但又独立于户部之外,不归户部管辖。太子领任署正,没有明确的官阶,但差不多和一部侍郎齐平。” “署正下设两名郎中,一个是我,一个是周叔平,我二人对接官部,直属于太子管理。同时还按照殿下的要求,提请了一个外部主事,担任大胤商会的会长。” “一如殿下所料,这位商会会长的人选,暂时还没有定下来。”沈俞神色有些惋惜。 商业署成立后,建立商会的事必然要提上日程,而作为管理商贾的领头人,自然是一个不逊色署正的抢手位置。 无论临安世族,亦或者朝中新贵,都不可能拱手相让,必然要经过一番争夺。 一时间定不下来,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胤帝在意的是商业署的成立,并非商会会长的人选。 萧夜眯着眼睛琢磨着事情的进展,也算比较满意。 “接下来,就是商会会长的争夺了……”萧夜转头看向韩末,“有没有信心?” 韩末神色有些古怪,“如果只是比酒,我自信不会输给大胤任何一家酒商,但若是竞争其他,怕是……” 萧夜一拍桌子,笑道,“那就让他比酒!” “……” …… “高公公,来了啊。”萧夜笑着迎上去,“今日给高公公安排什么套餐?拔个罐?” 高申不好意思的笑道,“也真是奇了怪了,自从在殿下这里享受了那帮丫头的按摩服务后,这每隔几天就身上痒痒,若是不来折腾一番,总觉得不得劲……” 萧夜搂着高申的肩膀,一脸熟络,“这是自然,我这里讲究的便是服务至上,宾至如归。都是出门在外,隔三岔五想回趟家也理解。” 说着朝陶云枝招招手,“云枝,找两个手艺好的姑娘,给高公公安排上。” 高申拱手笑道,“那老奴就却之不恭了。” “好说好说……” 高申熟络地上了二楼雅间,在两个干儿子的服侍下褪去衣服,美滋滋地趴在了躺床上。 不仅仅高申,朝中不少的大臣都被萧夜发展成了资深会员,每隔几日便会来白金会潇洒一番,陶云枝甚至为这些朝臣列了行程单。 同时也详细收录了朝官的一些特殊喜好。 就比如高申,他基本上每隔四五天会来一次白金会,而且喜欢劲儿大的姑娘,也不需要怜惜他的身子,怎么有力道怎么来,简直有点受虐的倾向。 这不,陶云枝专门安排了两个壮硕的姑娘,肌肉遒劲有力,胳膊比寻常人大腿都粗,卷起袖子走进雅间的时候,高申直接颅内高潮了。 随即,雅间里面发出一阵压抑到极致,不知道是痛苦还是愉悦的呻吟声传出,连带着骨头关节摩擦发出的咔咔声,听得门外的萧夜头皮发麻。 “这也太狠了,一把老骨头,不会给摁碎了吧?”萧夜龇牙咧嘴道。 陶云枝捂着嘴咯咯笑道,“殿下有所不知,高公公虽然看着瘦弱,但忍耐力简直惊人,越是有力道的推拿按摩他越满意,若是轻了柔了,他反而会生气。” “高公公之前还想找两个男技师替他服务来着,可惜咱们店里没有……” 真是特殊的癖好……萧夜眼皮跳了跳。 这些没卵蛋的家伙,难不成骨子里都是变态? 房中最开始传出一声声闷哼,很轻微,很短暂,然后变成压抑极低的呻吟,随着时间的推移,声音逐渐变得急促,并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 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伴随着一道高亢的尖叫,房中的声音戛然而止。 萧夜龇着牙转身上了三楼,身后的陶云枝咬着唇角,眸间带着古怪的魅意。 很快,房间门打开,穿戴整齐的高申走出来,只感觉神清气爽,原本的阴柔气息竟然也变得阳刚了不少。 “好爽……”高申忍不住啧嘴道。 他回身看到陶云枝,微微点头,“殿下可还在?” 陶云枝躬身行礼,“殿下在三楼会客厅,准备了茶点,高公公还请移步一叙。” 高申笑呵呵的点头,反正自己也没什么事,九殿下既然在店里面,自己走的时候自然需要告知一声。 心里想着,抬步上了三楼。 会客厅不大,只有一张桌子,两张椅子。 萧夜坐在桌前,轻抿一口杯中的酒酿,舒爽地打了个酒嗝。 似乎心有所感,伸手提笔蘸墨,在桌上摊开的宣纸上挥毫落笔,一气呵成。 “呵呵,殿下喝酒吟诗,逍遥自在,让老奴好不羡慕……”高申站在萧夜身后,微微抬眼落在桌上的宣纸上。 殿下的字还真是……够别致的。 高申忍不住瘪瘪嘴,他常年伺候在御前,朝中众臣的笔墨几乎都能见到,还从没有哪位的字能写得如九殿下一般……难看。 歪歪扭扭,东倒西斜,本是瘦金小篆,倒更像是乡野行草,也不知道当年宫中太学是怎么教的。 高申心里嘀咕着,眉目扫过全诗,怔了怔,眼睛顿时一亮。 第107章 下雪天和火锅更配 暮色沉重,冷风薄凉,似乎要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雪了。 胤帝紧了紧身上的袍子,皱眉苦思。 虽然商业署的成立在自己的强硬态度下敲定了,但商会会长的人选,却仍旧未能确定。 原因无他,这个位置和商业署署正同等重要。前者制定策略,配合朝廷完善商贸制度,而后者才是真正和天下商贾接触的人。 此人必然需要杰出的能力和手段,但更重要的是,此人不能和各大世族,尤其是以临安三姓为首的世族有关联。 否则朝廷忙活半天,怕是所得盈利依旧会有大半落入世族口袋。 宋林辅闭口不言,谢安眉眼微沉,眸中闪过丝丝缕缕的精光。 这事几乎搭在胤帝的麻筋上,极为敏感,在朝天殿大可以相互竞争,但到了这里,纵然是谢安也不敢擅自多说一句。 “太子,你且来说说,这个商业署的商会会长,由谁担任比较合适?”胤帝扫视了一眼,开口问道。 太子萧承今年二十七,肩膀宽厚面容沉稳,眉目间带着书生的儒雅气。 李承闻言,微微想了想,“儿臣觉得,这个人选很难取舍,莫不如以户部的名义公开考教,若有胜者,便可以作为商会会长。” “为以示公平,该考教可面向整个大胤,但有意者,皆可参加。” 太子李承虽然偶尔参与政务,但胤帝正值壮年,所以他很自觉地少有露面,一直在太学修学教学。 除了几个年纪相仿的皇子,即便是萧夜早年在宫中的时候,都得过李承的教导。 这次户部成为商业署,李承领任署正,自然不能再待在太学了。 谢安微微抬起眉峰,“太子殿下倒是所言有理,只是,太子殿下觉得考教哪些内容合适?” 太子温和一笑,“自然是经商能力和盈收手段。” 宋林辅捋须沉思,微微摇头,“臣觉得有些不妥,大胤商会不仅得联络天下商客,促成商业署增税之制,还得公平公正,依法依据行事,才能让大胤商运之事健康发展。” “这天下的商贾多如牛毛,但十之八九乃是世族培养的取材之人,也不怕太子殿下笑话,我宋家门下就有好几个商铺,借着臣的面子和门路,每年的营收倒也不少。” 宋林辅话说的很直白,谁都听得懂。 连他这种算不上是世族的新贵,都能培养一两个赚钱的门当,更遑论以此为生的名望世家? 若是以赚钱作为考教的方式,那么商会会长人选十有八九会落到以临安三姓为首的世族手中……大不了出出血,拿到市面上洗一洗,也能成为考教的功绩。 李承蹙眉沉思了一瞬,点点头,“宋相所言不错,是孤想的简单了。” 胤帝的儿子很多,有谋于皇储之位的自然不少,但这些年李承的东宫之位仍旧稳如泰山,无人可以撼动,这有赖于他皇长子的身份,但究其原因,也是因为他温和谦逊的品性。 被人指出不足,换做旁的皇子怕是会恼怒,会怨恨,会觉得失了面子,但李承却能大方的承认自己的错漏之处,然后加以改正。 君子之风。 这是绝大多数朝臣对李承的评价,即便是原身萧夜,也对李承很是服气。 李承皱眉思索了片刻,再次说道,“若不如,参加考教的商贾拿出一件自己觉得好的东西,由现场的观客进行品评购买,择胜者而取,如何?” “为公平起见,事先可隐去商家名号,等分出胜负后,再揭晓商贾身份。” 宋林辅想了想,点头,“臣觉得可以。” 胤帝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既不想让商会会长落到世族手中,又不能做得太过明显惹来世族不满,太子所说的倒也算个不错的法子。 “谢卿,你觉得如何?” 谢安眼眸轻微转动,点点头,“就依太子殿下所言,只是……该选择什么东西作为考教之物呢?” 现场再次陷入沉默,这东西既要有普遍性,受众不能太小,又不能具有倾向性,若是整个大胤独一家售卖,那也就没了考教的必要。 “啧啧……” 正在几人沉思的档口,一直站在旁边的高申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胤帝瞥了一眼,奇道,“你莫不是有什么好的建议?” 高申神色惶恐地躬身,摇头道,“此等安国之策,老奴哪有什么建议,老奴之所以刚才忍不住发声,是想起了昨日去白金会的时候,在九殿下桌上见到的一首诗。” “诗?”胤帝忽然就来了精神,“那孽障东西写诗了?” 高申笑呵呵道,“是的陛下,老奴有幸窥见,惊为天人,所以记忆深刻。适才太子殿下和两位宰辅大人议论挑选考教之物,老奴无端回想了起来。” “说些没用的废话。”胤帝叩了叩御案,拧眉道,“那个孽障写了什么,赶紧说!” “遵旨!”高申轻咳了一声,轻声诵念道。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御书房中略微一静,宋林辅捋着胡须喃喃轻念,神色感慨,谢安眯着眼睛,眸光晦暗不明,而太子更是睁大了眼睛,神色诧异。 晚来天欲雪, 能饮一杯无? 胤帝手指轻弹,在御案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啧嘴轻叹,眸光无意间瞥见殿外。 暮霭沉沉的天空之上,薄薄的雪花飘扬而下,将殿外覆盖的一片雪白,恢弘壮阔的皇城如冰雕玉砌一般,华贵而神圣。 入冬了,下雪了。 …… 白金会门口,萧夜躺在藤椅上,手捧暖炉,望着外面飘洒落地的雪花,神色悠然。 陶云枝从身后走来,将一件白色的狐裘大衣轻轻盖在萧夜身上,神色恭敬而温柔。 “殿下,进去吧,外面冷。”陶云枝白皙的手有些通红,轻轻搭在萧夜肩膀上。 萧夜伸出手掌,从空中接过来一朵雪花,看着雪花在掌心缓缓融化。 “我喜欢冬天,也喜欢雪,你知道为什么吗?” 陶云枝歪了歪脑袋,“为什么呀?” 萧夜咧嘴一笑,起身挑了把陶云枝尖俏的下巴。 “因为,下雪天和火锅,更配吆。” “……” 第108章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今日初雪,白金会关门休沐。 萧夜带着白金会众女转入朝阳水榭,在回廊凉亭之中搭了台子,开始煮起了火锅。 萧夜专门派人定制回来的铁锅,稳稳当当地架在炭架之上,只有宫中才有的无烟木炭烧得正旺,锅中汤汁沸腾。 李莽提着筷子,黑黢黢的脸凑到锅前面,满是茫然,“这玩意,怎么吃?” 围在旁边的众人也一脸疑惑,不明所以。 萧夜也不闲着,卷起袖子凑到跟前,“小蝶,让你买的东西呢?” “在呢在呢!”小蝶抱着一大堆瓶瓶罐罐跑过来,摊开在桌子上,“殿下,这是你要的葱姜蒜,还有香料和芝麻。” “哦对了,您要的辣椒和牛油在这里……” 萧夜接过瓶瓶罐罐,很是满意。他倒是没想到,这个农业落后的时代,竟然有如此丰富的饮食配料,不仅大小茴香找得到,连最为稀罕的辣椒都有。 要知道前世最为鼎盛的唐朝都没有这玩意,一直到明后期才有番椒传入中原,也就是人们所熟知的辣椒。 “不错不错……”萧夜顺势在小蝶身上擦了擦手,将瓶瓶罐罐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了下去。 随着汤汁的熬煮,一股辛辣中带着古怪香味的味道传了出来。 “韩末,东西准备好了没有?”萧夜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朝着旁边的厨房喊道。下一刻,穿着围裙的韩末端着两大碟切成片的牛羊肉走了过来。 韩末身后,王志阳端着各种各样洗好的蔬菜走过来,一脸兴奋。 “来来来,随便坐。”萧夜笑呵呵的说道。 今日来朝阳水榭的人很多,除了李莽韩末之外,禁军中当值的周庆也找了过来。自从上次泾川之事后,周庆和萧夜的关系也熟络了起来。 再就是教行司的陶云枝和白露,穿着小袄坐在旁边瞪大了双眼的小丫头小旻,外加抱剑而立的女侠。 萧夜倒是想把萧王妃一并叫过来,但孤冷的萧王妃并没有答应,所以萧夜只能带着小丫头,过来尝尝鲜了。 “诸位,开吃吧……”萧夜夹起一枚鲜嫩的肉片放在锅里涮了涮,等熟了之后夹出来,美美的吃了一大口。 爽! 众人第一次吃火锅,心里多是好奇,便学着萧夜的动作尝了一口,紧接着一个个眼睛瞪大。 “还得是你会倒腾,随便几片肉煮出来竟然这么好吃!”李莽有些感慨道,“奶奶的,小爷吃了二十年的什么玩意!” 跟眼前这个名叫火锅的东西比起来,百福楼的佳肴,也就比屎好吃一丢丢。 陶云枝等女也一个个眼神变亮,一个个手上的动作也快了起来,女侠手上的动作更快,一双筷子舞的剑光闪烁。 至于小蝶,更是一脚踩在凳子上,撸起袖子,眼看肉片被女侠一筷子扫了个干净,顿时连眼睛都红了。 萧夜啧啧嘴,表示很满意。 没有人能拒绝美食,更没有人能拒绝火锅! 绝对没有! 陶云枝一边吃着火锅,一边偷看着坐在旁边神色怡然的萧夜,眉目间隐藏不住的崇拜和爱慕。 似乎任何东西,在殿下手上都能化腐朽为神奇,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多才多智,近乎完美的人呢? “看什么呢,快吃。”萧夜拍了下陶云枝的脑袋,“没看小蝶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嘛,抢都来不及,还在这里发呆。” 陶云枝抿着唇角给了萧夜一个媚眼,嘻嘻偷笑一声。 “什么味道呀,这般好吃……” 就在众人吃得火热的时候,一道温和儒雅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来,紧接着看到一个穿着雪白色裘衣,面容俊朗却沉稳的青年走了进来。 众人的动作同时一滞。 “太子殿下。”李莽将最后一筷子牛肉塞进嘴里,神色有些奇怪的看着来人。 来人正是当朝太子,萧承。 “连朱雀大街都清冷得不像话,倒是你这朝阳水榭竟然如此热闹……”萧承有些羡慕地说道,“若是东宫也能有一群人,没有君臣贵贱,可以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该多好啊。” 萧夜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多少人争着抢着要去你的东宫,求而不得,你倒是在这抱怨孤单寂寞……也没见你主动让出来呀。 “你怎么来了?”萧夜躬身行礼道。 “呵呵,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萧承笑道,“九弟如此雅兴,让为兄好生羡慕,所以想了想,来你这里转转,说不定还能讨杯酒喝。” 说着也不嫌弃众人,找了个空座位自顾自坐下,“九弟,能否陪为兄喝上一杯?” 萧夜无奈拱手,“荣幸之至。” 李莽扯过凳子想要坐下,却被韩末一把薅了起来,一边使着眼色,一边朝旁边走去,陶云枝等人自然不能再坐着了,几人朝着太子行礼后,转身去了旁边的院子。 转眼之间,原本热闹的亭台,只剩下萧夜和萧承两人,还有一个留在远处静静守候的太子亲卫。 “你看看,就是这样……孤无论走到哪里,哪里的人便避之不及。”萧承神色索然,眼中满是失落,“你我都是皇子,你却能得到朋友,知己,可以吵闹,玩笑。” “其他几位兄弟都一样……唯独孤却不行。” “九弟,这就是皇储太子,所要付出的代价吗?” 萧夜望着萧承,倒是有些理解这位太子了。 萧承今年二十七岁,出生之年,正值胤帝平定四境回京,搬倒前太子的时候。 同年,先帝退位,萧道正继承大统,因为得位不正的关系,萧道正不得不将刚刚出生的萧承,以皇长子的身份赐了太子之位,用以安抚朝臣。 这些年来,虽然胤帝相继有了不少儿子,但萧承的地位却无可撼动。 他是太子,一直都是。 无论是朝臣,还是萧氏兄弟,无不以太子之身待他,恭敬者有,忌惮者有,痛恨者更有,但却从没有人敢心生逾越,和他成为朋友。 他是整个大胤,第二个没有朋友的人。 萧夜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这位大哥,忍不住叹息一声。 “欲达高峰,必忍其痛。”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第109章 花魁大赛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萧承喃喃念叨着这两句话,眼神不由亮了起来。 “你在太学的时候,向来贪玩,最讨厌的便是看书读卷,之前还想过,晚来天欲雪这等堪称绝品的诗是不是你写的,现在看来应该没错了。” 萧承笑道,“这三年来,没了孤这位太学教习,你的进步倒是飞快。” 萧夜挠挠头,嘿嘿讪笑两声。 他十五岁出宫之前,一直住在皇城,而给他启蒙教学的教习除了太傅钟伯鱼之外,还有太学修书的太子萧承。 萧承性格儒雅谦逊,喜欢读书写字,和胤帝的性格大相径庭,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关系,他才时不时来太学,为萧家的弟弟妹妹启蒙。 不仅仅萧夜,即便是萧危和萧泰,都得过太子的授业。 原身对太子萧承的感情,近乎有些崇拜。 萧夜在被连番诬陷刺杀后,确实怀疑过太子,但却更多的是选择信任,包括这次将商业署署正之位交到太子手上,大抵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 “随便写的东西,竟然传到皇兄这里了,呵呵,让皇兄见笑了。”萧夜笑道。 “这可不算见笑,为兄在父皇的御书房曾见过另一首诗,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萧承神色感慨,“此等诗文,即便是太学的那些老教习,儒法大家都写不出来。” “那不是我……”萧夜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呵呵,你还要说王维吗?父皇早就让内卫调查过,根本就没有王维此人……”萧承笑着打趣道,“腹有大才,却又知道内敛锋芒,潜龙在渊,不错,真不错……” 萧夜眼皮跳了跳,“皇兄,你这话说得我有些心惊肉跳啊,不会是怀疑我要跟你争皇储之位吧?” 若是这话出自胤帝之口,他完全可以当成一种夸赞,但萧承说出来,意思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是大胤太子,东宫皇储,夸别的皇子潜龙在渊……这是试探?还是警告? 萧承无奈地叹了口气,“即便你真要跟孤争一争太子之位,孤也不会怪你什么,老二老三,还有老六,哪一个不想坐上孤的位置。” “不仅仅是大胤,历朝历代从不缺少太子,缺的是一个能够胜任的储君人选。” 萧承神色真挚地看着萧夜,“孤希望自己是这个人选,希望你也是。” “……” 萧夜微微愣神,他忽然有些看不明白眼前的男人了。 在这座争权夺利利己为先的城中,他从没有见过哪个人会如此胸怀博大,即便如今见了,他也下意识地产生怀疑。 这并非小人之心,而是这个时代催生的警惕。 “老九,你们吃的这是什么,看着挺新奇,孤也尝尝……”说着从旁边拿起一副空闲的碗筷,竟然不嫌弃众人吃了一半的火锅,自顾自吃了起来。 萧夜沉默了片刻,同样拿起碗筷,帮萧承重新下了点羊肉。 汤汁沸腾,肉片翻滚,初冬的寒冷在木炭燃烧之下,渐渐消融。 “哦对了,你弄出来的商业署很不错,孤琢磨了一下,确实能改善大胤当下的窘境,增强国力。”萧承忽然抬头笑道。 “九弟有治国之才,孤实在开心得很,既然你将其托付给孤,孤定然不能让你失望。” “三年吧,希望三年后,我大胤百姓人人皆可居家围坐,吃上这般美味的烫羊肉……” 萧夜愣住。 …… 看着离开的萧承,萧夜心中感慨万千。 既有喟叹,佩服,又有狐疑和警惕。 他是怎么知道商业署其实是自己的主意的? 他的第一反应是有人出卖了自己,此事只跟沈家有过交代,即便是将要参与其中的韩末都尚不清楚细节。 难道说沈家早就投靠了太子?亦或者此番商业署署正被太子所得,沈家借机攀上了沈家的大腿? 萧夜皱着眉头,有些想不明白。 不过让他稍微放心的是,太子对自己表现的很亲切,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对自己产生敌意。至于是不是自己想象的那种情况,想必竞争商会会长之事上,可以看出端倪。 “殿下,春闺苑今晚要举办花魁大赛,景王殿下也露面了。”陶云枝盈盈走来,轻声道。 萧夜沉吟片刻,点点头,“我知道了。” “殿下,要不要带上唐姑娘侠,毕竟景王不是善类,我担心你会有危险。” “春闺苑可是青楼,带着女子逛青楼像什么样子?”萧夜笑了笑,“照着女侠的脾气,怕是不等景王对我出手,就得一剑刺了我。” “放心吧,刑部和皇城司的搜捕文书还没有撤下来,即便真有隐藏的暗裔高手,也不敢如此光明正大地对我出手。” “况且还有李憨憨和周庆,这两人虽然算不上高手,但如实有危险,也能抵挡一二。” 陶云枝依旧有些担心,不过总算是点了点头。 “哦对了,等会你得去趟教行司……”萧夜嘴角微微扬起,笑着吩咐道,“既然是花魁大赛,那咱们珍藏的宝贝也该露露脸了。” 陶云枝抿嘴一笑,“明白。” …… 自从春闺苑被萧夜的一波广告带火了之后,生意日益兴隆,在京都青楼界的地位也日益升高。 这自然惹来了其他众多妓馆的不满和嫉妒,所以他们才联合起来向春闺苑施压,组织花魁大赛,企图用这种行内的手段打击春闺阁,一决高下。 倒也算是正常的商业竞争。 萧夜带着李莽和周庆三人来到春闺阁的时候,这里已经聚满了人,商贾名流,世族公子,达官贵人,各式各样的装扮塞满了整个春闺苑。 尤其是那种混合着汗液的荷尔蒙味道,让人逐渐亢奋,迅速将李莽的状态拉到极致。 “格老子的,还是这地方舒坦……”李莽挠了挠后颈,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萧老弟,话说咱已经好长时间没逛过窑子了吧,小爷还以为你转性了呢。” 萧夜扯了扯嘴角,还不待说话,就看到李莽扯着嗓子大喊。 “老鸨子,小爷来照顾你生意了!” “麻溜儿找几个小娘子过来,好不好看无所谓,关键要屁股大,身体结实,耐造的那种……” 第110章 古道热肠礼王殿下 萧夜和李莽等人本是春闺阁的常客,对这里甚至比对自己府上还要熟悉,不然春闺阁的虞娘也不会找上萧夜,趁着中秋节会打广告。 听到李莽的吆喝声,丰腴妖娆的虞娘赶忙从楼上走了下来,热情的笑道,“吆,什么风把小公爷吹来了呀,天哪,还有九殿下,您可好些时间没来我这了……” 虞娘手上的桃花扇一摇,“您二位可是咱这地儿的贵客,走,咱楼上坐。” 萧夜兜着手跟在后面,李莽和周庆抱着胳膊,眼睛贼溜溜四处打量。 “虞妈妈,瞧着店里很是热闹嘛……”萧夜笑道。 “还不是托了殿下的福,若不是当初中秋节会您帮忙宣传,春闺苑指不定已经关门大吉了呐。”虞娘眨着媚眼笑道。 “自那日之后,咱这里的生意好了一倍不止,不少别店的姑娘闻风而来,连带着客人也带过来许多……九殿下,您可是我春闺苑的贵人嘞……” 萧夜笑呵呵地看着四周。 春闺苑并非京都城最大的青楼,原身虽然来过不少次,但还算不上这里的常客。但今日一瞧,似乎确实比印象中要热闹不少。 广告效应,貌似在任何时代都管用。 “今日花魁大赛,可有什么说头?”萧夜跟着虞娘来到二楼窗口位置的雅间,落座后问道。 “哎,同行遭嫉啊……”虞娘翻了个白眼,“自从我这苑子热络了起来后,可眼红了不少人,尤其是几位有点名气的姑娘来了之后,可把那几个天杀的气坏了……” “这不,非要搞出个花魁大赛,决个高低……” 萧夜斟了杯茶抿了一口,笑道,“呵,看虞妈妈的表情,似乎志在必得呀?” “咯咯,也不能这么说吧,确实有几个好点的苗子……”虞娘丰腴的身子凑到萧夜跟前,“不过其他几个苑里,同样有好些个抢手人物……” “等过会大赛开始的时候,还得殿下多多捧场才是啊。” 萧夜笑着点头,一边喝茶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貌似今天来了不少看客呀?” 虞娘咯咯笑着回道,“确实不少,各大世家的少爷,豪门权贵公子都有捧场,还有不少朝臣也来了,不过咱这地方毕竟上不得台面,怕是没法向殿下见礼了。” “哦对了,景王殿下也来了,他可是我这正儿八经的常客……” 因为中秋节会的事,虞娘倒是对萧夜格外亲近,挺着丰硕的胸膛在萧夜跟前晃了许久,眼见对方没什么反应,才悻悻然离开了。 “这老娘们,是不是对你有意思?”李莽双手抱在脑后,眼睛盯着虞娘扭来扭去的屁股上,龇了龇牙,“身板倒是挺壮实,屁股也够大,就是老了点。” 周庆走进来,笑道,“莽哥不懂了吧,这叫成熟,和那些丫头片子相比,半老徐娘才更知道男女之事的乐趣……” “什么时候该轻,什么时候该重,需要快还是需要慢,嘿嘿,什么盘龙绕柱,九浅一深,学问多了去了……” 窝草,没看这小子平日里一本正经,竟然是行家啊! 萧夜震惊地竖起大拇指。 李莽不屑地哼了声,“就那点破事,说得挺玄乎……” 随着虞娘出了雅间,几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款款走来,李莽大手一挥,将身体最壮实的那位拉到自己怀里,乐呵呵地笑开了。 萧夜对这些娼妓并不感兴趣,教行司里面随便拉出来一位,都能甩这帮娼妓几条街。 就在萧夜准备推掉身边伺候的娼妓时,一张胖乎乎的脸忽然从门口探过来,“咦,老九,你也来了呀。” “礼王殿下!”李莽和周庆拱手道。 “三哥。”萧夜笑道,“三哥不是在太学修书吗?怎么也来凑这热闹?难不成书中的颜如玉,已经满足不了三哥的需求了?” 萧泰挺着肥胖的肚子挤进房间,也不理会萧夜的打趣,“京都城每年一遭的花魁大赛,可是我辈盛事,无论如何我都要来凑凑热闹的。” “就不怕回去之后,王嫂家法伺候?” 萧泰不仅躬行孝道,据说夫妻关系也极为和睦,这件事倒是被不少人打趣过。 “呵呵,你王嫂待我宽厚,怎么会因为这点事就生气?”萧泰也不生气,笑呵呵道,“再说男人逛妓馆,再正常不过。” “倒是你,也到了娶妻的年纪,可有中意的姑娘小姐,三哥替你说和说和?” 萧夜脑海中不自觉闪过萧王妃的身影,心思不觉热切了几分。 若是能娶到这位十年前大胤第一的美人为妻,也算是一桩美事了,而且……少妇啊,人妻啊,哪个曹贼不想将其纳入后宫? 一想到高贵清冷如萧王妃,在自己面前做一些妖娆魅惑的房术姿势,他竟然有些亢奋了。 “看你的表情,果然有中意的人了?呵呵呵,容为兄猜猜……”萧泰胖脸上皱出好几道褶子,“可是应国公家的小孙女,沈月薇?” 咔嚓,一盆冷水泼下,萧夜顿时清醒了。 “三哥不要胡说,我一直拿沈家小姐当做妹妹,可没有这等非分之想……”萧夜连连摆手。 “不用瞒着三哥,你和沈家小姐情投意合的事,京都城谁不知道。”萧泰给了萧夜一个我明白的眼神,“若非宇文治那小子横插一脚,你和沈家小姐必然能结秦晋之好。” “说起这事三哥很是佩服啊,为了争夺心爱的女子,不惜苦心钻研医道,另辟蹊径治疗应国公的沉疴旧疾,还当场和宇文治闹翻,给了那小子一个大逼斗……” “堪称大胤美谈啊……”萧泰一脸的喟叹佩服。 “啊嘞?”萧夜蒙了。 “你还不知道?这事已经在京都城传遍了,就连父皇昨日也问起过此事……”萧泰拍了拍萧夜的肩膀,一脸你放心的表情。 “放心吧,三哥向来古道热肠,已经为你在父皇跟前美言了,不仅央求父亲下旨,解除沈家和宇文家的婚约,还请父皇为你和沈家丫头赐婚。” “我算算……”萧泰掐着指头嘀咕道,“圣旨拟定,经过内阁审核落印,再由内监敕发,满打满算也就三五天的时间……” “再有三五天,你的心愿就能成真了,开心吧?” 萧泰得意洋洋的笑着,“老九,到时候和沈家联姻,可莫要忘了三哥的功劳啊。” “……” …… 第111章 直播打赏 穿越到这个世界至今已有小半年光景了,萧夜第一次有种杀人的冲动。 没想到千防万防,没有被王羽音弄死,也没有折在景王萧温手上,竟然不明不白被这个死胖子阴了一把。 干他娘的,这种缺心眼的家伙,当初怎么就没被杖毙在承天门前呢! 老头子还是太仁慈了啊。 “喂喂,老九你那什么眼神,怎么没感觉要谢我,倒像是想把我从二楼扔下去的样子……”萧泰看着萧夜的眼神,忽然觉得后颈有些发凉。 “这话说的,弟弟我是那么不识抬举的人嘛。”萧夜咬着后牙根说道,“把你扔下去,岂不是糟蹋了今日的花魁大赛。” “……”萧泰松了口气,“那就好,总觉得你有点不怀好意,有点想弄我的意思……” “三哥说笑了。”萧夜扭头看向窗外,“不过最近京都城确实不安稳,三哥走在路上还是小心点好。” “暗裔那帮杀手还没有捉拿干净,万一路上碰见一两个,给你上上下下来上几刀,啧啧,你我兄弟的情分怕是就到此为止了。” “……” 萧泰缩了缩脖子,心里有些暗暗发怵。 萧夜懒得理会这个死胖子,端着茶杯走到窗口,眉头微微一挑。 在他对门方向的雅间里面,萧危隔着窗户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与萧危同行的还有宇文治,谢玉和王冕这三个狗腿子。 宇文治的表情很狰狞,甚至还忍不住啐了一口。 不过萧夜并不在意,他举起茶杯朝着萧危等人遥遥一敬,然后翻手均匀地倒在地上。 眼看着对面几人脸色黑得不像话,萧夜刚想关上窗户,却忽然看到侧前方的一个雅间里面,一个左拥右抱的青年正惬意的喝着酒。 萧温。 似乎是察觉到萧夜的视线,萧温微微转头,俊俏帅气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朝着萧夜轻轻点头,然后继续喝起了茶。 “真要说起来,老四的日子过得才叫滋润。”萧泰在身后有些羡慕地说道,“不担心朝臣的眼光,不理会父皇的态度,也不需要忙于政务和交际。” “每日便在这众美环绕的花丛之中蜻蜓点水,好不逍遥快活。” 萧夜沉默了一会,转身回到座位上,笑道,“可能吧。” 有了萧泰的加入,雅室之中原本随意的气氛倒是正经了一些,几人三三两两说着闲话,等着花魁大赛的开始。 月上枝头,但春闺阁内灯火通明。 “娘的,总算是开始了……”李莽将脑袋从两个丰硕中间拔出来,哼道,“早知拖到现在,小爷先找地方快活快活了……” “哈哈,你现在去也不晚,长短不过一盏茶的工夫,耽误不了事……”周庆打趣道。 “草,周庆,敢不敢跟小爷比一比,看谁时间更长!”李莽梗着脖子站起来怒道 周庆耸耸肩,“算了吧,怕打击到你……” “……” 一阵鼓乐之声响起,二楼的雅室忽然探出不少的脑袋,眼神灼灼地向下看去。 一楼大厅中央是一个很大的舞台,周围悬挂着各式各样的彩带灯虹,在四周的空隙里,竟然还穿插着京都店铺的字号。 “……”萧夜懵了半天,禁不住爆起了粗口,“靠,什么玩意?” “本殿下的创意被剽窃了?” 萧泰呵呵笑道,“自中秋节会之后,已经有不少商家相继效仿广告这种东西,你还别说,效果非常不错。” “现如今,但凡京都有点事,总归会有这玩意冒出来,啧啧……” 萧夜觉得很不爽,不行,回头得找那老娘皮薅点好处。 随着鼓乐之音响起,一个穿着白色丝织流光裙的女子款款而出,朝着众人盈盈一礼。 “快看快看,这是怡红山庄的头牌明月姑娘,她最擅长舞蹈,一首霓裳羽衣更是惊为天人,不少世族公子纷纷追捧,一掷千金……” “没错,据说户部尚书的公子乔斌曾为明月姑娘写过诗,也未能博得美人一笑……” “话说乔公子每逢这种盛事从不缺席,今日怎不见他露面?” “……” 众人的喧哗声此起彼伏,就连萧夜都多看了两眼。 舞蹈很不错,霓裳羽衣作为宫廷舞蹈,自然有其称赞之处,而且明月姑娘无论是身段还是容貌都是上品,也难怪能成为一家妓坊的头牌。 舞罢,一个长着八字胡的老倌走上台来,朝着二楼方向拱手。 “这位明月姑娘年芳十八,擅舞,不知诸位公子可有赏予之物。” 萧夜无端的眉头一跳……这种违和的熟悉感,不正是自己那个时代的直播打赏吗?靠,玩得这么潮? “不错不错,这位明月小娘子,本少爷喜欢。”二楼某个方向,一个翩翩公子哥一挥手上的折扇,“某许良人,愿以纹银百两相赠。” “哈哈,许公子小气了,明月姑娘平日里被怡红山庄珍贵得紧,本少爷去了几次都未得其面,这次有幸一窥芳容,愿赠予姑娘金钗一支。” “本少爷赏五百两。” “六百两,明月姑娘可否再舞一曲……” 萧夜眼皮跳了跳,顿时一阵嫉恨。 这娘们一出场,随随便便就赚了几千两的银子,京都狗大户还真是不少啊……靠北啊,自己累死累活搞出个白金会才挣了多少。 这小婊砸只是扭了两下屁股,就顶得上老子辛苦小半个月了。 草!什么世道! 明月姑娘含羞带臊的眉眼扫过二楼,最终停在某个方向。 “小女子今日的霓裳舞,希望诸位公子能够喜欢,若是哪位公子能赠诗一首,明月当奉为至宝,甚至,以身相许……” 萧夜瘪瘪嘴,听听,这不就是网红线下约见吗?就是不知道哪位能成为真正的榜一大哥了。 好在以明月头牌的姿色,也算是物有所值,至少在没有这个没有美颜的时代,不存在线上线下货实不符的情况。 哗的一声,整个春闺苑燃起来了。 青楼楚馆之中文人雅士居多,银钱自然重要,但对这些擅使儒家手段的雅士来说,诗词更是千金难买。若是有一篇佳作现世,足以让这些人疯起来。 果然,随着明月开口,一位狗模狗样的书生站了出来。 开始争榜了。 第112章 李莽作诗 春闺苑的气氛瞬间被掀到了高潮,不少长得狗模狗样的东西站出来一阵开屏,想要得到明月姑娘的青睐。 只是写出来的诗词,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明月略微蹙了蹙眉头,看向二楼方向的眸光微微闪烁。 “明月素闻景王殿下文采卓绝,却无缘得见,不知道景王殿下能否为小女子赠诗一首……”明月盈盈一礼,姿态婉约娇俏,惹得场中众人一阵狼嚎。 萧泰笑呵呵地啧嘴道,“这小娘子从一开始就打算着找老四讨诗了吧。” 周庆也点头道,“应该不错,景王殿下素来雅致,文采更是卓绝,再加上他的皇子身份,若是能得景王殿下的一首诗,足以让她身价翻番,成为今日花魁的可能性也将大增。” 萧夜微微眯了眯眼睛,转头看向景王所在的雅室。 听到明月的邀约,顿时有不少声音传开。 “景王殿下,您可是此中好手,莫不如吟诗一首,让我等窥一窥您的文韬风采!” “对啊景王殿下,明月姑娘明显有心与你,你可千万不要辜负美人心意啊……” 二楼某个雅间窗口打开,一个面容白净,差不多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笑着拱手,“既然是众之所请,景王殿下莫要推辞了。” 萧夜扬了扬眉。 太傅钟伯鱼。 大胤官制,以内阁为首统御百官佐助社稷,即便是胤帝的圣旨,也要经由内阁才能下发传达到旁人手中,足以见得内阁权力之大。 为众人所知的内阁大臣,除了左相宋林辅,右相谢安之外,第三人便是太傅钟伯鱼。此人不仅是太子先师,同时也为其余皇子授过课,更是胤帝的肱骨,颇得胤帝信任。 只是此人性子随和,不拘一格,所以时不时的翘班溜课,胤帝都见怪不怪了。 景王站起身,温文尔雅拱手道,“先生有所不知,要论诗词之道,九弟还在学生之上,我九弟既然在这里,学生断不敢班门弄斧。” 众人神色顿时有些古怪,景王萧温经常出入烟花柳巷,其才情人所共知,不少青楼妓子甚至以能陪侍萧温为荣,能得萧温一首诗,更是祖上积德的美事。 可这九皇子萧夜素来没什么好名声,说萧夜诗才在萧温之上,谁信? “景王殿下太谦虚了,您的诗才我们可都知晓,就连大儒孔颖生都赞不绝口,怎么可能比不过萧夜?”宇文治首先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冷哼道。 “别说是景王殿下,怕是在场随便抓出来一个人,也能碾压萧夜吧。” 宇文治和沈月薇的婚事暂无定论,但几次三番在萧夜跟前吃瘪,他可是憋着一把火,这次能趁机嘲讽两句,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李莽掏了掏耳朵,趴在窗口讽笑道,“其他人不知道,咱俩个草包若是抓出来,指定比不了九殿下。” “谁特么跟你是草包……”宇文治噎了一下。 李莽冷笑,“嘿嘿,就你这种垃圾玩意,怕是连小爷这种草包都比不过,格老子的,缩着脑袋当乌龟不好吗,逼逼个蛋啊。” “这种读书人的玩意,你爹让你掺和了吗?丢人现眼的玩意……” “……” 自从上次在韩末家斗了一场后,李莽是怎么看宇文治都不顺眼,眼下这一嘴连珠炮轰出去,顿时觉得胸中积郁一扫而空,爽得飞起。 也不知怎么,原本明月请诗的事,变成了李莽和宇文治斗嘴,跑偏的厉害。 宇文治咬牙切齿地盯着李莽,“本少入过太学,受教过先生,可跟你这种草包废物不一样,不就是作诗吗?本少爷做给你看!” 也不知道是赌气,还是确有本事,竟然真的提笔蘸墨,在宣纸上了写了起来。 李莽懵了一下,“我草,来真的?” 让他喝酒吹逼睡女人自然是没问题,可写诗这种活,真不是他的专长啊…… 在众人的注视中,宇文治很快落笔,一抖手上的宣纸,神色冷峭。 站在旁边的谢玉拿过宇文治手上的宣纸,看了眼,笑道,“京都有绝色,妩媚且端庄,明月霓裳羽,自此成绝唱。” “没瞧出来啊,你小子竟然真会写诗……”王冕啧啧嘴,很是捧场的道。 众人稍微品味一番,倒也符合宇文治这种浪荡公子哥的文化水平,至少也算是一首五律。 景王萧温笑着看向宇文治,“虽然简单了些,但重在规整,平仄相合,倒也算是一首……不错的诗。” “李小公爷,宇文公子已经做好了诗,接下来便是你了……” 李莽龇了龇牙,一时间尬在了原地,看着宇文治小人得志的模样,他顿时拧着脖子站起来。 “不就是作诗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小爷还能被你比下去了?” 说着瞄了一眼下面被晾了半天的明月姑娘,眼睛微微一亮。 “听好了,小爷的诗也成了,嘿嘿……明月明月多风骚,面白腿长杨柳腰,细看前凸后还翘……嗯,真想提枪来一炮……” “……” “……” 稍微的安静之后,全场哗然。 一半人神情惊愕,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紧接着面色骤然变红。 “这这这……什么玩意?” “匪夷所思,粗鄙莽夫,写的这东西简直是我辈之耻……”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至于另一半,则拍着桌子捧腹大笑,对李莽这个活宝算是真正服气了。 “牛逼啊,李小公爷,你就是我辈楷模啊!” “提枪上马来一炮,草,说了我等不敢说的话,服气!” “六六六!” 萧夜众人面面相觑,嘴角疯狂抽动,老半天没缓过神来。 神特么作诗啊! 就算是李白杜甫之流与这货比较,也黯然失色。 “怎么样?小爷我写得还不错吧……”李莽乐呵呵地仰起头,一脸自得,“至少比宇文治那草包东西强吧。” “滚,以后出门别说认识我!”萧夜挪了挪屁股,躲远了些。 景王萧温嘴角颤了颤,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倒是太傅钟伯鱼呵呵笑着,“倒是和武国公一样,洒脱不羁,不拘一格啊。” “好了,继续花魁大赛吧,至于诗词之论,再说,再说了……” “……” 第113章 胤大歌舞团 怡红山庄的头牌明月脸色有些发黑,俏脸含煞。 她狠狠的剜了眼李莽,转身离开了舞台。 原本想要借景王之名,为自己抬抬身价的,谁曾想一番搅和,不仅没能如自己的意,反倒在李莽那个夯货的骚操作下,失了颜面。 提枪来一炮…… 明月感觉面皮僵硬,虽说青楼妓馆干的就是这些行当,但读书人之间的情趣雅事,却被如此粗鄙地讲出来,真是……不懂风情的憨货。 明月的退场,并没有影响花魁大赛的正常进行。 紧接着是百芳楼的迎春姑娘,身姿丰腴火辣,肉感十足,偏生长着一张娃娃脸,惹来堂下一阵喝彩。 刚刚坐下喝了口茶的李莽唰的一声站起来,眼睛发光,“这身板,这屁股,这柰子……我草,小爷的菜!” “小爷要打赏!”说着伸手就往怀里掏,不过很快脸色就耷拉了下来。 “周庆,有没有钱,先借我点……” 周庆眼皮一跳,“别找我,我可没武国公府那般家大业大,每月的俸禄勉强够花销而已,可没闲钱给你祸祸……” 李莽龇了龇牙,扭头看向萧夜,“兄弟……” “滚!” “……” 李莽的打赏无疾而终,只能站在窗边扯着嗓子吆喝,直到迎春退场,才悻悻退了回来。 “妈的,回头小爷就去找韩末,答应我李家的分红得提前支给我……”李莽攥紧拳头,“小爷要给迎春赎身,娘的,小爷的春天来了……” …… 时间过得很快,先后好几家青楼派出自己的当红头牌,在舞台上载歌载舞,收割着众多看官的好感,同时也收割着大笔大笔的银钱。 萧夜终于认识到京都的狗大户到底有多豪奢,随手一个打赏就是数百两银子,足够白丁之家数年的开销。 果然,娱乐圈才是最圈钱的行当啊…… 萧夜心里琢磨着,喊来周庆,“你去一趟白金会见陶老板,她见到你,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周庆也不多问,转身就出了包间。 而外面的花魁大会,已经快到结尾了。 最后出场的是春闺苑的花魁,当红的彩苓姑娘,她演奏的是古琴,纤长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轻微跳跃,古韵古香的琴音忽远忽近,有种让人沉醉的魔力。 “老四这段时间留恋春闺阁,久居不去,据说便是因为这女子。”萧泰笑呵呵的说道,“如今一见,老四确实有眼光。” “别的不说,单单这双纤巧如玉的手,也足以让无数男人神魂颠倒了。” 似乎在印证萧泰的话,琴音还未落下,惊艳的喧哗声便响了起来。 “这彩苓姑娘不仅长得漂亮,这琴音之道也是万中无一了,果不愧是春闺阁新晋的头牌……” “不错不错,尤其是这双手,端的好看,若是来一招五龙抱柱,怕是得道高僧也得立地成魔了……” “哈哈,说得不错,就为这五龙抱柱,本少也得赏个几百了银子!” “一千两,莫跟本公子抢!” “……” 短短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彩苓就得了三四千两的打赏,今日花魁宴上,也只有最开始的明月姑娘堪堪能与之比较。 若是不出所料,今日京都花魁的人选,便要从这二人当中出了。 “你们说,今日花魁是哪位?”不知谁起了个头,顿时引起一阵议论声。 “我觉得应该是怡红山庄的明月吧,身材玲珑有致,前凸后翘,而且一曲霓裳舞惊才绝艳,不免让人想提枪上马……” “本少觉得应该是彩苓姑娘,景王殿下可是花丛老手,能让他都无暇他顾的,自然有不为人道的妙处……” “俺也觉得,那双手真的,啧啧……想想都爽!” “粗鄙……”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虞娘笑呵呵道,“比赛尚未停止,诸位少爷还可以为自己喜欢的姑娘打赏拉人气,以最终的打赏金额作为评判标准。” “当然,若是有哪位公子愿意以诗词相赠,同样也能为喜欢的姑娘加分……” 李莽抱着膀子凑了上来,贼溜溜地问道,“萧老弟,你觉得明月和彩苓哪个赢面大一些?” “呵呵,哪个都没戏!” “啊?”李莽愣了愣,眼神顿时热起来了,“难不成,你觉得我家迎春有机会?” 萧泰皱着眉头,缩在袖中的手掐着指头算了算,“不对吧老九,除了明月和彩苓,其他众女子所得赏赐相差甚远,夺得花魁的可能性更小。” 萧夜眯着眼睛,呵呵笑道,“三哥不信?可敢跟我赌一场?” “……赌什么?”萧泰有些拿不定了。 “就赌最终的胜者不是明月或者彩苓。”萧夜搂过萧泰的肩膀,“如果我赢了,三哥替我向父皇奏谏,千万别为我赐婚,怎么样?” “??”萧泰愣了愣。 “我若是输了……”萧夜琢磨了一会,说道,“白金会最近新推出了一款超级无敌至尊会员卡,可享受所有套餐的终身免费服务,到目前为止,除了晋侯曹显办过一张,再没有第二人有此殊荣。” “我给你一张怎么样?” “……” 萧泰瞪大了眼睛,有些惊诧,又有些疑惑,不知道萧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至于向父皇奏谏……他难道不喜欢沈家小姐?还是说不想借他人之手,想自己争取沈家的中意? 搞不懂,反正怎么算都不亏,萧泰索性点点头,“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萧泰话音刚落,就看到原本空置下来的大厅舞台上,忽然走上去几个穿着锦绣长裙的年轻貌美女子。 为首一人穿着大红色云波水纹裙,十八九岁年纪,面容瑰丽身材高挑,尤其是那双纤细修长的腿,如同玉器一般堪称完美标致,几乎一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拉扯了过去。 而在此女旁边,还有一个抱着古筝的女子,相仿年纪,不过身材娇小了些,五官清秀白皙,眼眸呈罕见的墨蓝色,而搭在琴弦上的纤细手指,竟然丝毫不迅速之前的彩苓。 两人身后,还有七八个年轻漂亮的女子,虽然稍稍逊色前面两人,但每一个,都和今日出场的青楼头牌不相上下。 这些,是什么人? 正在所有人心中疑惑的时候,最前面的长腿美女忽然盈盈行礼,露出一抹荡人心魂的微笑。 “胤大歌舞团,问各位官人好。” 第114章 正式出道 胤大歌舞团?什么玩意? 不少人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年轻美女。 而且不是一个,是整整九个。 难不成京都城又新开了一家青楼?我草,自己怎么不知道?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一道古筝的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心头蓦然一跳。 抱着古筝的女子纤细修长的十指轻轻拨动,一道清亮古韵,却又带着闻所未闻节奏的声音顿时传出,与此同时,一道清亮婉转的嗓音伴随着古筝的声音,在整个大厅中传开。 “风吹沙,蝶恋花,千古佳话,似水中月,情迷着镜中花……” 古怪的曲调,清亮如同百灵鸟的嗓音,和大胤常见的曲调完全不同,但并不觉得难听,反而有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清凉感觉。 好听哇! “这是什么曲子?怎么之前从没有听过?”有人纳闷地嘀咕道。 之前众多表演当中就有人唱歌的,但曲调和大胤常见的曲子没什么区别,虽然好听,但也算不上惊艳。 但这个不一样,曲调和韵律完全没见过,偏偏此女的声音轻灵好听,唱功了得,让人浑身通透。 “先别管曲子,你看那个红裙小娘子跳的舞,我的乖乖……” 弹古筝唱歌的是向思兰,跳舞的是秋禾。 秋禾身为教行司舞导,本就有着不弱于任何人的功底,尤其是那双美腿,如玉器一般纤细好看,几乎瞬间就拉扯住了众人的视线。 再加上这种舞风和大胤常见的舞风不同,配合向思兰的配乐,简直惊为天人。 二楼雅间,萧夜抱着胳膊看着在一楼厅台上表演的众女,心里美滋滋。 这帮愚蠢的古代人,没见过这么时髦的舞蹈吧,嘿嘿,当初在某音上瞧见某位女明星跳的《卜卦》,可是实打实惊艳到了他。 只是可惜没钱去现场看,又遇到一帮垃圾摄影,让他心里惋惜了许久。 这下好了,完美复原,甚至以秋禾宫廷舞指的功底,和向思兰绝妙的嗓音,配合其他几位丝毫不迅速明月的伴舞,所展现出来的效果比电视上看到的还要更加完美。 哼,愚昧粗鄙的古代人,亮瞎你们的狗眼! 瞎了,确实瞎了,场中所有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就连素来沉稳见惯了世面的太傅钟伯鱼都停下了动作,下意识站起来走到窗口,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的表演。 景王萧温虽然没有失态,但眼中的惊艳无法掩饰,至于其他的少爷公子,更是神色狂热,呼吸急促。 “不停地猜、猜、猜,又卜了一卦,上上签可还是放不下……” “对你的爱、爱、挨过几个冬夏,日夜思念,祈求别再变卦……” 轻灵雅致,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秋禾一个完美转身,红裙似火摇曳,伴随着最后一个音节的落下,缓缓歇身,化作一朵盛开的向阳花。 长久的沉默,陷入歌舞当中的众人终于醒了过来,一个个神情激动,疯了一样。 “天哪,这是什么,我看到了什么?” “有生之年能见到如此精妙绝伦的舞乐,就算是死了也值了。” “五百两,我打赏五百两……不,一千两!” “靠,本少爷也出一千两,不够了本少爷回家去拿!” “虞嫲嫲,这几位小娘子叫什么名字,她们可是哪家青楼的人?” “对了,胤大歌舞团,她们是胤大歌舞团的人……” “……草,谁能告诉我这歌舞团是什么东西?” 愣在原地的虞娘也一脸茫然,只是还不等她询问,就看到领头的红裙女子微微颔首,笑道,“诸位看官,我等名叫胤大歌舞团,小女秋禾,这位是思兰,刚才所跳舞乐,名为《卜卦》……” 秋禾介绍完后,再次盈盈一礼,“今日不请自来,多有叨扰之处,请诸位见谅。” “我等表演既然结束了,现在便离开……” 说着转身,带着一众人飘然退场,不留下一片云彩。 短暂的沉默,刚刚平息下来的现场再次火爆起来。 “秋禾,她的名字叫秋禾,天哪,好好听的名字……” “思兰,本少愿出五千两银子,可否为你赎身……” “秋禾,我爱你……” “……” 简直是大型疯魔粉丝见面会! 萧夜感觉额头见汗,他有些低估了这些粉丝的疯狂,若非提前安排了退场,怕是秋禾等人想要离开都不容易。 不过这样一来,胤大歌舞团算是正式出道了,嘿嘿,自己打造大胤娱乐圈的完美宏图,终于迈开第一步了…… “所以说,你早就知道有这什么……胤大歌舞团会出现,所以才和我打的赌?”萧泰神色怪异的看着萧夜问道。 萧夜笑而不语。 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萧泰不由更震惊了。 “这玩意,不会是你搞出来的吧……我焯你奶奶个腿,你还真是让三哥大开眼界啊。” 萧夜很是低调,“这件事还需要三哥为我保密,胤大歌舞团虽然今日出道了,但还没有形成足够的影响力,别因为我的原因惹上麻烦。” 萧泰缓缓点头,他望着萧夜,眼中难以掩饰的惊诧。 他自然知道以前的萧夜是怎样的人,声色犬马,顽劣失德,除了惹事闯祸,干不出一分钱的人事。 可这突然之间怎么了?不仅有了生财之道,还懂得神奇的针灸医术,现如今悄无声息地搞出一个歌舞团,他刚才估摸了一遍,单单这帮狗大户的打赏,已经超过了万两银子。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上次宫中醉酒非礼王贵人后,顿悟了? 萧泰龇了龇牙,自己同样是大胤皇子,怎么跟这家伙一比较,跟个废物一样…… 花魁大赛算是落幕了,结果和萧夜预料的一样,最终的魁首不是怡红山庄的明月,也不是春闺苑的彩菱,而是一个不知道背后老板是谁的歌舞团。 这些原本备受追捧的名家花魁已经无人问津了,反倒是秋禾与思兰一曲而红,再加上悄然退场的神秘,直接将两人推上了一个众所难及的高峰。 而《卜卦》,也当之无愧成了勾栏神曲。 萧夜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招手叫上李莽准备离开,然而刚刚出门,就看到两人迎面走了过来。 太傅钟伯鱼,景王萧温。 第115章 还是你藏得深啊 萧夜先是扫过景王,景王萧温嘴角微微弯起,带着一抹温和的笑。 不得不说,这家伙长得很帅,棱角分明,温文如玉,即便是向来觉得自己长相拿得出手的萧夜都不由有些嫉妒。 萧夜龇了龇牙,再回头看看旁边的萧泰,顿时平衡了。 “先生,四哥。” 萧夜对着两人拱手道,太傅钟伯鱼保养得极好,不仅面容白皙紧致,腰板也挺得笔直,丝毫不像个年近五十的老人,更像是和景王年纪相仿的青年。 钟伯鱼的身份很特殊,既是内阁三公之一,有着至高的权利,却又不喜政务,时常溜班翘课,连胤帝都拿他没办法。 据说此人三十多年前就是声明崛起的天才,在前朝以十七岁的年纪考中状元,造成巨大的轰动,更是和当代大儒坐而论道,不落下风。 前朝倾颓之后,不到三十岁的钟伯鱼辞官,动乱安定之日,先帝专门将这位少年大儒请出山门,为前太子陪读,胤帝当政后,更是让他领任太学先师,教导众学子。 可以说,他是整个萧氏一门当之无愧的老师。 “呵呵,老夫倒是许久没有见九殿下了。”钟伯鱼笑道,“听闻九殿下最近为圣上解了不少忧虑,倒是比老夫料想的还要更出息一些。” 萧夜尴尬地龇了龇牙。 萧泰也赶紧向钟伯鱼行礼,神态恭敬。 “也别在这里站着了,正好英王殿下也在,你们陪老夫喝一杯。”钟伯鱼笑着招招手,站在远处的英王萧危略有不情愿地走过来,身后还跟着谢玉等人。 回到雅室,几人落座,气氛有些微妙。 礼王萧泰,景王萧温,英王萧危,还有暂时没有封号的九殿下萧夜。 除了萧泰还算和气,他和剩余的两位可都有不小的仇怨,萧夜还真没想到有一天会和这两人同席。 至于李莽和宇文治等人,只能坐在旁边的桌子上,相互瞪着眼睛,谁也不怯谁。 “怎么,让你们陪我喝酒,怎么干瞪着眼,喝啊?”钟伯鱼扬了扬眉头,哼道。 萧夜嘴角扯了扯,对这个并没多少印象的老师竟然有些畏惧……似乎所有的学生都怕老师吧,这也不算丢人。 萧夜几人无奈端起酒杯,浅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这才对嘛……”钟伯鱼美滋滋地抿了杯酒,摇头道,“美酒倒是不错,就是这佳人……” “啧啧,刚才一首《卜卦》意犹未尽,也不知道这胤大歌舞团是何方神圣,何时才能再欣赏一次这般仙人之姿。” 萧温爽朗地笑道,“确实不错,学生也感觉十足惊艳。不过京都就这么大,想找出这几人倒也不难。” 萧危面无表情的坐着,没什么反应。 “呵呵,只是随口一说,这种妙事还是得讲究缘分。”钟伯鱼倒是洒脱。 萧夜为钟伯鱼斟满了酒,笑着问道,“之前听说老师出京散心,想着一时半会见不到老师,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 钟伯鱼叹了口气,“老夫也不想这么快回来,瞧瞧人家武国公,带着一帮娇妻美妾游山玩水好不自在,老夫也羡慕得紧。” “只是老夫还挂着朝廷的闲职,不好老放圣上鸽子嘛。” “况且,有些事老夫职责所在,不好推脱啊。” 有些事?什么事?萧夜眼睛闪了闪,心中微动。 “不说这个了,倒是你们几个,好久没聚在一起了,想当初你们还是稚童的时候,便是老夫为你们授学,一转眼都已经开牙建府了。” 钟伯鱼脸上多了几分醉意,笑着说道,“你们兄弟之中,太子殿下最为谦和,老三懂事却胆小,老六勇武却莽撞,至于老三和老九……” 钟伯鱼看向萧温,“你聪慧机敏,擅察言观色洞察人心,但心眼多,会藏事,所图非浅……” 话音刚落,整个雅室诡异的一静,原本还脸上带笑的萧泰微微蹙眉,连萧危都忍不住看向景王。 萧夜心思转动,有些不明白钟伯鱼忽然说这些话的意思。 喝醉了?还是故意的? 景王萧温面色微微一僵,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钟伯鱼脸颊泛着酒红,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一句话让众人心都悬了起来,转头看向萧夜,“至于你老九,原本你最不成器。” “顽劣,混账,不受教,却不曾想老夫竟然看走了眼。” “大巧若拙,大智若愚,你小子藏得比老四更深啊……” “……” 萧夜嘴角抖了抖,下意识看向对面的萧温,却看到这家伙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那双帅气的不像话的眸子虽然温和,却带着晦暗的光泽。 老九是被自己夺了躯壳,魂穿夺舍,前后根本是两个不同的人。 但老四,是真的会藏啊。 萧夜毫不退让的对视着萧温,那双深沉如渊海一般的眸子,闪过逼人的光泽。 从某种程度来讲,自己和景王萧温之间的恩怨,被钟伯鱼这句含糊不清的话挑明了。从萧温看自己的眼神都能看出,他已经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强大的对手。 但自己怕吗? 真不至于! …… 酒席散去,带着醉意的钟伯鱼被侍从接走。萧夜几人也没了喝酒的兴致,纷纷起身。 萧危冷哼一声甩袖离开,若非因为钟伯鱼的面子,他根本不可能和萧夜同席饮酒。萧泰挺着大肚子起身,憋得难受的他迫切地需要舒展一下身体。 胖子的苦恼,没人懂啊家人们。 只有萧夜和萧温两人依旧坐在位子上,表情不一,神采各异。 “老师说得没错,九弟确实藏得很深啊……”景王萧温温和地笑着,“建白金会缓户部之难,勒石记功筹赈灾银,后与泾川县查赃,现如今又推行官商通销……” “九弟果真大才,这一桩桩一件件,为兄自愧不如啊。” 萧夜看着萧温,咧嘴一笑,“没办法,有人逼着我,想要用我的命助他登临极位,我不得不努力挣扎,变得优秀起来。” “不然某一天死在哪,都没人知道。” 萧温微微蹙了蹙眉。 “不过真比起来,还是四哥藏得更深一些……”萧夜身子微微前倾,神色戏谑,“私通贵人,收买皇城司,勾结临安暗裔,几次三番陷害栽赃,甚至谋取一位皇子性命。” “何止所图匪浅。,简直,大逆不道啊,” 萧温瞳孔猛地收缩。 第116章 愿誓死效忠殿下 看着阴沉着脸转身离开的萧温,萧夜眸光晦暗阴沉。 总算是确定了,那个躲在背后打黑枪的老六就是景王无疑了,只是这样一来,两人之间的那层虚伪屏障算是彻底撕碎了。 但萧夜并不觉得自己莽撞了,他就是要告诉萧温,不要将所有人都当成傻逼,你的一切手段我都知道。 若是再敢玩一些阴谋诡计,那咱们大不了鱼死网破。 “怎么了?你跟景王聊什么了?”李莽走过来,搂过萧夜脖子问道,“怎么看这家伙脸色不太对劲,啧还真是奇怪,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景王殿下这副表情。” “被人掀了底裤,自然不可能高兴。”萧夜转身就走,“先回去吧。” 两人出了春闺苑,周庆驾驶的马车就在门口,几人也不拖沓,乘坐马车径直回了朝阳水榭。 刚回到水榭,就看到穿着红色长裙的秋禾迎了上来,纵然身上披着大髦,也挡不住时不时漏出来的纤细大白腿,晃得人眼晕。 “回去坐,外面冷。”萧夜笑道。 秋禾听话地跟在后面,同萧夜等人回到了住处。 刚进门就看到秋禾在身后盈盈跪下,神色感激,“秋禾和思兰妹妹一生挚爱舞乐,原本以为只能在教行司以一个罪人的身份苟活一辈子,却不曾想有一天能如此光明正大地走出来。” “不仅让我等重获自由,还给了我等如此大的舞台。” “殿下,再造之恩,秋禾无以为报!” 萧夜笑着扶起秋禾,“报什么,你们不过被殃及的池鱼,自由什么的,本就是你们应该拥有的东西,本殿下只不过顺水推舟而已。” “况且,本殿下也有所图的。” 秋禾抬起头,眸光激烈,“殿下想要秋禾做什么,秋禾便做什么,即便是秋禾自己,也可以全权交给殿下。” “……”萧夜瞄了眼从红裙缝隙里露出来的大长腿,心肝儿不由颤了颤。 这话说的,考验老干部吗…… “咳咳,本殿下暂时不需要你们做什么……”萧夜脸上的表情郑重了一些,“你唯一的任务,便是管理好胤大歌舞团,本殿下会给你创造机会,提升你们的知名度和影响力。” “到时候,自然有人会想方设法地接近你们。” 秋禾琼首微抬,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殿下需要我等接近朝廷的人?” 萧夜拍了拍秋禾的肩膀,“放心吧,我还舍不得你去以色娱人,思兰丫头也一样。但不可否认,你们的外貌气质,还有今日打造出来的公众形象,将是你们最好的武器。” “在未来的某一天,我有大用!” 秋禾眼中狂热的光彩逐渐敛去,化作深沉的坚定,“秋禾,愿誓死效忠殿下!” 萧夜很是亲昵地拍了拍秋禾的肩膀,伸手从桌子上拿出来一本舞谱,“这是我找人画的舞曲,你可以叫上思兰一起练习,相信比你之前所习舞乐,要好上一些。” 秋禾伸手接过舞谱翻看了几眼,神色再次变得火热。 …… 娱乐圈从来不只是赚钱的勾当,更是一种权力的渗透。 秋禾等人出身教行司,这其中的黑白,她们自然比谁都清楚,所以很容易就领会了萧夜的意思。 这世上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萧夜给了她足够大的舞台和荣耀,更是帮助她完成舞蹈梦,她自然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是不是以色娱人并不重要,教行司出身的舞指,又有哪一个能保住清白之身。 若是需要,她会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体换取报酬,在这方面,她比陶云枝要看得更开一些。 这不仅是感恩,更是利益的交换。 秋禾离开后,萧夜躺在藤椅上,眯着眼睛想着接下来需要应对的事。 如果说萧危是个凶戾的狼,那萧温便是一只狡猾的狐狸,看似人畜无害,但凡出手必是杀招。 皇城醉酒的诬陷,京都小巷的截杀,红枫山的追击,无不昭示着他将自己除之后快的决心。 现在更不必说了,掌握了他这么多罪行,他必然第一时间想要除掉自己。 如今的自己领任户部和礼部的主事,更是源源不断地为大胤赚取钱财,别人尚且不说,胤帝已然是自己最大的保护伞。 再想以莫须有的罪名陷害肯定不容易,所以更大的可能,便是刺杀,死无对证。 萧夜缩了缩脖子,朝阳水榭有女侠坐镇,更有几十个护院,安全方面应该没问题,但出门在外呢?亦或者女侠有一天离开了呢? 自己该怎么办? 妈的,还是不保险……萧夜心里琢磨着,忽然跑到书房摊开宣纸画了起来,足足小半日工夫,他才拿着一沓纸片走出房门。 “老吴……” 随着萧夜的喊叫,吴刚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经过两三个月的修养,吴刚的伤势终于痊愈了,待在家里闲的蛋疼的他忍不住又跑了回来,一来是萧夜这个主子很不错,二来还得挣钱贴补家用,别无他法。 “殿下,怎么了?” 萧夜搂过吴刚,塞给他一沓纸片,“你去找几家靠得住的铁匠铺,打一些东西。记住,不要在一家店里打,最好每个零件分开。” 吴刚收起纸条,眼神严肃了些,“放心吧殿下,俺晓得。” 吴刚离开了一日,再次回来的时候背了一个黑色的布袋,装着满满当当的玩意来到水榭后院,瞅着四下无人,将袋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倒了出来。 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铁家伙,小的指甲盖大,大的手指粗细,还有一些极为精巧的簧具。 “殿下,这都是上等的百炼钢,俺找了几个相熟的老伙计要过来的,工部专门为边军供应的玩意,质量没问题。”吴刚好奇地问道。 “只是这些玩意,到底干什么用的,俺瞧着好像是什么武器。” 萧夜也不回话,抓起地上的东西开始倒腾组装,很快一件小巧袖珍的弓弩出现在了手上。 萧夜扯过牛皮卡扣,将袖弩绑在胳膊上,然后取了一根手指粗细的弩箭装上,卡上机簧,瞄准十步之外的枫树树干,手指扣动。 咻的一声,箭弩飞出,入木三寸。 第117章 十三公主 上辈子作为大学学霸,为了能应聘一个像样的牛马岗位,他可是铆足了劲学习各种技能,汲取各种各样的古怪知识。 包括弓弩的制作。 如果要论威力,现代复合弓弩要更强一些,但那玩意一来制作难度高,二来体积太大不方便携带,所以萧夜只能退而求其次,搞了一款精简版复合弩,和袖箭差不多的玩意。 若论威力,自然比高精钢复合弩差了些,但也比这个时代的弓弩武器强了一大截。 吴刚不可思议地望着萧夜手上的袖弩,眼睛都瞪圆了,“靠北啊殿下,这玩意威力这里大吗?” “入木三寸,这威力足以将一个正常人洞穿,即便是十步之外,也有着无与伦比的杀伤了……” 吴刚作为北境退伍的老兵,可是知道前线的惨烈,而且对各式各样的战兵军武都了解,就目前为止,还从未有哪一款弓弩有这种强横的威力。 若是大批量生产,装备在边军身上,但凡近战厮杀,威力可想而知…… “这算什么,等本殿下什么时候腾出工夫,给你搞把喷子出来开开眼。”萧夜冷笑道。 话虽然这样说,但这种跨时代的玩意一旦出现,改变的可就是整个世界的格局,说不好还会引起不可控的变动。 眼下生活安逸,他可不想冒这种风险,即便是这种袖弩,也完全是为了上一档保险。 让吴刚保密后,萧夜闲来无事练习了一会女侠传授的调息,感觉没什么卵用之后,果断停下。 “小蝶,带上女侠,出门逛街!” 虽然快到腊月了,但京都城并不显寒冷,几人出了朝阳水榭,沿着宣仁坊的小巷钻入朱雀大街,喧闹的声音顿时扑面而来。 萧夜紧了紧身上的大髦,兜着手开始转悠。 前夜花魁大赛,秋禾等人的一曲《卜卦》赚了万余两银子,虽然大部分给了秋禾等人,但萧夜觉得腰板也硬了不少。 三人晃荡着走在大街上,给陶云枝买了根玉簪,给秋禾等人买了胭脂,又给小丫头买了零食,给萧王妃买了梨花酥。 原本想给女侠买个胭脂,却看到女侠只是瞄了一眼,就一脸嫌弃地扔到了一边,还嘀咕着她不需要娘们唧唧的玩意…… 不愧是女侠,够爷们。 “九哥?” 就在萧夜腹诽的时候,一道惊喜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来人是个小姑娘,面容娇俏白皙,身材纤细高挑,长长的头发扎成辫子搭在肩上,穿着淡粉色的长裙,搭着厚厚的裘衣。 萧夜扭头看去,神色微微一喜,“十三妹?” 二十多年前国战安定下来,胤帝那老东西倒是不安分了,趁着年轻力壮耕耘了十余载,不仅为萧氏皇族整出了十来位皇子,还搞出来好些个公主。 眼前的少女名叫萧淑,今年十六岁,排行十三,母妃出身一个小世族,并不得胤帝宠爱,所以在萧氏子弟当中存在感不高。 不过,确是少有几个和萧夜亲近的。 “九哥,你怎么在这?”萧淑绕着萧夜转了两圈,有些赌气的瘪嘴道,“哼,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来宫里看我,亏我还担心你入狱的事呢。” “哼,没良心的家伙,果然和父皇说的一样魂淡。” 胤帝对皇子皇女的管教很严苛,尤其是公主,不允许随便外出,而萧淑又不得宠,没有多少消息渠道,所以消息还停留在几个月前。 萧淑看着萧夜没事微微松了口气,“也不知道父皇怎么想的,宁愿相信一个狐狸精也不相信自己的儿子,怕真是老糊涂了。” 萧夜敲了一下萧淑的脑袋,“胡说什么,要是让人听到传到宫里去,你不得要挨一顿训了。” “知道了知道了。”萧淑朝着萧夜吐了吐舌头。 “哦对了,你怎么出宫了,不会是偷偷跑出来的吧?”萧夜皱着眉头问道。 他可是知道眼前这个丫头,行事疯疯癫癫无所顾忌,十四岁的时候就敢偷跑出宫,结果连累的她母妃都挨了训责。 萧淑很是不满的瞪着萧夜,“萧夜,你到底什么记性,我已经十六岁了好不好!今天是我生日,特地告知了父皇才出来的。” “哼,你竟然连本公主生日都忘了,坏蛋,臭坏蛋!”说着仰起头,赌气朝前走去。 萧夜尬在原地。 按照典制,皇家公主一般十六岁后就可以出宫,萧淑今日便是十六岁的生日,依着这丫头的性子,必然呆不住,所以当天就跑出了皇城。 原本萧夜应该记着的,只是最近事情比较多,一来二去竟然给忘了。 “呵呵,确实是我的不对,哥向你赔个不是……”萧夜紧走几步拉住萧淑的胳膊,“想吃什么,九哥请客?” “不吃!” “那……给你买新衣服?” “不要!” “带你去听曲儿?” “不去!” “……”萧夜没办法了,“那好吧,我走了。” 萧淑顿时扭过头来,咬着银牙扑上来,两只小手扑腾着挠萧夜,萧夜笑呵呵地跑开,萧淑在后面追打。 路边的行人诧异地看着打闹的两人,决然不会想到如此失仪的两人,竟然会是当朝皇子和公主。 打闹的累了,萧淑拄着膝盖停下,撅着嘴依旧有些不满。 “不管,你得补偿我一件礼物,我满意了,才不生你的气!”萧淑龇着虎牙喊道。 萧夜走过去揉了揉萧淑脑袋,笑道,“好,补给你。” “哼,下次要是再敢忘了我的生辰,我就再也不理你了!”萧淑举着小拳头晃了晃,威胁道。 其实她并不生萧夜的气,两人脾气性子相似,都不受宠,所以难得的关系不错。 加上萧淑心里明白,当初王贵人的事让萧夜下了刑部诏狱,能安然出来已经不容易了,一时忘了自己生辰也正常。 皇家儿女并没有别人想象的雍容奢华,能有一时的自己,已经不容易了。 两人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小蝶和女侠,还有萧淑的侍女护卫,几人就这么晃荡着走在朱雀大街上,时不时玩笑打闹两句,倒是惬意自在。 就在这时,城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几辆宝银镶玉的华贵车驾缓缓驶入。 萧夜微微皱眉。 他看到插在车驾上面的云旗,上面用青色的线条勾勒出一只展翅的雄鹰。 大凉。 第118章 大凉使臣 大凉。 萧夜望着插在车驾上的旗帜,眉头微微挑动。 大胤自立国以来就有两个敌人,一是龙羊峡北号称草原之子的的燕国游牧,另一个便是天门关外的大凉。 二三十年前,先帝起兵推翻前朝暴政,建立大胤,而北燕和大凉两个老六趁着中原国政动荡之际,合兵向大胤发难。 胤帝那时候年轻气盛,颇富文韬武略,得知大凉和北燕犯边的消息,亲率战军北上,将北燕的铁骑驱赶到了龙羊峡外,后又挥军向西,在天门关外将大凉的重甲斩杀大半。 自此,中原定鼎。 同样是这场旷世之战,让胤帝名声大震,才有了登临九极的底气。 趁着两国元气大伤的这些年,大胤努力恢复民生国力,同时也抓紧四境武库,警惕着北方和西面的大敌。 好在两国同样忌惮大胤府兵,虽说边境摩擦不断,但鲜有大的冲突,还算是安定。 尤其是大凉,这些年很少在天门关前露面,似乎二三十年前的那场大战,将这个生存在高原地区,彪悍勇武的蛮夷之国灭掉了全部锐气。 萧夜没想到,眼下年关之际,大凉竟然派来了使臣。 “九哥,那是哪家的车驾,看着好气派……”萧淑好奇地问道。 萧夜揪了揪萧淑的小辫子,笑道,“那是大凉使臣的车驾,看到那面旗帜了没,绣着苍鹰的那个,呵呵,那可是大凉王室的标志。” “啧啧,看样子这次来的人身份不低啊,至少也是一位皇子……” “皇子呀,和你一样耶。” 萧淑更好奇了,叼着一根糖葫芦就往前凑,在围观的人群中挤来挤去,终于来到了最前面。 萧夜无奈,只能亦步亦趋地跟上。 王室的车驾很有标志性,三马拉驾,车辕上包裹着银箔,镶嵌着玉石,车体是一种不知名的木头,整体成青灰色,上面雕刻着花里胡哨的纹路,隐约可以看到展翅翱翔的苍鹰图案。 除了第一辆车外,后面还有十余辆车驾,拉得满满登登,只是用兽皮包裹着,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大凉可是咱们的敌人,你说他们来咱们国家干什么呀?”萧淑嘴里叼了一根糖葫芦,噘着嘴问道。 “大国出使是国策,跟敌不敌人没关系。至于干什么,谁知道呢?”萧夜耸了耸肩,“可能只是礼节性的出使,也可能有什么大事需要商讨,甚至可能是借钱,和亲……” “反正不可能闲的蛋疼,跑几千里路过来串门。” 萧夜也在心里思索着这件事,似乎自从二十多年前大凉战败来了一次使臣后,就再没见使臣来过,满打满算这是第二次。 这次来使,难不成真有什么大事? 萧夜忽然想起花魁大赛上,太傅钟伯鱼说的事,不会就是大凉出使的事吧?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你不是说要请我吃好吃的嘛,快走快走。”萧淑很快就失去了兴趣,拉着萧夜就要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忽然钻出来,跑到大街上去捡一枚沙包,晃晃悠悠就冲到了马车前面。 车辕上的马夫长得极为壮实,浑身遒劲的肌肉裸露在外面,神色傲然的看着天,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壮硕的黑鬃马依旧迈着蹄子,飞快地朝着小男孩靠近。 远处围观的行人同样看到了忽然出现在马前的孩子,但想要有所动作已经晚了。 “小心!”萧淑下的脸色一白,竟然直接朝着小男孩扑了上去。 萧夜面色微变,伸手拉住萧淑的同时稍微用力,直接将小丫头甩了回去,而他则借着力道窜出,扑过去一把抱住小男孩,一个扭身躲开黑鬃马。 黑鬃马嘶鸣一声,碗口大小的马蹄擦着萧夜的肩膀落下,砸在朱雀街上。 “干什么,这伙人哪来的,明明看到有孩子,为什么不停下!”旁观的人群中发出一阵斥责的声音。 “就是,若不是这年轻人动作快,怕是要被马踩到!” “真是过分,太没教养了简直……” 萧淑脸色发白的跑过去,着急道,“没事吧九哥,有没有碰到,受没受伤?” 萧夜摇摇头,“没事。” 说着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将小孩交给赶过来的女人手上,那人神色煞白,止不住的道谢。 两道人影骑马快速从后面赶过来,神色惶恐翻身下马,“九殿下,您无碍吧?” 来的是禁军的人,应该是专门迎接大凉使团的,为首一人萧夜倒是有些印象,貌似名叫张允,之前和周庆一起来过白金会。 “殿下?竟然是九殿下?”人群中传来嘀嘀咕咕的声音。 萧夜摆手示意无碍,这才看向大凉的车驾。 虽说是小男孩闯入街道在先,但大凉的人丝毫没有停车的意思,视若无睹,确实让人很难有好感。 “你这人什么意思啊,没看见有孩子吗?要是踩伤了怎么办?”萧淑跳起来,一手指着车驾喊道,“神气什么?大凉的皇子了不起吗?谁还不是个皇子……对吧九哥。” 站在旁边的张允神色有些冷峭,同样冷冷地看着向马车。 他一直随行在后面,对刚才的事并不了解,但听到萧淑公主这样说,他差不离也猜到了一些。 大胤的人骨子里都带着一抹傲气,本就看不起这帮生活在蛮夷之地的手下败将,虽说以他的官阶说不得什么,但并不妨碍他的敌视和愤怒。 车辕上的健壮马夫握着马鞭在手上拍了拍,哼道,“是那小娃娃自己撞上来的,关我们什么事!大胤的人都这么不讲道理的吗?” “赶紧走开,我等要去皇城觐见你们的圣上,若是耽搁了,哼……” 声音很冷,口音也很重,听着很别扭。 萧夜面无表情的问道,“若是耽搁了,你们想怎么样?” 马夫神色狂傲,也不答话,竟然甩手一鞭子抽了过来! 萧夜神色微凛,但并没有丝毫畏惧,站在旁边的张允面色微变,抬手抽出腰间的佩刀横了出去,挡住了抽落的马鞭。 “住手!” 就在僵持之际,一道温和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紧接着车帘掀开,露出一个穿着白色锦织搭着毛肩的青年。 青年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面容还算俊秀,眉目之间桀骜冷酷,有种大凉人独有的野性。 “你是九皇子?” “好巧,我也是。” 第119章 本殿下记住了 大凉的九王子? 萧夜脑海中思绪转了转,微微皱眉。 他没听说过什么大凉九王子,甚至连大凉有几个皇子都不知道……京都有几家青楼,各家有多少姑娘,原身的记忆里倒是很清楚。 萧夜看着坐在车辇上的大凉皇子,又低头瞧了瞧站在大街上的自己,忽然觉得很没面子。 气势上被压了一截,肿么办…… 大凉九王子坐在车辇当中,明显没有要下车的打算,而是随意拱拱手,“刚才下人不懂事,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不要介怀,等本王见过大胤圣上之后,自会亲自登门致歉。” 萧夜面无表情的看着大凉九王子,然后视线落到车辕上的壮汉身上。 “这位,是你的随从?” 壮汉依旧神色倨傲地俯视着萧夜,手上马鞭一抖,就从张允佩刀上抽了回去。 “哼,我是九皇子坐下的第一勇士,绛厉。” 萧夜点了点头,“第一勇士,很不错,至少胆子很大,敢在京都地界对本殿下出手……女侠!” 随着话音落下,一道剑光从萧夜身后掠出,如同长虹般横贯而在。 坐在车辇之中的大凉九王子面色骤然一变,他虽然不通武道,但也能看出这道剑光的恐怖。如果目标是自己,怕是毫无意外的要身首异处。 这个九殿下,好果决。 坐在车辕上的绛厉眉毛一挑,原本收回去的马鞭再次甩开,狠狠地抽向剑光。 但他明显小觑了女侠的本事,寻常的马鞭怎么可能挡得住女侠的剑,只是刚刚一接触,马鞭便从中间斩断,而剑光去势不减,狠狠地斩向绛厉的脑袋。 绛厉仓促之下只能扭开脑袋,同时身体后仰抬拳,砸向剑身。 砰的一声轻响,女侠翻转了几下,轻巧地落到萧夜身后,收剑回鞘,斗笠下的眉眼冷峭傲然。 绛厉微微低头,只见胸口处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从肩膀处一直延伸到下腹部,若非刚才躲得快,这一剑直接能将他开膛破肚。 萧夜平静地看着大凉的九皇子,冷冷的道,“今日之事,本殿下记住了,大凉的王子,本殿下等着你的登门道歉。” 说完转身离开。 车驾之内,大凉的九皇子微微皱着眉头,视线扫过被一剑差点剖成两半的绛厉,看向萧夜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走。” 大凉的使团并没有第一时间觐见胤帝,而是由禁军张允带人护送,交接给了礼部的驿馆。 礼部除了掌管礼乐宗政之事外,最主要的一个职责便是外交。大凉使团出使大胤,按制理应由礼部接待,整理休沐后择日觐见胤帝。 至于择日是哪日,全凭胤帝的心情。 徐肖站在驿馆门口,看着从车驾上下来的大凉王子,神色不卑不亢。 “胤臣徐肖,见过赫连王子。” 说着扫了一眼站在旁边浑身鲜血的大汉,神色疑惑,“这位壮士怎么受伤了?来的路上碰到了什么事吗?可需要本官帮忙?” 赫连王子神色中的倨傲少了一些,笑道,“自己没本事而已,怪不得别人……不过还是需要徐大人帮忙安置一下,让我的医官帮忙治疗一下伤势。” 绛厉拧着眉头,虽然身上的伤势看着很严重,可他愣是一个字都没吭过。 “这个自然没问题。”徐肖笑道,“王志阳,赶快带这位壮士进去,若是需要,你可去太医院,请徐太医过来一趟。” 王志阳点头应是。 “赫连王子,今日还需要你暂住在驿馆之中,等本官禀告圣上之后,择日带你等入宫觐见。” 赫连王子很是温和地点头,“好。” 徐肖看着走进驿馆的赫连王子,微微皱了皱眉头,“张将军,刚才入城的时候出了事?” 张允和周庆一样,都是禁军偏将,称呼将军倒也没错。 张允闻言冷笑一声,“一群不知死活的鞑蛮,刚进城就敢冲撞殿下,若非我职务在身,说不得都要跟他较量一下。” “殿下?哪位殿下?”徐肖奇道。 “九殿下。”张允将今日在朱雀街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啧嘴道,“九殿下真是狠人,虽说对方冲撞在先,但他竟然不顾这些鞑蛮外臣的身份,差点没让人一剑劈了……” “还有那位跟在九殿下身边的剑客,啧啧,身手实在是厉害。” “好了,既然人送到了,那下官便先回去复命了。”张允抱拳说道,转身离开。 徐肖看着离开的张允,眼神微闪。 …… 房中,绛厉跪在地上,垂着头。 “今日在大胤出了丑,请王子殿下责罚。”绛厉面色狰狞咬牙切齿,“该死的胤人,竟然搞偷袭,若非我大意了,岂能被她伤到。” “下次见面,我一定要用这双拳头,锤烂那人的脑袋!” 赫连王子坐在椅子上没有理会绛厉,而是神色阴郁的蹙着眉头。 “赖皋,这大胤的九皇子,你可搜集了情报?” 房中还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头,山羊胡,眼神阴鹜。 “大胤的几位皇子臣早就有所关注,并且一直派人搜集他们的情报,只是这个九皇子向来名声不显,臣确实关注得少了。”赖皋皱着眉头。 “九皇子夜,生母良妃因病死于三年前,此子性格顽劣为胤帝所恶,十五岁出皇城自居。性格张扬专横,不修德行,名声恶劣。” “除此之外……”赖皋低声琢磨着,“此人除了两个狐朋狗友之外,与朝臣并无来往,身边更没有什么高手,但今日……” 赖皋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绛厉,眼皮禁不住跳了跳。 身为赫连王子的谋士,他向来和赫连王子同车同辇,也因此看到了刚才劈落的那一剑,有某个瞬间,他几乎觉得要连自己一起劈了。 “此人,或许和之前搜集到的信息有所出入……” 专横顽劣暂时不清楚,但果决和霸道,自己已经领会到了。 原本要给大胤一个下马威的,没成想不仅被这位九皇子破坏,甚至还反将了一军。 赫连王子皱着眉头,沉吟片刻,“这次出使大胤事关重大,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赖皋,你去打听一下这位九皇子,本王要他的全部信息!” “是!” 同一时间,回到白金会的萧夜,同样眉头紧锁。 “老吴,你去一趟礼部找王志阳,我要这位大凉九王子的全部信息!” “是!” 第120章 考教 王志阳是跟着吴刚一起来的。 “说说吧,那家伙到底什么来历。”萧夜躺在藤椅上泡着热水脚,低声问道。 王志阳也不含糊,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后,立马说道。 “礼部对大凉国的信息其实并不完善,所以知道的并不多。” “当年赫连雄在天门关下被圣上打败,回去之后就噶了,由大儿子赫连霸继承了王位,这些年赫连霸也算是励精图治,不仅埋头发展国力,而搞出来了十几个儿子……” 王志阳说着,瞄了一眼萧夜,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似乎咱们胤帝也差不多,儿子女儿加起来,都二三十个了…… “这些儿子当中,便以第九子赫连承志最为优秀,据从大凉传来的消息称,此子不仅擅文略,智谋,还精通数算机诡之术,很受大凉王赫连霸的看重。” “甚至于大凉王,连自己的左卫军都赐给了这位九王子。” 王志阳继续说道,“不过正是因为赫连承志的出众,所以和其他几子的关系并不好,貌似还起不过不小的冲突,但都被这小子化解了。” “至于此次出使的目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 萧夜微微皱眉,神色略微有些迟疑。 赫连承志? 继承他们老皇帝的志向?名字倒是不错。 文韬智谋,数算机诡……好歹也是大凉的王子,不趁机享受荣华富贵,去倒腾这些没用的玩意?这位王子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大胤和大凉的关系,虽然没有和擅骑射劫掠为生的北燕民族紧迫恶劣,但无论如何也谈不上友善。 自从二十多年前兵败天门关后,大凉一直视大胤为赶超的目标,而大胤也一样,北境屯兵警惕燕国蛮子的同时,也一直提防着这些高原鞑子。 他一个王子,平白无故冒这种风险?到底有什么目的? 萧夜脑中思索着几种可能,旋即扯了扯嘴角……反正无论什么原因,让自己孤身出使他国,想都别想! “好了,这段时间你先留在礼部,盯着这个赫连承志,他若是有什么异动,马上来提醒我。” 国不国策无所谓,但之前在朱雀大街跌了的面子,无论如何都得捞回来。 …… 御书房蒸气缭绕。 胤帝在吃火锅。 宽敞的大厅里面架着一口脸盆大小的铜锅,下面支着烤架,无烟木炭熊熊燃烧。 原本吃饭应该在御膳房的,但胤帝向来不拘小节,也不怕烟火气熏坏了御书房的物件,大手一挥,直接让内监在这里搭灶开火。 “这又是老九那个孽障搞出来的玩意儿?”胤帝挑起一筷子羊肉,在汤锅里面涮了涮,旋即一脸疑惑地塞进了嘴里。 紧接着眉头舒展。 爽! “正是,儿臣上次去过朝阳水榭,正好撞见九弟在吃这东西,好奇之下尝了尝,没想到味道出乎预料的好……”太子李承如春风沐雪,温和恭敬。 “哼,那个孽障,一天就知道琢磨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胤帝不屑地哼道,“高申,再搞一盘肉过来。” 说着闷了一口酒,只觉得在这个寒冬季节,浑身通畅。 “哦对了,商会会长考教之事,准备的怎么样了?”胤帝看着手上的酒杯,忽然问道。 “回父皇,还算顺利,通告已经户部下发了各州府,不过各地路途遥远,怕是要在等几日才能举行公开考教了……”李承有条不紊地说道。 “儿臣最近正在和户部尚书,几位商业署主事商业税制之事,已经有了眉目。” 胤帝点头,“嗯,可有不明白的,便去问一问老九那个孽障,那小子虽然看着欠揍,但生财盈利的路子,确实有独到之处。” 说着看了眼李承,“身为储君,当有识人善任的眼光,也需要有不耻下问的胸怀,莫要因为太子身份,限制了你的格局。” 李承起身,恭敬行礼,“儿臣明白。” 胤帝只提点了一句,便不再多说。 李承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秉性他清楚,温和谦恭,尊人重道,在这一点上其他皇子没一个比得上,唯独就是缺少了身为皇储的霸气。 想要当一位合格的帝王,太温和谦恭,终究不算什么好事。 想到这点,他不由暗自叹了口气。 “最近大凉国来使,你怎么看?”沉默片刻,胤帝再次问道。 萧承眉头微动,如果刚才只是提点的话,那么现在应该算是考教了。 萧承思索了一会,回道,“按照儿臣的看法,大凉国出使,应该是来结盟的。” “哦?为何这么说?” 萧承仪态温和,但眼中却闪烁着睿智的光,“当年大凉国战败,兵退天门关,隐匿声息已图内进,但大凉国受地理限制,生存条件艰苦,势必无法快速发展。” “所以,他依旧不是我国的对手。反倒是北燕过近年来发展迅速,北燕狼主不仅吞并了不少部落,还灭了好几个外族邦国,实力大增。” “北燕不仅与我朝接壤,同样和大凉国毗邻,野心不足的北燕狼主,已然开始侵扰边境,怕是也让大凉察觉到了威胁。” “所以,他最大的可能,便是想结我朝为盟友,攻守同盟。” 萧承顿了顿,继续说道,“此乃国策,但儿臣觉得,或许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胤帝没有说话,但听得却很认真。 萧承继续说道,“据儿臣最近得来的消息,大凉九王子赫连承志冠绝大凉王的众多子嗣,备受器重,也因此遭到了其他皇子的敌视和倾轧,他虽然得了大凉王的左卫军,但处境并不乐观。” “若是赫连承志不为所动,其他众多王子势必要对他动手,而他远遁我朝,一来可以缓解大凉国内部的纷争,二来……” “怕是想从我朝当中,寻求帮助。” 胤帝眼中露出一丝欣慰之色,显然对太子的回答很满意。 “不错,朕也有这个想法,只是暂时不知道这位赫连九王子,具体有着什么打算。”胤帝罕有地露出一丝笑容,“先等几日再说。” 反正不管如何,他不怕就是了。 二十年前是败军之国,二十年后,他大凉国依旧讨不到便宜,别说一个小王,即便是赫连霸亲至,他也要晾上几日。 “哦对了,那位赫连九王子,现在在何处?” 一直候在旁边的高申走过来,申请有些古怪,“回圣上,赫连九王子已经入城,不过途中貌似出了点事。” “哦?什么事?” “似乎是撞见了九殿下,起了冲突,还流了血。” “……” 第121章 赫连承志的忧虑 赫连承志走在朱雀大街上,望着拥拥攘攘的繁华景象,神色略微有些复杂。 外使前来大胤觐见,会被安排在驿馆居住,还会有专门的官员陪侍,但并不会限制他的自由,大胤天朝上邦,这点礼节还是有的。 天色正午,朱雀街上人来人往,车马如龙,喧闹而繁华,一点都没有寒冬的冷肃。 “赖皋,你看大胤如何?”赫连承志面色晦暗,看不清表情。 赖皋是他的亲信,也是他最为信任的谋士,听到赫连王子问话,点头应道,“很繁荣。” “咱们这一路行来,虽然见了不少纷乱灾情,但整体来说百姓和睦,安居乐业者居多,国力充沛鼎盛……尤其是京都城。” 赖皋狭小的眼眸扫过喧嚷繁荣的朱雀大街,忍不住感叹道,“在大凉,何曾见过这等繁荣之相?” 赖皋说得没错,大凉国自从二十多年前被胤帝赶回天门关外之后,便再也没有踏足一步,而因为大凉独有的高原环境,农作产成极低,每年所成也仅仅能养活本国百姓。 大凉民风刚硬彪悍没错,但想要更进一步,除非走出天门关,否则再无可能。 再加上内部的某些原因,已经让他看到了衰颓之相。 出使大胤,已经是不得不为之的国策了。 “所以,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赫连承志再次问道。 赖皋眼神微闪,“想要大凉变得如同胤朝一样富庶强盛,只有两个办法。” “其一,便是和大胤结盟,得到胤朝的支持,最多五年,我大凉便可与今日大胤无异,当然,前提是大胤愿意帮助我们。” “至于第二点……”赖皋声音沉了一丝,“兵出天门关,仿效先帝之例,将大凉国土扩充入中原,便可解我大凉窘境。” 声音很轻,但是很重。 赫连承志眼神闪了闪,叹了口气。 二十多年前,大胤立国之初国本震荡,大凉也没有讨到一丝一毫的便宜,五万立国的重甲更是损失一半,如今大胤国基夯实,九州安平,四境国库更是让北燕都忌惮,大凉又如何能有机会。 “当然,如果二王子殿下此番出使北燕能有所成,那将攻守易势……”赖皋叹了口气,“不过那时,必将生灵涂炭。” 赫连承志沉默片刻。 赖皋看着赫连承志,眉头扬了扬,“殿下,虽然您已经做好了打算,但外交之策,讲的是先扬后抑,必然的威严需要拿出来,大凉只有强大,才能让胤朝重视。” “所以我们之前商议的事,必不能出现差错。” “王子殿下深谙儒家之道,尤其在诗词上更是整个大凉无人能比,不妨先以文胜之,彰显我大凉底蕴的同时,也能给随后的觐见增加本钱。” 赫连承志眼神幽幽闪烁,“本王明白。” “……” …… 最近几日京都城很是太平,将近年关,天气冷了不少,京都百姓脸上也因此多了几分喜气。除此之外,还有不少陌生的男女从外面入了京都城,让这座天府国都的氛围更是热络了不少。 朝阳水榭。 烛台上的香薰飘着丝丝缕缕的白烟,清幽雅致。 萧夜躺在藤椅上,享受着陶云枝熟稔的按摩,热水泡着脚,只感觉浑身舒坦,连冬日的寒冷都驱散了不少。 “大凉的王子这几日在干什么?”萧夜问道。 陶云枝红潮漫布的眸子眨了眨,“赫连承志未得圣上召见的这段时间,到处走访京都儒家学子,比文斗诗。” “斗诗?”萧夜愣了愣。 “对,斗诗。”陶云枝捋了一把头发,“这几日他已经拜访了数十位儒家学子,都是颇有才名的大家,言称以文会友……” “胜负怎么样?” “全胜!”陶云枝略微有些惊叹,“此人诗词之道确实厉害,几位太学出来的公子都败在了他的手上。” “这件事,已经在京都城引起了不小的动静,据说连圣上都知道了,龙颜大怒,觉得这帮儒家的弟子给大胤丢了脸……” 萧夜挑了挑眉,他几乎可以想象老头愤怒拍桌的模样。 “老四呢?他没有出手?” 陶云枝抿了抿嘴,“似乎也比试过,略逊一筹。” 连萧温那家伙都输了? 萧夜倒是惊了一下。萧家的几位皇子之中,若论博学广记,自然要数礼王萧泰,但若说诗词才情,自然是景王萧温无疑了。 他可是凭这点手段,连王贵人都能骗到手的。 赫连承志这家伙,确实有点东西啊……萧夜摸着下巴思索着,不过刚入胤朝都城,就如此大张旗鼓地掀起文斗之风,颇有些给大胤上眼药的嫌疑啊。 正琢磨着,忽然看到王志阳从外面走进来。 “可是户部的通知下来了?”萧夜起身问道。 王志阳点点头,“没错,太子殿下已经决定,于明日早上选任商会会长,特意让我前来通知殿下。” 萧夜扬了扬眉,“好的,我知道了。” …… 翌日,萧夜睡眼朦胧地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辰时左右。 还早,再睡会……心里想着,一脑袋栽倒在床榻上。 然而下一刻,就听到一声尖叫在耳边响起,“殿下,快点起床了!” 萧夜眼睛瞬间瞪大,连起床气都被这一嗓子喊没了。 “你这死丫头,你是真不拿我当殿下啊。”萧夜无奈地爬起来,“信不信我把你卖给人牙子。” 小蝶憋着嘴委屈道,“不是您让我叫你起床的嘛,说是今天有重要的事,不能赖床……” “……”萧夜忽然想起来,今日就是商业署选拔商会会长的日子,顿时精神了一些,“对对对,韩末来了没?” “韩末大哥很早就过来了,看你还没起来就走了,说是提前过去准备。” “还有李小公爷,过来看了眼后也走了。”小蝶有些嫌弃道,“咱们庄子上,现在就您没起床了……” “……” 萧夜嘴角扯了扯,翻身爬起来随便洗了把脸,“叫上老吴,咱们也出发。” “女侠姐姐一起吗?” “不用了,今日去的是户部,人多眼杂,别让人瞧出来她逃犯的身份……” “好嘞。” 第122章 望诸君,以心品之 此次盛事,在朱雀广场举办。 朱雀广场临近朱雀大街,正好在六部衙门的旁边,早在之前已经有人搭好了厅台,无数看热闹的百姓攒聚在前面,让冷肃的冬天变得温和了许多。 等萧夜到的时候,户部的官员已经到齐了,除此之外,还有不少身份尊贵的朝臣,世族乡绅,坐在各自划分的区域,神色各异地望着声势盛大的广场。 除此之外,这里还围拢了不少来自各地的商贾,等待着盛会的开始。 “殿下,这边请。”沈俞走过来,轻声说道,“除了几位殿下,大凉的赫连王子也到了,就在里面的雅室,您也过去吧。” 赫连承志?他来干什么? 萧夜心里琢磨着,让吴刚和小蝶在外面候着,他则跟着沈俞去了朱雀广场后面的矮楼。 这里本是一家茶馆,临近朱雀广场,被无情征用了。 萧夜推门走进去,顿时引起了在场众人的注意,礼王扬了扬手打招呼,英王萧危轻微冷哼出声,景王不知道为何并未出席。 “九哥,过来,这边坐!”萧淑开心地站起来,朝着萧夜招手喊道。 萧夜扫了一眼众人,很是熟络的走到萧淑跟前坐下,“你这丫头怎么来了?” “你能来,我凭什么不能来!”萧淑不服气地哼道,“宫里多无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哪有这里热闹,你瞧瞧,来了这么多人……” 确实很热闹,除了几位皇子外,还有不少的朝臣和世族子弟都有到场,除此之外,会场角落还坐着一位颇有西域风格的青年。 赫连承志。 赫连王子瞧见萧夜看过来,面色和善的笑了笑。 “你笑啥?”萧夜冷不丁问道。 赫连面色一僵。 太子萧承坐在上首位置,微笑道,“赫连王子乃我大胤的客人,九弟不得无礼。” “无妨,之前入京之时,本王和九殿下有些误会,想必九殿下心里尚有介怀吧。”赫连承志笑道,“既如此,本王便以此杯向九殿下赔罪,可好。” 说着举起手上的酒杯,朝着萧夜遥遥相敬。 围坐在四周的众人好奇地看了过来。 当日朱雀街上发生的事,早就传到了每个人耳中,知道萧夜反将了赫连承志一军,但也确实被这伙大凉人冒犯到了。 他们倒是想看看,这个素来风闻不佳的皇子,此刻如何面对赫连承志的赔罪。 萧夜看了眼太子萧承,见他微不可察地朝着自己摇头,顿时便明白了太子的想法。 此刻在座的都是大胤皇储,亦或者朝臣勋贵,当着这么多人面与赫连王子为难,不仅失了自己的度量,也显得大胤小气。 “赫连王子知错能改,本殿下很欣慰啊。”萧夜举起酒杯笑呵呵道,“如果能言出有信,本殿下应该会更欣慰一些。” 赫连承志面色微微一僵。 这口气,怎么爹里爹气的…… 他听出来萧夜所言的意思,不外乎自己当时一句登门谢罪并没有兑现,让这家伙感觉被轻看了。 “本王初来大胤国都,对这里并不是很熟悉,所以未敢贸然打扰殿下。”赫连承志态度倒是很不错,“等今日事毕,本王定然登门赔罪。” 萧夜瑶瑶举杯,“咱都是要脸的人,可不要空手来啊……” 赫连承志面色再次一僵。 萧淑丫头躲在旁边,嘻嘻偷笑着,朝萧夜竖起了大拇指。 太子萧承叩了叩桌子,笑道,“好了,诸位今日所来,是为了见证商业署内设商会的会长人选,而选拔方式,便是酒。” “其中规格,想必诸位早就知道了,那么现在便开始吧。” 话音落下,便有侍从出了茶楼,很快,朱雀广场上开始了最初的珍馐筛选。 早在之前,朱雀广场上便并排放置了几十个封置的酒坛,酒坛前面各放置了一摞碗。初步筛选的方式很简单,从不知出处的众多酒酿当中挑选出上品即可。 参赛作品是各地商贾带过来的酒酿,而考官,便是朱雀广场上围拢的百多位百姓。 这些百姓里面有白丁,有商人,有世族乡绅,十分驳杂,也正因为这种驳杂,避免了某些有心人的出千手段。 初选开始后,一众百姓排着队开始品尝所有的酒酿,如果觉得好喝,便在酒坛前面扔下一个铜板即可,如果觉得一般,可以品尝后面的酒酿,再做选择。 当然,这种规则显得过度简陋,并不一定能从酒酿的好坏上甄别出此人是否具备担任会长的才华,但为了避免商业署的商会落入三姓世家之手,胤帝也是别无他法。 若是公然将商会交给自己的人,只会引来不必要的争议和麻烦,而胤帝最怕的就是麻烦。 “九哥,人越来越多了呢……”萧淑趴在窗口,小巧的辫子一甩一甩的道。 人多了好啊,人越多,某些人便越不好做手脚,公平性也将越高。 他心里清楚,以王谢两家为首的老牌氏族,定然想尽了办法寻找上品的酒酿应对此次选拔,甚至可能安排了人混迹在这帮初选的人之中。 只有攒聚过来的人越多,才越能稀释他们的黑手,韩末才越有机会。 差不多过了两炷香的时间,外面攒聚过来的百姓几乎都尝到了参评的酒酿,萧泰终于舒了口气,“应该差不多了。” 得到太子示意的侍从下了茶楼,很快,几个面容姣好的侍女托着竹盘走上了茶楼。 “太子殿下,结果出来了。” 太子萧承嗯了声,“说吧。” 为首一人是太子近侍,他恭敬开口道,“此次参与评酒的一共八百八十六人,所投铜板八百八十六枚无误,其中得铜板最多的三家分别是三号、七号和九号。” “三号,得铜板一百六十一枚。” “七号,得铜板一百四十八枚。” “九号……四百六十一二枚。” 取前三名的规则也是太子萧承的主意,只是连萧承都没想到,这前三名之中差距竟然如此明显。 “好了,既然结果出来了,诸位……开始吧。”萧承手掌虚抬,侍从为在座的众人一一满上酒酿,分别是三号,七号,和九号。 “大胤商会,乃商业署根基,不管对户部,还是对大胤而言,都是重中之重。” “诸位都是我大胤肱骨,承托大胤兴衰,躬行不止。”说着举起酒杯,遥遥相敬。 “望诸君,以心品之。” 第123章 品酒 茶楼之上略微一静。 太子萧承端起第一杯酒,轻抿了一口,眉眼微微一亮。 “不错,口感醇香,入喉柔和,堪称上品。” 按照萧承制定的规则,用朱雀广场的百姓作为初选的人选,将众多参赛的酒酿之中的精品筛选出来三款,再由在座的众人二次评测,给出最终结果。 说起来简单,其实确实也不复杂。 随着太子殿下出声,众人相继开口。 “确实不错,甘香幽深,余味悠长,也不知道是哪家的酒酿?” “没错,本少喝了不少的酒,属今日所品最为上等。” “本公子也觉得不错……” “垃圾!” “……” 众人很是认同地点点头,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刚才众人的点评中似乎加进去了不干净的东西。 “李憨憨,你说什么?”宇文治冷着脸站起来,咬牙问道。 李莽斜倚在窗口,一手晃着酒杯,一手扣着鼻孔,“小爷说这玩意简直是垃圾,怎么了?没听清吗?那小爷再说一遍!” “就这玩意,也就比小爷的尿好上那么一点点,不,比小爷的尿都差劲!” 李莽看着宇文治嘿嘿冷笑,“怎么,难不成这玩意是你们家酿出来的?” 还别说,真是宇文治家里弄出来的玩意……准确来说,是他所攀附的王谢两家搞出来的酒酿。 当知道太子萧承要以酒酿择选商会会长的时候,王谢两家便发动家族力量,搜寻可称得上极品的酒酿,用以敲开商业署门户。 而宇文治家本就有酿酒的生意,为了讨好王谢世族,自告奋勇将自家的酒拿了出来。 还是精品原酿。 宇文治喝过不少自家的酒,所以只尝了一口就知道了。只是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是,自家的酒绝对称得上上品,但在这次的竞比之中竟然只排得上第三。 “李莽,我看你是存心找事!”宇文治阴沉着脸,“这种酒连太子殿下都赞口不绝,你竟然说这是垃圾,难道太子殿下的品味如此低劣吗?” 萧承面色微微一僵。 李莽似乎察觉到不对劲,站起来朝着萧承拱手道,“殿下,我并非是针对你,我只是针对这酒!” “实不相瞒,与我平日里喝的酒相比,这还真特么就是垃圾。” “……” 宇文治还待要反驳,萧承赶忙抬手示意,“无妨,每个人的口味不同,所钟爱的酒自然不同,咱们继续,继续。” 说着,等待的侍从再次为众人添上第二杯酒。 酒液呈淡淡的粉红色,看着颇为奇特,只是单纯嗅一嗅,就能感受到其中的甘美香甜。 “想必,这就是大凉最为盛行的葡萄酒了,不错,不错……”礼王萧泰轻轻抿了一口,眼神带笑,“果然不俗,味甘而不腻,香气充沛,回味无穷。” 第二杯酒都不用猜,只需要看就能看出与寻常酒酿的不同,除了大凉的葡萄酒还能有什么? “确实不错,这个时代能酿出这等清透的葡萄酒,确实有些出人意料……”萧夜喝了一口,不由地嘀咕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啧啧,算是相当恰当的写照了。” “……” 怪不得这家伙掺和今日的集会,原来是打着这般主意,呵呵,不过想要用这玩意胜出,却还差了点。 坐在近一些的萧淑眼睛一亮,不由啧嘴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九哥,你还会写诗呢?” 萧淑的声音比萧夜大上不少,不仅坐在一边的萧泰萧危等人听到了,就连另一边的赫连承志和太子萧承都听到了。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好诗!”萧承眼神温和如玉,笑着看向萧夜,“九弟果真大才,随口吟唱已是这等文采,为兄自愧不如啊。” 萧夜不以为意的咧咧嘴。 萧危和宇文治这等夯货自然品不出其中味道,倒是赫连承志颇为意外地看向萧夜,“之前就听说九殿下才略非凡,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不过本王觉得这首诗似乎还有后两句?” 话虽如此,却有一丝针对之意。 吟唱两句,和写出一首平仄相合的诗词,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赫连王子今日四处斗诗之事早就传遍京都城,听他的话,众人眼神顿时古怪起来 萧夜冲着赫连承志眨了眨眼,嘿嘿一声,“就不说。” “……” 太子萧承有些无奈地看着今日显得尤为跳脱的萧夜,转头看向李莽,“李小公爷,这第二杯酒,你觉得如何?” 李莽啧了啧嘴,摇摇头,“软绵绵的,倒更像是娘们喜欢的玩意,也就……比第一杯垃圾强上一些。” 宇文治顿时怒了,你丫没完没了的是吧,无端的拉一踩一,针对我是吧! 赫连承志倒是并不觉得难堪,只是轻轻笑了笑,“这葡萄酒乃是大凉高原赤枣所酿,味道温驯,确实没有大胤的酒暴烈,文人相邀而引,倒也还不错。” 话说得很谦逊,但明显有暗讽李莽的意思。 这是文化人喝的酒,你这种粗鄙莽夫品不来。 李莽龇了龇牙,差点没拍桌子站起来。 而就在这时,候在一边的侍从终于将第三杯酒满上,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清澈霸道的酒香从杯中满溢而出,很快就萦绕了整个房间。 赫连承志神色微愣。 这个味道…… “对,就是这个味,哈哈哈,这才叫真正的酒酿!”李莽一拍桌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舒爽地打了个酒嗝,“太子殿下,这便是我之前所喝的酒,您尝尝,是不是比刚才那俩玩意强?” 太子萧承端起酒杯嗅了嗅,顿时觉得一股极致的幽香钻入了鼻腔,顺着而下,落入了肺腑之中。 他忍不住端起来抿了口,眼睛骤然一亮。 霸道,爆裂,如火一般贯入喉腔,但入喉的瞬间又变得温和,柔雅,一点一滴浸润着胸腔,滚落而下,然后再肺腑之间化开。 “好酒!” 原本并不好酒的太子萧承禁不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才意犹未尽地看向众人。 紧接着是礼王,他同样先是抿了一口,眼睛微亮,紧接着一饮而尽,感受着舌尖上绽放而开的余韵,忍不住站了起来。 “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