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无雨地区》 1. 01 《欢迎来到无雨地区》全本免费阅读 [] Chapter 1 * 猛然从睡梦中惊醒，湜烟抬起脚，勾了勾旁边墨黑色的窗帘。窗外，天已有擦黑的趋势。 湜烟捞过旁边的黑色大框眼镜戴上，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上厕所、洗漱一一完成，趿拉着双黑色板鞋出门。 下到一楼，才想起忘带手机了。 那索性就不带了，反正手机对她也没什么用。 走进一家便利店，湜烟拿了一个饭团和一瓶矿泉水。她通常是不吃晚饭的，但这周轮到她值夜班，晚五点到凌晨两点，她决定还是吃点东西。 来到收银台，收银员很快扫好两样东西，“一共是13块，我扫您。” 湜烟没有反应，目光无神地落在饭团的海苔上。 “您好？一共是13块，这边我扫您……” 扫？ 湜烟看着那和剃须刀有点相像的机器，陷入了沉思。 她上次穿过来还是2018年，那时手机支付还没有这么盛行。 说起手机—— 她没带。 “不好意思，不买了。”湜烟说完就走出便利店，不给收银员可能骂她的机会。 她兜里平常都会揣现金的，但昨晚外套被酒淋湿，洗了，换了，她也没想起来这茬。 走了一会，湜烟抬起头，随机选中了一个疾走着的露着一双漂亮的腿的女生， 听她的心声。 “烦死了一开始就不应该去的！” “王阳真是个疯子，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也不知道夏茹现在怎么样了。” “……” “湜烟，你今天怎么没吃饭团？” 上夜班，她基本上都是一边嚼着饭团一边进来的。 “湜烟？” 湜烟脚步顿住，回头茫然地看了一眼，而后明晰了一些。 是酒吧的服务生barry。 在这里，所有人都叫“艺名”，乍然被喊本名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哦，晚上好。” Barry笑了起来，露出两个小虎牙，“你今天怎么没吃饭团啊？” “哦，忘带钱了。”湜烟回答。 Barry微微睁大了眼，朝外面指指，“那我请你啊，我……” “不用了，我柜子里有面包。” 湜烟朝他摆了下手，转身朝里面的更衣室走去。barry耸了耸肩，目送她背影消失在光怪陆离的酒吧拐角。 更衣室里，其他三人都已来齐，一个在换衣服，一个在化妆，一个在吃轻食。 见湜烟进来，mia顺手拿了瓶咖啡递给湜烟，“喝不？” 湜烟摇头，没接。 Zoey把丝袜弹了又弹，脚塞进高跟鞋里，顺手把咖啡捞了过来，“Fall不喝饮料，她只喝水，咖啡还是给我吧。” Mia咽下一大口三明治，来不及收，被zoey抢过去，一边嚼那吐司边一边骂骂咧咧：“这一瓶咖啡六块呢贱人，等这周夜班结束了你得请我吃早饭。” “行行行，吃早饭吃早饭，你先能起来再说吧。”zoey应付道。 Riley抿了抿嘴，把口红抹匀，抛了瓶矿泉水给正在艰难吃面包的湜烟。 “你那面包都放多久了？你要不看看过期没？我觉得那面包干得跟男的死内裤一样。” 湜烟灌了小半瓶水，摇头：“不知道，没吃过男的内裤。” Riley：“……” Mia笑得直抖，三明治里的肉松掉出来一大块，她连忙拿手接住。 湜烟吃了两口觉得有点饱了，开始换衣服。 酒吧里统一的女服务生的衣服，白色紧身衬衫，黑色包臀短裙，以及一条黑白斜条纹的领带。 湜烟不爱穿丝袜，直接穿了双白色短袜，踩黑色平底皮鞋。 她不会化妆，riley说过教她，她不想学，反正这份工作大概也就做两个多月，每次就只涂个嘴唇，好对付经理。 她的长相是属于非常普通寡淡那一类的，眼睛一般大，小鼻子小嘴小脸，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 怎么看怎么普通，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在酒吧里工作的服务生。 当初，经理留下她的原因也很简单—— 她从来不会有任何怨言。 不管什么神经病客人找她麻烦，她都毫无波澜，绝不会回嘴一句，更别说动手了。 甚至连客人拿碎了的酒瓶割破她手臂，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事实上，她只是没有痛觉罢了。 也没有任何正常人类所有的感情。 什么亲情、友情、爱情，什么悲伤、快乐、愤怒，她统统没有感觉。 哪来的怨言？ 走出更衣室，四人散开，湜烟去吧台那拿盘子。正蹲下在找时，后面有人敲了敲吧台。 湜烟没回头，但提高了音量：“他去厕所了，稍等一下。” 敲吧台的声音还在继续。 湜烟把盘子架好，又抽了两个杯子，转过身来放在吧台上，抬头，“有什么需要吗请问？” 宋起笑了一声，有点惊讶，“你不记得我了？” 湜烟双眼于是开始聚焦。 单边耳钉，黑色卫衣，银项链，金表。 “抱歉，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宋起唇张了张，荒唐地看了看四周，又盯回湜烟，“不是，你搞什么？你真不记得我了？” 他长这么大，向来只有他不记得别人的份，这还是头一回竟然有人不记得他。 湜烟觉得他废话有点多。 “抱歉，请问您需要什么？” 宋起手肘撑在吧台上，指了指自己，“我，我这张脸，你不记得了？” 湜烟眨了眨眼，“抱歉，请问……” “停停停，”宋起伸手示意她闭嘴，“昨晚，你帮我挡了一酒瓶，记得吗？” 这湜烟记得。 昨晚，酒吧里有人闹事，原本都解决好了，结果有一方趁机偷袭。 湜烟看见了。 原本是不想管的，但一想到上次有人闹事把人伤了，报了警，警察过来做调查，她身份成谜，差点露馅。 所以她就状似无意过去挡了那么一下。 反正她是不会报警。 那她不报警，经理更不会把事闹大。 …… 她点点头。 宋起放了心。 原来不是个痴呆。 “然后，来了个美女，把你扶进去了。我当时没来得及问，今晚来了，怎么没看到她？” 湜烟回想了一下，昨晚扶她的人好像是值白班的，当时要走了，结果又碰巧遇上了这事。 “她值白班，现在应该走了。” 宋起点了点头，顺手接过她刚调好的一杯酒，跟着她走，“那你带我去找一下她呗？” 湜烟脚步顿住，回头看他。 “行了就这样说定了，”宋起把她盘子上的另一杯酒也饮尽，“你现在带我去找她。” 湜烟端着个空盘子，“我还要上班。” 宋起很痛快：“工资多少我十倍给你，只要你帮我找到她。” 湜烟摇头，“我不知道她住哪。” 宋起嫌弃地咂了咂嘴：“问你们经理啊，她既然在你们这上班，那你们经理那肯定有她信息啊。” “那你直接问经理就好了啊。”湜烟回。 酒吧吵闹，宋起不禁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凑近了点，“什么？” 湜烟仍然笔直地站着，“我说，那你直接去找我们经理好了。” 这次，宋起听得清清楚楚。 他脸上又浮现出一抹不敢置信的神色。 “你是临时工？” 湜烟还是摇头，“我在这工作了半个月了。” “半个月了你问这蠢问题？”宋起怒道。 来这喝酒，看上了这的服务生，再约着出去吃个饭什么的，都是常有的事，大家也都心照不宣。但是，如果客人直接和经理什么的扯到一起，那风险就上来了，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就比较麻烦。 因为众所周知，所以也没什么好拐弯抹角的，一般客人和服务生这么点一下，服务生也就明白了。 但这服务生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行了别问废话了，现在立刻，问你们经理去。” 宋起懒得再和这个眼神呆滞、表情木讷的人多说什么。 湜烟点头，去找经理。 房间里，经理正在打领带，在镜子里扫她一眼，问：“什么事？” 湜烟：“外面有位客人，想问——Mi……ya的住址，让我和他一起去，说给我十倍的工资。” 经理打领带的动作停下，回头看她，“哪位客人？” 湜烟摇头，“不知道。” “……”经理嫌弃又无奈地把目光 2. 02 《欢迎来到无雨地区》全本免费阅读 [] Chapter 2 泪眼婆娑的miya又看向她，点了点头，“夏茹，我……妹妹，她昨晚给我打电话说不舒服，让我和她班主任请个假，可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打电话也没人接。” 湜烟问：“报警了吗？” “没有，”miya摇头，“学校那边说再找找，不让我报警。” “不让你报警？”湜烟面无表情地拆穿，“他们是怕你报警了影响学校声誉吧？你还真就听他们的话？” Miya闻言低下了头。 她初中毕业，这么多年来异乡漂泊，吃尽了没文化没人脉的苦，哪敢惹妹妹的学校和老师。 “本来……当初能让我妹妹上这所学校就是塞了钱的，我不敢得罪……” 湜烟又想起一个人名。 “柳佳佳你认识吗？” Miya一愣，眼睛微微瞪大，“柳佳佳？好像是我妹妹的同学，怎么了吗？” 宋起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但想着怎么说也是约人吃饭，还是给对方留点好印象比较好，就撑着气继续等。 “那你妹妹可能是出事了。”湜烟波澜无惊地说出这么一句。 Miya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什么？” 湜烟：“联系柳佳佳吧，她应该知道些什么。” Miya虽觉得湜烟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的，但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她只能试着去问班主任要了柳佳佳父母的电话。 “喂，您好，请问是柳佳佳的妈妈吗？我是柳佳佳同学的姐姐，我想问一下夏茹……” 空间狭窄，电话挂断的忙音响彻在三人中间，miya茫然抬头，不知所措。 湜烟下论断：“行了，肯定和她有关了，直接去找她吧。” Miya慌乱间披了个外套，拿了钥匙就跟着湜烟走。 宋起懵在原地。 他明明是过来约人的，怎么就跟这种叛逆少女夜不归宿的破事扯到一起了？ Miya下着楼梯，人还是云里雾里的，“可是我不知道柳佳佳住在哪啊。” 湜烟：“我知道。” 她早上倾听过柳佳佳，她的信息，现在全在脑子里。 “哦哦，好。” Miya现在满脑子都是妹妹的安危，也没想起来去问湜烟怎么会知道。 没走几步，湜烟突然回头看向宋起。 “可能要麻烦你送我们去一趟，这儿不太好打车。” Miya也连忙扭头求助于宋起：“宋先生，麻烦您帮个忙行吗？求您了！” 她双眼通红，嘴唇也不住抖着，祈求的模样让人实在不好拒绝。 宋起晃了晃钥匙，故作随意道：“送你们一趟罢了，没什么的。” Miya连着给他鞠了好几个躬。 到达柳佳佳居住的小区，湜烟没有犹豫，直奔柳佳佳所居住的那一户赶去。 电梯门刚开，和一个女孩迎面撞上。 “柳佳佳。” 湜烟用的是陈述句，肯定的语气。 柳佳佳拔腿就要跑，被miya一把抓住，“你好，你是夏茹的同学吧？她一天没回来，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柳佳佳挣扎着，想走，偏miya力气大得不得了，她动都动不了。 明明瘦得锁骨都吓人的那么一个人。 柳佳佳忽然崩溃大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夏茹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我怎么知道她怎么了？你有病吧！” “她刚才问你的是‘你知道她去哪了吗’，但你的回答是‘我怎么知道她怎么了’，虽然不是必然的，但我想，你心里还是有鬼吧？” 柳佳佳震惊又愤怒地朝湜烟投来眼神，刚要开口否认，湜烟再度打断她。 “我劝你最好还是说实话，”湜烟低头看了看手腕上三十块钱在东门商场买的塑料手表，“没猜错的话，你爸妈还有十一分钟就要回来了。” 柳佳佳闻言一愣，嘴巴张了张，一下哭了出来。 “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王阳让我把夏茹约出来，和他看个电影而已，我没想到他胆子那么大，我真的没想到……许晴可以替我作证的！王阳当时拉夏茹时，我拦过的，我们都拦过的！但……但我不敢，我不敢惹他，我……” 她后面又模模糊糊说了一大堆什么，已经没有人能听清了。她失控地哭了起来，双手掩面，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Miya手足无措地抓住柳佳佳的两条胳膊，止不住地颤抖，“夏茹、夏茹她人现在在哪？你告诉我她人在哪，快点！” Miya歇斯底里地叫出这么一句，冷汗浸了半张背。 柳佳佳哭丧着个脸，抽抽嗒嗒地回：“王阳、王阳带她去了他在学校外的一个小公寓，叫什么新茗好像……” 湜烟点了点头，语气极为镇静：“去新茗吧，你跟我们一起去。” 柳佳佳原本想说不，但一抬头，对上湜烟不容拒绝且毫不动摇的眼神，心里就有些发慌。 明明这个人甚至还没有她高，看上去也瘦瘦弱弱的，不知道为什么却总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眼神笔直贯穿。 柳佳佳乖乖地跟着三人上了车。 等红灯的间隙，宋起不经意间瞧了一眼表。 搞不明白他怎么沦落到当司机了。 好像为了泡妞也没必要付出这么多吧？ 算了，就当是亲临现场看戏了。 宋起自己安慰自己。 等到了新茗，还没上去，miya的手机响了。 柳佳佳一眼看见上面的联系人，激动道：“是班主任！说不定找到了！” Miya连忙接通。 “夏小姐你好，你现在来一趟学校吧，我在门口等你。” “喂，老师，我……夏茹是找到了吗？” “你还是先来学校吧，有事我们当面谈。” Miya机械地眨了眨眼，呆呆应：“好，我现在就来。” “学校？”柳佳佳已经听到，于是指挥宋起，“那不用拐弯了，再往前开一点就行了。” 宋起点头，接着等红灯。 街对面的乐器店正在播《催眠》。 湜烟扭头望去。 “太阳上山 太阳下山 冰淇淋流泪 …… 从头到尾 忘记了谁想起了谁 从头到尾 再数一回再数一回 ……” 太老的歌了，想不到这个年代、这个发达的城市，听过这一次《催眠》，可能就是最后一次了。 像人一样，错过了一面，也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 赶到 3. 03 《欢迎来到无雨地区》全本免费阅读 [] Chapter 3 “快快快，”说着，夏勇就朝夏媛手里塞了二十块钱，催促她，“你去那边打个摩的，回家去拿，爸就在这等你啊，快！” 夏媛攥着那二十块钱，被夏勇一下一下地推着，两只脚像打结一样往前跄。 她突然转过头。 “爸，你不回去看看奶奶和妹妹吗？” 夏勇连忙摆手，“我不去我不去，我要是去了你奶奶能把我打死！好了你快去，爸在这等你啊。” 他朝夏媛笑。 他从没朝夏媛这样笑过。 她转身。 眼泪跟着掉下来。 胡乱找了辆摩的，夏媛坐在后面，忘记带头盔。 男人在摩的的把手处装了个音响，此刻低劣的音质正在放王菲的《催眠》，声音在风里断断续续。 “太阳上山 太阳下山 冰淇淋流泪 …… …… 大风吹 大风吹 爆米花好美 ……” 她死死抓住摩托车两侧的护杠，风呼啸而过，把她所有的头发吹向后方，仿佛要拼命逃离她这个悲惨懦弱的本体。 她仰着头，死盯着蒙蒙黑的天，泪水从眼角流下，经过太阳穴，浸湿头发。 像为她一个人下了一场雨。 她那时发誓，这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哭。 …… “老师，”夏媛朝班主任笑了笑，语气讨好，“小茹她不会做这种事的，麻烦您帮忙再找一下吧！” “这位家长，你在这跟我们说这些也没用，出了这种事一时接受不了也正常，但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一位看着装大概是学校领导模样的人开口。 夏媛呆愣住，无法思考。 接受不了，也反驳不了。 “去看看吧。”湜烟突然出声。 夏媛回头求助地看着她，下巴一直在抖。 湜烟：“去看看吧，最后一面了。” 夏媛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湜烟往外走，“我们先出去吧，留她一个人就行了。” “一个人？这恐怕……” “逝者为大，这还要我教你吗？”湜烟眼神凉飕飕睇过去，面无表情。 门被关上。 发誓还是有用的。 奶奶去世那天，夏媛也没有哭。 夏茹抱着她的腰，哭得嗓子全哑了。 夏媛一下一下拍着她。 “奶奶去享福了，这是好事，哭什么呢？奶奶苦了一辈子，现在终于可以去享福了。” 五个穿着军大衣的乐手奏着悲乐，夏媛站在水晶宫旁，盯着奶奶被毛巾盖住的凹陷脸颊。 当时才六点出头，外面的天蒙蒙亮，风从敞开的大门吹进来，呼呼地刮在夏媛的脸上，她冷得几乎快没有知觉。 棺材被送到县里去火化，夏媛站在外面，应工作人员的要求对着奶奶鞠了三躬，然后，奶奶就被推进了火化炉里。 夏媛拿着号码牌，身穿白色丧衣，在人来人往的等候室里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到不远处的天空中，冒出一缕青灰色的烟。 那是她和奶奶的最后一面。 她走到病床前，慢慢跪了下来，手悬在空中，怎么也下不去。 “小茹，这里一点都不暖和吧？你那么怕冷，肯定不习惯吧？那跟姐姐回家好不好？姐姐……” 她低下头，磕在床沿，一下又一下，冰凉的铁质逐渐变得烫起来。 “求你了，跟姐姐回家好不好？姐姐求你了，姐姐给你买了小蛋糕和奶茶，奶茶可能凉了，姐姐再给你买一杯，你跟姐姐回家……求你了，你跟姐姐回家，你别在这，你跟姐姐回家……” 把夏茹寄养在福利院时，十七岁，她一个人外出打工，她也没哭。 她租最便宜的房子，没有独卫，没有空调，每天和蟑螂打交道，忍受着合租的骚扰，低声下气地和房东祈求着再宽限几天。 她不吃晚饭，为了省钱，早饭和午饭都是粥，一次煮一大锅，吃到饱，吃到吐。 每天长途跋涉地打各种各样的工，受各种各样的眼色，挨各种各样的骂。 但她没哭。 一次都没哭。 第四年，生活终于有了点起色，她把夏茹接了过来。 换了大一点的独居的房子，装了空调和wifi，还有独卫；买了菜谱，经常逛菜市场，想着法做些营养又好吃的给夏茹；所有流行的东西，她都拼了命攒钱买给夏茹。 她有的，她全给夏茹；她没有的，她想办法给夏茹。 她要让她接受好的教育，让她有知识，让她以后进入社会不吃亏，让她拥有崭新的、好的生活。 她猛地掀开夏茹盖在脸上的白布。 血迹已凝结成块。 发丝糊在一起，黑黝黝的。 任凭她的眼泪怎么掉在上面也化不开。 夏媛轻轻摸上夏茹的脸，死死地咬着唇。 “你睁开眼睛看看姐姐行吗？你再喊一声，像小时候那样，笑着再喊一声姐。你不是说想回去看看吗？你醒来好不好？你醒来姐姐就带你回去看看，带你回我们以前的屋子看看。你醒来！醒来！凭什么！凭什么就这样走了！起来！起来！” 夏茹的身体被她推动着、摇晃着，她撕心裂肺地喊叫着。 但一切都无济于事。 前段时间，两人又闹了矛盾。 夏茹得知夏媛在酒吧工作，甚至在楼下亲眼看见那肥硕的男人的手在夏媛身上游走，她气得和夏媛大吵了一架。 她嫌这钱脏。 夏茹亲口从嘴里说出来的。 夏媛恍惚了好久。 其实，从学校有传言开始，夏媛就有意识地和夏茹保持了一定距离。她只说她是夏茹的监护人，并不说自己是她的姐姐。 她如果觉得她这个姐姐有损她的自尊心的话，那她就维护她的自尊心。 “小茹，是因为不想见到姐姐吗？好、好，你不喜欢姐姐的话，姐姐可以不出现的，姐姐以后都不出现了，都不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了，不让他们议论了，那你醒过来，你醒过来姐姐就消失，我再也不当你姐姐了……” 她一下脱了力，仰头嚎啕大哭。 天花板白得几乎要让人眼盲。 眼泪再度溜进鬓发里。 她却一下想到八年前的那个傍晚。 她坐在摩托车后座。 她发誓。 不会再掉眼泪。 不会再让奶奶和妹妹过苦日子。 …… 像做了一场梦。 很长很长的梦。 * 湜烟抱着手，靠在墙上，“校方打算怎么处理？” 何主任咳嗽了两声，道：“这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我们想着还是不要声张，赔偿金是肯定会给的，但家长也要和我们签协议书，不能透露这孩子是在我们学校里自杀的。” 湜烟盯着他这衣冠楚楚的模样，一时搞不清是谁的问题，“我是问你打算怎么找凶手，不是问你赔偿金。” 何主任一下愣住了，“她不是自杀吗？哪来什么凶手？你们年轻人就爱往这些阴谋论想，哪有什么凶手不凶手？” “长期遭受校园霸凌，言语上的，身体上的，昨晚又被同学□□了，她知道同学有权有势，说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一下冲动，就跳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