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修真界搞选秀》 1. 今朝有钱衿昭赚 [] 百里长林,山风裹挟着细雪呼啸。 正道与魔族大战后三年,修真界百废待兴。 * 雪城岐月终年白雪不化,唯有一条热泉小溪从宗门之巅蜿蜒而下。 山脚。 杂草紧贴着温暖的溪边肆意生长,小溪旁是设起的一个个小篷,其中零星坐着几个提着笔等人来询问的弟子。 再边上,打眼的地方立着一块巨大的告示—— 【选秀?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只是觉得有点奇怪,那时候还不知道它将占据我的整个青 春...... 此乃修真界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空前盛况! 无论你是名门贵派的弟子还是独自游历的散修,在这里,你们将摒弃外界的一切纷争与目光,你们拥有同样的起点!最公平的评审! 在这里,你将发掘自己的无限可能! 道友! 你,就是天选之子! 来,试试看! …… 雪城选秀火热招募中! 雪城选秀主办方:雪城岐月、北州陆氏。 雪城联系人:楼衿昭、燕长归。 北州陆氏联系人:陆谅。】 仙门幽静,来往的人本就不多,此刻正值傍晚十分,更是冷清。 楼衿昭蹲在小溪边,目光有些头疼地从告示上收回来,一手无意识地揪着杂草,另一手掐正算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 忽而眼前的落雪消失,头顶被撑起一把伞,身边蹲下一个人。 “你也不会六爻卜卦,天天掐着个指算怎么回事。”她师兄又愁又不解的声音响起。 楼衿昭没应声。 燕长归一来就看见楼衿昭愁眉苦脸的样子,伸手用剑柄把她祸祸杂草的手拨开,也不恼她没理自己,问:“这回又在算什么?” “师兄”楼衿昭这才回了一句,然后掐算着的手朝他伸出了三根指:“在算这次得亏多少钱,大概这么多。” 他就知道。 燕长归没忍住气笑。 三年前正道和魔族后伤了根本,各宗各派休养生息了一段日子后陆陆续续有了重整旗鼓的动作。 别的宗门都规规矩矩的,偏他这师妹在雪城岐月办起了这什么选秀。 修真界选秀。 听起来和人间的花魁选秀似的,有种不务正业醉酒寻欢的放荡之感。 燕长归揶揄她:“你既然敢接下师父交给你的这事,应当早有七成把握。” 一起搭伙了这么多年,楼衿昭做生意有多厉害,他是知道的。即便这次的选秀闻所未闻,也不妨碍楼衿昭脑瓜子里赚钱的方法源源不断。 嘴上说着怕亏,心里只怕是已经把还没赚到手的钱怎么花出去都想好了。 发髻上别着珠钗晃荡了几下,发出悦耳的当啷声,楼衿昭眯了眯眼不置可否,只是忽然转头看他,目光有些警觉:“掌门派你来监视我?” 她长得漂亮可爱,平日里总是好脾气,和谁都能说上两句,可此时一双眼睛里满是疏离。 燕长归叹了口气,望着那头支棱起来的几个小篷,轻声解释道:“师父看中这次雪城选秀,的确向我询问过此事,但我这次来单纯只是想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你的。” “哦……”楼衿昭也知道燕长归的好意,摆摆手嘀咕了句“不过左右我这里也没什么可监视的”便又把头低下去算账了。 “行了,这次选秀也是为难你了……若是真亏了钱,师兄替你出了,这下你可安心了?”燕长归着蔫头耷脑的小姑娘叹了口气,把伞塞在她手里,自己撑了个结界站起身来,准备带人回去。 楼衿昭也站起来,只是将伞收了还给他,任由细雪在自己身上飘落。 她觑着燕长归认真道:“不是这么个事儿。我不高兴是因为你那掌门师尊总和我对着干,若不是他要整这一出,我这至于几天几夜没合眼吗?你瞧,我眼圈都黑了。” 楼衿昭指着自己眼下的乌眼青,不怎么高兴。 自十六年前胎穿来修真界,她就没做过如此没把握的生意。 这几年她难得自由,修真界被魔域压得颓败多年,各行各业都亟待重振,楼衿昭便看准了这个时机将自己的商道渗入到了人间和修真界四通八达的生意中去。 但纵使她在别的行业混得风生水起,这办选秀还是实打实的头一遭。 她这几日为了研究出最适合修真界选秀的赛制,几天几夜都没睡上一个好觉,今日选秀征名刚开启又亲自来看着。 亲力亲为到了让人叹为观止的程度。 然而楼衿昭控诉完一抬头,看到的是燕长归不解的神情,她一挥手:“忘了,你们修仙的不用睡觉。” “……”燕长归难得哑然。 他是知道楼衿昭和掌门之间不对付的,可掌门是他师父,楼衿昭是他师妹,同作为徒弟和师兄,燕长归也无法偏帮谁。 其实这次选秀的起因很简单。 要重振修真界,雪城岐月作为三大仙门之首自当应该有所表率。 但长老们吹胡子瞪眼地吵了几天,讨论出来的东西和其他宗门没什么两样。 除了收徒之外无非就是举办些什么弟子试炼,无甚新意。 楼衿昭生性跳脱又离经叛道,平时和这群冥顽守旧的老顽固说不了两句话就要吵起来,所以除了讨论生意如何分账的事情,他们不会想到楼衿昭。 但这次他们想到了,向来不待见楼衿昭有钱的掌门姜无灼也亲自找上了她。 新意、人多、涵盖范围广、选拔人才。 彼时正在算账的楼衿昭寻思这不就是现代的选秀吗,于是便随口和掌门提了那么一嘴。 也就是这一嘴,嘴来了姜无灼两眼放光让她办选秀的命令,还务必要办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即便这些年楼衿昭已经在雪城富甲一方,不必再对姜无灼言听计从的了,但在雪城依然还有不少生意要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牵头开始操办在这个世界听起来格外古怪而新奇的事情。 雪花在楼衿昭肩头和裙摆洇开痕迹,燕长归叹了口气,动了动手指,但想起楼衿昭的脾气,还是收起了操心的心,没再给她撑伞。 楼衿昭做生意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目,亲力亲为后面都还要加个鞠躬尽瘁,他和陆谅说是合伙人,实则几乎是被楼衿昭带飞着发财的。 楼衿昭有多辛苦,他是知道的,这时候更说不出什么风凉话来。 楼衿昭看燕长归憋了半天,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怜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道:“放心吧师兄,若是真亏了也不会让你赔本的,我可不是陆谅那小气鬼,钱袋子捂得见不得人似的。” 楼衿昭这些日子痛定思痛,只恨自己着了姜无灼的道,却并不真觉得自己的会亏欠。 她只是有些紧张和跃跃欲试的兴奋罢了。 细雪落在楼衿昭长长的睫毛上,微微模糊了视线,她眨了眨眼,眼眶里的水色瞬间就揉碎了新雪里的亮光,狡黠又可爱。 燕长归看着她的神色总算放下心来,然后掂了掂手里的剑,爽朗笑道:“是,雪城未来首富大气。” “不过说起陆谅,这告示是他写的吧?”燕长归目光先是落在了那块告示上,随即看了看四周,发现不见人,“他人呢?” 楼衿昭环着胸冷笑一声:“扔下一大堆烂摊子和这一块蠢告示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又吵架了?” 楼衿昭下巴一抬:“三天前我说他新研制出来的法器和咸菜压缸石没什么两样,这两天正报复我呢。” 燕长归:“……你这又是何必呢,他要是躲起来了谁都联系不上他,最近你还这么忙,他不在你岂不是要操心更多事?就暂且忍忍他。” “忍不了,五天前他在我人间的酒楼里闹事,把酒楼砸了个稀烂。”楼衿昭顿了顿,看着燕长归淡淡道:“就是你投了钱的那家。” “哦。”燕长归动了动手腕,“那他活该的。” 楼衿昭笑笑。 她就说他们这三个人性格迥异,能凑到一起做生意,那完全就是因为爱财! “得了,你还不知道他吗,过几日自讨没趣自然就会回来了。” 楼衿昭毫不担心,朝小篷里的师弟妹们走去,边走边回头说:“诶对了师兄,你不是说掌门关心这次选秀么?回去告诉他,知会别的宗门一句咱们的选秀征名开始了,省得到时候连人都招不到,白丢人。” “这……”燕长归有些为难,他师父向来不会亲自去做没把握的事情。 “掌门最要面子,你就这么说。”楼衿昭清了清嗓子,语调凄哀:“掌门,选秀未半而中道崩殂,雪城的声誉定会一落千丈,你也不想让雪城成为全修真界的笑柄吧?” 楼衿昭信手拈来的委屈表情晃了燕长归的眼,他动了动嘴,没办法想象自己委屈着脸说出这番话的场景。 楼衿昭目光里满是把握,循循善诱:“师兄,近些日子山下的生意不太景气,你又刚被陆谅砸了个酒楼,你也不想我们这次真的入不敷出吧?” 燕长归憋了口气,终于妥协:“好吧……” 楼衿昭满意地转回身。 小篷里的女弟子见楼衿昭过来,忙起身迎接。 楼衿昭将人拉到雪淋不到的地方,问她要了今日来报名登记的名册,一目十行地看完,面色稍稍凝重了些。 她想过来报名的人少,可也没想过少成这样。 其实大多数宗门不是不知道雪城选秀的事,只是这件 2. 今朝有钱衿昭赚 [] 池岁寒这一趟是来雪城找东西的。 他一路从魔族来,发现人间和修真界比起以前都冷清了许多,接近雪城的时候就更甚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愿意住在这么冷的地方。 唯独雪景不错,尚可忍耐。 他一路观着松雪冰凌,独自晃到了雪城之下,心里想着如果雪城的护山大阵一会儿若是拦着他,该如何闯进去,见血还是不见血。 然而还没走到护山大阵覆盖的地方,面前倏然闯入一片明艳的鲜亮,晃眼的水蓝色像是日光下的瀑布,裙摆在他面前摆动,在皑皑的白雪衬托下更加流光溢彩。 太亮了。 池岁寒眯了眯眼,微微别开了目光,心里的不悦还未在脸上表现出来,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抓住。 池岁寒小臂一紧,紧绷的肌肉遒劲有力,浑身的气势散开,低头看向站在面前对自己无礼的人。 继而错愕在原地。 他就这么看着楼衿昭,连手都来不及抽回。 楼衿昭早就见着商机就不管不顾了,根本没察觉到池岁寒的目光是怎样的。 此刻她只觉得自己握着的手不是一只普通的手。 这分明是招财猫的爪子! 晃两下就能让她日进斗金财源滚滚那种! 楼衿昭隔着两步端详他,或许是眉头蹙着的原因,面前男子的样貌明明和离火似的具有侵略性,一靠近却只觉得冰冷。 她站在池岁寒身边少见地打了个寒颤,面前的人脸色有些沉默的冷,似乎不太好相与。 啊,冷艳厌世美人,这个人设够吸粉。 美得很美得很。 她自顾自想得眉眼弯弯,直到感受到气氛有一丝僵持,才后知后觉自己的无礼。 楼衿昭不好意思地朝池岁寒笑了笑,却也没有放开他的手,像是怕人跑了似的。 在面前的人彻底不耐烦之前,她右手掐着指抬起,凑近了他玄乎道:“这位道友,我看你骨骼清奇,印堂红光宛若紫微星升起,我掐指一算,你大概是个易‘爆’体质,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们雪城的选秀?” 像是狐狸盘算起坏主意,讨好又狡猾。 “......?” 池岁寒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紧抓着自己的手,心里那股戾气在楼衿昭格外好声好气和他说话的时候忽然散了,另一原本负在身后紧握的手也松弛了下来。 两人都没有撑伞,细雪纷纷扬扬地下得更大,夹杂在两人的对视之间。 楼衿昭侧颈处有三颗连成一线的小痣,最末尾的那颗落在锁骨处,堪堪被衣领挡住。池岁寒的目光在上面清晰地打了个转,最后他对上楼衿昭期待又明亮的目光。 池岁寒发现面前的小姑娘眼里没有一点别的情绪,只有抬起的手还不伦不类地胡掐乱算着。 他忽然就松开眉宇笑了。 魔尊大人觉得自己是被气笑的。 看了她良久,他薄唇才微动。 “好啊” * 不远处的燕长归不忍心地别开了眼。 他很想上去说两句诸如“道友,你以为她掐指是在算你泼天富贵的命格吗,别傻了!她只是在算你能为她挣多少钱!”的话。 但燕长归最终只是看了一眼相貌气质惊为天人的池岁寒,然后三缄其口。 “道友,来报名选秀的吧?不知你师承何方?此次来雪城可有通知自家宗门?” 楼衿昭一刻都不多等,径直走到小篷边拿过名册,提笔热情地开始帮他登记。 有几片雪花落在了册子上,晕开了几个墨字,楼衿昭侧了侧身子,往里走了些。 池岁寒有些莫名,目光落在远处那块告示上,两三眼看明白了她口中的“选秀”是个什么,然后垂眸看着半个身子还留在外面吹风落雪的小姑娘,似乎想要看看她在写什么,于是边靠近了她一些边,轻声道:“无门无派,孤身一人。” 阴影笼下,楼衿昭感到有人靠近,抬起头刚好看到那张忽然凑近的俊脸,她呼吸一屏,不太自在地往后退了两步。 于是整个人都进入在了隔绝风雪的小篷下。 池岁寒看着她悄没声儿的小动作,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直起身子恢复了原本的笔挺站姿。 楼衿昭没注意到这些,低头在名册的“师承”一栏上写了个“无”,又问:“道友年岁几何?” “二十有一。” 楼衿昭记下:“道友贵姓?” 她问的太过自然,池岁寒勾起的嘴角沉下了些,看着她的目光带了些探究。 他缓缓轻吐:“池。” “迟暮的迟?还是池塘的池?” “……” 池岁寒不再看她,抽走她手里的笔,俯身隔着合适的距离,就着她一手捧着的名册,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下了“池岁寒”三个大字。 他把笔还给楼衿昭,黝黑的眸子里带着最后一丝询问:“你认识我?” 楼衿昭从那恣意的三个字上移开目光,对上他看起来略微希冀的眼,然后不负众望地点了点头。 池岁寒的手紧了紧。 “现在认识了!”她坚定道。 我的招财猫啊! “……” 池岁寒瞬间松开手,后撤了几步,变回了冷冷的样子。 他就说人界太冷太无聊,在这里呆久了会变蠢。 这才几年就不记得他了? 楼、衿、昭。 池岁寒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地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 在确认完楼衿昭不记得他了之后池岁寒就不再有什么询问,半敛着目,视线也不知落在了何处,楼衿昭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似乎心情没有先前好了。 楼衿昭记录完所有他的信息,抬头说:“征名九日之后结束,这个月十五,所有符合选秀资格的修者会收到雪城送出的飞雪棱,届时可凭此信物前来雪城报道参加比赛。” “若是没选上呢?”池岁寒打量着周围随口问。 “那便是是有缘无份了。”楼衿昭看了看他,笑得脸颊上的酒窝浅浅,“不过道友你就不必担心了,你一定能收到飞雪棱。” “为何?”楼衿昭说得太笃定,池岁寒有些不解。 楼衿昭一笑:“因为我是老板,我说了算啊。” 楼衿昭的语气里带着小小的骄傲,像是这个年岁的小姑娘独有的鲜活,明艳的笑容让池岁寒愣了愣,随即他嘴角微微勾起,微不可查地笑了。 他想起三年前灰头土脸的楼衿昭仰着头,叉着腰大言不惭对他说将来要成为第一首富时的表情,傲娇又嚣张。 ......似乎也和现在差不离。 虽然不记得他,但她看起来过得还算不错,至少真成大老板了。 还挺厉害的。 楼衿昭看着站在风雪里笑得不真切的男人,心里蠢蠢欲动的赚钱瘾又犯了,她留下一句“稍等”,然后转身踩着雪朝着燕长归跑去。 燕长归惊恐地看着楼衿昭在自己的芥子囊里掏啊掏,最后掏出一把伞,又转身朝池岁寒跑去。 燕长归额角抽了抽:“……” 算了。 不和摇钱树计较。 池岁寒看着身后留下一串脚印又回到自己身前的小姑娘,他轻喘了口气,问:“做什么?” 楼衿昭举了举手里刚从师兄那里薅来的伞:“道友独身一人,可要照顾好自己,雪城的飞雪比别处更加冰寒,撑把伞吧?” 池岁寒顿了顿,心里有一块地方好像被轻轻敲了一下,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他不需要谁的同情或关心。 他最讨厌被怜悯。 哪怕这个人是楼衿昭。 可楼衿昭的眼里没有和别人一样小心翼翼的讨好,好像就只是单纯的关心他,让池岁寒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所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把素色小伞已经被他握在手里了。 池岁寒抿唇,有些不自在,刚想还回去,就见楼衿昭朝他挥手,已经重新跑回了燕长归身边。 “道友——”小姑娘在不远处回头朝他喊:“收到了飞雪棱,一定要来啊!” 池岁寒眼前飘了片雪,有些冰。 他沉默了一会儿,待那片雪融化成水,在更多的雪落在身上之前撑开了伞,稳稳举在自己的头顶。 * 楼衿昭为自己的选秀招揽了一个种子选手,一扫先前的不悦,和燕长归回去的路上一直捣鼓着自己飞雪棱。 “刚刚那位,你这么看好?又是送伞又是打包票他能收到飞雪棱的。”燕长归问。 “嗯!” “怎么说?” “他很厉害。”楼衿昭低头传着飞雪讯,回答得简洁。 燕长归挑眉:“哪里厉害?” 楼衿昭神秘一笑,手指最后在飞雪棱上一滑,终于抬头:“长得很厉害!” 下一瞬,无语中的燕长归就感觉到自己的飞雪棱在震动,拿出来一看,果然是楼衿昭刚刚传来的消息。 但他只看了一眼,眉头就渐渐紧蹙。 【请修真界给雪城道歉!谁说选秀没看头?我才发现雪城选秀里有这样一个冷艳的大美人!】 【绝世风姿,风华绝代的他厌世至此究竟为哪般?】 【孑然多年,从无人走进他的内心,背后的原因令人心酸!】 【不负如来不负卿,努力的他是我们每一个人的榜样!】 “……你刚刚头也不抬就是在想这个?”燕长归脑子里浮现了池岁寒刚刚被拉着报名的场景,良心又开始不安了。 楼衿昭点头:“咱们的选秀现在的噱头还不够,不够引人注目,当务之急就是把名声打出去,这办法虽然缺德了点, 3. 今朝有钱衿昭赚 [] 不眠山由三座主山相抱,坐落在雪城的最北侧,幽静偏僻。 这里自多年前凶兽频出的时候就人迹罕至,故而没什么人愿意来,一直到楼衿昭在这里住下。 因为这是雪城最靠近人间的一侧。 楼衿昭从小灵根受损无法修炼,在众多同门中,她是唯一一个从无法感应天地灵力的。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可以留在雪城,被众人恭敬地唤一声“小师姐”。 因为楼衿昭是雪城岐月最受人尊敬的长羽仙尊的二女儿。 长羽仙尊心疼女儿自出生起就无法修炼,彼时的掌门也不像如今这般针对楼衿昭,所以在楼衿昭十二岁前被他们看护得几乎没有自由可言。 在那段汤药不断的日子里,带着现代记忆的楼衿昭只能慢慢在脑子里勾勒着未来要做的事情。 不知耗费了多久,终于有一次,在燕长归招架不住她的央求带她溜出去玩的时候,楼衿昭发现了雪城以北的不眠山。 偏僻、宁静、近人间。 最重要的是,这里有一处阵法被小兽踩得微弱得几乎不再运转,蜿蜒的小道穿过茂密的树林直通山下,只要再泅水渡河,便能到达隔玉河那一头的凡尘人世。 楼衿昭在找到不眠山的那一日看到了她期待已久的自由。 可惜,在回去的路上她和燕长归被不眠山的凶兽所袭,虽然燕长归侥幸化险为夷,但两个人依旧受了伤。 就是自她那一次苏醒之后,掌门对她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似乎是看出了楼衿昭不会被驯化的劣根,姜无灼不再让人给楼衿昭送修复灵根的汤药,他开始仇视楼衿昭,逮着小错就和长羽仙尊告状。 哪怕她只是在院子里静坐了一下午,都会被掌门说成是不学无术、不思进取。 没有人会忤逆掌门,哪怕是被奉为仙尊的长羽。 于是在之后的一年里,去思过崖罚跪和去试炼秘境清理同门留下的战斗痕迹对楼衿昭来说成了家常便饭。 但楼衿昭就不是个任人宰割的人,是人都有三分骨气。 她不服,于是屡屡顶撞。 在掌门的针对挑拨之下,长羽仙尊和楼衿昭的关系也日渐紧张。 楼衿昭对这两个人的感情淡得几乎没有,唯一觉得亏欠的,是在不眠山为了帮她挡凶兽而受伤昏迷一月的燕长归。 她也以为掌门就是因为自己害了他最疼爱的大徒弟才如此憎恨自己的,楼衿昭觉得在这一点上她不冤。 她想补偿燕长归,可她什么也没有。 于是她想起了不眠山那条僻静的小道。 她花了好几天,凭着自己在雪城学到的东西挖了不少灵草,然后在一个深夜,独自背着沉重的小包袱,再一次踏上了不眠山。 别的雪城的弟子在休沐时可以自由出入山门,但那却是十三岁的楼衿昭第一次去到人间。 可偏偏是那次,无端地,魔域和正道爆发大战。 世道一下子乱了,楼衿昭回不去雪城,被迫在凡尘逗留了三个月。 再当她带着自己赚到的第一笔钱回到雪城时,面对的是掌门怒吼般的质问和长羽仙尊失望至极要与她断绝关系的决定。 在所有人都以为楼衿昭会当中和掌门吵起来的时候——就像过去的一年里常出现的场景那样。 出人意料的,楼衿昭这次只是抹去了唇角的血,然后从跪着的地上站起来,将自己怀里从人间换来的钱全部塞给了在边上着急得要命的燕长归,最后平静地看着掌门。 她说:“我这就走。” 管不了别人的目光,那时候的楼衿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的自由终于要来了。 她比谁都要期待自立门户的那天。 所有人都惊呆了。 但姜无灼和长羽自然不会让她真的离开雪城,传出去只会让人觉得雪城没有容忍之度,连一个仙尊无法修炼的女儿都不肯养。 “不眠山。”于是楼衿昭退而求其次,“掌门和父亲既然不让我离开雪城,那么我愿意留在不眠山,且当是个守山人。” 姜无灼无话可说。 楼衿昭就这么在不眠山安顿了下来。 * 三年多过去,楼衿昭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一无所有的人了,也已经彻底将不眠山变成了自己的地盘。 她熟练地将池岁寒带到最右侧的主山。 “不眠山的三座主山,你们居住的这座叫做招财山,四人一院,今后饮食起居皆在这里。边上的那座叫进宝山,是你们日后比赛的场地,但这几日暂不开放。” 她推开招财山的门,将画着所有院子的地图递给他,示意他自己选院子。 池岁寒脑子里还是“招财”“进宝”这两个很符合楼衿昭意识的名字,没怎么看地图,随手指了个角落里看起来最僻静不起眼的院子,然后问她:“很缺钱?” 楼衿昭瞥了眼他选的院子,然后从一个看起来不像芥子囊的储物袋里利落地掏出了把钥匙。 “没有啊。不过谁会嫌钱多呢?”她笑笑,将钥匙放到地图上,又对他说:“你过来。” “……”池岁寒走过去,楼衿昭又让他把手放到钥匙上。 只见那钥匙缓缓化作一缕灵力,一头连接着地图,一头连接着池岁寒的手掌,地图上缓缓亮起一圈明亮的阵法,阵法灵力同时向池岁寒选的院子而去。 三息过后,光芒消失,唯有院子边上出现了一个池岁寒的名字,小小的,滚着金边,精致又和谐。 灵力重新化为钥匙,楼衿昭将它收起来,对着池岁寒道:“这是北州陆家二公子研制出来的灵器,此后只需要凭气息就可进入,不再需要钥匙,同样的,也不用担心有旁人会误闯你的院子。这把钥匙我统一收着,以免不时之需。” 池岁寒虽然有些惊奇这样新奇的东西,但嘴上却带着一丝欣慰:“嗯,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看着楼衿昭说得认真,倒让楼衿昭一时之间不知道回点什么。 “这几日你就先在这里住着,一日三餐若是有需要,便在院外挂上牌子,自会有人送来。若是实在要出不眠山,最北边的吟清山是我居住的地方,可以来那里找我。” 池岁寒几乎是下意识地:“为什么不是吉祥如意?” 楼衿昭愣了一下,然后才知道他是在问山的名字为什么不和招财进宝一样。 楼衿昭脸上一红,当然不会说招财进宝是自己随口取的,她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曾卜过一卦,雅俗共赏为佳。” 池岁寒挑眉点头,看不清表情,不知道是信了没有。 楼衿昭见他不再说话,便不再停留,道别后替他拉上了门便离开。 偌大的山下院落中只剩下池岁寒一人,楼衿昭走后,他又习惯性地皱起眉,指尖随着走动在周围的围墙和树干上点着,然后在一株凝着冰棱的松树上随意一抓,再扯回跟前时,手中已经多了一只满身 4. 今朝有钱衿昭赚 [] 风卷着雪吹了进来,与庭院里的融为一体。 池岁寒背对着她调整好了呼吸,转身时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表情。 楼衿昭完全不知道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她走到池岁寒面前时,还因为刚刚小跑回来而微微喘着气。 面前的雪花被她吹偏了降落轨迹,落在了池岁寒微微张开的手心里,微凉的掌心蜷了蜷。 “刚刚忘了问你,雪城选秀需要向全修真界广而告之,今日所招的人里面你最符合我们的预期,所以……”楼衿昭觉得拿人做噱头这回事还是得和当事人商量一下。 燕长归说的对,缺德的事还是少干。 “所以你介意,嗯,介意我们用——” 池岁寒明白她的意思,看着她难以启齿的模样,直接道:“不介意。” “真的?”楼衿昭大喜,她还以为像这样独来独往的被人过多关注会很不自在呢。 “举手之劳,理应相帮。我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况且你收留了我。” 池岁寒刚丢完阿福,现在情绪还没完全平静下来,只能控制着自己的语调不要有太大的起伏。 楼衿昭看他越看越满意,眼底又亮了起来。 冷面美人就是大气! 楼衿昭向他保证:“你放心,我会支付给你相应的报酬,不会占你便宜的!” 小姑娘雀跃的声音响起,将池岁寒先前心底的烦躁压下去了一点,他扯了扯嘴角:“好。” “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等等。”池岁寒叫住她。 “嗯?” 楼衿昭回眸,看到他走到屋檐下拿起了那把伞。 池岁寒将伞还给她。 “雪大。” 楼衿昭笑着将伞推了回去:“多谢,但还是你留着吧,我不撑伞。” 她跑跑跳跳到门口,再次替他合上门的时候说:“对了,既然互相帮了忙,那咱们也算半个朋友了,朋友之间也当通晓姓名,我叫楼衿昭,你可要记好了喔!” 木门缓缓合上,池岁寒抓着伞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没动,只是凌厉的脸上却露着一丝下意识的轻松——不知是因为楼衿昭刚刚的哪一句话。 而这一次,他将伞收到自己的魔戒中,低声轻笑。 “我知道。” 这一次,他语气轻和。 “楼衿昭。” “我早就知道了。” * 接下去的几日楼衿昭依旧忙得晕头转向。 期间被燕长归逼着囫囵睡了一觉,起来之后又一股脑砸到选秀的准备工作中去。 燕长归也终于说动了掌门,有姜无灼的担保,各门各派总算是勉强信了雪城的选秀不是胡乱举办的,答应送几个自己的弟子来。 另一边,经过楼衿昭和燕长归的争取,雪城选秀给出的承诺是:最后胜出的前九名将终身有资格留在雪城岐月修习,组成一队正道中最强大的卫道团,一年半之内,雪城的资源将会最大程度的向他们倾斜。 同时,长羽仙尊会亲自担任他们的师父。 一年半之后,这支队伍将分散游历于天下,正式开始除魔卫道。 此外,楼衿昭本人还承诺,将给前九名每人一样天级灵宝。 雪城山门之外,神出鬼没的交际花陆谅也开始满大街散布“某‘池’姓道友不仅天赋异禀、貌如皎月,而且对魁首势在必得,已经率先报名学雪城选秀的”谣言。 将修真界对雪城选秀的关注度又推上一个巅峰。 楼衿昭又吩咐她盘踞在各处的店铺逢人便宣扬选秀,燕长归也联络上了其他仙门的好友,他作为仙门之首的首席弟子,多年来在稳重而成熟的形象无人会质疑。 于是,多方努力之下,雪城选秀终于名声大噪,成为修真界人尽皆知的存在,这些日子雪城山脚下的小篷都快挤不下人了,热闹程度可见一斑。 这是个好兆头,楼衿昭本该高兴,可这一日,她却气势汹汹地从掌门处回来。 又在半道上遇到了来找她商讨事情的燕长归。 燕长归也忙昏了头,还没看清楼衿昭的表情就自顾自开口:“师妹,你说的赞助我都留心了,找上门来的还真不少。这是我挑选过后的名单,丹莲宗和清水涧都说能够派来医修和丹药以备不时之需;比赛时的衣裳,山外的春裁坊昨日找我说可以负责;还有……” 以往说到赚钱的事楼衿昭都是最积极的那个,可今日他说了一串都不见她有什么反应,燕长归才反应过来她有些不对劲,一转头就看到了她的满脸怒容。 燕长归顿住话头,往身后一看,发现她刚刚是从掌门处出来,便猜到一些。 脸色这么差。 多半又吵架了。 “......没事吧?”他问。 楼衿昭没答,边走边抽走他手上的赞助名单看了两眼,然后沉着脸快速分析道:“丹莲宗的宗主和雪城的几个长老有龃龉,弟子之间向来也不对付,为保万无一失,还是清水涧较为稳妥。春裁坊的衣裳可以,但比赛时意外太多,劳烦师兄请人在这些衣裳上刻些护身阵法。” 燕长归一一应下。 她手指翻过一页,眉间轻皱:“法器我们向来只用陆谅的,以后再有器宗来询问直接告知便是。吃食……来参加选秀的人不少,这期间雪城得对他们负责,外面的吃食总归不安全,这些一个都不要,不眠山自己负责。” 和燕长归想得大差不差,他点头,伸手隔空直接将被楼衿昭否掉的那一页燃尽。 楼衿昭又翻着说了几句,最后把名单合上还给燕长归:“差不多就是这样,陆谅看过了吗?他那边要是没有意见,师兄你就差不多可以去和他们洽谈了。” 燕长归颔首,笑道:“早就给他看过了,那小子说只要不把他的名字也划去,他保证没有一点意见。” 楼衿昭无声地笑了笑:“那就行。对了师兄,其实咱们自己也有钱,也不是非要别人赞助……若是他们给你气受,不必忍着。” 燕长归抬手虚虚摸了摸她的脑袋,欣慰道:“不必担心,咱们三个陆谅能制器,你脑袋里是用不完的点子,又总是最辛苦的那个。我没什么别的,唯有谈判还算可以,若是这都要让你操心了,那我这师兄当得可是太失败了。” “嗯……不是。”楼衿昭一边摇头一边说,“我是说,再遇到灌你酒的可千万别喝,上次要是陆谅不在,真的不知道你要醉倒在哪条街上被人围观了……” 燕长归:“…….” 我就知道我的师妹不可能突然关心我! 楼衿昭笑够了才说:“好了好了,我是说真的,不差这几个赞助,若是真遇到难缠的…….” 两人路过一个拐角,就要进入不眠山地界,可话还没说完,视线里蓦地闯入两个人。 雪色山前,几天不见的池岁寒正被人逼到墙角,后背紧贴着墙,玄衣肩胛处蹭上了些灰。 他脸上有些茫然,像是被欺负得手足无措的模样。 池岁寒看着面前将自己步步紧逼的女子,思索自己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才能让自己在正好赶来的楼衿昭眼里看起来可怜些。 思及此处,魔尊大人忽然想笑。 他竟然也变蠢了。 微微发愣间,面前已经卷起清风,一柄长剑被面前的女子抽出,就要横在他脖颈之间。 “说!你是何人!来雪城有什么目的?” 姜羡横眉冷对地看着他,大有不回话就即刻诛杀的架势。 池岁寒脾气差,没忍住皱了皱眉,下意识就要抬手准备把人拍开,而正在此时,另一柄长剑顺着姜羡的剑柄就将人挑开了。 “姜羡,不得无礼,这是师妹的客人。”燕长归收剑,沉声对她说。 池岁寒沉默着收回准备出招的手,别过头,看到楼衿昭脸色不太好 5. 今朝有钱衿昭赚 [] “你生气了?” 池岁寒跟在楼衿昭后面,后者没搭理他。 池岁寒嘴角坠了坠。 他来雪城的目的本就不纯,出入自然不能让楼衿昭知道。今日好容易等到楼衿昭不在不眠山,结果刚一出去就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姜羡一通逼问。 他摩挲着手指。 心里给姓姜的又记上了一笔。 前面的人闷头走着不搭理他,池岁寒有些烦躁,便走得快了些追上她。 “楼衿昭?” 楼衿昭停住脚步,转身,脸上是未消的气:“不是和你说过吗,未免有人找麻烦,在比赛开始之前,出入都要和我说一声。” 池岁寒垂眸,细密又长的睫毛在眼睑下笼下一片阴影。 他想,气成这样,看来是真的有很多人找她的麻烦。 “今日是你运气好,还在不眠山地界内,姜羡只敢狐假虎威,要是真的出去了被其他长老发现,你就是有十张嘴也……” “我今日去找你了,你不在。”池岁寒注视着楼衿昭,语气温和地陈述事实。 可楼衿昭偏偏从中听出了几分委屈。 她哑然。 “只是想去不眠山门口看看你在不在。”池岁寒看着愣住的楼衿昭,又抬起头望了望天,继续说:“又快要下雪了,我来给你送伞。”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伞递给楼衿昭。 正是之前她给他的那把素色小伞。 此时,天空之上积云压下,阴沉沉地正是要下雪的样子。 楼衿昭被他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没底气,她盯着那把伞,像是要把它顶出一个洞来。 “…算了。”良久,楼衿昭才道,将伞拿了过来,“伞我拿走了,下不为例。” 楼衿昭转身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驻足在原地目送她的池岁寒,又甩了甩头,快步离开。 池岁寒在彻底看不见她之后才松弛下下来,整个人垮垮地倚着树干,也不管上面是不是挂着积雪。 “尊上,怎么样,我的说辞管用吧?她果然没有怀疑你!” 阿福那日被池岁寒拍走之后千辛万苦地回来,这几日已经换到了一只小鸟的身体里,他从树上飞下,在池岁寒耳边叽叽喳喳。 “嗯。”他嘴角漫不经心地勾着笑,弹了弹身上被姜羡弄出来的灰尘。 管用的很。 不仅人没哄好,还让他少了一把伞。 阿福开心:“那我可以留下来了吗?” “阿福。”池岁寒低低换了一声,朝他勾了勾手。 阿福期待地凑过来。 池岁寒干脆利落地捏住了阿福。 然后再次将他扔出了雪城。 “滚。” “再回来一次我会直接把你送到长羽跟前。” “扒皮抽筋,任他处置。” 池岁寒咬牙切齿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 燕长归:「师父真的提内定第一名的事了?」 楼衿昭回到吟清山内的住处后就看到燕长归发来的飞雪讯,她气馁地将飞雪棱仍在桌子上。 她当时太生气了,嘴上没个把门就把这件事说出来了。 这事被陆谅知道就算了,姜无灼毕竟是燕长归的亲师父,怎么想他也不可能接受自己的师父做出这种事。 楼衿昭虽然讨厌姜无灼,却也从来不会把她和姜无灼之间那些复杂的嫌隙暗戳戳用讥讽的话说出来让燕长归难做和难过。 这次是她太莽撞了。 都怪姜羡。 不知过了多久,楼衿昭才认命似的拿起来回复。 「……提了。」 那一头沉默了下去。 楼衿昭捏着飞雪棱的手紧了紧,又传讯:「但我拒绝了,掌门也没有再提,估计是其他宗门挟恩相报……师兄,你别多想了,我今日就是气气姜羡。」 一刻钟后。 燕长归:「嗯,拒绝了就好,咱们的选秀一定要干净。」 楼衿昭一看就知道燕长归心里还是在意着这件事的,她彻底过意不去了,扑到床榻上闷头给陆谅传讯。 楼衿昭:「在。」 陆谅即刻回复:「放。」 「……」 「报名今日就截止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来雪城?」 陆谅:「后日吧,你让我研制的那个能让陌生人传讯到同一个地方形成讨论的讯器差不多快成了。」 楼衿昭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当真?这么快?」 「你最好知道你现在质疑的是堂堂北州制器世家的陆二公子。」 楼衿昭:「……」 陆谅:「不过你说的实时投送刻录影像的功能......就是那个叫什么‘直播’的,暂时还缺点意思,还得给我点时间。」 「也不急,你需要多久?」 「不多,半年。」 楼衿昭沉默了一瞬:「散伙吧。」 「…….」 陆谅气急败坏地一个飞雪音就传了过来。 楼衿昭不紧不慢地接起来。 陆谅在那头讨价还价:“三个月。” 楼衿昭:“一个月。” “……两个月!” 楼衿昭:“半个月。” “一个半月!” 楼衿昭:“七天。 陆谅那头传来乒铃乓啷器具落地的声音,他咆哮道:“半个月就半个月!绝对不能再少了!!” 楼衿昭干脆:“成交。半个月之后不成功就散伙。” “你大爷的……” 楼衿昭从善如流:“姜无灼可以算我大爷,你找他什么事?” 还远在雪城外的人间的陆谅狠狠薅来一把自己的头发,痛骂:“我真服了你了!” 楼衿昭在另一头闷声笑。 陆谅缓了一会儿才忍住了要和她对骂的冲动,难得好声好气问她:“找我什么事?” “啊?”楼衿昭愣了一下,想起先前的事,脸上的笑意微敛,“没事。” “少装,这段日子都是长归和我联络的,你突然找我没事就是有鬼了。” “啧。”楼衿昭重新扑回床上,仰躺着,“陆少爷机敏啊。” “呵呵,雪城首富彼此彼此。” “是未来首富。” “……”陆良无语,“到底什么事。” 楼衿昭:“我和你说,你可别和我师兄说。” 和绕口令似的,陆谅“哈”了一声:“我帮你瞒着他的事情还少?” 楼衿昭瘪瘪嘴:“有不少宗门想让我们行方便,这比赛还没开始,姜无灼差一点就把前九的名额安排出去了,我今日和他大吵了一架,出来之后碰上了姜羡触霉头,我没忍住,拿这事讥讽她了。” “嘶——你们掌门疯了?”陆谅倒吸了一口冷气,“等等,所以不会被燕长归听到了吧?” “是啊,我后悔死了,连不眠山都不敢让他进。” 陆谅:“……论燕长归对他那师父的敬重程度,你不让他进门是对的。” “能不能说点好听的。我是烦姜无灼,也想离开雪城,可我不想弄僵他们之间的师徒关系,我造不起这个孽。”楼衿昭语气显而易见的低落。 她是要离开这个家的,并不是想拆散这个家。 陆谅在那头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凑近了飞雪棱,声音清晰地传来:“衿昭,这些年你被姜无灼明里暗里针对过多少次,你不愿意让燕长归伤心,所以从不告诉他,燕长归至今也只是以为你和他师父关系不好而已。但对我这个雪城外人,你可是一点都没瞒着。” “啊,所以呢。”楼衿昭有气无力。 “我的意思是,你要是再心疼他们这个家,我可要去求求南海观音菩萨了。” “求菩萨做什么。”“ “求她起来然后让你坐那儿。” “……” “喂!” “前不久搞垮青石坊对面那家恶意竞争的食肆时也没见你这么心软,别菩萨心肠到处播撒仁慈了好么?长归是雪城的大弟子,自己的师父是什么样子他迟早有一天会知道,上梁不 6. 今朝有钱衿昭赚 [] 陆谅大概是真怕这个家就这么散了,第二天早晨就到了雪城。 楼衿昭和燕长归亲自去迎接的他。 这位北州最煊赫富贵的陆家二公子穿得和他冗长的名号一样华丽,天青色外衫飘飘如仙,一柄玉骨扇插在腰际,墨色的腰带上坠着琳琅满目的配饰。 玉佩、护身符、飞雪棱,应有尽有。 每走一步就会碰撞出丁零当啷脆生的声响。 活像只花枝招展的花孔雀。 燕长归和陆谅边走边商量着和选秀相关的事宜,楼衿昭嫌陆谅的配饰吵,揉了揉耳朵走远了些,一心研究陆谅改良过的飞雪棱。 飞雪棱是两年前他们三个人为了方便联系合力制出来的。 楼衿昭有脑子,陆谅有制器的本事,燕长归......嗯燕长归有一颗无条件支持的心,所以做飞雪棱就像他们一拍即合做生意一样顺利。 陆谅现在又根据楼衿昭的想法,在传讯的基础上重新增加了一个可以把来自五湖四海的消息汇聚到一起的信息池,暂时命名为“赠尺素”。 很像楼衿昭穿越前网上的交流论坛。 飞雪棱用的是吟清山顶雪洞中终年不化的雪棱,雪棱灵力充足且已经凝成冰玉,小小的一个,入手透凉,可在持有者之间互发讯息,比雪符和其他传讯的灵器方便许多。 然而如此便捷的灵器,时至今日,也只有他们三个拥有而已。 “陆谅。”楼衿昭兴奋地叫了声。 陆谅和燕长归说完一句话后看过来,一脸得意,“看完赠尺素了?怎么样,还满意否?” 楼衿昭一个劲儿地点头,凑到他身边输了个大拇指:“陆少爷,你是这个!” “哼。”陆谅被夸得飘飘然,仰着头笑了一声,又问:“不过你让我做这个是为什么,这东西只有咱们三个人有,难不成你……” 楼衿昭点头,眨了眨眼:“没错,我就是想要让每个修真界的人都用飞雪棱。” 她要把飞雪棱推广出去。 燕长归脚步一顿,似乎是有些担忧:“师妹,这件事咱们两年前不是没试过,但……” 他看了一眼陆谅,有些为难。 陆谅“啪”的一声打开玉骨扇,毫不在意燕长归的欲言又止,张口替他补完了话:“可惜北州陆家,不好意思,也就是在下的本家,多年来独揽传讯灵器的生意,对咱们的飞雪棱多番打压,导致咱们在飞雪棱和制器的路上多番受挫,至今没能把飞雪棱发扬光大。” 燕长归和陆谅对视一眼:“师妹,你是怎么想的?” 尽管在这件事上他们碰过很多次壁,但他们仍旧觉得楼衿昭再提此事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又了新的想法。 楼衿昭浅浅一笑,抬手打了个响指:“今时不同往日,当初咱们三个没权没势,最有用的也就是师兄亲传弟子的身份,但也不能乱用,所以面对同行打压只能吃闷亏,可现在咱们三个手里的钱和北州陆氏对着砸也能撑他个一年半载,何不再试试从前没成功的事情?” 她看了眼陆谅:“……当然,我也不是要拿你们陆氏如何。” 陆谅收起玉骨扇在掌心敲了敲,颇为惋惜:“那倒是有些遗憾了。” 楼衿昭:…… 燕长归:…… “现在咱们也有了资本和陆氏抗衡,而且飞雪棱本身就比传统的传讯灵器方便,再加上陆谅这次研究出来的‘赠尺素’,我想应该足够了。”楼衿昭说着,往赠尺素里传了第一条“尺素”。 燕长归脑子转得快,明白了楼衿昭的意思:“师妹说的对,权势再滔天也无法控制喜好和民意,只要一旦有人肯定了飞雪棱的优点和赠尺素,口耳相传,飞雪棱很快就会传遍修真界。” “没错,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把飞雪棱分发给有资格参加选秀的人的原因。”楼衿昭拍拍手,心情大好,“他们就是我的第一批小白鼠!” “……不愧是未来首富。”陆谅不知道第多少次倾佩楼衿昭的头脑。 “过奖过奖。”楼衿昭随口应了一句,然后问燕长归借了飞雪棱,进入了赠尺素里。 陆谅打开飞雪棱想看看楼衿昭在赠尺素里做什么,结果刚看清她发的东西后就愣住了,举起飞雪棱面色古怪地问:“你发的这是什么?” “帖子啊,就是你俗称的尺素,怎么了?”楼衿昭反问。 燕长归凑到陆谅身边,低头就看到具有冲击力的一条—— 【碎碎平安:这是什么?赠尺素?怎么从没听说过?雪城的飞雪棱怎么和别家的不一样?不会是骗人的吧?】 燕长归额角一跳,刚要问什么,就见下方的评论区冒出了新的一条评论。 【归南:道友,我也很震惊!本来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买了雪城的飞雪棱,想着现在便宜,被骗了大不了就损失几块灵石,结果却发现意外的好用!轻便快速,居然还有赠尺素这个交流的地方!太厉害了!我要赶紧给我的师弟妹们都买一个!!】 紧接着,此条被碎碎平安回复:【真的假的?这东西虽然长得好看,但我还没研究出怎么用,真有你说的这么好?】 燕长归也神色复杂抬起头,看着刚刚猛戳完飞雪棱的楼衿昭。 后者脸不红心不跳地朝他笑得灿烂。 “……这是在?” 陆谅讷讷地张嘴:“一人分饰多角,达到一种……呃……人声鼎沸的目的?” 说完,很自觉地把自己的飞雪棱也递给了楼衿昭。 楼衿昭满意地接过。 没过多久,评论区出现了第二条评论。 【原谅我吧我不敢了:绝了道友们,这玩意儿真的不简单啊!不仅比其他的灵敏好用(没有说别的家不好的意思,只是觉得更好用),而且还能传音传影,上手简单。冰冰凉凉地拿在手里真的好舒服!听说两年前就有了,怎么到今日才被我买到,真是恨晚相见!!强推!现在还便宜!只要二十灵石!我冲了!】 陆谅在边上笑得直不起腰来,还贴心地问:“三个飞雪棱不够你发吧,我给你多拿几个来?” 楼衿昭拍了拍同样憋笑的燕长归,把飞雪棱还给他们两个,轻飘飘道:“不必,你回去给我多开几个马甲就行。对了,你们也记得换个马甲,别以后让人发现露馅了。” 陆谅:“……佩服。” 楼衿昭傲骄地笑了声:“师兄,这几日咱们在各处的灵器铺子可以先将飞雪棱摆上去了,定价就二十灵石,起初肯定没人买,但可以让他们免费体验一刻钟,咱们耐心等些日子。” “好,我马上去办。” 陆谅:“你打算二十灵石卖多久?这样下去可得亏本啊!” “一个月。”楼衿昭干脆道,“一个月后,每过一日涨二十灵石,且每个铺子每日只供应十支飞雪棱。” “……熟悉的味道。”陆谅看向燕长归。 燕长归点头:“师妹的饥饿营销。” 楼衿昭眨了眨眼。 不是她的,是现代社会万恶的资本家的。 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地借鉴小天才罢了。 “对了陆谅,给参赛者的飞雪棱已经送出去了,你总控那儿暂时不要开设赠尺素,只需要传音传讯即可。” “……为何?” 楼衿昭:“这么新奇的东西,你就不怕他们一拿到手就上瘾无心比赛了?” 陆谅变向地被夸,嘴角又忍不住翘上了天,一口答应了下来。 陆谅在雪城的住处也在楼衿昭的不眠山上,燕长归一路把两个人送了回去,结果又在转角之后看到了山门口的熟悉身影。 高达修长的身影映着雪色,池岁寒肩头落了些不知从哪里带来的碎冰,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正低头看着。 侧脸的轮廓流畅又凌厉,带着攻击性的走势,完美融入这冰天雪地里。 一眼窥得见的俊美。 “哟。”陆谅在边上吹了个口哨,问楼衿昭:“金屋藏娇?” 他们还离池岁寒很远,陆谅自以为池岁寒听不见,可站在树下的男人却偏了偏头,直直对上他的目光。 随意却淡漠至极。 < 7. 今朝有钱衿昭赚 [] 因为这个小插曲,池岁寒回去之后就一直恹恹的,坐在床沿上不知在想点什么。 今日趁楼衿昭不在,他避开了不眠山的阵法去雪城的其他地方扫了一圈,都没有感受到雀骨的气息。 可他在魔域的时候分明感受到了雀骨离体的召唤,它应该就在雪城才对。 雀骨只有依附在认主之人身上时才会隐匿去踪迹不被人发现,池岁寒很清楚这一点。 三年前他将自己的雀骨给了楼衿昭,直到前不久雀骨有被迫离体的征兆,池岁寒担心有人不择手段抢走雀骨,才来雪城走这一趟。 顺便来看看自己的小救命恩人。 结果一来就把自己搭进了楼衿昭的正道选秀。 雀骨明明在雪城却找不到,那就说明雀骨此刻还未离体,还好好地在楼衿昭身上,只是不知道前不久发生了什么,让它产生了这样大的反应。 池岁寒心头事暂时放下,躺在床榻上,一手垫在脑后,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让魔尊参加了正道选秀,不敢想象正道那帮人知道了后脸上的表情会有多精彩,池岁寒甚至有些恶劣地期待那些自诩清流的人的反应。 只是不知道楼衿昭会怎么想。 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对魔域避如蛇蝎? 思及此处,魔尊大人的心情即刻转阴,突然有些懊恼来参加这选秀了。 * 楼衿昭先前嘱咐他要仔细看比赛的赛制,池岁寒遂颇为听话地拿起飞雪棱开始看。 结果越看,池岁寒的表情越黑。 慢慢滚动的字幕上面写着—— “……本次选秀主要考核修真界修者的综合能力,主要项目为剑道、诀法、画符、炼丹。附加评分为选手态度、与队友配合程度、比赛美感等。 第一轮比赛为初评级,不设淘汰。选手可自行选择自己擅长的项目展示。最终共分为甲、乙、丙、丁四等,甲为最佳,逐级递减。初评级等第关系到后续选手比拼,请慎重对待。 …… 最终的前九名将由全修真界所有关注着你们的修真制作人票选而出,本次比赛绝对公正公平,请尽情展示你们的才能,大胆地发光发热,让修真制作人看到你们吧! 另:为全面提高修真界各位修者的自身素养,比赛中途会出现各类衍生加赛,力求寻找到德艺双馨的你。请各位修真参赛人做好准备哦~” 池岁寒捏着飞雪棱的手微微泛白。 他原以为正道选秀无非就是和人打一架,分出胜负赢到最后即可,就像正道里那些无聊的弟子比拼。 却没想到是这样的。 剑道、诀法、画符、炼丹…… 池岁寒低头看着自己微微张开的另一只手,想起自己杀人都是直接掐死就算完,根本用不上累赘的剑。 他甚至都没有剑! 继而又想起自己从不吟唱诀法、符随心动从不用朱砂黄符,炼丹……魔域从来没有那样麻烦的东西。 至于德艺双馨, 除非他死了。 还有怎么连输赢都要看别人的投票结果? “啧……麻烦。”向来只靠武力值解决问题的魔尊大人有些烦了。 飞雪棱闪烁了一下,池岁寒皱着眉顺手滑开,发现收到了一条飞雪讯。 江亭瞳:「道友你好,我是来自踏寒台的江亭瞳,很高兴和大家成为朋友和对手,希望接下来一段日子我们能相处愉快^-^。」 池岁寒:“……” 你谁。 谁和你道友。 他冷嗤一声,关上了飞雪棱。 * 雪城选秀开始前的最后一日。 “诶,听说了么,踏寒台的江亭瞳给一百多个人全发了飞雪讯打招呼。” 楼衿昭正忙着,陆谅在她边上打着哈欠打岔。 燕长归闻言回头:“亭瞳?” 楼衿昭没忍住笑了两声,收起手上整理好的选手档案,悠悠道:“听说江师兄的剑术与我们大师兄不分伯仲,甚至隐隐有悟道之象,只可惜踏寒台整日念叨以“礼”服人,江师兄更是咱们这一辈里出了名的死守规矩有礼貌,这挨个打招呼问好的事情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个人。” “别贫。”燕长归用剑柄敲了敲她的头。 楼衿昭捂着脑袋走开了些:“不过踏寒台宝贝他宝贝得和什么似的,不是怕我们霸占着人不换吗,这次居然肯把人送来?” 陆谅深以为然:“可不是吗,看到名单里有他我还以为是眼花了。” 燕长归:“这些年修真界一直忌惮着新魔尊,故而每季都派人轮巡正魔交界禁地,偏巧这段时间魔尊行踪不明,正好又轮到南山那边的宗门去巡守了,此等重任踏寒台虽无可推卸,可他们三年前折损了不少人,此番大概是要护着亭瞳,才把人送来雪城。” “唔…..”楼衿昭沉思了会儿,“上回见到江师兄是他恰好路过我的铺子,进来转了一圈后义正严辞说我的灵器品质劣等,不该被摆出来售卖,这样正直还爱多管闲事的正道之光似乎不会为了逃避巡守魔域而来参加选秀,看来是被逼无奈啊。” 楼衿昭的形容词有些不妥当,但燕长归不得不承认她分析得很对,他点了点头,问了另一个在意的点:“所以你为什么要售卖劣等的灵器。” 楼衿昭朝着燕长归两手一摊,示意缺德的不是自己。 “额。”陆谅在边上幽幽出声,“不好意思啊,江亭瞳指出来的灵器都是我的。” 燕长归恍然,见怪不怪地点头:“那难怪了。” 陆谅又打了个哈欠,抹着泪花不高兴:“喂,什么意思,看不起本少爷?” “再问就不礼貌了。”燕长归拍拍他的肩,“怎么困成这样,昨晚做贼了?” 陆谅拉着脸指了指楼衿昭,大声控诉:“你问她!昨天晚上陪她在赠尺素里演戏,一人换了几十个马甲,一整夜没睡。你现在再去看看赠尺素,热闹得像是有几十只鸭子在叫!” 燕长归掏出飞雪棱看了看,昨天还空空荡荡的赠尺素里现在已经飘满了帖子,翻都翻不到底。 而且楼衿昭和陆谅演技很好,谈论天南地北的都有,完全看不出来这样热闹激烈的讨论实际上只有两个人。 燕长归抬起头,目光同情:“……辛苦了。” 话音刚落,楼衿昭一拍他的肩:“说早了,今晚你也来。” 陆谅:“……还来!?” 燕长归:“有点事先走了。” 楼衿昭一手拉住一个人:“嗯啊!一个都别想跑。” 燕长归、陆谅:娘嘞! * 明天就要开始比赛,故而三个人准备在饭后到招财山看一看。 午后太阳高悬,洋洋的暖意笼罩整座不眠山。 三人刚进门,喧闹嘈杂的交谈声就挤进耳畔。 原本空旷的院落一下子住满了人,楼衿昭兴致勃勃地看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参赛者,仿佛在展望赚得砰满钵满的未来。 可燕长归和陆谅都皱了眉。 燕长归率先:“我一会儿在招财山再落一层结界。” 陆谅接茬:“……这人也太多了,衿昭,你要不最近先 8. 今朝有钱衿昭赚 [] 楼衿昭喘着小粗气,披着的轻羽因为小跑从肩膀垂落,露出了原本被遮住的精致锁骨,她扶着胸口,问池岁寒:“没事,就想来问问你可都还好?” 池岁寒的目光只在她洁白皮肤和锁骨处停留了一瞬,随后便别开了眼,身侧的手指微动。 下一刻,楼衿昭的轻羽就自己原原本本地落了回去。 “……都好。” 楼衿昭惊讶地看着自动归位的衣裳:“你这么厉害?” 池岁寒:“……” 这也叫厉害? 楼衿昭追问:“你第一轮比赛准备好比什么了吗?剑道、诀法还是画符?” 池岁寒罕见地为难了一瞬。 半晌,才说:“法术吧。” 楼衿昭自动把他说的归位诀法一类,点了点头,道:“嗯嗯,加油!” “好。” “对了,你把飞雪棱拿出来。”楼衿昭说着也掏出了自己的。 池岁寒以为楼衿昭改变了主意要和他加飞雪讯,顺从地将飞雪棱拿了出来。 只见楼衿昭侧过身,挡住了身后大部分人的目光,然后迅速用自己的飞雪棱在池岁寒的上面碰了一下。 池岁寒看到她在飞雪棱上输了一串字,紧接着自己手里的飞雪棱便有两下震动。 再然后,一声清透响亮的“飞雪棱到账,三千灵石”从他的飞雪棱里传了出来。 池岁寒:......? 这是? 声音刚出来的那一刻,楼衿昭就吓得即刻捂住他的飞雪棱,刻意压着的声音也难掩惊恐:“怎么不关声音…….!!!” 事发突然,楼衿昭方才直接上手捂着飞雪棱,此刻两人的手几乎是相贴的。 池岁寒手心传来小姑娘冰凉的温度,指尖颤了颤,不自觉往下撤了一点。 可语音播报却还有几个字没结束,他这一动就又有声音漏了出来,楼衿昭立刻又把手掌往下按了按,紧紧地贴着他,语气有些慌乱:“别动!” 池岁寒:“……” 两息过去,语音播报终于结束了,楼衿昭才松开手。 池岁寒弯了弯五指,有些僵硬地说:“我没用过它。” 意思就是这么多天了他还不知道这东西会发出声音。 楼衿昭简直要气笑,这几日拿出去售卖的飞雪棱销量好得不得了,偏池岁寒白送都不稀罕。 “开静音是每个拥有飞雪棱的人都该有的觉悟!这是约定俗成的、不约而同的!” “……” 于是池岁寒重新抬起手,把飞雪棱递给楼衿昭。 楼衿昭福至心灵地接过,轻车熟路地帮他关掉了声音。 刚才弄出的动静不是很大,周围又没有什么人,是以没惹人注意。 但燕长归他们离得近,自然是听见了。 “分什么赃呢?”陆谅走过去打趣问。 池岁寒瞥了一眼陆谅,脸上的表情从刚刚和楼衿昭聊天时的顺从又瞬间切换成了漠然。 楼衿昭解释:“之前让你拿人家在山下做噱头,给点报酬不应该?” 陆谅恍然大悟:“哦!这就是那个‘天赋异禀,貌如皎月,而且对魁首势在必得’的池姓道友?!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俊逸非凡啊!” ? 池岁寒歪头对上楼衿昭的目光:“貌如皎月?魁首?” 楼衿昭心虚:“……坊间流言,传来传去失了真也是有的。” 陆谅则悄悄问燕长归:“他怎么不质疑‘天赋异禀’?” 燕长归抱着剑偏头:“说不准这点不是虚言。” “咳……别说这个了。”楼衿昭转移话题,“我看别的院子人都挺多,怎么你这里人这么少?” “哦。”池岁寒淡淡应了一声,看向陆谅,“大概是‘坊间流言’太盛,没人敢来。” 陆谅错开池岁寒戏谑的眼,望天轻咳。 他在山下把池岁寒传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是个人都知道他是个强劲的对手。 修真界里,要么是实力强的把王不见王奉行到底,要么就是知道惹不起比自己厉害的躲得远远的。 是以池岁寒这边几日了就只住进来个江亭瞳。 “此言差矣。” 江亭瞳忽然走出来,一脸严肃认真。 “旁人畏惧池兄,我却不以为然。师父教我猛虎总是独行。山下池兄的传说颇多,而池兄总是独来独往,想必定是有过人之处。俗话说得好,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我坚信池兄虽然沉默寡言却一定有一颗坚韧的内心。旁人此时因为流言远离他,你且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池兄定会叫他们心服口服!” 江亭瞳用正直俊朗脸严肃而认真地发表了自己的见解,说完,他看向几人的眼里还冒着热情的星光。 楼衿昭沉默了,她好像在江亭瞳脸上看到了四个大字。 快、支、持、我。 “嗯。”楼衿昭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江师兄,你是不是……” “师妹有何指教?” 楼衿昭:“是不是话本看多了。” 这不是你的台词吧江师兄! 江亭瞳:“?” 池岁寒也被江亭瞳的话雷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的新院友。 如果没记错的话,前些日子晚上莫名其妙给他传飞雪讯打招呼的也是这位。 “楼衿昭。”池岁寒深吸了一口气。 “嗯?” 池岁寒最后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江亭瞳,然后低声自以为委婉地对她说:“有空给他找个医修吧。” 语气淡然,却难掩惋惜。 楼衿昭和其他两个人在边上憋笑憋得难受,偏偏江亭瞳没听出来池岁寒的嫌弃,睁着一双单纯善良的眼睛拱手作揖:“不愧是池兄,对初识的人都如此关切,我感动不已!不过池兄放心,我的身体并无不妥,不必挂心!” “……算了。”池岁寒沉默了几息最终还是选择转身离开。 你们正道怎么回事。 还有没有正常人了到底? * 楼衿昭三人这次主要是最后通知一下参赛者们比赛正式开始的注意事项,燕长归和陆谅召集了人群,走上中间搭起的小台子准备说话。 “首先,欢迎各位来参加雪城选秀,在下是本次选秀的发起人之一,燕长归。这位是另一位发起人,陆谅。” …… 燕长归和陆谅在上面轮流讲述着比赛中要特别注意的事项,唯有楼衿昭和参赛者一样站在下面,没有上去。 池岁寒站在最外侧,没仔细听台上的两个人在说什么,注意力全在半隐在自己身后的楼衿昭身上。 “衿昭师妹,你为何不上去?”另一边的江亭瞳适时问出了她的疑惑。 楼衿昭食指放在嘴前“嘘”了一声,然后小声说:“江师兄,这种场合师兄和陆谅出面就行了,我去不去无所谓。” 她擅长的是幕后。 江亭瞳点头:“原来衿昭师妹是低调,受教了。” 楼衿昭:…… 教什么了? 池岁寒忽然开口:“为何他们介绍发起人时不介绍你?” 按这两天招财山里的讨论话题来看,楼衿昭早就以做生意闻名整个修真界了,应该不会有人不知道她。可刚刚台上两人分明是刻意不提她的。 楼衿昭站在他身后,目光淡淡:“我平时连山都懒得下,这种场合还是适合陆谅他们。” 池岁寒直觉她话里有话:“……可他们应当都知道你才是这次选秀负责人,若是看到 9. 今朝有钱衿昭赚 [] 第二日清晨,进宝山就已经人头攒动,选手们候在庞大的观台后面摩拳擦掌地准备。 陆谅和雪城弟子守着维持秩序,燕长归则在不眠山门口接待被邀请来观赛的来客。 至于楼衿昭—— 台前,四把被雕琢得华丽又威严的座椅一字排开,四位修真界叫得上名号的大能正坐在上面,打量着这个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他们来当选秀评委的姑娘。 楼衿昭正恭敬地递上一盏盏茶,模样乖巧万分,像是一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 但在这四位大能里,至少有三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楼衿昭是修真界最离经叛道的存在。 她的出生让人羡慕,即便是不能修炼让人惋惜,可她依旧可以凭借长羽仙尊女儿的身份在雪城获得一席之地,如果她安分守己,将来完全可以任一个无关紧要的职,然后平淡安稳地过完这一生。 这已经是寻常人望成莫及的生活了。 可她性格却执拗难驯,非要自立门户,做起了商道。 长羽坐在中间的椅子上,接过了楼衿昭的茶握在手里,看着她的眼神说不上是复杂还是失望,良久,他才沉声说了一句:“别出岔子。” 并非关心,而是颇像一种警告的叮嘱。 楼衿昭脸上的笑微顿,垂眸:“是,仙尊。” 断绝关系已久,她早就不唤他“父亲”了。 “砰——” 长羽不轻不重地将茶盏放在身侧,脸色肉眼可见地沉。 旁边坐着的是冠玉台的覃桐长老和散修霍爽,这两位被誉为“符术第一人”和“诀法之巅”的大能在这略显尴尬的气氛中相视了一眼。 父女家务事,不好插手。 然而清水涧的宗主清莲雪就不这么想了。 清水涧常年一心炼丹,不闻外界琐事,是以清莲雪不知道太多楼衿昭和雪城之间的弯弯绕绕。 楼衿昭这次选择了清莲宗的赞助,让清莲宗的医修有机会历练,仅凭这一点,清莲雪就对楼衿昭很有好感。 况且这个小姑娘来邀请她的时候端庄得体,彬彬有礼,脸上甜甜的笑让人一看就心生喜爱。 场面一时之间无人说话,清莲雪假装没有感觉到氛围的僵硬,朝长羽客气道:“仙尊,你这女儿不仅生的冰雪聪明,还颇有本事,如此盛大的比赛都能操办起来,真是了不起。” 长羽脸上的表情稍缓了些:“宗主见笑了。” 一旁的覃桐和霍爽也跟着夸了两句楼衿昭,气氛才缓和下来。 楼衿昭朝清莲雪感激地笑,后者朝她弯了弯眼。 “四位前辈,本次比赛需要劳烦诸位在选手展示完后进行点评和评级,因为选手人数不少,所以比赛时长会有些久,期间四位前辈若是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召我、燕师兄或陆谅来详问,今日是雪城选秀的第一轮比赛,雪城已筹备许久,衿昭今日斗胆恳请,还请四位前辈多多关照。” 楼衿昭正色说完,弯腰朝四人恭敬一礼。 面对小辈如此诚恳的请求,他们几个答应了来当评委的自当不会推脱,不过对楼衿昭的这份认真劲儿高看了一眼。 长羽看着自己的女儿:“听闻你和你师兄今日还邀了不少别宗贵客来观赛,雪城之内,多注意着些。” 楼衿昭长睫颤了颤,轻声:“是,知道了,弟子告退。” 楼衿昭转身离去的背影纤细又有些落寞,覃桐没忍住对长羽说:“……你这又是何必。” 怎么说也是亲女儿,怎得在外人面前连一句勉励的话都没有。 长羽默了会儿,却只说:“衿昭不一样。” 覃桐只当他觉得楼衿昭不能修炼,要在修真界不被人欺凌只能比别人付出更大的努力,所以才对她更加严苛。 他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半个时辰之后,进宝山中的钟磬响了三声,全场寂静来下来。 楼衿昭将观赛台建成了环形半包围的样式,她此刻猫在观众席的最外侧,等待着比赛的开始。 陆谅也从后台出来,结果一出来就被人山人海的场面给吓到。 他走到楼衿昭身边和她一起蹲下,问:“你真的请了这么多人?” 楼衿昭回头望了一眼身后来自五湖四海宗门的修者,少说也有千人,她点了点头:“今日的比赛很重要,是好是坏这些来观赛的人出去一传整个修真界就都知道了,所以不能有差错。” 陆谅正襟危蹲,也严肃地点了点头:“只许成功!” 陆谅朝她伸出一个拳头。 楼衿昭也出拳和他碰了碰,目光坚定:“失败散伙!” 陆谅绷着的一口气散了:“……不许散伙!” 楼衿昭没理,而是忽然看着台上道:“师兄要出来了。” 陆谅立刻静了下来。 两个人蹲在阴影里紧张地等着,一直到楼衿昭的飞雪棱震动了一下。 她拿起飞雪棱,凑在嘴边,整肃万分。 “所有人听我指令,比赛马上开始......光乐准备,三、二、一,起!” 伴随着楼衿昭的一声令下,指令传至所有岗位上弟子的飞雪棱中。 下一刻,激昂的弦乐伴着擂鼓声从后台响起,恢弘庞大的台上镶嵌着灵石,此刻骤然爆发出一整彩光,如同长虹贯日,自观众台扫下,汇聚至台上,再聚焦至苍穹。 如此波澜壮阔的景象震慑了所有人,他们何曾见过如此夺目的场面,五彩斑斓的采光聚集云端,将苍穹镀上里一层彩霞。 “这真是……大手笔啊。” “早听闻雪城财大气粗,如今一见果真不同凡响!这七彩灵石我三辈子都找不齐这么多!” “可这次选秀似乎是楼衿昭办的,她才是真正的鬼才!” “别管是谁了……乖乖,我活了二十几年还没见过这场面,真是太震撼了!” 观众席上有人小声感叹。 鼓点还在继续,阵阵如急雨,越来越紧迫,楼衿昭脸上镇定,心跳却早已与鼓点一般雷鸣,她最后回头确定了一眼四周摆着的留影石,然后重新看着天上的彩云。 “师兄,拜托了。”她攥着飞雪棱轻声道。 话音刚落,一道澈亮的剑光劈开了云端,又穿过云端,划开了众人屏息凝神的场面。 一道雪白的身影踏剑而来,穿梭在彩光之中,青年脸上噙着笑,手中和口中诀法同出。 剑铮铮剑鸣,爆发出荡气回肠的强势剑意,不带攻击性,却卷起阵阵风,松雪的气息吹过在场每个人的脸庞,清新如洗礼。 那是雪城的味道。 久久不散。 长风吹动了插在场地四周的旗帜,旗幡和着鼓点猎猎作响,如同这气势高昂的局面。 观众席里早就沸反盈天地爆发出讨论,直到有人看清了那快速移动的长剑上的人,惊呼了一声——“那是……雪城大弟子燕长归!!” 所有人才惊觉,这便是仙门之首雪城岐月,这就是他们的实力。 只是一个比赛的开始而已,就已经如此出众。 所有人开始隐隐期待起接下来的比赛。 长羽坐在台前的评委席,满意地看着燕长归御剑而来。 覃桐大笑着不吝夸赞:“长羽,他的剑法有几分你的真传,你们这个大弟子是真的不错。” 长羽颔首:“长归平日刻苦,的确出色。” 霍爽一身干练的劲装,高马尾束在脑后,清冷的眉眼间也流露出赞赏:“诀法干脆利落,不错。” 清莲雪也笑眯眯:“对气息的操控可称精妙,也是个炼丹的好苗子。” 台后,等待着的选手们也看到了燕长归的风雪剑意。 江亭瞳感叹:“几月不见,长归的修为果然又精进了,可惜这次雪城自家的弟子不可参赛,否则魁首定是长归的。” 一旁的池岁寒也看着燕长归,剑意的确出色,但他只觉得在天上这般飞来飞去有些无聊:“是吗。” 一旁的选手:“我也是这般想的,不愧是雪城啊!真厉害!” 江亭瞳:“池兄你说呢?” 池岁寒随口:“就这样吧。” 燕长归放在修真界里或许很厉害,可在他面前还真不够看,但池岁寒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给正道一些宽容,准备补一句“尚可”。 然而正在这时,边上的选手听了只觉得他是嫉妒燕长归:“旁人不知要何时才能达到这般高度,只配一味发酸!” 池岁寒到嘴边的话即刻收了回去,冷冷一笑:“目光短 10. 今朝有钱衿昭赚 [] 江亭瞳在台上站定:“各位好,四位前辈好,我是来自踏寒台的弟子,江亭瞳。” 考核开始后,话语权就全权交给了四位大能。 覃桐笑着看着他:“江亭瞳,剑符诀丹,你准备展示哪一项?” 霍爽:“听闻你剑术一流,今日是否要展示剑道?” 果然,江亭瞳道:“回前辈,是,晚辈今日准备了一套剑法。” 长羽:“请。” 为了防止观众受伤,台上升起一道透明的结界。 江亭瞳行了个礼,然后从腰间抽出玉剑,深吸了一口气后,势如破竹地展开了自己的剑招。 江亭瞳为人和善,但因为那过分正直的心,他剑意里少了几分温和,多了几分宁折不屈的意气,与燕长归的风雪寒霜的剑招不同,他的剑气如初升的旭日,带着璀璨的正道之光,洒满人间。 江亭瞳的一招一式都充满可观性,却并不是花架子的舞剑,而是在刚柔美观的同时散发出带有攻势的气息和剑意,层层落在结界之上,留下的一道道痕迹让众人明白他的剑势有多强。 攻守有度,进退得当。 让人惊喜的是,他还在招式的最后使出了诀法,一道漂亮迅猛的剑光之后,玉剑自动归鞘。 展示结束,结界落下之时,江亭瞳听到了台下的欢呼声,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于是欢呼声更大了。 观众的热情已经彻底被带动了起来,长羽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才开始点评。 “剑势清正端方,不错。但过刚易折,心随眼动,剑随心动,不要走进死胡同里。” 江亭瞳愣了一瞬,有些茫然,但还是有礼道:“多谢长羽前辈,晚辈记住了。” 霍爽抬头问:“你最后用的诀法是归心?” 江亭瞳:“是,霍前辈。” 霍爽露出一丝笑:“与剑招融合得很巧妙,希望在接下来的比赛中能看到你更多的诀法。” 江亭瞳:“晚辈谨记。” 清莲雪接过话茬:“江小道友,不知道你是否会炼丹?” 江亭瞳局促了一下:“回前辈,还并未在宗门中修习过。” 清莲雪笑了一下,状似惋惜:“哦——不过接下来我对你的考核中有这一项,你要多多努力哦。” “是……晚辈记住了。” 江亭瞳无疑为选秀开了一个好头,现场气氛高涨,四位大能显然也对谦逊有礼的江亭瞳很满意,在台上和他聊了一会儿才让人下台。 为了避免前几位出场的选手评分出现太大的偏差,楼衿昭设定的是每十名选手公布一次评级。 故而江亭瞳的评分现在还无人知晓。 “江亭瞳肯定是甲等吧。”陆谅问楼衿昭。 楼衿昭点头:“这剑势可与师兄一比,甲等八九不离十。” 陆谅:“下一个是谁?” 除了第一个和几个特殊的出场顺序是楼衿昭为了保证观众热情亲自安排人的之外,另外的都是燕长归随机排的。 楼衿昭摇了摇头:“……我想想,可能是云依宗的。” 结果下一刻,燕长归就道:“有请下一位,北州陆氏,陆元霆。” 陆谅:“……” 楼衿昭不好意思地拍了拍黑了脸的陆谅,打了个哈欠:“啊,记错了,抱歉。” 陆谅不屑,脸上别别扭扭的:“还北州陆氏,他一个表了老远的表亲也敢用北州陆氏的名号?” 楼衿昭掐着嗓子学陆谅:“他一个表了老远的表亲也敢用北州陆氏的名号!他疯啦!不要命啦!” “楼、衿、昭!!” 楼衿昭吐吐舌头,按住陆谅示意他看比赛。 陆元霆展示的也是剑术,但有江亭瞳珠玉在前,他的剑术就显得难以入目了。 而就是因为对比太过惨烈,观众席上拿他和江亭瞳比较的话题度依旧不减。 比赛是自己比的,别人怎么说陆元霆都得受着,楼衿昭只在乎选秀的热度别掉下去,于是她放心地收回注意力。 她止住笑,对暴躁的陆谅说:“好了好了,最近飞雪棱生意太好,你家里那哥哥已经注意到了,大概这两天就要有所动作,正好有个陆元霆敢打着北州陆氏的旗号出来招摇撞骗,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掀起什么水花来。” 陆谅沉默了会儿,问:“你就不怕搞砸了你的选秀?” “怕啊。”楼衿昭点点头,笑嘻嘻地拍拍陆谅的肩,“那我就绑架他们的二公子然后撕票。” 陆谅冷哼一声:“他们才不在乎。” “啧。”楼衿昭瞥了他一眼,忽然语气有些狠,“你是不是和我说过这个陆元霆小时候总欺负你来着?” “……你怎么还记着。”陆谅嘟囔了一句,突然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气急败坏道:“你这丫头!不会是为了给我出气才选他进来参加比赛的吧!?你怎么不和我说!” 楼衿昭往后仰了仰,离他远了些,语气幽幽:“也不全是因为这个。而且你不是也没告诉我,你前些日子和人打架砸了我的酒楼是因为听到有人在嚼我的舌根吗。 “……”陆谅眼神和见了鬼似的,“谁和你说的!” 他明明威胁了那群人不准再乱说。 楼衿昭:“师兄心疼亏的钱,亲自下山走了一趟,他出马,能有什么是问不到的?” 陆谅瞪大了眼睛。 失策......燕长归! “......你别听山下的人胡言乱语!”他嘟囔。 “也不是第一次听他们说我狼心狗肺了,不碍事。要是真的次次都要在意,那我还要不要活啦?”楼衿昭依旧眉眼弯弯。 这时,陆元霆下场,燕长归又请上了下一位选手,这是仙门前十之一中的弟子,修为在金丹期,因此也备受瞩目。 楼衿昭撑着头,左顾右盼,“唉,我的招财猫什么时候上场呢。” 陆谅无语:“你不是把他安排在了最后压轴吗。” “是呢。”楼衿昭叹了口气,好像有些心焦,“他这样的容貌一出场,剩下的人唯有黯淡失色,不排最后能怎么办呢。” 陆谅听着她替人得瑟的语气浑身不适:“……差不多得了。” “就不。” 台上的弟子展示的变幻莫测的诀法,引来观众席一阵又一阵的惊叹,楼衿昭正看着,怀里的飞雪棱正嗡嗡地响了起来。 燕长归:「师妹,刚收到消息,陆家来人,山下出事了。」 楼衿昭瞳孔一缩。 没想到这么快。 燕长归的消息又传来:「虽然有所预料,但陆氏来势汹汹,闹得有些大了,陆谅不方便出面,不然让仙尊主持比赛,我同你去处理?」 楼衿昭几乎没有犹豫地回:「不必,陆氏就是算准了今日的比赛不能出岔子才故意来闹事的,师兄,你就在这里镇场,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 楼衿昭轻先是隔着人群和燕长归遥遥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微微点头后楼衿昭轻唤了一身身边的人:“陆谅。” 陆谅也看到了燕长归的传讯,“啪”的一声收起折扇,缓缓伸了个懒腰:“本少爷也有日子没见陆家人了,走吧楼老板,一起去会一会。” 于是没人注意之处,楼衿昭和他一起猫着腰出了场。 身后喧闹的比赛还在继续,两人没往山门口走,而是轻车熟路地向吟清山而去。 走到一半,陆谅忽然想到什么:“你现在过隔玉河能撑得住?” 他在在前面,回头时,看到楼衿昭身上已经淡淡浮现了一层灵力波动,但陆谅对此已经见怪 11. 今朝有钱衿昭赚 [] 楼衿昭从小就不怕冷,在雪城这个常年冰雪的地方穿得还总是比有灵力傍身的同门还少。 可现在她太冷了。 隔玉河中央的水就像是在冰川之下被埋了上千年,仿佛有千万根冰针往楼衿昭的身体里钻,又痛又冷,让她的意识都混沌。 她没想到将灵力压制成这样都没办法顺利渡过河,甚至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都不知道,等她再想要去扯手腕上的绳时,脑子里已经只剩混沌一片了。 最后唯一的念头是拖累陆谅了。 丹田处的灵力暴虐地在体内乱窜,冰冷的湖水往她鼻腔里钻,楼衿昭想本能地挣扎,可手脚都很重,连弯手指都费力。 楼衿昭感受到了濒死的绝望。 就在她彻底陷入昏迷之时,眼前似乎砸入了什么东西,气泡被灌入河水中,在她眼前密密麻麻升起,又打在她脸上,苏苏麻麻的。 楼衿昭费力地睁开眼,想看看是不是陆谅在救她。 但她没想到会在密密麻麻的模糊气泡中看到池岁寒冷峻的脸。 “你……”楼衿昭下意识张嘴,窒息之感和河水瞬间抢夺了她嘴里的空间,楼衿昭在惊恐间瞪大了眼。 下一刻,一只与河水温度相差无几的从身后手捂上了她的嘴,隔绝了河水的继续灌入,腰间也被另一只大掌紧紧扣住。 陌生的灵力从贴着自己丹田处的掌心传出,进入楼衿昭的身体,霸道地游走进她控制不出灵力四溢的内府。 楼衿昭的背紧紧贴着池岁寒的胸膛,感觉到他彻寒的灵力游过心口,似乎唤醒了那里沉睡的什么东西,紧接着,楼衿昭发现她所有的灵力都被收回了内服,不再泄出一丝一毫。 身上的疼痛散去,楼衿昭被池岁寒带着浮出水面,目光渐渐聚焦,看到了还在费力扯着绳子想把他拉起来的满脸焦急和震惊的陆谅。 周围的水似乎都停止了流动,捂着她口鼻的那只手终于松开,然后在水中若有若无地轻触了一下她系着绳子的手腕,紧接着,陆谅亲制坚固无比的绳子断裂。 扣在她腰间的手再次发力。 楼衿昭整个人被搂着破出了水面。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几息之间,陆谅甚至来不及反应,直到此刻绳子断开,他以为池岁寒要将人劫走,才急得在下面大喊,还呛了几口水。 “衿昭!!池岁寒!你要带她去哪儿!快把她放下!” 池岁寒浑身湿透,冷峻的脸上蹙着眉,显而易见地心情不好,看到陆谅还想拦着他,不耐烦道:“还不跟上?” 陆谅看着将楼衿昭带至对岸稳妥放下的池岁寒:“……” 误会了兄弟。 * 楼衿昭半靠在树下,看着池岁寒一掌轻轻逼她吐出不小心呛入的河水。 “咳咳……咳。” 她捂着胸口咳了一会儿,抬起头,池岁寒正抱着臂低头看自己,颀长的身姿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半笼在她身上,无形的压迫感让楼衿昭愣了愣。 发丝上的水珠恰巧滴进楼衿昭的眼睛里,她没能看清池岁寒的表情,却莫名觉得低气压。 池岁寒拧着眉,浑身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散开。 然而他刚开口叫了一声“楼衿昭”,就被那边刚爬上岸来的陆谅打断。 “衿昭!衿昭!你没事吧!” 池岁寒差点忘了还有第三个人,头疼地捏了捏眉心,然后才看见楼衿昭那双灵动的眼里此刻像是浮着一层水雾,劫后余生的模样让他都心里一紧,楚楚可怜得让人没办法再说一句重话。 于是池岁寒拢起的眉又放下了。 算了。 他也没有什么身份立场去问她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陆谅身上还滴滴答答地淌着水,扑到楼衿昭身边,哭天喊地:“你可真的吓死我了!!你身上真的还是湿的,来我帮你……诶?” 陆谅手上刚掐了个诀,就见楼衿昭身上已经干干爽爽,他回头看着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就把楼衿昭身上的水汽去了个干净的池岁寒,默默地把刚掐出来的诀扔到了自己身上。 “没事.....真没事,多亏了他。”楼衿昭安抚了陆谅,又抬头看着池岁寒,轻声道:“多谢。” 她似乎是还没缓过来,语气轻飘飘地,脸色苍白地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似的。 池岁寒冷着脸“嗯”了一声。 “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 声音依旧轻,却比之前带着些质问和防备。 池岁寒知道楼衿昭是在怀疑他了,心底忽然烦躁起来。 先前还嫌她没有防人之心,可到她防着的人变成了自己,池岁寒就没法再那么想了。 不高兴。 他后退了一步,看着她一脸坦荡:“等得无聊了,四处转转。在山外感受到了灵力波动,便过来看看。” 楼衿昭点了点头,她把池岁寒的出场顺序排到了最后,等起来的确费时间。 但...... “你能感受到河底阵法的灵力波动?” 楼衿昭有些怀疑。 这人这么厉害? 池岁寒顿了下,总不能告诉楼衿昭他感受到的其实是她和雀骨的灵力波动,于是他点了点头,承认了。 他在河底救了自己的模样的确像个有本事的,楼衿昭心里的疑虑已经消了些,只是脸上还若有所思。 但这表情到了池岁寒眼里就成了不信任的意思,男人的眉头皱起,生硬的语气却很轻。 “怎样才肯信?” “啊?” 楼衿昭没听清。 池岁寒深吸了一口气,重复了一遍:“怎样才肯相信,我遇到你们只是巧合,并无恶意?” 他的脸色有些冷,直接戳破了她的怀疑,但语气却实在算不上咄咄逼人,甚至还有一些请求的味道。 来了。 楼衿昭心里一跳。 那种莫名其妙愧疚的感觉又来了。 她到底为什么面对这个人的时候总是有这样的感觉? 像是她把人欺负了似的。 楼衿昭缓了缓神,拿出飞雪棱调出了池岁寒在不眠山的运动轨迹。 发现他确实只是在进宝山内活动,然后成直线地朝隔玉河而来,应当是感受到灵力波动之后一秒都没有耽搁。 放下飞雪棱,楼衿昭语气平直:“抱歉,原则问题不得不过问,是我冒犯了。” 陆谅看得出楼衿昭有几分窘迫,他走上前拍拍池岁寒的肩为她解围:“衿昭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别多想啊兄弟,说开了就好了。” 池岁寒不着声色躲开了陆谅的触碰:“嗯。” 陆谅把楼衿昭扶了起来,对池岁寒道:“兄弟,你还有比赛,既然你能过河,自然也应该能回去。还望今日的事情切勿对外人道,救命之恩来日会登门致谢,现下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他小声和楼衿昭耳语:“你吟清山这条可以出山的路暴露了,回来尽快让长归帮你补好。” 就算池岁寒答应了他们不说,他们也是不能轻信一个外人的。 楼衿昭自然也想到了这层,轻轻点头。 池岁寒瞥了一眼说悄悄话的两人,没答陆谅的话,而是看着楼衿昭问:“你要去哪儿。” “私事,就不劳烦道友操心了。”楼衿昭拒绝回答。 “你修炼了。” 池岁寒一句话撕破了三个人之间平和的表象 12. 今朝有钱衿昭赚 [] 楼衿昭也没想到出来一趟能叫人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她心里想着事,常年的独行让她现在有些不安,以至于没看脚下的路,险些滑了一跤。 失重下坠时脖颈后的衣领被提住,池岁寒伸出手拉了一把她的手,将人往回扯了扯,目光不经意掠过她的脚踝。 “看路。” “……” 唉好烦啊。 楼衿昭一天被他救了两次,心里再防着人也不好摆脸色,老老实实地道了声谢。 前面带路的陆谅听到动静,折回来插到两人中间,不着痕迹地问:“兄弟,你和我们下山,比赛可怎么办?” “前面比赛的人多,来得及。”池岁寒答。 而且这比赛他根本就不想参加,能错过最好。 陆谅:“兄弟你从哪里来?” “报名的时候不是问过了?”池岁寒不动声色反问。 楼衿昭记得,便转头说:“南山。” “南山……”陆谅沉吟了一会儿,忽然道,“那岂不是离魔域很近?那兄弟你见过魔族吗?” “三年前魔族大战的时候见过些,近两年不曾见过。” 池岁寒回答得滴水不漏,陆谅一路问着,愣是没问出一点破绽来。 一刻钟后,三个人到了山下出事的地方。 陆家人闹事的铺子在青石坊,主营灵器生意,是她所有铺面里面收入最客观的几家之一,名唤乾灵铺。 这些日子她把飞雪棱放在乾灵铺里售卖,陆家人找上门的也是这里。 快到门口的时候楼衿昭就听到铺子里一阵喧闹,什么“破烂玩意儿也敢摆出来售卖”“若是没有我家二公子你们如何能制出这灵器”的话语层出不穷。 楼衿昭看了眼陆谅,后者即刻后退一步撇清关系:“陆家人言论与本人无关。” 楼衿昭捂着嘴笑:“走吧。” 陆谅将玉骨扇打开,跟在楼衿昭身后。 只是进去之前转头问了池岁寒一句:“兄弟你现在暂时和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蝗是吧?” 池岁寒脚步一顿,无语:“那是蚂蚱吧。” “对对对,都一样。”陆谅没觉得一点尴尬,语气还有些着急,道:“今天长归不在,没人拦衿昭,等下场面若是失控,劳烦你拉着她点。” 池岁寒:……? 这是什么请求? 楼衿昭已经进去了,陆谅也来不及解释,丢了一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池岁寒没来得及想陆谅为什么不自己拉着楼衿昭,就听见铺子里的声音骤然静了下来。 然后不知什么东西被砸在地上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传出楼衿昭响亮的一句:“叫叫叫的,吵死了!” 语气嘲讽,带着十足娇气的埋怨,像个不讲道理的跋扈大小姐在斥责下人。 直到池岁寒走进门,才看清了当下的形式。 楼衿昭和掌柜站在一起,陆谅刚刚到她身边,他们的对面,是七八个魁梧的陆家人,面露凶狠,看起来个个都不是好惹的。 乾灵铺柜中已经空了,应该是楼衿昭早有预料陆家人会来闹事,早早就命人收了起来。 可即便如此,地上还是狼藉一片。 碎了的茶盏,倒了的桌椅,算七八糟掉在地上的算珠…… 池岁寒歪着头辨别了一下,发现刚刚楼衿昭进来后砸在地上的东西应该是那个茶盏,于是在判断出碎片痕迹是朝哪个人而去的后,池岁寒跨过门槛,对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某个陆家人说了句:“借过。” 面前凶狠的壮汉回过头,刚想啐唾沫骂人,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朝一旁飞去,惊险地擦着池岁寒的肩膀而过,重重地砸在铺面外的空地上。 砰的一声。 池岁寒神色未变,只是衣角随风动了动。 仿佛刚才突发的一切与他没有关系。 方才铺子里吵得不可开交,雪城人和陆家人的纷争没人敢来凑热闹,现在声音歇下来了,才有人缓缓围聚过来。 这一出来,就看到一个陆家人以不太雅观的姿势砸在了地上,青石板上即刻出现了几道裂缝,可见力道之大。 众人惊呼之中,唯有池岁寒转头过,礼貌似的朝那被他法术丢出去的陆家人颔首:“多谢。” 尾椎骨断了的陆家人:……你他妈。 池岁寒走到楼衿昭身边站定,倚着展柜不再说话。 楼衿昭正抬头打量着他,池岁寒低头对上,问:“怎么了。” “没。”她的确被池岁寒惊了一下,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陆家人,感叹什么的,先往后放放。 楼衿昭转回头,掌柜的有眼力见地搬来一把软椅,楼衿昭舒舒服服往上面一坐,受伤的那只脚卸了力,漂亮的眼睛扫过面前的陆家人,仿佛没看到他们手里拿着的棍子和榔头,缓缓道: “方才听你们话里话外都万分维护陆谅,现在他来了,说说吧,陆家受了什么委屈,要不知死活来我的铺子闹上这么一出?” 楼衿昭说完就窝在软椅里不说话了,陆谅到了一杯热茶给她,然后走到前面。 双手一抱胸,微微后仰,眼神不屑。 “谁命令你们来的?” 陆谅虽然这些年和家里关系不好一直漂泊在外,但终究还是陆家人,下人们拿不准老家主对陆谅的态度,便也只能忌惮着。 一人笑着走出来,脸上完全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他道:“二少爷,家主若是知道您帮着外人坏了家中的生意,是会不高兴的,您看您——” “听不懂我说话吗?”陆谅身上那股吊儿郎当的感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旁人从未见过的厉色,“我在问你是谁派你们来的!” 池岁寒挑了挑眉,再看楼衿昭,倒是对这场面一点都不意外的模样。 陆谅冷笑一声:“你们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是陆宽让你们来的了?” 打着“老家主”名号的陆家人有些心虚。 不是说二少爷不学无术不管家事吗?怎么会一眼看出他们背后的人是大公子而非家主? “搬出家主来压我?你们眼里哪个才是家主,陆承谦还是陆宽?”陆谅冷笑一声,“老头子是说三个月之后要把家主之位传给陆宽,但那也是三个月之后。” “二少爷误会了,大少爷也是担心你被有心之人利用,才让我们来看看您。” 陆谅:“是来看看我死了没还是来给我和我的朋友一个下马威?” 陆家人嘴上的笑挂不住了:“二少爷,您这么说可真是错怪咱们这些做下人的了。” 楼衿昭打了个哈欠,陆谅看到了,懒得和他们废话,直接问:“说吧,陆宽让你们来做什么。” 总不可能光是砸店这么低级的手段。 另一名下人走出来,用极轻的声音对陆谅道:“二少爷虽然多年不曾回北州,但身上流着的毕竟是陆家的血,大少爷的意思是,自家的生意如何由得他人染指,那飞雪棱说到底是您所研制出来的,要经营也合该是陆氏。” 陆谅已经沉下了脸。 那人继续道:“大少爷希望您带着飞雪棱的研制方法回去。” “慢着——我怎么听见有狗在叫?”软椅里窝着的楼衿昭忽然掀开眼说了一句。 她抬头看着陆谅问:“陆家养的到底是狗还是人?怎么吠得这么难听?” “老头子身体好的时候养的是人,现在……”陆谅冷笑了一声,看着他们,“很难说了。” 陆家人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了起来,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平和,举着棍子就往前了一步,道:“二少爷,大少爷希望您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贴脸骂自家人了。 楼衿昭忍不了了,她站了起来,目光微冷,走到那人面前,一抬手,把手里没喝完尚且还烫的茶水往他脸上一泼。 “陆 13. 今朝有钱衿昭赚 [] 他连滚带爬地就想要跑,结果被楼衿昭按住了肩。 更绝望的是他发现面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力气居然大得吓人,他完全无法挣脱! “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你、你说……” 楼衿昭蹲下来,用只有他们两个才听得到的声音说:“让陆宽来赎里面的人。十万灵石一个人,少一个子儿都不行。他要是不愿意……我这里有些他和岩地来往的证据,不介意昭告天下。为期十天,身败名裂还是花钱消灾,让你聪明的主子自己选一个吧。” 岩地。 修真界黑话,代指魔域。 这年头,谁和魔域搭上点关系都得遭人唾骂和受鞭刑,那程度和死了没什么差别。 陆宽在家主传位的这关头一定会怕。 那陆家人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楼衿昭,然后屁滚尿流地逃走了。 但楼衿昭似乎没觉得自己说的事情有多骇人,眨了眨眼,觉得陆家人有些不禁吓。 她蹲久了,觉得脚踝有些刺痛,站起来时腿不出意外一软, 幸亏身旁的池岁寒眼疾手快把人捞住。 少女入怀,满身的清香,带着甜甜的果味。 楼衿昭此刻狡猾愚弄人的小坏蛋模样消失殆尽,疼得泪花都出来了,她半靠在池岁寒怀里,悄悄抹了抹眼睛。 模样不像作假。 “能站稳吗?”头顶传来略微低沉的声音。 楼衿昭试探着用脚尖点了点地,依旧是刺骨的疼。 她没说话,池岁寒便知道她是站不稳。 他先前就看到楼衿昭扭了脚,方才小姑娘为了不输阵势还一直强撑着,赶跑了坏人松下神经来才后知后觉感觉到疼痛。 他眯了眯眼,脸色算不上好。 “这么多人看着,麻烦你,借我着个力,谢谢。”楼衿昭声音软软的,乖得不得了。 池岁寒沉默着给她支撑,漆黑的瞳孔盯着她的发顶,忽然之间发现短短几天他就已经见识过楼衿昭的很多面了。 办起选秀来井井有条的,和他说话的时候欢快自在的,对姜羡妙语连珠地回嘴的,和江亭瞳张口就吹捧人的,在河里痛到昏厥都不喊一声的,对他防备的,还有帮陆谅出气时的咄咄逼人的。 以及现在,靠在他怀里眼泪汪汪喊痛的模样。 她似乎很知道该在什么时候露出什么样的表情,能换来最有利于自己的局面,且每一面都恰到好处的适合。 像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池岁寒不知道,一个人要经历过什么,才能在千面中切换自如。 他想不通。 她就像是融合在了这一面面当中,池岁寒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她。 明明三年前她分明只是个爱财的小姑娘而已,天真烂漫,心里蠢蠢笨笨地装着很多人。 倔得他头疼。 池岁寒一边沉思一边拿捏着分寸,扶着她腰的手早就抽了出来,只借了手臂给她支撑。 没过多久,陆谅从店铺里出来了。 池岁寒眼尖地看见铺面里早已没了狼藉的痕迹,该摆放出来的灵器全都归了位。 陆谅站在铺面门前,不卑不亢地朝周围聚集的人行了个礼,翩翩公子的模样,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承蒙诸位素日照应,乾灵铺的生意才能节节高升,但天灾易躲,人祸难防,同行之中难免有心存歹念者。今日家中琐事扰了诸位雅兴,陆某深感愧怍,为表歉意,今日乾灵铺中的所有灵器均半价出售。乾灵铺一直以服务修真界为宗旨,从不做亏心事,但也不怕事,日后也必当继续践诺。今日之事,还望诸位海涵。” 说完,陆谅又行了一个大礼。 今日的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闹事的人不讲道理,亲哥哥压迫弟弟的戏码,不少人都同情陆谅。 陆谅再一道歉,大家立马就忘了刚刚乾灵铺里的惨叫声,一边倒向他。 “陆公子!咱们都是有眼睛的人,今日的事怎么能怪你!” “是啊!这是无妄之灾!乾灵铺平日里有多照顾咱们大家伙心里都有数!” “没错!陆氏早两年就开始打压楼老板了,楼老板还总光顾咱们的生意,谁是谁非咱们心里明镜儿似的!” 楼衿昭这时候在边上柔柔弱弱地开口:“诸位,衿昭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这样吧,今日凡是在乾灵铺里消费的顾客,都免费赠送飞雪棱一支,聊表歉意。” 先前就有不少人看到楼衿昭不知哪里受伤,都疼得流眼泪了,本就是花一样娇嫩的姑娘,在寻常人家里正该是最无忧无虑的年纪,可楼衿昭辛苦独当一面,却还要受人欺负。 这话一出,众人更是维护她。 “楼老板大气!” “楼老板受了伤还这么想着我们,不愧是仙尊的女儿!大家风范!” “大家还等什么?楼老板和陆公子都发话了,快去买灵器啊!” 围观的人一哄而散,全部往乾灵铺里而去。 池岁寒没见过这样的手段,还以为铺子里打人的事情楼衿昭是破罐子破摔,没想到这两个人三言两语略施恩惠就把局势稳住了,一时之间有些愣。 他看着楼衿昭,不解:“不会亏钱吗?” 楼衿昭收起了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扶着他的手单脚往陆谅那儿跳了跳,哪里还有一点疼痛难忍的模样? “和口碑相比,这点钱不算什么,况且……” 池岁寒靠近了她,听见她雀跃道:“镇铺之宝和天级灵宝我早就让蓝掌柜收起来了,剩下的灵宝卖就卖了,没什么心疼的!” 池岁寒哑然:“……” 终于把事情解决完了,陆谅松了一口气,转头才看到楼衿昭单脚跳的模样,吓了一跳,问:“怎么了这是?” 楼衿昭不在意的挥手:“没事,陆家人都关起来了?你应该还有事要问他们吧?” 陆谅想扶她,池岁寒却握着楼衿昭的小臂不放手。 看楼衿昭被搀得稳当的模样,陆谅无奈,又收回手,点头道:“还有点事要问清楚,闹了这么一通总不能轻易算了。雪城门口的人我已经让人去赶了,你怎么样,还能走吗?留在这里还是让人送你回去?” 楼衿昭想了想,道:“我先回雪城,那边比赛还没结束,得去盯着。” 燕长归那边的飞雪讯不断传来,比赛已经到了后半程。 前边选手的成绩已经出来了,江亭瞳不出意外是甲等,陆元霆则是拿了个丙,其余出场的选手四等皆有,但大都聚集在乙丙二等,其次是丁等,甲等最少,一直到现在都只有六个人。 总体还算顺利,但楼衿昭还是想回去亲自看着。 陆谅叹了口气,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那你等着,我去给你雇个软轿。” “慢着。”池岁寒叫住陆谅。 陆谅转身看他:“怎么了?” “先去买药,她的脚踝得先上药。” 楼衿昭下意识拒绝:“太耽误时间了,不用——” “再拖下去半个月都别想下地了。” 14. 今朝有钱衿昭赚 [] “昭……楼衿昭,你怎么了……?” 池岁寒手上都是药酒,没法给她擦眼泪,只能有些急促地问她。 楼衿昭回了神,缓缓转过头看着他,带着哭腔,一字一顿:“疼、得、快、死、了!!!” 池岁寒:“……” 他下手是有多重。 哭成这样? “疼你怎么不说。” “怕推轻了没效果。”楼衿昭低头抹了抹眼泪,语气轻轻的。 池岁寒手上动作轻了些,为了转移楼衿昭的注意力,他随意找了个话题。 “岩地是什么?” 那是他从楼衿昭和陆家人对话里听来的。 楼衿昭惊讶于池岁寒的耳力,感叹了下,才道:“黑话,魔域的意思。” 池岁寒:“……” 他这个魔尊怎么不知道? “为什么叫岩地?” “三年前从魔域大战回来的人说魔域百里之内寸草不生,只有干燥的沙漠和裸露的岩地,因此得名。” 池岁寒:…… 一派胡言! 魔域虽然名声不好,却也郊野峰峦叠翠,人烟处热闹无比。 不知道比这冷冰冰的正道温暖几何! 池岁寒默了默,又问:“陆家人和魔域有来往,你是怎么知道的?” 楼衿昭看了他一眼:“你猜?” 那自然是她在魔族也有生意。 只是她做得很隐秘,旁人查不到,而陆宽太蠢,被她抓住了把柄。 但这些不能随随便便和外人说。 “也罢。”池岁寒好像只是好奇地随口一问,并不执着。 “陆宽和魔族做的是什么生意?” 面前的男人今天好歹也帮了自己,什么都不说显得楼衿昭小气,于是她想了想,只说了个大概:“和修行有关,整个陆家只有陆宽的人接触了,所以线索也不是很多。” 池岁寒听出了楼衿昭在防着他,但也能理解,只是想着得让阿福查查陆家和魔族的关系了。 两人说话间,药酒已经完全推开,池岁寒加了些灵力,楼衿昭此时只觉得脚踝上暖暖的,痛感也减轻了不少。 她活动了一下,对池岁寒真心地笑着:“多谢你。” 池岁寒被楼衿昭这样直白热烈的笑容晃了眼,不自在地看向别处,“不必。” 楼衿昭放下刚收到传讯的飞雪棱,边穿鞋边道:“师兄说还剩二十个人就结束了,现在回去刚好赶得上你上场,走吧,不耽误了。” 池岁寒一想到要在正道那么多人们面前作秀似的展示法术就头疼,脸上的表情都不耐烦了几分:“我不急。” “我急。”楼衿昭抬眼,“要是到你出场的时候被他们发现你人不在,不知道又要出什么乱子。” 她想想就头疼。 池岁寒就是单纯不想比赛,倒没想到会让楼衿昭难办,道:“……那走吧。” “你等等,我雇辆马车。” 楼衿昭腿还暂时没办法走,只能坐马车回去。 池岁寒:“不必。” 楼衿昭闻言抬头,脸上的表情微微疑惑。 只见池岁寒起身把桌上的药酒扔到她怀里,然后失重的感觉袭来。 池岁寒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根本没给她反应的机会。 楼衿昭下意识地搂住了池岁寒的脖子,男人察觉到她的动作,似乎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他推开窗,如雨燕般消失在房内。 * 隔玉河与吟清山的交界处,楼衿昭被池岁寒一路安稳地带回了雪城。 一直到过了隔玉河,池岁寒将她身上烘干之后,楼衿昭紧绷的精神才终于松驰下来。 疯了。 她上一次这么局促不安还是做生意刚出道那会儿第一次和人谈生意的时候。 池岁寒的身上的气场太过不容忽视,将她整个人密不透风地包围,纵使她能在商场上游刃有余,但说到底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 她从来没和男子以这么亲密的姿势触碰过。 所以回来的路上,应楼衿昭强烈要求,池岁寒把人从横抱变成了背。 刚过了河,楼衿昭坐着休息,池岁寒便在边上等着她。 背着她走了那么久,又是上山又是涉水,池岁寒居然大气都不喘一下,楼衿昭反观自己,又是心跳加速又是腿脚不便的,只觉得丢人。 她扶着树干站起来,有些不高兴:“雇辆马车不方便吗,非得用……用这办法!” 池岁寒见她休息好了,便继续背着她往前。 “等山门口的陆家人清理完了你再乘马车进去,只怕比赛都结束了。若是不走山门,到了隔玉河前马车自然也得停下,左不过都是要抱……背你。”他感觉到背上的人一下僵硬起来,说出口的话便打了个弯,没再让她羞恼。 只是他的声音不冷不热的,细听之下还有几分嘲笑。 猝不及防又被背起来的楼衿昭:...... 她不高兴地撅了撅嘴。 丢人。 池岁寒似乎知道她在不高兴,在进入进宝山的前一刻,他补完了前面的话:“左不过都是要背你,索性就替你省了雇车钱了。” 背上的人不说话。 池岁寒把她往上颠了颠,偏头:“替你省钱,这样不好吗?” 以他对楼衿昭三年前以及这几日不算全面的了解——钱,应该是她首要的心软地。 他想的没错,背上的小姑娘的脾气在他说道“省钱”这两个字的时候早就已经自动偃旗息鼓了。 她看着池岁寒优越的侧脸轮廓,目光顺着他俊挺的鼻梁往下,胡乱“嗯”了声。 嘁。 招财猫是不是人美心善不知道。 这一张嘴倒是蛮会哄人的。 这时候所有人都在看比赛,进宝山前四下无人,只有收到讯来接人的燕长归。 “怎么弄成这样?”燕长归吓了一跳,忙上前。 池岁寒一声不吭将楼衿昭放下来,然后将人交给燕长归,对小姑娘淡淡道:“上药一日三次。” “知道了。”楼衿昭应下,又对着他道谢:“今日多谢你。” “嗯。” 回来的路上飞雪讯传了个不停,燕长归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又谢过池岁寒后对他道:“还有两个人就到你了,先去候场吧,我带师妹先回了。” 池岁寒没说话,只是颔首目送他们离开。 楼衿昭瘸着个腿慢慢走在燕长归身后,一深一浅的,走得格外慢。 池岁寒微微蹙眉。 他听到楼衿昭问燕长归:“师兄,现在甲等有几个人?” “八个。” “咱们只设了九个甲等的名额,刚好,剩下一个应当是……的。”楼衿昭嘴形说了个“招财猫”。 但池岁寒一路目送她走远,自然看到了她手指在身前悄悄往后指着他的动作。 很是信任他实力的模样。 没管燕长归回了句什么,池岁寒只知道自己的的眉头松了开来,心里因为狡诈的小狐狸防备着他而不快的地方被抚顺了。 一直到进宝山内上一位参赛者五光十色的诀法消失,他再也看不见楼衿昭和燕长归的背影,池岁寒才呼出一口浊气,略显轻松地向比赛场地走去。 他边走脑子里边想。 燕长归这个做师兄的也不过如此。 师妹脚受伤了竟然也不知道背一把。 嗯,不如他。 * 不过池岁寒这种轻松的状态也只仅仅维持了不到一刻钟。 因为终于轮到他上台了。 燕长归的声音几乎是压着池岁寒进入场地的时间响起的。 “各位观众观演辛苦,接下来是雪城选秀本轮比赛的最后一位选手,他是天地间的独行者,风雪中的不归人,接下来让我们有请,池岁寒。” 别人的出场都是一句话带过,唯有池岁寒多了那么两句介绍。 “天地间的独行者,风雪中的不归人”这句话像是掀开了面纱的一角,勾人又神秘,在场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观众们原本已经有点审美疲乏的状态顿时又被带动起来。 燕长归请完人就到楼衿昭边上坐着。 “这词儿你写的?” 和陆谅问的一样的问题。楼衿昭点头:“嗯啊。” “怎么偏偏他多了两句介绍?” 他们的位置偏僻,楼衿昭四处看了一圈,然后拿出飞雪讯在赠尺素里编辑了一条帖子。 燕长归看了一眼,发现是他见过的。 【碎了没:请修真界给雪城道歉!谁说选秀没看头?我才发现雪城选秀里有这 15. 今朝有钱衿昭赚 [] 帖子里十个里面有八个是在问这个俊俏的男子到底是谁,一个是赶着来找骂的酸鸡,剩下一个是反复刷新进入的楼衿昭。 池岁寒在台上站了会儿,一直到长羽叫他走上前,观众席里才开始爆发小小的骚动。 楼衿昭掐着时间切了个马甲,在赠尺素里找到这个帖子,回复。 【我好像有点钱:谢邀!人在现场,这个小哥哥名叫池岁寒,没有师门,是独自一人来参加选秀的。马上开始比赛,等我看完回来转述!多嘴一句,真人真的好好看啊啊啊啊像神仙一样!好想亲!楼主这个刻录画面有点糊了,没有刻录出哥哥十之一的美貌嗷嗷嗷(害羞)(捂脸逃)】 燕长归忍无可忍了,在楼衿昭头上拍了一下,恶狠狠问:“楼衿昭!你老实和我说,你上次骂陆谅的那个什么精神分裂症是不是你自己得了?” “哎哟。”楼衿昭捂着脑袋一脸冤枉,“胡说八道什么呀师兄!” “那你怎么能面不改色写下这么恶心的话!” 楼衿昭睨着他:“这就恶心了?你好弱,师兄。” 她还有一箩筐彩虹屁没放呢。 燕长归:“……” 虽然和楼衿昭认识这么多年,有时候他的脑回路也会被她得不走寻常路,但燕长归本质上还是个修真界里守礼的模范弟子,在这种事情上没有离经叛道严重得多的陆谅反应快。 楼衿昭笑够了才挥手朝他解释:“还是噱头!这是营销手段,我对池岁寒总体的评估是这一百一十个人里面最高的,拿他出来炒话题推咱们选秀的热度,准没错。” “那你刚刚说的那些话……什么亲啊哥哥的……”燕长归皱眉,语气嫌弃得不得了。 楼衿昭眨眨眼睛::“我演的,和赠尺素刚出来那会儿在里面装热闹一样,演的!” 燕长归终于懂了:“……哦。” 楼衿昭看着他后怕的模样觉得好笑,突然之间戏瘾爆发,佯装委屈道:“演的怎么了?人生如戏,不能演吗——” “啪!”楼衿昭脑门上又挨了一下。 边上传来燕长归快要遏制不住的拔剑语气:“闭嘴!看你招财猫比赛去!” 楼衿昭:…… “哦!” * 台上,池岁寒盯着四位大能打量他的目光,隐忍地克制着自己被冒犯的不悦。 环视四周,座无虚席的台下一双双眼睛都盯着他,带着各种各样的情绪,直直撞进他的目光里。 池岁寒闭了闭眼睛,心底的烦躁愈来愈盛。 他独来独往,从来不喜被注视的感觉。 因为这会让他不可遏制地生出敌意。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擅长控制自己情绪的人,相反,他喜怒无常,鲜少有好脸色。 一部分原因是他自小如此,对接近的人皆都防备;另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少了雀骨。 雀骨能压制他的骨痛和情绪,但他三年前就将那东西给了楼衿昭。 楼衿昭…… 池岁寒想到了什么,睁开了眼,目光满满扫向台下。 像是王者睥睨,视线所过之处,几乎每个人都下意识别开与他相碰的目光,直到他在人群里找到了楼衿昭。 不知道她刚刚和身边的人说了什么,此刻脸上还带着笑。 池岁寒心头郁结着的不悦散去了一些。 她盯着楼衿昭,想,只是看一眼雀骨所在之处就有如此效果,雀骨的确有用。 台下,对上池岁寒目光的楼衿昭以为他是因为第一次站上这么大的舞台而不知所措,于是抬起手挥了挥,朝他露了个鼓励的微笑。 池岁寒在看到楼衿昭的反应后一顿,感受到自己无端加快的心跳,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他站在台上,学着前面的选手一样介绍自己,缓缓开口:“池岁寒。” 简洁异常,让他显得尤为孤傲。 有观众在下面惊讶地“哇”出了声。 覃桐:“……没了?” 池岁寒疑惑:“还要有什么?” 边上清莲雪笑出了声,和蔼道:“池小道友,你擅长剑符诀丹中哪一项?” 一声“小道友”让池岁寒眯了眯眼,他抬起头看向问话的女子。 啊,又是熟人。 他认识清莲雪。 三年前,作为正道顶梁柱之一的清莲雪自然也不可能缺席与魔域的大战,那时处于鼎盛的清莲雪一招落花迷雾就迷晕了魔域三万精锐。 但池岁寒知道她却不是因为她那让人闻风丧胆的落花迷雾和妙手回春的医术。 清莲雪救过他。 三年前他和楼衿昭分开的时候身上还受着伤,因为担心某个嫉恶如仇的小姑娘半路折回来找他算账,池岁寒一刻也不停地赶路,结果半道就昏昏沉沉发起了高烧,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命殒的时候,池岁寒遇到了清莲雪。 彼时正处乱世,池岁寒带着面具,没人敢接近他,可这位修真界的神医却什么都不怕似的,笑盈盈地用几根银针和一颗药丸轻轻松松救活了他的命。 那时的清莲雪看着他,好奇地“咦”了一声,然后半关心半玩笑道:“小道友,你身上缺了东西哦。” 十八岁的池岁寒比现在更沉默寡言,清莲雪的一句话像是戳开了他深藏的秘密,他敛下被人看穿的羞耻,抿着唇起身,防备地看着她。 然而清莲雪只是笑了笑:“身上少了东西,以后会很难过哦。” 池岁寒敛下目。 他当然知道,可楼衿昭比他更需要雀骨。 池岁寒没答话,只是朝清莲雪鞠了一躬,将她的模样记在心里,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对正道的认识,第一个是鬼灵精的楼衿昭,然后就是这位面色和蔼的神医,剩下的,都是一群拎不清的人。 记忆回笼,池岁寒看着清莲雪的目光散去敌意。 他缓了缓,答她:“都行。” 观众席一片哗然。 “什么?”清莲雪似乎也没想到池岁寒会这么回答,好奇地问:“是剑符诀丹都会的意思吗?” 不……要是按你们正道的说法,这四样我一样都不会。 池岁寒沉默了。 可当余光看到楼衿昭一下亮起来的目光时,池岁寒稍顿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覃桐惊讶:“看来你对自己很有信心。” 长羽抿了口茶,语气淡淡:“自信是好,但,眼见为实。” 俨然对他抱有怀疑。 池岁寒抬眼瞥着长羽,目光里带着穿透的锐利。 长羽察觉到他对自己的目光带着不友善,只当是他的自傲不允许被否定,笑笑没当回事。 霍霜:“那么就请你开始吧。” 台上再次升起结界。 台下的楼衿昭全神贯注地看着。 寻宝仪的目光再 16. 今朝有钱衿昭赚 [] 覃桐一愣:“不是不够,而是你既能心法合一,修为心境自然也不会差,可只展示一个无风起浪,我们并不能客观而准确地给你评级。” 池岁寒眉头紧了紧。 好麻烦。 长羽问他:“符法可以稍放,可否看看你的剑术?” 池岁寒脸上有几分不耐烦,但因为厌世的表情融合在周身的气势里,没有人看出来他在不悦。 “在我之前可有人能够心法合一?” 长羽:“不曾。” 池岁寒:“凭此能拿到什么评级?” 霍霜毫不犹豫:“甲等。” 她敢保证,池岁寒的法术在所有的选手里无人能敌,担当得起这个甲等。 池岁寒像是松了口气,微微颔首,朝霍霜干脆道:“那就多谢了。” 众人:啊? 这就定了啊? 他们看向池岁寒的目光从“你好厉害啊”逐渐转变为“你胆子好大啊”。 “……”长羽皱眉,“你的剑术——” 池岁寒这才看着他:“我没有剑。” 在修真界里,有剑的不一定是剑修,但没有剑的一定不是剑修。 剑修眼里,剑就是老婆,剑就是命。 没有一个练剑术的人会忍得住不去给自己找一个老婆。 如果他忍得住。 那他一定不是剑修。 长羽:“……” 清莲雪举起了试探的手:“那炼丹……?” 对着清莲雪,池岁寒缓了缓表情:“也未学过。” 清莲雪有些小遗憾:“好吧!” 原以为他什么都会的覃桐希望落空,此时有些尴尬:“你既然不会剑术也不会炼丹,法术也未展示完全,那这个评级……” 似乎能预见他要说什么,池岁寒颔首道:“皆可。” 俨然一副你随意我都行的无所谓态度。 覃桐:? 你这小子怎么回事。 我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吗!?我是在向你请示吗!!?啊!? 他心道好一个高天赋低情商的小子,然后深深看了一眼池岁寒,转头和其他三个人商量他的评级去了。 台下观众的评论也是滔滔不绝。 “喂不是吧?就这?” “我看他刚刚心法合一挺厉害的啊,怎么后来就停了?” “来混日子的?态度这么随意,混子滚啊!” “不是,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也好酷啊……” “好拽啊……爱爱的,感觉和江亭瞳那种克己守礼的模样很不一样诶。” “爱什么?!他连剑术都不会,哪能和江亭瞳比?他要是拿甲等我第一个不服。” “你们在吵什么啊?人家金丹期就能心法合一了,也算是在符法两术上大圆满了,霍爽都亲自认可了,拿个甲等你们至于跳脚吗?” “还以为他剑符诀丹都会呢,结果就两样?” “没事吧哥们儿,你们圣阁的宗驭也只会符法不照样拿了甲等么,跳什么脚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第三大仙门欺负没背景的? “嘿哟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宗师兄哪儿不如人了?” …… 所有选手的展示正式结束,燕长归要去宣布最后十位的评级,陆谅不在,他便扶着楼衿昭往侧台去。 楼衿昭也没想到池岁寒的惊艳只是昙花一现,明明今天同她一起下山时展现出来的不止这些。 小姑娘脸上的表情还呆愣着,耳边的观众稀稀拉拉的争吵声传入耳,楼衿昭觉得有些吵,偏头捂住了耳朵,然后就对上了一双波澜不惊的眼。 池岁寒刚从侧台下来,正好经过他们身边,楼衿昭条件反射想叫住他问问台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池岁寒也停下了脚步。 “池……” “快走。” 燕长归的余光扫过某处,然后敲了敲楼衿昭的脑袋,在她出声前把人拎走了。 “喂……!师兄,慢点!我要摔了!”楼衿昭拍着燕长归的手臂,回头看了一眼目送她离开的池岁寒,对燕长归道:“你干嘛拉我!” 燕长归面朝前方目不斜视:“师尊来了,正看着你呢。” 听到这话,楼衿昭即刻收敛了仪态,目光敏锐扫过不知什么时候立在长羽身侧鹤发白衣的姜无灼,小声嘟囔道:“他怎么来了?” “今日是选秀第一日比试,这样重要的日子,师父来也是合情合理。” 楼衿昭厌烦姜无灼,一副听不进去的模样:“哦哦哦。” 燕长归无奈:“师妹,师父只是来看看,并无恶意。” 天真的师兄。 楼衿昭想。 楼衿昭比他更无奈:“知道了知道了,那我去给他端盏茶,这下你满意了?” 燕长归把她带到侧台边不远的席位上,双手把她按着坐下,然后叹了口气:“好了,用不着你,我去就行了,在这里乖乖等比赛结束,我再找人来瞧瞧你的伤。” “哦。不用了,池岁寒替我上过药了。” 燕长归离开的背影一踉跄,回头时眼神里的难以置信都要泛滥成灾:“……谁?” “……”楼衿昭摸摸鼻子,“没谁,赶紧去吧,清宗主叫你呢。” 燕长归将信将疑地走了,楼衿昭心虚地眨了眨眼,然后把目光投向了正在和长羽交谈的姜无灼身上,撑着头。 她有些想不通。 要说她有多恨姜无灼,那也没有,只是讨厌罢了,毕竟谁会喜欢一个一见面就要和自己吵起来的人呢。 说白了就是不对付。 只是楼衿昭有些奇怪,放在往日,姜无灼到了有她在的地方第一件事情就是来找她的茬,不是质问就是训话。 怎么今日和长羽聊了这么久? 难道她在不知道的时候又惹了姜无灼,眼下他是在和长羽告状? 楼衿昭撑着下巴仔细瞧着,发现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凝重,心里不由得一紧。 完了,难不成真是? 她已经有许久没被长羽罚跪过了,楼衿昭光想起从前就膝盖疼。 果不其然,那边燕长归刚要开始公布最后十位选手的评级,姜无灼就和长羽离开席位朝她走来。 楼衿昭下意识站起来,顾不上还在疼的脚踝,微微挺直脊背,朝着过来的两人道:“掌门、仙尊,可有什么要紧事?” 姜无灼和长羽是雪城的中流砥柱,就算燕长归在宣布最后的结果,但他俩一动,现场观众的大部分目光也随着移到了楼衿昭这里。 他们听不清姜无灼和长羽面色凝重地在和楼衿昭说什么,但跟在重新被叫出场的十人队伍最后面的池岁寒听了个明白。 姜无灼语气很重:“楼衿昭,你什么时候和北州陆氏有了纠纷?陆家的人在山门口闹事,处理不好的事情为何不提早说明?眼下比赛快结束,你让席上宾客离开时如何看待雪城?” 长羽走近自己的女儿,呈压迫的姿态:“衿昭,今日已有守门弟子为此受伤,你犯下大错,当如何补救?” 两个人劈头盖脸地一顿质问 17. 今朝有钱衿昭赚 [] 此刻燕长归已经宣读完了第一轮比赛的结语,正在宣布飞雪棱上每位选手的投票通道开启。 “半刻钟后,雪城选秀选手的投票通道开启,第一轮投票每人每日限投九票,为保公平,每日最多投九人,最少投五人,且相同选手至多只能投两票,投票通道将会持续开放到第二轮比赛之后的顺位发布,也就是二十日之后。届时,票数排名后五十位的选手将会被淘汰,所以每位修真制作人手里的票都至关重要,请为你们看好的选手,投出关键的一票吧!” “第一轮就要淘汰掉几乎一半的人?这太残酷了吧?” “醒醒,你又不是不知道赛制,最后只有前九能留下来,这一半的人早死还能早超生呢!” “甲等的人数和投票数量都卡在九个,啧啧啧,真是太狠了,逼着他们努力啊。” “是呢,但咱们修真界也安静太久了,是时候逼着改变一下了。” “那也得选手有实力才行,我看有几个是真不行,连我家里的弟弟怕是都比不过。” “那不是还有几个厉害的吗?” “江亭瞳和宗驭还行,你要是说那个池岁寒的话,我看他一张冷脸真不适合在修真界待。” “谁知道呢,且看吧!” …… 楼衿昭乖乖站在长羽身侧,一直到燕长归宣布今日的比赛正式结束,观众席的人纷纷起身。 长羽趁着人多,率先离开了侧台朝着山门口而去。 走前,他转头对楼衿昭说:“在极悦山等着。” 楼衿昭收回快要飘到台上队伍最后面那人身上的目光,点头:“是。” 等她再回头时,发现池岁寒隔着栏杆懒懒地看着她。 “……”楼衿昭像是被抓包似的应激,“干嘛?” 台上开始有人来收拾东西,台下的人忙着离去,人来人往的,没人注意到他们。 于是池岁寒就穿过人群,走到楼衿昭跟前,在台上俯视着她。 然后他蹲下,看着楼衿昭扯了一个极轻的笑:“是你干嘛。” “我怎么了!” “刚刚不是你一直在看我么。”池岁寒一手握着围栏,看着仰头看他的小姑娘。 “……”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池岁寒根本不往她套里钻,只点点头:“我是在看你。” “看我做什么?”楼衿昭莫名。 “看你好像遇到点麻烦。” 楼衿昭不确定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小事。” “是么。”他轻笑,心里想着刚刚楼衿昭面对姓姜的和长羽时的样子。 楼衿昭要是只刺猬,那时候的刺早就全部竖起来了。 但他没过多追问,而是问:“之前想和我说什么?” 他问的是楼衿昭路过台侧时被燕长归拉走的时候。 楼衿昭被提醒了这么一下也想起来了:“你今日……故意的?” 这里人多,楼衿昭话没说全,但池岁寒懂了。 他若有所思:“怎么,我的表现和你预期的不一样?” 楼衿昭点点头:“很不一样,我以为你会——” 楼衿昭手比划了一下,池岁寒看懂了她天花乱坠的手势,然后倏地笑了。 小姑娘虽然记性不好,但好在眼光不差。 他意味深长地站起来,也没解释的意思,问她:“还能走么?” 楼衿昭点头:“当然。” 池岁寒还想说点什么,但后头有人朝这边来,似乎是被燕长派来搀楼衿昭的,他也不便再多问,俯身对她说了句“走了”便转身离开。 * 进宝山侧,燕长归正带着所有选手回到住宿的地方。 江亭瞳走在池岁寒身侧,正滔滔不绝:“池兄果非池中之物,一阵无风起浪真是让江某心悦诚服!佩服佩服!池兄,你是如何修炼符法两术的?不知方不方便告知一二否?” 池岁寒心情似乎不错,难得搭理他:“与生俱来。” 江亭瞳坚信不疑,感叹:“池兄果真是天选之子!令人欣羡!” “什么天选之子,他在台上动都没动,谁知道那阵风浪是不是他唤起的!” “江兄,你别被他蒙蔽了,他起先说自己剑符诀丹都会,后来又说不会,谁知道他哪句真哪句假的!” “他还在燕师兄出场时冷嘲热讽的,这种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这些人来自于同一世家,且都拿了丙等,心中本就不服气,再看池岁寒一无背景,二冷脸一张却有天之骄子江亭瞳上赶着聊天,更是不平衡,嘴上便开始羞辱人。 这些人自诩高贵,说得话自以为戳了人痛楚,实则对池岁寒来说实在是不痛不痒。 他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可池岁寒的不搭理让这群人以为他是心虚,嘲讽得愈加过分。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怕露馅?哈哈哈哈——” “你们看他这样孤僻难相处,真不知道怎么选上他来的。” “怎么选的?是走后门来的吧!” 不知道谁忽然说了一句,人群里安静了一瞬,周遭几十双眼睛都暗戳戳往池岁寒身上瞟,可后者还是一副懒得搭理他们的样子。 唯有跟在他身旁的江亭瞳是个实心眼的,对那人说:“陆兄,何出此言?池兄实力非凡,是你我所不能及,根本不需靠旁门左道。” 被江亭瞳反驳,被称为“陆兄”的男子脸上不太好看,但还是嘴硬道:“未进雪城之前就听到山下的人格外畏惧他,恨不得说他已是选秀魁首,如此吹捧,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昨日燕师兄在台上说话时我还看到他同一个女子站在一起,你们不知道认识那是谁,我可认识——” 周围的人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不只是为的哪句话,池岁寒的目光也扫向了陆元霆,深邃的眼里闪过一丝暗淡的光,像是潜于深海的巨鲸惊醒,就要卷起一阵漩涡风暴。 “那是楼衿昭!” “楼衿昭!?” “真的假的?我怎么没看见?池岁寒和楼衿昭真有关系?” “陆兄都亲眼看见了,两人就算没关系也肯定认识,这对咱们不公平!” “那日来的女子就是楼衿昭?长羽仙尊那个小女儿?传说中雪城最有钱的人?” 见众人围着他的话题展开,陆元霆得意地笑了声,道:“什么传说中,一个不能修炼的女子,我听闻长羽仙尊早就与她断绝了关系,不过是挣几个臭钱,值得你们这么大惊小怪?要我说,这个选秀说不定就是她为了池岁寒特意办的,为的就是把人捧到高处!” “诸位慎言。” 燕长归冰冷如寒潭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众人退开,才发现燕长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队伍的最前面走到了他们前面,此刻脸色沉沉地看着他们。 “你就是陆元霆?”他手里的剑转了转,沉声问了这么一句。 陆元霆梗着头,目光有些怯,却没应声。 燕长归走近了一步,道:“你口中只会挣几个臭钱的姑娘,在人间筑坝防洪,修桥造路,在修真界立起百余座占星台,其中还有三座存于你们陆家管辖之内。她不能修炼,却有如此作为建树,那么我请问诸位,你们做过什么?” “楼衿昭白手起家时隐姓埋名,无人知道她是长羽仙尊的小女儿、雪城的小师姐,她的商道能延续至今,靠的是她自己。长归斗胆再请问看不起她的诸位,抛却你们的家世背景,你们又能做什么?” 有几个选手被燕长归说得面红耳赤,低下了头。 陆元霆:“我并非瞧不起她,只是那日我眼瞧着楼衿昭和池岁寒站在一起,我们这里没有人和楼衿昭熟识,他们此举如何能叫人不怀疑?!” 燕长归的脸色又黑了些,他听着陆元霆指向明确的控诉若有所思。 江亭瞳此刻忽然往前走了一步,对陆元霆道:“我与衿昭师妹早就相识,这位道友是否也要怀疑我?” “这......”陆元霆不想惹上江亭瞳,只能道:“自然不是......” 江亭瞳:“那就请你不要胡乱毁人名声。” 燕长归环视众人,眼里带着些隐晦的警告:“没有证据的事莫要造谣,如果再让我听见一次,就算师妹不追究,我也不会草草放过。” 陆元霆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18. 今朝有钱衿昭赚 [] 楼衿昭是在极悦峰里等长羽的时候感知到这阵剑气的。 狷狂猛烈的罡风没有收敛一丝一毫,攻势迅猛地袭向山门,周围的积雪和草木被刮得狼藉一片,只留下一道可怖的地裂。 楼衿昭呆愣在原地,望着剑气消失的地方无端心颤。 丹田内原本被池岁寒封住的灵力忽然像是遭受到召唤似的再次外泄,横冲直撞的灵力不似从前包裹在周围时温和,楼衿昭皱眉,快步走出极悦峰,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后即刻提气压制灵力。 一刻钟后,楼衿昭身上的灵力渐渐趋于平稳,但与池岁寒帮她的还是相差甚远。 看来得找机会再去找池岁寒一次。 风过,被汗水浸湿的衣衫贴着肌肤一阵冰凉,楼衿昭小心地控制灵力烘干了衣裳,然后才拿出震个不停的飞雪棱来。 最早的消息是陆谅的。 陆谅:「长羽仙尊怎么来了?那我这叫来的打手还打不打?」 「不是,他瞪我做什么!」 「!?!?!?!?!?」 「刚那阵剑气是哪里来的?陆家的人全被掀翻了!!伤了好几个,现下全抬走了。不是,除了你爹,雪城里还有能一剑扫那么远的人?」 「他脸色好难看啊......疯了,他朝我走过来了......」 「......」 「......他让我和你说在极悦峰等着别乱跑,他现在回去。」 楼衿昭头疼,继续往下看,是燕长归的飞雪讯。 燕长归:「陆家这回来者不善,陆元霆似乎也是有备而来,比赛刚开始就着急抹黑你了,关于他三言两语说不清,等你从极悦峰回来见面详谈。」 「?!?!?!?!?!」 「谁敢在雪城动手!?还这么大动静??」 楼衿昭:...... 别问我了我也很好奇。 她给这两个人一人回了一句话,让他们去查查这剑气是哪里来的,然后一瘸一拐重新进入了极悦峰。 长羽早已立于门前等她。 拥有长者之威的长羽看起来并不年老,相反,他因为高深的修为而永驻俊美容貌,但楼衿昭在他面前时,总是注意不到这些的,因为—— “跪下。” 长羽威严的声音响起。 楼衿昭刚踏入极悦峰的脚顿了顿,然后提起裙摆,微微垂着眸,走到长羽跟前三步处缓缓归下,期间眼神都没有乱瞟一下。 此刻的楼衿昭看起来浑身的刺都被困了起来,只是一个低眉顺眼的姑娘。 “仙尊。” 她在想,这就是她十二岁前一直生活的地方。 极悦峰在雪城最高最寒处,终年飘白,雪景美不胜收,灵泉自这里蜿蜒而下,不停哺育着雪城,给予这片冰天雪地唯一的热源。 可小时候的楼衿昭尚还不能修炼,就算是不怕冷的她在此处都会被冻得发抖。从前,她每日都要比姐姐早起两个时辰,只为了能准时赶上学堂中的课。 小小的姑娘每日在风雪里来去,从山上到山下的路长羽只给她打开了一条,除了学堂去不了别处。 她一步一步走了无数次,走到耳朵和手脚都长出冻疮,长了又好,好了又长,一遍遍溃脓,如此反复。 只有偶尔碰到她的燕长归会心疼她,会背着她把人送回来。 她也曾试图同长羽说过能不能修一条上山下山都方便的索道。 她知道自己这个提议有些娇惯和无理取闹,可这样的事对长羽来说只是动动手指而已,并不为难。 然而长羽拒绝了。 楼衿昭以前会想,掌门和父亲明明如此重视她不能修炼的灵根,为什么只是一条索道都不愿意给她? 直到她的亲姐姐不慎摔伤了腿,长羽二话不说在极悦峰下置了两只能驮人上下山的仙鹤后,楼衿昭才隐隐约约明白了。 他们在意的,原来只有她那被誉为万年难遇却受了伤的天灵根而已,她就像是一个不重要的容器,无论好与坏,只要能装这灵根就行。 再后来,她只觉得,这里冰天雪地,一点也不美。 真的冷得很。 这就是她生活了十二年,希望燃起又被无情熄灭的地方。 “你当真有骨气。”长羽看着她,眼底是不满,不知道这句话是为着楼衿昭做过的哪件事。 “父亲希望我怎么做?”楼衿昭抬起头,朝他轻声问。 她不悲不喜,只是真诚地问。 “我不希望你如何。只愿你惹了事也莫要扯上雪城。”长羽说,“今日之事,你去思过崖跪上五日静思己过。自明日起,选秀的事就交给姜羡吧。” “父亲说什么?”楼衿昭抬头,心底蹭得冒气无名怒火,把她早已成为灰烬的希望再次碾碎,最终灰飞烟灭。 她没日没夜做出来的选秀,凭什么这样轻飘飘一句话,就要全部夺走去给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他们到底凭什么如此理所应当? 她问:“是掌门的意思?无论是或不是,父亲这话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你今日闹出这样大的事,叫掌门和我如何相信你能把选秀办好?!” “父亲是指这次陆家人来闹事吗?” 长羽颔首:“我听闻是你一意孤行要将飞雪棱拿去兜售,才惹来了陆家人。” “是,也不全是。”她轻嘲一声。 长羽没答,皱眉看着她。 楼衿昭道:“父亲算过账吗。” “什么?” 楼衿昭轻笑了一声,然后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锃光瓦亮的算盘摆在地上:“自女儿做生意起,应掌门和各大长老要求,所盈利钱银皆要七三分账。只要我在雪城一日——” 她伸手在拨了拨算珠,继续道:“雪城七,我拿三。” “这点父亲您是知道的。” 地上的雪因为常年不化而坚硬刺骨,楼衿昭的膝盖已经开始有点发麻。 “女儿的产业在雪城之外,镖局六处,灵器铺面二十八处,酒楼客栈茶肆各处总计八十余处,其余产业内......每年盈利换算成灵石林林总总大概是这么多。” 楼衿昭把手拿开,让长羽能看清算盘上那个庞大而可怕的数值,然后再长羽微震惊的眼神里,把流入雪城的那一部分拨了出来。 这只是一年的盈利而已,却已经能单独撑起作为仙门之首的雪城岐月。 “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要表明你为雪城付出了什么吗,可你依然惹来了麻烦!”长羽以为楼衿昭是在炫耀自己的成就。 “是,我确实要让父亲看看雪城这些年得到了什么,却不是要吹嘘自己为雪城带来了什么,而是要让父亲看清楚,雪城在这件事里无法隐去的责任。” 长羽:“责任?” 楼衿昭挺直着脊背点头,语气不再和缓:“父亲以为陆家人只是因为飞雪棱才如此大动肝火吗?陆氏扎根北州数百年,其根脉在整片大陆都有盘踞,我入商道,自然不可避免地会触碰到他们的利益。早就在三年前,我,以及要与我分利的雪城,就都已经开始触碰陆氏的底线了。” “陆氏气量说大也大,忍了三年才与我撕破脸皮;可说小也小,用的手段的确难看了些,但他们如今听令的人是陆宽,这些手段便也都能理解了。” 长羽怒目:“楼衿昭,我何时教了你在背后说人闲话?” “父亲可曾教过我什么吗?”楼衿昭抬起头,直视着自己父亲俊朗的容貌,目光却冷得像一个陌生人,“连陆宽那个没脑子都能想到与我分利的是位居仙门之首的雪城岐月,所以忍了三年才敢动手,且动手也只敢对我动手。父亲,您是两袖清风淡泊钱财之外不管这些事儿,可您说掌门和各大长老会不知道我分给他们的钱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从陆家手里抢过来的生意吗?” 长羽张了张嘴,哑然。 “他们当然知道,但他们默不作声。” “他们享受着我为他们挣来的灵石,又对陆氏对我的欺压装聋作哑,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却把错误都推给我,还要从我手里抢走选秀。父亲,如果掌门觉得我惹了陆家,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制止我呢?又为什么要心安理得地拿这七分利,还理直气壮地来问我——为什么要惹陆家呢?他们明明知道为什么。我能无愧于心地说出我是为了挣钱,那他们呢,他们敢摒弃外人眼里光风霁月的形象说一句,他们也是为了钱吗?” “所以要论责任,雪城也逃不了。” 楼衿昭平静的质问中不带一丝期许,她不期许任何人会给她回答。 因为答案无非是“贪婪”和“舍弃”四个字。 贪婪的是钱财,舍弃的是她。 在长羽的哑口无言中,楼衿昭站起身。 膝盖和脚踝的伤猛得刺痛,她却如松柏似的立在风中。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像陆宽一样知道我和雪城的利益关系。他们只会觉得楼衿昭不能修炼,又与长羽仙尊断绝了关系,斩断仙缘一头砸到商道里,似乎疯得彻底。于是他们礼遇我,表面工夫的礼遇。他们看起来阿谀和蔼,实则想方设法从我这里占便宜得好处。而这些时候,雪城没有给过我一丝一毫的底气和依靠,只有无穷无尽的窒息。” “你在怪我与你断绝关系?”长羽发现自己的喉咙艰涩,楼衿昭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心平气和和他长谈过,这种忽然的发现让他隐隐感到不安。 “不。我不怪。我只是想问,您不曾教过 19. 今朝有钱衿昭赚 [] 雪城第一轮的比赛已经结束,修真界对于选秀的讨论热情依旧高涨。 当然,这都要归功于楼衿昭的高瞻远瞩。 在比赛结束后的半个时辰之内,楼衿昭就让人把布置在场地周围的留影石中记录下的影像刻录到了飞雪棱,并上传到了赠尺素里。 【精彩!雪城选秀开幕,一代天骄燕长归,风雪剑意浩气凌然!】 附:燕长归出场刻录影像。 【踏寒的骄傲!江亭瞳初赛首甲,剑指榜首势不可挡!】 附:江亭瞳比赛刻录影像。 【谁帮我看看这是谁?原来是圣阁宗驭!亲一下!这是谁?宗驭!亲一下!这是谁?宗驭!亲一下!】 附:宗驭符法展示刻录影像。 【池岁寒驾到!统统闪开!冷面煞神睥睨天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天才少年横空出世,一招呼风天下知!】 附:池岁寒法术刻录影像。 一时之间,赠尺素首页飘满了雪城选秀的帖子。 截取出来的精彩片段不少,但这四个人的呼声最高。 帖子被抡在首页热度居高不下,大多都是围绕着这四个人的实力和颜值展开的讨论。 【雪城不愧是仙门之首,燕长归腾龙入云之姿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我大师兄!那是我们雪城大师兄!啊啊啊啊啊!】 【宗驭那张臭拽脸一被覃桐长老夸就忍不住脸红,哎哟我怎么就这么爱看他这个显眼包!】 【江师兄不愧是正道新秀里剑术一绝,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泻药,人在现场,隔着结界都能感觉到江师兄的剑意锐利!】 【等等,池岁寒是这些人里面最没背景的一个了吧?心法合一算得上这四个人里最厉害的了吧,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寒门出贵子![大拇指][大拇指]】 【池岁寒那一张死人脸有什么好看的?傲得上天了都要,吃点好的吧!】 【不是楼上你没事吧,宗驭拽脸就是讨人喜欢,池岁寒拽脸就是死人脸是吧?逮着没背景的一通诋毁是吧?有些人双标之前把自己圣阁弟子的身份捂捂好行不行?】 【谁急眼了我不说,有一位冷脸美男的票数已经轻轻地一骑绝尘了。】 自投票通道开始之后,雪城选秀每晚会实时更新一次票数排名,此时适逢排名第一次更新。 池岁寒的名字赫然出现在榜首。 帖子里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但没过一会儿,更多的评论潮水般涌了出来。 【池岁寒第一!实至名归!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跳脚的人可以闭嘴了没?】 【姐姐麻烦你动动脑子,各大宗们此刻都没到修炼结束的时间,等踏寒台和圣阁的弟子反应过来了投票,池岁寒的第一立马就下去了!】 【光靠自家师弟妹投票有什么用啊?池岁寒都没有师门,全靠路人缘,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嚯,第二第三的江亭瞳和宗驭的路人缘也不低,吓死人,刚开始就这么激烈?】 【不是,前几个我都没意见,但这个陆元霆好像也没什么亮眼的吧,怎么能排第五?】 【提醒下上面的,北州陆氏,人多。[扶额]】 【前面的,有些话不能乱说,里面是有忌讳的,你还小,不懂这里面的套路,有些话说出来,冥冥之中你的生活就会改变轨迹。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将会影响你的一生。你没有能力把握它。所以听姐一句劝,把这句话删了让我说。】 【前面的大胆姐,小心陆家顺着飞雪棱来抓你。】 ·“大胆姐”删除了一条评论· 【开玩笑的哈!溜了溜了!】 几乎每个知道雪城选秀的人都有了自己关注的选手,赠尺素里涌进越来越多的人,飞雪棱的出售数量也在以一个良性循环的势头快速飞涨。 * 两日后,燕长归心事重重地走进进宝山。 那日劈向山门的一剑气吞山河,又控制的精妙,只伤到了陆家的人,其余的人分毫未伤。 燕长归查了一个下午,最后通过陆元霆的嘴得知,划出这一剑的人是池岁寒。 然而当他找到池岁寒的时候,后者只是扫了他一眼,然后坦然地否认了。 “有人亲眼所见,你如何否认?”燕长归有些看不懂池岁寒了。 “人证的话也能作假,你有物证吗?”池岁寒头也不抬,拨了拨身侧的穗子反问。 燕长归被他问得一噎,深吸了一口气,道:“行,你这一路总有留下的剑气,等我去取证,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池岁寒似乎笃定了他找不到证据,于是抬手:“请。” 燕长归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大步离开。 楼衿昭这是招了个什么人进来,怪里怪气的! 可当他沿着东倒西歪的树木沿路搜寻剑气痕迹的时候,却发现本应该残留的灵力气息早已不见一丝一毫! 难怪池岁寒这般有恃无恐。 燕长归直起身子,看着思过崖的方向磨了磨后槽牙。 他现在去思过崖把楼衿昭拎出来让她把人赶走还来不来得及? * 而进宝山内,燕长归前脚刚离开,陆谅后脚就带着第二轮的比赛流程来了。 第二轮总共分为三组,剑术、炼丹,还有合二为一组的符法。 本轮选手不能选择自己在第一轮展示过的组别,且选组顺序将从甲等开始优先选择,这就很可能会导致只擅长其中一样的选手进入一个一窍不通的组,或者丁等的选手只能被迫进入被剩下的组。 等陆谅宣布完这一轮的比赛规则,台下已经哀嚎遍野。 “四位前辈给出了四套剑法、四份丹药药方、四份组合成的符法,难度不等,这一轮四人一组,考验的是同伴之间的相互配合,有优先选择权的选手可根据这几天相互的了解自行挑选同伴和不同难度的挑战。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考虑,一刻钟之后,正式开始选组。” 陆谅掸掸袖子,没在意选手们三三两两的怨言,他抬起眼环视了一圈。 “虽然你们知道,但还是再提醒一下。”他微微笑着,抬起手,指了指周围某几个角落,“你们楼老板心疼你们修炼和比赛刻苦而无人知晓,会不定期从这些留影石上截取一些片段放送给你们山下的支持者,你们确定自己这副遇到难事就哭天喊地的模样,要被全天下知道?” 场下即刻寂静无声。 见他们都开始认真考虑选组的事情,陆谅才揉了揉脖颈站到了一边见缝插针地休息。 楼衿昭在思过崖罚跪的这两天很多事都没法做,这些重担自然就落到了他和燕长归的身上,燕长归是个精力旺盛的,他却累得快昏厥。 周围都是小声讨论分组的声音,唯有池岁寒的目光始终落在陆谅身后招财山的入口处,江亭瞳在边上叫了他几声都没有回应,抬头看到他目光所及空空荡荡,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坚定又同情道:“放心吧池兄!你实力出众,不必担心没人和你组队!良禽择佳木而栖,你一定是炙手可热的那个!” 池岁寒眼皮抽了抽,把他放在自己肩上的爪子拍开:“......我会担心这个?” 江亭瞳:“不愧是你池兄,这世上就没有你担心的事!我先去问问别的道友如何选组,你且慢慢想着!” 江亭瞳说了两句便离开了,池岁寒无语地别过头,瞥了一眼门口,确定那里没人再来之后,他提步走向了陆谅。 “喂。” 身后忽然有人叫住他。 池岁寒耳尖微动,觉得这声 20. 今朝有钱衿昭赚 [] 思过崖。 分明还是太阳落山的时候,思过崖却已经落下夜幕,昏昏沉沉的夜色,只有远处夕阳透过来的一点亮光,朦胧覆在崖上。 入口处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池岁寒打量着四周,耳畔是风声和树叶摩擦积雪的声音,刺骨的寒风比不眠山冷少许多,环境称得上恶劣。 踏入这里的时候他甚至迟疑了一会儿,下一个念头是不知道那样纤弱的姑娘待在这样的环境下能撑多久,于是连带着往里走的步伐加快了不少。 直到他看到了舒舒服服躺在躺椅上的楼衿昭。 小姑娘身上盖着一条厚厚的毯子,歪着头眼睛微眯,呼吸平稳地不知已经睡了多久。 世界像是以她的发丝为结界,严寒恶劣的条件根本影响不到她分毫。 池岁寒抿着唇,从地上散落的药瓶看到她又肿了些的脚踝,再看到躺椅边上的小案几上零零散散的小零嘴,最后目光又从她睡觉也不忘抓着的糕点上移到了小姑娘还粘着糕点碎屑的唇角。 然后心里那根名为担忧的弦像是被泄愤似的抽了一刀,向不知名的方向弹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浑身轻意。 池岁寒没好气地笑了一声。 他就白担心。 消了叫醒她的念头,池岁寒拾起地上的药瓶随意坐在一旁,在这沉沉夜里,静静等待着楼衿昭的醒来。 * 罚跪这件事,楼衿昭小时候还会老老实实跪,后来骨子里的逆反心理觉醒,楼衿昭就再没老老实实跪过了。 但她有很久没来过思过崖了,不知是不是这里会触及她从前不好的回忆,楼衿昭一觉睡得格外沉,入了个从前的梦。 小小的屋子里笼下晨光,十三岁的楼衿昭小脸灰扑扑的,头发也乱糟糟,眼角还有些擦伤,她坐在阳光里,乖乖地把手伸出去。 阴影之中,有个看不清脸的高大的人影轻轻握着她的手,轻柔地往她伤口上涂着药膏。 坠玉般的声音响在楼衿昭耳边:“又和谁打架了?” 似乎是弄疼了她,楼衿昭瘪了瘪嘴,眼眶红了红,却倔强的忍住了打转的眼泪。 “今天碰到个自称制器天才的讨厌鬼,明明卖的是堆破铜烂铁,还好意思要我两百灵石!果然无奸不商!” 阴影里的少年轻声笑了笑,点点她的头:“你那么精,若真是破铜烂铁,你会感兴趣?” 楼衿昭被看穿了也不在意,吐了吐舌头:“那又怎么样,他那破东西除了我谁会要?” “你就是仗着人家生意不好欺负他。”少年看着楼衿昭不大高兴的表情,问:“是什么东西,让你生这样大的气?” “气玉!”楼衿昭往前挪了挪,大声说,“那个讨厌鬼虽然讨厌,倒还真有几分本事,制出的气玉不仅能养气回灵,还能镇痛!碎碎哥哥——” 楼衿昭的声音忽然小了下来,往前凑了凑,眼神忽闪忽闪地狡黠:“我这可都是为了你才生那么大的气啊!” 被唤作“碎碎哥哥”的少年似乎是愣住了,语气里有几分不敢相信的试探:“你……是要买送气玉赠我?” “对啊。”楼衿昭点点头,婴儿肥还没褪去的脸上尽是真诚,“下山这段时间还好有你,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你的伤不是也还没养好嘛,正适合你。” 少年动了动,隐在黑暗中的脸有一瞬间暴露在了灿烂的阳光下,哪怕是梦中模糊,也能窥见侧脸凌厉的轮廓。 “给我的......”少年从未想过小姑娘打架是因为他这种可能,像是在细细研磨这几个字,反复辗转。 不知是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情绪,少年抬起头,忽然认真地问楼衿昭:“你......怎么看魔域?” 小姑娘晃晃脑袋:“魔域?怎么突然问这个?现在世道这么乱,全是拜魔域和正道大战所赐,修真界谁不知道沾上魔族就是晦气呀?碎碎哥哥问我怎么看,我当然是看也不要看呀!” “你讨厌魔族人?” “讨厌啊。” “正道都讨厌魔族人!!” 她点头如捣蒜。 那么理所当然的语气,和所有人都一样。 话音落,楼衿昭久久没有听到回复,她抬起头,仿佛看到阴影中的少年僵直的身体有几分错愕。 梦里的小衿昭愣了一下,楼衿昭急切地想要知道他怎么了,可画面却一下子如镜湖波荡,再也看不清一点。 也就是在这一刻,楼衿昭恍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她梦到了三年来始终无法清晰回忆起的执念。 连在梦中都是那样模糊。 有那么几句话,像是带着根根分明的利刺,拼命袭向被梦魇魇住的她。 ——“碎碎哥哥,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不会了,你在雪城好好的。” ——“碎碎哥哥,你到底要去哪儿呀?” 可对面再没回答,像是陷入了永恒的缄默。 “......魔域。” 楼衿昭喃喃轻语,挣扎着要醒来。 池岁寒也发现了楼衿昭似乎陷入了噩梦,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走到她身边俯下身,想要叫醒她。 可刚弯下腰,就对上了楼衿昭倏然睁开的双眸。 清澈目光中是未聚焦的懵懂,像是雏鸟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毫不设防,却又泪眼含波,带着几分痛苦。 原来是梦到伤心事了,他想。 楼衿昭只是愣了一瞬,目光很快就清醒过来,利落地翻身下地,离池岁寒五步远,面色警惕。 “你怎么在这里?” 刚睡醒的小姑娘自以为语气强硬,却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语调根本没有一点杀伤力。 人离远了,池岁寒也就直起身子来,淡淡:“被罚。” 楼衿昭皱了皱眉,没懂他是犯了什么事:“非雪城弟子犯了错移交审讯堂便是,不必来思过崖领罚。” “嗯,陆谅带我来的。” “......”楼衿昭无语,只怕陆谅是不知道思过崖只罚雪城弟子,这才把池岁寒送来了,“出什么事了?” 楼衿昭清醒时的状态和刚才全然不同,她转变得太快,若无其事得让人很难忽视刚刚她眼里的痛苦。 池岁寒没答她,而是看着她道:“楼衿昭。” “嗯?” 池岁寒抬手隔着虚空点了点她的脸侧,叹了口气:“擦擦眼泪。” “啊。”楼衿昭下意识地抬起手,触及眼角湿润,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梦里哭了。 她胡乱抹掉了眼泪,慌乱中看着别处,仿佛又一下子被扯回了梦里,那种后悔又铺天盖地地弥漫了上来。 池岁寒见她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自觉后退了两步。 “哭两回了,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 楼衿昭慢吞吞挪回躺椅边坐下,没有回答。 过了不知多久,久到池岁寒以为楼衿昭又会像在山下一样随便找个借口敷衍过去了的时候,她终于说话了。 小姑娘早就已经收起了情绪,目光从天边的夜色移向池岁寒, 21. 今朝有钱衿昭赚 [] 楼衿昭轻轻把脚收了回来,自己慢慢揉着,脸上的表情变得淡淡的。 “还是有关系的。选秀就是为了替修真界选拔出最优秀的人才,修真界的未来和安危,的确得靠像你一样有实力的人。”楼衿昭自己对肩负天下大任没什么追求,但说起来还是挺肃穆的。 池岁寒手上空下来,抬眼看了看楼衿昭,问:“你的意思是魔域还会宣战?” 池岁寒都要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正道抹黑魔域了,明明这几年魔域都被他管得不敢有一点造次。 楼衿昭摇头:“我没这么说,新魔尊继位三年,整个魔域都比从前干净不少,大概短期之内不会再有大战。” “是吗,那你觉得新魔尊如何?”池岁寒饶有深意地反问。 楼衿昭一本正经点评:“别的不说,光凭他弑君夺位,继位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收兵停战这一点,就比上任魔尊会干人事。” “......” 就不能夸点好听的。 池岁寒气笑:“可我怎么听说是正道不愿意休战,最后被新魔尊吓到停战的?” “嘘!说这些你不想活啦?”楼衿昭食指抵在唇前,压低了声音,“好歹给长辈们留点面子,三年前新魔尊一术封死了南山和魔域接壤的禁区,这样厉害的法术谁不怕!好多人都被吓得连觉都不敢睡。那新魔尊说要停战,修真界也没法子再打,便只好顺驴下坡了呗!” 池岁寒:...... 你说谁是驴。 “所以还是吓跑的。” “......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楼衿昭无奈。 池岁寒被戳中笑意,看了看周围:“你就是这么罚跪的?” 楼衿昭扫了一圈自己的毯子躺椅和小案几,幽幽地“昂”了一句:“怎么了,我又没犯错,傻子才安安分分跪呢,警告你啊,出去以后不准乱说!” “你想多了。”他无奈站起身来,寒夜漫长,他在两人周围布了一层暖罩,隔绝夜里风雪的侵袭。 耳边的风声一静下来,两人之间的呼吸声就异常清晰,池岁寒敏锐地感知到楼衿昭呼吸间窜动的灵力有些不稳。 “灵力怎么回事?” 楼衿昭往嘴巴里塞果脯的动作一顿,像是被看穿了什么,犹豫道:“前两日不知道谁劈了一剑到山门,力量太强,震得我差点灵力暴动而亡,这两天都小心着呢。” “......”池岁寒不接话了。 楼衿昭偏头,忽然凑近了他:“你知道那一剑是谁劈的吗?” 漂亮的脸蛋就在眼前,池岁寒慢慢后仰靠在山石上,面色坦然:“不知。” “是吗?”楼衿昭有些幽怨的眼神看着他,“我怎么听师兄说是你劈的。” “谣言。” “真的不是你?” “不是。”池岁寒的眼神坚定地像要即刻加入正道。 “那你为什么来这儿?难道不是因为这件事被罚过来的?” 楼衿昭狡黠的模样像是憋了坏招,魔尊大人忍了半天:“......反正不是我。” 楼衿昭大笑着靠回躺椅上,心情好极了:“行了,你不愿意承认就不愿意吧,不管怎么说都要多谢这一剑帮我赶跑了陆家人。” 池岁寒抿着唇不想和她继续这个话题,于是走近了她:“我帮你压制灵力。” 楼衿昭抬起头,腮帮子里果脯塞得满满的,像只丛林里跑出来的小松鼠,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问:“三千灵石?” “不用。”他握着楼衿昭的手腕,缓缓将她不稳的灵力压下,“是那一剑剑气太强导致灵力不稳,这一次不收你钱,算补偿。” 楼衿昭眨巴眨巴眼,状似不解:“补偿?你不是说那一剑不是你劈的吗?还要补偿什么?” 池岁寒:...... 累了,随便吧。 * 思过崖的惩罚机制最少为五天一轮,也就是说一个人至少进入满五天才能出去。 但这是对寻常弟子的规则。 两个人相安无事在思过崖里待到了第五天,这一天傍晚,楼衿昭睡了个黄昏觉起来,对池岁寒说:“今日我就能出去了,阵法开启的时候你与我一起。” 池岁寒还差两天才能出去,但他本就不该来这儿,想必她提前把人带出去也没什么关系。 招财猫还要参加比赛呢。 池岁寒正翻着这几天江亭瞳给他传来的飞雪讯,闻言抬头,说了声“好”。 楼衿昭见他看得认真,也挪过去看他飞雪棱里的消息,池岁寒也没介意,手腕一转,直接把飞雪棱朝着她。 页面上江亭瞳满屏的消息多得楼衿昭眼睛疼,一目十行飞速看完后,她拍了拍池岁寒的肩,一脸惋惜。 “下一轮本来是甲等可以先选组别,凭你前几日辟出那一剑,选剑术蝉联甲等根本不是难事,可你偏偏到思过崖来了,错失了选组机会还被人挤到炼丹那组去......可惜啊!” 池岁寒看着替他忧愁的楼衿昭,勾了勾唇:“还好。” “那你制丹如何?”楼衿昭问。 虽然他第一轮的时候说自己不会炼丹和剑术,但照样能劈出那样漂亮的一剑,所以楼衿昭对他制丹还抱有期望。 池岁寒摇头:“不会。” 但要学应该也不会太难。 楼衿昭愣住,微微凑到他面前,确定道:“是不会,还是不太会。” 看着希望摇摇欲 22. 今朝有钱衿昭赚 [] 池岁寒眉心一跳,点开这条帖子。 【守护共正:我早就说雪城突然造势搞个选秀是来干嘛,把名门正道弄得和那些不三不四的歪门邪道一样,原来根本就不是为了重振修真界!楼衿昭你们都知道吧?人家办这个选秀完全就是踩着人捧别人,一套操作把我恶心死了。】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下面即刻有人开始质问。 【???内部知情人?请细说。】 【楼衿昭干啥了?】 【楼主这个名字暗含深意啊】 【什么意思?什么内幕?】 【楼主说话说一半寿命少一半。】 【别装死啊,我家师兄去楼衿昭选秀,要是被人当垫脚石我真的会疯。】 【捧别人是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个人吗?前段时间突然在雪城之外名声大噪的那位?】 最后一条评论被“守护公正”回复: 【对,就是他。早在雪城选秀开始之前就沸沸扬扬传开了,所有人都在说他有多厉害,笑死,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人,又不是出自哪个仙门,怎么可能会在一夜之间闻名,说没有人推波助澜我都不信。】 【我好像知道是谁了。】 【池岁寒?别吧......他真的挺厉害的。】 【厉害?你亲眼所见了?别看人家长着一张还算过得去的脸就觉得颜值即正义了!】 【就事论事行么,比赛那天我在现场,法术实力没话说,真的挺震撼的。不过他要是真的和雪城有什么,那也是真的没劲。】 “守护公正”继续回复:【我正是担心这个,怕选秀有什么猫腻,所以留了个心眼,让在雪城的朋友帮着注意着点,果不其然被我发现了端倪。比赛开始前一天,有人看到楼衿昭和池岁寒站在一起说悄悄话,楼衿昭还凑到他跟前,不知道两个在说点什么,但很是亲昵的模样。 说到这里,有人可能只是听过楼衿昭的大名,还不太了解她。说起来也是丢人,仙门百年清誉,到了这一辈偏偏出了这么一个不守规矩难驯的。她是当年长羽仙尊和道侣在外猎魔时所生的小女儿,不知是不是夫人猎魔时胎儿受了影响,楼衿昭生下来时就灵根受损无法修炼。 长羽仙尊和雪城掌门对她无微不至照顾到十二岁,可楼衿昭是个不懂感恩的,从小顶撞闯祸什么的就不多说了,十三岁那年遇上魔族大战,她偏偏溜出了雪城给人平添麻烦,好容易找回来了,却还狼心狗肺地和长羽仙尊断绝了关系。断绝关系后还恬不知耻地留在雪城,借着雪城的背景做起了生意。 做生意那可就更有的说了。北州陆氏二公子你们知道吧,人家也是含着金汤匙,虽说顽劣了些,但比楼衿昭是好了不少。结果楼衿昭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人骗在身边,这少爷也是好哄,被挑唆得和家人反目成仇,竟然心甘情愿为她研制各种各样的灵器。 楼衿昭借着他赚得盆满钵满,让这少爷自己被卖了还帮着人数钱呢。听说陆氏几次三番派人劝说他回去都无果,楼衿昭真是有点邪乎,竟然能让堂堂世家公子留在她身边当个副手! 一个不正经的仙门弟子,办了这么一场莫名其妙的选秀,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出来了一个从前名不见经传的散修火遍修真界,实力到底有没有都不好说,又有人看到他们举止亲密,道友们什么成分不用我多说了吧。】 “守护公正”的话说到这里就停了,下面的评论炸开了锅。 【???虽然楼衿昭以前是风评不太好,但做生意还是满实在的,楼主你没搞错吧,她怎么可能在雪城里面搞这种事?】 【人在生意场上久了是会被沾染上铜臭味的,很难评。】 【本来想说会不会是误会,但一想到楼衿昭能和生她养她的亲生父亲断绝关系,我又觉得没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了。】 【不是,这人又没证据,你们就信了??投票什么的是楼衿昭摁着你们的头让你们投池岁寒了?人的喜恶她总不能控制你们吧,说人家为了捧人才办的这场选秀的才是来恶心人的吧?】 【人在雪城,我听人说池岁寒在选秀开始之前就住进楼衿昭的不眠山了。】 【得,实锤了。雪城你最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气死我了,我把师兄师弟送过去不是给人陪跑的!雪城!还人!】 【还人!这气我们不受!】 池岁寒看到这里的时候眉头已经紧锁了,可楼衿昭看起来还没有之前替他着急比赛急,她晃了晃飞雪棱:“这就是为什么选手手上没有赠尺素这个功能。原本是担心赠尺素里的言论影响到选手心态,二来呢,就是担心有选手会投机取巧,在上面引导舆论做一些对对手不好的事情。” 她撩了撩耳畔的头发,轻声道:“看来没拦住呢,连宗驭都知道赠尺素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偷偷带了别的飞雪棱进来。” “你......”池岁寒看着她,“不生气吗?” “不生气。” “还好。” “一点点吧。” 楼衿昭皮笑肉不笑一连说了三个词,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不生气的模样。 池岁寒的手动了动,脑子里把怎么弄死这几个人的手段都想出来了,又听见小姑娘道:“除了我为了捧你才办的选秀这件事之外,人家说的也没错,只是难听了点。不过我听得多了,左右多是些闲言碎语,没什么好生气的。” 说完她又看着池岁寒,有些真心实意的歉意:“抱歉,这次的事情是有人冲着搞垮选秀来的,目标在我,不小心牵连了你......我会尽快处理好这件事情,保证让这件事对你的影响降到最小。” 池岁寒压根不在意什么影响,他看着楼衿昭,问:“你知道是谁做的?” 她点头:“大概知道。” 话里话外指摘她又提到北州陆氏,除了最近恨她上头的陆家人还有混迹在选手里的陆元霆,根本不会有别人。 池岁寒:“打算怎么办?” 楼衿昭抬头,有些奇怪:“他们造你的谣,你不生气,反倒关心我?” 池岁寒别开眼轻咳了一声:“没有,你说了他们的目标不是我。况且,我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对他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从前那些尖利的爪牙和刻薄的话可比这轻飘飘的谣言让人难熬多了。 楼衿昭听了只觉得更愧疚,好端端的把人拉下了水,池岁寒孤身一人又没办法对抗这些,于是仰起头对他说:“你好好准备下轮比赛,压力不用太大,尽力就行,这些事情我去解决。” “需要帮忙吗?”池岁寒问。 思过崖阵法要开了,楼衿昭收拾着自己的罚跪享福三件套,斩钉截铁道:“不必,流言太多,事情解决前我不会在招财山露面,你也不用来帮我,免得被人 23. 今朝有钱衿昭赚 [] “陆少爷妙语连珠。”楼衿昭弯了弯眼,直起身来看向一旁被陆谅定住还抬着手的燕长归,点点头,“师兄的姿势也不错。” 燕长归:......没东西夸可以不夸。 他张不开口,只能发出模糊的声音:“哼嗯唔吭哼!!!” 陆谅:“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楼衿昭走过去把燕长归身后的定身符撕开:“他说‘快把我放开’。” 重获自由的燕长归猛吸一口气,剑柄往陆谅脑门上一戳:“你再把那玩意儿贴我身上试试?” 陆谅还气他,偏头:“一般人我还舍不得用呢。” 寻常都是燕长归来拉楼衿昭和陆谅的架,很少有需要楼衿昭拉他们架的时候,她有些无奈,先抱住燕长归的剑,再拿过陆谅的飞雪棱,最后把两人都按在凳子上。 陆谅先告状:“楼衿昭!我看你早日和他散伙得了!他根本就不替你着急!” 燕长归眉心紧锁,有了几分严肃:“陆谅,有些玩笑开不得。” 陆谅别过头,懒得理他。 楼衿昭也有一瞬的心虚。 眼瞧着两个人真要生气了,她不得不安抚道:“好了师兄,你别同他生气,陆谅也是替我着急。” 陆谅鼻孔朝天“哼”了一声,又听见楼衿昭朝他道:“是我传讯让师兄拉着你先别在赠尺素里说话的,你也别怪他。” 陆谅转过头,语气有些没底气:“真的?为什么?他怎么不早说?” “你噼里啪啦和炮仗似的说一大堆,师兄有插嘴的机会吗?”楼衿昭有些好笑。 燕长归看她:“你在外面都听到了?” 楼衿昭点头,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不听墙角还真不知道你俩都有事瞒着我,陆元霆一个月前就在山下散布我的谣言事,你们应该告诉我的。” 早知道,或许楼衿昭就能早一点看明白陆元霆来参加选秀的目的。 陆谅:“......陆元霆犯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那时也没想到他们会把事闹成今天这样。” “陆元霆在赠尺素里说的前不久在招财山也说过,当时周围人不多,也被我拦下,选手里应该没有人信。这事牵扯陆家,有点复杂,本来是想当面和你商量......”燕长归沉吟,又问楼衿昭:“你让我拦着陆谅不澄清,是已经有对策了?” “同样的造谣手段他在选手里找不到突破口,自然就只能找赠尺素里那些关注选秀却又离选秀很远的人。”楼衿昭饮了一口茶:“打蛇要打七寸,陆谅这样骂几句是出了气,却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会让陆家知道我们自乱了阵脚。” 陆谅身子往前倾了倾:“从根本上?你要对陆家动手了?” “是对陆宽,不是陆家所有,合着那不是你家?别那么兴奋好吗。”楼衿昭笑出声。 燕长归:“说来听听。” 楼衿昭一手招过一个人,三个人围在一起,从天黑聊到了天亮。 * 另一边,池岁寒时隔三天再次回到招财山,四面八方的目光从之前的畏惧都变成了恶意与不善。 几乎所有人都聚在他周围,随着他的前进而移动,嘴碎地说着对他怀有最大恶意的话。 只有江亭瞳对他一如既往。 池岁寒被人看得烦了,又在他们的嘴里听到“楼衿昭”的名字,沉冷的目光看了回去,周身的威压散几乎要铺满整座招财山。 高挺的眉骨里像是藏着利剑,只是面无表情地扫过他们,就没有人再敢开口说话。 在所有人被池岁寒的威压压制得喘不过来气的时候,人群之外忽然传来了破风的声音。 层层的人群被撞开,一道黑影狼狈地冲撞过,重重地砸落在地。 池岁寒微微避开扬起的尘土,瞥了一眼,发现是满脸淤青的陆元霆。 人群之外,宗驭大刀阔斧地从人群之外走来,眉间染着不屑,一脚踩在陆元霆身上。 后者闷哼了一声,面露痛苦。 他弯下腰,手肘支撑在膝盖上:“你们和楼衿昭商场那些弯弯绕绕我不管,但警告你们,少把你们那些下三滥的招数往池岁寒身上扔,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 宗驭好歹也是仙门前三出来的,身世诡秘且不为人知,多多少少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有些事情一眼也就看明白了。 他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唯一不满的,是这群杂碎碰瓷碰到了池岁寒头上。 这可是魔域魔尊! 他苦练三年都还没较量过,这群人怎么敢!? 被侵犯了优先挑衅权的宗驭不爽,于是直接把陆元霆揪出来打了一顿。 陆元霆鼻青脸肿又被人踩在脚下的画面冲击力太强,踩着他的人又是宗驭,几乎每个人都从宗驭的话里听出了点什么,嗅出了池岁寒和楼衿昭这回事不简单的味道。 更重要的是——宗驭明显和池岁寒相熟! 池岁寒淡淡扫了宗驭一眼,浑身上下的不爽被冲散了些,不咸不淡对宗驭道:“私 24. 今朝有钱衿昭赚 [] 接下去两天,赠尺素里关于池岁寒和楼衿昭的讨论没有任何下降的趋势,楼衿昭几人也没有一点澄清的意思,陆谅甚至还在这节骨眼上放下手上的一切事出了趟雪城。 终于,在事情发酵后的第三天,雪城放出了最新的选秀消息。 【雪城选秀官方:听说你很关心雪城选秀?想知道更多关于传闻中的他吗?明日未时,雪城直播准时开启!我们设置了选手比试,带大家实时走进他们的修炼日常!我们不见不散哦~】 与此同时,陆谅加班加点研制出来的直播功能终于上线,在赠尺素主页最显眼的位置,上头漂浮着“待开启”三个字。 【?雪城这是在干什么?】 【外面乱成这样了还有心情办下去?】 【直播?传闻中的他?试图解码:是实时给我们传送池岁寒的比赛?】 【早说了楼衿昭喜欢恰烂钱!】 这样欲盖弥彰的举动本来还持有保守怀疑态度的人开始动摇。 舆论越来越不利。 面对各宗们的质问,雪城各位长老也是颜面无光。姜无灼雷霆震怒,好在有燕长归安抚,只能一边拉下脸和各宗们保证比赛的公平,一边气得找上了长羽,让他好好管教管教楼衿昭。 只是长羽这回不知为何不为所动,没有像从前一样顺掌门的心去责罚楼衿昭,在极悦峰里闭门不出,仿佛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一样。 但在雪城主峰左等右等也等不到楼衿昭来把选秀交给自己的姜羡却坐不住了,提着裙摆气势汹汹就杀到了不眠山。 这一回楼衿昭没有拦着她,她把人迎进了不眠山,甚至还带进了吟清山。 九曲幽静庭院之中,楼衿昭让姜羡等在亭下,自己转身去了趟书房。 没过多久,她就搬着满满一摞比她还要高的簿子回来,吃力地走到姜羡跟前,“啪”的一声将簿子全部堆在了她面前。 有几本掉到了地上,落在姜羡脚边,声响唤回了她的神。 姜羡看着地上的簿子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楼衿昭弯腰捡起,然后将它们分门别类地摆起,朝前一推:“看吧。” 姜羡一下子皱起了眉:“楼衿昭!我不是来陪你看书玩的!你让宗门蒙羞,不解决问题就罢了,为何还不肯把选秀交于我?” “让你来玩了吗?” 楼衿昭抬眸打断她,随手拿起一本簿子替她翻开。 “这些都是我从书房里拿的关于选秀的资料和策划方案,给你一天时间,只要能看懂其中的一本,从明天开始,选秀的所有事宜就归你管。” 楼衿昭慢慢啜了口茶,超发怔的姜羡一抬下巴:“看啊,你不是很想要选秀吗,愿赌服输,只要你能看懂,我就敢送你。” 楼衿昭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让姜羡来气,她不服输地瞪着楼衿昭:“这可是你说的!” “昂。”楼衿昭点头,浑不在意,“你看呗,喜欢的话我再给你拿,书房管够。” 选秀如今势头大,未来赚的钱也不会少,姜无灼有心打压楼衿昭,却舍不得这块肥肉,便想让女儿接过选秀,再将楼衿昭推出去把这几日的流言堵上。 姜羡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凭什么,明明从小楼衿昭就已经什么也没有了,废掉的天灵根、断绝了关系的家人,那三三两两旁人看不上的狐朋狗友,至多也只有一个师兄帮着她,可她为什么总是活得比别人骄傲自在,让她一个正经天灵根都要一直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于是姜羡憋着一口气坐下,拿起簿子开始看。 分明都是认识的字,组合在一起她却一个也看不懂。 各种奇形怪状的表格,折线的饼状的柱状的,标注着她看不懂的符号和术语,还有一些她从来没听过的词,她都闻所未闻。 姜羡用力地翻着页,可脑子里依然空白一片。 冰天雪地,她急出了一层薄汗。 一刻钟后,楼衿昭喝完了一盏茶。 “看不懂的话可以换一本。” 早就知道她看不懂一点的楼衿昭很是大方 姜羡听出了她的嘲笑,刷地白了脸:“你闭嘴!” 楼衿昭不为所动:“若是不想看了赶紧走吧,我还有事,就不送了。” “你明明说了给我一天的时间!” 楼衿昭慢慢坐起来,看着她抛出几个问题:“那你看到现在知道‘代言’是什么了吗?‘商务’该如何谈?选手出现丑闻该如何公关?比赛出现突发状况第一步该做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让姜羡措手不及,嘴唇开开合合,愣是说不出一个字。 楼衿昭:“你连这些都说不出来,还真以为我这么好心会陪你在这里浪费一天的时间啊?” “你!你别太过分了!”姜羡将簿子往她面前一扔。 楼衿昭慢慢捋平簿子上的褶皱:“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然后走近了姜羡,用手扶着她的肩膀:“师姐,你呢,众星捧月千呼万唤,就安安心心当你的雪城天灵根大师姐,修炼飞升我是一窍不通不如你,但你也得知道自己在商道上有几斤几两,明白端不端得起我的选秀。” 姜羡虽然拥有天灵根却修炼缓慢,这是她格外在意的痛点,此时听楼衿昭这么说,只当是她在讽刺自己,当即就要拔剑。 “你一个废天灵根有什么资格说我!?” 可是吟清山的阵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启动,她的灵力在这阵法中早已无法使用一点。 姜羡的眼里满是羞愤,她抬起头,却被楼衿昭眼里的不屑和冷意震住,才惊觉自己触碰了楼衿昭的底线禁区。 楼衿昭和姜羡争锋相对的时候不少 25. 今朝有钱衿昭赚 [] 今日山内四处可见的招财竹上全部被被悄悄地放置了直播专用的灵器,青翠的竹叶能传送影像,竹叶茂密,错落有致,能照顾到各个方位。 而正在一刻钟前,所有招财竹已悄悄开始刻录,赠尺素首页上漂浮的各个直播间里,也呈现出了每一位选手的住处影像。 楼衿昭的目光从陆元霆的直播间收回,嘴角若有若无的嘲讽,问身边的燕长归:“不眠山里所有选手的飞雪棱全部都设下屏蔽罩了?” 燕长归晃了晃手中的总控飞雪棱:“都按照陆谅教的做了,直播开启的时候他们手里的飞雪棱信息就已经停止更新。” 面前巨大的幻幕上,陆元霆的直播间被切到最大,上面清清楚楚地显示了他鬼鬼祟祟进入比赛场地的画面。 “陆元霆还真是没让我失望啊。”楼衿昭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 “自掘坟墓。”燕长归冷笑一声。 直播间里已经飘起了弹幕。 【怎么提前开始了?还好我守在赠尺素里,否则就要错过了!】 【都闪开都闪开,我来看我家宗师兄了!】 【坐等池岁寒打脸!】 【纯路人,支持江亭瞳!】 【诶?这个人是谁啊,怎么脸上还有伤?为什么这个时候进入比赛场地了?比赛不是还没开始吗?】 【前面的,这是陆元霆啊,现在榜上第五名,陆家旁支的公子,不过看这样子是被谁打了吧。】 【鬼鬼祟祟的,偷感很重。】 “你算计陆元霆?你就不怕他脱离掌控!?”一旁的姜羡再蠢也明白过来了是怎么回事。 “这话倒是真难听。”但楼衿昭脸上没有恼意,“陆宽给我找了不少麻烦,礼尚往来的事怎么能叫算计。再说他要是没那个心思,能被我这么算计么?” 楼衿昭忽然觉得和姜羡说话很累,这么久以来她好像都是无脑针对自己,就像这次明明是陆家人先坏了规矩,姜羡却还是和她唱反调。 有一瞬的莫名的念头在楼衿昭脑子里一闪而过。 “师姐,你看看这些灵器,知道每一样分别对应的作用是什么吗?再看看这些画面,知道该怎样推送才能保持讨论度吗?还有你口中的算计,你觉得我是莽撞乱来,可我偏要赌这一把。” 姜羡看着她,楼衿昭就这么靠在墙边,只在满屏的弹幕上停留几瞬,然后淡淡地看着自己,像是真想和她谈谈心似的。 但楼衿昭从不会和她这样和气,姜羡本能地警惕她是否话里有话。 “我和陆谅费尽心思一起研究出来的灵器,和师兄没日没夜对出来的方案策划,不是送到你手里就能被你盘活的,或者我说得再直白一点,不眠山里所有负责选秀的人,包括师兄,除了我,他们谁也不听。” 正巧的,燕长归估摸着差不多了,转头问楼衿昭:“现在开始?” 于是周边所有的人都停下手中的事看向楼衿昭,等到后者轻轻颔首,大家便又都归位蓄势待发。 完美诠释楼衿昭刚才的那句话。 他们听她的。 楼衿昭走到边上,站在已经真实体验到了她在不眠山的话语权的姜羡身边。 “是不是还以为我是几年前那个不受人待见的模样,依旧走到哪儿都被人嫌弃,如今乍一看这么多人听我号令,应该很震撼吧?” “你是怎么......”姜羡有些惊讶,想问她是怎么邀买人心的,可她怕这话一出燕长归第一个要喝斥她。 “比起你想问的,不如先问问自己,为什么你和掌门比任何人都要敌视我。是我真的遭人厌弃至此,还是另有缘由。” 姜羡错愕的转头看她,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但楼衿昭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深究的意思。 可姜羡已经完全慌了。 “除非是我不要的东西,否则你们一样也拿不走。” 她的声音轻轻的,转头笑了笑:“言尽于此。” 你和你那爹好自为之。 正在这时,燕长归打开所有直播间的声音开始说话,声音从灵器里传入,又从画面中传出,送入所有打开直播的飞雪棱外。 “欢迎大家来到雪城直播间,本次直播因为特殊原因提前开始,大家可以自行选择直播间观看,也可以在直播间里发送弹幕。今日直播时常为一个时辰,请多多期待选手在今日比试里的精彩表现吧!请注意,选手本人并不知晓本次直播,所以,你将看到一个最真实的选手!” 【选手本人不知道?那万一做了什么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岂不是完蛋?】 【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让人知道的?正道中人应当事事光明磊落!】 【哦嚯,我就喜欢这种悄没声儿的,这两天雪城放出来的片段总有几个自信得要死的站在后面耍帅撩头发,太刻意了我看得想吐。】 【大胆姐你又来啦。】 【大胆姐说出了我的心声,想看宗驭出浴场景,斯哈斯哈斯哈!】 【楼上醒醒,今天是比赛好吗!】 【呵呵,想看池岁寒,我倒要看看他的真实水平。】 【不知道今天的比赛是什么,期待。】 【期待个球,今天楼衿昭要是还没交代,我坚决抵制雪城选秀!】 池岁寒什么都没做,就凭借着被人抹黑一路黑红到了雪城选秀话题度第一,而此刻拥有这腥风血雨体质的本人,正和宗驭猫在墙角研究手里的飞雪棱。 阳光斜斜地穿过枝桠洒进,落在形迹可疑的两个人身上。 宗驭蹲着,手里的飞雪棱翻来覆去看了几十回,再确定了什么之后终于皱着眉问:“发现没,上面的东西不更新了。” 池岁寒抱胸站着,偏头躲开刺眼的光,不以为意。 “那又怎样?” “我刚和你说了吧,一会儿的比赛是要直播的。” 池岁寒:“不知道,不清楚,不过楼衿昭和我说过,选手禁止私带外边的飞雪棱进入。” “规矩是死的你也是死的。”宗驭站起身来,盯着池岁寒道:“正因为如此,楼衿昭居然还要大费周章让不眠山里的飞雪棱停止更新,只能说明她有事不想让我们知道。” 池岁寒的目光平静扫向他。 “今日就只有直播和比赛这两件事,可比赛我们早就知道了,所以楼衿昭真正要掩盖的,是剩下的直播一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赠尺素停止更新,说明此刻直播已经提前开始了。” 宗驭说完,环视四周一圈,似乎是要把周围看出个洞来。 “没有灵力波动,这里没有直播灵器。”池岁寒瞥了他目光所处的地方一眼随即给出回答,又问:“把我拉到此处长篇大论这么些,就为了彰显你的推理能力?”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宗驭一听被质疑,即刻昂首反问。 “逻辑清晰,推理缜密。”池岁寒随口敷衍,然后抬眸,“所以呢?” 宗驭最不喜欢他拿这敷衍人的一套,语气强硬道:“楼衿昭不在直播消息公布在赠尺素的时候就隔绝选手的信息,偏偏选在这个时候,说明她想让选手中的谁看到。而这些日子能和她扯上关系、手里又有飞雪棱的,就只有陆元霆一个。” “池岁寒,你是陆元霆造谣的对象,楼衿昭弄这一出,是不是为了你?你们两关系真的不一般啊?” 池岁寒皱起的眉头展开了些,却又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到底想说什么。” 见他没否认,宗驭心底小小惊了一下,面上却不显。 “和我比一场,否则我就告诉所有人你真的和楼衿昭关系不一般,让她今日的谋划都功亏一篑。” 池岁寒睨着宗驭,似乎是在后悔三年前没把他掐死。 怎么会有人费尽心思只为了要和他比一场? 在池岁寒的视角里,他的确和楼衿昭关系不一般,他们是很久很久之前就认识的关系;可在失了忆的楼衿昭和别人眼里却不是如此。 他可以大大方方和宗驭承认,是因为宗驭只是个一心要和他比试的家伙,和外边那群心眼多的人又不一样。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谣言就能疯传成这样,就更不能 26. 今朝有钱衿昭赚 [] 【我的老子娘嘞!!】 【池岁寒粗口/我!!!!】 【这么凶的吗他,看来他傲慢不好惹的传言也不算空穴来风。】 【前面的别搅浑水,这么个恶心的人杵你跟前假惺惺,你能忍住不劈他一剑?】 陆元霆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堪,和眼眶上的淤青对比强烈,让他整个人都滑稽了几分,他咬着牙看着池岁寒从自己身前走过,然后站在队伍中,全程无视了自己。 陆元霆握紧了拳头,也极力忍耐地站了回去。 看完全程的楼衿昭笑出了声,随后纠结地沉吟:“师兄,你说要不要让陆谅回来之后设置一个自动屏蔽脏话的功能?” 忙着总控的燕长归:“对,我们是一个文明的选秀,可以,但......” 两人抬头看着满屏【池岁寒多多粗/口蠢货!!!】的弹幕,同时沉默了。 燕长归补完了话:“但没必要!” 可以,但没必要。 楼衿昭眨眨眼,一本正经:“你说的对,我们追求的是选手最真实的一面。” 燕长归:“同意,人不能为了旁人的目光而刻意粉饰自己。” “支持。” “......那不屏蔽了?” “嗯!” “好!” 一旁埋头盯着画面的师弟妹:......师兄师姐其实是想恰烂钱吧!? * 炼丹组今日被分到的试炼题目都是炼制一颗等级在净阶的凝心丸,每组被分到的草药器具都相同,要取胜完全是靠自身实力,清莲雪简单说完规则就宣布开始。 很明显有不少人都知道今天直播的这回事,比赛有条不紊的进行,却总有几个人在不经意的时候表现得太过刻意,哪怕不知道直播灵器在哪里,也会恨不得三头六臂地活络表现。 楼衿昭看得皱眉,对私带了飞雪棱的人心里有了数。 陆元霆在比赛开始前做的事已经让她明白了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于是楼衿昭从飞雪棱里找到了早就准备好的预案帖子,开始删删改改。 * “池兄,你不会炼丹就在边上看着,等我们三个调配好药草放入炼丹炉,你且帮我们看着就好。” “这样么简单的任务你应该不会再拒绝了吧?” “虽然我们没有合作过,但既然你能心法合一,这次也一定可以的。” 看似句句替人着想给人面子,实则字字都藏着暗示和嘲讽。 池岁寒拿着炼丹的方子仔细看着,对旁边的聒噪充耳不闻,翻了翻桌上的草药,随后转头和他身边的队友道:“这里的天门冬改用麦门冬。” 一旁的宁询愣了一瞬:“为......为什么?” 没人知道他是魔尊的坏处就在这里,什么事都要费劲和人解释,池岁寒沉默了会儿,刚准备开口,手上的方子却被陆元霆劈手夺过。 “池兄你不了解黄芪之术,宁询好歹学过一点,更何况这方子是清宗主给的,怎会有问题!哪儿轮得到我们这些小辈胡乱修改?” 边上的两个队友虽然不太敢吱声,但也显然比较赞同陆元霆的说法, 池岁寒轻轻转了转手腕,忽然想起了楼衿昭让他安心比赛不要操心其他事,于是干脆地退开一步给其他三人让出空间,自顾自拨弄着其他草药。 本以为他又要口不择言骂人的陆元霆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就让开了,心里对他炼丹一窍不通的猜测更加肯定,冷哼一声就开始和其他两人研究起药方来。 凝心丹是修真界里最常见的丹药,但净阶的等级要求丹药毫无杂质,且与五行灵力融合得不相冲才能算得上成品。 宗驭修习过炼丹,也算得上是如鱼得水,但他知道池岁寒这人深藏不露,所以对待起今日的比赛也就愈发得认真。 可当他转头看到池岁寒一个人站着,随手把草药扔到一起炼化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手上的力道,将面前的一颗灵草淬过了头。 “宗驭,你怎么了?这灵草有问题?” 看到宗驭竟然出了差错,身旁正在淬天门冬的队友惊讶。 宗驭收回目光摇头,扔开手里废掉的药草,重新拿起一株:“没事,你们淬你们自己的。” 他的目光从队友手上的天门冬上一闪而过,却在顷刻间发觉了问题,宗驭回想了下丹药的方子,然后从众多草药中挑出了麦门冬递给了队友:“方子有问题,用这个。” 【宗驭和池岁寒都把天门冬换成了麦门冬诶!方子真的有问题吗?】 【不对,宗驭这组是换了,池岁寒那组被陆元霆拦着没换。】 【陆元霆不轻易替换清宗主的方子,这才叫尊师重道!】 【万一方子真有问题呢?陆元霆连池岁寒为何要换掉天门冬的缘由都不问一下,这一举难道是不算事拖累了整组的比赛结果吗?】 【宗师兄艺高人胆大!宗师兄独美!】 没过多久,陆元霆和其他两人就已经把需要的灵草都淬完,三人将草药都放到了炼丹炉里。 陆元霆面上笑着,对池岁寒道:“池兄,到你了,请吧。” 池岁寒没说话,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陆元霆,走到炼丹炉前,没有聚火燃炉,而是把手伸进了炼丹炉里。 “哐”的一声,陆元霆将炼丹炉盖了起来,将他的手挡在外面。 池岁寒手指一顿,目光冷冷落在陆元霆脸上。 后者笑里藏刀:“怎么了,池兄?不会连燃炉也不会吧?” 池岁寒收回视线,指尖“嘭”地燃起一簇黑曜环绕的灵火,点燃了炼丹炉。 “给过你机会了。” 他声音淡淡,除了陆元霆没人听见。 各组的进度都差不了太多,大部分小组都已经进行到了燃炉的这一步。 宗驭在惊觉方子有问题之后又细细检查了一遍,此刻正聚精会神地控制灵力炼丹,但目光还是忍不住往池岁寒那里瞥。 池岁寒应当也发现了药方有问题吧? 他会先起炉吗? 看他的表情似乎也很有把握啊。 呵呵,凝心丸太过小儿科,是个人都会炼。 然后宗驭就听见“嘭——”的一声巨响,无数丹炉碎片在空中爆裂开来。 他诧异回头,看到池岁寒把是个人都会炼的凝心丸,炼炸了。 宗驭:!? 烟尘四起,难闻焦糊味飘散开来,引起一阵咳嗽声。 “这!池岁寒!你连燃炉都不会吗!?”陆元霆堪称夸张地从烟雾中穿行而出,本就受伤的脸此刻站上了烟灰,变得更加狼狈。 众人看着这一出闹剧都惊呆了,要不是手上都炼着丹,恐怕早已经围聚过来。 烟雾中传来一声极轻的笑,眨眼间,浓重的烟尘散去,池岁寒从中完好无损地踏出,衣冠完整袖袍洁净,没有丝毫污秽沾染。 离得近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了些脏,身后另外两个队友身上也灰扑扑的,此刻都绝望的蹲在地上哭丧着一张脸,唯有池岁寒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模样,长指拨开焦黑的炼丹炉碎片,从地上一处焦黑的残渣中拾起了一根干枯的草茎。 抬眼时眼尾压出一条凌厉的轻褶,对陆元霆缓缓开口:“这是什么,解释一下。” 他早就看见炼丹炉里多了一味遇热即燃的杂草,不用细想都是知道是谁放进去的。燃火前他就是想把棘草拿出来,可面前这蠢货拦着他,池岁寒也就好心地遂了他的愿。 众人的视线聚集在他长指之间难以辨认的草茎上,面露疑惑. “棘草!”宗驭辨认了出来,目光一凝,登时明白了什么。 【!池岁寒发现了!我就说他刚刚伸手去炼丹炉里一定是发现了不对劲!】 【他是对着陆元霆说的!人家其实心里门清好吗!!】 【呜呜!宗驭好聪明!棘 27. 今朝有钱衿昭赚 [] 在池岁寒两只手左右开工按照方子上炼化灵草的时候,陆元霆还在不休不止地妄图往池岁寒身上泼脏水。 他先是走到池岁寒面前,想将他手里的草药抢下来:“一刻钟的时间够做什么?你还在这里假惺惺地做什么,我们的成果全被你白费了,怎么,你是仗着自己有人撑腰所以便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么!?” 陆元霆的手几乎要触碰到他的灵草,但池岁寒的手像是不经意间偏了半寸,前者的手边擦着灵草的边而过,没有碰到丝毫。 黑曜流转的灵火被带出一抹火舌,如闪电般舔舐上陆元霆的手掌,瞬时燎起一片疼痛难忍的水泡。 池岁寒只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敛眸,从始自终没有搭理过他。 陆元霆被他那一眼吓到了,捂着手掌不敢靠近,转而向别组的对手走去。 “池岁寒不仅平日里不参与修习,还这般藐视比赛规则,让我与另两位队友无缘比赛结果,罪魁祸首居然还如此不知羞耻地留在场上,道友们,这公平吗!?” 他的声音响亮得很刻意,全场都能听见。 宗驭那边终于灭炉出丹,但他收起灵火后皱起的眉头也没有松开。 他记得他告诉过这个不知死活的人,别找池岁寒的事。 “我倒是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旁人在努力比赛,队友却不帮忙还百般阻挠的事。”宗驭搓了搓拇指,语气森森。 手痒,想打人。 不怪宗驭叫人难堪,这局面一看就很诡异。 不管另外两个鹌鹑似的队友,一个是专心致志重新炼丹的池岁寒,一个是恨不得要立刻把前者定罪的陆元霆。 要说这两人是对头还差不多,若是队友,怎么看怎么不像样。 在场的都知道陆元霆在比赛的第一日就和池岁寒闹过不快,当日还被燕长归警告过,后来池岁寒和楼衿昭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不少人是从他嘴里听见这件事的。 如果之前炼丹炉爆炸是意外,那么陆元霆当下的举动,几乎是明明白白点明了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可能在这里参赛的也都不是任人牵着走的傻子。 “说到底这棘草是不是池岁寒放的都没个定论,不如先一同完成比赛吧?” “是啊,雪城都不着急,你就别操这个心了,比赛要紧。” “就是,我们这儿都还炼这丹呢,有什么事等比赛结束了再说吧。” 说白了都想独善其身不愿意掺合,陆元霆被他们一人一句呛得连脖子都涨红了,可都到了这份上,不一鼓作气把所有人的视线引到池岁寒和楼衿昭的猫腻上,他不仅在这里讨不到好,说不定连陆宽都不会放过他。 况且......况且这些人算什么?他要的是楼衿昭在山外身败名裂! 重要的是那些正在看直播的人! 于是他没放弃,转而向场边职守的弟子,继续他那一副说辞。 * 【死不要脸的,陆氏怎么出了这么个不要脸的人!?】 【真是阎王出告示鬼话连篇了,我呸!】 【别急,今日之后他就身败名裂了......连着他陆家旁支这一脉!】 【理性讨论啊,有没有人发现他目的性很强啊,从一开始就做手脚,现在很明显可以看出来是针对池岁寒,话里话外指摘不公平,倒是和最近大家关注的点对上了,他到底是真的想揭露什么还是单纯要泼脏水啊?】 【他都做手脚了,就算是揭露什么,你敢信么?】 【别忘了他在池岁寒边上的暗格里也做了手脚。】 【他到底想干什么!?】 * 陆元霆聒噪的声音不间断传来,池岁寒完全当作耳旁风,此时他手上的麦门冬也已淬完,只剩下最后两株草药。 他拿起最后两株草药,正准备裹上灵火,却听到身后有人小心翼翼的声音,手上的动作便短暂地停了停。 听起来是他另外两个没什么存在感的队友。 两人多少有些忌惮池岁寒,因而不敢上前。 宁询手上还握着炼丹炉的碎片,语气凄哀:“这可如何是好......!?也不知道这次比赛没有成绩会不会影响排名。” 另一个盯着池岁寒的背影,因为陆元霆的话而迁怒:“不知道到底是谁放的这棘草,害了我们!真该死!” 池岁寒五感何其敏感,自然能感知到背后那道过分仇视的视线,听罢,他似乎是笑了一声,随后手上的灵火覆盖上灵草。 宁询还在苦哈哈地絮叨:“现在就别纠结这些了,家里费了不少力气才将我送进来,原本还指望着我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可现在......” 宁询不似名门世家的弟子,宁家这些年来家道中落,多年来都没有一个能挑大梁的人了,所以在别宗还在犹豫送不送弟子来的时候,他早早地就收拾好包袱赶来了雪城。 这可能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必须抓住。 可现在......现在...... “会淬吗。”头顶忽然传来生冷的声音。 宁询愣了愣,抬头才发现是池岁寒在问他。 他顺着看去,池岁寒右手的灵草仍旧淬着,已经冒出点点光亮,马上就要成功,而左手的那份已经退下的灵火。 池岁寒的目光不是很耐心,目光里的冷意也就毫不遮掩,宁询不敢拖延,下意识地就回答他:“会、会!” 下一刻,他原本左手拿着的灵草便被扔到了宁询怀里。 “动作快些。”他说。 宁询傻愣了一息,心里随即激动起来。 池岁寒把这株灵草交给他,意味着他参与了这一协作,如果这一炉丹药真的炼成了,有他一份功劳,也有他一份成绩。 如此,他便不算错失比赛。 宁询此刻是感激的。 他们都觉得在一刻钟之内炼成丹药不可能,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去帮池岁寒,可池岁寒却愿意分他一株。 让他觉得,似乎面前这个人真的很有把握。 无论成不成功,宁询都记他这一份情。 看着宁询淬着池岁寒给的灵草,另一名队友陡然生出了被丢下的慌乱,他上前两步,问池岁寒:“那我......” 他想说“那我也来”。 可面前的男人连眼神都未曾分给他,只说了一句:“已经够了。” 说完,他右手上的那株灵草被彻底炼化,通体流光的灵草被随意地拈在手里。 明明不含任何攻击性,可那弟子却觉得那流光似刺芒,让他浑身不适。 宁询纠结着要不要让他和自己一起淬,可刚动了动脚,池岁寒的目光就扫过来了,带着洞悉的锐利,仿佛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似的。 宁询脖子一缩,脚步撤回了半步,老老实实地不再管其他人。 没过多久最后一株灵草也准备完毕,此时比赛基本已经到了尾声,全场只剩下池岁寒这 28. 第二十八章 [] 不眠山风贯入,吹开了头顶的积云,阳光争先恐后洒落在众人身上,炯炯目光之下的池岁寒好像被这里的每一个人赋予了期待。 除了他自己和宗驭。 宗驭:魔尊复兴修真界,多新鲜啊。 他瞥了一眼自己炼丹炉里的凝心丸,外观上似乎和池岁寒的大差不差,可他知道他输了。 居然......又输了! 宗驭眼底翻涌着懊恼的情绪。 池岁寒似有所感朝他看来,然后挑眉,似乎是在提醒他别忘了赌约。 宗驭额角一抽,翻了他个白眼。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定是用了什么手段才炼成丹药,你根本就不会炼丹,你连日常的修习都不来!”久未出声的陆元霆朝池岁寒走去。 他看似疯疯癫癫地走到池岁寒身边,在桌上翻找试图找到池岁寒猫腻的证据,池岁寒干干净净问心无愧,索性退了一步让他找。 而下一瞬—— “找到了!这就是证据!” 陆元霆从桌下暗格里陡然拿出一颗丹药。 那赫然是一颗净阶凝心丸。 他几乎是振臂高呼:“他作弊!他根本就不会炼丹,他连平日的修习都不来,怎么可能不用炼丹炉就炼成凝心丸!这是他早就藏好的!” “他早就知道今日的赛题,所以提前准备好了这颗丹药,为了出风头不惜毁了队友的成果,这样有恃无恐的做法简直要在选秀横着走,我看那些传言就是真的,你分明就与雪城有着不明不白的关系!” 饶了半天,池岁寒听得头都疼了,陆元霆才终于把想说的点明了。 池岁寒捏了捏眉骨,到底还是没忍住道了声:“蠢货。” 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何楼衿昭要让他继续比完赛了,原来还有这么一场戏。 清莲雪皱着眉,眼里闪过一抹荒唐,她看着陆元霆有些犹豫:“你——” 后者不等她说完便上前将手中的凝心丸递给她:“您看看,如若不是这样,怎么会这么巧刚好有一颗净阶的凝心丸,清宗主,弟子这些日子听到了关于池岁寒和选秀负责人楼衿昭的传言,今日一看恐怕不是空穴来风。弟子们日日清苦修炼未有懈怠,却遭此不公待遇,您作为前辈,可要帮我们做主啊!” 清莲雪皱着眉,脸上一副莫名其妙不懂他在说什么的表情,她将两颗丹药举起:“可......” “池岁寒这颗是天阶的啊。” “你这颗不知道哪里摸出来的......”清莲雪似乎是有些嫌弃,“完全没有可比性。” “嚯哈哈哈哈哈——”楼衿昭拍着大腿在总控室里笑得格外不矜持。 爽! 她就知道招财猫很厉害! 她的笑声太猖狂,一旁的师弟妹纷纷看过来:“小师姐,要叫清水涧的医修来给您瞧瞧吗?” “......” 楼衿昭收起嘴角,拍拍衣袖,正襟危坐。 【天阶!!?】 【呵呵呵呵,你现在和我说他明天飞升我都不会惊讶了(麻木躺倒)。】 【陆元霆指向性太强了,把楼衿昭都扯出来了,话里话外不就是指着最近赠尺素上的事讨说法吗?虽然他的确恶心,但我先保持中立,看看楼衿昭到底是不是和这个池岁寒不清不楚,踩着别人要他上位。】 【讲个笑话,陆元霆说“不公待遇”。】 【感觉池岁寒完全是被楼陆两家的事牵连的。】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宗驭在清宗主说那颗丹药是天阶的时候脸直接黑了!!好冷好喜欢......!】 【池岁寒好稳啊,陆元霆都这么说他了都不发火?】 【前面的,刚从宁询的直播间回来,池岁寒被在身后的手已经紧握的泛白了。】 【他,是隐忍克制的强者;他,是睥睨天下的猛兽;他......他就是,池岁寒!】 【。。喜欢池岁寒的道友,服了你们了。】 * 弹幕吵得热火朝天,不眠山内的气氛却已经紧绷到了最极致。 清莲雪看着明显慌乱的陆元霆,脸上的表情沉了下来,温和的气质也落了下去,她举着那颗天阶丹药严肃开口: “方才池岁寒淬草凝植、燃火炼丹时我都看得清清楚楚,这颗天阶丹药就是他练出来的。陆元霆,你这是在质疑雪城,还是我?” “弟子不敢!可如何解释这另一颗从他暗格里找出来的丹药!” 清莲雪深吸了口气,刚要开口,身后却传来女子冷静而嘲讽的声音—— “看你这么装傻充愣求知若渴,那我便来给你解解惑。” 楼衿昭踏入场内的刹那,所有直播都被关闭。 只留下一标着“主播暂时离开,马上回来......”的黑屏和愣住的弹幕。 【???】 【怎么了怎么了!?】 【这谁?声音好陌生!】 同一时间,赠尺素首页高飘起一个帖子。 【碎了没:揭秘!雪城内幕?选秀猫腻?池姓选手为何无故卷入风波,陆姓选手又为何屡下黑手?到底是嫉妒的野蛮生长,还是楼陆商战背后的无辜牺牲品?】 【碎了没:鄙人在商数年,对楼陆两家不和略有耳闻,也知道些内幕。这次的事情简单来说就是楼衿昭新推出的飞雪棱太过火爆,直接影响了对传讯垄断数十年的陆家生意。利益纠纷之下,商人又岂会在意牺牲品是否无辜?好了,多的不能再说了,其他的大家自己慢慢品吧。】 澄清要简单粗暴,却也要含糊不清制造一种朦胧的神秘感,楼衿昭深谙此道。 帖子一经发出,在直播间被关了个措手不及的观众纷纷涌入。 但现在还不是看人讨论的时候,燕长归只扫了两眼就退出帖子走到楼衿昭身边,“怎么还是出来了?” 楼衿昭看着陆元霆微微眯了眯眼,嘴上却满嘴跑火车:“再不出来里面的师弟妹就要给我请医修了。” 燕长归:“......” “你那帖子已经讨论开了,情况很好,和你想的没什么差。” 在楼衿昭意料之中,她点点头:“能不好吗,观众都亲眼看到陆元霆做手脚了。” “但你刚说话的时候直播还没关,现在他们大概都在讨论你是谁。”燕长归摸摸鼻子,“怪我热闹看得太出神,手抖关慢了,对不住啊。” “......”楼衿昭一眼看穿,“其实也没觉得有多对不住吧,师兄?” 燕长归微笑低头:“师妹好聪明。” “......” * 场内的弟子先是被突然出现的女子惊讶到了,等燕长归站到她身边俯身说话时,没见过楼衿昭的才反应过来:哦!原来这位就是雪城鼎鼎大名的楼衿昭! 29. 今朝有钱衿昭赚 [] 他愣神间,楼衿昭又道:“陆元霆,北州陆氏与我楼氏商号之间的纠葛尽管在商场上解决,你们不该将选秀这一汪清水搅浑。而你牵连无辜之人入局,以讹加害,故意毁坏选秀秩序,又陷队友于不顾,想来你的心思也不在选手上,加之陆氏本该避嫌不该参赛,你虽非本家却也沾亲带故。” “刚刚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已经通过直播传遍雪城之外,你无从抵赖。” 落针可闻之下,楼衿昭下达了最后的裁决:“自今日起,择你退赛。” 陆元霆一瞬间想要反抗,可奈何燕长归早有准备,抬手隔空封住了他的哑穴,边上两个雪城弟子连忙上去押着人。 直到此刻,陆元霆才反应过来,这从头到尾都是楼衿昭的一个局,她早就看出陆氏药要对她动手,于是将计就计让自己进入了比赛。 怪不得......怪不得这几日雪城没有澄清那些流言蜚语,怪不得他刚刚进入比赛场地时无人阻拦,这一切都是她算计好的!!! 楼衿昭淡淡扫过他不甘的脸,又转向众人:“从现在开始,我不希望再听到关于流言的半个字。” 没人说话,但却都明白了池岁寒是陆氏用来攻击的楼衿昭的工具,为池岁寒感到不平的同时也对陆氏感到不耻,今后也更不会再提那些荒谬的流言。 楼衿昭话说完后就走回燕长归身后站着不再开口,燕长归明白她是不喜欢面对这么多人,于是走上前将剩下的事说完。 “我知选手之中有不少人私带飞雪棱,赛后主动上交者雪城可以既往不咎,若怀有侥幸心理者,一经查到,停赛三日。” 说完,场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人动。 正在待机状态的楼衿昭叹了口气,随便捡了只鸡杀:“宗驭。” 看戏看得正在兴头上的少年一愣,反应过来后顿时沉下了脸。楼衿昭朝他伸出手,脸上没有一点害怕,甚至还有催促他之意。 宗驭咬牙,想装瞎不搭理,可余光看到池岁寒的目光似利刃地看着自己,顿时想起他答应池岁寒的赌约。 ——不给楼衿昭找事。 于是他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私带的飞雪棱,没看楼衿昭,直接堵气地扔给燕长归。 楼衿昭笑笑,不在意他的脾气。 燕长归收好飞雪棱,瞥了一眼宗驭:“既然有圣阁大师兄作表率,请私带的飞雪棱的选手向他学习,在赛后将飞雪棱交于我。” “......” 宗驭握拳:你清高,你了不起。 楼衿昭:哇哦,她师兄气人的功夫又见长了。 陆元霆被带走了,这一场闹剧也结束,然而楼衿昭没让众人走,走到清莲雪边上行了个礼。 “清宗主,炼丹组的比赛,最后的结果还需要劳烦您宣布。” 清莲雪笑着朝她点了点头,楼衿昭便退到场外,让燕长归重新打开了直播。 【我又杀回来了!!!帖子看得我火冒三丈!!该死的陆元霆给我滚出来!!你们做生意的脏手段扯上我们无辜的池岁寒做什么!!】 【人呢?人呢!陆元霆人呢,我就问人呢!】 【一人血书让陆元霆滚!】 【二人血书!】 【......七百八十一人血书!】 【刚刚发生了什么,好急好急!!】 【宗师兄脸怎么又黑了?】 【刚刚那声音到底是谁啊,听着像个姑娘。】 【能出现在不眠山选秀现场的能是谁啊?除了楼衿昭还能有谁!】 然而没过一息,提及楼衿昭的弹幕都消失了。 场外拿着飞雪棱看的楼衿昭挑眉。 陆谅速度这么快? 正想着,陆谅的消息便弹了出来。 陆谅:「看到直播了,楼衿昭老板运筹帷幄!」 趁清莲雪检验场上选手的丹药时,楼衿昭刷刷回讯:「哼哼。你事儿办完了?」 陆谅:「本少爷亲自出马自然是靠谱!预计三日后到雪城。」 楼衿昭:「恭迎!」 楼衿昭难得这么好说话,陆谅啧啧称奇:「心情这么好?我可和你打好招呼啊,陆宽马上就要找上门了。」 楼衿昭:「等的就是他,来一个杀一个[菜刀]。」 陆谅笑得发颤:「杀人偿命。」 楼衿昭抿唇一句“夸张手法懂不懂?”还没打完,对面又来了传讯:「不过陆宽算狗。」 于是笑得发颤的就变成了楼衿昭。 * 场上重新恢复了秩序,清莲雪走到最前面站定。 在宣布排名之前,清莲雪笑着对众人道:“其实这张方子上,我改动了几味灵草,使之相较于原本的药性更加温和,所成丹药的功效也就不及寻常。调整药性,这是我为你们设置的隐藏考题。” “而若要将药性调整回去,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将其中性寒的天门冬替换成性微寒的麦门冬,减少天门冬对其他几味药的药性压制。” 她满意的目光停留在宗驭和池岁寒身上:“这一点,池岁寒和宗驭想到和做到了,让我很惊喜。” 宁询猛地瞪大双眼:居然真的该用麦门冬! 池哥真是太厉害了! 清莲雪接着公布了排名。 池岁寒是毫无疑问的第一,被捞了一把的宁询跟着沾了光。位列第二的是宗驭一组。 宁询红光满面恨不得绕场一周高呼,池岁寒则始终宠辱不惊地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场外不知何处。 第二名的宗驭脸上恹恹,没有一点名列前茅的喜悦,他的队友却拥抱庆祝 怎么说呢,就,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医修济天下,怀揣的不仅仅是自己的修行。何为医修?修者,修身养心,寻道守心;医者,行仁爱之术,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内心。两者兼合,才配得上‘医修’二字。” 清莲雪神情温和,提及“医”时脸上有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知你们中大部分人不修此道,但行走于天下,要的不仅仅是顶天立地的豪情壮志,更需要与为医者相同的达济天下的仁心。” 【呜呜呜,我被清宗主说得流眼泪了,走医修这条路这么多年,每天都是背不完的医术,见不完的疑难杂症,似乎永远都在为别人付出,有时在深夜迷茫这些年自己到底得到了什么,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医修并非独善其身,而是修于芸芸众生,修的道或许并不是只是医。在我行医救济之时,所求之道已然成康庄。】 【真的感动了前面的道友,医修在修真界似乎总是不起眼,但你们真的很伟大!】 【力挺!】 【池岁寒和宗驭都用对了麦门冬!!好厉害!!陆元霆不仅心肠坏功夫也不到家,还不听劝,活该被唾弃!】 【支持,陆元霆滚。】 【池岁寒第一名实至名归!】 【宗驭师兄也好厉害!】 【所以之前说话的姑娘到底是谁啊?】 一息过后这条弹幕再次消失。 ...... 比赛结束后选手纷纷退去,楼衿昭在场外刷着飞雪棱等燕长归——来上交飞雪棱的人实在太多,楼衿昭懒得见那么多人。 清莲雪走到楼衿昭身边:“楼老板 30. 今朝有钱衿昭赚 [] 流言风波牵扯出了陆氏和楼衿昭的商战,旁人对这两大富豪生意之间的事情不太了解,别的却有可说的。 在那日楼衿昭披着马甲所发的帖子中,有雪城山下的百姓讲述了当日陆家人是如何闹事,楼老板是如何平息,最后又是如何身怀重伤还不忘给他们打折的,结尾点评:风雨飘摇的柔弱身躯有着强大的精神内核,自负盈亏却造福百姓。 也有雪城外门弟子贴上打码的弟子自证,说多亏了楼衿昭近些年将雪城和人间的生意通道打通,让他们这些在外门不被重视的弟子有更多获得资源的机会,小师姐根本不像外界说的那样冷漠无情。 还有人说北州陆氏打压楼衿昭已久,要不然飞雪棱早在几年前就出现在大家眼前了。 最重要的,是池岁寒和楼衿昭之间的流言彻底被平息,如今人们提起池岁寒,只会想起那是修真界近来一个横空出世的天才,谈及皆是惊才艳艳。 * 这一日,楼衿昭要和山外城中的怀兴楼的掌柜洽谈租用场地的事,于是拉着燕长归下山了一趟。 两人回山门的路上,热泉自脚边流淌,微风徐徐,细雪零零散散落在肩头。 “陆谅是今天到?”燕长归问。 楼衿昭:“嗯。” “这几年没见你对挣钱之外的事情上心过,怎么这回让陆谅去劝陆家主将制器大赛让你来承办了?只是为了整陆宽?”燕长归有些疑惑。 今日他们去谈的怀兴楼就是楼衿昭为制器大赛选中的比赛场地。寻常这种洽谈都是他一个人去的,但这次楼衿昭也跟了来,似乎不是一般的重视。 楼衿昭眨去眼前的一朵雪花,手里摸了枚铜钱灵活地转着:“选秀办上瘾了呗,你就当我找乐子吧。况且制器大赛也有商机,财源广进呐师兄!” 燕长归张了张嘴,没第一时间应声。 他这师妹爱钱,有时候却又给人一种矛盾的“钱乃身外之物”的洒脱错觉,好像其实她从来都不在意钱多钱少。 就像此刻她明明说着财源广进,燕长归却觉得这一回没那么简单。 她这回或许不是冲着挣钱去的。 “为了陆谅?”他问,语气里已然有几分笃定。 楼衿昭指尖的铜钱来回转不停,人却沉默了半晌才道:“有点记不太清了,印象里第一次见陆谅的时候他应该是拿着一堆破铜烂铁在街上卖,人家都吆喝,他一声不吭的,说是懒得和不识货的人多费口舌。” 燕长归偏头,这是他第一次听楼衿昭说起她和陆谅的初识。 “其实他做的东西都还不错,只是对于修真界来说还......”楼衿昭思考了会儿,想出个词,“太前卫,换句话说用不上。多的记不清了。”她晃了晃脑袋,又说了一遍记不清了,“反正我当时就在想,他和哑巴一样,怎么别人一看不上他的灵器他就和换了个人一样让人家滚,还说那些人没品,不配和他说话呢?” 燕长归有些惊讶,虽然陆谅不着调,急眼起来也气急败坏地骂人,可始终是守着三分礼的,可他却从未见过楼衿昭话中尖刺一样的陆谅。 楼衿昭也是后来才想明白,那是陆谅对自己的保护,像是一种常年处于否定之下的防御机制,这种否定逐渐让他崩溃,以至于后来别人一处碰他的逆鳞就炸毛。也是那时候才恍然,陆谅不似别人一样吆喝其实是一种不自信和害怕,害怕别人看不上他的灵器,担心自己在一次又一次数落和不屑中彻底失去信心。 陆谅很倔,陆家那帮不长眼的说他荒废一身灵力做出来的东西都是垃圾,他便离开陆氏;路人说他永远卖不出去灵气,他便将人赶走。 最后从小就喜欢热闹的陆小公子变得沉默寡言,只倔强地等在路边,等一个识货的人。 反正他相信,总会有懂他的。 因为他知道他有本事。 楼衿昭笑了笑,想说“陆家对他不好,家主迭代分家,也该还点给陆谅了”,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复又想起点什么,神色一顿。 “怎么了?” 楼衿昭:“......前几日说了要恭迎他的来着。” “......”燕长归无语,“接风宴和凯旋礼一样都没有,师妹还是那么周到。” 楼衿昭羞赧一笑:“要不打点钱算了?” “......你厉害。” 这时怀中飞雪棱一震,楼衿昭划开看了看,轻笑了一声。 “怎么?” “礼物有着落了。”她晃晃手中飞雪棱,眼底的寻宝的信号再次亮起:“陆宽到了,你说我多敲诈点给陆谅接风洗尘怎么样?” 燕长归上下看她一眼,佩服道:“师妹周到依旧。” “还有,哥哥给弟弟零花钱,怎么能叫敲诈呢?” 楼衿昭同样佩服:“又幽默了,师兄。” “师妹言传身教得好。” “......” 好阴阳! * 陆宽今日早晨就到了,结果却被拦在了雪城岐月山门外。 看守山门的弟子脸上不卑不亢,只是话里有几分鄙夷:“陆大少是不眠山来客,掌门有令,凡是不眠山客,须得由衿昭师姐亲自带入,否则不得擅入雪城。这几日风波不断,小师姐现在不得空不在雪城,烦请陆大少稍候片刻。” 一句“风波不断”把人里里外外内涵了个头,那弟子说完便握着剑笔挺地站在一旁,不再开口,也不再搭理。 陆宽和随从站在山门前,男人低着头五指上套了金玉相间的指环,握紧时碰撞发出脆响,半晌,他轻笑一声:“无妨,等等便是了。” 自从几日前直播中的陆元霆暴露了之后,骂陆氏商行的如大雪纷飞,根本数不清有多少人,陆氏的生意几乎是一落千丈,隐隐有雪崩之势。 偏楼衿昭还在这节骨眼上对她名下所有的商行买卖全部进行降价,这下生意几乎是一边倒地涌向楼衿昭。 陆宽这一局被将得惨,可再惨也不能乱了阵脚,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 他们等了许久,一直到收到消息的楼衿昭传回的训,守门的弟子才上前将人请进山门。 一旁的侍从没忍住出声问:“不是要楼老板亲自来才能进吗?” 前面的陆宽顿住脚步回头,一直还算从容的人此刻看侍从的目光像是要把人千刀万剐。 不明所以的侍从:“......” 前面带路的弟子耐心地停下来等主仆二人,面带微笑:哦豁,上赶着找羞辱的还是第一次见。 * 这一头陆宽刚进不眠山,一只乌鸦就盘旋着落在进宝山的炼丹室外。 炼丹室内,两个炼丹炉正燃着熊熊灵火,唯有池岁寒的炼丹炉冰凉如初,一丝烟气也没有,而炼丹炉的主人正靠着假寐。 忽然,池岁寒似有所感地睁开了眼,站起身推门而出。 “池哥,你去哪儿?”宁询满头大汗地从炼丹炉后面探出头来,目光殷切。 “有事。”池岁寒回头,声音淡淡:“炉要炸了。” 宁询大惊失色地收回注意力,顾不上他要去哪儿,将手中不小心燃大了的灵火收小。 “切.....故弄玄虚。”剩下的那个队友目光从门口收回,心有不满,却不敢多说什么。 自从那日池岁寒只捞了宁询没捞他后,这人就一直不给人好脸色看,他们这组本就少了个退赛的陆元霆,池岁寒又不爱说话,现在好了,三个人基本上一天都说不上几句话。 就连今日池岁寒来看他们炼丹,还是宁询死皮赖脸求他来指点的。 宁询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听见身旁的冷嘲热讽。 门外,松雪之下,乌鸦立在枝头,漆黑的羽翅收拢,抖落了两捧雪花。 “尊上!您上次让我查的陆宽今日来雪城了,现在已经进了不眠山。” 乌鸦口吐人语,正是被池岁寒两次扔出雪城却屡败屡战的阿福。 池岁寒随手挥开雪花,闻言皱了皱眉。 陆宽来的是不眠山,那便是来找楼衿昭的。 “嗯。”他顿了顿,又问,“上次让你查他潜在魔域的生意往来,查得如何了。” 阿福听着最后几个字的尾音心颤了颤,不知是不是尊上心情不好,虽然整个人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可他语气沉得很。 阿福担心自己被第三次扔出雪城,赶忙开口:“查到了查到了,尊上!” “如何。” 他记得楼衿昭说过陆宽在魔域的生意和修行有关。 “在边麟那一块。”阿福说起边麟时声音不敢太大,因为这地方是老魔尊从前的魔宫所在,若是传闻没错,他们家尊上也是在那里长大的。 魔域和南山之间有一处一望无际的旷野,被称之为禁地。 禁地的南边,便是魔域。 边麟又落于魔域的最南处。 再往南,是一望无际的长魔山火,几乎没有人踏足过。 边麟远人间,魔族人做什么要紧事都会选择那里。 一来边麟深入魔域腹地,就算知道正道不会穿过禁地进入魔域,在此处心里也会更安心;二来便是老魔尊常盘踞于此,魔族出于对强者的臣服,会觉得边麟更加安全。 但那地方却不适合在池岁寒面前提起,因为边麟对他来说并不是那么......安全。 果不其然,阿福话音刚落就看到池岁寒极轻地皱了皱眉,但一闪即逝,快到阿福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 “继续。”池岁寒垂眸,声音里听不出异样,就好像他刚刚脑中闪过的那一抹无比熟悉又极其厌恶的感觉从未来过。 “哦哦好,尊上。”阿福收回担忧的目光,继续道,“自从三年前您将魔宫落在夜廊雨之后,边麟里的人就少了很多了,还在那里的大多是写上了年纪又懒得动的,但说少......又没那么少。” 池岁寒眯了眯眼。 因为从前的一些事,他对边麟那地方厌弃至极,新任了魔尊后连魔宫都挑在了离那里最远的夜廊雨。 后来他懒得管事,就干脆禁锢着整片魔域,三年都不放出任何一个魔修来人间,故而他也从不多费力气去探查那个他不喜欢的地方 31. 今朝有钱衿昭赚 [] 陆宽被引进了吟清山,落座的地方是先前楼衿昭招待姜羡的九曲庭院中的小亭。 庭院中空空荡荡,似乎除了楼衿昭之外没有任何人住在这里。引路的弟子将人带到便退了出去,似乎一点都不担心陆宽会在吟清山里做什么。 陆宽起初不信像楼衿昭戒备心这么强的人会放心将人独自留在院中,直到他感受到脚下土地里流转的、庞大而复杂的五行阵法,才道了声“我就知道”。 那是集万千阵法于一,以绞杀与防护为主的山阵。 只要他在庭院里稍有异动,便即刻会被绞杀。 “大公子,这院落中似乎没人,我们不如......”一旁的侍从动了歪脑筋。 “不想死就待着。” 陆氏常年与灵器打交道,对于阵法,他的确无能为力。 楼衿昭果然有恃无恐。 *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楼衿昭和燕长归终于姗姗来迟。 他们踏入吟清山的那一刻,阵法悄然转换。 自陆宽身前三尺为界,一半保持着绞杀阵顺延到陆宽身后,一半则变为防护阵覆盖楼衿昭所经的每一寸土地。 陆宽感受着阵法变换,几乎要冷笑出来。 “呀,陆大公子远道而来,怎么连杯茶都没人奉,瞧给陆大公子渴的,连嘴角的笑都歪了!” 几步之间,楼衿昭已经到了小亭之中,看着陆宽快要维持不住的笑脸挖苦。 陆宽一身素色的锦衣,不似弟弟陆谅那样成天招摇过市,身量和陆谅差不多高,但比起陆谅腰间丁零当啷器玉相撞的挂坠,他只在身侧坠了一个代表家族商号的“陆”字玉牌而已。 清润无害的五官中,只有那向上弯的嘴角和陆谅笑起来时有几分相似。 可陆谅的笑是朗月似的坦荡,面前这人,便多了几分算计。 楼衿昭侧了侧目,觉得这笑挂在他脸上有些刺眼。 “楼老板,百闻不如一见。”陆宽站起来同她打招呼,从小受到的严格仪度教导要求他竭力保持着嘴角的弧度。 陆家家主不能失了气势和风度。 然而他说出来的话在这种语境下却颇有几分争锋相对的意味。 “哦?”楼衿昭和燕长归坐下,“都闻了些什么?” 陆宽:他妈...... 闻什么了? 闻你离经叛道,闻你难驯难交,闻你连父亲都要忤逆,对谁都能刺上两句,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最重要的是,闻你十分讨厌。 “楼老板说笑了,都是些虚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陆宽重新坐下,算是退了一步。 楼衿昭从善如流:“陆老板是谦谦君子。” 一旁的燕长归闭了闭眼:又来了,师妹最拿手的客套。 陆宽注意到他的表情,朝他也打了声招呼:“燕兄。” 雪城大师兄常代表掌门联络各方,和陆宽自然是见过的,但也只是见过。 “陆老板。”他疏离地回了一声。 陆宽对于他对自己的称呼愣了一息,随之笑了笑,看着楼衿昭问:“听闻元霆给楼老板的选秀惹了不少麻烦,在下今日特来赔罪。” “错了。”楼衿昭拨了拨石桌一侧的机关,石桌便自动打开从中间升上一套茶具来。 楼衿昭给人斟茶,目光浅浅,收了几分嬉笑之意,若是熟悉她的人就会知道,这是她谈生意的时候惯有的神态,通常在这种时候,最好不要招惹她。 “陆老板此行应当是为了当日山下乾灵铺一事而来,看来时间过了太久,陆老板有些忘了。” 陆宽嘴角的弧度终于落下去了点。 当日他手下的人在乾灵铺闹事,这么些日子了过去了,他以为楼衿昭不会真的撕破脸,没想到她当真就一笔一笔都记着。 “陆老板这是没想起来?无妨,您的手下现下还在乾灵铺后院养伤,若是忘了,我和师兄可陪陆老板下山走一遭。” 一旁的燕长归抱着剑顺势点头:“可。” “若是陆老板不想走这一遭,估摸着陆谅这会儿也快到山下了,让他将人带上来也行,不用怕麻烦,毕竟是自家弟弟。”楼衿昭贴心地提出第二个方案。 燕长归继续附和:“不错。” 陆宽握着楼衿昭给他的茶,看不出在想什么,只是听到陆谅要回来了的时候茶盏中的水莫名泛起涟漪。 良久,他啪地放下茶盏:“楼老板好意,但在下已经想起来了。” “那再好不过。”楼衿昭笑了笑,她垂眸行云流水地斟茶,“不过陆老板来得有些晚了,看来是替我传话那位没有将话带到位。” “楼老板何意?” “乾灵铺乃雪城山下最有名的灵器铺子,其中稀世之珍不少,我也是花了几年才寻得这些来镇店。只是陆老板当日的手下来得时候动静有些大了,重手重脚的,铺中灵器损毁不少。我这几日心痛不已,一想到那些灵器碎片就夜不能寐,再想到扣押在店铺里的陆老板的手下,就难免伤神。” 楼衿昭笑意淡淡,话锋陡然一转:“陆老板,你连那处的生意都能管好,下面的人却没管好呢。” 她没想让燕长归牵扯进魔域的事情,便只说了“那地”没说岩地,但她知道陆宽能懂。 陆宽怎么可能不知道楼衿昭根本什么灵器都没损失?他做生意碰到的妖魔鬼怪多了去了,可头一回碰到楼衿昭这么明目张胆说瞎话讹人的。 他虽自问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最起码的规矩还是讲的。 商人最讲究什么?无非就是以利合。 就算不合,今后难免会碰到要磋商的时候,表面的功夫总要做足。 他和楼衿昭虽然没什么相同的利,可从他进雪城开始这人根本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还心痛不已、夜不能寐?她看着红光满面分明就好得很! 陆宽简直要吐出一口血来。 可她偏又不知从哪儿知道了他在魔域有生意,算是拿住了他的把柄,他不得不咬碎了一口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咽。 陆宽呼吸起伏不受控地大了些,看起来纠结又极力忍耐。 一旁的燕长归此刻却没顾得上陆宽如何,他还想着刚才楼衿昭话里的“那地”。 她是在和陆宽谈判,这里又没有别人,楼衿昭不说直接说出来,很明显是为了不让他知道。 燕长归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有时候觉得在这天底下他和楼衿昭陆谅关系最好,就像一家人。 他是真的把他们两个当作家人。 但有时候......极少数的时候,比如此时此刻,他会觉得他始终无法让楼衿昭对他们坦诚相见。 哪怕她一口一个“师兄”叫得甜,哪怕她可以为了替陆谅出气亲自来和陆宽谈判。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有一种无力的哀叹,像是永远无法切开这样熟悉又陌生的隔阂似的,让人平添惋惜。 在这种念头一闪而过之后,他又会觉得自己太过得寸进尺,难道楼衿昭对他们不好吗?难道现在这样高兴的日子还不够吗? 于是他便会刻意地不去想。 只是身临这样的时刻时,难免多少生出伤怀之意。 他目光注视着楼衿昭沉静的双眸,什么都没说,却明白地透露着一些情绪。 楼衿昭注意到他的视线,对上时微微一愣,最后朝他狡黠地眨眨眼。 如此,燕长归又什么伤怀都散了。 师妹只是有自己的想法,他想。 “楼老板先前所说,一人十万灵石——”终于做好决定的陆宽打断了两人心中各自的想法。 陆宽心里清楚,现在楼衿昭拿捏着岩地的把柄,他这次来不大出血是不行了,但他至少要把楼衿昭知道他的多少事探出来,好提早做准备。 但楼衿昭很快反应过来打断他:“看来陆老板真是贵人多忘事,若是十日之内您来赎人,我可以给您友情价一人十万,如今已逾期四天,自然不是这个价格了。” 陆宽盯着她:“楼老板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好。”楼衿昭似乎就等着他这句话,于是她利落地摸出算盘摆在桌上,笔墨纸砚放在右手边,左手噼里啪啦开始拨算:“陆老板有七个人在我这里,初始一人十万,那么打底就是七十万灵石。” 巨额的赎金让陆宽身后的侍从身形一晃。 但显然这只是开胃菜。 “陆老板晚来了四天,按照商行的规矩,晚一日便是五万灵石,不过陆老板头回来雪城,路途遥远不熟悉路线也是有的,便给你打个折,一日三万灵石即可......陆老板不用谢我,待客之道我还是懂的。唔......这样一共就是九十一万灵石了。” 楼衿昭埋头算着,连身侧憋笑憋得难受的燕长归都没注意,更别说身前黑了脸的陆宽了。 陆宽感觉一口 32. 今朝有钱衿昭赚 [] 陆宽气得快撅过去了,但楼衿昭和燕长归权当做没看见。 寻常谈判有来有往,或是针锋相对或是客套有礼,并不会像今日这样......离谱,今日他们是故意压着陆宽叫他难受的,自然不可能再去关心他如何了。 不多时,守山的弟子给楼衿昭传消息,说是陆谅回来了。 她和燕长归刚要站起来去迎人,就感觉到吟清山坚不可摧的阵法稍稍震了下。 燕长归神色一凛。 这阵法是他取了古籍钻研、陆谅融汇阵和器数,商讨数月后一同刻下的,几乎无人可解,能被撼动的情况也是甚少,如今这是什么情况? 楼衿昭要平静一些,她一开始以为是陆宽的手笔,随后又反应过来不可能。 这时,飞雪棱震了震,她低头,看到飞雪棱显示不眠山的舆图中,吟清山门口正闪烁着一个红点。 那是她录在选手飞雪棱上的追踪。 红点的边上白雾似的浮着鎏金的三个字,望见时,楼衿昭有一时的出神。 来人是池岁寒。 看清后她下意识将飞雪棱放下,在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之后她便觉得有些莫名,像是下意识不想让人知道来的人是谁一样。 又或者说,不想让人知道是谁撼动的阵法。 可她想不到缘由,就像是出自本能。 “我出去瞧瞧,顺便看看陆谅到不眠山了没,师兄你替我好好招待陆老板。”楼衿昭一手抵着燕长管拍了拍,制止了他的同行,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匆匆离去。 燕长归望着她的背影沉思:师妹今日好怪。 * 楼衿昭一路想着自己的奇怪反应,借阵法运转,很快就到了山门口。 池岁寒身量极高,统一的素白选手门服在他身上生生勾勒出一股肃杀之气,他环着胸倚在石墙上,目光平静地追随着她自远而近,直至跟前。 小姑娘来得匆忙,气息还未喘匀,池岁寒就这么看着她。 楼衿昭抬头,看到池岁寒平淡的目光里有些别样的情绪,但当楼衿昭要仔细去看时,那些又都不见了,就好像面前的这个人只是在等自己调整气息而已。 “你......”楼衿昭迟疑了下,“找我?” “嗯。”对面的人说。 “方才山阵震颤是因为你?”楼衿昭问出了疑惑,她之前觉得池岁寒是厉害,但应该也不会厉害过师兄,但今日她有些不确定了。 他大概藏得很深,只是不曾展露。 “是。” “为何要撼动阵法?”楼衿昭有些不太认同地蹙眉。 这神情到了池岁寒眼里,便是楼衿昭的领域被侵犯后的不悦,这样的理解合情合理,因为正常人都会这样想。 但其实楼衿昭不是,她只是在想池岁寒动阵法不是一个理智的做法,因为稍有不慎便会被阵法绞杀,即便他再厉害也可能会受伤。 但她也没意识到自己所思所想竟然不似平常,只用目光在他身上打量着,似乎在找他有没有哪里被阵法所伤。 池岁寒被她这样仔细又专注的目光看得不太自在,侧了目光,道:“敲门。” 楼衿昭听着这两个字歪了歪脑袋,随即明白过来他是在解释,楼衿昭叉着腰笑得眼睛弯弯,心说你倒真是外界传闻虚假,还挺有礼貌的。 其实选手要见楼衿昭须得从招财山领符纸写明来因,再由楼衿昭决定见不见,但池岁寒生怕陆宽将魔域里什么不好的东西带给楼衿昭了,来时一路疾驰,根本顾不上那么多。 到吟清山门口时他便一掌震在阵法结界上,好叫里面的人不管在做什么都要停下来出来探查一番。 他不善言辞又看来得及,甚至没想好见了人要用什么借口遮掩这次“闯山”。 但同时他也没想到楼衿昭是一个人出来的,眼下没了别人,于是楼衿昭问他“为什么而来”时,池岁寒便刚好有了借口。 “十日期将到,我来给你压制灵力。” 楼衿昭疑惑地问:“不应该是明日吗?” 先前说的压制灵力十日一次,可眼下才到第九日。 池岁寒看着楼衿昭那怀疑的目光,就像是在问他“你又缺钱了?”一样,他无奈:“......明日宁询炼丹,要我帮忙看着。” 虽然是胡诌的,但从他嘴里说出“帮忙”还是不容易。 说到宁询楼衿昭就理解了。 她知道宁询,北州宁家的嫡子,近年来因为陆氏独大而显得没落了,但她听陆谅说过,宁家嫡子虽然看起来冒冒失失的,但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呢。 那时候楼衿昭问他你怎么知道的,陆谅只摆摆手故弄玄虚说“前尘往事不提也罢”,惹得楼衿昭翻了他两个白眼。 虽然陆谅什么都没说,但楼衿昭也知道宁询是个上进的了,会拉着池岁寒帮他看炼丹也是虚心好学情理之中。 池岁寒看了她好一会儿,见她听到“宁询”时心思似乎就飘到了别处,眉心拢了拢,叫了她一声:“楼衿昭?” “嗯!?”楼衿昭回神,反应却是两人都没预料到的大,她连忙道,“既是要忙着修炼,那今日便今日吧,你随我进来。” 楼衿昭转身将人领进去,耳边明明是轻缓的风声,可她却觉得似乎有一声极轻极缓的温沉生意缭绕在其中,盘绕在她耳边,弄的人耳边发痒。 她抬起手摸了摸耳朵,那声音似乎依旧贴着耳朵。 再仔细去辨认,发现似乎就是先前池岁寒唤她那一声的余音,于是她刚放下的手又抬起来,又拨了拨耳朵。 池岁寒跟在她身后进入吟清山,目光落在她侧颈的那三颗痣、以及她抬起手不经意间摸了摸的耳朵上。 小巧圆润的耳垂上三条流苏耳饰,将人天鹅似的脖颈衬得愈发修长精致,又在阳光下闪闪耀着光,把人映衬得更白嫩几分。 而注视她的人不动声色,只是垂落身侧的手指蜷了蜷,最后别开了视线。 * 陆谅到的时候就是看到的就是池岁寒跟着楼衿昭走进吟清山的一幕,他风尘仆仆的衣袍随着脚步一顿,惊得差点下巴脱臼。 这才多久!?他才离开多久!?池岁寒就和楼衿昭关系好得能登堂入室了!? 陆谅颇有一种自家白菜被人拱了的错觉,以至于愤怒冲上头,找到燕长归的时候连边上的陆宽都没看到。 “吃火药了你?”燕长归皱眉看着怒气冲冲的陆谅,目光朝陆宽瞥了瞥。 陆谅不明所以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他那笑面虎哥哥,那股气劲儿才暂时偃旗息鼓,捋了捋长袍前摆大刀阔斧地坐下。 “没。”他答了燕长归,然后看向陆宽,“你什么时候走?” 陆宽:? 陆宽此刻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 对和楼衿昭搭上关系的任何人用维持表面那一套是行不通的,他们简直一个比一个不吃那一套。 楼衿昭还能和他有来有回对上几句,陆谅倒好,开口就是逐客令。 陆宽重新摆出来的姿态索性又收回去了,单单看着陆谅。 三年没见,他这弟弟变化的确不小,不仅和从前在本家沉默寡言时大不一样,就连制器的本事都见长。 难怪能做出飞雪棱来。 陆谅从小就不喜欢他那打量人的目光,烦躁地“啧”了一声,不客气道:“我问你什么时候走?” 陆宽心里冷哼,站起身来:“不多留,告辞。” “陆老板留步。”燕长归适时拦了一下,“陆元霆现已退赛,但他现下有伤在身,雪城也不养闲人,按照衿昭的意思,是请您将人带回去” “有伤?谁打的?” 陆宽像是终于逮着雪城的错处,正准备发难,又听得燕长归颇为叹惋地说: “圣阁,宗驭。” 陆宽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算了,这个暂时也惹不起。 陆宽和人周旋这么久也是身心俱疲,终于绷不住露出一丝疲态:“劳烦,将人带来吧。” 燕长归拱手 33. 今朝有钱衿昭赚 [] 当日傍晚,陆谅一边宝贝似的看着账上多出来的两百万灵石一边同两人说:“诶听说了吗?陆元霆今日下山的时候不留神跌了一跤从半山腰滚下去了,摔得断胳膊断腿的,没个大半年养不好。” 燕长归擦剑的手停了停,觉得陆宽不至于连个人都看不住,但也没过多深究,道:“恶有恶报。” 陆谅看撑着头闭目养神的楼衿昭:“我们未来首富听说这事儿了吗?” 楼衿昭无视了陆谅今日的狗腿样子,睁开眼语,气有些倦意:“谁有你消息灵通,我怎么会知道。” 陆谅:“怎么了你,今日恶战陆宽累着了?看起来这么没精神。” 燕长归看过去,刚想说“哪儿算得上恶战,分明是师妹单方面的羞辱”,就见楼衿昭果真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于是嘴边的话就顿住了。 楼衿昭打了个哈欠:“大概是,我回屋睡会儿。” “诶!”见她站起来就往回走,陆谅忙道:“我今儿拿了这么多钱还想请你俩下山吃顿好的呢!” 楼衿昭背对着他们摆摆手:“你和师兄去吧,困得不行。” 她今日其实已经下过一次山了,为了赶在陆宽和陆元霆之前到半山腰,她动用了些灵力,但灵力刚被池岁寒压制过,所以用起来有些阻碍。 但再有阻碍,陆元霆她也是要整的,有仇必报是她的原则。 她很少用灵力,这一来一回下来,还是感受到了体力透支的疲惫。 眼下便只想睡觉,再不想做其他的。 * 六日的时间转瞬即逝,选秀势头依旧大好,终于在今日迎来了第二轮比赛。 第一次淘汰也将在今日公布。 这六日来,池岁寒的票数几乎和宗驭不分上下,但还是因为陆家闹事助推了一把池岁寒的热度,让修真界都知道了有这么个厉害的人物,纷纷慕名来投票关注。 所以在昨日傍晚更新排名时,池岁寒暂居第一。 对此,第二名宗驭的看法是—— “哦呵呵呵呵,习惯了。” 这一轮比赛依旧激烈,剑符诀丹四组皆有亮眼之处。 江亭瞳这轮在符术,因为有他在,他们这组选择了覃桐给出的最难的一套符术。 台上飘扬而下的黄色符纸混合着四个人的四道灵力,以江亭瞳的为主,自中间贯穿而过,在江亭瞳落指间,符纸凭空自燃,灰烬落在地上四方阵脚。 下一瞬,符阵光芒大胜。包罗万象的符阵以灰烬为媒,飞速运转着,缓慢显现其中的幻象。 阵中亭台楼阁栩栩如生,流水潺潺,竹影绰绰,颇为雅致。但细看之下,却能感知到其中的危机四伏。 这便是覃桐给出的幻象符阵。 除了单人对战,人多时都需要用到阵法,剑符诀万变不离其宗,但能成阵是最基本也是最难做到极致的。 江亭瞳这一组将幻阵落得完美,几乎挑不出错出来,覃桐满意得眼角都笑出褶子来。 剑道那一组出彩的是无忝门里的一位弟子,名唤薛玉,剑术如朗朗皎月,颇有君子之风;诀法因为变幻莫测,招式在顷刻间便有百变,所以看起来每个人都有两下子。 炼丹这一组就没什么悬念了,宗驭和池岁寒两组都选了最难的方子,不同的是前者以宗驭为主力,顺利又漂亮地完成了比赛。 后者则出乎意料地以宁询为主力,从淬灵植到燃炉凝丹都是由宁询来主导的,而前些日子在炼丹一项大放光彩的池岁寒却站在一边做着不起眼的辅助,完全没有要在正式比赛里要努力表现的意思。 这一轮是由场内的观众投票,票选出排名后燕长归会公布并根据排名进行票数奖励,再加上这二十日来全体修真制作人所投的票数,最后公布最终的前六十名。 这也就意味着没有被公布的后五十名则会直接淘汰。 今天的比赛采取的也是直播的形势,此时此刻,弹幕和楼衿昭一样迷惑。 【雪城在吗?我们家小池怎么站在一边看起来不是很想参加比赛?】 【是啊感觉他今天又和第一轮的时候一样恹恹的,如果和之前的炼丹比赛一样就好了,说不定这次炼丹组第一就是池岁寒不是宗驭了。】 【第一名也就加两万票而已,池岁寒不加都能稳进下一轮。】 【好奇怪他今天真的和上回完全不一样,除了宁询让他做的之外几乎没别的动作,只有宁询凑过去问他的时候他才说话,怎么回事?心情不好?】 【你们别说,我感觉宁询和另外一个队友水平突飞猛进了不少,是不是池岁寒教的?】 【得了吧,他连个比赛都不认真对待还能教队友?】 【嚯,前面的是陆家余孽吧!】 【还是宗师兄厉害,圣阁之光[阳光][阳光],修真骄傲[拳头][拳头],我们爱你[爱心][爱心]。】 【江亭瞳在符术组也很厉害!实至名归第一名!】 楼衿昭坐在总控室里,随手封了几个骂得脏的人,然后支着脑袋想——池岁寒为什么明明有实力却每次都对比赛如此随意? 第一轮和今天都是这样,只有整治陆家那次他才认真了一回,结果一出手就是惊艳。 为什么呢...... 这时,边上和她一起巡视弹幕的师妹说:“小师姐,你上回同他们说好好比赛还是有用的,这一轮果真没人作妖了,不过也不排除没人和陆元霆一样讨......” 后面的楼衿昭没太听清,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前半句吸引了。 师妹说“同他们说好好比赛还是有用的”时,她忽然想起来她也和池岁寒说过要他安心比赛的话。 可他看起来这么桀骜一个人,真的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就认真吗?毕竟他这两轮正式比赛的态度大家有目共睹,称得上一句散漫不在乎。 所以......他那日这么认真配合的比赛,会是因为她的话吗? * 池岁寒、宗驭和江亭瞳三个人的总票数咬得很紧,但虽然宗驭和江亭瞳都有小组第一名的两万票加成,池岁寒还是稳稳地位列第一,以第一的排名顺位发布。 宗驭位列第二,江亭瞳位列第三,第四则是剑道的小组第一薛玉。 宁询排在第二十,比起前几日也有所上升。 宣布完排名,燕长归给剩下的五十名选手留出了告别的时间,然后宣布了一个重磅消息。 “本轮 34. 今朝有钱衿昭赚 [] 事务缠身的楼衿昭还是没能立刻去找池岁寒。 因为趁着第二轮排名公布,前几名的选手人气正旺,楼衿昭正在趁热打铁地琢磨周边的事。 修真界不似现代,修真制作人追星也不可能指望着选手唱跳,更看重的是修为和实力,所以楼衿昭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得在这两点上下手,不能踩偏了修真制作人的喜好。 她把自己关在吟清山三天,设计出了适合前几名选手不同的周边。 比如宗驭炼丹一绝,那么他的周边便是一个用上品翠玉打造的炼丹炉样式的聚宝盆,盆底还按着宗驭那龙飞凤舞的签名原模原样篆刻了一个签名。 再比如江亭瞳的剑意如旭日初升,璀璨正直,于是他的周边就是一把用冷玉打造的利剑挂件。 又比如薛玉的君子剑让人过目不忘,于是他的周边便是一枚小小的剑穗。 诸如此类的小东西楼衿昭设计了很多,剩下的六十名选手都需要设计,但她时间有限,只重点设计了前几名的,剩下的选手她直接写了想法和物件,让陆谅直接找人画图。 唯一让人苦恼的是,楼衿昭不知道给池岁寒设计什么样的周边才好。 池岁寒就像是藏在山壁里的一块璞玉,安安静静不漏光泽,等到有人想去细挖打磨时,却发现这块温玉早就已经浑然天成的冰润。 不用打磨,也就无从了解。 他明明很厉害,好像什么都会,可是楼衿昭就是找不出什么东西来代表他。 就像是一样东西说不尽他。 楼衿昭从未枯竭的灵感在这一刻堵塞住了,她感觉池岁寒让她的探索和创造欲望分外强烈,迫切地想做出点什么来诠释他,可那些和他有关的细碎东西团成了一团,她偏偏无从挑选。 楼衿昭出着神,手握着笔无意识地动着,等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把脑子里想的那个人画了下来。 她愣了愣,看到纸上被她刻意软化了的线条勾勒出的小人,像是现代的卡通画。真人流畅凌厉的轮廓在纸上变得圆滑,卡通版池岁寒乌发软软地散着,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抬举,手上燃着黑曜色的灵火,眉心微聚,眼睛微眯,是属于池岁寒个人特色的蹙眉。 然而这本是很不耐烦的一个表情,却被楼衿昭改动得格外不同。 出彩的地方是微微向上撅起的嘴,两三笔勾勒,却让整个形象都变得可爱起来。 如果做成立体的棉花娃娃会更加可爱! 楼衿昭脑子里忽然闪过这个念头。 楼衿昭心底忽然激动起来,眼神里忽然闪烁着一种罕见的情绪,良久,她道:“......想养。” * 因为别的选手的周边都不是以真人形象所创作的,而且修真界中对画像人偶也颇有讲究忌讳,不能随意乱用。 所以楼衿昭有些顾虑,没有立马拍板棉花娃娃,而是又绞尽脑汁以池岁寒灵火中黑曜的纹样设计了一个小小的发带。 所有的周边必须征得选手同意后才能投入生产,于是这一日,主设计师楼衿昭亲自带着图纸去了招财山。 路上,帮她抱图纸的赵师妹和她搭话:“师姐,咱们明日是又要有小比赛了吗?” 话里的激动是怎么也盖不住,楼衿昭笑了笑,点头:“师兄新设计的联谊赛,说是修道者实力固然重要,但心中也要有点墨。” 赵师妹:“那明日是什么比赛?” 楼衿昭沉默了一会儿:“嗯,吟诗作对。” 原本还想看到精彩对战的赵师妹:“......” 楼衿昭仿佛看透了她的小失望,安慰:“文斗也是斗,小赵乖,咱们少看些打打杀杀的。” 赵师妹:“......” 小师姐,好苍白无力的安慰! 赵师妹:“小师姐,你最近看飞雪棱了吗?” “看得少,忙着设计这些东西呢。”楼衿昭下巴朝她手上的图纸抬了抬,“怎么了?” 赵师妹的表情有些犹豫,道:“最近赠尺素里吵架的人有些多。” 楼衿昭脚步一顿,问:“吵架?” “......都是些比谁更厉害的言论,每个人支持的选手不同,有分歧倒也正常。只是有几个骂得太难听,攻击性太强,叫人看了不舒服。” 楼衿昭闻言倒没有太惊讶,问了句:“陆谅那边的人每日都有在巡视赠尺素么?” “有的,该封该禁的都落实了,吵得凶的也统一删帖了。只是偶尔看到还来不及删的会觉得不舒服。” 楼衿昭点点头:“有比赛的地方就会有争吵,粉丝支持谁就会站在谁的立场上为他去说话,千人千样,有人言论偏激也是有的,只要自己守住底线别说那样的话就好了,陆谅那边我会让他再做一个举报的功能,这样一看到不好的言论就能举报删除。” 赵师妹连连点头,又问:“小师姐,什么是粉丝?” “......”楼衿昭的表情古怪了一瞬,似乎是不知道怎么解释,于是只能通俗易懂地道:“你支持谁,就是谁的粉丝。” “那为何要叫粉丝?” “......” “因为粉丝遇水会膨胀好几倍,就像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你会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力量,就像粉丝一样膨胀。” 楼衿昭一本正经瞎说。 赵师妹恍然大悟:“那我是池岁寒的粉丝!” 楼衿昭一顿,看着赵师妹顿时恶从胆边生,悄悄从怀里掏出那张她设计的卡通版池岁寒递到她眼前:“小赵,你觉得......如果把池岁寒的周边设计成这样的棉花娃娃如何?” 赵师妹的反应比她预计的还要大,脸都快对到图纸上了,爆发出“哇啊啊呜呜呜好可爱”的奇怪呜咽,等到她嚎够了抬起头,目光亮晶晶地看着楼衿昭:“小师姐,想要,求求!!!!” “是吧,可爱吧!”楼衿昭看着自己设计的娃娃被肯定,奇怪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高兴地收起了图纸,语气却一本正经:“我考虑考虑。” “呜呜呜呜,好可爱的娃娃!”赵师妹还在回味,忽然话头一转,“小师姐,你是不是也是池岁寒的粉丝?” 楼衿昭脚步一个踉跄,心说你想多了,然后转开话题:“你之前说赠尺素上吵架,他们都吵什么了?” “唔......有说宗师兄炼丹比池岁寒厉害的,有说薛玉的剑比不上江亭瞳的,还有几个说咱们大师兄的剑法才是第一。哦!最过分的是有人说池岁寒是美丽废物!说他比赛不认真,是靠脸拿的第一名,迟早要淘汰,这样的心态在修真界是万人唾弃的!师姐,你说他们过不过分!我还看他们说... 35. 今朝有钱衿昭赚 [] 池岁寒没管宗驭又抽哪门子风,跟着楼衿昭走到了墙角之下。 等人停下后,池岁寒见她眉间似有愁态:“怎么了?” 楼衿昭:“我记得你说你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你?” 池岁寒不明所以地点头。 楼衿昭犹豫了一瞬:“......就算说你是,废物?” 她声音小小的,像是怕面前的人听了不高兴。 正常人听了都会不高兴吧,楼衿昭心想。 结果面前的人就像是听了个离奇的笑话似的一笑,反问她:“那你觉得我是废物么?” 楼衿昭自然摇头。 他当然不是,和“废物”这两个字根本搭不上一点边。 “你也知道我不是,所以没什么好在意的。”池岁寒语气依旧随意,“你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个?” 结果楼衿昭一脸认真:“不是,我来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不想比赛。” 池岁寒:“......” 他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觉得有些好笑:“我哪里不想了?” 他不仅按时比赛、在场上配合了全程,现在甚至还给宗驭陪练。 池岁寒来雪城之前真没想到自己的耐心会变得这么好。 “......”楼衿昭说,“别人都是卯足了劲儿表现,你在台上能不动绝不会多动一下,你说呢。” 池岁寒倒是不理解了:“能站着拿第一为什么要动?” 楼衿昭被他理所当然的自信反问问住了。 ......算你厉害行了吧! 她措了措辞,语重心长道:“躺赢对你来说的确简单,但比赛到后期会有更多优秀的选手被发现,现在支持你的人明天就有可能去支持别人,修真界都慕强,如果他们看不到你的努力和实力,总会慢慢离去的。” 不知道那个字戳中池岁寒了,他感到自己的心像是被重重捏了一下。 这世间弃他去者数不胜数,他早就不在意了,可是总有那么一个他偶尔会想起来,挂念在心里的。 他静静地注视着楼衿昭,然而面前的小姑娘无所察觉,依旧喋喋不休地“规劝”他, “而且名次越高,以后拿到的资源就会越好,以后在修炼这件事上阻力也会少很多,虽然我知道你很厉害可能不需要这些,但来都来了......”楼衿昭抿了抿唇,沾了点个人情绪,“有人说你不配拿第一名,我觉得你应该要狠狠打他们的脸。” 池岁寒目光微动,刚想开口,又听见她说:“当然,如果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愿意这样,那就当我今日没说,虽然我的确觉得你很有潜力,但也不会强求别人。” 阳光洒在墙根,落在楼衿昭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她像是有些懊丧,似乎一开始要说的不是这些。 池岁寒顿了顿,开口:“如果我好好比赛,你会如何?” “会挣很多钱!”楼衿昭垂着头一时不察,不自觉说出了心里所想。 池岁寒:“......” 楼衿昭连忙掩饰自己的贪财:“不是!你实至名归,我会为你高兴。” 池岁寒原本还算得上柔和的视线在这一刻逐渐变为了质疑,很显然,他不信楼衿昭的欲盖弥彰。 “挣很多钱,会高兴?” 楼衿昭扭捏地挣扎了一下,然后认命地点头:“会。但你听我解释一下,你身上的商机对我来说的确很诱人,我今日本来也是想着挣钱才劝你好好比赛的,但从刚刚开口开始我就没那么想了,我觉得不管挣不挣钱,你都本可以在比赛大放光彩,让修真界都看到你这么一号令人佩服惊叹的人,这世上万众瞩目的人不多,但我觉得你算其中之一。” 她刚刚看到池岁寒对比赛坦然自若的模样,忽然觉得她先前的想法都不对,选秀是为了替修真界选出可造之才,并不是她一味用来为自己敛财的工具。 是她这几日太沉浸在周边的世界里,光顾着和姜无灼的赌约,忘记了举办选秀的初衷是复兴修真界,忘记自己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挣钱而挣钱。 于是她刚才都是站在池岁寒的角度说的那些话。 在楼衿昭自我反省和净化的时候,池岁寒的心里也有些复杂。 面前的姑娘似乎夸人向来不吝啬,虽然也不是第一次听她夸自己了,但池岁寒依旧不是很习惯如此炽烈的言语,故而他站在原地,有些罕见的无措。 “我说的都是真的。要不要好好比赛都看你自己,我今后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了。”楼衿昭朝他微微一礼,转身就要走,脸上还有些刚刚剖白自己的羞赧。 “等等。”池岁寒眼疾手快捞了一把她的手臂。 “我好好比赛,但......” 楼衿昭转回来的速度飞快:“嗯!?” “下次夸人的时候别那么——天花乱坠。” 池岁寒说得飞快,像是烫嘴。 楼衿昭:“?” 不过摆烂的人决定好好比赛,楼衿昭自然是最高兴的那个,她看着池岁寒,虽然已经纠正过自己的想法了,但是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招财猫的手又开始不停摆动了。 她估摸着池岁寒目前心情还不错,于是恶再从胆边生,又从怀里掏出那张图纸,笑得甜甜的:“你看到通知了吗,今日要让你们过目一下你们的关联周边。” 这娃娃实在可爱,就这么放弃实在可惜! “嗯。” 楼衿昭把图纸摊开,但没有第一时间给他看,而是做了很多铺垫:“每个人的周边都有每个人的特色,但你太特殊了,总觉得没什么东西能把你诠释,所以......如果我给你看,你能答应我就算不同意也不生气吗?能我就给你看。” 池岁寒扬眉,这语气隔了三年再听到依旧是记忆中那般,让人无可奈何地生不出气,又忍不住发笑。 从前他们在山下城中住的那几个月,楼衿昭总是会那他们剩的不多的灵石去买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每回买回来都要捂着口袋装作很怕他的样子说“你能答应我不生气吗?能我就给你看。” 实际上那时候的楼衿昭就很会做生意,每一次都会以更高的价格转手,没有一次亏过,池岁寒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只要没把自己卖了,几乎每次都由着她胡闹。 其实就楼衿昭是真的胡闹他也不会生气,多大点事,他不至于为了几块灵石就置气。 所以他每次看着面前装模作样的小姑娘都忍不住发笑,回一句—— “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 沉沉的声音伴随着轻笑,砸落在楼衿昭耳中,她忽然就愣住了,觉得这句话格外耳熟,就好像从前有什么人也会用这样的语气逗她。 可仅仅是一瞬间,这种感觉就消失了,楼衿昭想在脑中努力留住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任凭她怎么抓也抓不住,甚至连受了伤的灵根都因此隐隐作痛起来。 “怎么了?”池岁寒看她不动了,又补了一句,“我不生气。” “哦!”楼衿昭堪堪回神,只当是她那残破的灵根又在作怪。 她将图纸递到池岁寒面前:“你瞧瞧?” 然后楼衿昭就看着池岁寒的目光扫向卡通版的他自己。 一息过去了...... 五息过去了...... 十息过去了...... 面前身高腿长的人身上似乎渐渐浮起一片黑雾,山雨欲来得让楼衿昭往后缩了一步,她机敏地察觉不对,连忙将图纸一收:“......那个你要是不喜欢就不用这个了,本来我也就是画着玩的,其实你的周边是一个发带,等下小赵会拿给你看哈,我有事先走了!” 哗啦—— 手中的图纸被抽走,被池岁寒高高举在手里,高大的身影笼在楼衿昭身上,深邃的双眼此刻满是看到了脏东西的震撼,掺杂着些难以理喻,甚至有些令人崩溃的颤抖。 楼衿昭:“......” 这么无法接受吗。 楼衿昭跳了两下都碰不到被他高举着的图纸,于是只能揣着手装鹌鹑:“你说了不生气的。” 池岁寒:“......嗯。” 其实也很想生一下。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平静下来,极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这是什么东西?” 按理来说楼衿昭才是老板,但此刻面对他的时候楼衿昭却有些犯怵。 “打算做成棉花娃娃的来着。”楼衿昭小声,“如果你同意的话。” 池岁寒看着纸上撅着嘴做着恶心表情的自己闭了闭眼,几乎没有犹豫:“不同意。” 楼衿昭:“哦。” 楼衿昭:“那你把图纸还我。” 池岁寒看着她垮了一息的表情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克服这图纸带来的冲击力,道:“既然不做娃娃,画的......又是我,我便替你收着。” 说着将那张纸飞快地叠了起来不知道收到哪里,唯有动作之快,像是迫不及待要扔掉什么脏东西。 楼衿昭:“......” 感觉被羞辱了画技。 池岁寒从看到那张画开始就浑身紧绷,此刻还没有松下来,他看着楼衿昭:“还有事?” “没。”楼衿昭说,“那我走了,你好好比赛。” 池岁寒注视着她离开:“嗯。” 楼衿昭走到门口,推门时忽然转头。 “我觉得我画得还是挺好的,你别没人的时候偷偷打开来看啊!” “......” 池岁寒脸色僵硬地唤起一阵风,打开院门的同时将楼衿昭送出了他们的院子。 * 一直到赵师妹来的时候, 36. 今朝有钱衿昭赚 [] 第二日,六十名选手齐聚招财山准备进行今日的吟诗比赛,直播也再次被打开。 【四天不见我想死你了小池道友!】 【宗师兄我爱你!】 【坐等薛玉和江师兄。】 【今天比吟诗作对?咱们选秀不是比修为吗,怎么突然文邹邹起来了?】 【前面的道友,能文能武才更令人敬佩啊!】 【江师兄就是文武双全!我永远是江师兄的粉丝!】 看到这条弹幕的楼衿昭微微惊讶,对身边的赵师妹笑道:“昨儿才和你说粉丝是什么意思,今天大家伙就都知道了,你速度够快啊。” 小赵这号召力高低得是个粉头。 赵师妹羞赧一笑:“好词传千里。” 起先的弹幕都很正常,楼衿昭和赵师妹乐呵呵地看着,但随着人越来越多,弹幕也出现了赵师妹口中“吵架”的样子。 【池岁寒为什么总是一副别人欠他钱的样子,不想参加比赛就滚出去。】 【逼你看池岁寒了?滚出去。】 【呵呵美丽废物罢了,前几次不知道是撞了什么大运拿了第一,我看就是个小白脸。】 【不好意思哈,进你主页看了下原来是宗驭家的粉丝啊,不就为了前两日拿了第二名不爽么,有本事让你家正主加把劲儿啊,被我们从前籍籍无名的散修碾压感觉一定很难受吧?】 【吵什么。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是为了看宗驭碾压池岁寒......】 【晕,池岁寒和宗驭两家又掐起来了,能安安静静看比赛么?】 ...... 越来越多掐架的弹幕飘过,不堪入目,不乏人身攻击的,其中骂池岁寒的最多。 今日是压制灵力的第十日,上午的时候池岁寒又帮她重新渡入了灵力压制,以至于楼衿昭现在不仅对他比赛充满期待,心里还多了些感激。 看到这些弹幕后楼衿昭直起身子,表情渐渐严肃,抬手就封了几个骂得脏的。 赵师妹已经手快地调出了这几个人的主页信息:“师姐,是圣阁的弟子。” “圣阁的脾气在修真界向来人人避之不及,要不然也养不出宗驭那样的狗脾气。”楼衿昭关掉这几个页面,虽然明知道这样的争吵是不可避免的,但心里还是忍不住生气。 他们凭什么空口无凭就这么羞辱别人? 修真界的资源抢夺向来残酷,她还记得池岁寒来雪城之前甚至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一个人有如此实力,却从未被修真界看到过,无名无派地漂泊至今,楼衿昭都不敢想他从前吃了多少苦。 现在好不容易被看到了,又要被人这样辱骂。 再一想到池岁寒前不久拉着她和他说要好好比赛就心头一梗。 ......怎么回事!?好像自己把自己虐粉了! 楼衿昭心里一痛,拿着飞雪棱一脸英勇就义地模样开始在飞雪棱里戳戳点点。 “师姐......你在做什么?” 赵师妹起先还在迷惑楼衿昭突然指尖要起火的模样是要干嘛,但很快她就看到幻幕上的弹幕变了。 【美丽废物就是美丽废物,别人都争着上去吟诗,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听不懂人话。】 楼衿昭一瞥,然后戳戳戳。 【第一名叫废物,那你们家万年老二算什么?人家还沾了个美丽,你们家老二沾的是王八气?早说了让你滚,在这里乱吠到现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认字。哦无意冒犯宗驭哈,骂的是前面那不识好歹的狗。】 赵师妹:“......” 【池岁寒的狗腿子,估计是哪个没落门派的小弟子共鸣了散修,嘴这么臭,呵呵。】 楼衿昭戳戳戳:【朋友,查了一下你主页发现你是善水宗的,已经截图传给你们宗门管事儿的了。众生平等的地方你看不起小门小派,你多牛啊,冒昧问一句,贵宗招弟子是比谁更会看人下菜碟么?】 楼衿昭头也不抬:“小赵,把他封了,截图传善水宗。” 赵师妹甚至不敢多说一个字打扰正在战斗的楼衿昭:“嗯......” 【哪里来的疯子?弹幕不就是让人发表言论的吗,你凭什么让别人走?】 楼衿昭戳戳戳:【在这偷换概念和姐玩言论自由这一套是吗?言论自由是人权,你算人么?上来就喊疯子,对疯子这么了解不知道的还以为和你是同类呢。】 赵师妹:“师姐......” 楼衿昭已经杀红了眼,但还是抽空回了一句:“怎么,很忙,长话短说。” 【池岁寒就是怠惰不配当修真界的人!】 楼衿昭戳戳戳:【哇,你勤奋你厉害,无炉炼丹心法合一随便来一个[勾引][勾引]】 【人家哪里说错了?还有池岁寒的粉丝有没有素质?骂人怎么这么难听?】 楼衿昭戳戳戳:【本来有的,遇到你就连带着你的骨灰一起扬了。】 赵师妹终于凑近了一点:“其实你也是池岁寒粉丝吧小师姐!” 楼衿昭刚把最后一条弹幕发出去,听到这句话手都抖了一下,她僵硬地抬起头看着小赵。 粉、粉丝吗? 承认吧,她只是觉得一时气不过才这样,算不上粉丝;否认吧,这帮池岁寒回怼的举动又不好解释。 楼衿昭干脆闭了闭眼,道:“暂时是。” 赵师妹耳朵:暂时是。 脑子:是! 于是她抱着楼衿昭一通乱叫:“小师姐我就知道!!你刚刚骂人的样子太帅了!!” 楼衿昭被抱得一晃:“......小赵,这样子夸人好像不太好听。” 她把小赵推开,平复了一下心情准备发几条正常的弹幕,可刚打完字按下发送,飞雪棱上就跳出了“您的账号因违规【言语辱骂】,被永久禁言。” 楼衿昭:“......” 楼衿昭:“?” 谁这么大胆敢封大老板! 楼衿昭咬着牙刚要发火,陆谅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陆谅:「我去,封号封得累死我了,我和你说他们今天骂人骂得特别凶,我刚还封了一个要扬人骨灰的疯子。」 “呵呵。” 疯子本人冷笑一声,戳戳戳:「陆谅,你死了。」 陆谅:「。」 陆谅:「?」 * 楼衿昭当然不会告诉陆谅是她在和人吵架,但她被封了之后也并没有偃旗息鼓,而是和赵师妹巡视赠尺素去了。 两人一人一个管理员的马甲在赠尺素里巡逻,只要看到戾气太重的就赠送封号大礼包, 这时候,比赛正好举行到了对诗环节,这个环节所有人都要参加,楼衿昭看到池岁寒和宗驭刚好被分到一组,于是她收起了飞雪棱,和赵师妹一起看起了比赛。 “小师姐,你看好谁?” 楼衿昭皮笑肉不笑:“这种情况下如果我说宗驭你大概会和我绝交。” 赵师妹笑得甚至有点奸诈:“哎呀!人家哪有这么坏!” “......” 但说归说,比赛还是要认真看的。 场上,宗驭和池岁寒抽到的题目是以“风景”为题。 宗驭先作第一句。 弹幕一片【期待】【等待文坛地震!】【宗驭加油】飘过,楼衿昭撑着头,想圣阁好歹算三大仙门之一,门下弟子作句诗应该不难吧? 这么想着,不禁替池岁寒担心了起来。 然而,在密密麻麻的期待声中,宗驭气定神闲地看着眼前飞过的鸟儿,轻启唇齿: “窗外一只鸟。” ...... “哈!” 在世界静默和弹幕凝滞的这一瞬里,楼衿昭以过人的反应力率先大笑一声,立刻在赠尺素里发帖: 【碎碎平安:锐评,某家什么文学素养:“窗外一只鸟”。】 宗驭的粉丝即刻闻风而来。 楼衿昭刚要嘲笑他们挽尊,就听见幻幕里从比赛开始到现在都没什么参与度的池岁寒开了口。 “伸手就掐死。” 楼衿昭:“?” 如果说宗驭的创作能让文坛地震,那么池岁寒的创作就足以把废墟碾成齑粉,让文坛就此灰飞烟灭。 可偏偏两个罪魁祸首站在原地,一个赛一个的淡定,似乎觉得自己所作的诗没什么问题。 楼衿昭:“......” 脸好疼。 手上的飞雪棱飞震,她低头一看,原本用来嘲笑宗驭的帖子已经被对家粉反嘲了三百多楼。 生平第一次受此奇耻大辱,楼老板脸彻底黑了。 生了气的人把不断跳出回帖的飞雪棱“咚”的一声扔在桌上,气鼓鼓 37. 第三十七章 [] 其实楼衿昭很好哄,在池岁寒的记忆里,只要给楼衿昭买点她没见过的小玩意儿,她就能大方地忘记自己在生气。 但现在的楼衿昭生意几乎覆盖整个大陆,小时候的那些东西对现在的她来说都已经是司空见惯,池岁寒顺着街边的商贩看着,始终没找到什么能让人眼前一亮的物件。 陆谅则感观完全不同,他是真觉得楼衿昭不好哄。 于是着急哄人的陆二少爷拉着其他三个人直接往城里最有名的酒楼慕千山而去。 陆谅觉得想要哄好楼衿昭,必须先要哄好她的胃。 管他三七二十一,美食最能抚人心! 他们这趟下山也不赶,又有人作东,自然是不会拒绝陆谅这一番宴请,众人一合计就暂时延后了怀兴楼的行程,往慕千山去。 “慕千山......”楼衿昭听到这个名字时恍惚了一下,沉思了一会儿,“从前是不是不叫这个名字?” “好像的确不是,三年前改的叫法吧,那会儿你不是刚在城里开了别云间吗,后来很多掌柜都有样学样给商铺改了个风雅的名字。”陆谅忙不迭解释。 燕长归加入他们生意晚一些,不知道这些,便小声问楼衿昭:“你三年前受伤之后对那段时间的记忆就有些模糊了,怎的还记得慕千山从前不叫这个名字?” 楼衿昭受伤失忆那段时间他刚好在养伤,不知道具体情况,所以每次碰到有关的都要问上两句。 他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池岁寒耳力极好,就算是站在最边上也听清了“三年前受过伤”这几个字。 陆谅打了个寒颤,抱怨道:“这都下了山了怎么还这么冷?” 结果一回头,又看到压低了眉一脸生人勿进的池岁寒正在源源不断地散发冷意。 陆谅默默往另一侧靠了靠,朝他嘟囔:“雪城已经够冷了,用不着供寒了!今儿一个两个怎么这是,都拉着张脸的......” 池岁寒没搭理陆谅,而是专心听着另一侧楼衿昭的回答。 “不记得了,就感觉以前也总去那儿,那会儿还不是这个名字。”楼衿昭道。 池岁寒的耳尖动了动,寒气微微收了些。 楼衿昭走着,想其实师兄还是说委婉了,她对三年前在雪城山下生活那几个月的记忆何止是模糊,根本就一团乱麻,还是清一色乌黑的那种。 能记得的也就是遇见陆谅的那一部分,其他的靠做噩梦能梦到碎碎哥哥的一部分,别的,也就只能是靠眼下的感觉了。 燕长归:“从前在山下那几个月常去?” 楼衿昭:“嗯,大抵是。” 燕长归原本还想问是一个人还是和旁人,你那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回来时会浑身是伤,可这些问题从前师尊就问过她。 她统统都不记得了。 燕长归看着楼衿昭努力回忆却回忆不起来的样子,没有再往下问,转了话题问陆谅:“慕千山从前叫什么?” 陆谅刚想说他哪儿记得,身旁一直散着寒气的人就开口了:“李记食肆。” 因为那酒楼从前楼衿昭尤为爱去,池岁寒印象便深了些,所以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的。 但这话一出,其余三人都看向了他。 三双眼睛里像是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 池岁寒别过脸,淡淡道:“从前来过,恰好记得。” 燕长归和陆谅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但楼衿昭皱了皱眉,开口:“你是何时来——” “那是什么!?” 楼衿昭被燕长归突然惊乍的声音打断,燕长归极少会有这样的失态,楼衿昭不由地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 在一众商铺中,某个宽敞的铺面门口排着长长的队,客人们都撑着头往里瞧。 这商铺门口拉着一个写着“雪城选秀,联名周边任你挑!”的嫣红横幅,在一整条街乃至整个城里都算得上招摇。 横幅随着清风招展,鲜亮的颜色就这么一个猛子扎入楼衿昭的眼。 不用多想,和当初那招人眼疼的告示一样,肯定又是陆谅的手笔。 但正真让人感到不能理解的,是他们透过幢幢的人影,看到了店铺内陈列出的周边。 前不久还只是被画在纸上的东西此刻都被精致地打造了出来,漂漂亮亮地放在柜中。 有宗驭的聚宝盆、薛玉的剑穗、江亭瞳的利剑,以及......一个憨态可掬的棉花娃娃。 那模样楼衿昭很熟悉,是她一笔一画亲手设计出来的,画的是池岁寒。 “!?” 楼衿昭一瞬间瞳孔地震,她拿着飞雪棱想问问小赵是不是拿错了图纸的手都颤抖了一下,可又立马反应过来,不可能啊! 图纸当时明明在她那儿,虽然后来到了池岁寒手里,但是这需要选手本人同意才行啊! 再说了池岁寒当时那宁死不屈的样子怎么可能会同意啊! 难不成—— 楼衿昭心里猛然一顿。 难不成池岁寒真的同意了!? 池岁寒当初重新拿出那张图的时候就知道会有今天,但真的看到自己的娃娃被摆出来售卖的时候眼角还是忍不住抽了抽,但下一秒他就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又对上了三双震惊的招子。 楼衿昭今日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面露惊讶:“图纸是你拿给小赵的?” 池岁寒:“.....嗯。” 楼衿昭表情一瞬间古怪,像是想笑又忍得辛苦:“你不是不同意?” “......”池岁寒像是抹不开面子,转头含糊了一句,“没有。” 楼衿昭:“......” 才怪!! 不过她的确很喜欢这个娃娃,之前那点不能用棉花娃娃作为周边的遗憾现在被清扫一空,池岁寒虽然别扭,但这样的举动无疑还是取悦到了楼衿昭,连带着先前比赛时的荒谬对诗也被原谅了。 楼衿昭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不再耷拉着脸。 如果身边这三个人不在,说不定她甚至会去买上一个娃。 依旧处在震惊中的燕长归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大部分手上拿着的都是池岁寒的棉花娃娃,感叹道:“果然是......师妹的招财猫。” 池岁寒耳尖,朝楼衿昭意味不明地瞥去一眼。 陆谅是负责这一块的,提前看过这些东西,倒是没有太惊讶,只是冲池岁寒也颇有几分感慨:“你居然会同意用这个娃娃,啧啧,看不出来啊。” 池岁寒不咸不淡地堵回去:“不想赚钱的话,可以不用。” 陆谅:“......” 好好好,你就仗着楼衿昭为所欲为吧! 陆谅本来说要进去实地调研一下顾客对周边的建议,但现在认识池岁寒这张脸的不少,所以一行四人只在生意兴旺的店铺门口站了会儿便继续往慕千山去。 慕千山作为雪城最有名的酒楼自然是气派无比,入内宽敞的大堂内摆着的是散客的小桌,沿着两边楼梯向上便是雅阁包厢。 陆谅一出手就是最好的,直接要了三楼临江的包厢。 众人正准备上楼,池岁寒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陆谅问:“怎的不走?对本少爷订的酒楼不满意?” 池岁寒看着楼衿昭:“我去买点东西。” 楼衿昭肚子饿得咕咕叫了,没深究,随口应道:“嗯,快去快回。” 池岁寒衣袍浮动,转身就要下楼。 耳畔风过,从窗外带进来几声吆喝,楼衿昭朝外面望去 38. 今朝有钱衿昭赚 [] 池岁寒在记忆深处挖出了面前人的影子。 李记的糕点十分出名,三年前楼衿昭常会拉着他来,接待他们最多的便是眼前这位店小二,池岁寒依稀记得他叫多财。 而他记得这店小二也不是因为旁的什么深刻的事,单纯是因为楼衿昭那财迷劲儿每回来都要和多财臭味相投地讨论一阵他那名字取得好。 两人叽叽喳喳的,一来二去,池岁寒想记不住都难。 但池岁寒看了他一会儿,面色如常道:“你认错了。” “我怎会认错公子呢!从前您每回来都会打赏小人旁的钱,让小人去买些开胃的酸果给同您一道来的那位姑娘,还叮嘱小人说那是李记送的。你出手大方,小人记得您!”多财还沉浸在故人相见的喜悦里。 池岁寒:“......” 和楼衿昭还真是一个财迷劲儿。 多财见他没再否认了,一阵感慨涌上心头:“当时咱们正道与魔域大战,这世道乱了一阵,小人为了照顾家中的老母亲便辞了这李记的活儿回家去了,最近天下太平才又回了来。岁公子,您这几年可是一直都留在雪城山下?进来可都好?” 池岁寒默默听着面前人滔滔不绝和鱼汤一样温热的关心,到底没有再说他认错人了,只是垂着眸子看不出情绪,低低应了声。 “嗯。” 多财高兴得热泪盈眶:“唉!瞧我高兴得都糊涂了,看着您这模样,自然应当是好的,那就成了!对了,从前和你一同的那位爱笑爱财的姑娘呢?她可还好?” 池岁寒朝上面看了眼,对多财道:“在上面。劳烦,一会儿若是见着她,别提从前的事,就装作是第一回见她。” 多财愣了愣,语气跟着凝重起来:“那姑娘怎么了这是!” 池岁寒:“遭了些事,从前的事不记得了,提起来惹她伤心。” 不是不想她记起来,也不是故意不告诉他自己是谁, 只是怕她伤心,怕她难过,怕她想起他是来自她讨厌透了的魔域。 然后他们又只能分道扬镳,三年或是更久都不再见。 池岁寒说不清这份担心之下到底是什么,但他知道他不想再这样。 “哎、哎,好。”多财有眼色地不再多问,“这世道无常,有些事谁也说不准,公子您放心,我一会儿绝对不露馅。” “嗯。”池岁寒朝他颔首,又掏出几块灵石递给他:“劳驾,临江的雅间多加四份红糖糍粑。” 多财愣了愣,转而又笑开了:“明白明白!和从前一样,还说是小店赠的!” “有劳。”池岁寒颔首。 “您客气了,我也记着呢,那姑娘爱吃!” “嗯。” 池岁寒低低应了一声。 * 走进雅间的时候,江边吹来风穿过窗户轻轻扑了池岁寒满身,座中的三人转头看他。 楼衿昭和她师兄坐在一起,陆谅坐在对面,池岁寒便自觉在陆谅身边坐下。 陆谅一手搭在窗上,看着池岁寒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嘴上没个正形:“头先陆元霆那厮到处散播你和雪城关系不浅的谣言,我看现在倒有几分真了。” 池岁寒将四包山楂条放在桌上,拆开了其中一包递给楼衿昭,闻言皱了皱眉,朝陆谅看去。 后者朝他一挑眉,一副看透了什么的模样。 就在刚刚,陆谅突然想起来,他回雪城那日看到池岁寒跟着楼衿昭进了吟清山。 再想到今日楼衿昭使唤他使唤得这么自然,心里便有了几分大胆的猜测。 楼衿昭接过山楂条道了声谢,朝着陆谅哼了一声,立刻转头告状:“师兄,陆谅皮又痒了。” 燕长归配合地警告道:“陆谅,胡说什么。” 楼衿昭得逞地下巴一抬,使唤陆谅:“给钱。” “啧。”陆谅没管一唱一和的两人,摸出飞雪棱给山楂钱的功夫池岁寒传音,“你刚刚买什么去了?” “东西。” 说了和没说似的,但这声音薄凉得很,陆谅多少有点怵他,便换了个话题继续传音:“那日你跟着我们楼老板进吟清山干什么去了?” 池岁寒看着自己飞雪棱上收到的钱,忽然一阵厌烦,传音带着点他没控制住的灵力一起传了过去:“压制灵力。” 陆谅是知道楼衿昭能修炼的,也就不需要刻意隐瞒什么。 但陆谅刚反应过来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就被那突如其来的灵力震的感觉灵魂都一颤,整个人都晃悠了一下,差点跳起来。 “给个山楂钱你就要晕了?我刚点菜的时候可没客气,你等下不会直接真晕吧?” 楼衿昭往嘴里放了一个山楂条,边嚼边对他这莫名其妙的反应感到奇怪。 陆谅忍着那灵力的震荡不要命地瞪了一眼池岁寒,后者不咸不淡看回来,陆谅被看的有苦说不出,只能憋着一口气对楼衿昭道:“少爷我是那种人!?” 正说着,雅间的门就被敲开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来上菜的多财。 多财的演技也不错,说了装作没见过就果真一眼也没多巧池岁寒和楼衿昭。 他端着盘子一盘一盘地往桌上摆,嘴里还说着顺口溜似的吉祥话。 “金玉满堂福禄到,团团圆圆阖家乐,紫气东来万事顺......” 那边刚滔滔不绝地说完,这边楼衿昭三人就一齐把头凑了过去。 楼衿昭:“胡萝卜玉米粒炒虾仁。” 燕长归:“三色元宵豆乳羹。” 陆谅:“紫薯糯米饼。” 做生意那点毛病一犯,他们算是知道这家店名气和贵都出在哪里了。 “......” 多财求救似的看向池岁寒。 却见刚刚还和他说着话的岁公子就冷着一张脸,附和似的应了一声“嗯”,然后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 多财:“......” 第一天复工招谁惹谁了他!? 多财小心脏颤着,将最后的四分红糖糍粑端上来,小心瞧了一眼比三年前出落得更水灵的姑娘,道:“这是本店赠送的甜点,各位慢用。” “啊——”楼衿昭看到红糖糍粑眼睛就亮了一瞬,“那就多谢了!” 她尝了一口,软糯的糍粑在嘴里荡开红糖的香甜,楼衿昭满足地不得了,立刻推翻了自己前面专业的商业判断,倒戈他人:“活该你们家生意好!” 燕长归无奈:“师妹,活该不是这么用的。” 池岁寒勾了勾唇。 多财:“......” 陆谅觉得不对:“小哥,怎么我从前来就没有这待遇?” 多财卡壳了一瞬,见池岁寒淡淡望过来,那机灵劲儿又上来了:“今儿十五满月!小店特色,满月时都会赠糕点,千里共婵娟嘛!” 这下陆谅连连点头赞成:“你们掌柜的活该挣大钱啊!” 多财讪讪地笑着。 燕长归木着脸夹了一块糍粑塞进陆谅嘴里,朝招财道:“见谅,我这两个弟妹不懂事。” 多财其实也觉着他们有趣,连连摆手笑着退出了雅间。 出去前,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位岁公子嘴边浅浅的笑,而那目光注视之处,似乎就是那位吃得正香的财迷姑娘。 * 一顿饭倚风临江,吃得四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陆谅还记得这顿饭是用来哄楼衿昭的,快吃完时又问她:“饱了吗?要不再加点菜?” 楼衿昭摇头:“不忙。有事儿要说。” 楼老板发话,其他三人都把筷子放下静静地听着。 燕长归剑鞘一转,雅间外升起一道结界。 这次下山和制器大赛有关,楼衿昭要说的也是这件事。 “怀兴楼准备的都差不多了,制器大赛五日后正式开始,为期三天。选秀都办了一个制器大赛自然不必担心什么,但这回不同的是,陆谅也要参赛。” 陆谅的吊儿郎当收了起来,脸上也有几分沉肃,点点头。 楼衿昭目光在池岁寒的脸上停了停:“这次比赛陆宽也会参与,这几年他同我的积怨掰扯三天都说不清,这次我要他再不能翻身。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有些事我就明说了。” 池岁寒搭在桌侧的手一紧,似有所感地抬头望去。 陆谅和燕长归也在等着她说话。 “陆宽和魔族有勾结。” 这句话就像是在平静的湖水中投入的巨石,轰鸣声响起的同时千层巨浪压得人脑中一片空白。 在其他两人都处于震惊的时候,池岁寒却垂下了目光。 她说,勾结。 果然还是恨极了魔域。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燕长归:“上次陆宽去吟清山,你说的‘那地’便是魔域?” 楼衿昭点头:“我隐晦地拿这件事要挟他,他便以为我暂时不会对外人说。当时没有明说也是怕陆宽盯上你,他多个目标我们就更危险一分,抱歉师兄,现在才和你们说。” 燕长归当时还以为楼衿昭是有什么事情不愿意告诉他,现在听了她的话真是又心疼又生气,半晌才哑声道了一句:“下次早点告诉师兄。” “好。” 但燕长归也知道,有些事情楼衿昭自己不差个水落石出万分确定,是不会告诉别人让他们徒增烦恼的。 说话间,陆谅终于缓过来了,他怒得指尖都在颤抖:“魔域......?陆家有几条命能让陆宽这么胆大包天去和魔域搭上关系!?他是 39. 今朝有钱衿昭赚 [] 楼衿昭也没想到这顿饭吃到最后会是这样子的,一个醉鬼,一个闷闷不乐,还有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和她有些不欢而散的燕长归。 带着醉了的陆谅没办法再去谈事,燕长归没碰酒,于是他让楼衿昭在慕千山里陪着陆谅,独自出门往怀兴楼去了,出门时大概带着气,连关门声都比寻常重了些。 等人走后,楼衿昭听着关门声的余音,望着窗外茫茫的江野,一手支着下巴,脑子里回想着燕长归问她的那句话。 其实她刚刚差一点就要坦白了。 坦白她根本没有那么干干净净,坦白其实她也早就在魔族做起了生意,坦白她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要走的准备。 到底还是忍住了。 因为她以后要去的地方是魔族,燕长归只有不知道,以后事发时才不会被修真界连坐,才好继续做雪城晴如朗日、别人心中敬仰的大师兄。 除了她自己,别人都不该和这些事有牵连。 所以没什么好说的。 楼衿昭睫毛轻颤,白茫茫的江水反射着粼粼阳光,撞入她的眼里,激起一片薄薄的水雾。 江面上的一叶小渔船拖着长长的水痕,就这么一点一点驶向远方,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融入烟波之中。 池岁寒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楼衿昭安静出神的模样,他动作很轻,没有打扰她。江风灌入,楼衿昭没有发觉他的视线,于是他也就没有移开。 其实他想,如果这个时候楼衿昭转过头来了,他应当也不会移开目光。 因为她看起来有些孤独。 他想看看,她的眼里是不是满是难过。 * 等到陆谅醒的时候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慕千山虽然噱头足价钱贵,但好歹还是有几样很合楼衿昭心意的,比如他家的红糖糍粑,比如给陆谅灌下去的醒酒汤。 等到陆谅完全清醒,楼衿昭也收拾好了情绪,再也看不出刚才那股孤寂的模样。 楼衿昭赶着陆谅去买单,又给燕长归传了飞雪讯,便带着剩下两个人先回了雪城。 “哎怎么个事,我们就先走了?不等长归啦?”陆谅脑子晕晕乎乎的,在楼衿昭后面叫她。 大概是刚才和燕长归之间的对话是在是让人高兴不起来,楼衿昭也懒得装开心,嘟囔道:“你走不走?” “走走走。” 陆谅不知道她和燕长归又怎么了,但缓慢转动的大脑让他保持了闭嘴的保命本能,拔腿跟了上去。 到了雪城门口,赵师妹正好找陆谅商量新上线的举报功能,陆谅便转道去了内门找赵师妹。 走前,他还小心翼翼地问了楼衿昭一句:“你还生气吗?” 楼衿昭眨了眨眼,觉得有些好笑:“你今天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就请我吃饭?” 陆谅诚实地摇头。 楼衿昭这下是真的笑了,她拍拍陆谅的肩:“真没生气,是我自己别扭,已经好了。不然你今天这顿饭不是白请啦?” 陆谅松了口气,一下子就嚷嚷开了:“还不是你最近总一声不吭的,大事又搞得太多把我吓得!一顿饭怎么了!你要是喜欢,少爷我天天请你吃!” “快滚快滚,小赵等你呢。”楼衿昭笑骂。 * 陆谅走后,楼衿昭和池岁寒一前一后往不眠山去。 今天他们四个人的情绪都不高,身边这位低气压的更是,奈何冻人的存在感太强,楼衿昭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她几次三番想开口问一句“你怎么了”,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愣是没有开口。 “你还生气吗?” 身后冷不丁地传来池岁寒的声音,依旧沉冷,却又多了两份温和。 楼衿昭脚步慢了一下,没回头:“刚刚不是说了吗,不生气了。” 池岁寒沉默了一瞬:“陆谅的气是不生了,那我的气呢。” 楼衿昭停住,转头看他,有些不自然。 “你怎么知道我生你的气?” 池岁寒嘴角绷成一条直线,看着她没说话,也没打算说。 其实相比于陆谅,楼衿昭之前的确恼池岁寒的出尔反尔更多一点,甚至连她也说不清生陆谅的气是不是她为了转移在面前这个人身上莫名的情绪而无理取闹的。 但她今天在山下看到那些棉花娃娃的时候就已经不生气了,只是有点在意而已。 “不生气了。”她摇了摇头。 池岁寒皱眉,犹豫了几瞬,还是道:“那日同你说好好比赛不是骗你的,只是那天的对诗……” 池岁寒第一次觉得有些话如此难以启齿:“我实在是......” “不善诗词?” 楼衿昭觉得他下一秒就要自暴自弃地说出“一窍不通”来了,于是贴心地帮他接了一句。 尽管如此,池岁寒还是破罐子破摔地“嗯”了一声。 池岁寒其实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在魔族时有一整段时间他都泡在藏书阁里,魔族和正道的过往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古籍旧典乃至人间的书著也都看得不少。 但魔尊大人最讨厌文邹邹的东西,能动手绝不多费口舌,向来只记有用的,那些酸诗和装腔拿调的文章他看过就忘。 楼衿昭倒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心里最后那一点点马上要消化完的别扭顿时烟消云散,她脸上不显,嘴上却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因为此事那什么......生你气。” 池岁寒短促地笑了一声,冷了一路的脸终于有了点融化的趋势:“我做不了那么多惹你生气的事。” 因为从前做过,所以往后都不会了。 楼衿昭被他这话说得耳根莫名其妙发热,“哦”了一声,转身。 “走吧,到不眠山了。” “好。”池岁寒并排走到她身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那个“雪城选秀”的布袋,递给楼衿昭。 “这是什么?” 刚问完,她又想起应该是池岁寒之前单独去买的东西。 “赔罪礼。” 布袋微微敞开了一个口子,楼衿昭眼尖地看到了里面斜躺着的棉花娃娃,耳根轰得又热了。 在她反应过来前,双手已经接过了这份十分合她心意的赔罪礼。 “那什么......”楼衿昭攥紧了手里的袋子,“比赛加油。” “好。”池岁寒走在她身旁勾了勾唇:“会拿第一。” 楼衿昭刷开不眠山的禁制,刚想说“不然你也谦虚一下吧”,就看到招财山前站着一个看起来有些急躁的人。 深冬的天,那人却好像很热,来回踱步时将袖袍都撸到了臂膀上,露出精壮的肌肉。 “宗驭......?” 楼衿昭刚开口,就见听到了动静的宗驭朝他们看来,然后几乎是以飞掠的速度向他们靠近。 准确来说,是朝池岁寒靠近。 与此同时,楼衿昭感觉到身边的温度骤然降低,她的指尖冰凉到甚至开始结出一层寒霜,她错愕地朝身边看去,才发现原来走在身边的人脸色已经泛白,脖颈之下已经被自内而外的寒气冻得通红,而他呼出的热气瞬间化为白雾升腾而起。 那双轻颤着睫羽的眼隐在白雾之中,似乎想朝她看来,却又顾及着什么重新低下头去。 此时骄阳大盛,楼衿昭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日头。 太阳高悬,正好午时。 飞掠而来的宗驭也看了一眼太阳,然后暗骂了一句,架着池岁寒的手臂就往回,边走还边骂:“早说了让你今日别去,疯子……想死直说!” “多事。”池岁寒结着霜的手按住了宗驭,两人停了下来,池岁寒强压下瞳孔中的血色,朝懵了的楼衿昭看去,沉稳的声音里有些不易发觉的忍痛颤抖:“老毛病,别担心。” “废话真多!”宗驭架着他的手臂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楼衿昭的目光这次没了陌生,算不上和善,但也绝算不上责怪,他道:“这人身上少了东西,你要是不想他死每月十五正午之后就别让他出门!” 像是一种气急之下无奈的告诫,但楼衿昭浑身一震,整个人从茫然的状态脱离,随后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池岁寒生出一种无端恐慌。 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明明正午的阳光这样盛烈,可那人却好像更冷了。 池岁寒浑身的骨头都开始疼痛,然而他察觉到了身 40. 今朝有钱衿昭赚 [] 第二日的制器大赛如期举行,但凡是近年来有些名望的制器师都带着自己的灵器来到了雪城,就算没有到场的也将灵器送来了。 雪城前所未有的热闹。 按楼衿昭的计划,戳穿陆宽是在最后一日的决赛,所以今日的比赛到目前为止都很顺利。 陆谅在上午以他新制的灵器“涌灵”脱颖而出。 “用陆谅的话来说就是修真界灵气中杂质太多,涌灵可以最小化的减少修炼时对灵气精取的麻烦,直接从这里——”楼衿昭点了点涌灵的开口处,对身旁的清莲雪道,“喷出纯净的灵气。” 清莲雪笑着点点头,觉得这宛若花朵的灵器果真别致,问:“用陆谅的话来说是这样,那用你的话来说呢?” 楼衿昭从善如流:“加湿器。” 过滤掉杂质再喷出纯净的灵气,这不就和加湿器一个功能吗! 清莲雪顿了一瞬,虽然不知道这是何物,但字面意思还是很好理解的,不免觉得有趣:“你们几个孩子还真是机灵,竟然能想到这种东西。” 楼衿昭谦虚地笑笑,语气乖巧:“修真界像您和覃长老这样的大能修为过人,提炼灵气这样的小事自然不在话下,但还有许多修为达不到如此程度的修者,提炼灵气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不算简单的事。但有了涌灵就好很多了。” “陆谅从你身上得到的灵感?”清莲雪下意识问。 但话出口她就后悔了。 这话很容易让人觉得是在说楼衿昭修为艰难且有上述所说的困难,陆谅才从她那儿得到了涌灵的灵感,但清莲雪并非此意,她只是觉得楼衿昭很聪明,这像是她能想出来的点子而已。 她转过看楼衿昭,刚想要开口解释,小姑娘温温和和的声音就响起来了:“差不多,做生意久了,对大众所需的东西还算敏锐,比起高不可攀的贵重灵器,涌灵受众面更广泛,会赢得更多人的喜爱。” 她注视着前方,像是没有察觉到刚刚清莲雪话里的不妥。 清莲雪松了口气,笑道:“是啊,所以陆谅一直到现在都是最高分呢。” “嗯!” “你昨晚传讯问我的事,说是有人浑身发寒疼痛?这样的症状我前些年倒是见过一个,不过不能确定,还有更详细些的症状吗?”清莲雪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 两人转过一个拐角,进入了怀兴楼专门给负责人休息的区域。 昨晚楼衿昭就传讯给清莲雪,把问过陆谅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但清莲雪行医谨慎,说要见过患者情况才能定夺。 所以此刻她们正往池岁寒那儿去。 楼衿昭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只是看起来很痛苦。清宗主,我还没有和他说过请您来医治的事情,如果他一会儿非常抗拒,还请您......” 她原本是想提前和池岁寒说的,但心里的愧疚作祟,这几日楼衿昭不太敢见他。 清莲雪懂她的意思,笑说:“放心,治不治全看他自己,不强求。” “不,我是想请您别生气。”楼衿昭有些不好意思,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他脾气不太好。” “哦?这世上很少有人能把我惹生气呢,不过是谁啊?”清莲雪也好奇起来了。 “您认识的,池岁寒。” 清莲雪恍然,片刻后失笑道:“那确实。” 确实脾气差。 楼衿昭:“......嗯。” * 池岁寒推开门看到清莲雪的时候没什么反应,反而看到楼衿昭的时候诧异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瞬,他就将人迎了进来。 制器大赛午后有一个半时辰的休息时间,池岁寒原本正在楼衿昭给他安排的屋子里打坐调息。 每月十五骨痛发作后他的灵力就会变得有些滞涩,必须不停运转周天才能恢复。 距离楼衿昭看到池岁寒发病已经过去了五天,面前身高腿长的人好像已经看不出来哪里不适,四周没有结寒霜,温度也很正常,薄唇中可见红润血色,唯有沉默的面色一如既往。 像是好全了。 但如果真的能好全,宗驭又怎么会说“每月”呢? “那日看你身体不适,我......”楼衿昭顿了顿,“今日清宗主在此,或许能够一治。” 清莲雪看楼衿昭不知为何有些紧张,便接过了话茬:“你若放心,我可替你一瞧;你若不需要自然也没关系,不必觉得说不出口。” 池岁寒目光里露出了然的意思。 他猜到楼衿昭应当会因为那日宗驭的话有些自责,或许还会请医修来替他看;他也知道楼衿昭在“别人因自己受伤”的事情上总会纠结自我内耗,一般都会迂回着补偿,而非立马去面对。 所以池岁寒没想到,楼衿昭竟然亲自来了。 看着小姑娘有些躲闪不自然的目光,池岁寒到了嘴边的拒绝也说不出口了。 再不让清莲雪瞧上一瞧,真不知道楼衿昭要自责到什么时候去。 反正除了他身上缺了东西,清莲雪也看不出别的什么来,大不了就是让她认出自己是她三年前医治过的某个过路人。 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妥协般朝清莲雪微微颔首:“那便有劳了。” 几乎是在他应下的同一时刻,楼衿昭也松了一口气,她退了两步,终于敢去看池岁寒了,但话却是对两个人同时说的:“那、那我去屋外等着,不打扰你们。” 池岁寒没有阻止,只是轻轻叫住了她。 “楼衿昭。” 楼衿昭脚步一顿,回身:“在的。” “不怪你,是我自己记错了日子。” 楼衿昭目光动了动,像是听进去了,脸上一直绷着的表情终于松下来些,然后推门而出。 看不出她信了没有,池岁寒待门关上后又轻轻叹了口气。 “都说你脾气差,我看你心思倒是挺软的,还知道安慰她。”清莲雪不紧不慢地在手指上缠着白布,打趣道。 然而上一刻还在轻缓着声音安慰人的人,此刻又像是沉没冰山一样的冷淡。 “嗯。” 清莲雪朝他伸出的手指停了停,气笑:“你真是,莫不是只对衿昭脾气好?” 她本意只是调侃,却没想到池岁寒不置可否地闭上了眼睛。 清莲雪的医术能在修真界被称为第一人,水平自然不在话下,她仅仅用缠着白布的中指食指在他的脉搏和额前点了两下,细长的柳叶眉便蹙了起来。 坐着的人身体始终紧绷,清莲雪知道这是他不信任别人的表现,她本应该就此打住,可刚刚诊出的结果却让她犹豫了。 目光落在那张雕刻般俊朗的脸上,浓颜寒霜,她眼前闪过了一个戴面具的少年。 不同的是从前那个少年奄奄一息,而面前的男子强大冷淡,几乎已经无人能再伤他。 片刻后,清莲雪已经撤开的手指重新朝池岁寒心口下两寸处而去。 池岁寒倏地睁开了眼。 清莲雪在他睁眼的那一刻就收回了手,神色一点都不惊讶,好像本来就没有打算去诊那一处一样。 但她望着池岁寒略带防备的眼轻笑,带着些松快:“果然是你呀。” 早在昨晚楼衿昭同清莲雪说那些症状的时候,她就觉 41. 今朝有钱衿昭赚 [] 从来没人关心过这种问题,池岁寒虽然沉默,却静静地想着。 什么原因呢...... 无非是就是他生来就不被期待,害死了母亲,又讨得他那荒淫残暴的父亲厌恶,被扔进长魔山火不管不顾十年,知道世界上有他这么一个人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一开始池岁寒自己都觉得他会死在连绵燃烧的山火里。 但他被老魔尊从长魔山火中接了出来,在他以为日子不会再比被山火燎烤和被难以承受的魔气缠绕更难了的时候,他又错了。 老魔尊没想到他的生命力顽强到能在山火里活下来,甚至活了十年之久。而受了不知多少日夜山火魔气侵蚀的池岁寒,竟然也已经一部分山火中的魔气相融,炼化出了灵骨。 他生取了池岁寒的灵骨,不顾眼前亲骨肉眼里的绝望。 那日池岁寒心口可怖的伤口涓涓地流出鲜血,像是无法凝固一样将他全身的衣裳浸湿,惨烈如末日夕阳的猩红充斥着池岁寒的眼眶。 他仰躺在冰凉的地上任由鲜血直流,如他清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和灵魂正在缓缓抽离这个世界一样的直流。 后来,老魔尊忙着想法设法将他的灵骨练成灵器,无暇再去折磨他,于是池岁寒在边麟也过了一段还算宁静的日子,他常常把自己藏在书阁里,想从那些藏书里窥探到魔族之外的人间。 因为他在长魔山火中的那十年,总是有一个女人会在他意识不清、被烧得浑身没有一块好肉时抱着他,告诉他别怕,抚摸着他的脸庞,像是通过他在看另一个人,又坐在他的身边,一字一句地讲述着平凡人间的繁华与安乐。 池岁寒常常分不清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还是他那时因为太过思念母亲,或太过渴望从没得到过的爱,而生出来的幻觉。 直到那一日,老魔尊从长魔山火里带出了一个和他记忆一般无二的女子,然后他们一起囚禁在边麟。 池岁寒在麻木的痛苦和自厌中短暂地体会到了一年母亲的爱,哪怕他知道这份爱真正的主人不该是自己,但他却不愿将自己叫醒。 再后来,那个女子因为帮他抢回了被夺走的灵骨而被老魔尊杀害。 他亲眼看见自己的父亲杀了曾经无数次告诉过自己“别怕”的女子。 那时候池岁寒才发现,这么久了,他甚至不知道那个女子是谁,叫什么,从哪里来。 他悄悄叫了她十一年的“母亲”。 于是从他第二个母亲身死的那一日起,池岁寒再没有能让他感觉到恸的情绪和能力。 被取灵骨那一日他眼中的绝望,仿佛是他给这个世界最后的控诉。 一直到正魔大战前夕。 魔族内部的动乱比正道先开始,池岁寒当时已经有足够的实力与老魔尊对抗,但边麟盘踞着老魔尊所有衷心的部下,于是他没能杀掉他的父亲。 他离开了魔族,来到了正道。 大概是因为心里对长魔山火滚烫温度的下意识回避,他来到了最北边最寒冷的雪城。 他在这里遇到了楼衿昭。 然后不知道哪一日开始,他没有波澜起伏的心脏又开始跳动,连带着心口下的那块雀骨都开始滚烫。 他会开始笑,会生气,会有从前的日子里不会有的生动表情。 死气沉沉了七年的人抓住了不过肉体凡胎的一只小手,而手的主人坚定地将他拉回了人间。 哪怕只是短暂的三个月。 楼衿昭是他驱散阴霾的一阵风,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她可以远去,却不能有任何闪失。 所以那年分别前,他又忍受了一次泯灭般的痛苦,将灵骨留给了楼衿昭。 被长魔山火炼化的灵骨不仅可以养周身灵力,还能修复楼衿昭破损的天灵根,这是他留给楼衿昭最后的礼物。 那年他的父亲出于贪婪,为了提升自己的修为而用残忍的手段取出他的灵骨;但这一次,为了保护楼衿昭,他心甘情愿。 ...... 其实老魔尊总是轻蔑地在池岁寒面前称他的灵骨为“却骨”,意为“失却的灵骨”。 池岁寒从前从不在意这些名中的讥讽与奚落,但将灵骨给楼衿昭的那一日,他忽然觉得这样寓意不好的名字不配和楼衿昭沾上一点关系。 于是自那一日起,他将灵骨从“却骨”改名为“雀骨”。 “屋檐雀语归来时,薄云微雨送人愁。” * 清莲雪耐心地等待着目光中充满晦涩情绪的池岁寒开口,但他最终也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对她说,如果楼衿昭问起他的情况,就说是小时候体虚留下的病根,要她别担心。 清莲雪行医为善,但从不干涉别人的决定,于是她叹了口气应下了。 只是她还是很疑惑,灵骨丢失对身体的伤害应该的确不小,但会让人从这么强大的状态在顷刻之间崩塌虚弱至此吗? 下午的比赛很快开始,燕长归和陆谅来叫池岁寒一同前去,清莲雪也起身告辞,但门口已经没了楼衿昭的身影。 燕长归解释了才知道,原来是长羽传讯将人急召回了雪城。 其他人听了并没有多想,但陆谅却皱了皱眉。 翌日,陆谅的比赛一结束就找到了楼衿昭。 “昨日长羽仙尊找你做什么?上次你不是和他说清楚了今后再无瓜葛吗?”陆谅想了一晚上也没想通。 长羽除了罚人,向来是不会召楼衿昭去说什么话的,可偏偏昨日还是急召。 楼衿昭在极悦峰和长羽彻底断绝瓜葛一事是陆谅自己看出端倪来的,他不依不饶盘问了楼衿昭很久对方才告诉他,楼衿昭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所以连燕长归都不知道此事。 楼衿昭手中整理着比赛的案卷,慢慢道:“没罚我,只是叫我去问了问最近掌门和姜羡有没有和我说什么。” “......他不是向来帮着你们掌门欺负你,怎么来问你这个,像是担心你似的。怎么?他们离心了?”陆谅更奇怪了。 “我也不知道呀。不过最近掌门和姜羡确实没找我麻烦就是了......”楼衿昭顺嘴说着,可刚说完就觉得心底隐隐不安起来,她抬起头,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半晌才喃喃道,“不过也好,最近忙死了,他们要给我找麻烦我还忙不过来呢。” 陆谅没看出她的异样,坐到一旁帮她收拾:“今日比赛我拿出了混沌,这东西你很早就告诉过我想法,我完善了这么久终于能将不同的灵 42. 今朝有钱衿昭赚 [] 大家族看重嫡系血脉,除了陆宽之外,陆仁川唯一的孩子就是陆谅。 而此刻陆谅就在台上。 或许陆谅从前玩世不恭不务正业人尽皆知,但他如今做出的飞雪棱现在几乎是人手一支,已经扭转了很大一部分别人对他的看法。 如果陆谅今日拿下这场比赛的魁首,成为修真界新秀制器师的第一人,届时陆仁川再宣布继任家主的人更改为陆谅,就不会再有人非议这个离开家三年的陆二公子德不配位家主。 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了起来。 池岁寒不太了解陆谅的家事,但在楼衿昭身边久了,要理解这样的事不难,他稍稍想想就明白了过来,可他却发现不论是燕长归还是陆谅表情都很古怪。 燕长归从一开始就紧皱着眉,而陆谅愣神看着陆仁川,后又把目光看向了楼衿昭,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池岁寒甚至还在那情绪里辨别出了一丝愤怒。 为什么? 不论符合这件事的情绪该是什么,都不该是愤怒和紧皱的眉才对。 就像是对楼衿昭这样的做法一种无声的严厉质问和不理解。 楼衿昭将陆仁川安顿在前排席位上后又弯腰耳语了几句,一直到后者点了点头,楼衿昭才冲台上打了个手势,让比赛继续按流程走下去。 然后楼衿昭径自走向后台。 没有看陆谅,也没有看燕长归。 陆宽看着突然到来的父亲,心里忽然升起一丝不安。 楼衿昭手里有他的把柄,这个时候邀请他父亲来很难不让人多想,于是陆宽悄悄在台上打了个手势 人群之中,陆宽侍从假扮的观众悄悄退了出去。 * 台上,主持人按照楼衿昭的示意催促陆谅继续介绍自己的灵器。 但楼衿昭离开后,陆谅的目光就落在身前不远处,似乎没有听见这些话。 陆谅此刻愤怒和不解交织。 他知道楼衿昭喜欢一个人做决定,有些事闷声不响就做了,他和燕长归只要等着分钱就可以。 大多时候他和燕长归都乐意纵着让着,因为无非钱财是身外之物,他们三个都不是真的掉进钱眼里的人,如果能让楼衿昭高兴些,就算打了水漂又何妨? 但这一次他却不这么想了,甚至凭空生出一种委屈来。 他自从离开陆氏,三年来就没想回去过。 楼衿昭这样擅自主张一声不响地把他父亲请来,想扶持他成为下任家主的意思明显得几乎不遮掩。 可他记事起就知道陆宽会成为陆氏继承人,也知道家族荣辱与共,所以从小到大几乎是随遇而安,对那个位置也本就从不觊觎。 他和陆宽不一样。 他没长歪,兄弟阋墙手足相残的事,他做不出来。 他陆谅都没有说要,楼衿昭凭什么替他要? 她凭什么? 他是感激在他迷茫失去自信的时候,茫茫众生中有一个懂他欣赏他的楼衿昭,所以乐意从此与她同进退。 可楼衿昭现在在干什么...... 她在把他推回陆家。 楼陆向来是商道死对头,任何利益都是相对的,只要现在陆谅退回到陆氏,今日之后他们就不会再有从前并肩作战的日子。 陆谅在这一刻惊觉,楼衿昭这段时间常挂在嘴边的“散伙”似乎并不是随口吓唬他那么简单。 再联想到她要离开雪城,心里骤然生出一种恐慌来。 楼衿昭分明就是在把身边的人都推走,就像是从此不会再有交集那样干脆。 到底是为什么? 现在是把他推回陆家,之后又会把燕长归推去哪里? 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懂他灵器的人,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把他的灵器带到全修真界的人,就这么......推开他了? 还有......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一切的? 是从准备接手制器大赛的时候,还是放陆元霆参加选秀的时候,又或是......更早? 陆谅的心头泛起一阵酸涩,因为怔怔出神眼眶也升起酸意,愤怒和委屈过后接踵而来的,是一股茫然。 他忽然想起昨天,他说想证明给陆仁川看他并不是一无是处的时候,楼衿昭说,会的。 ......她那样笃定,好像比谁都希望他被认可。 陆谅在心里苦笑,他连前不久回本家说要承办制器大赛都被陆仁川百般质疑,这个世界上除了楼衿昭和燕长归,难道还会有别人能这样坚定地觉得他好吗? 陆谅眨去眼眶的酸涩,不带希冀地朝自己的父亲望去,然后意外地在那双苍老浑浊的眼里看到了曾经只属于陆宽的赞扬和鼓励。 陆谅怔了一瞬。 那一瞬间心头的震颤很难用言语来描述,他唯一的念头是,楼衿昭大概和他父亲说了什么,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从来都不怎么在乎他的父亲对他有了一丝期待。 陆谅攥紧了拳头想,等到比赛结束,他一定要和楼衿昭决裂,不想理她、不管她、也不听她的任何解释,他要生很久很久的气。 但现在......他只不想她失望。 在主持人第三次催促陆谅前,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了。 “此器名为‘纳凡’,取昆仑泉水之下陨玉玉脉……,可吸收天下万息,不论是风火雷电还是灵魔之气。” 他的语调平稳,却铿锵有力,在场内回响不绝。 台下有人开始讨论陆谅的灵器,光听描述似乎并没有什么亮点,比起前两轮他拿出的涌灵和混沌来说,这一轮的灵器似乎只是中看而已,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拿这么中庸的灵器来决赛。 陆谅垂着眼,没有把任何一句讨论听进去,但他同样在想,楼衿昭为什么让他将涌灵拿出来比赛? 选手一个接一个地展示自己的灵器,陆宽也在其中,他毕竟是陆氏嫡长子,自小在制器方面的花的功夫不会比任何人少,这一轮他拿出的灵器也算是上乘,将所有人的实现都吸引了回去。 有什么念头在陆谅的脑子里豁然开朗地一闪而过,但也只是冒了个头,没被他抓住。 因为经过统一的评定,台后巨大的幻幕上已经渐渐开始浮现最终的排名。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没有注意到此刻怀兴楼之外已经升起巨大的结界,而燕长归和池岁寒也悄然在场内落下阵法。 幻幕泛起层层水波。 前两轮陆谅的分数之和位于第一,这一轮陆宽发挥又不错,众人心里大概都有了数——魁首大概率会在这两兄弟中决出。 终于,在片刻等待后,幻幕上波纹晃动,出现了魁首的名字。 北州陆氏,陆谅。 陆谅轻轻扫了一眼,没有任何反应。 众人在或有所预料或惊讶中往下去找陆宽的名字,却发现幻幕上只有十九人的排名,陆宽根本不在榜上! 这一刻陆宽终于能肯定楼衿昭要对他发难了,心里重重一跳。 这段时日他清理了些有关魔族的生意线,但难免有漏网之鱼,他心里的不安愈发严重,连自己没有名次都来不及去管。 就在台下窃窃私语的时候,陆长串拄着拐杖站了起来,威严地向台上询问:“为何我儿陆宽之名不在榜上。” 为大儿子撑腰的模样如此强硬,目光在扫到榜首陆谅滚金的名字时却好像没看见一样。 陆谅久久未动的目光突然闪烁了一下,偏过头想赌气地说些什么,可顾及着陆仁川的身体最终什么也没说。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但就在幻幕公布排名时,存世堂派来的世判谢蕴兰腰间的令牌上收到了来自堂主亲自传来的一条断令。 【天字断令:北州陆 43. 今朝有钱衿昭赚 [] 楼衿昭总和陆谅说以后散伙了要如何如何补偿燕长归,看起来是他们两个合伙瞒着燕长归这事,但在楼衿昭的打算里,陆谅才是她第一个要推远的人。 她最后的归处一定是魔域,所以无辜的人她一个都不想牵连。 燕长归是,陆谅也是。 但这两个人又是她在正道唯二牵挂的人,她必须要做些什么,保证在她这个“楼老板”离开和楼氏商号消失之后,这两个人能有足够的底气像现在一样恣意,不会再被人诟病。 燕长归毕竟背靠姜无灼,再怎么说也有雪城给他撑腰,但陆谅不一样,陆谅除了她和燕长归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她从很早之前就开始计划这一切了,从知道陆谅从小被欺负开始,从她知道陆宽和魔域往来开始,从一年半前她将所有的灵器铺子全部交给陆谅练手开始,这个计划就一点一点成型了。 她知道陆谅身上有才华心中有丘壑,不争不抢只是因为心里干净,如果他愿意争,未必争不过身为嫡长子的陆宽。 要与不要他都能接受,只是他自己没想过罢了。 但他没想过,楼衿昭却不能不为他打算。 “你别看陆谅嘴上没个正经总把我和师兄闹得头疼,其实他是最逆来顺受的那个,在我面前他几乎没说过一个‘不’字。可我又最不爱看他这样,有时候,我宁可他和我唱唱反调。” 楼衿昭突兀地说起这些话,又问池岁寒:“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逆来顺受’这四个字和他整个人都不相符,却是他从前在陆宽和陆仁川面前的状态。”楼衿昭的声音轻极了。 池岁寒的目光看向陆谅,大概知道从前他在陆家时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陆谅的表字是‘佑之’,庇佑的佑。是两年前陆谅十六岁生辰,我们三个翻了一晚上书,又卜了九卦,才选出来的字。” 池岁寒敏锐地对这个表字生出一股熟悉感,却因为楼衿昭的神情无暇顾及。 她在燕长归和陆谅面前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态——怀念、安静、哀伤。 在他们面前的楼衿昭从来都是机灵爱闹的。 可此刻,在池岁寒面前,她却好像卸下了伪装,语气很平淡,却带着遥远的叹息。 明明无声,却莫名让池岁寒感到心痛。 台上的谢蕴兰动了动,楼衿昭缓了口气,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在她开口前,森然道: “所以,当我查到陆宽居然敢用这个字在魔域开商号做那些害人的勾当的时候,我就想......” 台上,给陆宽扣上了天字锁的谢蕴兰正在将证据一字一句往外念。 “经查,三年前正魔大战,陆宽趁乱在魔域落下名为“佑”的商号,假借客栈之貌掩盖其以灵器藏运长魔山火中魔气,再经周转流入正道的事实。” “我一定要他死。” 楼衿昭一字一顿地说完。 陆宽做的事情往小了说是缺德求报,往大了说就是折寿积煞,天底下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这些累积的孽缘迟早有一天都会报在他身上。 陆宽不会不知道这些,否则也不会用自己弟弟的表字来做商号,妄想祸水东引,让陆谅来替他承受这些累世的罪孽。 楼衿昭永远忘不了得知陆宽的商号为“佑”时心里的滔天愤怒,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段。 那是她和师兄对陆谅今后人生最好的期盼和祝福,他们想要陆谅不再被过去束缚,想要有人能庇佑陆谅,也想要陆谅能够真正地庇佑自己。 这样好的字,却被陆宽用来替自己挡灾。 池岁寒第一次看到在他眼里很好哄的姑娘露出这样不加掩饰的恨,而心里那看似平静的深潭之下居然藏着这样的负担漩涡,恨意大到整整两年都无法消散。 她明明杀气腾腾地说着要人死的话,连周围的风都像是带了彻寒的刀子刮过血肉,但池岁寒的心里却像被无数尖锐的钩子勾住,又向外撕扯,痛得要呼吸不过来。 外面,喘着粗气的陆仁川在听到陆宽的商号时呼吸停顿了一瞬,意识到什么后下意识望向自己的次子,目光颤抖。 陆谅感觉到了自己父亲的视线,他闭眼忍下眼里的热,喉结滚动,依旧克制着自己保持平静,什么都没说。 “我没和陆谅说过这件事。”楼衿昭声音有些不稳,在死角处看了一眼陆谅就收回目光,“但我也知道只能瞒到陆宽倒台的这一天,还好......他看起来没那么难过。也还好,今后应该没人敢再对他做什么了。” 大概是心里的情绪太过复杂,又以紧张居多,楼衿昭的话不似寻常得多。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说话的池岁寒忽然抬手,温热的指尖蹭楼衿昭一下她的眼角,声音低沉:“这些人在他心里都不重要,所以他不难过。楼衿昭,你说你心虚,无非是知道他现在最在乎的人里面有你。” 楼衿昭抬眼望着他,眼底血丝一片。 这时,谢蕴兰面前出现了一个阵法,里面是堂主传来的证据。 她皱着眉按照天字断令中的信息,一样一样呈现给众人。 “陆宽名下售卖过带有魔气灵器的店铺五十六家,遍布南山、陆氏以及无忝城。” 不知道是不是楼衿昭做了什么,幻幕上清清楚楚出现了谢蕴兰手中的证据。 【我艹?正道四分,就只有雪城没有遭受这劳什子魔气灵器残害!?】 【是因为雪城有楼衿昭撑着吧......?一定是这样,因为楼衿昭在这里,所以陆宽的手伸不进来,不然肯定也免不了......】 【人在雪城,常听人说楼衿昭手段了得整起人来一点不顾及同行情分,但现在想想,都是各凭本事立足,至少她光明磊落手里干净,你们凭什么这样折辱她?现在雪城被她护住......我从来没这么感激过楼衿昭。】 【我要疯了,里面有几家铺子我都去过,怎么分辨自己有没有被魔气侵染啊!!!】 【有没有人告诉我吸纳了魔气会怎么样啊,急死我了!!】 眼角边的温热触感还在,楼衿昭拖着红红的眼尾看着池岁寒,没答他的话,忽而笑了一下:“外面说你冷漠也是假的,你分明看得很明白。” 池岁寒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称得上温柔:“我看得明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 “所以是不得不这么做?”池岁寒皱眉。 “嗯,不得不。”楼衿昭道。 打算做这件事的时候楼衿昭就知道不能告诉陆谅和燕长归,如果说了她一定做不成,她也早就做好了陆谅会生气的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天,她还是觉得难过。 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 池岁寒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道:“你每一步都在为陆谅着想,他会想明白的。” 楼衿昭收回目光,没说话。 不想明白,才能离她远远的。 台上,谢蕴兰继续呈着证据。 “这些是曾经购买过被魔气沾染的灵器的修者的供词,上书道魔气入体会在短时间内快速提升修者修为,但久而久之便会发生异变,轻则停滞倒退损伤灵根,重则走火入魔。陆宽名下铺子实行划分制,将散修和有门派者区分开来,并以灵器能主张修为之名诓骗散修购买,且,只出售给散修。” 陆宽知道若是将那些灵器卖给有门有派者,等到他们修为发生变化时必然会被门派之中的人发觉,于是他把目标对准了修真界中另一种需要灵器、却多数孑然一身的人。 散修。 如果有一天他们修为停滞或走火入魔,既不会有人为他们担心,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的头上。 他们求告无门,而陆宽坐收渔翁之利。 谢蕴兰面露不忍,将那些按着鲜红手印的供词摆放了出来,同一时间,幻幕上也出现了那些供词。 其中不乏已经走火入魔的人神智不清之下的颠倒之言,却字字 44. 今朝有钱衿昭赚 [] 寂静一片。 如果是旁人他们或许还能怀疑两分,但这是和陆氏纠缠颇深的楼衿昭,他们没理由怀疑楼衿昭做不出这样的事。 台下的窃窃私语渐渐开始往楼衿昭要弄垮整个陆家,妄图一家独大的方向偏移。 楼衿昭就在这样的流言中忽然拿着涌灵走到了陆谅另外的两件灵器旁,不顾耳畔的杂乱,行云流水地开始拼接这三样灵器。 然后又“唰”的一声,揭开了一旁的黑布,露出了下面被覆盖的东西。 那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灵器。 她回头看了一眼陆宽一瞬间骤缩的瞳孔,又躲闪似的掠过在她组装完灵器后情绪突然开始激动的陆谅,对台下的众人道: “陆宽和魔域有所往来是我机缘巧合之下发现。我知道目睹今日一切的诸位一定会在想,陆宽能有此举,保不准整个陆氏都同流合污。” “但事实并非如此。陆宽知道自己兵行险招,不敢放自己不信任的人进局,连目标都只锁定散修。且据我所知的陆家家风森严,我追查至今,手上的证据可以证明陆氏只有陆宽和他的手下和这件事有关——陆氏其他人,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 “详细的证据已经交予存世堂辨验,不日之后各位就能看到。” 一旁的谢蕴兰也收到了堂主的新令,开口替楼衿昭证明了此话的真实性。 而这样的走向却让所有人意识到了另两个问题。 “此事虽然是陆宽一人所为,但陆氏终究还是沾了孽,难道真的就撇得干净吗!?” “陆宽一直被当作继承人培养,今日之后算是彻底废了,陆家这么大的基业该由谁来接手!?” 楼衿昭听了这些话,将一颗灵石摆放在那原本被黑布遮住的灵器上,然后抬手打开了已经被她组装好的三样灵器。 那单件的灵器上缓缓冒出黑色环绕的气息,变幻的魔气中像是有无穷的戾气,如尖利爪牙似的朝离它最近的楼衿昭抓去。 有眼尖的人惊呼出声:“那是魔气!!!!” 池岁寒紧皱着眉,在魔气升腾起的那一瞬感知到了他最厌恶的东西,他不动声色地将楼衿昭向后拉了拉,身后的手随时准备抵挡那缕魔气。 但下一瞬,众人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张牙舞爪的魔气像是遇到了强大的吸力,朝另一侧被组装起来的灵器而去,然后被尽数吸收其中。 楼衿昭往前走了一步:“散发魔气的是我从陆宽手中得到的灵器,它自魔族来,蕴藏着长魔山火中最危险的魔气。而我刚刚组装而成的,是陆谅——也就是陆氏二公子——花费两年时间研制出的灵器。” “纳凡可融通凡世间万息,混沌能净化万息成灵力,涌灵能提炼精取灵气,这三样灵器单独成件时或许没什么特别,然而当它们合成一件时——。” 随着她的解释,千万双目光都落在了那拼接而成的灵器上。 他们看到那乖戾的魔气先通过纳凡,再进入混沌,最后自涌灵喷涌而出,而那白茫之中闪烁着光点的,是最纯净的正道灵气。 在看到灵气喷涌而出的那一刹那,楼衿昭嘴角终于弯了弯,像是松了一口气: “它就成了可以转魔气为纯粹灵力的灵器。” 这台上的每一个人,包括池岁寒在内,都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我草............我没看错吧??魔气这么容易就转化成灵气了!?】 【震撼。。。我完完全全说不出话来,陆谅做出来的这三样东西今天完全就是拉了整个陆氏一把。】 【逆天,真的逆天,先辈们受魔族魔气所扰不知多少年,如今终于有人能不屈一兵一卒不流血地解决这个问题了,这东西绝对能载入史册,陆谅牛逼。】 【所以听楼衿昭的意思是陆谅早就知道他哥干的这勾当,这些年都是在和楼衿昭一起收集证据然后研制这个逆天的灵器,为的就是这一日大义灭亲?】 【什么大义灭亲啊,我感觉他做这个灵器是在替他哥赎罪啊,陆宽你不是人!!】 【草......我眼泪哗哗流,我终于知道这些年他为什么跟着楼衿昭不回陆氏了,他明明可以在知道兄长是什么人后一走了之,和陆氏彻底撇清关系,毕竟一沾上魔族就是叛离正道的重罪,可他没有啊!!他在救陆氏,甚至陆宽都有可能因为他做出来的灵器而逃过一死......他真的很有担当。】 【这些年到底是谁在说他没用的啊!!】 【之前谁在问陆宽倒了谁能继任家主?难道陆谅不配!?一个没有按照继承人培养的人比继承人都要有担当有才华,他今日就是实至名归的制器大赛魁首,我敢打赌他这件灵器在十年内都不会被比过,难道陆谅不配!?】 【就是啊!陆谅配!陆谅顶配绝配超配天仙配!】 【陆宽赶紧滚下去给你弟弟让位!】 场内的人和弹幕的人差不多是一个反应,楼衿昭要的效果达到了,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陆宽闯下大祸,但陆谅的灵器让这件事还有挽回的余地,诸位明鉴,他们是不一样的,不能一概而论。” 她的望向满眼复杂的陆仁川,目光里先前的尊敬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逼迫,像是上位者对蝼蚁的蔑视,甚至还有一丝威胁。 楼衿昭极少极少露出这样的神色。 “陆家主,今日陆氏存亡之际,您也该做个正确的决断了。” 陆仁川像是几息之间苍老到了垂垂暮已的模样,但他此刻心里只有铺天盖地的悲恸,也终于彻底站不住,向后倒在了座椅上,他失望地看向了自己的长子,又移向了只知道死死盯着自己灵器满眼通红的次子。 场面不知静了多久,陆仁川才沙哑着开口:“北州陆氏家主自今日起由次子陆谅继任,陆氏陆宽......听凭存世堂审置,自今日起与陆氏再不相关。” 陆仁川缓慢而吃力地说完整句话,像是耗费了毕生的力气。 他自小寄予厚望悉心教导的长子处世残忍残害正道,根本不配为人;而他从来不看好的次子,却心怀大义,有着以他的眼界达不到的格局,和比他所见过的人都要强的惊世才能。 直到此刻,他才觉得自己坐井观天,沾沾自喜地错把长子当宝,将人纵得无法无天,又自以为是地蹉跎了另一个孩子多年…… 就在陆仁川宣布家主之位传给陆谅之时,意识到自己被彻底放弃了陆宽忽然冲着楼衿昭大喊: “楼衿昭!谁知道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这些魔气说不准就是你自己弄来的!你以为你自己就干干净......” 还没等别人有所反应,忍无可忍的谢蕴兰做出了不符合她不沾尘世世判的举动。 她将陆宽身上的天字锁重重的往地上一扣,将他整个人贯在地上,再也顾不上天字断令中的“慎”字,语气激愤:“陆宽!你知道买了你那些灵器导致走火入魔生不如死的散修现在都在 45. 今朝有钱衿昭赚 [] 在陆宽死去的那一刻,楼衿昭像是了结心头的事,终于松懈下来全身紧绷着的神经,随之而来的是汹涌的灵力震荡和眩晕。 她靠在池岁寒怀里,几乎整个人的力量都在他身上,意识不清之中她听到有无数人再喊她。 无数声“楼衿昭”和“小师姐”和其他的称呼混杂在一起,她吃力地睁开眼,看到朝她奔来的陆谅和谢蕴兰,外面好像有什么想冲进来又被燕长归拦住,还有天边一道虚影急速而来,像是她已经断绝了关系的父亲。 楼衿昭浑身都疼,她睁不开眼睛了,只下意识地攀着池岁寒。 她感觉自己要上的臂膀紧了紧,她被向上贴紧了男人宽阔的胸膛,陷入混沌晕厥之际,她听到一声遥远陌生又好像近在咫尺的焦急呼唤—— “昭昭。” 随之,她堕入黑暗。 * 场面乱成一团,谁都没有想到陆宽会被魔域派来的魔鸟杀死,而那魔鸟完成任务后就凭空消失了。 紧接着便是楼衿昭的晕厥,与此同时,雪城掌门的明珠姜羡闯进了怀兴楼,又被燕长归拦下。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长羽仙尊居然亲临了怀兴楼。 长羽落地后直接点住了姜羡的穴,然后沉着脸大步朝池岁寒怀里的楼衿昭而去。 但池岁寒下颚线紧绷,面对滔天的仙尊威压,他只冷冷瞥了一眼长羽和众人,然后挥手扫出一道罡风,将怀里的小姑娘打横抱起,带着陆谅掠出了怀兴楼。 * 楼衿昭再醒过来已经是十天之后。 她醒来看到床头的池岁寒还在为自己压制灵力时微微愣了下,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晕过去之前发生了什么。 她张了张口,嗓音因为昏迷而有些干涩沙哑:“我睡了多久?你一直在给我压制灵力?这次问题这么严重吗?” 池岁寒看到她醒了之后整个人的气势都松了一瞬,保持着输送灵力的手没动,只轻声道:“别动。” 楼衿昭还处于半懵的状态,闻言居然真的就乖乖躺着闭上眼睛不动了。 池岁寒觉得她这个模样有些稀奇,像是最天真懵懂的模样,莫名地乖。于是压制结束后他没有叫她,而是抱着臂倚在床头看她。 过了好一会儿,楼衿昭反应过来似乎早就已经没有灵力进入体内了,她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池岁寒好整以暇看着自己的样子。 在她开口之前池岁寒先回答了她之前的问题:“你晕了十日,问题不严重,只是这段时日太过劳累,急火攻心加上灵力动荡才晕了这么久,替你压制灵力是今日刚好到日子。”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老长一句,楼衿昭目前运作缓慢的脑子花了一阵才捋清,这下轮到她稀奇了。 “外面说你话少也不对,你话其实也挺多的。” 池岁寒不作答,倒了盏水给她,低头俯视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楼衿昭却莫名感觉到他情绪不好,连对她这番打趣都没反应了。 楼衿昭拉起被子,无视了他递过来的水,闷闷道:“无论你要说什么,我都不想听。” 池岁寒叹了口气,将水放了回去,然后在楼衿昭的床榻边坐下,一时无言。 尽管这十天里他知道楼衿昭其实没什么大碍,但脑子里也忍不住自虐似的去想一些不好的结果,等到这几日楼衿昭终于有苏醒的迹象了,他又开始担心她醒来会是什么状态。 他想过楼衿昭可能会哭,想过她可能会沉默地对待所有人,也想过她会和陆谅燕长归激烈地争吵,但他唯独没有想到,楼衿昭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不提那些事。 他认识的楼衿昭,从来不会逃避问题。 她越是这样越说明她对这件事本能地害怕,极端到不敢正视。 池岁寒心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 他在楼衿昭身边坐了很久,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直到楼衿昭开口。 “我们在吟清山对吧。” “嗯。” “吟清山不接外客,你去把外面的人赶走吧。” 她蒙在被子里,声音因为被子的阻挡而闷闷的,显得格外没有底气和心虚。 她没有问外面有谁,也没有指名道姓要赶的是谁,她只是害怕。 怕门外有人,也怕门外没人。 怕见到他们,也怕见不到他们。 池岁寒心知肚明她说的是谁,但他没有应声,而是道:“慕千山的那个店小二知道你病了,特意给你送了红糖糍粑来,你吃不吃?” “他怎么知道我今日醒来,难道每日都送?” 池岁寒顺着她:“每日都送。” 楼衿昭瘪了瘪嘴:“怪辛苦的。” “嗯,是挺辛苦的,所以吃点?” 几乎是哄着。 楼衿昭不情不愿地从被子里将自己拔出来,“哦。” 池岁寒扶着她下了床榻,又将温热的粥和糍粑拿出来,替她摆好碗筷,坐在一边看她小口小口地吃着。 “楼衿昭。” “嗯?”楼衿昭把头埋在碗里,没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小声,“这家点心挺好吃的,回头让别云间也研究些新点心出来。” 池岁寒看着她这副逃避不敢面对的模样揉了揉眉,再想到外面那个同样不敢进来只敢让他日日进来照看的陆谅,就感觉头疼得不轻。 “别云间开在北街,那里离怀兴楼近,这两日生意不是很好。”池岁寒沉默了半晌,最终说了这么一句。 楼衿昭放下碗筷,双手揣在一起,彻底沉默下来了。 为什么离怀兴楼近会生意不好,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无非就是因为那日怀兴楼出了大事,现在风头还没过去,连带着周遭的商家都遭了殃。 仿佛知道有些事是躲不过去的,她抬起头,自暴自弃道:“私下里怀兴楼已经在蓝掌柜名下,该交代的我都交代过,该料理的他会处理好,就算我不在也出不了事。这几日大概外面也没有乱套,别云间生意不好也只是暂时的,所以你不用觉得少了我几日楼氏就会垮掉,也不要......” 她顿了顿:“也不要同我念叨那些事,我暂时没心情。” 楼衿昭说完就继续低下头不出声了。 闹脾气似的埋怨,但池岁寒知道是她心情不好的原因。 她其实什么都算到了。 她算到怀兴楼局势会失控,所以安排了蓝掌柜带了人在暗中伏着 46. 今朝有钱衿昭赚 [] 楼衿昭目光呆滞,说出来的话却条理清晰。 “是你本就应该回到那个位置。陆宽就算不死也再做不了家主,陆氏现在需要一个能挽救大厦将倾的人,你是陆家的二公子,现在有名气、有本事,也有自己的财力,这个位置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我是在和你说这些吗!?”陆谅忽然站起身来,目光里带着痛,“我是在问你为什么一声不响就计划了这一切,你不告诉我,不告诉长归,是因为觉得这样的事情太过危险还是不信任我们!?还有你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会像现在这样心虚到连看我一眼都不敢!?” 楼衿昭被他突然的怒火吓得一颤,心脏又被话里死命隐忍的痛狠狠捏紧,本能地往池岁寒那边挪了挪,才小声说:“在我原本的计划里,你现在应该在陆氏处理家事,而不是在这里冲我发火......” 池岁寒抬起胳膊放在楼衿昭身后的靠背上,呈一个保护的姿势,扫了一眼陆谅:“好好说话。” “在个屁的陆氏!”陆谅没好气地骂了一声,但看到被自己吓到了楼衿昭,他还是重新坐了下来。 “我是该说你太财迷还是太看轻我?那是你设想里因为这件事而与你分道扬镳的我,不是真正的我,瞎编排我什么?”陆谅看着她缓了缓,语气认真,“你就是想赶我毫不留恋地走,但你大概不知道自己用的办法……有多让人心疼。” “有什么心疼。”楼衿昭不懂,可一句心疼让她狠下心来赶人走的话彻底说不出来了,虽然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你为什么不生我气?” “我怎么不气!?我和长归都快气死了!”陆谅没好气。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一开始他的确气楼衿昭的自作主张,但从看到楼衿昭将他做的三样灵器拼接在一起的那一刻开始,陆谅就心痛得几乎忍不住眼里的泪。 彼时他站在台下,想起的是差不多两年之前楼衿昭无意间同他起这三件灵器的构思时的神情,自然而从容,全然看不出哪怕一点她那个时候就在为今日做打算的破绽。 他花了两年时间做成了这三样灵器,做成的时候楼衿昭什么都没说,只是闹着他让他在这三样灵器上加了些不起眼的花纹卡扣,他当时没有察觉,直到那天楼衿昭用这些卡扣将它们组装在了一起。 再细细回想时,他才意识到,那日楼衿昭在知道他做成了这三样灵器后分明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状似提议地说了一句:“今年的制器大赛你也参加吧?就用这三样去比赛,感觉会赢噢,还可以给楼氏名下的灵器铺子宣传宣传!” 他还以为是楼衿昭又财迷了,不过一个比赛而已,为了让人高兴他应了下来。 紧接着,飞雪棱开始售卖,选秀开始,陆氏闹事,陆元霆造谣,楼陆两家的斗争被摆到台面上,承办制器大赛…… 这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 可从头到尾,只怕都在楼衿昭的计划里。 而他在最后一刻才知道楼衿昭到底是在为了他做怎样一件危险的事。 楼衿昭把他放在了最安全的位置,只是让他做了三件灵器,连拼接都没有过他的手,无论是魔气、陆宽,还是魔域,一样都没有让他沾染。 他在台下看着楼衿昭为了他站在修真界面前,听着她把功劳都扣在他头上,把原本质疑陆氏和陆家的局面扭转,又让他成为众人口中丰功伟绩的人。 最后,他成为了家主,憎恨的人也死在了那一日,从头至尾他都干干净净。 楼衿昭却像是散了魂一样晕在了台上。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冲了过去,看着那张因为疼痛而紧皱的脸,陆谅的愤怒如潮水退去,心里只剩下心疼和懊悔。 所以能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楼衿昭做得狠一点,真的把他们弄得遍体鳞伤,或许他们会被骗过去一些时候;可楼衿昭把他们择了个干净,自己冒了一趟险。 楼衿昭为他这样好,陆谅不是白眼狼,做不出丢下楼衿昭去过逍遥日子的事。 在他眼里陆氏甚至还没有半个燕长归重要,更遑论这个人是楼衿昭。 “你早前就和我说过选秀结束之后会离开雪城。”陆谅顿了顿,才想起来还有一个池岁寒在场,但看楼衿昭也不介意他听的样子,才继续开口,“你老实告诉我,你之后要去哪儿?何至于要弄成把大家都推开的局面?” 池岁寒闻言蹙眉看着楼衿昭。 离开雪城? “不管你去哪里我和长归都可以帮衬着你,之前你说散伙我不当回事是我的问题,但我现在明明确确告诉你,我不同意。” 楼衿昭终于看向了他,嘟囔:“真是有几分家主的气势了,这么强势。” 依旧没回答陆谅的问题。 “就算你希望我回到陆氏继承家业,我也可以利用陆氏帮你。” 楼衿昭听了之后脸上严肃了几分,连下意识解释的声音都有些沉:“我做这些不是因为想借陆氏的风,是因为他们欠你......算了,我说这些做什么,你赶紧回你的陆氏吧,估计北州正乱着呢。” 她别开眼,像是赌气。 “我知道你做这么多是为我好,我看得清。”陆谅态度很坚决,“但我不管是楼衿昭的副手还是陆氏的家主,都不可能被你赶走。” 其实陆谅也知道楼衿昭很在意他从前被欺负这件事,要不然也不会把一个“佑”字瞒了这么久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失控。 楼衿昭也知道陆谅并不是真的不愿意做这个家主,只是陆氏的人让他心烦,他宁可眼不见为净。但若陆氏要倒了,陆谅也一定会回去扶一把。 所以如果陆谅真的对陆氏没有一点感情,那么楼衿昭从一开始就不会有这个计划。 在可与不可都无所谓之间,楼衿昭愿意去帮身边的人争取最好的。 但她算是看明白了,陆谅就算再生气也只是气自己瞒着他们,他自始至终都没打算要和她分道扬镳过。 楼衿昭觉得自己不安这么久完全就是搞错了方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和自己想的不一样,但不得不说,陆谅的话让她的心情在顷刻之间就好了起来。 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 总归她也不是真心想把人推开的,只是觉得这样最利落,大不了以后再想办法就是了...... “对不起。”她沉默很久,脸上赶人的表情消失殆尽,低着头像个犯了错慌乱的孩子。 三年以来,陆谅从来没有见过楼衿昭这副模样,心里顿时软成一片,他抬起手想去摸摸她的头,却被池岁寒在一旁的目光扫得顿了顿,但仍旧在他冷冷的目光下壮着胆子乱揉了两下。 “行了,这样大的事下回不许瞒我们。” 楼衿昭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你心里又盘算什么小九九呢?”陆谅也算是了解楼衿昭,道:“燕长归被你瞒着的事情比我还多,这次是生了大气,一边心疼你又一边压着火帮你料理了怀兴楼和选 47. 今朝有钱衿昭赚 [] 楼衿昭抿了口茶,不动声色:“你要是愿意天天来看我我也欢迎,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浪费你修炼的时间?” 山崩地裂都没有修炼要紧的宗驭:“......” 池岁寒在一旁勾了勾唇。 宗驭问楼衿昭:“那日长羽仙尊也来了,你知道吗?” 楼衿昭回想了一下晕倒前的事,点头:“嗯,大概是因为出现了魔鸟所以才赶来的。” 楼衿昭嘴上这么解释,心里却知道大抵不是这样的。 因为池岁寒告诉过她,长羽出现的时候姜羡正不管不顾地往怀兴楼闯。要不是先被燕长归拦住,后又被长羽点了穴,还不知道她会上场做出点什么来。 而那个关头,正好是陆宽身死前说最后那几句话的时候。 楼衿昭脑子里盘旋着那几句听起来格外不怀好意的话—— “......楼衿昭,你总有一日会因为对抗魔族而后悔......” “我告诉你——” “你其实——” 当时场面混乱,没什么人会仔细去想这几句话,但姜羡和长羽出现的时间点太过巧合,楼衿昭冷静下来后不得不多想。 她总觉得这些人知道些自己不知道的大事。 “魔域三年没有动静。”宗驭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池岁寒,顶着后者要杀人的视线继续道:“这回魔鸟一出现,南山即刻就警备起来将禁地守得密不透风,唯恐魔域卷土重来,这件事你怎么看?” 楼衿昭直觉宗驭在试探点什么,但目前还不能很确定。 “我怎么看?”楼衿昭心说好耳熟的问题,面上滴水不漏,“卷土重来也是你们这些天之骄子冲在前面,和我一个生意人有什么关系?” 宗驭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倒是不怕魔域。” 楼衿昭弯了弯唇,不置可否。 “宗驭。” 池岁寒警告了一声。 宗驭自讨没趣地耸了耸肩,又乐颠颠看好戏似的给池岁寒传音:“帮你试探试探心上人对魔域的看法不行?别好心当作驴肝肺。” 池岁寒对这句话中的某三个字面不改色,传音回去:“轮得到你来试探?” 宗驭在心里惊讶了一下:“听你这意思是已经试探过了?怎么样,心死了没?” 池岁寒闭了闭眼。 的确早就试探过了,三年前他原本是打算等回到魔族整顿好一切后把楼衿昭也带去的,左右生意在哪儿都能做。 只是没想到小姑娘心里还惦记着雪城岐月里的不知道哪些人,又嫉恶如仇,对魔域恨之入骨。 池岁寒想起当时楼衿昭的回答,脸都黑了,没再理宗驭。 这边诡异地没了声音,从来不会冷场子的江亭瞳当仁不让地接过了话茬: “衿昭师妹,那日在山下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你实在是太厉害了,现在到处都有人在歌颂你和陆谅呢!” 楼衿昭原本安排好的帖子其实都是引导正道夸陆谅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她也被列入了其中,她知道这大概是陆谅的手笔,失笑:“师兄谬赞。” 宁询捧哏:“谦虚!正道的光!” “正是!” 他们话里的称赞不加掩饰,倒让楼衿昭不好意思起来。 人多了自然不可能只有一种声音,虽然外界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大多都是正面的,但赠尺素上骂楼衿昭自导自演弄垮陆氏的也不在少数,只不过都被陆谅加班加点挡住了而已。 但毕竟那日她是露了脸的,讨论她的话题只会多不会少。 楼衿昭想到昨天看到的一个标题为【那些年楼衿昭和他们的爱恨情仇】的帖子就想笑,这个“他们”就很灵性。 里面有讲她和楼衿悦争宠不成反和长羽父女反目的,有讲她其实是被燕长归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有讲她和陆谅利益冲突最后怀恨在心对陆氏暗下杀手的,就连她和小赵都有个狗血的小故事在里面。 这些故事用“离谱”两个字都算轻了,楼衿昭看了半个时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还特意嘱咐陆谅这个帖子暂时先别删,她打算把这个帖子作为复杂现实生活里为数不多的娱乐来调剂自己的心态。 但其实里面也有些看起来没那么扯淡的。 关于她和池岁寒。 发帖人扒出了那日她前脚刚上台池岁寒后脚就跟上来站在她身边的画面,还有台上魔气出现的那一刻池岁寒皱着眉头下意识拉她的那一下,以及她被陆宽激怒后被池岁寒宽阔高大的背影挡住她的那一刻。 发帖人的配文也很有意思,只是楼衿昭刚要看,池岁寒就带着宗驭他们来了,只能暂时作罢。 不过四个人里面也就江亭瞳和宁询话多,楼衿昭陪着唠了会儿,半个时辰之后以要休息为由将人送走了,这才重新又拿出飞雪棱来看那发帖人的文案。 【声明一下,前几个故事完全是我根据诸位提供的有的没的线索裁缝出来的,不保真,但是楼衿昭和池岁寒我好像真的搞到真的了!?看着这池岁寒步步紧跟视线里离不开她的模样!看看这下意识保护她的一拉!再看看这一搂一抱!最后再看看他微微弯腰低头了!!是不是亲了!?是不是!?(这里谴责一下直播机位怎么不在后面也摆一个,我都没办法知道池岁寒搂住人之后都干了什么!!不过这样的遮掩最欲盖弥彰,哼哼!】 总之说得有模有样的,楼衿昭那天也没怎么注意池岁寒做了什么,直到看到这些被截出来的画面才记起一些细节,再配上这文案,就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一样。 她看得入神,往回走的脚步都慢了下来,也就没有发现,原本应该已经出了山门的池岁寒又折了回来,就跟在她身后垂眸追随着她的视线,神色淡淡。 楼衿昭完全不知道身后的视线,只是有些做贼心虚似的将飞雪棱往怀里遮了遮,继续看那帖子下面的评论清一色地。 【那天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我到现在才想起来说,楼衿昭长得好漂亮啊!!!和池岁寒站在一起配一脸!】 【之前陆元霆是不是说过楼衿昭和池岁寒关系不简单?我拜托!人一个是商业大佬,一个是纵世奇才,两个人互相吸引也很正常的吧!】 【有人注意到没,池岁寒跟着出来的时候楼衿昭有个明显的眼神停顿,她绝对是不想让池岁寒掺合这件事!卧槽!如果这都不算爱!】 【双向奔赴啊!!】 【没人敢说,前几对给人的感觉很难嗑,扯淡又荒谬,只有这一对让人感觉是隐秘的暧昧,这氛围感简直了。】 【给你点了!!岁岁有衿昭!雄起!】 楼衿昭从看到第一条评论时脸上就噌的爆红,神色越来越羞赧的复杂,直到看到“岁岁有衿昭”这五个字时,她忍不住大声“卧槽”了出来: “这这、这怎么CP名都出来了!?” 嗑学家自学成才啊!!! 楼衿昭脸上烫得很,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在那日要和陆谅内部谈话却下意识把池岁寒这个“外人”喊住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对池岁寒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依赖。 ……甚至不仅仅只是依赖。 否则不可能会让他听到这么多事。 但楼衿昭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几条评论的时候,她会哆嗦着手,立马给陆谅传去让他赶紧把这个帖子删了的飞雪讯。 陆谅忙得见头不见尾,但楼衿昭的事还是从不耽误,立马回了个问好,利落地把帖子删了。 楼衿昭看着消失的帖子,仰天缓缓吐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首页忽然又刷新出了一个新的帖子:【雾草!我一说某位老板和某位暂列第一选手的事帖子就被删了!还说你们不是真的!?雷神之锤!】 48. 今朝有钱衿昭赚 [] 下午的比赛准时开始。 大概是有人承诺了要拿名次给她看,楼衿昭这次没有坐在总控室里,而是在观众席里,赵汐猫在她身旁端茶递水。 楼衿昭被她这副照顾命不久矣病人的架势弄得觉得有些好笑:“小赵,我真的没事。” “小师姐你就别逞强了!你这身子本来就弱!”赵汐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条毯子披在楼衿昭身上,又递给了她一个暖手炉,才小声道,“我都听人说了!你那日都晕倒了!” “我那是被气得不行么。”楼衿昭笑出声,自从那天小赵看着自己用飞雪棱一人屠九门之后,楼衿昭在她面前就把小师姐端着的正经模样收了些,偶尔会流露几分稚气。 “你上回在直播里露了脸,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关注着你呢,我特意挖了这个位置给你,虽然视角有些不好,但好歹隐蔽,别人注意不到!”小赵东张西望一副防私生的架势,生怕别上有人发现楼衿昭在此。 “唔......有心了。”楼衿昭莞尔,道了个谢。 不远处的评委席上,清莲雪和其他两位长老已经就位,唯有长羽在比赛快开始时才姗姗来迟。 常年沉稳如山的仙尊此刻看起来竟有几分躁意。 楼衿昭皱眉,转头问赵汐:“赵啊,仙尊怎么了?” 赵汐是内门落缘峰峰主最小的弟子,落缘峰离主峰最近,得到消息的速度也最快。 谁知道赵汐“嘘!”了一声,做贼似的在楼衿昭耳边道:“那日我替师父去主峰送东西,看到长羽仙尊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出,掌门也脸色铁青,两人怕是起了争执了!师姐你可别告诉别人啊,我连师父都没敢说!” 楼衿昭诧异了一下,随后问她:“那你就这么告诉我了?” “我这不是......嘿嘿......”小赵扭捏。 她不说楼衿昭也懂。 长羽是楼衿昭的亲生父亲,她真心为楼衿昭好,说这些无非是想让楼衿昭去关心关心长羽,让这对父女冰释前嫌。 但楼衿昭不需要。 “让我们小赵操心了。”楼衿昭没说什么,慈爱地拍拍她的脑袋,“时间快到了,去吧,第一次上大场合,做得好师姐的私库随你挑。” 今日燕长归不在,整场比赛的主持和控场就由小赵来。 小赵欢呼了一下,看楼衿昭没对自己的刚刚的话有什么反感,以为她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在走前还补了两句: “对了小师姐,我觉得掌门和仙尊可能是因为姜羡师姐吵的——架怀兴楼那日姜羡师姐是晕着被仙尊带回来的,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姜羡师姐了——你说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小赵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明明小师姐才是长羽仙尊的亲女儿,小师姐当日也晕了,为何仙尊不带小师姐回来却带了姜羡师姐回来? 楼衿昭倒没纠结这些,只是听后目光凝滞了一瞬,道:“我知晓了,会留意的。” “那我走啦小师姐!”小赵朝她挥手,目光狡黠,“听闻小师姐有一块上好的气玉,若我今日做得好,能要那块气玉吗?” “算盘珠子崩我脸上了。”楼衿昭笑骂,摇了摇头,“别的什么都可以,唯独这样不行。” 小赵满脸遗憾。 “那块气玉已经有主了。” 楼衿昭解释。 “三年前就有主了。” * 陆谅赶来的时候刚好轮到池岁寒上场。 楼衿昭给风尘仆仆的陆家新家主让了个座,自己一手手肘撑在栏杆上,下巴搁在手腕,目光轻轻落在台上站定的池岁寒身上。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台上正扫视着观众席的人目光一顿,朝她看了过来。 楼衿昭在触及那一瞬深邃的视线时就别过了头,装作和陆谅说话的样子:“怎么才来。” 陆谅见鬼似的看了她一眼:“不是和你说了今天要送老头子回去,我要晚点才能过来的吗。” “对喔。”楼衿昭本来就是没话找话,佯装没注意到另一头灼热的视线,摸了摸鼻子,又问,“陆伯父身体还好吗,没被我气出个好歹来吧?” 毕竟她把人诓来的时候用的是他两个儿子会在全修真界面前光宗耀祖的借口。 现在陆谅光宗耀祖了是真的,陆宽可能会把陆氏的祖宗气得魂飞魄散了也是真的。 陆谅哪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大手一摆道:“和你没关系,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喔。”楼衿昭顺从地点头,感觉到台上那如有实质的目光收回去后才重新看去,兴致勃勃道,“招财猫猫要勇争第一了!” 这么些日子几乎都是池岁寒在照顾楼衿昭,他现在对这两个人关系好已经接受良好了,但他不知道池岁寒做的“拿第一”的承诺,笑着说:“人家还用勇争吗,本来就是第一了!” 楼衿昭莞尔,像是与有荣焉,掏出飞雪棱一边戳戳点点一边道:“你提醒我了,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能放松,宗驭票数咬得很紧的。” 陆谅凑过去看了一眼,然后吓得下巴都差点脱臼,他惊叹一声:“你在给池岁寒投票!?” 难以置信地险些破音。 页面上楼衿昭的投票池里只有池岁寒一个名字,上方“您已贡献__票”中空格上的字数是“十”,随着楼衿昭在“确认投票”上按了两下,这个数字很快变成了十二。 陆谅倒吸了口气。 目前的赛制每个人每天可以投两票,可以选择同一选手投,也可以选择不同的两位选手投。 而楼衿昭醒来到现在一共才六天,但她已经给池岁寒投了十二票,说明她这六天把所有票数都投给了池岁寒! 陆谅已经分不清楚“选秀老板亲自下场给选手投票”和“楼衿昭票选的人是池岁寒”哪个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了。 “小赵是他的粉丝,让我帮忙投的。”楼衿昭收起飞雪棱,明明脖颈自锁骨处开始泛起了红,却依旧面不改色:“而且再说了,我又没找人做票,投投票怎么了。” 陆谅在边上“呵呵”了一声,给了她一个“我就听你编”的眼神。 楼衿昭摸摸鼻子不说话。 台上,池岁寒已经渐渐起势。 身高肩宽的人立在中央,微微阂眼间七十二道法术落下,八道阵门瞬间开在他的身后,劲风自阵门中狂扫而来,八道含有不同玄机的罡风席卷至池岁寒身后。 其中依稀可辨别三吉三凶之气,池岁寒将这八道风拦在自己身后,然而其中有两道风就算被拦住了也无法阻挡住那其中冲天的肃杀之气,死气沉沉,宛若地狱幽魂。 【这尼玛是奇门遁甲!开、休、生、伤、杜、景、死、惊, 49. 今朝有钱衿昭赚 [] 一切都让人始料不及。 然而台上本可以避过这一剑的池岁寒在听到楼衿昭的呼喊后,本可以避开剑意的脚步小弧度地转了转,适时地让逼来剑意在脸颊留下了一道血痕。 蜿蜒的血迹让他如鬼魅,旖丽而夺魂,池岁寒的余光晦暗不明地看向长羽,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讥讽地笑了笑。 楼衿昭的声音让长羽已经划出剑意的手一顿,诧异地看向满脸焦急冲自己大喊的人,不敢相信刚刚让自己住手的是他的女儿。 而这个时候,符文已经带着劲风扫到了观众席,精准无误地落在人群中的某一个人身上,将他自人群中拔起,狂乱的罡风像是撕裂了皮肉,血肉开裂的声音响起,随着什么东西飘落在风中,那人也重重地被抛落在评委席前。 □□轻轻飘落在长羽面前,在长羽骤缩的目光中,那人被剩余的罡风吹开了散乱的头发,露出了似曾相识的一张脸。 陆谅肃着脸带人围了过来,看到那人的模样时呼吸一滞,随后他亲自动手,单膝跪着,死死地将那个人压在地上。 楼衿昭也大步赶到,声音有几分压抑火气的沉,对众人道:“此人是陆宽的近身侍从,怀兴楼当日逃脱在外,存世堂和陆氏追查至今,刚刚池岁寒是发现了他才有此举动。” 从来没有什么人或事能让池岁寒驻目良久的,所以当楼衿昭顺着池岁寒的视线看到观众席里的人时,她就知道池岁寒是要做点什么了。 但即使她和陆谅即刻有了动作,也快不过池岁寒的法术和长羽的剑。 楼衿昭目光扫过台上依旧安静站着的池岁寒,在看到他侧脸上的血痕后有一瞬间的冰冷,转头对着长羽冷声: “仙尊的剑意恐怕对错了人。” 长羽的呼吸艰涩了一息,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难看了起来。 楼衿昭这些话说得大声又及时,像是要帮池岁寒解释他是为了帮忙抓人而不是无缘无故动手;又像是在埋怨长羽误伤了无辜者,替池岁寒感到愤怒。 陆谅让人捆了那名侍从,拉了楼衿昭一把,挡在她身前道,不卑不亢:“不论如何,池岁寒选手此举是帮了陆氏大忙,陆氏自会重谢,但眼下还是先将比赛继续为上。” 陆谅四两拨千斤地说给长羽听,意为让事情就此打住,但语气里维护池岁寒的意思显而易见得甚至都不用揣摩。 这话也是在提醒楼衿昭现在几乎整个修真界都在看着,并且很大程度上拉回了楼衿昭的理智,于是她深吸了口气,给赵汐使了个眼色,让她把池岁寒带下去上药,然后转身离开。 “衿昭......”长羽在身后叫她。 楼衿昭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冷静,转身看他。 但长羽却不知道叫住了她之后该开口说些什么,常年的受人尊敬让他已经无法开口说出表示歉意的话,他也无法让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己的女儿低头。 于是在沉默之中,长羽看见楼衿昭望向自己的目光一点、一点冷了下来,露出了一抹“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自嘲笑意。 像是无所谓,又像是毫不在意。 最后,她冷漠地离去,再也没有停留。 * 修真界这段时间算是风波不断,吃瓜的众人以为怀兴楼就是终结了,却没想到选秀现场居然还能有后续。 但任凭赠尺素里的人怎么扒,都不知道陆谅抓了那个侍从之后从他口中得到了些什么。 【他们抓的这个人到底吐了些什么出来啊!】 【陆氏水看起来真的很深,陆谅一个刚满十八的半大少年能撑得起来吗?】 【又开始质疑别人了?麻烦看看人家这几年的成就好吗?人在楼衿昭那儿虽然是副手,手上积蓄的筹码也不算少了,没点能力能盘活这么多家店、获得制器大赛的魁首?】 【虽然但是,只有我在意为什么池岁寒那天会突然出手吗?像是临时决定的一样,所有人都很惊讶。】 【可不是,连霍霜前辈和长羽仙尊都出手了。】 【还用说?陆宽那事楼衿昭也参与了,一看池岁寒就是为了楼衿昭才出手的!】 【有点人脉,据说池岁寒早先这一轮报上去的不是奇门遁甲的惊死杀生,而是万物回春的万寒沐春!他是临时改变主意的,绝对是在场上发现了那人后想到这是楼衿昭今日在追捕的人,然后情急之下改变的法术!!他放弃了比赛也要帮上她的忙!如果这都不算爱!!】 【喂,我们小池换个法术照样第一好吧?】 【呜!岁岁有今朝是真的!】 【先别说这个了,有人注意到那天楼衿昭和长羽仙尊之间的微妙气氛没有,感觉没有像外界传的那样剑拔弩张,但是陌生得像是根本不认识!】 【对对对!我也注意到了,到底咋回事啊(挠头),感觉是她看到池岁寒脸上的伤之后语气一下子就冷下来了。】 【呃,不会是为了一个男人和自己的亲生父亲置气吧?】 【理中客可真行,帮了你的人被别人不分青红皂白划了一剑,你看了不生气?再说了楼衿昭那句“住手”都喊出口了,长羽还是一下都没犹豫,摆明了不相信楼衿昭。】 【这父女之间真的很奇怪,我听说怀兴楼那天长羽是带着雪城掌门的女儿走的,而晕倒了的楼衿昭是被别池岁寒带走的。】 【贵圈真乱。】 【好了都别纠结别人的家事了!让我们来恭喜本轮比赛池岁寒蝉联第一,卫冕成功!】 【恭喜小池选手!】 【池岁寒!!蝉联第一!!实至名归!!诀法天才[烟火][烟火],心法合一[鼓掌][鼓掌],虚空成符[火苗][火苗],剑指魁首[宝剑][宝剑]】 赠尺素热议的话题从那个被抓的侍从开始,不知怎么回事,千回百转地,最终还是回到了选秀身上。 傍晚时分,吟清山内。 楼衿昭放下飞雪棱捏了捏鼻梁,将注意力转回到了陆谅刚刚说的话上:“你的意思是,那名侍从是想替陆宽报仇,才混入雪城来的?” 一个下午的时间,陆谅已然审完了人。 他眉间还带着些许未散去的戾气,第四次掐诀净去身上已经不存在的血腥味,点头:“是这样。” “不对啊。”一旁赵汐端来了药,觉得这事逻辑有问题,“虽说是小师姐揭发的陆宽,但陆宽是魔鸟杀的呀,他不去找魔鸟寻仇,来不眠山做什么,他不可能不知道最近我们的人在抓他的呀!” 赵汐将药膏放在了木几上,小心询问端坐着的池岁寒:“你自己上药可以吗?” 赛时场面气氛紧张,池岁寒顾不上上药,楼衿昭看着他的伤心里一直冒着无名怒火,干脆让小赵把人带来了吟清山。 闻言,楼衿昭望了过去,视线落在他脸颊上那条已经渐渐结痂的伤上,皱眉:“得亏避开了大半步,这一剑他至少用了七分成力,也真下得去手。” 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池岁寒倒没说一句长羽不是的话,但听到楼衿昭因为担心他而指责别人,池岁寒心情就莫名好了起来,他朝楼衿昭投去一个让人安心又无辜的眼神:“无妨,小伤而已。” 果不其然,楼衿昭听完后脸上的不悦更明显了。 池岁寒低下头,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勾了 50. 今朝有钱衿昭赚 [] “长羽。” 池岁寒盯了楼衿昭一会儿,确定她只是随口一提宗驭,才说了这么一句。 楼衿昭眨了眨眼,敏感地察觉到他又不开心了,但脑中的灵光更快一步,她激动道:“对啊!那日姜羡闯进来的时候长羽仙尊也来了,我一直就觉得他出现的时间点很奇怪,而且更奇怪的是他为什么要点姜羡的穴呢?就像是在阻止她一样。” 楼衿昭觉得自己隐隐要解开这团乱麻了,忍不住站了起来走到池岁寒面前,语气有些急促:“也就是说,如果姜羡那日是要去拉我下水的,那么长羽就是去阻止她的,是不是?” 她的询问之中带着些小心翼翼,不知道是对自己判断的不自信,还是......在差点被人阴了一把后,想要证明长羽的此番举动下是不是透露着对自己的一点点关心。 这份小心翼翼不明显,甚至被楼衿昭用以往对长羽的冷漠掩藏得很好,但池岁寒是见过她从前记挂着长羽的模样的,所以也看得出楼衿昭并不是真的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毫无波澜,就像此刻。 他虽然觉得长羽伪善且道貌岸然,却并不想伤楼衿昭的心,刚想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却又见楼衿昭一瞬将刚才那抹小小的期待收了回去。 像是重复过很多次的自我诘问,到今天已经可以很自如地收回这些隐秘的期望,自如到能给自己一个痛快而残忍的回答。 “不对......如果是这样,就说明长羽也知道关于我的秘密。”楼衿昭不再纠结刚刚自己心里那点可笑的想法,快速地往下推断,“小赵先前和我说,自从姜羡从怀兴楼被带回来后,就消失了。” “而前几日长羽急召过我,问我最近掌门和姜羡有没有麻烦。” 结合小赵和她说的,长羽近日和姜无灼有过争吵,那么就可以推断出—— “姜无灼、姜羡、长羽、陆宽,这四个人都知道我的秘密。” 楼衿昭有些颤抖地呼出一口气。 这么多人都知道她的秘密,无声无息地拿捏着她的生死,她却一无所知。 这种未知感觉比已知的死亡更让人恐惧。 池岁寒把她的神情的变化看在心里,心里忽然难以言喻地紧了一下,他叹了口气,站起来将她按到凳子上,两手放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呈一个保护的姿势,然后很少见地,帮她开口分析: “这四个人中只有陆宽不是雪城的人,其他三人中姜无灼和长羽地位相当,又是看着你长大的,所以他们两个最有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秘密。从这么多年的相安无事和长羽的做法来看,这个秘密暂时不能示人,所以他们不可能告诉向来和你不对付的姜羡。那么姜羡很有可能是某次不小心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无意中得知的。陆宽之所以知道你的秘密,极有可能是担心你因为魔域的事对他发难,所以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和同样与你有龃龉的姜羡联系上,想让姜羡在你与他撕破脸的那一天出面,将你一同拉下水。但他没想到他和姜羡的计划会被长羽打断。最后,姜羡失踪至今雪城却无人惊慌,只能说明这是姜无灼授意的,她应当是被姜无灼禁足了起来。” 在场的人都没听池岁寒说过那么一长串话,他语气轻缓却极沉,像是怕惊扰到楼衿昭,思路清晰地剖析完了整件事,却让人听完后不寒而栗。 小赵沉浸在震惊里:“如此,就都说得通了......” 陆谅第一时间想到了楼衿昭从前在雪城的日子:“所以他们对你这么不好极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秘密?” 楼衿昭眉头紧皱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大概。” “所以到底是什么秘密!”陆谅不免有些生气,“连你的亲生父亲都不告诉你!?” 赵汐试探道:“钱财?” 陆谅想到了她破损的天灵根,问:“灵根?” 楼衿昭摇头,没说心中所想,却也开口解释。 “都不可能。仙尊一贯对我冷漠,但姜无灼对我的态度很早就让我觉得别扭了,像极其厌恶我却又不得不把我放在眼皮底下。这种感觉比我开始挣钱还要早,甚至是我有记忆时就开始的,所以不可能是因为钱财。” “而灵根就更没道理了。姜无灼已经有一个天灵根的女儿了,我一个破损的天灵根,既无法威胁到姜羡,也无法给雪城创造神话成为第二个长羽,他顶多就是觉得我没用,不会有这样的复杂情绪。” 楼衿昭解释完之后众人就反应过来了,几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楼衿昭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她忽然觉得头顶有一道实现始终注视着自己,她抬起头,看到了目光沉沉的池岁寒。 楼衿昭直觉他和自己想到的是同一件事,于是不安的心就像是荒漠旅人在有了同行者一样,渐渐平静了下来。 鼻侧是他身上沾染的清香药味,无声的信息在两人之间交换着,片刻后,楼衿昭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对明显疲惫的陆谅和赵汐说:“好了,今日你们也累了,总之我现在没事,就先回去休息吧,明天陆谅先和我下山去云村找一趟师兄。” 光这么坐着也等不来结果,小赵和陆谅起身,宽慰楼衿昭了几句便告辞。 走前,陆谅问站着不动的池岁寒:“你不走?” 还不等楼衿昭说什么,边上很有眼色的赵汐一把拉过陆谅,一边把人往外扯一边关上门道:“陆老板我突然想起来飞雪棱昨天出了点问题你帮着看看呢?小师姐你们好好聊啊我们不打扰夜安早点睡明天见!!” 楼衿昭被门关上带起的风吹得一愣,然后露出了下午以来第一个笑,虽然有点无奈。 好像有人偷偷变成CP粉了啊......赵小汐! “在笑什么。”池岁寒在身侧看着她问。 大概是现在的场合笑出来有些突兀,但楼衿昭的心情确实好了不少,她没回答,而是问:“你猜到了我的秘密是什么,对吗。” 池岁寒给她的感觉太过安全,楼衿昭几乎觉得自己可以把一直以来心里承受的事都告诉他,就像是蓄积已久快要崩坏的川流前方有一条宽阔的河道,可以分担这些让人呼吸不过来的负担。 池岁寒不置可否:“只是猜测。” “可你看起来很笃定。” “哪里看出来。” 楼衿昭踮起脚,虚点了点他深邃的眼:“这里。” 池岁寒仿佛能感受到她指尖的冰凉,倏地笑了:“彼此彼此。” 楼衿昭被他的笑晃了眼,弯了弯唇:“一起说怎么样?” “可以。” “我输三下——” 然而话音还没落下,她就听见池岁寒道—— “身份。” 楼衿昭:“......” 被堵在喉咙里的话上不去下不来,她气鼓鼓地瞪了一眼池岁寒:“我还没数!” 大概是看她情绪肉眼可见地好了不少,池岁寒闷闷地笑了两声,好脾气地轻声问:“抱歉,我的错。要不要再来一次?” “......”楼衿昭想,她当然不会这么幼稚。 等等,她为什么会用幼稚去形容池岁寒? “你也觉得是身份。”池岁寒坐了下来,一首搭在桌子上,“怎么猜到的?” 他之所以能猜测楼衿昭的秘密和身份有关,是因为他本身就以一个隐瞒了身份的角色出现在这里的,所以代入自己,他很容易就想到一个需要被长久隐瞒、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秘密和什么有关。 那么楼衿昭呢,她是怎么想到的。 “很简单。”楼衿昭喝了一口茶,润了润了干涩的嗓子,“我有个姐姐,亲姐姐,长羽对她很好,含着怕化了捧着怕碎了,亲身骨肉娇养至此却对我却百般疏离,甚至还有些防备,我此前一直心存疑惑,但刚刚陆谅那句‘亲生父亲’提醒我了——如果姐姐并不是我的亲姐姐呢?如果我本身就不是长羽的亲生女儿呢?如果他只是因为谁的托付或者遗愿而被迫将我养在身边呢?” “你知道我其实是天灵根吧。”这在修真界不是什么秘密,当时人们因为楼衿昭生来是天灵根却灵根破损唏嘘了很久,“灵根通常会继承父母的,楼衿悦——也就是我的姐姐,他们一家人都是水系灵根,所以我身上天灵根的存在本就是个解释不通的谜,只是因为天灵根格外罕见,所以一切的解释不通都能用‘天命特殊’来掩盖。” “况且......”楼衿昭笑了下,指着自己亮亮的眼开了个玩笑,“姐姐和仙尊都是单眼皮,我可是如假包换的双眼皮!” 其实不止这些,楼衿昭想得更多。 这些年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存在让长羽和姜无灼都有些如坐针毡的难捱,她时常会陷入她到底做错了什么的自我折磨里,偶尔也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其实根本不是长羽的女儿,却从来没真正想通过为什么。 直到陆宽死前那几句话,虽然信息不全,但足够让人起疑。 而且陆宽那天像是要和她同归于尽,看起来疯魔,却似乎很有把握。 陆宽说她会后悔与魔族为敌。 又笃定这些话能将她置于死地。 而又有什么事情能在修真界被仇视到极点的呢?至少得是和陆宽当日的罪孽相当的。 除了和那个地方有关,楼衿昭不做他想。 其实还有很多细节,从小到大的,比如姜无灼有时候看着她的目光会有些忌惮,近几年对她越来越过分,针对得颇有肆无忌惮之势,然而在她提出要离开雪城的对赌后时没有拒绝,无非就是拿捏了她的把柄,笃定她逃不出他的掌心罢了。 他憎恶她,又想利用她。 无非是因为楼衿昭的身份让他忌惮防备,赚得钱又让他眼红罢了。 姜无灼一直没有亮出底牌,或许就是在等待着最合适的时候,给楼衿昭致命一击,让她从此只能甘心被围困在雪城,替他做事。 再比如,她一个废灵根怎么就突然能够修炼了呢?极有可能是体内还有另一条能够修炼的灵脉觉醒了。 但这些楼衿昭都没有说,她确信池岁寒猜到了她的身份和什么有关,但即便她对这个人的信任已经超出寻常,理智和自我的保护本能还是让楼衿昭将事情的迷底说得不那么清晰。 这事太大,她不会让自己随随便便就开口承认或说出来。 哪怕到现在只是猜测。 但她也知道八九不离十了。 池岁寒知道她说了一半藏了一半,看着她微微勾起的唇角,不自觉也笑了笑:“你心情很好。” 一个肯定句,也得到了楼衿昭的肯定回答。 “如果知道了从小到大都对你不好的父亲其实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而他养你也并非出于自愿,那么自然也就不用再反复折磨自己逼自己去想这些年不讨人喜欢到底是谁的问题了,心里的那些气愤不甘和苦闷也就都没有必要了。”楼衿昭呼出一口气,“这么多年终于能放过自己了,当然开心。” 楼衿昭平时不像是会说这些话的人,但困扰自己多年的问题在今天被解开了,她像是把自己从快要溺毙的边缘拉了起来,告诉自己她确实没有错。 陡然生出的庆幸和迟来了多年的真相让楼衿昭忍不住倾诉,但池岁寒的心脏像是被重重地揉了一下,他望着楼衿昭,声音有些喑哑:“......不要在乎不重要的人。” 这不该成为你纠结的痛苦,但......你很讨人喜欢。 楼衿昭垂眸:“嗯,以后都不会了。” 她自小没有母亲,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第一个接触到的沉稳可靠的人就是她这个身份的父亲,所以曾经很渴望长羽的关爱,哪怕长羽再狠心,哪怕已经断绝了关系,但她心中始终都存着的那抹希望做不了假,直到今天都是。 可现在才发现,原来这抹希望从一开始就寄错了人,所以换不回来相应的爱,也不奇怪。 两人对迷底都有着心知肚明的猜测,却没有人说破,池岁寒敏锐地发觉楼衿昭在猜到自己身份之后心情的好转,也惊觉......有些东西似乎和他曾经知道的有所偏差。 他心底不可控地颤抖起来,轻轻启唇。 “楼衿昭。” “嗯?”楼衿昭抬头看向他,发现面前的人目光是前所未有地认真和郑重。 能随意唤出惊死门朝人呼啸而去都不眨一下眼的魔尊大人此刻像是鼓足了勇气,他缓缓开口,音色沉沉:“如果另外还有人和魔域有往来,但所做的事不会害人,你还会向存世堂揭发吗?或者说......你会和他们一样,觉得和魔域有关的就是该死之人吗?” 楼衿昭歪了歪脑袋,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耳熟,想起了昨天用魔域试探自己的宗驭,但下一刻又想到两者本质的不一样。 宗驭试探她的时候就像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单纯想看看她对魔域是什么态度,不带什么个人情绪在里面,所以她回答得无可指摘,不痛不痒。 但池岁寒不一样,他很认真......楼衿昭甚至能在落针可闻的屋子里听到他有些急促和颤抖的呼吸声,那双漆黑的眸就这么紧紧地盯着她,像是无比期待她即将说出的答案,却又好像带着隐隐不安的害怕和不敢触碰。 像是一碰就碎的水镜,危险易碎得让人不敢触碰,却又固执地等待着一个破开平静的回答。 明明很矛盾的情绪,却让楼衿昭感觉到他本人很在意这个问题,而她的回 51. 今朝有钱衿昭赚 [] 翌日,自我封闭了半个月的燕长归看到了陆谅一大早就火急火燎发来的飞雪讯。 陆谅:「出大事了!燕长归我和你说你再不回来有你后悔的!我都不生气了你还生气?」 陆谅:「你们雪城的人是不是见不得楼衿昭好啊?现在连你也不理她了?」 一刻钟后。 陆谅:「算了你当我上面那句没说,有误会回来咱们当面解决,我和衿昭在不眠山等你。真有急事。」 燕长归皱着眉盯着这几条信息,没有像前几日一样选择视而不见,指尖轻点,回了陆谅一句“就回。”后便开始收拾行李。 其实他这次回云村从前的家根本没带什么东西,那日听闻楼衿昭醒了之后他原本是打算去看看她的。 那几日他故意让自己忙得无暇顾及其他,但那天他去的路上却忍不住去想——楼衿昭会和他们解释吗? 她会意识到自己总是隐瞒他们其实并不是对他们的保护,而是一种不信任的伤痛吗? 会保证从此以后都不会再瞒着他们悄悄做危险的事吗? 他想着想着,脚步就停了下来。 他太了解楼衿昭了,她敢做这些事就一定早就想到了会有今天这个结果。 她料到陆谅和他可能会因为这件事同她不再一如从前,所以在山下早早就有个蓝掌柜,山上有个她一手培养起来的赵汐,如果有一天陆谅和他真的同楼衿昭闹掰了,不再管楼衿昭交给他们的产业了,那么赵汐和蓝掌柜就可以保证雪城选秀和她山下的产业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燕长归自嘲地笑了笑,有这样决定的人,如果回答他的这三个问题,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或许她嘴上会答应,可心里一定是藏着些的,就像从前的无数次那样。 从前燕长归可以安慰自己师妹一定有自己的道理,但等到亲眼看着她把身边人推开之后,有道理也成了没道理。 燕长归和陆谅不一样,他把他们三个看作是家人。 他七岁时只身一人孤零零地离开家,孤峰冷月地揣着大师兄的担子十年,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忘了,在那段日子里,雪城的大师兄是个不苟言笑的。 一切改变发生在他十七岁的时候。 十年里藏起了所有心事的燕长归有天忽然发现了已经自立门户的小师妹看起来似乎也很需要人的照顾——她下雪了不知道撑伞,天凉了不知道加衣,忙起来如果没人提醒可能一天都不吃一顿饭;以及她身旁那个嘴很欠的落破贵公子,做起事情来也手忙脚乱的没有规章。 但却意外地和他相似——一样的让人觉得孤单。 儿时他想留在家里,可到不论怎么哭喊撒娇听话懂事都没有被父母留住;等他稍大一些了,想让师尊留住那些对他甚少出现的宽容和宠爱,却被姜无灼一句“你已经十岁了”冷漠打破妄想。 燕长归从十岁开始就知道这世界上别人的关怀和爱是不能强求的,但十七岁还是忍不住接近那两个活宝的燕长归想,不要再让别人留住对他的什么了,这一次他要自己留住这两个人,好好保护他们。 往后的三年里燕长归被他们两个带着接触了很多新鲜事,被他们感染,甚至有了不符合“雪城大师兄”这个身份气质的玩闹幼稚,他们要好到燕长归几乎觉得他们已经是永远不会再分开的一家人了。 但现在看来,他还是没有留住,也没有被留住。 燕长归一声不吭地收拾好东西,目光望向雪城的方向,握着剑的手紧了紧,然后转身推门而出。 ......再试试看呢。 至少他们现在还需要自己。 万一、 万一这次他可以成功呢? 因为他们,真的很好。 “长归啊,你这是要走了?” 燕宅门口,燕长归的母亲周氏跨过门槛往外追了两步,发髻上的金步摇晃动,流苏坠发出叮当的碰撞声,她神情躲闪却语气挽留:“长归啊,你才回来没几日,怎么不多住两天?” 燕长归沉默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柔和,他扶过母亲,缓声道:“门内有事,师妹还在等我。” 一听到燕长归提起楼衿昭,周氏的目光愈发躲闪,她问:“你那个不能修炼的师妹?她能有什么事,最近她算是在整个修真界都出名了,只怕都顾不上你这个师兄了!听娘的,再多住几日。” 母亲的话让燕长归下意识地反感,虽然心中不适,但他不会对自己的母亲说什么重话:“娘,师妹不是这样的人,而且今日真的有要紧事,我过些时候再来看你和爹还有弟弟,可好?” “你弟弟他......” “——你弟弟他如今也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你个做兄长的不但不关心她,怎的来了也不去过问过问他的生活起居?燕长归,你修道修到什么地方去了!?” 一个中年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出来,带着胡搅蛮缠的不讲理,让燕长归循声望去。 “爹。”燕长归脊背挺直,却低下了头。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如今你是愈发不把长辈放在眼里,燕宅已经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了是吧?早知你是如此白眼狼,我当初便不该放你上山去修什么仙道,也好过现在你忘了自己姓甚名谁,身上流的是谁的血!” “爹,我走前留了信件,怕惹您和娘伤心才没有当面告别。”燕长归颇为苦涩地解释。 “你少说两句。”周氏没什么威慑力地回头对燕浚说了一句,然后又殷切地走上前,攀着燕长归的手臂,道,“你父亲也是想多留你几日,长归,你莫怪他。只是你这一走,你弟弟学堂的事我和你爹又两眼一抹黑......” 周氏终于把所求的话说出了口,燕长归在心底自嘲,将手上的剑换到了离周氏远些的另一只手中,然后不动声色地转了转手臂,挣开了周氏攀着她的手,语调变得平直:“爹娘放心,书院那边我已经打点过了,该交的钱也交过了,年后弟弟直接过去即可。” 周氏的手空了下来,目光微微愣了愣,但听了这话登时又喜上眉梢,连连应了两声。 燕浚冷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没什么事的话。”燕长归微冷的脸色看了眼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道,“儿子先走了。” “慢着!”燕浚叫住他,理直气壮地问:“听说你和你那师妹最近办了个什么选秀,听说还有什么周边兜售,她倒是个做生意的料子,你......” “要多少。”燕长归直接掏出了飞雪棱。 他抬起头,看着牌匾上楼衿昭亲自托名家雕刻而成的“燕宅”二字。 选址依山傍水的燕宅如今已是高门大户、家仆无数,从前泥墙泥瓦的日子仿佛只是虚影,只是一段以他进入雪城岐月为终点的潦倒噩梦。 明明面前的家一切都崭新华贵,可燕长归忽然就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在无法面对楼衿昭时会下意识逃到这里来了,明明这里不能让他感到一丝安心和温暖。 这里是看似是他的家,但其实空有躯壳,他的灵魂始终无法在此得到安定。 他想回家,可早已无处是家。 燕长归觉得自己瞒着楼衿昭回来这一趟实在荒唐,忽然就想回不眠山渐渐另外那两个吵闹的人了。 见燕浚没有回答,他又问了一遍:“要多少。” 这么多年,无论在这里待的前几天有多么和睦,走前都要来上这么一遭的,他习惯了。 燕浚还在思索着要多少比较合适,他知道他这个儿子近些年有钱了,要少了他不甘心,但要多了又怕把这个儿子惹急了,怕他往后都不再来,于是他得好好想想。 但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他看到自己已经有仙人之姿的大儿子收到了一条飞雪讯,然后面色陡然难看了起来,他一把扯下腰间的一块碧蓝玉佩塞到周氏手里,留了句“拿着玉佩去楼氏钱庄取”,然后便在眨眼间掠出百里。 燕浚眼睁睁地看着周氏把人放走了,劈手夺过她手上的玉佩,吹胡子瞪眼:“你怎么不拦住他!?这些年他来得少了我看多半就是那个什么楼衿昭拦着的!就这么个破玉佩能换多少钱!别人都说我生了个好儿子,我看就是个白眼狼!” 一旁的周氏想起这几天燕长归忙里忙外各处打点的身影,犹豫着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看到燕浚因为愤怒涨红的脸色,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 「速归!!衿昭要和你师父打起来了!!!」 雪城主峰殿外,陆谅在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和茶盏的碎裂声,以及缓缓升起的隔音障后就立刻给燕长归传了讯,然后焦急地在外面踱步。 今日他本来要和楼衿昭下山找一趟燕长归的,结果刚要出门就看见燕长归说要回来了的消息,陆谅正乐得不用下山跑一趟,楼衿昭那边就接到了掌门的传召。 昨晚的讨论让楼衿昭对姜无灼这时的传召尤为在意,所以没什么犹豫地,他们便朝主峰而去。 但在隔音障升起之前,陆谅才发现姜无灼今日并不是为了他们猜想的秘密才找楼衿昭。 他隐隐约约听到楼衿昭怒气冲冲地质问姜无灼:“比赛已经进 52. 今朝有钱衿昭赚 [] 楼衿昭怕和燕长归撞上,是从不眠山下的隔玉河走的,渡河的时候她才想起来,似乎自己该压制灵力的日子也在三日之后。 但顾不上那么多了,她燃了张疾行符,先去了一趟雪城山下,找蓝掌柜取了点东西,然后在正午前赶到了云村。 云村正值中午饭后最热闹的时候,一半人家炊烟袅袅,一半外出营生吆喝,如果不看她此行的目的,这的确是一个很让人感到温暖的人间烟火地。 但很可惜,她和陆谅还有燕长归似乎生来就风里带血,遇不上什么好事。 楼衿昭没怎么来过云村,却对某几个地方非常熟悉,先是七弯八绕地拐入一个巷弄,走进了一个不起眼的烟雾缭绕的铺面,片刻后又自如地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沓盖着红印的纸据;然后又绕道东街,走进了一家茶馆,然后是当铺、客栈、酒馆...... 与第一家铺面不同的是,她从后面几处出来时,手上拿的都是从里面收回的楼氏商号玉签。 短短一个下午,楼衿昭手里已经握了一把玉签。 傍晚时分,云村最好的学堂云垣书院散学,楼衿昭等三五成群的孩子们走光之后,推门走了进去,这一次她在里面待了半个时辰,出来时被一个一看就腹有诗书的女子笑意盈盈地相送着。 楼衿昭回头礼貌地道了一声:“南姐留步。” “衿昭妹妹,今日多谢你告知我内情,书院的书信不日之后便会送到燕府府上。”那名女子对她行了一礼。 楼衿昭莞尔还礼:“南姐不必客气,有劳了。” 她转身离开,而身后的女子目送着她。 如果这时候正好有知道内情的人在此,就会发现,站在门口的人是云垣书院的院长南诉意,而她目送的人,正是三年前创办云垣书院的楼衿昭。 楼衿昭奔波了一天,在月上枝头时,终于在自家的一家客栈落脚歇了下来。 她“哗啦”一声将那些代表着楼氏的玉签随意扔在桌子上,然后划开了飞雪棱。 这一天陆谅给她发了不少消息,但她这时候才有功夫看。 陆谅:「长归回来了我去接一下他,你到哪儿了?」 陆谅:「嚯,燕家的人这次估计又让他不高兴了,这次他脸色难看得吓人。」 陆谅:「我问他了,他这次脸色难看是因为你和姜无灼吵架。你人呢?说话呀!」 陆谅:「我把姜无灼受贿赂要内定第一的事情和他说了,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不过心情应该很差,话少得很。现在进去找姜无灼了,我等他出来。」 陆谅:「喂,楼衿昭你说话呀。」 陆谅:「他出来了,脸色黑得像是要一秒入土了,不知道为谁但我先点个蜡。」 下一条信息又隔了很久,但楼衿昭能从字里行间看出陆谅的气愤。 陆谅:「姜无灼个煞笔天杀的狗东西!!他居然把你要离开雪城的事情和燕长归说了!!?摆明了想趁你不在转移燕长归的视线挑拨离间!太恶心了我受不了,玩阴的是吧,你都打算和燕长归说了结果被姜无灼先了一步!?我刀呢我要杀人了!!」 接下来陆谅就没有在传讯了,大概是在手忙脚乱地和燕长归解释。 面对姜无灼的卑劣做法楼衿昭倒是见怪不怪了,她面色不虞,抬手回了陆谅一句:「你先冷静下,别暴露你早就知道我要离开雪城这件事。」 她不怕燕长归知道这件事,反正她已经决定要说了,她就担心陆谅犯起蠢来嘴上没个把门,让燕长归意识到三个人里自己是唯一被瞒着的人。 这就像是一种孤立,虽然楼衿昭本意不是如此,但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陆谅着急起来没脑子,她的担心合情合理,楼衿昭隐隐有些不安,甚至已经开始后悔自己没有早点看飞雪讯。 果然,她的不安成真了。 手中的飞雪棱震了一下,楼衿昭赶忙看去,但传来的消息不是陆谅的,而是半个月没搭理她的师兄的。 燕长归:「晚了。」 楼衿昭:“......” 人情急的时候就是想骂什么人,楼衿昭也不例外,张嘴骂了自己一句“蠢死算了”。 等自暴自弃完后又老老实实给燕长归回讯:「......师兄,我错了。」 「之前的事和要离开雪城的事情我回去和你一块解释,你消消气[小人跪地]。」 远在雪城岐月的燕长归此刻面前正摆着两只飞雪棱,一支是刚刚收到楼衿昭请罪的他的,一支没收的陆谅的。 再看雪城脾气顶顶好的大师兄本人,此刻的表情仿佛是要气笑。 一旁已经被训得捂着嘴不敢说话的陆谅就看着燕长归皮笑肉不笑的神色,大胆开口道:“那个长归啊......要不先吃点儿?你看你这几日都饿瘦了。” “没话找话就把嘴闭上。”燕长归刀了他一眼,没好气,“你就这样让她自己下山了?” “......也不是,找人陪着去了。”陆谅慢吞吞挪过来坐下,偷窥到自己被征用的那支飞雪棱上楼衿昭刚传来的信息,羞愧地低下了头,“燕师兄,好师兄,你不如听听她狡辩一下看呢?” 燕长归:“......你恶心谁。” 陆谅:“......” “你也知道是狡辩,我还当陆少爷和楼老板已经打算自此独立门户了。”燕长归冷笑,“我都不知道你们两个瞒了我这么大的事情,陆谅,你们到底把我当什么......” “哎!你生气归生气,别怀疑她啊!”陆谅连忙喊停,又补了一句,“也别怀疑我啊!这话说出来就伤人了,那丫头虽然很多事情不告诉我们是该打了些,可哪一件事害到我们了?” 陆谅看他也冷静下来了,不轻不重地嘀咕:“话想清楚再说啊,不好乱伤人的。这丫头说为我们好就绝不是说谎,这你是知道的......不管怎么样都比你家里人可信多了......” 燕长归闻言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是我失言,别和她说。” “知道。”陆谅不在意地挥挥手,观察着他的脸色道,“而且,楼衿昭是打算这次等你回来就告诉你这件事的,她那天也被我训清醒了,答应不会和以前一样了。” 燕长归目光望向陆谅,对着那双真诚的眼睛他没有反问什么,心说但愿如此。 他重新拿起飞雪棱,传讯。 燕长归:「在哪。」 但那边没了回讯。 他凛着脸扣了扣桌面,问陆谅:“她人在哪儿?” 陆谅谨记着楼衿昭的嘱咐,面不改色:“别云间生意最近差得很,她说要去看看。” 燕长归叹了口气,大概是浑身的疲惫让他没有多思考的余地,他看了眼陆谅,起身离开:“她回来了喊我,我去查无忝门和......师尊的事。” “......好。”陆谅愣愣应了一声。 * 就这样,山上山下风平浪静了三日,唯有云村燕宅乱套了三天。 先是燕浚的小儿子燕云来被云垣书院退了学,然后云村剩下的三所书院和两家私塾都明确表示他们不会再容许燕云来入学; 紧接着,燕浚常年借地放印子钱的地下钱庄带着打手找上了门,说有人以两倍的价格买清了燕浚所有的账,可收到的银票却只能兑换一半,那日来的人已经不见踪迹,他们只好找上了燕浚。 地下钱庄的人都是刀口舔血的,燕浚虽然不知道是谁在害他,但他知道地下钱庄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为了保住命和脸面,他即刻让下人去家中这几年楼氏交给他们经营的铺面里拿钱。 可家仆没有把钱带回来,反倒带回来了所有铺面的掌柜。 然而这些掌柜无一不在推脱撇清和燕家的关系。 “燕老爷有所不知,两日前楼老板亲自到访,以楼氏玉令收回了悦来客栈的玉签,悦来现在已经重新归于楼老板名下了。这钱没有楼衿昭老板同意,恐怕是不能借给燕老爷了。” “是啊,我们信昶当铺也是。” “百合苑也是。” “我家也是!” ...... 掌柜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一口一个燕老爷,语气里的随意和鄙夷却根本没显得有多恭敬,把燕浚气得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听到他们说楼衿昭亲自到云村的时候,燕浚哪还能不明白到底是谁对他们发了难? 他怒气冲冠,指着他们道:“你们可知道我儿子是谁!?他是你们楼老板的师兄!雪城岐月的大师兄!长羽仙尊都要给他三分薄面,楼衿昭都要把手下的生意分给他一半照看!你们居然敢这样对他的家里人!?” 掌柜们往后一缩,地下钱庄的人提着刀上前了一步,他凶狠的脸上有个刀疤,瞪起人来就更让人害怕了:“老子黑吃黑这么多年哪有空管你儿子是谁 53. 今朝有钱衿昭赚 [] “二!” “一!” “等等——!” 在刀疤脸耐心告罄数到最后一个字,手里的刀也要落在他的一条腿上时,隆冬里出了一身汗的燕浚终于哆嗦着喊了停。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我、我有我儿子给我的玉佩!他说可以拿着玉佩去楼氏钱庄取钱!” 刀疤脸将信将疑:“一块破玉佩,能支多少钱!?” 但他还是把距离燕浚的右腿不到三尺的长刀收了回来,正要伸手去拿玉佩,门外忽然传来细小物件破空的声音,刀疤脸回头,却只捕捉到一枚细小的圆片从眼前闪过,暗器似的擦过他的指尖,瞬间击在燕浚拿着玉佩的手腕上。 “啊!” 燕浚吃痛地松了手,玉佩便与那圆片一起往地上落去,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玉佩会应声而碎时,那枚小小的圆片却滞空了一息,将上方的玉佩垫了一下,两样东西以极低的高度和速度再次下落,最后在地上发出叮铃当啷悦耳的滚动声和碰撞声。 玉佩完好无损。 那枚圆片则朝门口滚去,停在一双精致的绣花鞋前,乖乖地躺在地上不动了。 直到这一刻,刀疤脸才看清,那所谓的暗器只是一枚再寻常不过的铜钱。 他又顺着绣花鞋往上看,来人是一个样貌不大的姑娘,甚至脸上的婴儿肥都肉肉的没有褪去,可她的神情清冷平静,只淡淡地扫了一眼狼藉的院内,然后弯腰拾起了那枚铜钱,像是一个误入硝烟的过客,与这里格格不入。 钱庄的人也是这么认为的,正要将这个不识好歹的女子拖出去,却被刀疤脸挡下。 因为他看见了楼衿昭弯腰时腰间不经意露出的那枚玉令——前不久正在后头的那些掌柜口中出现过。 楼氏商号号令百铺的玉令。 院子里的人都看到了楼衿昭,连周氏和燕云来的啼哭声都停了下来。 楼衿昭见刀疤脸替她拦人,甚至还很有礼貌地朝他点头笑了一下,然后旁若无人地走到燕浚面前,停下。 “燕伯父,好久不见啊。” 楼衿昭慢慢弯下腰,捡起燕长归的玉佩时脸上有一闪而过的不悦,像是孩童被抢了心爱的玩具时露出的稚气的表情,很快又收回。 “师兄把玉佩都送给你们了啊。”她像是很生气,笑得也格外让人不安,让早就怕得腿颤的燕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用它,能取走整个楼氏钱庄三分之一的灵石。” “去年生辰我送他的礼物,你说他怎么就转送给你们这群不识好歹的东西了呢?” 燕浚哪儿知道这块玉佩是什么来路,他只知道是燕长归用来打发他的,但在楼衿昭和刀疤脸面前却一个字都不敢说,只一个劲地摇头发抖。 楼衿昭也没指望着他能回答,自顾自转身朝刀疤脸打了个招呼:“您好,辛苦了。” 刀疤脸:“......” 这是什么意思! “楼衿昭楼老板?”他试探。 雪城里年纪轻轻就有这样定力魄力的姑娘不多,更何况这人身上的玉令这么显眼,刀疤脸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地下钱庄虽然见不得光,什么脏事都干,但遇着雪城里叫得上名号的人,还是要收敛些的。 更何况是楼氏,况且和楼氏有关的雪城和陆氏也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楼衿昭点点头:“恰好路过,在门口看到了我赠予师兄的玉佩被别人拿在手里,就顺便进来看看。我是不是打扰诸位的正事了?” 刀疤脸看着燕浚那已经高高肿起且无力下垂的手腕,心里不寒而栗,这下手的力度能是“顺便看看”!? 他刚要说话,身后的手下却先一步认出了楼衿昭:“刀哥!这女的就是那天买走燕家债还给□□的人!刀哥!弄她!” 燕浚眼睛一亮,赶忙落井下石:“对、对!冤有头债有主!刀哥,您看您也找到该找的人了,我这妻儿您是不是可以放......” “放你的屁!”刀疤脸冲燕浚啐了一口,回身狠狠踹了那开口的手下一脚。 楼衿昭今天明显是有备而来,不可能无缘无故去他们钱庄用□□买了燕家的债又故意现身,一定是有所图谋。 现在明面上看是他们掌握了主动讨债的权利,可暗地里,谁又能说这不是楼衿昭图谋里的一步呢。 直接用武力是对待无赖的做法,直接和楼氏做对绝对也是最蠢的做法。 刀疤脸想清楚了弯绕,转头问楼衿昭:“楼老板,您这是何意啊?” “刀哥。”见刀疤脸上道,楼衿昭也乐意收回本来打算撕破脸的决定给他们个面子,“给钱老板的银票并非□□,之所以这么做,是想要请钱老板帮个小忙。不管事成或不成,剩下那一半的钱我自会派人送到。” 一听钱能到位,刀疤脸立刻挑眉,脸上的疤痕也跟着动了动:“什么忙?” 楼衿昭看向他身后的手下,拿出了对应人数数量的银票,每张面额一千灵石:“只需要辛苦刀哥借我五个手下就好。这些是大家的辛苦费。” “仅此而已?”刀疤脸看着那一沓的银票暗自惊讶,却依旧面露怀疑。 楼衿昭点头:“正是。刀哥可有将那兑不出来的一半银票带在身上?” 刀疤脸不明所以地将那些银票掏了出来,楼衿昭接过,指尖只是在纸面上抚过,银票上细密的花纹便不知怎么的有了不规则的变化,刀疤脸看不懂,却没有出声。 不一会儿,楼衿昭将改过花纹的银票和之前拿出来的银票全都递给了刀疤脸,然后又摸出了三张一万面额的递过去:“一点给钱老板赔罪的心意,还望刀哥帮我带到。剩下的银票去楼氏钱庄兑换即可。” 楼衿昭用三万灵石赔罪已经是诚意十足了,脸上又是恰到好处的温良恭顺,让人拿不出错,刀疤脸今天来就是来要钱的,现在不仅要到了钱,还多拿了这么多,自然乐得不介意帮楼衿昭一把。 说不定钱掌柜知道他能与楼氏交好,还会大肆奖励自己一番也说不好! 他爽快地接过沉甸甸的银票,顿了顿,试探:“楼老板这回可不是在戏耍兄弟几个吧?” “刀哥多虑了,您的五个手下都在这里呢,我一介女流,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您还怕我跑了不成?” 54. 今朝有钱衿昭赚 《我在修真界搞选秀》全本免费阅读 [] “我......我没有!我没有!你胡说!你是个讨厌的贱人!你胡说!” 燕云来哭着蹬着腿后退,周氏将他抱在怀里,警惕地看着楼衿昭。 “你到底想做什么!?” 楼衿昭没理他,继续恶狠狠地问尿裤子的燕云来:“你推人下湖的时候怎么说的?是不是说他只有一个赌鬼父亲和瞎子母亲,他们只会感谢他死得那么早?是不是说他考上了云垣书院也没用,那是只有像你这样身份尊贵的人才能去的地方?是不是说他只配呆在臭水沟里,和老鼠一样?你是不是这么说的?” 楼衿昭嘲讽地笑了声:“那你有没有想过到底谁才是臭水沟里恶毒的老鼠?如果你没了所仰仗的哥哥,你也只不过是一对贪婪的夫妻生下又养废了的烂人。而那样的你,比之你所看不起的洛小凡,更加卑微如尘土。” “不是......不是.......是他自己掉下去的!”燕云来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女子会把一切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他情绪激动,“是洛小凡自己该死,和我有什么关系!他家里人都不管他,为什么要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来!” 楼衿昭紧皱眉头:“所以在他们家里人找上门来讨公道的时候,你就让你的父母将他们囚禁了起来?燕云来,你知道草菅人命四个字一笔一画都是用血写成的吗?!” “那又怎样!他的父母也只是为了钱才找上门来的!洛小凡就是个有爹生有娘生却没人要的大麻烦!死了又怎样!又怎样!?他们的父母也是大麻烦!关起来才好!关起来才不会大喊大叫得和疯子一样!” 燕云来尖锐的声音落下,空气都凝滞了一瞬。 连见惯了血腥场面的那名钱庄手下都有些难以置信,这些话是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的。 然而燕云来喘着粗气,双眼猩红,根本没注意到别人看自己的眼神。 他在想这一切明明都是洛小凡的错。 是洛小凡自己处处羞辱他,什么都要炫耀!周围的人连洛小凡的字写得比他好看都要说! 洛小凡真讨厌啊,明明都已经看到他在生气了,还要装模作样地跑来告诉他怎样写字才能好看,假惺惺地送他自己做的廉价的毛笔,他明明连身上的衣服都破旧得像乞丐,却依旧笑得像天上的太阳,他处处都在羞辱他! 燕云来被捧着长大,见不得有人这么耀武扬威。 他给了洛小凡一点小小的惩罚。 水花如烟花炸开在水里,带走了湖面的平静,也带走了洛小凡的生命,燕云来让他永远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而他将那只不屑一顾的毛笔也丢入水中,然后跑回家,和疼爱他的父母亲说,现在他的字又是写得最好的那个了。 父母怜爱地说他真棒,让他继续加油。 这让燕云来更加确信自己是没错的。 看吧,他这样的人活在世界上才是有资格快乐的。 至于洛小凡,就永远让他和那廉价的毛笔永远同淤泥作伴吧! 洛小凡的父母也一样地让人恶心。 赌鬼父亲只知道在燕宅门口嚎叫让他们赔命,瞎子母亲只知道哭哭啼啼地说他儿子的命苦。 燕云来同样讨厌他们。 讨厌的人都应该被关起来,给他们点教训,再也不能让他们出来叫嚣。 楼衿昭从可怕的言语中回神,忽然声音轻得像是叹息,微不可闻:“原本不是什么好念头,但我现在的确有点庆幸燕长归自小离开家了。” 这时候,楼衿昭派去搜屋子的人也回来了,他们两两架着一个人。 前面的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全身都有伤,不断地发出抽泣的声音,眼睛红肿,却再也哭不出眼泪来。 而后面那个则耷拉着脑袋,浑身上下也是伤,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胸膛已经没有起伏了。 楼衿昭呼吸一滞。 其中一名手下对楼衿昭说:“楼老板,人是在枯井里找到的,死前受过毒打,骨头断入肺腑,已经断气不止两日了。” 那是洛小凡的赌鬼父亲,虽然在街坊四邻眼里不是个东西,但楼衿昭知道,这是条人命,在洛小凡死后,他肝肠寸断地抱着儿子已经泡发了的尸体哭了整整两日。 她的目光在了无生息的尸体上停驻了一会儿,然后又平静地移开,像是没什么波澜,却在无人注意之处眨了下眼,眨去了眼中的酸意,又抬头,看着燕浚。 “我有些后悔了。” 但没人知道她在后悔些什么,因为在这时候,门口涌入一群红衣官兵,将整个院子围了起来,打头的那名官兵抬手一挥:“府衙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退避!” 身后的官兵很快将整个院子控制了起来,救人的救人,逮人的逮人,包括那五个地下钱庄的手下。 其中那个替楼衿昭挡住燕浚的手下在被扣押起来时反应过来了不对劲:“楼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要毁约!?” “钱老板和刀哥不会放过你的!” 但没有人管他们的叫嚣,楼衿昭连眼都没眨,很快官兵将五个地下钱庄的人控制了起来。 打头的官兵走在楼衿昭面前,抱剑拱手:“楼老板,雪城府衙前来接案。” 然后又对那钱庄的人呵斥:“做地下脏买卖还敢这么猖狂!?刀哥?钱老板?放心,你们很快就会在牢狱里见到了!” 那五人大惊失色,才明白过来楼衿昭根本一开始就不是要和他们合作,而是要降低他们的警惕把他们一网打尽。 楼衿昭疲倦地闭了闭眼,不顾燕浚一家三口和那五人的震惊,回头扯出一个笑:“有劳徐大人。” 仙门有存世堂断案,人间也有人间的王朝律法,燕家的案子隶属凡尘,叫府衙的人来并无不妥。 但楼衿昭有些后悔了。 后悔为了布局打乱燕家的阵脚和一网打尽地下钱庄的人而白白等了三天时间,她明明一收到洛氏夫妇失踪的消息就赶到云村了,可她偏偏多等了三日才来。 如果她早点来,是不是就可以救下那个男人? 如果她不安人间的律法来,也一样可以用手里的铜钱让他们血债血偿,只是手段会更加暴力一些,但至少可以多救一个人...... 楼衿昭走到了一旁,神情冷淡,看起来只是在默默地看人间的官兵抓哭喊冤屈的罪魁祸首,但围墙外看着她的池岁寒很清楚,楼衿昭很不高兴。 她有些难过、自责和茫然,池岁寒甚至能感觉到她身上不安的灵力。 他在高处能看到她的双眼,不像那日在慕千山里一样看不到她眼里的情绪,只能看到她的背影。此刻他能清晰地看到那双眸里流过的深不见底的愧疚不安和痛苦,是没有被伪装起来的。 池岁寒的心脏抽疼了一下,可能是十五满月的原因,这一下抽疼比以往都要来的猛烈。 她明明已经做得很好了,为了让自己的师兄少难过一些,睚眦必报的小姑娘这几年来已经对燕家人妥协过无数次,她为了燕长归忍下了平时绝不会忍的事,送出了数不清的铺面,给出了寻常人家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直到今天燕家人弄出人命来。 池岁寒甚至在想,楼衿昭今天做这一切或许不仅仅是想让燕家人收到惩罚,也不仅仅是心疼死去的洛小凡,更多的原因,应该是不想让燕长归身上多出一个污点来。 然而就是这样努力,还是多死了一个人。 池岁寒并不关心死去的是谁,但楼衿昭会为此自责,于是他的心也不受控制地紧缩了起来。 她用了最好的办法将所有的不公都一次解决,可这天下本就不是就有公道在的。 池岁寒按了按隐痛的胸口,想起陆谅有一句话是很对的——楼衿昭不知道自己有多让人心疼。 池岁寒不清楚楼衿昭的事情办完了没有,但他跃下了枝头朝门内走去,他只知道,他现在不想只是看着她了。 他想去抱抱她。 * 在燕宅剑拔弩张之际,刀疤脸美滋滋的拿着一沓银票到了楼氏钱庄,他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想着马上就能到手的钱,心里就忍不住乐开花。 这些钱足够他这一年的花销,再把多的交给钱掌柜,他一定能在钱庄里再升两级,成为钱掌柜的亲信。 刀疤脸走进楼氏钱庄,心里暗喜着将银票往桌上一扔:“给老子换成灵石来!” 钱庄的掌柜笑着走了过来,吩咐人端上了茶水,然后拿起了那叠银票细细查验了起来,忽然间他目光微顿,然后不着痕迹地朝 55. 今朝有钱衿昭赚 《我在修真界搞选秀》全本免费阅读 [] 楼衿昭手里还握着燕长归的玉佩,看着忙进忙出的府衙官兵把那个男人的尸体抬走,想,她有点儿累了。 她想回去见见师兄,听听陆谅的欠嘴,然后再去找一下池岁寒,让他帮自己压制一下灵力,气氛不奇怪的话可以再问问他今天满月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虽然上次清莲雪说了他问题不大,但她始终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 总之,她不想呆在这里了。 燕家很讨厌,她永远也不想再来了。 楼衿昭被燕家的三口人恶心得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于是谁也没打招呼,自己朝门口走去。 没走两步,她看到门口有一个眼熟的人。 玄衣、高挑,面容冷峻,出众不凡。 她愣了一瞬,脑子里顷刻间涌现很多个念头,但都来不及说出口,因为她的余光里,燕云来挣脱了官兵的手,朝洛小凡已经奄奄一息的娘撞去。 大概是看他只有十二岁,抓着他的官兵并没有将一个小孩儿放在眼里,让他钻了空子。 “你们一家都该死!!!” 燕云来变声期的嗓子咆哮破了音,像是一把卷了刃的破刀砍落时发出尖锐又沉闷的声音。 楼衿昭心底噌得冒出一团怒气,她停住脚步,快速挡在那个女子身边,一掌把燕云来拍飞五米远。 十二岁的燕云来撞在院子的假山石上,喷出一口血,离他最近的周氏挣扎着扑过去抱着她。 “云来!云来!儿啊!你别吓娘!” 燕浚看着自己被一掌掀翻的儿子目眦欲裂,终于反应过来:“楼衿昭!你不是灵根有损吗!?居然能用灵力!” 门口的池岁寒脚步一顿,掌中暗暗汇聚灵力,他知道楼衿昭一直辛苦瞒着自己能够修炼的秘密,如果今日不小心暴露......他不介意帮她清理干净。 “从小到大第一次暴露这件事情是为了对付你们父子。”楼衿昭发梢被风吹得扬起,冷漠无比,却并没有多少暴露灵力的意外,“算我倒霉。” “你!你!” 燕浚捂着胸口,像是被气得不清,但下一刻,他狠着脸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重重地踏了三下地面,念了一句阵语,随之而来的,是自燕宅地下浮现的一个巨大的阵法,强大的灵力将整个燕宅笼罩在内,然后开始缓缓向内清剿,所过之处,风声如刀刃呼啸。 “我本不想赶尽杀绝,可你害我儿,楼衿昭!这是你自找的!” 八门洞开,四条铁链带着倒刺凭空飞出,猝不及防地扎入楼衿昭的四肢,然后向外扯去。 电光火石之间,血花像雾一样炸开,倒刺深入她的血肉之内,楼衿昭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她闷哼了一声,撕扯的疼痛让她眼前眩晕,体内本该在今日压制的灵力也开始暴动。 但楼衿昭没有管这些,目光始终死死盯着手臂上的铁链,然后难以置信地、艰涩地,闭了一下眼。 ——她在上面感受到了风雪寒霜的灵力。 这是她几年来无比熟悉,又无比信赖的灵力气息。 属于燕长归的灵力。 而刚刚燕浚念的那句阵语,也是她所知道的,独属燕长归一人的阵语。 阵外,池岁寒早在阵法开启的时候就拧眉凌空跃起,但他离得太远,本命阵法中铁链出来的速度太快,楼衿昭还是受了伤。 楼衿昭身上的血色像是在他的眼前炸开,池岁寒的瞳孔也不受控制的变成了暗红色,浑身的戾气宛若罗刹般散开,毁天灭地地压倒了院子里的所有人。 他一掌击在阵法的边缘,清脆的破裂声微微响起,束困住楼衿昭的铁链松了一瞬,但当他要击出第二掌直接捣碎阵法的时候,楼衿昭的声音却颤抖地响起。 “住手!”楼衿昭疼出泪花的眼朦胧地望向他,语气惊慌,“不可以!不可以......这是师兄的本命阵法,以自身灵魄压制的,血脉至亲可以凭借阵语开阵,不能强破......否则师兄的灵魄会受到重创!” “都什么时候了!”池岁寒冷峻的面容罕见地出现了焦急,他再次抬起手。 “不行!师兄不能再为了我受伤了!”楼衿昭非常急促,不顾上还在渗血的伤口,不安地挣扎了两下,对池岁寒几乎是哀求道,“你也不要用灵力,不要在今天......师兄的阵法我熟悉,我最熟悉,我可以破阵,相信我......我可以。” 楼衿昭不知道是在安慰池岁寒还是在安慰自己,但这样的模样让池岁寒几乎狠不下心来,落下去的掌也已经紧紧攥了起来。 他看着楼衿昭煞白的小脸和忍着疼试图寻找破阵关键的模样,想起和楼衿昭刚刚认识的时候,她就总是这样不安和无助地从梦中惊醒,然后静坐到天亮。 一直到第二天推门进去的他看到这副模样的楼衿昭愣神,问她怎么了,她才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时之间认不清面前的人到底是谁,只会说“师兄受伤了......师兄不要救我了......” 后来他才知道,她偷偷跑下山,就是因为对为了救她而身受重伤昏迷一月的师兄太过愧疚,想要下山寻些东西补偿给师兄。 在山下的那几个月里,池岁寒几乎没听楼衿昭说过什么对她很好的人,似乎她身边也没有朋友,但“大师兄”三个字,确确实实是在楼衿昭色彩并不丰富的童年里被提及过最多的一个玩伴。 也可能是唯一一个。 所以当唯一对她好的人因她而受伤时,当时十三岁的姑娘无法原谅自己,现在快十七岁的楼衿昭亦然是。 池岁寒极力克制自己才停住了破阵的手,喉咙干涩地看着楼衿昭汗涔涔的模样,觉得口腔里全是铁锈斑的血腥味,他紧紧绷着浑身的肌肉,转身,飞速掠近,掐住了已经重新被控制起来的燕浚的脖子,将人不留情地提起。 “停阵。” 声音冷得如地狱罗刹。 灭顶的窒息和将死之感冲进燕浚的五脏六腑,他看清了面前这个人暗红色的瞳孔,惊骇地发现自己已经失声了,只能惊恐地摇头再摇头,表明这阵法一旦开启就无法停止。 池岁寒收紧五指将人狠狠贯在地上,此时日头已经当空,密密麻麻的骨痛开始发作,但他觉得楼衿昭此刻应该比他更痛千倍百倍,于是可怕的澎湃灵力被他挤压进燕浚的脖颈,一寸一寸筋脉地碾压着燕浚,又在四肢冲破血肉炸开,血洞混杂着崩裂的皮肉,深可见骨。 伤口崩坏之处和楼衿昭被铁链锁住的位置一模一样。 燕浚被扣着喉咙,声道里只能发出嘶哑的哀嚎声。 眼里的恐惧已经无法斗量。 池岁寒目光凶狠地半跪在地上,一字一顿:“如果她有什么事,我会千倍万倍地在你身上讨回,你死了还有你的妻子,你的妻子死了还有你的儿子,所以你最好祈祷,祈祷她能平安无事出来。” 如果最后楼衿昭没有成功,他就算是重创燕长归也会把人救出来,但这群人,一个都别想活。 * 当燕长归感知到的本命阵法被召唤起的时候,他和陆谅已经快要赶到云村了。 阵法和他灵魄相同的气息传来共振,他感受到了是谁收到了她本命阵法的攻击,同时阵法里的每一幕都在他脑海里清晰浮现,向来张弛有度的沉稳青年身形猛然一晃,眼神中的迷茫快要漫出来。 陆谅眼疾手快扶住他:“怎么了!?” 燕长归艰涩的开口:“他们......在用我的阵法......伤害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