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回声》 1. 001 [] “那个！那个！” 胳膊被撞得生疼，姜凝皱眉看向身侧，康夏还在撞她：“别看我，看那边呀，最帅的那个。” 姜凝顺着她说的方向看过去，人很好认，身高出众，皮肤很白，靠近脖子的头发理得很短，长相阳光，但整个人透露出恹恹之色，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怎么的。 她收回目光，康夏还在说话，很激动：“像不像流川枫？” 姜凝只好眯着眼睛又看过去，消瘦的下巴，墨一样的发色，微微遮住眼睛的刘海。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下一刻，对方似有所感，隔着一个又一个没睡醒的同学，遥遥看了过来，姜凝慌忙移开目光，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嘘。” 她扯了扯康夏，看向主席台的位置，急匆匆地想跟上领操人的进度。很刻意，甚至开始同手同脚。 高中生，做早操的时候百分之八十都不会多认真，不过姜凝想起来，刚才看着那个转校生的时候，他甚至都没动，双手插兜，好做作。 诚然，长得很帅，个子又高，优势占尽，有装的资本，只是……白瞎了那张脸。 可惜了，中二少年时期，等他长大回想起这段日子，都会想要穿越过来掐死自己。 但这或许就是时间的意义吧。 姜凝叹气。 不过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么一号人物呢？在她的回忆里，这个时候不可能会有这么惹眼的转校生出现。如果有，她不可能不记得，这样的长相，才来了一上午就传到了康夏的耳朵里，她怎么可能不记得。 她太专注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注意到先前自己所观察的对象，此时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你在看什么？” 身边有男生凑过来问，戚尧微不可察蹙了下眉，没回答，对方伸长了脖子看，“你在看谁啊？” 他记得，这男生刚才跟自己自我介绍，叫……叫林野。 “林野。” “嗯？” 看来自己记得的信息是对的。 “那是哪个班？” 在他们旁边隔了三个班级的位置，林野眯着眼睛看，数过去：“四班的。” 戚尧微微颔首，他要找的人就在那个班，只不过不知道是哪一个。 “不要交头接耳了，看台上，跟着做！” 老师在后面出了声，林野笑嘻嘻闪身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老师就定定地看着戚尧，戚尧不情不愿地伸展胳膊腿。 叹了口气。 好烦。 做高中生真的好烦。 回到教室，康夏还在喋喋不休，“听说家里好像也很有钱，早上有人看到他是被一辆豪车送来的。” 姜凝挑眉：“有多豪？” “那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认识多少豪车。” 姜凝笑出了声，这就是高中生了。 有钱，没钱，衣服很贵，车很贵，新手机，新鞋子，去了XX，哦，那是个高档地方啊。 贫瘠的形容词，简单的划分，还没有那么明显的阶级差异。 这是姜凝记忆里的高中生活，却不是她正常经历过的正常社会。 毕竟据她所知，她长大后，已经步入社会后，所存在的高中校园，并不是现在眼前这个样子。 这个时候大家也会不由自主靠向更有钱有势长得更好看的人，但有趣也可以是加分项，还没有到畸变离谱的地步。 早操结束后是英语课，姜凝拿出课本装作写写画画的样子，思绪飘远，又开始胡思乱想。 那个转校生，到底是怎么回事？身边不止康夏在议论，其他人也在说。 就像平静的河面下，全是黯淡的灰色石头，不知道被谁抛下一颗五彩石，流光溢彩的样子遮不住，惹得所有灰色石头都看了过去。 她很确信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高中三年，根本没遇到过这么一号人物，还是那句话，如果存在过，她不可能不记得。 所以这其实不是穿越时空吗？是平行世界？ 如果有突然出现的新人物，是不是意味着十一年后这个世界就不会—— “凝凝……” 姜凝猛地看向身侧，还以为自己被老师点名了所以康夏在小声提醒她，没想到康夏脸色煞白，捂着肚子，声若蚊蝇。 “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我……肚子疼。” 姜凝想起来，早上康夏还一脸不高兴地跟她说起过自己今天来例假的事，康夏每个月反应都很大，只是不知道会不会疼到需要请假的地步，所以没有提前请假，看来这会儿是撑不过去了。 “老师！”姜凝举手大喊：“康夏不舒服，我需要送她去医务室。” 老师看了一眼，康夏满头大汗，嘴唇发白，不像是装的。 “这么严重，要不要去医院啊？”她走过来轻声询问当事人，康夏轻轻摇头：“没事，凝凝送我去医务室看看就行了。” 老师让了路，“姜凝你一个人可以吗？” “可以。”姜凝把康夏扶起来，分担着她的体重，康夏疼得快晕过去了，姜凝咬唇问她：“你去医院看过了吗？” “看了啊，你忘了，我上次跟你说了的。”康夏脸色越来越差。 姜凝不记得，因为在康夏看起来是上个星期的事情，实际上对她来说已经过去了很多很多年。 康夏为这件事去过医院，挂过号，吃过中药调理，打过吊瓶，可以说所有方法都试过了，就是没用。 医生给康夏吊了针，姜凝看她躺在床上休息，闭着眼睛哼哼唧唧的，她知道康夏肯定还是在疼，甚至没有力气声音大一点儿。 姜凝抽了纸巾给她擦汗，医生笑了：“没事，一会儿你朋友就没事了。” 她看着一点一滴走着的液体，太慢了，她问医生：“您好，请问这里有止疼药吗？” 医生神色微变：“你们还是小姑娘，最好不要乱吃药。” 姜凝知道，学校医务室这种地方，治不死人就行，但也治不好病，吊着的不是盐水就是葡萄糖，糊弄人是一把好手。 “请给她吃点儿止疼药吧，这些也没有用啊。”康夏还是需要硬抗过去。 姜凝送她来医务室，还以为 2. 002 [] “给，吃吧。” 康夏手心里放着姜凝塞过来的一颗胶囊。 “这是什么啊？” “止疼药。” 姜凝接了半杯温水，递给康夏：“吃了之后，大概一个小时就有效果了，就不会这么疼了。” 她不能确定对每个人都有效，康夏已经反反复复因为每个月的事情去了好几次医院，她也没问为什么医生没有推荐她吃止疼药，但是，希望有用吧。 见康夏还在迟疑，没有吞服，姜凝不解：“怎么了？” “我上个月挂号的那个医生，也说让吃止疼药，但是我妈说……” 她话没说完，姜凝就知道大概内容了，无非是，小孩子不能吃这种药。更有甚者，跟刚才那个医生一样，会说结了婚就好了，但无非就是想说，有了性生活以后就不会疼了，到时候还疼，那就……生个孩子就好了。怎么？男人和孩子包治百病吗？ 她知道，在很多人看来，没有生病就不能吃药，而痛经只是正常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折磨女性的一种现象，这不是疾病。 姜凝想了一下，轻声安抚：“你妈不是不知道吗？我也不会告诉她的。” 她看了下周围，刚进来的时候之前那个医生已经不在了，亏得那人还答应了会好好照顾康夏。 “反正你这么难受，死马当活马医呗。” 姜凝神色凝重，小声开口：“我跟你说啊，一个月吃一颗止疼药不会死人，但疼痛，是会生生把人疼死的。” 康夏原本就很难受，这个时候姜凝总是说“疼”这个字，她条件反射小腹抽痛，咬了咬牙，最终把胶囊扔进嘴里，温水吞服咽了下去。 姜凝让她睡一会儿，自己退身出去，没回教室，拐了个弯，到格物楼后，直接上了四楼。 这是一座新教学楼，还没有完全投入使用，下面三层楼都分配成了新教室，四楼放着一堆装修废料，基本上不会有人上来。 姜凝刚才跟那人分开，就是让他提前到这里等自己。 想起刚才的场景，姜凝的心脏砰砰乱跳，呼吸受阻，深呼吸了好几次，鼻腔里充斥着水泥味。 “找我？”姜凝当时没听懂：“找我干什么？专门给我借钱？” 男生蹙眉看她半晌，开口：“半个月前，你曾经到警局报案，说十一年后会是世界末日，大家都会死，是不是？” 姜凝眉毛拧成一团：“你……不会是记者之类的人吧？乔装成学生来找新闻？还是有人派你来的？” 她松懈下来，无奈道：“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你可打错算盘了，我那是说谎，博眼球，没一个人信，而且，警察都说了，就算要证明我说的是对的，也要等十一年，让我先安心好好学习。” 刚准备走，男生又拉住她，姜凝甩开，“又来！你要耍流氓啊？！” 男生立刻放开：“不好意思。” 姜凝瞪着他，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就是举止轻浮，没有边界感。 “我信你。” 姜凝一怔，“什么？” “我说我信你。” 她听到眼前的男生说：“十一年后，确实是世界末日，我经历过。如果你是从那时候回来的，我也是，回到这个时候是因为……我们都死了，不是吗？” 四楼，走廊尽头，一个悠长的背影茕茕孑立，又好看又寂寞。 不过这不是犯花痴的时候，姜凝朝他走过去，对方听到声音转过身来。 阳光洒在他眉眼间，姜凝发现他瞳孔颜色很淡，这跟流川枫倒是完全相反。 “我叫姜凝。” “戚尧。” “哪个……” “那不是重点。”戚尧打断她的思维发散。 姜凝撇嘴，看来这帅哥皮相好，脾气不太好。 “哦。”姜凝没什么热情单字回应，戚尧察觉到自己刚才或许有些失礼：“对不起，我刚来这个世界，情绪还不是很稳定。” 倒是能屈能伸，知错就改。 “没关系。”姜凝说：“我先说我的情况，我是二十三号下午六点后，七点前，出现意外的。” 她实在不想用“死”这个字，“睁眼就过来了，当时没反应过来自己穿越了，但因为意外发生后我实在太害怕，醒过来还是怕，以为只是时间推迟了一点点，第一反应就是直接跑去警局说了情况，才知道是十一年前，人家判定我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最后被我爸妈抓回家的。” 那场笑话闹得很大，也有记者跑来采访她，最后姜凝不堪其扰，干脆说自己确实是学习压力太大，导致精神错乱，再有人问，她就说是整蛊游戏，是胡说八道，是博人眼球。 懒得去想别人怎么看她，毕竟据她的记忆，她人都没了。 戚尧听得认真：“几月？” “七月。” “跟我记忆里的一样。” 姜凝不是没怀疑过他，尤其这个时候还顺着她的话说，但是好歹终于有一个人能听听她说这些事，是骗子就是骗子吧。 “你是几点……” “我不记得了。”戚尧说：“但应该比你晚，那时候我刚跟家人分开，在直升机上，看城市陷落，是晚上，坚持没多久，机身被什么东西击中，我就死了。” 姜凝搓了搓胳膊：“你能不能不要总说这个字？” “都经历过了，还避讳吗？” “不好听啊主要是。” 姜凝盯着他看：“你现在的身体是你自己的吗？” “是啊。” 戚尧被她看得耳尖泛红，“怎么了？” “我也是。”姜凝看着地面，“总感觉这时候不应该在这里说这些，应该在酒桌上。” 在一个空旷的新教学楼里，躲藏着跟唯一交换过秘密的人说这些，不得劲儿啊。 应该在酒桌上，吃烧烤，喝啤酒，聊世界末日。 戚尧没说话，姜凝看向他：“你家里很有钱？” “还行。” 谦虚了。 “世界末日还能坐直升飞机逃跑，能是一般人吗？”姜凝好奇：“你们这些有钱人，怎么没有提前收到风声呢？” “有的。”戚尧开口，姜凝眼睛微微睁大：“嗯？” “不是特供的消息，不正 3. 003 [] “我那啥之后，发生了什么？” 戚尧冷静下来以后，姜凝开口询问她很好奇的问题。 “你看过灾难电影吗？” “当然。” “跟那差不多，只是演员变成了自己，而且人家是演戏，我们是真的会死。” 姜凝长久地沉默着。 她站累了，刚想蹲下歇一会儿，广播里的铃声乍然响起，吓了她一大跳。 拍着胸口深呼吸，她跟戚尧说：“我得走了，我得去看看我朋友，还得回去上课。” 戚尧拿出手机，“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是微信吗？” “呃……”姜凝迟疑了一下：“我用的不是智能机。” 戚尧看向他，姜凝摊手：“这可是十一年前啊，智能机还没普及呢。” 她看清楚了戚尧的手机，这时候他已经用上了最贵最新款的智能手机。所以说，人真的不能跟人比。 戚尧把自己的手机塞给她，“我的给你，本来也打算确定了之后这样做的，我们两个应该有单独联系的方式，微信也还没普及，我会用新账号加你，记得通过。” “我不要。”姜凝下意识拒绝，把手机还给他。 这算什么？拾人牙慧？ “不是随便送给你，有用处。” 戚尧又塞回给她。 姜凝看着他，她心里知道戚尧说的是对的，现在还不是十一年后科技那么发达的时候，以他们两个面对的情况来说，早点儿用上高科技产品，离未来更近一些，总是有帮助的，至于有什么帮助……她不知道，或许戚尧知道？ 只是满打满算他们才认识了不到一个小时，她就收人家这么贵的礼物，还是很别扭。 “拿着。” 戚尧蜕去了之前的脆弱，格外强势，见她还不接受，直白催促。 姜凝收了手机，戚尧神色好看了一些。 一起下楼的时候，姜凝问他：“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也应该知道我在哪个班，怎么到一班去了？” “你知道？” “谁不知道……”姜凝鼓了鼓脸：“你只来了一个早上，这张脸都传到我们班了。” 戚尧笑了：“所以你早上偷看我？” “那是光明正大的瞧。”姜凝纠正后，才意识到：“你发现了？” 她噘了下嘴：“那么多人看你呢，怎么就揪着我了？” “直觉，感觉我们应该认识一下。” 姜凝皱眉：“好油啊。”她转头：“你……几几年的？” 戚尧报了个年份，姜凝讶然：“你比我大一岁啊。” 其实这是合理的，戚尧现在跟她同级，证明他们之间相差最起码不超过三岁。 “你几月生日？” “四月一号。” 姜凝的嘴巴微微张大，“我们相差整整一年，生日竟然是同一天。” 这会是什么他们一起穿越回十一年前的必要因素吗？ 戚尧看起来并不惊讶，“我看过你的档案。” 姜凝看着他下楼梯的时候额前的发丝一颤一颤地跳跃着，墨色头发和浅色瞳孔相得益彰。 他看过来的时候，姜凝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突然提出要转学，原因也说不出个能蒙混过去看起来合理的，态度格外坚决，家里人觉得我撞鬼了，但还是顺了我的意思，走了点儿关系，结果走多了，直接把我送进了重点班。” “噗嗤。”姜凝没忍住笑出了声，“你不用转学啊，直接来找我就好了。” “只是先后顺序的问题，反正迟早要办。”这倒是个有礼貌的加分项，戚尧这么慌，这么怕，还是只改变自己，尽量不打扰她，只是见面认识是必要的。 “你原来是哪个学校的？” “实验一中。” 跨区了。 “离这里好远啊。” “嗯，所以我会在附近买个房子，你可以常去……” 姜凝停住脚步盯着他看，戚尧清了下嗓子：“……把那儿当做我们的办公室。” 他说话不急不缓，条理清晰，但也因为这样，让前半句话引起了一点儿不必要的遐想空间。 “那叫秘密基地好吧？” “中二，幼稚。” 两个人都放松下来，姜凝笑了下：“你说会不会不止有我们两个？” “可能吧。”戚尧叹气：“如果你没闹上新闻，我们根本遇不到彼此。” 这是实话，姜凝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你都找到我了，所以啊，肯定不止有我们两个，说不定因为我上了新闻，之后还会有人找过来。” 戚尧约了她中午一起吃饭，姜凝想拒绝。 他今天太惹眼了，万一他们吃饭被谁看到…… 高中生不仅中二，还很八卦。 “跟我去看看房子。” 姜凝看他完全没有别的意思，正气凛然的，实在不好意思拒绝，总感觉自己别别扭扭想到别的很龌龊，人家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好。” 康夏已经好多了，虽然还是很虚弱。 姜凝到医务室的时候，原先的医生刚好在，跟她说：“你看看，怎么能说这些没用呢？还是有用的吧？” “是，是，您说的都对。”姜凝懒得扯一堆出来，跟康夏交换了一个眼神。 戚尧应该没回教室上课，因为大概过了一节课的时间，姜凝收到了一条信息，以及一条好友申请。 内容一样。 [戚尧。] 原来是这两个字，姜凝回复了一下。 [姜凝。] 对方没再回她，姜凝也把手机小心收起来。这东西放在十一年后都算是落后的家伙，放在现在可不一样，她担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戚尧的手机通讯录里很奇怪，除了爸爸妈妈，还有一个“李叔”之外，一个人都没有，说是新号码都不为过。 微信里目前只有他另一个新账户，是自己刚刚通过好友申请的。 两个账户一样，都是初始头像，名字都是系统自动生成的乱码，朋友圈里更是什么都没有。这时候微信还没有普及，看起来，真的很像单线联系的工具。就是页面有些看不习惯。 [我去你们班找你？] 下课铃响了没多久，姜凝就收到了戚尧的信息。 [不要！] 她赶紧啪啪啪啪打字，唯恐来不及。 [在 4. 004 [] 下车的时候顺嘴一问，话刚出口，看到司机一言难尽的表情，姜凝张了张嘴，想解释，又觉得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是欲盖弥彰。 戚尧没多大反应：“先吃饭。” 他问姜凝有没有忌口的，姜凝说没有，他直接点了几个菜，而姜凝左等右等也没等来第三个人，就问戚尧：“李叔怎么还没来？” “他不跟我们一起吃饭。” 姜凝愣了愣，“哦。” 她低头喝了口茶，戚尧盯着她看：“这是什么反应？” 姜凝没说话，戚尧似乎看透了她在想什么。 “他年轻的时候就一直是我爸爸的司机兼助理，这是职业上的基本礼仪，跟贫富阶级可没什么关系。” “我明白。”姜凝点头：“我也没说什么呀。” 她能看得出来，就算只是戚尧家里的司机，家庭条件都只会比她家更好。 所以以戚尧的家境来说，如果没有这场意外，他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没机会碰到的。 只是，姜凝上辈子为了贫穷诸多计较劳神，重生了也改不过来这样的不良心态。 “那你这是什么表情？” 姜凝眨眨眼睛，“你对我说谎了。” 戚尧一头雾水：“什么？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谎了？” “你看过我的档案？” 戚尧点头。 “档案里有我的照片，你早上就已经认出我了。在我看到你的时候，你明明就已经知道我是谁了，还搞什么直觉那一套的说辞。” 戚尧笑了：“一开始我真没认出来，只是有些眼熟，不确定。后来去你们班，刚好在门口听到老师说了你的名字，才确定的。照片上你是长头发。” “哦，剪了。”姜凝回想了一下，紧张起来：“我送康夏去医务室的时候你就一直跟着我了？” “嗯。” “那……如果我没有出去，你打算怎么办？” “去你们班找你啊，什么借口都行，先叫出来问问。” 姜凝深吸一口气，虽然很不应该，但她突然很感谢康夏。 戚尧看出来了：“你为什么那么害怕我去找你？” “你……”姜凝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于是问他：“你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吗？” “我知道啊。”戚尧说：“很帅。” 姜凝：“……” “我这么说吧，如果你是一个很普通的傻小子，普通长相普通家境普通成绩，突然出现了一个绝世大美女，天天找你唠嗑，有事儿没事儿总在你跟前晃悠，然后你们两个明明没有什么关系，不用多久就会被放在一起议论，或许还会有很多人来问，很烦。” 戚尧沉默了一会儿，“你没有那么差，我也没有那么好。” 姜凝苦笑：“至少你的长相气质，还是很具有欺骗性的。” “不回答不承认不澄清，不可以吗？” “可以。”姜凝点头，又摇头：“……不行，我会很苦恼，讲不讲清楚都一样。” 或许十来岁的她还会因为莫名其妙的虚荣心恨不得身边的帅哥美女都是自己的朋友，但现在，姜凝只觉得麻烦。 “你的意思是，以后我们两个在学校还需要保持距离？” “最好让别人以为我们两个不认识。” 戚尧低头不说话了，姜凝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他有点儿生气。 她问：“你学习成绩很好啊？” “还行吧。”戚尧看起来并没有变得开心一些：“成绩不好怎么会进重点班？” 姜凝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跟他说实话：“其实一班，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重点班。” “什么意思？” “你家……为了转学花了些钱吧？”都不用等他回答，姜凝说：“一班就是那样的存在，转校生不多，成绩好的也不多，但里面都是些少爷小姐，成绩只要过得去，老师不会管的，而想让成绩过得去，考试的时候有很多方法。你原来的学校，一班就是重点班吧？所以你才会理所当然地想错。” “你们学校竟然是这样的？” 姜凝假笑：“当然比不上实验一中了。” 戚尧默了半晌：“算了，随便吧，好歹找到你了。” 因为他的这句话，姜凝走神了两秒，虽然知道他并不是那个意思，还是会晃神一下。 上菜了。 戚尧有些挑食，姜凝看他吃饭，挑香菜，挑青椒，挑洋葱，实在忍不住开口。 “你怎么点菜的时候不备注啊？” “你不是没有忌口的？” 姜凝吸气，她点点头，“是，谢谢。” 吃完饭戚尧拉着她去超市买东西，都是些生活必需品。 “现在也可以网购啊，先少买一些吧。” 戚尧点头，他买东西也只是走马观花，买到就行。 姜凝问他：“不是说看房子吗？一会儿时间还够？” “房子已经定了。”戚尧看向她：“我不这么说，你都不愿意出来跟我吃饭。” “我……” 这人怎么还诡计多端的呢？ 戚尧推过她手里的推车，往前走：“李叔在车库等我们，一会儿开车过去放东西就行。” “你什么时候定的？” “确定是你之后。”戚尧说：“我也没去过呢。” 姜凝有些不可置信：“一个早上，你做了这么多事情？” 戚尧没回应她，姜凝追问：“你为什么要让李叔以为我们是那种关系？” “我非要转学，总要有个理由吧？” “撞鬼的理由不够充分吗？” “后续不好处理啊，天天找来一些灵媒围着我转，多烦。” 姜凝组织了好几次语言，才成功开口：“所以你是说，想让你家里人以为你喜欢我，疯狂迷恋我，恨不得在我学校周边买了房子，还转学跑来是想跟我腻乎在一起？” “可以这么说。” 姜凝往后退了一步，展示自己：“你看看我这个样子，有说服力吗？” “你长得……也挺可爱的啊，为什么没有说服力？”戚尧笑了一声：“说不定我爸妈会以为因为我太优秀，所以眼光才一般，毕竟人无完人嘛。” 姜凝干笑两声：“一点都不好笑。” 戚尧一边往 5. 005 [] 戚尧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看清楚她手里拿的东西，脸红到了脖子，上前一步抢过来，想直接扔进垃圾桶，左右找了发现没有，丢也不是拿也不是，局促得很。 姜凝原本窘迫又紧张，看他这个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突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场面倒是没那么尴尬了。 那东西还被戚尧拿在手里，他说：“我们忘买垃圾桶了。” “嗯。”姜凝说：“这房子里缺的东西多着呢，你以后再慢慢添吧。” 戚尧把手里的东西装进大购物袋里，随手放在地上，看起来是勉勉强强拿它当个垃圾桶的替补。 抬头发现姜凝还在看，他认命一般叹气：“李叔耳提面命让我小心，不要闹出人命来。” 姜凝耸耸肩，看到那东西的瞬间，她就想到了整件事。 她问：“你结婚了吗？”当然不是说现在，十一年后。 “没有。” 跟自己一样。 姜凝又问：“有女朋友吧？什么时候认识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想去看看现在的她吗？” 戚尧似乎有洁癖，用湿巾擦拭着眼前能看到的所有台面，完全是下意识的。他摇了摇头。 终于到了能看过眼的程度了，戚尧朝姜凝看过来反问她：“你结婚了吗？” 姜凝摇头，又问他：“是没有女朋友还是不想去看她？” 戚尧还是不答反问：“是因为我们假扮情侣的关系，所以你必须要确定这些是吗？那倒也没错。” 姜凝沉默着。 其实也不是，她纯粹就是好奇。 “感觉像你这种人，结婚会挺早的。”而且还很容易反复。当然，后半句她不敢说。 “又是刻板印象。”戚尧扯了扯嘴角。 他看了一眼时间：“该去学校了，你是不是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姜凝有点儿懵，他这么问，就好像自己有多嫌弃他似的。 “……我先走吧。” 戚尧没有阻止，甚至都没有跟她说再见。 他们的关系，好像有点儿僵。姜凝意识到了这一点，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或许是因为刚认识还不够熟悉？不过她很快把这点不快抛诸脑后。 姜凝离开后，戚尧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给自己留言。 [队友一号，姜凝，四月一日生日（不知道是不是触发条件之一），普通人，庸俗市侩，刻板印象严重，对世界末日事件态度冷淡，丧气。]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对朋友仗义，或许是在心里给所有人划分了区域，并不是个纯粹善良的人。] 康夏中午吃了东西，下午好多了，姜凝主动提出帮她抄笔记，让她可以摸鱼休息。 下课时收到了戚尧的信息。 [有空的时候，有必要把个人情况写一下，十一年前和十一年后都要写，我也会写，写好交换。] 突然多了一份作业，姜凝撇撇嘴，不大高兴。但她知道这是必经之路，他们两个现在就是刚认识的陌生人，却必须捆绑成为最亲密的队友。 康夏在这个时候看过来，刚好看到她的手机，问：“凝凝，你什么时候买新手机了？” 姜凝没什么表情，并不意外惊慌，她跟康夏是同桌，离得太近，瞒得过谁也瞒不住她。当然，还是要能瞒一天是一天。 “朋友的，暂时放我这里让我帮忙保管。” “什么朋友？我认识吗？” “可能没见过。”姜凝回复他：[好的。] 姜凝住校，晚自习结束之后，她回了一趟宿舍，把书放下，开始润色自己的“个人简介”。 虽然现在用的已经是这个年代最先进的智能手机，还是远远不如十一年后的体验感。 姜凝的自我介绍是手写的，她对自己的字颇为满意，以前就以此为傲，结果交换之后她见到了戚尧的字，挫败感极强。 她只看了三秒戚尧写的字，就想撤回自己的。 戚尧，比她大一岁，却是同一天生日，父母往上都是商人，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生意做得比较大，简单来说就是有钱，非常有钱。 没结婚，没孩子。他的学习成绩没写明，但应该很好，大学是在英国读的，毕业后就回来接管了家里的生意，然后没几年，就遇到了世界末日。 和他的人生经历相比，姜凝确实觉得自己没有活着的必要，难怪戚尧这么想看到世界的另一面，难怪他那么想活下去。 姜凝看完，深深叹了口气。 戚尧坐在她对面，抬头：“怎么了？” 姜凝撇嘴，“多精彩的人生也没用。”她往后靠，抬着下巴看着对面的男生：“有钱人也是会死的啊。” 像是一声感叹。 但对戚尧来说或许有些冒犯，他皱了下眉。 “抱歉。” 姜凝没有拦住骨子里的恶劣，虽然已经回到了十一年前，那些经历过的糟糕已经深深刻进了她的灵魂。 戚尧没有错，自己不应该这样。 “你……” 戚尧把她写的东西放回桌上：“这里面，你没有提到过你的父母。” “我写了啊。”姜凝说：“我父母也是做生意的，进出口贸易，市场不好，收益不行。” “你在刻意回避。” 姜凝没想到会被他看出来，毕竟她的家庭情况跟世界末日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我们是队友，彼此之间最好不要有隐瞒。” 往后数十一年，姜凝还没到三十岁，按常规计算，她那时候应该上了几年班，但她的介绍里写的是自由职业，个体经营，经营着什么？一概不说。 家庭关系，只有父母在做生意，光景一年不如一年。 寥寥几笔试图掩盖住什么东西，真正想探究的话不难发现。上班族也有怨气，但像她这么丧这么颓的，着实不多见，或许她想掩盖的东西就是她变成这样的原因。 戚尧并不觉得十几岁的高中生会有这种对什么都不在乎，咸鱼一样无所谓的态度。 她整体并不协调，怎么看都很别扭。 6. 006 [] “等等。”姜凝抬手打住他没说完的话，“无论你想怎么改变我，我都拒绝。” “为什么？”戚尧不能理解：“既然有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为什么不改变？” 姜凝翻了个小白眼，笑他：“哪儿那么容易啊我的大少爷。” “实话说，一开始发现时光倒流……或者说我重生了以后，是想过改变，但我爸，脾气很犟，尤其这个时候还什么都没有发生，怎么跟他们说他们能信？看到结果的人不会走弯路，没看到结果的人不信邪。” 戚尧懂了，一次又一次试图逆风翻盘的人，怎么可能会相信未来自己会穷困潦倒，何况现在正是他们家意气风发的时候。 姜凝咬了咬唇：“都说到这儿了，也没什么好瞒的。”她抬头：“就算没有世界末日，我原本也不打算继续活着。” 戚尧瞳孔微张，默了默：“你可能需要去看心理医生。” “呵。”姜凝深呼吸，开口：“世界上多的是我这样的人，你现在看到的只是十几岁的我的样子，却是二十多岁的灵魂。我挣扎过，自救过，也求救过，努力过，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因为没有意义，重来一次也没有意义。命运不眷顾，做什么都没用。更糟糕的结果我们都知道了，十一年后的七月二十三号，世界就会毁灭。而我只是芸芸众生里最普通的一粒尘埃，我能搅弄起什么风云？我能改变这个世界吗？” 她看向别处，喉头微动，似乎涌上一点腥甜。 “说句不好听的，你比我大一岁，成绩好，相貌佳，出国留过学，或许事事精通，是精英中的精英，结果呢？现在却坐在我这条咸鱼对面，听我说着这些丧气话。” 她耸了耸肩：“这就是命运的馈赠，是上天送给你的礼物。不讽刺吗？” 戚尧很稳，不急不躁，也不生气，姜凝被他的沉默弄得心绪不宁，“喂，说点什么。” “我总算明白了。” 姜凝想问他明白什么了，看他突然笑起来，瞬间变得不知所措，“你笑什么？” 戚尧轻轻点着下巴：“我是觉得你别扭拧巴，现在知道原因了。我没得选，你也没得选，我们需要携手前进，你需要改变。”说着，他真的握住了姜凝的手。 姜凝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然后甩开了他的手。 “你有病吧？” 姜凝说完，习惯性地升起自厌情绪，她不想说这种话，但次次都会脱口而出，伤人害己。 戚尧看起来并不介意：“没关系，我脾气挺好的，不管你是怎么看我的，我会帮你。” “有没有问过我需不需要你帮啊？” ……简直自作多情。 “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也不想放弃的，我能看得出来。” 姜凝已经想走人了，“怎么？大少爷的理想是普度众生？” 戚尧很稳得住，他原先只是觉得这个队友又丧又颓又仇富，现在明白了缘由，接纳程度就很高了。 如果早五年，甚至早两年重生，姜凝都不会是现在这个自暴自弃的样子。 重生都救不回来的丧气，不是一日之功。 她在恶劣情绪和糟糕生活的海洋里沉浮了很久很久，没有人救她。 他知道姜凝憋着气，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你不想试试吗？改变自己，改变世界，感受跟以前截然不同的生活。” 姜凝扯了个假笑出来：“在明明知道十一年后是世界末日的情况下？”她面无表情：“我是丧，不是蠢。” 在她的死心眼里，觉得做出任何改变都是无用功。 “对。”戚尧态度坚决，语气坚定：“在明明知道十一年后是世界末日的情况下，哪怕只有十一年，哪怕我们还是会一起死。”他顿了顿，“起码这十一年要好好活着，好好过完每一天。” 姜凝有些诧异：“你真的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吗？确定不是鸡汤自媒体博主？”对上戚尧懵懂的眼神，姜凝嗤笑道：“但凡我再年轻两岁，可能就信了，现在，还是算了吧。” 她坐直了，轻描淡写的：“别想着改变我拯救我了，不需要，我知道你想活着，甚至期待世界末日不会再来一次，但我不一样，知道整个世界会给我陪葬，还挺痛快的。” 戚尧垂下脑袋，发丝轻轻跳跃几下。 “很抱歉，你付出那么多最后见到的人是我，我知道你不甘心。”姜凝咽了下口水：“不会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整个世界都没了，你总还有其他的选择，可以再等等。” 钻石放在石头堆里也还是钻石，但石头永远都不会变成钻石。 戚尧沉默着，在姜凝看来，他是在思考她说的话，她提出的可能性。 姜凝眼神微黯，拿走自己写的东西：“我要回去了，你早点休息吧。”戚尧没有阻止。 回到学校后，姜凝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一个人去了操场走圈，一圈又一圈。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这样，好像只要绕着操场一直走，总能走出坏情绪。 某个时候开始，她意识到这是没用的，大概因为总会走回原点。 戚尧跟她说那些话的时候，她不是没有动摇过。 某个时刻她突然想，或许之前自己一直走不出去，是因为总会走回原地，如果更大胆一些，走向未知，一直走一直走，是不是真的能改变一切？ 但也只有一点点，只有那个时候，一瞬间的事，转瞬即逝。 她抬头，一颗星星都看不到。现在还没有那么关注环境保护，暂时还停留在喊口号的阶段。 姜凝记得，如果想要看星星，要去郊外，要进山。 无边无际的黑暗压得她喘不过气，这个世界只会越来越糟，直至走向末日，她这一只小蚂蚁，还妄想挣扎什么？ 梦到跟某个不认识的人一起去哪里旅游，他们去村子里的谁家做客，穿过田坎的时候，她走在最后面，突然听到前面的人尖叫起来，说有蛇。 心里一紧，就想后退，结果身后有人，也不知道犯什么轴，就是不退，也不让她退，就把她堵在路中间。 “你看到了吗？”“没有。” 7. 007 [] 姜凝气呼呼地看着对面正在擦勺子和筷子的男生，戚尧看过来：“怎么了？” 她深呼吸压下心里的不快，拼命地劝自己不要生气。 就算戚尧是为了故意折腾她，他只会比自己起得更早，这么一想，好像真的没那么生气了。 戚尧把擦好的勺子筷子递给她，姜凝一愣，心里剩下的不快也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她下意识接了：“谢谢。” “咳。”姜凝顾左右而言他：“这家店我可从来没有吃过，不保证好吃。”老板似乎看了她一眼。 “你以前上学的时候没吃过？”戚尧问她：“那你早餐都吃些什么？” “怎么可能有时间像这样坐在店里吃啊？这么奢侈。”姜凝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学生时代，每一天好像都过得差不多。 “我每天早上都压着点进教室，要是路上有时间买个面包或者煎饼什么的都算早起了。” 很多时候都没空吃早饭，在她的记忆里，还有过几次低血糖的经历。 “过得这么潦草……”戚尧轻轻点头：“那以后我每天请你一起吃早饭吧，我会准时叫你起床的。” 姜凝眼睛瞪直了：“你什么意思啊？” 戚尧想了一下，小声说：“我没吃过这附近的食物，你知道的，很多年后，这些小店大部分都没有了，现在有机会，能吃一天是一天，能尝一家是一家。” 姜凝被小小的触动了一下，在她发呆的时间里，他们的早点被端上桌。 这会儿人还不多，姜凝抬头看老板，说了句谢谢，老板憨憨一笑：“尝尝看，我们家的豆腐脑和油条啊，卖得很好，很好吃的，保证你下次还要来。” 姜凝笑了一下当做回应，看来之前老板听到他们说的话了。 戚尧吃饭慢条斯理的，也不吭声，姜凝问他：“你们家，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吗？” “没有。” 戚尧看了她几眼，“每天一起吃早饭，怎么样？” “不怎么样。” 戚尧皱眉，有些做作地控诉：“你好无情啊，很擅长泼冷水。”他又说：“这其实是个优点。” 姜凝不说话，只用眼神传达自己的不满情绪。 戚尧看了她一会儿，干脆换了位置坐在她身边，姜凝警觉：“你要干嘛？” 戚尧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得到的声音开口：“你看，我跟你还是有共同点的，我们都喜欢吃甜豆腐脑，你说，这是不是除了生日之外的另外一个必要因素呢？” 姜凝盯着他看了几秒，“你……是开玩笑的，还是脑回路真的很清奇啊？” “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就是在开我玩笑。”姜凝问他：“你是不是因为我昨天晚上跟你说的那些话，受刺激了，所以今天才这么诡异？” 戚尧摇着头继续吃东西，看她没动，又催她：“快吃吧，一会儿还有事。” 姜凝蹙眉，有种不祥的预感：“有什么事啊？” 戚尧故意卖关子：“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我不干。” 姜凝站在操场边上抱着手臂持续表现自己的拒绝有多坚定。 “又不让你一个人跑，我跟你一起跑，两圈，慢跑，很快。” 姜凝闭了闭眼睛，舔了舔后槽牙，实在忍不住了。 “我一年里只有在体测跑八百那天运动量最大，其他的时候想让我主动跑步，不，可，能。” 姜凝看他不为所动，想换个角度劝劝：“我们刚吃完东西。” “已经消化半个小时了。” 戚尧根本不吃这一套。 诡计多端。姜凝心想，这些都是他提前计算好的。 “到底是为什么？” “运动会让心情变好。” 姜凝眯了眯眼睛：“你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 “嗯？” “叫人早起吃早餐，强迫别人运动，这种情况一般会持续多久？我先了解一下有个心理准备再考虑要不要配合你。” 戚尧扯了下唇角，轻声说：“你中午想吃什么？下课之后我去接你？我们一起走？” 姜凝莫名其妙，看他就像看个神经病。 “是只有你，还是这就是传说中的霸总通病？强迫别人会有快感是吗？看别人难受就身心舒畅？你们的快乐原来是这样形成的？” 姜凝眼皮一翻，“我答应这个之后还会有什么？一层一层递加难度？总会有你这个威胁对我来说没所谓的时候，到时候你又要拿什么来威胁我？” 戚尧笑：“至少现在有用。” 姜凝深呼吸了几次，完全对他没了笑脸，走到跑道起始位置，戚尧跟着她站定。 “一圈。”姜凝偏头。她的语气完全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戚尧做出很好脾气的样子，“好吧，第一天，一圈就一圈，循序渐进也好。” 他做好了起跑的姿势，姜凝从他身边掠过，箭一样冲出去，根本不等他，明显在生气。 她想，戚尧说这是第一天，这才第一天……真让人烦躁又绝望。她真心希望这位大少爷是个三分钟热度没什么耐心的人，希望明天他就起不来了，而今天真的只是心血来潮。她搞不懂他做这些的意义是什么。 可惜，连续一个星期，他的早起闹钟电话一直准时在线，附近的早餐已经吃了好多天不重样，甚至开始有重复的选项了，因为其他可选择的实在有些远。 跑步除了第一天的一圈，之后都是两圈。 讲道理，早起跑步这些事情对姜凝来说并不是那么痛苦，尤其因为起太早，中午有时候没时间睡午觉，晚上就会很困很困，导致早睡，无形中自动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但是她讨厌完全被另一个人拿捏的感觉。 戚尧就像一根线，牢牢绑着她，牵着她，剪也剪不断，扯也扯不开。 她们的宿舍是四人间，因为姜凝报道的时候其他宿舍都满了，只有这间临时有人退，所以另外三个女生都是同一个班的，跟她不同班。同宿舍之间的关系基本维持在点头之交，面子上过得去的程度。 8. 008 [] 周末结束周一返校的时候，戚尧并没有抓她去操场跑步，连条短信都没有。 姜凝心想，这家伙终于坚持不下去了，怎么？经过周末的躺平，也觉得早起折腾别人是件非常没有必要的事情了吧？ 不过可悲的是，姜凝已经做好了会被他骚扰的心理准备，自己起早了，在学校门口没有等到戚尧，到学校后，自然而然就往操场走，戚尧依然没有出现，她暗骂自己真是……快要被驯化了，扭头就回了教室。 竟然是当天班里第一个到校的学生，康夏来得不算晚，看到姜凝坐在座位上的时候，几乎惊呆了。 “凝凝，你是想从这周开始变得更发奋图强吗？来这么早？” 姜凝下意识想反驳，张了张嘴，最终有苦说不出。她上个星期可比今天早多了，只不过不想太招摇看起来太反常，都是等快打铃了才进教室罢了。 那时候姜凝还没有意识到什么，真正感觉到不对劲儿的时候是不知不觉已经度过了上午的四节课，直到下课铃响起，戚尧还是没有联系过她。 就算突然不想维持之前的励志人设，觉得自己被打脸了，也不至于躲起来完全跟她断了交集吧？ 这种丢人程度，在戚尧看来至于躲起来不见人吗？ 姜凝想了想，准备给戚尧发条信息问问，字都打好了，又一个个全都删了。 她晃晃悠悠到一班门口，装模作样看了一眼，人还没走完，但所剩无几，里面没有戚尧。 姜凝又晃荡到后门，一班对她来说太陌生，她都不知道戚尧的位置在哪儿。 正在犹豫的时候，有人敲了敲她面前那一小块玻璃，姜凝被吓了一跳，眼前是张陌生的脸。 那男生朝她扬了扬手，然后低头一番操作把后门打开了，姜凝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同学，你找谁啊？我帮你叫。” 姜凝抿唇，想着要不要干脆胡诌一个名字算了，然后对方说他们班没这个人，她说找错了，毕竟说她是来看戚尧在不在的一点儿也不合适。 她之前表现得那么想跟戚尧划清楚界限，现在反而自投罗网，被他知道了，简直要被笑到下辈子去。 “我——” “林野！” 那男生身后走过来两个女生，叫了他的名字。 姜凝把名字跟脸对上，确定以前，在自己已经经历过的真正的高中时代里，不认识这个人。 “哎！”等她们走近，林野问：“怎么了？” “戚尧今天怎么没来啊？”一个女生问他。 姜凝眼皮跳了跳，并不只是没联系她，果然是人根本没来吗？ 林野一脸无语，“他没来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你跟咱们班转校生不是关系挺好的吗？要是你都不知道，那还有谁能知道？” 是吗？ 姜凝重新把目光放在这个叫“林野”的男生身上。 行啊，小伙子，戚尧那么麻烦又难搞的人，跟他做朋友，那想必也不是普通人啊，简直令人刮目相看。 谁知道他的反应竟然跟她们说的匹配不上。 “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跟他关系好了？再说了，那么想知道他的消息，想知道他为什么没来，你们自己去问老师啊，老师肯定知道。” 女生撇撇嘴，“要是能问老师，还用得着在这儿问你啊。” 林野摆摆手：“走吧走吧，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们中午不吃饭啊？没看到我还在这跟这位同学说话呢，人家还等——”他转头一看，身边哪里还有刚才那个紧张局促的女生。 [你今天怎么没来学校？生病了？] [哎，大少爷，你不会忘了今天是星期一吧？] [怎么了？你不会……回去了吧？没事的话好歹跟我回条信息啊，这样怪诡异的。] 没回，一条都没回。 到了下午都没回，姜凝心神不宁一整天，上课都在走神，笔记全是康夏帮她记的。 康夏最近看着她总是很忧虑：“凝凝，你实话跟我说，是不是你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啊？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的。” 一阵勤奋一阵萎靡。 就算善变也不能这么善变吧？ 除非是遇上了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努力自己消化，才导致情绪反复无常，要是再没有人插手，可能就要崩盘了。 “没有啊。”姜凝趴在桌子上面向她，“别乱想，我就是起早了，有点累。” “不是今天。”康夏说：“你这一阵子都有点不正常。” 姜凝“哦”了一声，“你是说上个星期——” “也不是上个星期开始，快有大半个月了，不，小一个月，二十多天吧，你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姜凝眼珠子转了转，问她：“具体呢？” 康夏似乎在想怎么形容：“嗯……”她打了个响指：“情绪不稳定。” 姜凝以为自己隐藏得还算可以，但现在想想，再怎么样刻意隐藏，这个身体里装着的可不是个十几岁的灵魂，怎么可能跟以前一样？ 不过戚尧就容易多了，在这个对他来说算是完全陌生的学校里，没有人认识十几岁的他，也不会有人质疑他的变化，就算是家人怀疑，他们现在这个阶段，在学校待着的时间比在家里多多了。 糟糕，又想到戚尧了。 姜凝摸出手机，又给他发了一条信息，等她和康夏把晚饭吃完，都没有等到回复。 算了。有些事不是自己插手就能改变的。 姜凝有自知之明，她成不了救世主，她连自己都想放弃，怎么可能会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虑别人的生命中是不是出了岔子。 “还有啊，你上个星期在忙什么啊？只有今天中午跟我一起吃饭了，今天竟然还有时间跟我一起吃晚饭，真稀奇。” 姜凝想了一下：“前段时间……有个朋友……”她诌不出来了：“反正以后应该会变正常的。” “我没有说你那样是反常啦，我是想说，如果你有更好的朋友了，也可以介绍给我呀，我们也可以当朋友的。” 介绍？ 如果戚尧还在这个 9. 009 [] 她不确定戚尧看到自己没有，但是能确定她没有看错，那个人确实是戚尧。 因为戚尧给她发了信息。 [晚上到我家里来。] 如果不是来自好为人师的戚大少爷，这话还挺旖旎，挺引人遐想的呢。 可惜了。 姜凝做了一点儿心理准备，但不多。 她到的时候，戚尧好像刚洗完澡没多久，问她吃饭了没有。 康夏今晚不在家吃，她们一起吃过了。 姜凝点头：“我跟你说过了的。” “嗯。”戚尧坐下：“我还没吃，陪我等一会儿外卖？” 姜凝下意识看了一眼厨房，她突然意识到戚尧家里好像没有开过火，虽然戚尧看起来就不是会做饭且愿意做饭的人。 尤其上个星期他们两个一约饭就是在外面吃，姜凝住校，在戚尧没出现之前也不可能自己做饭，这倒是让她忽略了这个问题。 “怎么不找个阿姨给你做饭吃？” “没找到合适的。”戚尧打了个喷嚏，看起来有些疲惫。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姜凝顺势坐下，就在他对面看着他。 “今天中午。” 算算时间，就是说在她看到戚尧的时候，戚尧才刚回来没多久？ “你可以不用去学校的，在家休息一天明天再去也是一样。” “不问问我找你来做什么？” 姜凝有些心虚，笑了笑：“你找我来做什么？” “我布置的作业你完成了吗？” 还真别说，戚尧这个语气和表情拿捏得挺到位，有点儿像个正儿八经的老师了。 姜凝嘿嘿一笑，企图萌混过关。 戚尧像是早就想到了：“想必早起运动也荒废了吧？”姜凝没有否认，还试图狡辩：“我是觉得，劳逸结合比较有效果……”眼见他根本不吃这一套，姜凝赶紧转移话题：“你这几天都在忙些什么啊？” “……算了。”戚尧看了她几秒，低头拿出一叠什么文件，推到姜凝面前。 姜凝翻了翻，妈呀，全是英文。 要读懂这个，对当年还是高中生的她都不容易，更别说现在只是披了个高中生的壳子实质是文盲的她了，单词都不认得几个，更不要说内容想表达什么了。 姜凝咬着手指看着那些对她来说是外星语的文字，什么也没看懂，只认得基础的几个单词，组合起来也不能找出文章基本要义啊。 她放弃了。 姜凝抬头看戚尧：“这是考核吗？”刚问完又赶紧否认：“就算我遵循你的安排每天好好背单词，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就能通读这些东西啊。” 戚尧好像对自己唯一的伙伴是文盲这件事既无语又无奈。 他说起另外一件完全不相关的事：“你都不好奇我们那个时候，世界末日的原因吗？” 姜凝不以为然：“能是什么原因？地球负荷不起了呗。地震，火山爆发，天气异常，所有人都开始生各种各样的病，不都是原因？” 她自我认知正确，普通人一个，抗压能力一般，承受着自己艰难高压的人生，能坚持活到现在已经很难了，重来一次，知道十一年后所有人都会一起死，只想躺平，其他的什么都不想管。 “那你不好奇我们为什么会回来吗？”戚尧问她。 姜凝迟疑了一下，点头：“好奇呀。”她顿时来了些兴趣：“你知道吗？穿越分为身穿和魂穿，咱两这种，应该是魂穿，魂穿又分了魂穿自己和魂穿其他人，咱们两属于带着之前的记忆魂穿自己。”她小叹一声：“只是不知道这到底算是穿越呢，还是重生呢？” 戚尧挑眉：“你也研究过？” “也？什么意思？” 戚尧下巴朝着那些文件点了点：“这几天我就是在忙这些，想看看我们回来的原因是什么，任何事情发生都一定有诱因，如果死在十一年后世界末日里的人都会回来，那不可能至今为止只有我们两个。但事实就是这样，我调查了一些事一些人，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十一年后会发生什么。” 他们两个早就交换过彼此的信息，家境不可同日而语，经历过的事情自然也没什么雷同的。 两个人同年毕业，戚尧继承家业开疆拓土的时候，姜凝在兢兢业业当社畜。 后来家道中落，情绪起伏太大已经影响到了正常工作，她就辞职了，靠着自己一点积蓄，入股了朋友开的店，自己当自由职业工作者，接一些稿子，做做自媒体运营。戚尧那时候一直都在往上走，而姜凝的人生，持续下坠，唯一相同的一点就是，都看不到尽头。 戚尧看过去，姜凝正扬着下巴翻动那些资料，装模作样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了，她什么都看不懂。 “这两天国外有场讲座，关于平行宇宙和未知世界探索的，我觉得跟在我们身上发生的事有一点点关联，我就去听了听，还跟专家聊了聊。” “你出国了呀？” 戚尧点头，还主动道了歉：“这件事跟你也有关，原本是应该叫上你一起去的，可我知道得晚，走得急，所以……” 姜凝摆摆手：“没事，没事，下次这种事你也不要叫我，反正我去了也听不懂。”她抱着胳膊问：“那你有什么收获吗？这些东西我实在是看不懂。” “有几个是沽名钓誉的，有几个是真的搞研究的，可是也只能解释科学已经正式的一些事，未知的宇宙和规则，他们也不敢妄下定论。” 姜凝探出脖子问他：“你跟他们说你是穿越回来的？” “不。” 姜凝稍微松了口气，还好，这小子看着挺精明的，但万一他觉得这世界上真有人能解释他们遇到的一切，他全盘托出，不会有人把他们抓去做研究吧？这个世界上什么人都有。而且他家条件那么好，有钱有势的，到时候受苦的还不是自己。 “我拿出你的新闻给他们看，当成借口问了他们问题。” 姜凝：“……” 她要窒息了。 戚尧似乎不明白她的反应：“ 10. 010 [] 后来几天的遇见，不是碰巧两个班都在上体育课，就是早操出门的时候前后脚，放学时候，戚尧离开会路过姜凝的班级门口，姜凝看到了他好几次，没有一次叫住他。 她非常非常非常讨厌自己，但是讨厌也没办法，她没办法面对戚尧。 或许真如戚尧所说，她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姜凝趴在桌子上，心想，看心理医生有什么用？反正十一年后大家都会一起死的。 那天听完戚尧说的话，她就走了，落荒而逃，后来回想起来，模样应该好看不到哪里去。 戚尧应该对她是很失望的，或许他也曾经在深夜里问过自己，为什么命运会带给他一个这样的队友。样样不拔尖就算了，还对生活一点儿希望都没有，每天都在混吃等死的路上。 姜凝拿出戚尧给她的手机，他们两个的微信聊天页面还停留在最后一次正经交谈当晚，她回家后又过了很久。 戚尧问她：[你没事吧？] 她没回。 不知道该回什么，有好几个瞬间都觉得就这样结束吧。 她跟戚尧的这段奇遇，未来的世界末日在她的世界里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她抱着对未来的无望一天天等下去，一个人安静地等待死亡降临。 她猜想戚尧也后悔做了那么多事来找她，只是见证了她糟糕的人品和失败的过去。 姜凝宁愿戚尧没有出现过。 戚尧不知道她曾经也经历过世界末日，而姜凝不知道戚尧这个人的存在，自然也不知道他们遇到之后，他会试图帮助她，希望她变得更好。 她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希望他们两个被命运强行安排在一起的队友，只是两个陌生人。 这段时间已经够让两个人都冷静下来了，姜凝的想法并没有改变，同时，她觉得是时候把手机还给它的主人了。 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姜凝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身体，扭动脖子的时候刚好看到戚尧从他们班门前走过。 两人的视线蓦地对上，都停顿了一下，戚尧走了，姜凝坐下，突然没了吃东西的胃口。 “刚才你看到了吗？从咱们班门前走过的小帅哥，那个叫戚尧的，你还记得吗？” 康夏撞了一下她，姜凝当然看到了，点了点头，“我记得啊，怎么了？” 她真的只是顺口一问。 康夏近来对戚尧的兴趣好像没有一开始那么浓厚了，她不再在早操时间拉着姜凝叽叽喳喳，也不再说一班的“流川枫”如何如何了，她新看上了高三的一个师哥，起因是体育课主动帮她拿过运动器材，让她怦然心动。 “听说他在他们班过得不太好。” 姜凝收拾东西的动作停了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康夏没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好像是跟他们班同学有什么矛盾吧，哎呀，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就只是听说了一下……” 姜凝急切地问：“听谁说的？” 康夏这才发现她的反常：“啊？就……”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姜凝眼珠子转了下，有了个猜想，问她：“罗百琪？” “呃……”康夏面色尴尬，点头：“啊，是她，但是她不是跟我说的啊，她不是总在一班晃悠么，到处乱窜，那天我等车的时候，听到她跟其他人在车站说的，我听到了戚尧的名字，就留意了一下。” “她怎么说的？” 康夏不解：“你怎么这么关心这件事啊？”她显然是误会了：“跟咱们班没关系，主要是一班的事儿，听说好像是受排挤了吧，其实也能想得通，那个班里都是些什么人啊，牛鬼蛇神凑了一窝，那个流川枫一看就是好脾气的人，可能是有什么事惹到他们了吧。你看吧，这次小考他们班成绩肯定不行，诶，不对，有可能能行，毕竟他们班作弊是没人管的。” 姜凝一直神色凝重，没有说话，康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凝凝，我们不去吃饭吗？你不饿吗？” “啊？去，走吧。” 康夏拉着姜凝的胳膊往外走，姜凝一直魂不守舍的，吃饭的时候走神好几次，都是被康夏强行召唤回来的。康夏固然看出了不对，却怎么都问不出来有用的东西。最后也只能放弃。 原本姜凝是打算了两个方案，要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一班，把手机放到戚尧的座位书屉里，但是她不确定戚尧的位置在哪里，也不知道一班什么时候没有人，万一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于是打算实施方案二，方案二是确定戚尧不在家的时候，闪现过去把手机放到他家里，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但现在看起来…… 她准备把两个方案都放弃了，她想知道戚尧遇到了什么事，她想当面问问戚尧发生了什么事。 当天晚自习是数学，但是听说数学老师家里有事，临时走了，找体育老师帮忙守着，让同学们自己写作业。 体育老师年轻，也不那么较真，很多事得过且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同学直接溜了，他也没管，姜凝也溜了，却没完全溜，她一个人去了操场，在黑暗里找了个位置坐着发呆，顺便抬头看看月亮。 今晚的月亮很尖锐，如果能被摘下来，两头或许可以被当作凶器…… “我妈说，用手指月亮会被割耳朵。” 姜凝没注意到身边有人，突然听到有男生说话，被吓了一跳。同时，她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确实正指着月亮。 “你……” 姜凝叹了口气，拨弄了一下落在脸上的发丝，她原本是想在晚自习结束之后去戚尧家找他的，没想到这个时候会突然遇到，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突然词穷。 “我怎么了？” 戚尧坐在她身边，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晚上没有人上体育课，现在全校都在自习，操场不开灯。 不过操场上不止他们两个，漆黑的角落里都或多或少有几个不想上课的学生。 “你怎么还逃课呢？” 11. 011 [] 戚尧一直沉默着，然后问了她一句：“你从来没有对我的到来感觉到开心吗？” “怎么可能没有？”姜凝在黑夜中微笑：“你的到来，证明我不是疯子，证明我经历过的那些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这对我很重要。” 戚尧不再开口，姜凝也不再多说。她希望给戚尧想清楚的时间，她理所应当地觉得戚尧现在当然是在考虑她的建议，这个时候不应该打扰他。 过了很久，戚尧还是一言不发，姜凝就有点儿撑不下去了。 安静久了，平和的气氛总会退化成尴尬。 “小哥哥，借个火。” 局外人的突然出声打破了他们之间凝滞的气氛，姜凝皱眉抬头，这个声音是她认识的人。 果然，对方看到她，瞪大了眼睛：“凝凝，你怎么也在这里？” 姜凝敷衍地扯了一下嘴角，是的，现在这个时候，自己在罗百琪的眼里应该还是个容易受惊的小白兔形象，就算没人管的晚自习，也根本是不敢逃掉的。 所以她过来之前根本没看到她？是专门来找她身边的人，也就是戚尧，来搭讪的？ 糟了。 姜凝发现罗百琪惊疑不定的目光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来回往返，她才冷汗直冒突然意识到，他们被看到了。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乌漆嘛黑的夜，逃掉的晚自习，孤男寡女，不起眼的角落里。 最最重要的是，罗百琪是个坏人品的大嘴巴。 很多年前，当然是以姜凝的正常时间线来算，其实跟这时候差不了太多。 她跟罗百琪是朋友，还是挺好的朋友，罗百琪咋咋呼呼，爱好串班呼朋唤友，每天都在努力营造自己是“百事通”“万人迷”的形象，谁都认识她，谁都喜欢她。 但其实人类在正常情况下，只要不是非常厌恶一个人，对方过分热情，总是能慢慢接受的，这就营造出了一种假象——罗百琪好像真的有很多好朋友，不仅限于同级生之间，高中部，初中部，她都熟，并且都有朋友。 姜凝并不喜欢过分外向的人，罗百琪的热情也并非发自内心，很浮于表面，非常容易被看穿。 一开始，姜凝只当她是个普通同学，得过且过。 谁晓得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罗百琪似乎格外想跟她做朋友。 一开始是会故意找她聊天，后来约她一起吃饭，再后来罗百琪跟小团体扎堆聊天的时候也会叫上她。 文理分班后，她们在同一个班，似乎所有人都默认她们关系很好，姜凝虽然搞不懂是怎么走到了这个地步，但是……就这样吧。 跟罗百琪混在一起，好像罗百琪的那些“朋友”，也就成了她的朋友，何况还有…… …… 高考成绩差不多，大学还报了差不多的几个大学，那时候虽然姜凝表面上跟她还是朋友，但内心一直希望她们千万不要被同一所学校录取。 罗百琪的第一志愿，是她的第四志愿。 谁知道，她直接滑档到了第四档，而罗百琪顺利被第一志愿录取。任谁听说了也要评论一句——“孽缘”。 同专业，同班，甚至同一个宿舍。 姜凝那时候虽然别扭，偶尔不喜欢罗百琪，但执着地觉得她们确实是朋友。 可很多人很多事，不是委曲求全就能走到自己希望的结局。姜凝在大学里最终还是跟罗百琪闹掰了，大学毕业对她来说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再跟罗百琪朝夕相处虚以委蛇了。 在她发现自己回来后的第一时间，脑子里并没有立刻响起警报，提醒自己远离罗百琪。 但是下意识就那么做了，而这个时候的罗百琪，才刚刚开始对她抛出友情的橄榄枝。 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但热情总是不会持续太久的，在其他人看来，姜凝不好相处，不识好歹，但姜凝哪里在乎这个。 初到时，她有很多关于未来的事想跟别人分享，对方是谁都行，但意识到终究只是孤军奋战之后，她放弃了。而且她想过了，她说的一切都需要时间印证，但如果说出的事在未来真的发生，很难解释自己是因为从未来回来才知道的，而不是该事件的参与者。 总之，再让她面对讨厌的人，甚至还要再做一次被背刺的大怨种“朋友”，她不愿意。 至于别人如何评价她，对她来说没所谓。也正是因为她对罗百琪不同于别人的冷落排斥，让康夏虽然不理解，但确定了一个事实：姜凝不喜欢罗百琪。 “凝凝，怎么了？不介绍一下吗？” 见她不说话，表情晦暗不明，罗百琪亲昵地摇了摇她的手臂，姜凝看着她们皮肤接触的位置轻轻皱眉。 “介绍什么？你不认识他？” 借火？ 姜凝才不信她是因为想在学校抽烟随便找人借火，她一定是看准了戚尧在这里，才打定主意过来的，那只是蹩脚的借口。 罗百琪脸色不太好看，扁了下嘴巴，她是一个人过来的，但之前明显不是一个人待着，见她迟迟不归，她的“朋友”也找了过来。 姜凝看清楚其中一个人的身影，心情格外地差。 “凝凝，我很久之前就想问了，我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你可以跟我直说，我感觉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如果我真的让你觉得不高兴了，你告诉我，我跟你道歉。” 姜凝心说，你要跟我道歉的事何止一两件，晚自习这点时间哪里说得完。 而罗百琪的朋友过来之后，刚好听到她说的这句话，可怜兮兮的语气和表情，搭配姜凝一脸无语和不加掩饰的厌恶，很好品。 “姜凝？你们这是怎么了？” 说话的是陈沁，高三的时候她和罗百琪会成为死对头，但现在还是如胶似漆的好姐妹。跟在陈沁后面的是两个男生，一个叫程阳，一个叫李译北。 陈沁提问的时候眼珠子就贴在了戚尧身上，根本没看姜凝一眼，这也证实了罗百琪过来是专门奔着戚尧 12. 012 [] 爽死谁了？ 爽死我了！ 虽然非常不应该，但是不久之前发生的事带给了姜凝久违的雀跃感，她看着罗百琪跟陈沁吃瘪，心里就痛快。 “你那是什么表情？” 姜凝回神，摸了摸自己的脸：“大概是……反派终于得逞的表情。” 戚尧忍俊不禁，“我刚才看你好像不太喜欢那几个人，所以……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姜凝清了清嗓子：“倒也没有不喜欢，只是之前有些不愉快。当然在人家的记忆里没有存在过，我们的不对付，看起来很像我在单方面针对谁。” “是过来找我搭讪的女生？” 姜凝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下脑袋。 “又是一段不愉快的故事？” 姜凝没有否认，戚尧笑了下，姜凝撇撇嘴：“没错啦，我的人生里好像就没有什么愉快的往事。” “肯定是有的，不在过去，也会在将来。” 姜凝皱眉，她才不信。 “将来？十一年后世界都毁灭了，哪里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戚尧不认同：“在那之前不是还有十一年么？” 姜凝叹气。 绕来绕去终究会绕回来，她这时候心情还不错，不想跟戚尧继续讨论太过深沉的东西，但是越过了这个，下一个还是差不多的。 她想问问戚尧遇到了什么事，她想过了，无论如何道听途说都比不上直接来问他本人。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能一击必中，要怎么问戚尧才一定会告诉她实情呢？ “你要有心理准备。” “哈？” “你跟我认识的事，应该藏不住了，可能会有各种各样的版本，或许会很离谱又合理。”戚尧看着她：“刚才你的第一反应难道不是这个吗？我原本想假装跟你不认识的，但是看你后来……所以才……” “啊。”姜凝恍然，然后颇为无奈点了点头：“没关系，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她看着戚尧笑：“没事的，刚才谢谢你，我是希望你那样做来着。” 让罗百琪发散思维去揣测她跟这个惹眼转校生的关系，她有点爽，但既然痛快过了，后期随之而来附赠的压力她也要接住才行，这个道理她懂。 “你好像挺开心。” “开心啊。”姜凝想了一下：“大概是‘大仇得报’的感觉，虽然这么说很斤斤计较，毕竟这时候的她，已经不是那个我最讨厌的她了，还没有发生那些事。” 戚尧没说话，像是在思考。 姜凝问他：“我是不是过于嘚瑟了？那叫什么？小人得志，是吗？” “我不这么认为。” 戚尧轻声发表自己的看法：“虽然她不是当时的她，但你一直是同一个你。如果你按照原来的人生轨迹一步一步走，她还是会伤害你，更何况，我不相信一个好人会在短短两三年内就变成坏人，她本质上并没有任何变化，她被你讨厌，也不算冤枉。” 姜凝有点儿意外：“我以为你会劝我回头是岸，毕竟这个时候还什么都没有发生，她跟我还是陌路人，不要斤斤计较，要想着改变自己，不能沉溺于过去。” 戚尧挑眉看了她几秒，扶额笑了：“我在你眼里的形象是这个样子的吗？很像唐僧。” 他正色起来：“我不是乐于普度众生的人，我没你想象中那么伟大。” 不可否认，良好的家庭背景加上雄厚的财力，在这些大部分普通人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东西堆砌成的宫殿里诞生成长的孩子，也不能个个都花天酒地不务正业。 也是可能会出现好孩子的，当然，可能是家族玄学，更大概率是家庭导向正确，教育得当。 姜凝相信这样的人是存在的，但她不信自己会遇上，直到她认识戚尧。 她非常不愿意承认自己这段时间情绪不稳定跟戚尧本人关系很大，戚尧的存在让她觉得这世界有一点点美好，但相互衬托之下，她就变得更糟糕了。 可这不是戚尧的错。 她明白这一点，才愈发不想控制自己，有几个瞬间，真希望世界末日现在就降临，而不是在遥远的十一年后。 姜凝抓了下自己的短发，偏头看向身边的人：“你一点都不担心吗？我跟你的事，就像你说的，可能会被传得很离谱，大概率还会斩断你的桃花。” 她问：“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想找个小姑娘谈个恋爱什么的？跟我传了绯闻，有很多小姑娘可就望而却步了。” 戚尧看着她笑：“那我请你吃饭，表示感谢？” 姜凝垂下脑袋抿了下嘴唇：“你这个人的人设，有时候给我的感觉，简直好的像个人工智能。” 戚尧眨眨眼睛：“这是在夸我吗？” “是谬赞。”姜凝笑了一声：“要去吃东西吗？我请你。” 戚尧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姜凝直接带着他往学校外走，戚尧问她：“你一会儿还要回教室？” “不啊，直接回宿舍。” 戚尧拉住她，姜凝在他的注视之下无形中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果不其然：“既然我们的矛盾解开了，跑步和学习都正常进行吧？” 姜凝拒绝，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谢邀，婉拒了哈。” 她说：“我真的不想再学一遍了，跑步什么的感觉也很没有必要，你拿我当朋友，可能就必须要接受我丧丧的样子，因为我不想改变。” 不等戚尧开口劝，她直接化被动为主动：“反正明天你跟我认识的事肯定会被罗百琪和陈沁那两个大嘴巴传得全年级都知道，你威胁我的筹码可是不在了，我不想学，也不想跑，我就想躺着。” 戚尧看着她：“我不威胁你了，但我想让你试试。” “试试？”姜凝一脸不情愿，但还是问他：“试什么？” “如果十一年后的世界末日没有发生呢？你跟经历过那些事情的你也不一样了，你有机会尝试之前没有尝试过的人生，不想试试看吗？” “不想。”姜凝知道自己很糟糕，这 13. 013 [] 姜凝打着哈欠进班的时候整个班里还没有多少人，但她依然注意到了角落里站着的罗百琪和程阳，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默默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可是她不想招惹别人，不代表别人就不会主动来招惹她。 罗百琪的脸跟昨晚相比就像是临时换了一张，笑意盈盈地坐在康夏的位置上，跟她说：“凝凝，你谈恋爱了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真不够意思。” 姜凝沉默不语地看着她，顺便把第一节课要用的的书本摆好，罗百琪看她不接话，并不气馁。 “凝凝，你可能没把我当成朋友，但讲真的，我是把你当成好朋友的，所以有一件事，我必须要跟你说。” 姜凝还是不说话，只是时不时看她一眼，像看一场独角戏。能在姜凝冷漠审视的眼神里继续热情地自顾自说下去，也是一种沉得住气的表现。 “那个新来的转校生，呃……就是你男朋友，你知道他最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姜凝还是没有说话，她知道罗百琪的小把戏，专门提这件事，反反复复地提，无非是希望听到姜凝说一句“不是，他不是我的男朋友，你误会了”。 哎，她就是不说，急死她。 罗百琪等不到下文，有些没想到，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演了似的，迟疑了一下。 而就在这“一下”之间，康夏来了，看到她“咦”了一声。 罗百琪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像是有很紧要的事情要跟她说，可是又不能被康夏知道，所以很为难。她似乎经历了左思右想，起身拍了下姜凝的肩膀，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那个欲盖弥彰的动作就像个劣质的演员，弄得姜凝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动了动肩膀和脖子，这才觉得舒服一些。 “凝凝。”康夏小心翼翼地坐下，姜凝看向她：“嗯？” 康夏张了张嘴，可能心里闪过很多猜想，但最终什么都没问：“早上好啊。”姜凝对她笑了一下：“早上好。” [凝凝，一班有女生跟你男朋友告白，被他拒绝了，怀恨在心，好像在欺负他，喜欢那女生的男生也看他不顺眼，所以……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只是听说，你……你要有心理准备，那些人恐怕你惹不起，也让你男朋友当心些吧。] 姜凝没回，她收到罗百琪的短信才发现自己存过她的电话号码，回想起来应该是刚开学没多久的时候存的。 回来后她也没看过，还以为她们这一次完完全全没有交集。 姜凝把手机收起来，只当没看见。 她突然意识到戚尧说得很对，即便这个时候罗百琪跟她的矛盾还没有经过时间的提纯让她们对彼此深恶痛绝，但罗百琪就是罗百琪，她一点儿都没有变。 她想起很久之前的某件事，当然现在还没有发生。 大一的时候，她跟罗百琪还是面子上过得去的朋友，事实上从高中到大学都是同班，听起来确实很亲密也很难得。别人都以为她们是很好的朋友，她有时候也会产生错觉，因为“难得”会不小心忽视一些她其实早就看到了的对方的缺陷。 那时候姜凝机缘巧合迷上了摄影，申请加入学校的摄影社团，在加入之前她根本不知道社团里都有谁，后来才知道有一个所谓的风云人物。 是别系大三的学长，据说因为身高出众很受欢迎，性格也有些特立独行，总得来说有点儿招人。 罗百琪天天在她耳边说那位学长如何花心如何人渣如何仗着家里还算有钱欺负弱小习惯性耀武扬威，姜凝那时候确实没有相关的社会经验，也没脑子。 她以为罗百琪总是跟她说那些是因为真的担心她，害怕她被蒙蔽导致一不小心误入歧途，也没有想过去求证一个跟自己几乎无关的人其人品是否过关，哪怕他们相处之中对方一直对她还算不错，她却一直以罗百琪描述的形容词去看待他。 直到她们彻底闹掰，很久之后了，那位学长回学校帮忙拍校庆，说起当时其实有点喜欢她的事，姜凝本人直接被钉在原地。 “那时候我们宿舍的都说让我勇敢一点跟你说清楚，但我觉得你刚入社又才大一，这种告白可能在你看来会显得太轻浮，一直在犹豫。我朋友多管闲事去帮我打听了一下，你最好的朋友说，你有男朋友，是你的高中同学，我才……”他抓了抓脖子，有些不好意思：“我本来想亲口问问你的，可能我看起来太不靠谱了，你好像一直很讨厌我。” 最好的朋友……你好像一直很讨厌我…… 姜凝那时候没觉得有多遗憾，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可笑。一直轻信罗百琪的她很可笑，而罗百琪自作聪明在她背后做这些小动作，更可笑。 那位学长根本不是她的菜。 就算他们之间没有误会，学长顺利跟她告白，她也不会答应。 但罗百琪以为她会。姜凝已经不想知道为什么她要那么说，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是因为她喜欢那位学长还是因为她当时没有男朋友所以不能容忍姜凝先得到一段恋情？都不重要了，姜凝只是觉得有点对不起那位学长，她一直戴着有色眼镜看他，谈不上讨厌，但没有罗百琪，说不定他们在社团的时候会成为关系还不错的朋友。 这条短信又是什么意思呢？罗百琪是真的在担心她和她的“男朋友”吗？姜凝才不信。她百分之百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只是两节课过去，康夏的状态就跟早上刚到学校的时候一点儿都不一样了。 姜凝戴着耳机假装事不关己，但并不是全无知觉，她知道班里小声议论她的人越来越多，也知道门口甚至还有其他班的学生朝着他们班里张望，指指点点。 她知道戚尧转校后的这段时间挺出名，但没想到出名到了这种程度。 但没办法，戏接了就得敬业演下去。 戚尧没得选，她也是一样。他们是被命运绑定在一起的队友，必须共 14. 014 [] “是那个宋嘉嘉，你知道她多小气的，眼睛又长在头顶上，告白都要搞得大张旗鼓的，估计是因为信心满满吧，结果被戚尧当场拒绝，她脸上挂不住，就……” 康夏没说完，但是姜凝明白了，她问：“还有呢？” “还有姜锐峰，他不是一直跟宋嘉嘉不清不楚的么，原本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就差捅破了，结果半路杀出一个戚尧来，宋嘉嘉瞬间变心，姜锐峰本来就挺生气的，一看宋嘉嘉还被拒绝了，就也……” 康夏看姜凝不说话，虽然她还没有跟戚尧正式接触，但既然戚尧是姜凝的朋友，她自然也就把还不算正式认识的戚尧也当成了朋友，主动跟他们站在了同一边。 “要我说，他们两个简直绝配，都小心眼又记仇，狼狈为奸的，干脆早点在一起好了，不要去祸害其他人。” 姜凝问：“他们都做了些什么？” “我也没打听到什么，但是想想也知道，还不就是那些小把戏。往课桌里放点东西，吓唬啦，嫁祸啦，再不然就是课间骗他去什么地方，恐吓威胁什么的，跟他们以前欺负那些学生的做法差不太多，但他们应该不敢现在就对戚尧动手。” 康夏看起来很气愤，但是又不太理解：“他长得那么有攻击性，真是看不出来原来是个软柿子啊，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欺负呢？他的家庭条件应该不错吧？为什么不反抗呢？正常人不是应该反抗吗？” 这件事里，姜凝也有想不通的地方，她一点一点捋，想要拨开迷雾，但是总是不得章法。 一班只是少爷小姐居多，但绝对不能以偏概全，不可否认，他们班也有一些正常学生，只是正常的大多数会对那一小撮害群之马视而不见。 当然可以理解，毕竟人类是趋利避害的动物，如果换做是她，也会敬而远之不会想要当个英雄挑战那些没有底线的社会蛆虫的底线。 在学校欺负比自己家世差背景弱的学生，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他们不缺钱，也不缺时间，不在乎成绩，也不关心未来。 盯上谁只是因为看不顺眼或者自己当时心情不好，有时候他们也会问那些被欺负的学生要钱，但只是想彰显自己有多厉害，要来的钱还不够他们一天的生活费。 一群小屁孩以为在学校里自己已经成了社会顶层规则制造者，奈何他们的学校就是这样，鱼龙混杂，老师也是看人下菜碟。 戚尧家里有钱，应该也有社会地位，就像康夏说的，其实他跟他们是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或者更高，就算低，也低不到哪里去，或许是因为情况尚不明朗，他们现在还不敢真的对他怎么样，只能想尽办法膈应他恶心他，所以他为什么不反抗？ 而且姜凝还知道康夏不知道的最最重要的一点—— 戚尧的灵魂可不是十几岁的高中生，他跟自己一样啊。 都是活过一次的人了，就算没有受过社会的毒打，也不至于这么怂吧？难道真的是因为骨子里的教养？还是因为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类型的无赖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者说，他有自己的计划和应对的办法？还是因为他知道家里人根本不会管，所以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默默委曲求全忍了？如果真是最后的原因，那算起来这件事她还有责任了？毕竟戚尧如果不是为了找她见她，也不会转学到这个鬼地方来。 “凝凝，你在想什么？” 姜凝只能摇头：“没什么。” 康夏有点儿担心她：“我帮你打听这些是因为你现在不方便自己问，我理解，我能力有限，也只能做这种事了，其他的也帮不上你。虽然他挺可怜的，无妄之灾嘛，但是毕竟我跟你才是朋友，所以我还是得劝劝你。” 姜凝笑了：“劝我什么？” 康夏一脸凝重：“那些妖魔鬼怪确实应该被教训，但是你肯定也对付不了他们啊，你想想，连戚尧都忍了，你还能怎么办呢？而且我很担心，现在你们两个的事情说不定连老师都知道了，宋嘉嘉跟姜锐峰能不知道吗？我担心你会有麻烦。” “不用担心，没事的。” 姜凝气定神闲的样子，让康夏更担心了：“你好像被某个大神夺舍了一样，跟你以前差别好大，你完全不害怕的吗？” “怕什么？她们还能杀了我不成？” 姜凝看着康夏忧心忡忡的样子，揉乱了她的头发：“行了，在学校的时候我就跟你一起进出，放学后我就回宿舍窝着，怎么样？就算她们想对我做什么也没有机会嘛。” 康夏放心了一点点，然后危机在下一刻降临。 姜凝收到了一条信息，约她晚自习之前到旧实验楼后面去见一面，说是“聊聊天”。 是条陌生号码，她不知道是谁，但能猜到对方为什么会找上她。都是戚尧那张脸……和那身气质惹的祸，公狐狸精。 这条信息姜凝看的时候恰巧被康夏看到了，康夏猛摇她的胳膊：“怎么办？怎么办？简直是怕什么来什么！” “你冷静一点。”姜凝扯了下嘴角：“能怎么办？我不去不就行了。” “可以吗？”康夏不觉得这样对方就会善罢甘休：“要不我们跟老师说吧？我觉得这件事你自己根本解决不了。” 姜凝高中三年已经把这所学校了解得十分透彻了，她摇摇头，不觉得这是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我去告状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只有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说不定还是黑号，我前脚进办公室，后脚人家就把卡扔了，又该怎么办呢？那样不是让他们更生气？还会觉得我是个小学生，胆子小，很容易被欺负。” 姜凝叹气：“而且，你也说了，估计老师那儿都知道我跟戚尧的名字有关联了，现在在他们眼里，是我早恋在先，怎么会帮我？” 康夏瞬间变 15. 015 [] 意外发生在第二天下午，当天早上她并没有跟戚尧见面，而戚尧也罕见地一直没有联系她。 姜凝不确定他是不是失联状态，毕竟自己也没有主动联系他，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整件事的时候，麻烦就找上门来。 下午第一节课刚下，同宿舍的李子绮站在姜凝班门口叫她的名字，姜凝没听到，对方也不进班，就站在门口叫，还是康夏刚好进门的时候发现，进去提醒了姜凝。 “怎么了？” 姜凝一开始还没多想，第一反应就是对方来借什么东西，或者来问什么学校安排之类的，毕竟她跟宿舍另外三个舍友并不同班，总体说来她们来找她也就这些可能性。 但是看到她的表情，姜凝还是多了点儿心眼，对方看起来有点奇怪，还有些心虚。那种表情和眼神经常出现在被迫做坏事却没经验的人的脸上。她联想到了一些，跟最近有关的事，还能是什么。 “小玉的生活费丢了，她正哭着呢，你有没有看到？或者有没有看到是谁拿的？” 姜凝微微睁大眼睛，一脸震惊，这其中有装的成分，但也有一定的真实性，毕竟刚才她在门口叫她名字的时候音量跟只有那么大似的，现在说起这件事，却像套了个音响似的。 一下子班里的人全都朝着她们这边看过来。 “我没看到。”姜凝紧张的问她，“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她生活费原来是放在哪儿的？现在她怎么样了？情绪好点儿了吗？” 李子绮的表情有些古怪，别人看不出来，姜凝却看得明明白白。 这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或者说台词没背好就被推上场的样子。舍友的生活费丢了，李子绮作为舍长应该为她着急想要帮她赶快找回来，她现在却比姜凝还要紧张，没鬼才怪。 “很难过，你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吧？她家情况不太好。说是放在枕头下面的，我们几个倒都知道，她也觉得宿舍都是好人就没防着，这么久了也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 “噢。那她知道是什么时候丢的吗？”姜凝好奇地问。 “中午，她确定是中午，第三节课间她跟冯云回去还取了东西，那时候还在的。” 姜凝皱眉思考，耸肩摊手：“真可惜，我今天中午没有回宿舍，没机会看到有嫌疑的人，要不你再问问其他两个？” 李子绮张了张嘴，“……哦，好吧。” 然后就真的转身走了。 她可能没想到姜凝会说自己中午没回宿舍，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应对，毕竟，可能在她们制造的剧本里，并没有想象过姜凝有这种回答。 李子绮走了，姜凝回到座位上，全程冷笑。 有同学刚才听到了李子绮跟姜凝的对话，这会儿正在跟身边的同学热情分享新鲜出炉的八卦，还没有传到康夏这边，康夏撞了下姜凝的胳膊，问她怎么了。 姜凝恢复了一下面部表情，对她笑了：“没事。”她说：“我亲爱的舍友丢了点儿钱，来问问我知不知道什么情况。” 康夏不明白她的表情和反应，只能根据她说的话猜测了一下，“哦，那她一定很着急吧？丢了多少？” “不太清楚。”姜凝从笔袋里拿出一根圆珠笔，将顶部摁下，“咔哒”一声，姜凝抬眸，“夏夏，你说，金额要是大的话，应该要建议她报警吧？” “看她本人吧，金额小也可以报警啊，但是，是在学校丢的吗？学校会允许学生报警吗？毕竟怎么看都是学生偷的吧？” 姜凝唇角弯了弯：“对啊，怎么看都是学生偷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学生。” 康夏叹气：“还好中午发生了那件事，要不然说不定你……”她看到了姜凝的微笑，心里一紧：“凝凝，你怎么了？你舍友丢了钱，你怎么好像……有点儿高兴？” 姜凝抬手捧住半边脸，“就像你说的啊，我觉得很幸运。” 事情持续发酵，在当天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班主任到班里来把姜凝叫走了。 办公室里，她的三位舍友都在，失主李小玉哭哭啼啼的，李子绮跟冯云一开始还算镇定，看到姜凝被领进门，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着急忙慌地移开目光。还是太年轻啊，心理素质太差，演技也不行。姜凝在心里小小评价了一下。 副校长坐在沙发上，除此之外还有几个没有课的老师，大概是无处可去只能当个热心观众。 班主任轻声开口：“姜凝啊，这次叫你来，想必你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想听听你的说法，知道些什么现在都可以说出来，老师和校领导都在呢。” 姜凝假装不懂：“什么啊？我应该知道什么？我要说什么呢？”她一脸懵，看着班主任：“老师，是李小玉丢生活费的事情吗？我跟李子绮说过了，我中午没回宿舍，什么都不知道，当然也没有看到是谁拿的，可能帮不上李小玉。” 压力重回班主任这边，她一脸难色，看了看其他几个人，跟一直不说话的副校长对视了一眼，最后把目光重新放在姜凝身上。 “老师先跟你说说具体情况，呃……李小玉丢了整整五千块钱，这个数额不算小，所以事情也挺严重的，根据李小玉本人说，上午她还回宿舍了一趟，那个时候钱还在，中午吃完饭之后回去就不见了，而且，中午回去的时候宿舍门是反锁好的，她确定自己跟舍友回去的时候，门也是锁好的，我们也看过了，门锁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所以推断，拿钱的人，有你们宿舍的钥匙。” 姜凝瞪大眼睛捂住嘴：“老师，你是怀疑，我们三个有人拿了她的钱吗？” 能看出来班主任确实很难了，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姜凝还是懵懵懂懂一脸无知的样子，她只好继续艰难开口：“是这样的，李小玉回去取东西的时候，有冯云陪同 16. 016 [] 场面太静了，几乎静到窒息，此刻如果落根针都会显得非常突兀。 所有人都看着李小玉，包括姜凝，所有人都很紧张，除了姜凝。 姜凝的班主任又问了一次：“你有什么证据？”语气不太好。 姜凝看了她一眼，他们班不是尖子班，配备的班主任是全年级最年轻的老师。 小个子，娃娃脸，没人问过她的年纪，但看起来应该才毕业没有几年，教化学。 姜凝的成绩并不突出，她没想到自己这样的学生在这样的时刻，会被老师有意无意地维护。 李小玉咬了咬嘴唇，拿出手机按了几下，直接朝副校长走去，把所谓的“证据”递给他。 她转头看向姜凝：“钱，我们已经在你床上找到了，跟老师说只是希望你能自己承认错误，没想到你根本是不知悔改，我本来是不想把这个拿出来的。” 姜凝笑出了声，班主任看了她一眼，姜凝轻声叹了口气，走到副校长面前：“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副校长面色不善，但还是把李小玉的手机递给姜凝。 像素很差，但还是足以看清楚里面的照片—— 一沓钞票，整整齐齐地放在原本应该放着枕头的位置，那个位置的床单也被欲盖弥彰地掀起了一部分。 姜凝挑眉，看来“她”为了防止别人发现，不仅放在枕头下面，还专门用床单盖住了一部分啊。 她轻轻摇头，这些人的脑子都灌了铅吗？这种拙劣的演技，和这种刻意的“犯罪现场”，就想污蔑别人？ 副校长问她：“姜凝同学，这是你的床位吗？那些钱是你的吗？” “是我的床位，不是我的钱。” 姜凝把手机还给李小玉，不过既然已经撕破脸了，她也没必要装成恭敬有礼的样子了，是直接扔给她的。 李小玉还算眼疾手快，刚好接住，她没想到姜凝脾气这么硬，当着老师和副校长的面都敢这样，何况她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她可是受害者啊！ 她委委屈屈看向自己的班主任：“老师！你看她！” 姜凝默默翻了个白眼，刚好对上自己班主任的眼神，还是很给面子地收敛了一些外露的不耐烦。 班主任使了个眼色，姜凝读懂了，这是让她反驳来着，示意她如果有什么证据现在就可以赶紧拿出来了。 姜凝不急，既然她们不仁，那就别怪她不义了。 “姜凝同学，既然那是你的床位，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姜凝恭恭敬敬朝副校长微微欠身，又对着老师来了一次，她问：“老师，既然她的钱已经找到了，刚才她们强迫我归还，算不算勒索？” 冯云急了：“我们这算哪门子的勒索？我们只是想让你自己承认，给你留着面子呢。” “咳咳。”班主任看向姜凝：“先不说这个，你有能帮你证明的同学吗？证明你中午没有回过宿舍的人？” 冯云冷哼一声：“找你男朋友啊，康夏不管用，下一步就该说你中午跟他在一起了吧？” 姜凝面色微沉，果然，转来转去，问题还是出在戚尧身上。 副校长拍了下沙发：“怎么？！不仅偷钱？还早恋？住校生觉得天高皇帝远就可以无法无天了是吧？！你家长联系方式呢？我亲自问问他们怎么教的孩子！” 姜凝眼皮上翻了一下，看了一眼班主任，对她眨了下眼睛，然后看向副校长：“老师，杀人犯也得等罪名成立判刑了之后才能执行吧？还没有确定是我偷的东西，也不查清楚我是不是真的早恋，就直接判我死刑找我父母来，不会太草率了吗？” 姜凝偏偏把副校长称为老师，弄得他更不高兴，对这学生的厌恶简直溢于言表，手指指点点：“那你倒是反驳啊，赶快拿出证据来。” 姜凝挺直了身体：“我现在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也需要时间。” 班主任问她：“你需要多久？” 姜凝表情柔和了一些：“老师放心，不会太久的。”她低头做沉思状，刚要开口，被连门都没敲就直接冲进来的康夏强行打断施法。 “老师！姜凝没有偷钱，她整个中午都跟我在一起，我可以帮她作证！” 副校长皱眉看着她们两个，“你又是谁？” “老师，我叫康夏，是姜凝的同桌。” 她还想继续帮姜凝争辩，但被李小玉的嗤笑声打断，“我就说嘛，做伪证的来了，下一步是不是要找你男朋友？说你们三个中午一直在一起？” 姜凝毫不客气地对她怒目而视：“看起来你比较想见他啊，要不要我帮你引见一下？” “你——”李小玉差点儿骂脏话，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哪儿，看着副校长：“您看，她确实是早恋了，刚才还模棱两可不承认呢。” 康夏有点儿看不懂目前的气氛和故事走向，她不管这些，看着班主任开口：“老师，凝凝真的不是那种人，何况……” “一天。”姜凝轻声开口。 所有人都看向她，班主任问她：“什么一天？” “请老师给我一天的时间，我会证明自己的清白，不过在那之前，我需要问李小玉几个问题，麻烦各位老师做个见证。” 她不是在争取谁同意，自顾自说完之后，直接前进两步走到李小玉面前，李小玉被逼得下意识后退：“你……你要干嘛？” “问你几个问题，别害怕呀。”姜凝面无表情：“第一个问题：我记得你每个月的生活费不超过一千块，怎么会突然有五千块的生活费？” “这关你什么事？”李小玉甚至都没有抬头看她：“我爸妈心疼我，提前预支了整个学期的生活费，所以丢了我才这么……” “第二个问题：你上午回宿舍是什么时候？具体时间。” “……第三节课后，具体就是那个时候，几点几分我怎么可能记的那么清楚？”李小玉嘴唇被她自己咬得失了血色：“冯云跟我一起回去的，我们可以 17. 017 [] “放心吧，凝凝没事的，别担心。” 戚尧看了她一眼，康夏轻声安抚：“她有办法的。” 戚尧微微颔首，继而转身离开。 康夏进教室后，看到姜凝正在收拾东西，看样子是要早退，康夏小声问她：“你有把握的，对吧？毕竟我们其实……” 她话没说完，看到姜凝动作微顿，看向她，轻轻点了下头。 康夏突然莫名觉得姜凝的这个动作跟刚才看到的那位帅哥点头的动作相似度好高，不过她很快认为是自己的问题，毕竟只是点头，为什么会觉得相似？那根本就是同一个动作啊，一模一样也不稀奇。 她暂时把这个抛在脑后，靠近姜凝用更小的声音问她：“你跟他真的不是真的吗？他看起来很关心你呀。” 姜凝抬头看她，脸上全是无语，她已经收拾好了自己要拿的东西，“我先走了，你好好上课。” 康夏刚要说什么，姜凝退了两步回来：“就当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要多说，知道吗？”康夏拍着胸脯跟她保证：“放心，我明白！” 姜凝找班主任请了假，班主任准了。班主任跟她多说了几句话的时间，姜凝的目光在办公室的墙上乱转，终于看到门口的排班表上有老师的名字。 姓王，王婧。 过分久远的记忆终于回到了她的脑子里，她高中最开始的班主任好像是姓王，回来之后，她从来没有在意过，那么是不是可以说明，还有更多她没有在意过的人或者事，跟她理所当然的想象中是完全不一样的呢？ “你确定不需要我帮忙吗？” 姜凝把目光重新放到面前的班主任身上，轻轻摇头：“王老师，我能解决，就算不能，那我就承担后果。” 老师的心理压力好像比她这个当事人大多了，一脸焦虑，“太草率了，这件事本来应该让学校查明的。” 对啊，她点明了重点。 事实上，学校出现了这种事，本来就应该由学校方面多方走访了解真相，然后还学生一个公道，但是现在却变成了由学生自证清白。 就算她们几个联合起来整姜凝一个人，学校也应该不失偏颇去好好处理，但是都没有。 姜凝笑了一下，如果真正按年龄计算，她可能比她这个班主任还要大上个两三岁。 这种社会法则，姜凝已经习惯了，她却不理解，也是很难得。 “老师，不用担心，我知道自己没有做过，没事的。” 王老师脸上的表情表明她心里并没有因为姜凝说的这句话而轻松一些，人还是很紧绷。 “啊，对了，你跟那个一班的，是转校生是吧？”她说：“嗯……你们两个的事，我听说了一些，早恋不是多稀奇的事，但要注意分寸，你懂的吧？”姜凝点头。 她又说：“马上要小考了，其实学校发生的一切等出了社会都没有那么重要，你还是要调整好心态，好好考试，有好成绩比什么都强。”姜凝点头：“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第二天，即将到晚自习的时间了，也不知道是老师组织的还是副校长吩咐的，总之，涉事的两个班四班和八班确实全员到位，聚集在多媒体大教室里。 大家也都心里清楚是为了什么事聚在这里，李小玉三个人都到了，姜凝还迟迟不见。 康夏站在门口给她打电话：“你怎么还没来？” “马上就到。”姜凝在电话那边打了个哈欠，康夏像只炸毛的猫：“你不会吧？！这个时候在睡觉？！” “没有……”姜凝好像又伸了个懒腰：“人齐了吗？” “基本上都到了。”康夏伸长脖子看了看，姜凝问：“副校长呢？” 他们学校的校长很少在学校里待着，一般情况这种事情都是副校长出面，指望不上他。 “还没来，估计要晚一些吧，毕竟是副校长嘛。” 康夏昨天根本没认出来他，还以为是哪个她不认识的老师，后来被同学科普之后才发现那是副校长。 “好，那等他到了你再给我打电话。” 康夏倒吸一口气：“凝凝，你不会吧？你故意的？这样会不会太过了？” “怎么了？我被冤枉了，还不能耍个脾气？”姜凝完全没当回事。 康夏咂舌：“你真的好像被谁附身了一样，你是姜凝吗？” “当然。” 她笑：“如假包换。” 康夏刚挂电话，面前站着个高大的影子：“她什么时候来？” 晃神一瞬，才认出来这是姜凝的绯闻男友戚尧，确实好看，离得近看了就会发现这样更好看。 “她……她说等副校长到了再让我给她打电话。” 戚尧笑了，带着熟悉的无奈，“她一直是这样吗？有点……无法无天？” “当然不是。”康夏也很想不通：“凝凝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很……怎么说？中规中矩？就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现在……很飒，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看起来还挺酷的吧？但是我总感觉，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 “因为她确实什么都不在乎。”戚尧说完，康夏好像没听懂，问他：“什么意思？”戚尧没有回答。 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或许是对的，勇于证明自己当然也没错，现在的她，所有行为跟康夏说的“中规中矩”完全不沾边，她看起来勇敢，坚毅，好像是好事，但戚尧知道没这么简单。 跟康夏的感觉一致，问题出在，姜凝现在这样可能并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而是为了……给那些人一点儿颜色瞧瞧，否则她当场拿出证据就可以了，她是故意的。 嫉恶如仇倒也没错，戚尧从来不认为活得像只小白兔一样单纯才是对的，人都是模板还有什么意思？何况姜凝本来就觉得这个世界没什么意思，那就让这小小的波澜变得更汹涌一点。 副校长等了十分钟，怒火中烧：“这丫头到底想干什么？！她是不是根本没打算来？故意在这儿 18. 018 [] “我有没有证据，一会儿您就知道了。学校本来应该是最公平的地方，但是……”她顿了顿，“事到如今，我只有这点请求，我既然说两个涉事班级的同学和老师都要到场，学校也同意了，那我就要确保，除了正当理由请假的同学，其余的都要到场。” “要不要把校长帮你找来啊？” “听说这里今天热闹，我就不请自来了。” 姜凝还没开口，有人抢在了她的前面。副校长原本坐在前排，听到看到来人之后，立刻起身迎向门口。 在场的几个老师也很慌乱，除了两个班主任，都窃窃私语起来。 学生们就更不用说了，后排的还没搞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前排的纷纷莫名激动起来。 “校长？！真的是校长？！这妹子刚才是使了一招召唤术吗？”“校长怎么会来？！” “这女生什么来头？连校长都找来了，他不是不在学校吗？” “哟哟，看来某人踢到铁板了，这件事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哈哈。” 姜凝也是一愣，下意识看向一直不远不近不入座靠在墙边看热闹的戚尧。 她本意是想把这件事搞大，但没想到校长真的会来，学校那边和对面的那几个怂包都不可能主动把事情闹到校长那里去，那就是有人插手帮了她。 肯定是戚尧，没有别人能做到了。那就更奇怪了，既然他有办法在她的事情上把校长找来，自己的事情怎么完全不处理？ 姜凝来不及多想，全场话语权最大的那个人已经走到她面前。 “姜凝同学，是吧？我知道你，是你要求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证明自己的清白？” 姜凝还没说话，副校长已经挡在她前面了，“这么点小事儿也不知道是谁跟您说的，我能处理好，放心吧，这丫头就是爱出风头罢了，小孩子脾气。您忙您的事儿吧。” 小孩子？我都快三十了。 姜凝不由自主翻了个白眼，她朝身侧走了一步：“对，是我，既然您来了，也跟着看个热闹吧，请坐在前排吧。”她指了个位置。 “姜凝！你是不是非要逼着学校开除你才肯罢休？” “怎么？”姜凝不甘示弱：“我还真不知道这件事从发生到现在自己做错了哪一步，值得学校非要开除我不可，不如您帮我分析分析？” “你——” 王婧碰了碰姜凝的胳膊，示意她好好说话。 “小事？但是我听说的是，被盗钱财的数额都可以量刑了啊。学校出了这么大的事，我难辞其咎，理应到场。” 校长说完，笑着落座，抬手：“姜凝同学，名就不点了，浪费时间，我在这儿，你还怕不能还你一个公道吗？” “好，那请大家都坐下吧。”姜凝也不纠结点名的事情了，最后看向戚尧，“你也坐吧。”戚尧轻轻点头，自己找了个第一排角落的位置坐下。 姜凝站到台前，试了一下麦克风，轻声开口。 “很抱歉耽误了大家宝贵的晚自习时间，我是高一四班的姜凝，今天麻烦老师将各位同学聚在这里，是因为昨天发生的一件事……” 她简明扼要把整件事娓娓道来，讲到在办公室其他三个已经承认找到了钱，却在一开始隐瞒的情况时，校长看了副校长一眼，被姜凝捕捉到了。 “稍等一下。” 她拿出一个u盘，连接上一早就让康夏准备好的电脑，然后把画面接上了投影。 “昨天中午，我跟我的同班同学康夏一起吃了午饭，这是我从商场拷贝来的监控画面，已经帮大家标清楚了时间段，我们从点餐十二点十三分到等餐再到取餐吃完饭，时间到了十二点三十五分。时间有点长，我只是截取了片段，但原片也在我这里，如果学校质疑这份录像的真假，我可以交给老师，全力配合学校调查。”她点了空格键暂停。 “这并不能证明你后来就没有回过宿舍。”副校长开口质疑反驳。 姜凝笑了，却是戚尧抢在她前面开口：“进度条还那么长呢，也不用急着帮她定罪。” “你这根本就是——” “行了，继续说吧。” 校长开口，副校长立刻闭了嘴，姜凝微笑点头。 “只是我们一起吃饭的时间当然不能证明我跟盗窃事件无关，至于后面的部分，我可能要先暂停画面跟大家详细讲一下。昨天中午，其实发生了两件盗窃事件……” 所有人都抬头看她，姜凝神色如常，她的班主任王婧尤为不解，她不知道姜凝是怎么做到的，这么不怯场，这么多人的情况下，所有人都看着她，她站在台上，一点儿磕绊都不打。她印象里的姜凝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 “一件，就是发生在女生宿舍305的，而另一件，发生在我的朋友康夏身上。昨天中午，也就是……” 她重新点了下视频：“……十二点三十五分，我们吃完饭后离开座位，一路到了商场，十二点三十八分，康夏发现她的手机不见了，于是想到了十几秒前跟我们擦肩而过的一个男人，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她转身追了出去，画面里可以看到。” 姜凝一边放监控画面一边解说。 “后面的场景比较杂乱，也不是每个角落都有监控，我给大家简单讲述一下后来的事，监控就随便看看吧。我们并没有第一时间找到那个小偷，所以找到了商场工作人员，但是对方查了监控表示无能为力，于是我们又报了警，警察叔叔到场后，看了监控，了解了情况，打了几个电话，帮我们找回了手机。而在他努力帮我们的时候，我跟康夏，一直都在商场的员工办公室里等待着，当时在场的商场工作人员和警察都能帮我们证明。” “学校的监控我还没有来得及去交涉，但应该能看出来，我们两个是在预备铃响了之后才进教室的，那是因为 19. 019 [] 在副校长还维持着错愕表情的时候，姜凝打了个电话，看样子是那边先说话，姜凝点头：“是，麻烦您。” 她挂了电话没多久，走进来一个人，康夏眨了眨眼睛，最先打招呼：“是您啊，您还记得我吗？” 来人是个中年男人，对康夏笑了笑，“当然记得，毕竟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副校长显然认识他，“刘警官，你——” 男人对他笑了笑，站到姜凝身边，取代了她原本的位置：“各位同学大家好，可能有些人认识我有些人不认识我，那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是负责咱们区治安的警察刘景。因为咱们学校这件事我听说目前为止是没有报案的打算，所以我今天穿了便服，是作为姜凝同学的证人来的。” …… 戚尧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到了熟悉的影子站在不远处的墙边，除了等他，他想不出来姜凝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他走过去，姜凝看过来，他站定，姜凝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谢谢你啊。” 戚尧笑了：“谢什么？” “别装了，我知道，校长会出现一定是你的功劳。”姜凝偏头看他：“走吗？请你吃饭。” “不避嫌了？”戚尧打趣她。 姜凝噘了下嘴，“唔，原本有这个想法，想着就算要应付你家里，学校这边还是不要太张扬，但是现在被她们闹这么一出，咱两的事儿，说不定明天就会被分别约谈，你想好说什么了吗？” “你打算怎么说？” 姜凝抓了下自己的短发，“说我对你……情深难自控？” 戚尧被逗笑了，“不如这样说吧。” “嗯？” “你可以跟他们保证，在我的指导下，你的成绩一定会进步，而我也不会退步，这样他们就没有理由再管我们的事了。” 姜凝脸部抽搐一瞬：“你搞这么多事出来不会就为了让我提高成绩吧？” 她停下脚步，问戚尧：“我早就想问你了，咱两……应该是差不多时候毕业的吧，就算你是多厉害的学霸，我也不相信你能把那个时候的知识点记到现在，你怎么确定自己考试一定能行啊？” “行不行的，考了才知道啊，不过我最起码知道一件事。” “什么？” “我的成绩一定比你的好。” 姜凝翻了个白眼。 宿舍盗窃事件，因为刘景出面帮姜凝作证，就算别人再怎么质疑她也是最没有嫌疑的那个人了。 而这个事情为什么会出现，又是怎么出现的，校长告诉姜凝他会亲自查清楚，另外，学校已经连夜给宿舍进出口安装摄像头了。 宿舍老旧，据说新的正在筹备，原来最早也是有的，后来坏了就成了个摆设，这次没想到让自己学生钻了空子捅了一刀。 当事情原原本本呈现在所有人面前后，又通过口口相传加了些小料，姜凝算是出名了，也有不傻的乐于复盘的，一眼就看出来明明姜凝一开始就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她却没有在被诬陷后的第一时间拿出来，反而把老师学生校领导聚在一起之后才一条一条放出来，最后找来了最有力的证人…… “她就不是个傻白甜。” 康夏说听到有人这样评价她，姜凝不为所动。 她心里清楚，在当时准备把这件事闹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学校不可能报警自毁声誉，但她还是叫来了警察，哪怕没有报案，走的是证人的路子，单这件事还是闹得太大，场面太难看了。 姜凝已经做好了这次之后被劝退的准备，她想到在那个时候戚尧可能会做点儿什么，但没想到戚尧在她上台前就帮她铺好了后路。 如果不是校长在，凭副校长一贯的行事作风，姜凝的一顿骂和叫家长是免不了的，然后就是自己申请退学，但校长来了，情况变得完全不同。 哪怕他心里或许并不认同姜凝这种偏激的做法，也碍于身份会承诺还他一个公道，这就是副校长和校长的区别。 等菜的期间，戚尧跟姜凝说对不起，姜凝一头雾水看向他：“为什么？” “这次的事情开端，应该是因为我吧？” 聪明人不做表面功夫，他们都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同样的道理，两个人都能想得明白。姜凝这边具体发生了什么，哪怕没有交换信息戚尧也能猜得出来，而事实的确如此，姜凝被陌生人邀约，她没回应，后来就发生了这件事。 “可能吧，我不是很在意这件事发生的原因是什么，不过，这次闹得这么大，我相信以后她们再想惹我，大概会三思而后行吧。”希望吧。 戚尧问她：“你在这个宿舍住了多久？”当然不是问现在。 “两年多。”姜凝想了想开口：“你是想问我跟她们是不是一直是舍友吧？”见戚尧点头，她说：“是，我跟她们虽然不同班，但还算相处融洽，我也不总在宿舍待，一些小问题也都是得过且过，没想到啊，人性是这么不值得实验的东西。” 姜凝记得，高二有一次她突然发烧，原本还想硬撑着去班里上课，结果床都起不来，康夏也碰巧请了假，是李小玉自告奋勇说去帮她请假，自己又缺席了一节课带她去医务室打了针拿了药。 这次回来，她对舍友们几乎没什么负面记忆，也以为会一直这样和平共处下去，直到高中毕业，直到世界末日来临。 “都是因为你。” 姜凝突然开口，戚尧眼睫微颤，姜凝叹气：“如果没有你，我就不会看到她们这样丑恶的一面。” “你那是自欺欺人。”戚尧评价，他也没生气，几乎已经习惯姜凝说这样赌气的话了。 “就算没有我，再来一个能让你们反目成仇的转校生，结果还是一样。”戚尧说：“她们就是那样的人，心里一直种着恶的种子，无论你重生多少次她们都不会变成真正善良的人，只要出现一 20. 020 [] 偷窃事件还没有完全解决之前，考试先来了。戚尧让姜凝好好考，还说他自己也会全力以赴，如果必须重新走过十几岁，那就每一步都好好再走一遍。 “您这架势，不拿个年级第一感觉都亏了。” “你说得对。”戚尧轻描淡写：“那就拿个第一吧。” 他好像只是随口一说，但姜凝……说真的，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她确实在那个瞬间被他帅到了。 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成绩，摆烂最幸福，但是好像被套上了高中生的壳子之后，对考试，成绩，诸如此类相近的词会有条件反射的生理和心理反应。 姜凝不会告诉任何人，她在考试前两天还偷摸看了书，只不过习题册里的题大多数都不会做，公式之类的东西多看看还能找回点儿可怜的记忆。 她搬出了原来的宿舍，老师让她搬到了高三学生的某个宿舍里，跟之前都不在同一层楼。 据了解，跟她同住的只有两个舍友，都是高三学生，不常在校。 姜凝住了三天，一个舍友都没见过，简直像在住单间，不过感觉还不错，真实高中时期，她讨厌身边没有其他人，就像没有朋友，但现在，她喜欢一个人待着。 考试前，姜凝意识到那是她回来之后除了最开始没搞清楚状况之后的最紧张时刻，学生时期的心理习惯真是可怕，过了十多年都甩不掉。 拿到卷子，她深吸一口气开始看题，然后皱眉，持续皱眉。 挑挑拣拣写了几道，放弃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很快，姜凝放弃了前面所有有难度的题，主攻后面的大题。 她在考试前还在想，就算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好歹是经历过高中三年的，高一的知识点她在高三都训练过多少遍了，不能一道都写不出来吧？尤其这才高一没多久，卷子里大多数都是前期最简单的知识点和初中的重点内容。 确实有那么几条漏网之鱼，还能找到糊弄的主线，但是整体情况依然不容乐观。全部科目考完，姜凝感觉心理防线被击溃了。 戚尧意气风发的样子刺痛了她的眼睛：“其实你不是重生回来的，而是本来就这个年纪对吧？你接近我，只是为了诈我，对吧？” “你是不是被考试逼疯了？”戚尧一脸无语拆穿她。 姜凝捂着脸，“那都是些什么东西啊？我以为自己最起码还能顺下来一半的题，结果只认识字，组合起来什么意思完全看不懂，我也不知道那些题目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 戚尧撇撇嘴，“嘶”的一声，吸引了姜凝的注意力：“怎么了？” “没什么，手腕不小心拧了一下。”戚尧确实在轻轻活动手腕，姜凝一开始还没注意，但骤然发觉不对，直接扯过他的手近看。 那根本就不是自己扭到会出现的伤痕，那是……被什么东西砸伤的，或者是摔伤，青紫了一片。 “你有病吧？这都不反抗？” 姜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想不通戚尧放任他们的原因，“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在等什么事情发生吗？” “这次真的是意外。”戚尧笑了一下，扯了下袖子盖住手腕的位置：“我没躲开，他们也吓了一跳，估计有一段时间不敢来招惹我了。” 姜凝眉毛紧皱，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戚尧，眼里全是疑惑不解。 不过那次之后的两三天后，康夏跟她小声说最近好像戚尧不再被针对了，毕竟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如果戚尧报复，他们还会觉得不忿或者更有挑战性，但戚尧什么都不做，时间久了谁都会觉得无聊。 姜凝心里一直不舒服，她其实还没搞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觉得不舒服，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在乎什么才不舒服。 康夏跟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她心里一直憋着火，这会儿就像宋嘉嘉和姜锐峰一样，无处宣泄，更憋屈了，不，他们可能是对戚尧像个木头人一样的反应觉得无趣，已经找到了其他替死鬼，但是她这边，还很不舒服。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吗？想得美。 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小考成绩出来的前一天放学，姜凝回宿舍的时候路过实验楼，看到一抹熟悉的影子，她脚步微顿，没怎么经过思想挣扎就跟了过去。 因为那个熟悉的身影旁边还跟着一个人，确切地说，是那个人拉着他在走，还专门往人少的地方去，值得怀疑。 姜凝小心让自己最好不要发生声音，专门贴着墙根走，听到前面的人停下脚步，她看了下四周，还行，自己站的地方还算隐蔽。 “我要回去了。” 姜凝探出半个脑袋看了一眼，刚好看到戚尧冷漠甩开宋嘉嘉，还拍了拍被她拉扯过的衣袖。 这小子…… “来都来了，你总要听我把话说完吧？” 姜凝知道宋嘉嘉其人，不太熟，但是名字跟脸对得上号，她高中时期，就是个无名小蚂蚁，但宋嘉嘉不一样，高中部的风云人物，长得不赖，性格大大咧咧，毫不掩饰自己就是喜欢帅哥，就是喜欢跟帅哥谈恋爱。 据姜凝当年听说，她虽然跟外校的本校的都在谈，或者说，谈过，但那三年，跟她一直纠缠不休的永远是姜锐峰，他们在一起过，也分开过，又在一起，又分开。姜凝只是听说了那样的感情纠葛都觉得脑壳疼，更别说亲身经历了，她觉得他们还是……作业太少了。 人生的烦恼太少，就会自寻烦恼。 这次回来，她对宋嘉嘉没什么好印象，毕竟面对一个明确不喜欢自己的人，不放弃纠缠下去也就罢了，霸凌算是怎么回事？真正喜欢的人，怎么可能会忍心伤害他呢？ 现在看宋嘉嘉跟戚尧说话那低人一等的样子，她估摸着戚尧心里也在冷笑，装什么装啊，欺负人的是你，讨好人的也是你。 “我没空听你说什么多余的话，我的态度你明白，你的为人……我也很清 21. 021 [] 感觉胳膊被撞了一下，姜凝转头，看到康夏疑惑的目光盯着她：“在想什么？我叫你好几声了。” “没什么。”她枕着胳膊趴在桌子上，“夏夏，你跟那个高三的学长，怎么样了？” “怎么样？”康夏很快地扁了下嘴巴，“没怎么样啊。”看起来情绪瞬间低落，但不想外露：“他都不认识我呢。” “为什么不主动一点呢？”姜凝看着她轻声询问。 康夏看了她一眼，叹气：“人家马上就要毕业了，现在去打扰他，不太好吧，而且，他长得那么好看，性格也好，感觉是个不错的人，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啊，就算没有，也轮不到我啊。” 归根结底，怕打扰，担心对方的感情现状，还有对未来的无望，都是借口，根本原因还是自卑。 康夏看着她突然沉默下来，问：“怎么突然想起来问我这个？你遇到感情问题了？” 姜凝眨了眨眼睛：“怎么会，没有，我只是——”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好奇这个问题。 “夏夏，你说，如果有个机会，可以让你的人生重新开始，但是，你明明知道，几年后，或者，十几年后，这个世界就没了，你还会去努力吗？努力学习，工作，买车买房之类的。” 康夏的表情有点奇怪，古怪地盯着她：“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啊？” 姜凝随口糊弄：“前几天看了本小说，想了一点儿有的没的。” 康夏“啊”了一声，看样子接受了这个借口，她想了想，问：“确定世界真的会没了吗？” 姜凝微怔，戚尧说过类似的话，他试图让她打起精神来，希望她奋进努力，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还说过说不定到时候世界末日不会如期而至。 确定吗？她好像有真的有点不确定。 “可能吧，概率……八比二。” 康夏想了一下：“就相当于……知道自己的死期，在那之前，应该怎么活，对吧？” “嗯。” “那就，在那之前，好好吃好好玩儿啊，喜欢什么买什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拿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不留遗憾。” 她顿了顿，恍然大悟：“凝凝，你不会绕了这么一大圈，想让我去表明心迹吧？” 姜凝还真没想那么多，她抿了下唇想解释，康夏揉了揉脸：“如果我确定世界末日在哪一天，说不定真的会头脑发热去争取，但是……那毕竟是假设啊。”怂就是人类本质。 拿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宿舍偷窃事件里姜凝就是这么做的，但是这样很简单，她也不愿意轻易放过那些陷害她的人，就此当个缩头乌龟。 但像戚尧说的，变成一个更好的人，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要做好学生，考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结果呢？还是庸庸碌碌几年，然后遇到世界末日。 普通人永远都是普通人，戚尧那种出生就待在罗马的人怎么会懂，他以为世界各地都会艳阳高照，每一朵花都能绽放，他恐怕根本想象不到这世界上还有阴暗丑恶的角落，或许听说过，但绝对没见过。 这所学校只是相反于他原本的世界的一隅，根本算不上什么，已经伤害到他了。 姜凝嗤笑一声，自己真是疯了，才会真的去考虑他说那些像喊口号一样的话。 就算这次没有世界末日，她也是普通平民中的一个，庸庸碌碌大半辈子，被催婚，然后随便找个人结婚生子，为世界繁衍生息，忘却了自己的名字。戚尧会一直朝着金字塔顶端上行，他们这点微不足道的交集，只是意外中的意外。 作为她高中时期关系最好的朋友，姜凝甚至都不记得康夏在世界末日来临前结婚了没有，她的社交网络没有发布过相关信息，姜凝也无从得知。 看吧，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大学四年，真正能留下来的东西又有多少？ 反正都会消失的，就这样吧。 …… 话虽如此，姜凝看到卷子上的成绩的时候，还是心痛了一下下，然后羞耻心占据了大半个身体，她觉得脸颊发烧。 与此同时，手机震了一下，她抽出来看，是戚尧，简直像开了天眼，问她考得怎么样。 姜凝没回，把手机推回去。 上一次她还是高中生的时候，仅仅只是普通，没想到这次回来，人设彻底颠覆，成了吊车尾的不好惹差生代表。 宋嘉嘉跟戚尧那场谈话之后，宋嘉嘉并没有来找她麻烦，她跟戚尧都很清楚，因为之前的事姜凝故意闹很大，导致学校现在还在调查相关学生，当然，是不是真的有动作不得而知，但就当有吧，表面功夫总要做到的，所以即便是因为要做表面工夫，宋嘉嘉也不会主动来找姜凝自惹麻烦上身，她躲都还来不及。 连那些问题学生都避之不及的姜凝本人，成绩还差得这么离谱，buff简直叠满了。 作为班主任的王婧，也没有过分苛责她，只当她是因为之前的事弄得情绪不好，才发挥失常，还专门开导了她。 姜凝有些不好意思，如果非要说她对什么过意不去，大概就是对这个班主任了，或许因为年轻，她还不熟悉社会规则，所以一腔正义热血，只把公平放在第一位，盗窃事件能看得出来，她是完完全全站在姜凝这边的。 “这个时候还不要紧，要想追上去还是有机会的，老师看好你，最重要的是要调整好心态，不要被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所影响。” 王婧拿出了几张钉在一起的A4纸，笑着递给姜凝，姜凝不明所以下意识接了过去。 是年级排名表，某个人的名字高高挂在第一位。 她一瞬间像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竟然逃脱了王婧的眼睛，王婧笑了一声。 “你看，他的成绩就很好啊，既然你们关系那么好，也应该多多学习人家的长处。两个人一起进步不是很好吗？何况啊，如果成绩足够好，很多事情其实就没有必要那么墨守 22. 022 [] 姜凝微微一怔，她以为康夏不知道这个地方，她好像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自己会来这里，而且也没见她来过，所以她是怎么知道的？ 戚尧从她的表情里已经猜出了七八分她此时此刻的想法，他站在围墙边上吹风。 “看来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很关心你啊。” 姜凝从他身上移开目光，看向远方：“我知道啊。” 只是不知道这件事罢了，只是想想按照正常的生活轨迹，她跟康夏毕业后就会日复一日渐行渐远，心情就好不到哪里去。 “考得很差？” ……哪壶不开提哪壶。 姜凝没理他。 戚尧挪到她身边，默默注视了她几秒：“你就一点儿都不想试试吗？” 姜凝实在不想搭理他，但是不让话掉地上这种条件反射让在她在大脑阻止嘴巴开口之前嘴巴就已经工作了。 “试什么？” 戚尧轻声开口：“做第一名的感觉。” 姜凝翻了个白眼，持续无语凝噎：“你对让我变成一个好学生这件事是有什么执念吗？” 她皱眉：“还是在炫耀？”姜凝撇嘴：“你知道你这次是第一名吧？” “是吗？”戚尧看起来还不知道，不过他并不惊讶：“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姜凝看不惯他这种凡尔赛的样子：“一个快到而立之年的中年人，考赢了一众高中生，到底是有什么好骄傲自豪的啊？” “但是你做不到，不是吗？”戚尧没生气，但是好像非常想让姜凝生气。 姜凝瞪了他几秒，深呼吸，感觉好多了：“我记得我告诉过你吧？激将法对我来说没用。” 这地方是待不下去了，姜凝转身往门口走，她以为戚尧会留在原地，但是没想到戚尧很快直接跟了上来。 “真的不想试试看吗？”戚尧循循善诱，很烦人。 一路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她：“就算十一年后还是会迎来世界末日，但是你只要有几次成绩好的历史，父母应该也会很高兴吧？你不想看到他们开心的样子吗？” 怎么会不想？ 姜凝脚步顿了顿。 先不说父母吧，就连班主任王婧，姜凝也想让她高兴一些，毕竟自己的成绩真的太难看了，而王婧还以为是她发挥失常，其实只有她自己和戚尧知道，那就是她的真实水平，她现在就是个头脑空空的高中生，成绩中等也就算了，可现在的情况根本就是吊车尾。 但是…… “我不想。”她再次重申自己这次的人生规划：“我现在就想做个庸庸碌碌没用的废物，你少管我。” 姜凝扭头就走，转身后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 她不想承认，刚才那一刻是想答应戚尧的，想让他帮忙，想变得更优秀，但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及时阻止了她。 戚尧主张主动进攻，追查世界末日的发展痕迹，急切想要了解他们为什么会回到这个时候。 如果这两个答案没那么容易找到，那么他就想着如何好好活在当下，认真过好每一天，但姜凝的人生理念完全不同，戚尧向上生长，好像真的想好好过完剩下的时间，但姜凝只想躺平，甚至，反正已经知道了结果，现在直接走到大结局也不是不可以…… “你觉得我们是在做梦吗？” 姜凝忍着呼吸困难闭了闭眼睛，回头看他：“你说什么？” “我们回来这件事，会不会是一场梦？世界末日，死亡瞬间，最后一点点留存的意识之类的？” 姜凝深呼吸，眨了眨眼睛：“是不是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看到戚尧的眼神，她的语气和表情都缓和了一些：“两个人一起入梦？我跟你？你不觉得离谱吗？”他们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 “那倒也是。”戚尧双手交叠手臂向上伸了个懒腰，姜凝眼神微黯，又听到他的声音：“两个人做一样的梦，还都知道入梦前的事，是有点不靠谱。” 姜凝猛然转头看向他，戚尧问：“怎么了？” “你说……”她顿了顿，脑子里一团乱麻。 戚尧也不着急，轻声追问：“你想到什么？” 姜凝组织了一下措辞：“你说，会不会世界末日之后，我们是一起被送回来的？” “我们本来就是——”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姜凝看向别处，刚好下课铃声响起，每个班都涌出了很多学生，原本还算安静的环境骤然喧闹起来，有了生气。 “我是说他们，其他的人，所有人，都是被送回来的，被送回到了世界末日发生的十一年前，只不过只有我们两个还记得之后会发生的事，其他人因为什么我们暂时不知道的原因都忘了自己曾经经历过什么。” 她的猜测引起了戚尧极大的兴趣，“这也是一种可能性。” 姜凝摸着下巴叹气：“可惜是没有办法证实的可能性。” 戚尧的注意力在别的方向：“你这不是也有求知欲么？跟你给自己设定的人设相悖啊。” 姜凝哑然片刻，想呛他，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憋着一口气回到班里，卷子全都发下来了，姜凝看到那些分数，心情更差了。 康夏刚上完厕所回来，就看到姜凝看着试卷阴沉的脸。 “凝凝，其实一次分数真的没什么，而且谁都知道你这段时间遇到的事，也都知道你其实是被影响到了，没关系的。” 姜凝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心情并没有变得好一点儿。 是，所有人都只会当她是心情不好，因为那件事被影响到了所以这次考试才考得这么差。 但她自己心里清楚，就算没有那件事，她的成绩也就是这个样子了，这次有借口，下一次呢？ 不过必须说托戚尧的福，她这次英语成绩比想象中要好看一些，看来背单词是有用的。 而且姜凝在考试的时候就发现了，因为很多年前她学过这些知识，虽然经过长时间的社会人改造工程，把在学校学的东西基本都忘了个干净，但是毕竟学过，也不可能什么都不记得。 稍加复习就能想起来 23. 023 [] 姜凝拉了拉戚尧的胳膊，轻声问他：“到底要干什么？怎么去那么远的地方？” 戚尧看了一眼前排司机的位置，转头看着她：“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讲，但是现在可以说了……” 姜凝抬手打断他要说的话：“等等，一般这样开头的，后面的消息都不是很中听，我不是很想听。” 戚尧拉下她的手，顺势随手握着，姜凝有些不自在，但知道自己的注意力应该放在他要讲的内容上，先压下了心里的不适。 “别担心，是好事。” 姜凝不信自己的人生中还会出现什么好事，一脸怀疑。 “我叫司牧歌，她叫蓝溪，我们两个很久之前就想见你了，今天终于见到了，要见你一面，真是好不容易啊。” 说话的男生笑了笑，看着姜凝，姜凝看了一眼身边的戚尧，疑惑地抬起手指指向自己：“见我？你们想见我？为什么？确定没有找错人吗？” “你的同伴没跟你说吗？”眼前二人同时看向戚尧，戚尧大方承认：“还没来得及说清楚。”他说：“或许现在才正是时候。” 司牧歌跟蓝溪对视一眼，最终好像在某种奇怪的默契之下确定了最终由蓝溪开口解释整件事。 “先定下这次的谈话主题吧，我跟他，跟你们一样，都是……从十一年后的那件事之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突然回来的，或者更准确来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突然穿越时空回到了自己更年轻时候的身体里。” 姜凝呼吸凝滞了，目光呆滞，似乎没听懂她说了什么，下意识转头看向戚尧想要寻求一个解释。 戚尧点头：“已经调查过了，她说的都是真的。” 既然他这么说，对方说的话，应该不存在什么疑问。 姜凝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明知故问：“你们找我做什么？” 蓝溪弯唇道：“起因是那个报道，关于你的事，本来应该更早一些找到你的，但是因为你的……同伴，找到你不是一件想象中那么容易的事。” 姜凝疑惑地看向戚尧，戚尧看向别处，假装没看到她的目光，低头兀自品尝刚送上桌的咖啡。 “你做了什么？”很显然，姜凝不是那种看到对方回避就放弃抛出问题的人。 “他抹去了你的痕迹。”依旧是蓝溪跟她解释：“那篇报道的内容还在，但是当事人的一切信息都没有了，你的同伴很聪明，重要线索留下，可以让知道那件事发生过的人找过来，同时也规避掉了你的危险，就算我们想很快找到当事人和知情人，一时之间也无从下手，而只要开始行动，就会被他察觉，主动权永远握在他手里。” 姜凝微微睁大眼睛，重新审视身边这个莫名其妙被套在高中生壳子里的男人。 这些她从来没有思考过的事，戚尧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全都安排好了，并且井井有条。 姜凝明白了，问戚尧：“现在是确定了他们确实经历过世界末日，所以你才带我来见他们？” “嗯。” 姜凝发现自己的心脏有点儿黏糊糊的软，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受重视过，也没有人为她如此大费周章安排过什么。 戚尧好像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终于开口解释：“我想过了，经历过世界末日重新回来的人，也未必全都是跟我们合拍的好人，你的信息暴露出去，没什么好处，只是多加了一层屏障，主动权在自己手里比较安全。” 姜凝点头，表示自己明白：“我从来没想过这些，谢谢你。” “不客气。” 他们两个之间莫名变得生分起来，姜凝会在一些偶然的时刻发觉他们两个其实好像没有真的变得很熟，但是戚尧却愿意为她做这么多事，那只是因为他人好吗？ 或许…… 姜凝放缓呼吸，或许，是因为自己所遭遇的一切，和未来会发生的一切，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遇到的每一个人，都跟他息息相关。 没错，世界上不可能存在完全为了他人利益出钱出力出时间的人，只是因为人好？不可能的。只可能因为那涉及到了他自己的利益。 而姜凝像颗定时炸弹，是个闯祸精。 这也是为什么，戚尧执著地非要留在她身边的原因——他要掌握绝对的主动权。换句话说，戚尧必须亲自看着姜凝，他才放心。 不久前还起伏不定的心绪，现在已经彻底归于平静。 姜凝看向对面的两个人，轻声开口：“我叫姜凝，他叫戚尧，既然我们都是经历过世界末日重新回来的人，或许该彼此坦诚一些，先从世界末日那天发生的事开始吧。” 蓝溪的脸色很差，她终于抬手制止对面两个人的某种行为：“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总是说那四个字？你们难道没有一点儿后遗症吗？” 姜凝和戚尧对视一眼，前者一向没有世界末日后遗症，但是戚尧原来是有的，姜凝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突然发现，戚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害怕提起那件事的呢？ 刚跟他认识的时候，他也很害怕提及这个。 看来果然，时间是最神奇的良药。 “你们是什么时候穿过来的？” 司牧歌回答她：“一个星期前。” 姜凝微微颔首，“等时间长了就好了，你们现在的认知里，才刚刚经历过……”她隐去了最关键的两个字，“……很奇怪，我们回来的时间并不一致。” 蓝溪问她：“你们两个是谁先回来的？” 姜凝抿唇回答：“是我。”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后来戚尧找到了我，也是因为那篇报道。” 司牧歌和蓝溪跟他们两个的情况完全不一样，首先他们原本就认识。 初中开始家里因为生意有来有往两个人就认识了，后来因为住得近，又是同校同级，几乎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毕业后也都继承了家里的生意，商场上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么多年，两个人几乎没有长时间离开过对方的视线。 “那你们 24. 024 [] 假设世界末日后，全世界的人都穿越回到了十一年前，但是又都忘记了这件事。 所以所谓的“重生后”的时间，其实只是所有人记忆归位的时间。 也就是说，现在这里的所有人，全世界的所有人，身体里面都是经历过世界末日的灵魂，只不过他们自己忘记了。 “都是猜测，没有能真正证明的办法。”姜凝自白：“我也只是随便说说。” 蓝溪叹了长长的一口气：“总感觉现在是在做梦，没有一点儿真实感。” 四个人一起沉默下来，这同样也是没有办法能去验证的事。 交换了信息，探讨了人生，姜凝有点儿累了，打了个哈欠，她总算想到了一个正经问题。 “你帮我请的假？怎么说的？老师又是怎么说的？” 戚尧被临时提问，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先笑起来，姜凝心中立刻升起不祥的预感。 “我说你因为考试成绩再加上前段时间的事心情太差，所以想要带你出来散散心。” 姜凝：“……” 她瞪大了眼睛：“然后呢？” “她说：‘好的，那你们去吧。’” 姜凝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 该说什么好呢？这老师确实年轻超前，果然如她自己所说，不是一般概念常见的老古董，但是……这样一来，不就说明他们两个的关系坐实了么。 “哎，你们两个真是那种关系啊？”蓝溪燃起了八卦之心，凑上前来。 “什么啊？哪种关系？当然不是！” 姜凝义正言辞挺身而出率先自己粉碎谣言，就是这个粉碎的语言组织得有些散碎。 说完感觉有点儿不给戚尧面子，小心翼翼去看他的脸色，看到他只是笑而不语。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但好像没生气，姜凝轻松了一点儿，只要没生气就好。 姜凝看向蓝溪：“按年龄来说，咱们现在是同龄人，你们两个不上课吗？” 蓝溪和司牧歌对视一眼，都笑起来：“那件事都经历过了，还要上学上课？我倒是好奇，你们两个是怎么想的？出了那么大的事，现在还能静下心来窝在学校里乖乖当学生。” 姜凝不解：“毕竟身体年龄还是学生啊，现在不待在学校还能干什么？”就算要追查世界末日的真相，也没有线索啊，按部就班做好这个年龄该做的事，难道不对吗？虽然她也没做好…… 回程路上，姜凝话很少，不，自从跟蓝溪司牧歌告别，姜凝就没有再开口说过话。 什么东西震了一下，姜凝回神，意识到是手机，但没想过会是自己的手机，条件反射看向戚尧，戚尧的表情很无辜，开口：“不是我的。” 姜凝皱眉，怎么感觉也不是她的……难道是司机的？ 自从回来之后，她除了康夏戚尧，就断了跟其他人的联系，社交圈无限缩小，除了这两个人，平时也基本上没有人主动联系她。 眼下能联系她的两个人其中之一就坐在她身边，难道是康夏在学校里有什么事？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确实是她的手机在震，但不是戚尧给她的那只，而是她原本那只，太长时间没用过了，所以刚才一时之间才没有反应过来，震动频率很陌生。 发现姜凝并没有立刻接起，戚尧有些奇怪，问她：“怎么了？” “是我妈。” 戚尧依然不理解：“那你接啊。” 姜凝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虽然从跟那两个不速之客分开后姜凝就看起来有些心情复杂，但此刻确确实实能看出来她心情不太好。 显然也不打算跟戚尧解释，姜凝做了会儿心理建设，才慢慢悠悠接起电话。 “喂？嗯，好，可以，你们先去，我到了找你们。” 非常简短的对话，说完姜凝就挂了电话，眼神里满是疲惫。 戚尧看着她，什么都没有问，但这次姜凝选择主动跟他分享。 “我爸妈要跟我吃饭。”她看了一眼时间，“放学之后，等我们回去时间就差不多了，我不回学校了，快到了我会先下车。” “好。” 戚尧点头，姜凝迟疑了一下，问他：“你回学校吗？” “回家，休息一下。” “你晚上去上自习吗？” “不想去了。”戚尧说：“旷一天也没什么。” 姜凝心中有涟漪漾起：“那我吃完饭去找你。” “好。” 戚尧就像一汪涓涓温泉，姜凝一方面有点儿想依赖他的温柔，另一方面又觉得很害怕。 她想，戚尧答应得这么痛快，一定是以为她找他是要说蓝溪和司牧歌的事，但姜凝此时此刻，从分别就开始的反常情绪，其实并不是因为他们两个，而是因为眼前人。 “你怎么瘦啦？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姜凝刚坐下，妈妈就开口问她，正看菜单的爸爸也看过来。 突然被两个人关注，姜凝整体表现得有些局促，毕竟上次跟他们见面的结局并不怎么好看。 那时候她刚回来，整个人看起来疯疯癫癫的。 虽然见到父母还在她很开心，但大闹警察局让他们觉得非常丢脸，而且那种不可理喻的行为，让他们很担心姜凝的状态。 后来重新回到学校上课住校，是姜凝再三保证自己已经没事了之后争取了一段时间他们才同意的。 “在正常吃的。” “不过看起来脸色还可以，你现在还在长身体，一定要好好吃饭，知道吗？” 姜凝顺势点头，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她当时把她妈吓得够呛，现在表现越多恐怕他们就越担心。 不过听了妈妈的话，姜凝下意识用手机屏幕照了一下自己的脸，没看出来什么气色好不好的。 如果真的有变化，那应该是拜戚尧所赐，每天拉她早起跑步按时吃早餐的结果。 精神面貌可以被改变，那么是不是证明其他改变也不是很难呢？ “还有零花钱吗？没有钱要说，我们平时太忙了，有时候想不到你。刚才给你银行卡里转了一点儿，你不要乱花就行，该买什么买什么，学校平时不是还要交钱么。” 姜凝点头：“好， 25. 025 [] “都经历过那件事了，你们竟然还想着上学上课考试，想着这些东西才奇怪吧？我们以前又不是没经历过，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是追查那件事的真相，避免一样的结局，我们应该团结起来拯救世界才对。” 拯救世界，说得容易。 蓝溪当时说完，可能是姜凝的表情过于奇怪并且没有直接回应她，司牧歌察觉到了气氛不对，轻轻撞了一下蓝溪提醒她。后者不傻，当然也看出来了，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蓝溪后知后觉，惊觉他们两方这才是第一次见面，而自己好像正在一如既往地站在高处发号施令，这种行为在对方看来大概会认为她是个非常不好交往的人，进而确信司牧歌也是一样的人。 第一次见面，就这么颐指气使，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留给他们的印象不会好到哪去。 她清了下嗓子，企图抓紧时间挽回自己的形象。 “我理解你们的想法，现在突然重新变成了高中生，拾起这个身份当然是第一选择。” 她看了一眼司牧歌，委婉地说：“不然你们转到我们的学校去吧？那边的所……”她险险刹车：“……那边的学习氛围，特别地好，而且我们两家父母跟学校领导关系都不错，方便后续行事。” 姜凝还是没有说话，而戚尧一直默默喝着咖啡，就像个局外人。 司牧歌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回环往复，察觉到他们之前似乎无意识走到了某种误区。 其实他们最先看到的是姜凝，当即想要跟她取得联系，但是却被戚尧设下的重重阻碍或者说是一些……考验阻拦。 今天好不容易见到正主，也能看出姜凝在此之前对戚尧所做的一切一无所知。 所以他们理所当然地觉得戚尧是掌握一切的人，姜凝只是在被他掌握，但事实好像并不是这样。 戚尧似乎在等姜凝做出决定，他安静地坐在一边一言不发，好像姜凝无论做出什么决定他都能欣然接受似的。 而蓝溪说的那些话，姜凝没有同意，也没有反驳，好像被什么东西困住了思维，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一样。 司牧歌打了个哈哈把话题岔过去：“不用理她，她是开玩笑的。” 他转头对蓝溪开口：“就算第一次见面就很投缘，也没必要这么着急吧？我们不是说好了，今天就是过来打个招呼吗？这些事情，可以以后再慢慢商量安排。” 蓝溪顺势缓慢点头，“……这倒也是。”她对着姜凝赔笑道：“是我太着急了。你知道的，那件事实在太吓人了，回来之后莫名其妙的，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姜凝好像刚刚回神，轻轻摇头表示没关系。 …… “你在想什么？” 戚尧已经吃完了东西，姜凝猛然回神看向他。 望向他的第一眼，想到了很多，多种场景，多张脸，纷纷重叠在一起，想到了他说过的很多话。 “我在想你。”她随口说。 毫不夸张，戚尧的瞳孔瞬间放大，然后不知道怎么说服自己很快冷静下来，他失笑开口问：“什么？”好像刚才根本没听清楚她说的话。 姜凝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话有很大歧义。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她深呼吸了一下，“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戚尧看起来有些惶恐，但还是很好脾气，轻轻点头。 “正常人，不，像你们这样跟我完全不是一个阶层的人……我是说你们这里面的正常人，按道理来说，都应该像是蓝溪跟司牧歌那样，习惯安排一切。或者说，习惯让自己一直处于安全无害最好还是很熟悉的环境里，对吧？” 姜凝没有等他回答，直接继续开口询问：“你为什么不是先来找我试试水，简单认识一下，而是直接转学过来呢？这样的代价其实挺大的。” 戚尧咽了下口水，他眼底全是茫然，不像是装的，他张了张嘴。 姜凝等待着他的回答，但是戚尧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没想好该怎么回答，并没有成功组织出完整的句子来，姜凝继续发问。 “我第一天认识你的时候，你还很害怕，害怕……最后的那个时刻，毕竟在你的精神世界里，那才发生了没多久，可是你却直接把自己投入到一个全新的陌生的环境里，并且早就知道这个地方跟你原来长期身处的地方完全不同，所以为什么这么决绝？做出这样的决定就不害怕了吗？” “你是说沉没成本？” 戚尧似乎彻底理解了她的症结所在，放松下来。 姜凝微怔：“我表达出来的是这个意思吗？我好像没有想得那么深入。”她看起来迷迷糊糊的。 “我大概知道你想说什么。” 戚尧顺手收拾桌面，姜凝本来想搭把手，又觉得虚伪，如果需要帮忙，戚尧会主动开口的。 “真的吗？”她的语气有些急切。 姜凝最近就跟不会说话了一样，语言组织混乱，想到什么都说不出口，好像没有办法正确表达自己的想法。 想想以前，她想的是很多年前。 对标现在，那个时候虽然跟罗百琪也就是表面朋友，但似乎每天身边都有很多人，要说很多话，也是在某些时刻幸福地抒发过自己的吧？也有在某些时刻得到过想得到的回应了吧？ 快乐也是有的，只是不多。 但存在于这个世界，规则怎么可能会允许快乐比痛苦多的人生存在啊？ 就算存在，也不可能属于她。 “就像你说的词，我觉得那只是习惯问题。” “习惯？” 戚尧皮肤白，头发黑亮，看着很精神，眸色浅淡，添了两抹暖，中和一下，透出几分温柔的气质。 “蓝溪大概是习惯安排一切的人，不喜欢意外，司牧歌，只见了一面我暂时看不出什么，但人应该挺聪明的。”戚尧说：“我回来之后，知道了你的事，虽然知道你比我回来得早，但毕竟不了解你的具 26. 026 [] 走到宿舍楼下，姜凝看到一个东张西望明显在找人的影子，多看了两眼，是李译北。 姜凝在想要不要现在转身出去再转两圈再回来，还没想好呢，就被对方看到了。 李译北叫了她一声，姜凝知道溜走的机会就在刚刚已经溜走了，只好朝他走过去。 “你怎么在这儿？” 李译北微微愣怔，应该是还没想好借口，但是借口都没想好已经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 他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干脆直接忽视回避，不答反问：“你去哪儿了？” “闲逛。” 李译北看着她：“心情不好？因为考试？还是别的事？还是……因为什么人？” 姜凝再一次认识到自己是个多么脆弱的人，李译北说的那些关键词，好像都导致了她如今的不开心，跟叠buff似的。 是心情不好。 因为考试，因为穿越时空，因为未来的世界末日，因为蓝溪司牧歌，因为戚尧。 因为知道自己又弱又丧，没有任何优势，不值得被选择。 李译北见她不回答，问她：“我陪你走走吧。” 学校就这么大点儿地方，能去哪儿？ 姜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当即拒绝他，反正她回过神来之后，已经跟李译北一起站在操场边上了。 这个点儿还有人打篮球，一般不是本校学生。 本校学生在这个时间段根本抢不到位置，多半是住在周围的居民，学校都管不住。 如果是蓝溪和司牧歌他们读的学校，应该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其实可以跟我说说。” 姜凝看过去，借着微弱的路灯灯光，只能看到李译北的面部轮廓。 “你仇富吗？” 李译北被问懵了：“仇富？”他重复之后看到姜凝微微点头，才确认自己刚才没有听错。 “有什么特定情境或者特定条件吗？”他问：“比如说，富到什么程度呢？” 姜凝眨了下眼睛，笑了一下，这其中包含着只有她自己可以理解的苦涩。 她曾经很李译北有过一段很短暂的恋情，但那时候两个人都是社畜，想要对上一样的假期很难，一个月见不到两三面，两个人就像是对方的电子宠物。 很离谱，对方见面后也没有多主动，告白都是从她开始的，好像从头到尾，对方都只是半推半就。姜凝很多时候都不确定自己算不算是在谈恋爱。 可是李译北说自己很喜欢她，分手之后，他的朋友还来劝她，说她应该多给李译北一些时间，他只是不习惯。 到底是不习惯还是不喜欢呢？ 即使见面时间很少，也只停留在了牵手拥抱的阶段，但时间却真切地走过了三个月，能让她感受到被爱的事是一件都没有发生过。 分手之后，姜凝也为情所困了一段时间，想起来就会掉眼泪。 上学的时候她对李译北有一点点心动，时隔多年之后在一起，是开心的，就好像跟喜欢的人创造了一场爱的奇迹。 多老土的说法，但是走到最后，说不好是美梦还是让人失望的梦。她在那之后会经常反思，怀疑自己可能根本不值得被爱。 命运并没有留给她太多自省的时间，其实在她谈恋爱的时候，很多还未察觉的危机已经降临在她头上了。 李译北看不懂她在笑什么，也没有追问。 “这世界上有钱人那么多，当然也会想为什么不能多我一个啊。但是每个人的命运不同，只是想想啦，如果有大奖落在自己头上当然会很开心，但中不了大奖才是平常事吧。” 姜凝平静地移开目光。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李译北从始至终就是这样的人。 他的家庭算不上大富之家，但算小富，也会哭穷，却不是真穷，手里不缺钱，身边不缺人。 他对人生的态度十分淡然，也在更早的时候就认清楚了自己就是个普通人，从不排斥，甚至可以说，他很向往普通，他希望在合适的年龄结婚生子，他曾经以为姜凝是那个合适的人。 起风了，姜凝拨了拨头发。 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还真说不好什么时候算是“曾经”。 她有些好奇，世界末日的时候，她这个前男友在干什么呢？ 李译北没有发朋友圈的习惯，不用微博，活得很老派，以至于不主动联系他的话，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过得好不好。 他自己并不在意社交，觉得认识的人都是朋友。 对世界淡漠的态度，一度让姜凝非常羡慕。 “你跟那个转校生，是不是真的——” 将问未问，就停在这里。 姜凝下意识想否认，毕竟她跟戚尧都知道他们对外的关系是假的，康夏也是知情人。 但李译北现在并不能被划进帮她保守秘密的圈子里。 李译北应该不会帮她保守秘密的，可能会坏事。 她选择了沉默，这在对方看来也就是默认的态度了。 “……是真的？” 李译北似乎完全没想到这个结局，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语气都变了。 怎么说呢，虽然目前为止在他看来他们之间还没有很熟络，但是李译北竟然透过表象看透了事实，毕竟她跟戚尧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老师都信了，他却没信，必须从她嘴里听到确切的答案才愿意相信。 “我一直以为你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姜凝明知故问：“见色起意？” “他也没有那么……”微黯的光亮之下能看到他条件反射皱起的眉毛，看来他对其他人对戚尧的评价非常不赞同。 “那你是觉得……我是因为他家很有钱？” “这我倒不是很了解。” 李译北问她：“他家很有钱吗？非常有钱吗？有钱到什么程度啊？” 姜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反客为主：“不是为财，就是为色，是因为他转过来的时间太短了是吗？所以如果我跟他确实在一起的话，一定就是为了这两种因素其中之一，或者两种都有关系。所有人都是这么看我的？” < 27. 027 [] 姜凝突然很想跟戚尧说点儿什么，打下几个字，又全部删掉。 把手机放回到枕头底下，没几分钟又拿了出来。 然后又开始打字，脑袋里一片空白。 直到—— 她和戚尧的聊天页面顶端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 姜凝立刻把刚才脑子混沌之时打下的所有文字统统删掉，安安静静地等待对方即将发来的消息。 很快，戚尧的信息发了过来。 [明早要不要一起吃早饭？] [胡辣汤，小笼包？] 姜凝不想这样的，但是嘴角并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自动牵了起来，形成一个自然而然的微笑。 [好。] 戚尧那边又呈现出正在输入的状态，姜凝比他打字快。 [但我起不来，你得打电话叫我。] 这次戚尧的信息回得很快。 不知道他之前想说什么，但他最终只回了个“好”字。 放下手机，姜凝还是睡不着，但是心中的阴霾已经清空了一些，虽不至于一扫而空，可已经不同于之前那么丧。 戚尧主动找她应该是要说司牧歌和蓝溪的事，但因为他主动发了信息，姜凝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负担骤然变小了许多。 她轻轻闭上眼睛，两秒后想到了一件事，又拿起手机调成了响铃模式。 和高三生住在一起就是这点好，基本上见不到面。 目前为止她还没机会见到新舍友们，但也因此不必担心自己的一举一动打扰到谁。 这一次她很快入睡成功。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比闹钟醒得早，姜凝清醒后把自己吓了一跳。 她洗漱的时候在想自己现在这种情况，简直跟中邪了一样。 是个难得的晴天，姜凝全部收拾好了以后，戚尧的电话刚好打进来。 “喂，你在哪儿？” 戚尧默了默：“你已经起来了？” “嗯。”姜凝沉默了一下，说：“被蚊子咬醒了。” 她刻意转移话题，不想让戚尧觉得她提前起来，是她因为他们提前约好了见面而觉得兴奋。 “你在哪儿啊？” “你宿舍楼下。”戚尧轻笑着说：“你收拾好了下来就能看到我。” 姜凝已经收拾好了，但听了他的话，想到今天不同以往的自己，还是故意磨蹭了几分钟才下楼。 反正她跟戚尧的关系已经被所有人默认，姜凝不想计较一些没必要的小细节。 事情发展到现在，她想怎么纠正都为时已晚，还不如直接躺平。 毕竟答应了戚尧，戏要做全套。 只要假的足够真，他父母想找到破绽，也会很难。 至少在戚尧还想要她帮忙之前，姜凝会尽力帮他维护他。 戚尧没有站在显眼的位置，姜凝下楼后还转头找了找，很快看到站在树下的那个影子。 这要是十几岁的我，有这样的大帅哥在宿舍楼下等我，还真是……难以想象的场景。 姜凝想，别的不敢保证，虚荣心是完全满足了。 可惜了。 快三十岁的时候得到了十几二十岁时候想要的虚荣心，诱惑力并没有想象中的大。 人长大后，其中最明显的一个变化就是会变得瞻前顾后。 戚尧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你今天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姜凝跟他并肩走着，开口说：“彼此彼此。” “我以为你睡得那么晚，今天会起不来呢。” 姜凝含含糊糊的“唔”了一声，“本来是起不来的，宿舍有个蚊子，总也打不死，扰人清梦。” 戚尧转头看了她一会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早餐店里，开吃之后没多久，姜凝打了个哈欠。 戚尧看着她笑：“看来确实没睡好。” 姜凝耸了耸肩。 “我也就这个时间段睡眠还不错了，用不了几年，我会怀念起这个时候自己的睡眠质量的。” 戚尧问她：“失眠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姜凝吃了一个小笼包才回答他：“大学开始熬夜，后来恶性循环，不到两三点睡不着。再后来因为其他事情，一到大半夜会想很多有的没的，当然，心里清楚那样什么也解决不了，但就是睡不着。严重的时候，连着好几个月凌晨五点睡。” 戚尧吃了一会儿，看着她：“看来你脑子里的高中知识没跟着你回来，恶习倒是如影随形甩也甩不掉啊。” 姜凝眯起眼睛看他：“你是在挖苦我吗？” 戚尧摇头：“我哪儿敢啊。” 姜凝撇撇嘴：“我不觉得将近三十岁还记得高中考试内容的人又比我正常到哪里去。” 戚尧被她孩子气的语气逗笑了。 “怎么会全都记得啊。”他说：“只是那个时候学得扎实，现在多看看，就当复习了，全都想起来没那么难。” 他挑眉道：“你要不要试试？” 姜凝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如果放在之前，姜凝肯定会说“没可能，你想都不要想”。 现在在戚尧开口之后，她竟然很想反问：“如果我愿意试试，你可以不要走吗？” 姜凝闭着眼睛笑了笑，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不不，那样就太难堪了姐妹。 而且她比谁都清楚自己根本不可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至少戚尧想让她成为的那种人…… 没可能。 想都不要想。 姜凝睁开眼睛，放下筷子看着戚尧：“关于司牧歌和蓝溪，你是怎么想的？” 戚尧约她当然是因为要讨论这两个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了戚尧还没有提起他们提起那件事。 既然你不说，那就由我来说。 戚尧还在低头吃东西，似乎姜凝提到的事情只是跟早餐有关。 他咽下嘴里的食物轻声开口，不答反问：“你是怎么看的？” 姜凝想过了，司牧歌和蓝溪说的当然是真话，这是经过戚尧验证的事实。 可是她怎么想，决定怎么做都不重要。 戚尧的想法和接下来的做法比较重要。 姜凝想得很清楚，如果戚尧决定离开，跟他们两个组队，姜凝是不会跟他走的。 当然，姜凝也想过了，如果她是戚尧，恐怕也会舍弃 28. 028 [] 咚咚。咚咚。 姜凝耳膜中充斥着自己无法忽视的心跳声。 哪怕她知道戚尧不是那个意思，但还是没忍住这不规则也不正常的心跳声。 她第一万次的想到，如果在那个正常时间线上十来岁的她遇到一个像戚尧这样的人，那么之后一切是不是都会变得不一样。 姜凝低头又吃了一口小笼包，而戚尧似乎没看出来她哪里不对劲。 “喂。”他善意提醒：“这个时候你最好表个态，要不然我会觉得有一点点尴尬。” 姜凝重新抬起头看他。 “哦。好。” 虽然她看起来有点儿冷漠，但这个回答立刻让戚尧眉开眼笑，甚至开始得寸进尺起来：“那我帮你补习吧？” 姜凝沉默着看着他。 戚尧撇撇嘴，“说真的，你可别不信，我上高中的时候，都没有自己的下课时间，班里同学有什么不会的问题都跑来问我，我这还是头一次求着给人补习，你好歹给个面子。” “都是女生吧？” “哈？” 姜凝笑了笑：“都是女生缠着问你问题吧？” 戚尧的表情立刻变得有些不好意思，甚至耳尖微微泛红。 “也不全是……”戚尧抓了抓头发。 姜凝觉得很奇怪，按照戚尧的家庭背景他的生活应该是很难接地气的，恐怕就算每天荒唐度日也能日进斗金不怕花不完，但他本人看起来—— 意外纯情。 他甚至在世界末日之前没有交过女朋友谈过恋爱，连她这种人都谈过，虽然很短暂，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补习的事。”戚尧问她：“好不好啊？” 姜凝垂眸，轻轻叹了口气，戚尧这种拥有那么多的人都能选择重新活一次，甚至坚定地选择待在她身边，她有什么不可以的？ “好。” 戚尧松了口气似的，身体放松了一些，但整个人连头发丝儿都昂扬了起来，就像这个明媚舒爽的早晨。 “我有信心，让你在下学期冲到上游保持住，高考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姜凝被他这种孩子气的发言气笑了。 “那个一人不会是你吧？” 戚尧没有否认，姜凝“啧啧”道：“我们学校肯定没有一万人。” “你怎么那么较真啊？”戚尧叹气：“要是你把这种挑刺的精神放在学习上……” “我早就变成优等生了，是吧？” 姜凝一副无语的表情看着他摇头：“你跟那些学校里的老师说一样的话，这样的你，我很怀疑有没有能力化腐朽为神奇啊？” 戚尧撇了撇嘴，明显被质疑了很不高兴。 答应他，姜凝的心理压力也有点儿大。 她不怀疑戚尧是个优异的好学生，但是他看起来像那种只能自给自足的优等生。 帮别的人补习？还是帮她？ 别的不说，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人比姜凝更清楚自己那不堪一击的能力。 因此在答应戚尧愿意跟他一起试试变好的时候，姜凝甚至都在想如果戚尧给她讲了题还不如那些老师讲了之后进入她脑子的知识多的话，她应该怎么私下努力赶上进度，完好地维护戚尧的自尊心。 “姜凝，你不是腐朽。” 两个人都有一阵子没说话，戚尧一开口就是这句，把姜凝搞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她扯动唇角，故意找茬：“那我是什么？” “你是病人。” 戚尧说完，姜凝愣住了。 她甚至鼻酸了一下，这后劲儿也太大了，她很担心自己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哭出来。 姜凝轻咳两声。 “既然你总觉得我心理有问题，那倒是省了很多事。我直白地告诉你，我脾气不好，你应该已经有初步了解了。我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出口伤人之后，可能事后会后悔也可能不会。” 她盯着戚尧的眼睛说：“你选择我当队友，是很容易被伤害的。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戚尧丝毫不畏惧的样子，让姜凝的心情变好了。 “我知道。”他说：“我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 戚尧笑了笑：“你对我说狠话，对我态度不好，都是因为我们还不够熟悉，等我们成了真正的朋友以后，这就不是问题了。”他说：“你不会忍心伤害朋友的。” 姜凝微微蹙眉。 看着戚尧赤诚无畏的眼神，她有些心烦意乱。 她耸了耸肩：“随便你怎么想。” 回去学校的路上，戚尧说自己需要姜凝这次考试的卷子，需要查看她错题的地方，以此制定针对她的学习计划。 姜凝听到“学习”两个字就头疼，而且越来越困。 她说：“没必要。我现在就是一张白纸，高中的知识点是一点儿都没在脑子里留。戚老师，面对现实吧，你想拉我一把，我们就得从头开始学。” 戚尧没说话，姜凝以为他感觉到了来自命运推送的压力，结果发现他正安安静静地看着某个方向。 姜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那个不知道看了他们多久的人。 李译北。 他之前一直跟戚尧对视着，却在姜凝看过去之后，转身离开了。 姜凝都没看清楚他的表情。 她心里闷闷的。 再看戚尧，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姜凝张了张嘴：“好吧。这是我没有写进‘个人简历’里的东西，我跟你坦白。” 时间还早，他们进了学校以后没有去到各自的班级，而是一起去到了第一次见面后约见的地方，那个还没有正式投入使用的格物楼。 姜凝简单地把李译北的事情全盘托出，没有丝毫隐瞒。 实际上当时他们分手之后，这件事掺杂着当时充斥在姜凝生命中各种可以命名为悲剧的东西，带给她的冲击力并不小。 虽然是她提出的分手，但她在几个月后想起来，还是会哭，但其实后来想想，她也不确定当时自己的眼泪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 戚尧一直安静聆听。 “说完了。” 姜凝提醒他。 戚尧看起来没什么情绪起伏，好像只是听了一个无关痛痒的与自己无关的无趣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