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春娇》 第1章 陆某最憎蠢人 靖国,醉香楼。 红纱软帐摇晃,男女赤裸的身躯痴缠在一起,香汗淋漓间一声声嘤咛不自觉地从喉间溢出,满室香艳。 身为醉香楼的花魁,三年来萧暖卿从未主动伺候过男人,可今日她却使出了浑身解数,为的就是要这个男人在极致的欢爱中失去理智,失去所有的防备。 只有这样,她才能杀了他! 终于,男人发出一声闷哼,随后整个人都无力地趴在了她的身上。 萧暖卿看准了时机,拔出藏于枕下的匕首便是朝着男人的后颈刺去! 却不料,男人突然眸光一闪,抬手一挡再一推,随意的两招过后,那把匕首竟是扎在了萧暖卿的喉间! 萧暖卿瞪大了双眼,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陆千昱翻身下床,抓过床边的衣服穿上,低头系着衣带,烛光跳跃间,那双凤眸染着轻蔑,冷冷地撇着床上那满眼不甘的女人。 “萧大小姐还真是好算计。” 男人的声音清冷如霜,透着讥讽,那一声萧大小姐,更是让萧暖卿的双眸骤然圆瞪。 他认得她! 三年前,她是名满京城的才女,是御医院院使萧世儒的嫡长女。 可后来,她在逃婚路上遭遇山匪,被污了清白后更是被卖入了离京数十里的醉香楼! 当年,她九死一生方才逃回到京都,原以为能与爹娘团聚,没想到陆千昱却先一步带着锦衣卫冲进了萧家! 那一日,惨叫哀嚎声响彻半个京都,萧家血流成河…… 所以今日,当知晓陆千昱居然来了醉香楼时,她便千方百计地将他勾上了床。 她使尽了浑身解数,与他纠缠了整整一夜,为的就是要耗尽他所有的气力! 可,他竟认得她! 他是故意上了她的床! 屈辱与愤怒伴着那温热的鲜血不断从喉间的伤处流下,萧暖卿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一开口却只是喷出了无数鲜血。 陆千昱凤眸微冷,不急不缓地穿着衣衫,床边烛火跳动,昏黄暧昧的光映照在他冷峻的面容上,平添了一份孤傲,“当年虽是陆某带人灭了萧家满门,但罪名是林家扣的,圣旨是皇上下的,萧大小姐实不该将这罪过扣在陆某的头上。” 林家,林申? 舅舅? 萧暖卿死死盯着陆千昱,似是不信他所言。 十年前,舅妈病逝,舅舅带着只比她大了两个月的表姐来投奔萧家。 她爹亲自教习其医术,让他在御医院内做了个小小的医官,月俸不多,但也足以养家糊口。 林菀也被她娘当做亲生的一般养着,凡是她有的,从不会缺了林菀的那一份! 可眼下陆千昱却告诉她,萧家的罪,是林家扣的? 怎么可能! 陆千昱穿好了衣衫,在床边坐下,纤长的手指从她玲珑有致的身躯上轻缓拂过。 那双瞳色极浅的眼眸宛若冰霜。 “萧家获罪之后,林申一跃成了御医院院使,林申之女也嫁进了宰相府。陆某还以为,萧大小姐早就想明白了。哦,对了,当年萧大小姐逃婚,应该也是那位林家小姐怂恿的吧?” 萧暖卿眼眸剧烈闪烁起来,陆千昱说的没错,一切都是林菀怂恿。 是林菀一次次地在她面前说宰相之子身患残疾,说人生在世不该被婚姻束缚,所以三年前,她才会逃了婚! 原来,原来啊! 一大口鲜血喷出,心中的愤怒与仇恨似乎都快冲破身体,可……她没有机会了! 陆千昱鼻尖溢出一声冷笑,“若今日萧大小姐这出美人计是用来讨好陆某,或许萧家的罪,陆某能替你平了。可惜……” 纤长的食指轻轻挑起了她的下巴,凤眸微垂,浅色的双瞳透出森森寒意。 “陆某这一生最憎蠢人,偏巧,萧大小姐是最蠢的那一个。” “呵。”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极尽轻蔑。 男人拂袖而去,房门大敞,初秋的风袭来,吹得红罗纱帐肆意纷飞,也吹落了萧暖卿眼角那一滴不甘的泪。 她瞪大着眼,却阻止不了黑暗侵蚀她的世界。 萧暖卿啊萧暖卿,下一世可不许再这么蠢了! “啪嗒。” 一滴雨落在了萧暖卿的脸上,她缓缓睁开眼,盯着那破漏的屋顶,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不是,死了吗? “啪嗒。” 又是一滴落下,冰冷的凉意终于让她回了神。 她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没有受伤,也没有被匕首刺穿过的痕迹! 她没死! 意识到这一点,萧暖卿猛地惊坐而起,却发现自己竟是身处在一间破庙。 当初逃婚时,被山匪玷污的破庙! 而她身上所穿的,竟然也是当初逃婚时所穿的喜服! 她这是……回到了三年前? 她重生了! 巨大的喜悦铺天盖地而来,但萧暖卿却并未来得及高兴,因为她知道,那群山匪很快就会冲进来撕碎她身上所有的衣衫! 她得跑! 想到这儿,萧暖卿便立刻起身朝着破庙外跑去,可刚跑出门口,便见那几名山匪正朝着此处而来。 四目相对,萧暖卿满眼惊惧,而那些山匪厉喝了一声便是朝着她追来。 “呔,臭娘们儿想跑?!” 萧暖卿再顾不得其他,拔腿就朝着林中跑去。 她决不能被追上! 好不容易重生一次,她决不能再经历一次那样可怕的遭遇! 可,下过雨的林子格外泥泞,身上宽大的喜袍也成了累赘,不断牵扯着她逃亡的脚步。 她心头慌乱,没多久脚下便失了分寸,一头栽在了地上。 还不等她爬起,那些山匪便已经追了上来,一把就将她给拽了起来,“臭娘们儿,我让你跑!” “啪!” 厚重的巴掌猛然落下,打得萧暖卿瞬间头晕眼花。 天旋地转间,一股子温热溅在了她的脸上。 熟悉的腥甜气息让她瞬间清醒。 是血。 她这才发现,方才打她的那个山匪竟不知何时被一支长箭射穿了脖子。 其余山匪也被这突然的一幕给吓坏了,纷纷拔出长剑,朝着长箭射来的方向看去,怒喝问道,“什么人?” 林间清风徐徐,枝叶摇晃,沙沙作响。 远处一道孤傲的身影骑坐在骏马之上,半张脸隐于树后,却隐不住那凌厉五官之下的寒意。 淡漠的声音随风而来,仿若每一个字都染着叫人心颤的狠厉。 “锦衣卫,陆千昱。” 第2章 陆大人保我回京,可好? 萧暖卿瞬间惊得瞳孔猛缩,破庙离京很远,这林子更是偏僻,陆千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前世被他刺穿了喉咙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吓得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而那些山匪们几乎还未看清楚来人,便纷纷跪了下来,“我等不知陆大人在此,还请大人恕罪!” 锦衣卫乃是太祖皇帝设下,与朝中六部平起平坐。 但因其直接听命于皇上,手中的权势极大,莫说是六部,便是当朝一品大员见了都得敬让三分。 光是‘锦衣卫’三个字,就足以叫这群山匪吓破了胆,更何况陆千昱还是锦衣卫里最心狠手辣的一个。 凡是惹了陆千昱不快的,掉层皮都是轻的。 前世若非一心报仇,借萧暖卿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去勾引他! 马蹄声缓缓,踏着雨后的枯叶,一步一步,慢慢靠近。 陆千昱就坐在那高头大马之上,冷若冰霜的眸子一一扫过那群山匪,最后落在了萧暖卿的身上。 这一身喜服残破不堪,脸上鲜红的手指印清晰可见。 发髻松散开来,就连嘴角都被方才那一巴掌扇破了皮,渗出一抹殷红的鲜血。 瞧着很是狼狈。 许是感受到了陆千昱的眼神,萧暖卿的头垂得更低了,自心底涌起的惧意袭遍全身,连着身子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察觉到她的惧意,陆千昱心头冷笑,眸色淡淡,“你是萧世儒之女?” 萧暖卿又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不知该如何开口作答,便只能点了点头。 陆千昱眉心微冷,上下打量着萧暖卿。 却在这时,寒光微闪,那些跪在地上的山匪竟是趁着陆千昱的心思全在萧暖卿身上之际,拿起长剑齐齐朝着陆千昱刺了过来。 陆千昱既然已经认出了萧暖卿,那他们就逃不了绑架重臣之女的罪责。 与其被陆千昱带去锦衣卫扒层皮,倒不如殊死一搏! 飞鸟惊起,几声刀剑碰撞的声音过后,林间便是死一般地寂静。 萧暖卿看着倒在自己脚边的尸首,看着那渐渐流淌至自己脚下的鲜血,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这些人还真是跟她一样蠢,居然妄想杀了陆千昱! 绣春刀入鞘,陆千昱拍了拍自己身旁的骏马,眸光再次落在萧暖卿的身上。 这女人还真是有意思,方才还像是只被吓破了胆的家雀儿,眼下对着那具死尸反倒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不过,与他无关就是。 陆千昱翻身上马,牵起缰绳便欲离去。 耳边却是突然传来细如蚊蝇的一声唤,“陆,陆大人。” 陆千昱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萧暖卿正看着他。 哟,舍得抬头了? 眼底掠过一抹讥讽,陆千昱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而萧暖卿却是死死捏着自己的大腿,好似只有这样,她才能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惧意,与陆千昱说话。 “能,能否劳烦陆大人带我回京?” 陆千昱嘴角噙起一抹轻嘲,“不能。” 今日萧家的花轿早已入了宰相府,萧暖卿却出现在这儿,逃婚已成事实。 若是他将人带回去,指不定会被宰相那老东西误会他掺和其中,到时在皇上面前参上一本,平白惹了皇上心烦。 鼓起勇气才开口的恳求,被无情拒绝。 萧暖卿忍不住抬眸看向陆千昱。 说实话,她并不意外陆千昱的拒绝,他能出手救她已算是仁慈了。 但方才她逃跑时慌不择路,早已迷失方向,凭她一人根本走不出这林子。 更何况,这些山匪还有同伙,若是被抓到,恐怕她依旧逃不过前世的命运。 可陆千昱那双漆黑的瞳仁之下满是冷漠,他绝不会因同情或是可怜就答应她的! 该怎么办呢? 陆千昱已是骑马离去,林间树木杂乱,骏马也只是缓缓向前走着。 看着那道背影,萧暖卿一颗心慌得没了底。 却是忽然间,她想到了什么,眸色骤然一亮,朝着那道背影便是扬声唤道,“陆大人的眼疾!” 骏马停在当场,陆千昱眉心微拧,转头看了过来。 却见萧暖卿立于血泊之中,一身嫁衣褴褛,发髻彻底散落开来,满头青丝衬得她那张小脸越发惨白。 “陆大人的眼疾我能治!” 她记得前世临死前,陆千昱的瞳色极浅,当时她并未察觉什么。 可方才她却清楚地瞧见陆千昱的瞳色是黑的! 想到上一世,陆千昱进她屋时便点了灯,哪怕与她缠绵之时,那烛灯也依旧点在床边。 这便证明,陆千昱患了眼疾,太黑的地方,他看不见! 只是眼下,她并不知道陆千昱的眼疾有没有发作。 她在赌! 骏马仍是停在原地,陆千昱眸色锐利,周身都透着一股子寒意。 “谁告诉你的?” 淡漠的声音之中,俨然染了杀意。 他有眼疾之事,唯有身旁最信得过的两人知晓,如今萧暖卿知道,岂不是证明自己是遭了背叛? 萧暖卿被这股杀意侵得一时说不上话来。 双唇颤抖得厉害,可她却强迫自己抬起双腿,朝着陆千昱走去。 “陆大人方才瞳仁闪烁,应,应该就是眼疾所致。” 萧暖卿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当着陆千昱的面撒谎。 可不管她有多怕陆千昱,眼下也只能求着他! 一来,陆千昱能带她安全回京。 二来,她需要陆千昱作证,证明她的确被山匪追逐,尚是完璧之身! 如此,宰相府或许就不会为难她爹娘! 至于林菀父女…… 她重来一遭,断不会叫他们好过! 几步,她便已经走到了骏马身旁,看着那绣着飞鱼图案的衣摆,她缓缓伸手抓住,而后抬眸,对上陆千昱阴冷的眸子,“陆大人保我回京,我替陆大人治眼疾,可好?” 陆千昱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那只拽着他衣角的手又小又嫩,隐约还在颤抖着。 分明怕他怕得紧,偏偏那双莹亮的眸子却透着一股子倔强与不屈。 直觉告诉陆千昱,这小丫头可没表面上看着的那般柔弱好欺。 当下眉尾便是轻轻一挑,“若你治不好?” “萧暖卿这条命是陆大人救的,若治不好,这条命陆大人随时都可收回去!” 有意思! 陆千昱大手一伸,一把就抓住了萧暖卿的手腕将她提起。 萧暖卿只觉得一阵失重之后便落在了马背上,身后便是陆千昱滚烫的胸膛。 “驾!”男人一声低喝。 骏马超前而去,很快便出了林子,飞速朝着京都奔去。 风声呼啸,萧暖卿脸上那五道手指印也被风吹得一阵阵发疼。 她死死咬着唇,眸中恨意凌冽,嘴角却是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笑。 林菀,我从地府回来了! 第3章 做什么?当然是打你! 而此时的宰相府,已是乱成了一锅粥。 听到萧暖卿逃婚的消息,萧世儒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看着空荡荡的花轿,一颗心也跟着沉入了谷底。 林菀站在一旁,眼泪汪汪的,萧世儒忍不住压低了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今早送人出门的时候都是好好的! 林菀‘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姑父,都是菀菀的错,是菀菀一时心软,才会答应了妹妹……” “住口!”萧世儒低喝,打断了林菀。 他知道,林菀这番话若是说出来,他女儿的名声可就毁了! 可,一旁的宰相刘瑾却是冷声问道,“你答应了什么?” 林菀当即便怯懦懦地看向刘瑾,又看了看一旁的萧世儒,很明显是在告诉众人,有萧世儒在,她不敢乱说。 果然,刘瑾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道,“你只管说,有本相在,没人敢为难你!” 萧世儒如何能不知这话就是说给他听的? 可刘瑾位居一品,他不过区区三品,如何敢说一个不字? 林菀显然也知道萧世儒此刻是被压制了,心头暗喜,面上却还是一副怯懦的模样,看了看刘瑾,又看了看一旁身穿喜袍的相府二少爷刘念安,这才好似为难般开了口,“妹妹说,二少爷身患残疾,她,她不愿嫁……” 一句话,坐实了萧暖卿逃婚之举。 特别是那句‘二少爷身患残疾’,简直就像是一把刀割在了刘家父子的心上。 刘瑾当即暴怒而起,“萧世儒!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若不是你我两家早有婚约,你以为我刘瑾看得上你萧家不成?!” “相爷息怒!”萧世儒躬着身子,慌忙赔罪,“小女自幼乖巧,与二少爷又是情投意合,断然做不出这等事,等寻到了小女,下官定会纠明原因,再亲自向相爷赔罪。” 林菀还跪在地上,低着头,狠狠捏着自己的手。 萧世儒这番话分明就是指责她当众撒谎,不给她留半分情面。 今日这么多达官贵人在场,萧世儒这是置她于何地? 当下,林菀就朝着刘瑾磕了头,声音都染上了哭腔,“相爷,一切都是民女的错,是民女不该心软答应……” 可未等她把话说完,外头就传来一声通传,“是萧家大小姐!新娘子回来了!” 回来了? 林菀心中大骇。 怎么会回来了?! 她明明给足了银子,让那群人糟践了萧暖卿之后发卖去青楼的! 难道,那群人并未发卖萧暖卿? 林菀的眼眸不住闪动,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萧暖卿就算没有被发卖也定是被糟蹋了的! 残花败柳,就算回来了,也绝不可能嫁进相府! 正想着,外头竟响起一声惊呼,“陆,陆大人!” 陆大人! 不单单是林菀,在场众人,包括相爷刘瑾都不禁心头微惊。 当朝能被称一声陆大人的,可就只有锦衣卫里的那位。 但他怎么会跟萧家大小姐一起回来? 萧世儒已是迫不及待地往外去,没走几步,便见萧暖卿匆匆跑了进来。 方才在外头她已经听门房说她爹也来了! 她已经三年没见过爹爹了! 此刻,见到满脸急切与担忧的爹,她活生生的爹,萧暖卿的眼泪便瞬间决了堤、 “爹!” 萧暖卿一下子就扑进了萧世儒的怀里,彷如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哭得悲天动地,不可自抑。 真好啊,她的爹爹还活着! 众人皆被萧暖卿的反应给惊呆了。 不是说萧家大小姐是逃婚吗? 怎么会哭得这样凄惨? 而且这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的样子,莫不是受了欺负? 当下便又纷纷看向陆千昱,眼见着后者眉眼间皆是阴厉,又都纷纷转开了目光不敢再打量半分,生怕与陆千昱一个对视之后就被请去了锦衣卫。 而林菀见萧暖卿这副样子便想着那些人定然是成了事,心中便是窃喜起来。 却是装模作样地起身上前,“妹妹,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说要逃……” 林菀的话还未说完,便对上了萧暖卿那像是要吃人似的眸光,那些还未说出口的话也不知何故,就这么噎在了喉咙里。 只见萧暖卿从萧世儒的怀里站了出来,看着林菀这一副可怜无辜的模样,抬手便是一巴掌挥了上去。 “啪!” 极其清脆的一声响,惊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陆千昱眉尾微挑,眸间不由得浮起一抹惊讶。 哟,还挺凶。 林菀挨了这实实在在的一巴掌,呆愣过后也不禁哭出了声来,却是细细的,极其可怜,“妹妹,你,你这是做什么?” 说话间,眼泪一滴跟着一滴地落下,一个被欺辱的可怜小女子形象活灵活现。 若是前世,只怕是连萧暖卿自己都会觉得自己过分,可如今…… “做什么?当然是打你!”说罢,她又抬起手甩下一巴掌,直接将林菀打得后退了两步,脚下一个踉跄便摔在了地上。 萧世儒惊得大喊,“卿卿,不许胡闹!” 就连一直站在刘瑾身后不曾说过话的新郎官刘念安竟也上前了一步,“萧暖卿,你怎可动手打人?” “怎么不能?”萧暖卿一双眸子染着怒意,死死盯着林菀,“我被这贱人害得差点命丧山匪之手,如今只甩她两耳光已是便宜了她!” 闻言,众人惊惧。 萧世儒一把拉过萧暖卿,上下打量,“山匪?怎会遇到山匪?有没有受伤?” 萧暖卿摇了摇头,“爹放心,陆大人救了我,只是在逃跑途中受了些皮外伤而已。” 话说到这儿,萧暖卿再次看向林菀,眸中恨意凌冽,“至于为何会遇到山匪,那就要问问我的好表姐了!”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菀的身上。 此时的林菀还摔在地上没有起来,一手捂着脸颊,眸中含泪,面对萧暖卿的指控她心中慌乱得很,可脸上表现出来的却只有委屈。 “妹妹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是你自己说的刘二少爷有残疾你不愿意嫁,也是你自己说的要去城外的城皇庙等我,让我给你准备好包袱跟盘缠。可我还没来得及离开相爷就发现你逃婚了,从始至终我都身在相府,如何能知道你会在庙里遇到山匪?” 听来还真是无辜。 可…… 萧暖卿冷声一笑,“我哪句话说了是在庙里遇见的山匪?表姐怎么知道得这般清楚?” 第4章 由夫家发卖为奴 只一句话,便让众人对林菀的怜悯变成了怀疑。 是啊,萧大小姐可从未说过是在庙里遇见的山匪啊! 林菀也是慌得不行,可她脑筋转得快,当下便道,“我是猜的。你说在庙里等我,那应该就是在庙里遇见的山匪。” 嗯,倒也有几分道理。 旁人微微点头,萧暖卿也没再说什么。 她知道仅凭自己的三言两语是不可能将林菀治罪的。 更何况,她要的也不是将林菀治罪。 只是让她下大狱未免也太便宜了她,前世她所受的那些屈辱,林菀必须全都尝上一遍! 而此时,宰相刘瑾也终于开了口。 “所以,萧大小姐是承认自己逃婚之事了?” 他声音微沉,不急不缓的语气反倒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 他才不管萧暖卿有没有遇到山匪,在他看来,萧暖卿在逃婚路上遇到山匪,那就算是被山匪杀了也是她死有余辜! 他只在乎刘家的脸面! 萧暖卿逃他刘家的婚,那就是将他堂堂宰相的脸面捻碎在地上! 他绝不会让她好过! 在场所有人几乎都能感受到刘瑾的愤怒,心中不禁暗暗替萧暖卿捏了把汗。 要知道,刘瑾这人很是小心眼,极其记仇,今日萧暖卿若是不给刘瑾一个满意的答复,怕是直接被拉去下大狱都是轻的! 萧世儒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上前一步便将萧暖卿护在身后,躬身行礼道,“相爷息怒,此事待下官回去查明后……” “对,我是逃婚了。”萧暖卿打断了萧世儒的话,惊得萧世儒忙是低喝,“卿卿,不许胡说!” 萧暖卿却是从萧世儒的身后站了出来,下巴微扬,苍白的小脸上映着五根手指印,可她神色淡然,半点没有畏惧之色,哪怕此刻披头散发也丝毫没有狼狈之相,甚至于面对气场如此强大的刘瑾也没有逊色半分。 陆千昱已是在一旁寻了张椅子坐下,身子斜倚着扶手,眸中兴致盎然。 没想到这小丫头竟是敢独自面对当朝宰相。 那挺直着脊梁不惧权贵的样子,比起一旁躬着身子的萧世儒,更像是能为萧家撑起一片天的人。 可明明方才在林子里的时候,她都快被他吓晕了! 嘶…… 确实有点意思。 眸色微沉,陆千昱本该送完人就走的,眼下却有些好奇萧暖卿要如何洗清逃婚的罪责。 而刘瑾的怒意却是更甚,当下便是冷声一笑,“好,既然萧大小姐如此爽快便承认了,那按照我朝律例,应仗三十,而后由夫家发卖为奴!” 话音落下,众人都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陆千昱也不禁微眯双眸,暗道这刘瑾还真是个小心眼的疯狗。 逃婚之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他却要用最严苛的刑罚惩治萧暖卿,怎么说萧家太爷也算是对刘家有恩,这老东西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面。 林菀坐在地上,低头捂着脸,看似是在委屈哭泣,可嘴角已是抑制不住地上扬。 而萧世儒却是慌得不行,忙是道,“刘大人,此事尚需查明,还请刘大人开恩!” 相比之下,萧暖卿依旧是那副冷静的神色,嘴角甚至掠起了一抹轻笑,“宰相大人要惩治我,我无话可说,但我今日逃婚全是为了二少爷。” 一句话,只将刘瑾气笑了,就连刘念安也不禁皱了眉,压低了声问道,“萧大小姐这是何意?” 萧暖卿冲着刘念安一笑,“世人皆知二少爷身患残疾,就连我表姐也时常在我面前取笑二少爷,我心有不甘,不愿自己以后的夫君是个废物,所以我才会去了城隍庙祈福,以求城隍老爷保佑,能叫我想到医治二少爷的法子。” 萧暖卿的这番话,令林菀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她忙是抬眸想要辩解自己从未取笑过刘念安,可对上的却是刘念安那满是愤怒与憎恶的眼神。 刘念安显然也知道林菀是想要辩解的,却还是移开了目光去。 这是他此生最卑微的痛! 纵是今日在场众人当着刘瑾的面都不敢说笑,可他知道,自己的残疾一定是他们所有人背后的谈资! 可,他的残疾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两岁的时候他都还不会走路说话,是萧家太爷连着给他扎了一个月的针,他方才唤出了第一声‘娘’。 此后,他虽能说能走,可越大,他行动方面的异常就越明显,如今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 所以,哪怕他是嫡子,在宰相府里的地位也比不上那些庶子。 宰相在外人面前对他诸多维护,可他知道,他爹维护的只是刘家的脸面。 在他爹的心里,他照样是个废物! 他原以为,林菀是与旁人不同的,可没想到…… 她甚至还怂恿萧暖卿逃婚! 想到这儿,刘念安藏于袖中的双手已是紧握成拳。 今日之后,他刘念安身上的笑柄又多了一个被逃婚,真是好啊! 一旁,刘瑾也是笑出了声来,“萧世儒,你可真是好教养啊!居然养出如此能说会道的女儿来!” 话语间,讥讽之意如此明显。 萧世儒被说得脸颊通红,拉过萧暖卿压低了声道,“卿卿,爹不会让你有事的,你不许再胡说八道了!” 再这样乱说下去,只会惹来刘瑾越发强烈的憎恨,到时候会连他都保不住她的呀! 萧暖卿却是握住了萧世儒的手,目光真诚,“爹,我没有乱说,我真的是去城隍庙祈福的,是表姐说新婚之日去城隍庙祈福能得城隍爷怜惜开恩的!” 林菀一听萧暖卿这番话的意思是要拉她下水,当下便要反驳,可萧暖卿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又紧接着道,“而且,我也的确想到医治二少爷腿疾的法子了!” 不远处,陆千昱不由得微微抬了抬下巴,落在萧暖卿身上的眸光也是沉了又沉。 不知何故,他竟是相信萧暖卿是有这本事的。 可除了他之外,在场无一人相信! 要知道,萧家太爷的医术远在萧世儒之上,可就连他也治不好刘念安的腿,如今萧暖卿居然说能治? 萧世儒不禁摇了头,“卿卿啊!你真是……” “二少爷的腿疾是在娘胎里带出来的,所以医治的关键在于脑而不是腿,爹,我说得可对?”萧暖卿郑重问道。 萧世儒叹息了一声,“说得对,可是……” 刘瑾也是冷哼了一声,“萧大小姐,莫说老夫没有提醒你,你们萧家太爷还在世的时候,已经给念安的头上扎过针了。” 可结果又如何? “那定是因为太爷爷的针未曾入骨。”萧暖卿紧接着回道,气场强大,镇定如斯。 第5章 以银针入骨 此时的林菀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声音轻轻柔柔的,莫名惹人心疼,“妹妹,人骨何其坚硬,小小银针如何能入骨?你还是莫要乱说了,让姑父来应对吧!” 那语气,像是真担心萧暖卿会因胡言乱语而受罚似的。 萧暖卿没说话,一双眸子透着冷漠,直勾勾地盯着林菀瞧。 嘴角勾着一抹冷笑,眉尾微挑,很明显是在告诉林菀,不必急着冒头,她们的事等回了府之后再慢慢算。 而萧世儒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神色震惊,“萧家针法可以!” 萧家针法? 此话一出,满院震惊。 萧家针法乃是萧家祖上传下来的独门绝技,靠着这套针法,萧家世代顶着‘神医’之名不落,堂前至今都还悬着先皇亲批的‘妙手回春’四个大字。 可…… 萧家针法十年前便随着萧老太爷的去世而丢失,连他也只习得一二,更别说银针入骨了! 萧暖卿又是如何知道的? 萧世儒盯着萧暖卿,眼眸间的疑色越来越浓。 一旁的林菀也是急了,“姑父从未教过妹妹萧家针法,妹妹怎么可能会?” 萧暖卿憎恶地瞪了林菀一眼,“萧家针法乃是我萧家祖传秘技,我爹有没有教我,哪里能让你一个外人知道?” 外人二字,萧暖卿说得极重。 林家父女二人来萧家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他们都已经忘记了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 她真是有必要好好提醒他们! 果然,只这一句话便是让林菀破了防,只见她瞪大了眼,死死咬着唇,那双盯着萧暖卿的眼里也再也藏不住恨意。 萧暖卿心头冷笑。 原来,这才是林菀的真面目。 而‘萧家针法’四个字,也让一直对萧暖卿不屑一顾的刘瑾有了新的看法。 他细细打量着萧暖卿,这丫头自回来之后便一直是一副临危不惧的样子,泰然自若的神情比起萧世儒来更显几分魄力。 虽说,什么为了念安才会逃婚,去了城隍庙祈福的鬼话他是半点都不相信,但或许,这丫头真有法子医治好念安的腿疾。 刘瑾还在斟酌,就听刘念安唤了一声,“娘,您怎么来了?” 今日喜宴,娘应该是与女眷们在花厅等候才对。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宰相夫人张氏在丫鬟的搀扶下快步而来。 她面色微冷,双眸直直地盯着萧暖卿,便是连刘念安的唤都没听见,径自朝着萧暖卿而去。 这架势…… 该不会是要尚萧暖卿一耳光吧? 毕竟萧暖卿可是逃了他儿子的婚呢! 萧暖卿心里也有了几分不妙,可逃婚之事她有错在先,挨一耳光不冤,更何况张氏早年患了一场大病,身子虚弱,就算用尽了全身力气也使不住多大的劲,挨就挨了! 萧暖卿已是在心里做好了准备,却不料张氏行至萧暖卿面前后,便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瞧。 眼里更是泛出几分湿润,“你说,你能以银针入骨,治好念安的病,是不是?” 萧暖卿微愣,看着张氏这般激动的样子便只点了点头,“是。” 张氏的眼泪瞬间落下,随后便看向刘瑾,激动非常,“老爷,当年萧老太爷也说过这话的,您可还记得?” 闻言,刘瑾眉头一沉。 萧老太爷说过? 他努力在记忆中搜寻,而后豁然开朗。 没错,萧老太爷的确是说过。 当年在为刘念安施完最后一次针后,萧老太爷曾说待刘念安十岁后再为其施针,以针入骨,便可痊愈! 只可惜,萧老太爷未能等到刘念安十岁便过世,而他公务繁忙,也渐渐将这句话忘却。 眼下多亏了张氏提及,他方才想起! 一旁,刘念安的眸子也亮了起来。 萧暖卿说这话,无人会信,可若是萧老太爷也说过这番话,那他的腿疾或许真的就有救了! 他是嫡子,是张氏膝下唯一的儿子。 这些年来因为他的残疾,娘身为宰相正妻却一直都抬不起头来,郁郁寡欢才会落下了病,若是他的腿疾能好,那往后娘就能在府里抬头挺胸的做人,而他这个嫡子也能扬眉吐气! 他不禁看向刘瑾,他不敢越过刘瑾去做什么决定。 要不要让萧暖卿试试,还是得刘瑾说了算! 眼见着自己的儿子眼里满是期盼,张氏也是泪眼涟涟,刘瑾心中又何尝不激动。 刘念安的腿疾,是他刘家唯一的耻辱。 若能治好…… 思及此,刘瑾看向萧暖卿,“你当真能治好念安的腿疾?” 萧暖卿点了点头,“嗯,我能。” “若治不好?” “……” 萧暖卿不禁暗暗腹诽,这些有权有势的人怎么都喜欢这样反问上一句? 陆千昱是这样,宰相大人也是这样! 可腹诽归腹诽,她还是淡定应道,“若治不好,宰相大人再将我发卖为奴也不迟。” 眼见着她没有半点心虚胆怯的样子,张氏心中已是信了她十分,当下也不等刘瑾开口便迫不及待地问道,“那萧姑娘何时能为我儿医治?” 她真是恨不得刘念安的腿眼下就能好! 萧暖卿正欲回答,却是被萧世儒给拦下了,“刘夫人莫要心急,医治二少爷马虎不得,下官与小女还得回去好好准备才是。” 张氏觉得萧世儒说得很有道理,连连点头,“是,是我心急了。” 说着,张氏方才又看向萧暖卿,嫩白的小脸上那五根手指印格外明显,她想关心两句,可一想到今日原本是宰相府与萧家的大喜之日,却因萧暖卿逃婚而弄成这样,那些关心的话便又被她给压了回去。 她朝着刘瑾看去。 刘瑾自然明白张氏的意思,这才道,“既如此,萧大小姐就随萧大人先回去吧,至于你我两家的婚事……改日再议!” 最后四个字,算是给双方都留了退路。 萧世儒忙是行礼告谢,萧暖卿也跟着行了礼,转身离去之际,却见林菀的目光正落在刘念安的身上,几分情意绵绵。 她眸色微动,看向刘念安,只见后者也正看着林菀。 她记得前世陆千昱说过,林菀后来嫁入了宰相府。 呵,原来! 她虽知道刘念安不会蠢到为了林菀而给自己蒙上被逃婚的笑柄,但前世萧家那泼天大罪,怕是少不了刘念安的手笔。 否则,区区一个林菀,哪来那么大的本事! 不过,既然上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那不管用什么手段,她都会保住萧家! 那些企图祸害她爹娘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思及此,萧暖卿方才跟在萧世儒的身后离去。 可还未走出几步,她的双脚便如同被钉在了原地一般,瞳孔剧烈颤动。 陆千昱怎么还在这儿! 第6章 娘亲向来偏心 陆千昱也不明白,刚才还像只斗鸡一般趾高气昂谁都不怕的小丫头,怎么一见着他就又成了那只胆小的小家雀儿! 他身后有鬼? 倒是那萧世儒上前来,毕恭毕敬地行了礼,“今日多谢陆大人救了小女,改日下官定亲自上门拜谢。” “嗯。” 陆千昱淡淡应了一声,起身回了一礼,“在下也只是恰好路过,是萧大小姐命大。” 命大二字从他口中说出,不知为何,萧暖卿感受到了一股冷意。 上辈子,她就是死在他手里的。 一旁,刘瑾忍不住开口问询,“城隍庙附近多是山林,陆大人怎会恰好路过?” 闻言,陆千昱方才回眸看向刘瑾,嘴角含笑,却是半点恭敬之意都没有,“锦衣卫做事,无须同宰相交代。” 刘瑾心头一声冷笑,目光却是落在了萧暖卿的身上。 萧暖卿如何能不知道刘瑾的怀疑,可眼下她有了自保的棋子,就不必跟刘瑾解释得那么清楚。 只是萧世儒心里慌得紧,生怕萧暖卿真跟那位陆大人牵扯不清,拉着萧暖卿便急匆匆地走了。 一路上,萧世儒的脸色都很难看。 待回了府,萧暖卿刚下马车便见萧夫人林氏急匆匆地迎了上来,“卿卿?你怎么回来了!” 大喜之日,出嫁的闺女却被亲爹给带了回来,的确匪夷所思。 可不等萧暖卿回答,便听萧世儒沉声开口,“进去再说!卿卿,去换身衣服到前厅来!” 说罢,萧世儒便先一步进了府。 萧暖卿点了点头,这才跟着进了府去。 待她换好衣裳来到前厅时,林菀已是跪在了厅里,萧世儒与萧夫人林氏正坐于上首,而林菀的爹林申则是站在一旁,神色淡然。 人倒是都到齐了。 萧暖卿缓步进了厅,对着萧世儒跟林氏欠身行了礼,“女儿给爹娘请安。” “跪下。”萧世儒沉声低喝。 比起之前在宰相府,此刻的萧世儒更显威严。 萧暖卿看了自己的母亲林氏一眼。 自小到大,林氏对她都是格外严厉,同一件错事,她做了要受罚,林菀做了就没事。 哪怕林菀的亲爹林申也说应该要惩罚林菀,林氏也会在一旁为林菀说话。 小时候奶娘曾跟她说过,林氏会这样是因为林菀是客人,对待客人总是要客气些。 可重活了一遭之后,她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眼下见到林氏面色微冷,萧暖卿知道这次她一定又会偏帮林菀。 她的目光忍不住又落在一旁的林菀身上。 前世她被那几名山匪轮流糟蹋了身子,被卖进醉香楼后因不愿接客又连番遭了毒打。 醉香楼的老鸨为了让她就范,在她的饭菜里下药,将她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这一切,都是拜林菀所赐! 既然林氏给不了她公道和偏爱,那么她也不必受气后再动手! 想到这儿,萧暖卿再也隐不住自己的怒意,抬起一脚就朝着林菀踹了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着实将所有人都吓坏了。 林菀更是被踹倒在地,还未来得及爬起,萧暖卿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她的身上。 清脆的巴掌如雨点般落下。 没人料到萧暖卿竟是会突然动起手来。 林菀的父亲林申离得最近,当下便是上前来要拉开萧暖卿,可前世萧暖卿跟醉香楼里那些女人交手时学会的那几招岂是林申一个文弱书生就能对付的? 只见她一下就躲开了林申的手,回头朝着林申的脸上猛抓了两下,鲜红的几道抓痕赫然出现在林申的脸上,林申吃痛,不禁后退了三步。 趁着这功夫,萧暖卿便又接着往林菀的脸上甩下几巴掌。 “怂恿我逃婚,与山匪串谋害我!我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 “我自幼便将你当做亲姐姐,你居然这样害我!” 林氏已是急得跳脚,冲着一旁的丫鬟们喝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拉住她!” 那些丫鬟这才上前来,却也不敢真的去拉。 林申脸上那几根抓痕太吓人了,若是她们也被抓了可怎么办? 一番假模假样的推推拉拉间,萧暖卿终于是打得没了力气,方才从林菀的身上站了起来。 却依旧忍不住啐了一口,“呸!” “萧暖卿!你太过分了!”林氏不由得喝骂,快步行至林菀身边,将已经被打得发髻散乱,面颊红肿,哭得涕泪横流的林菀给扶了起来。 看着林菀这惨况,林氏心中更怒,当下便是扬起巴掌朝着萧暖卿甩了过去,“混账东西!” 可,这一巴掌并未落在萧暖卿的脸上。 萧暖卿死死抓住了林氏的手腕,看着自己的亲娘此刻却在维护害了自己的林菀,一颗心酸疼得厉害,眼眶也不自觉地红了。 却是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死死盯着林氏,嘴角勾着一抹冷笑,“不劳娘亲动手,今日那群山匪,已是赏过女儿巴掌了。” 她的脸又何尝不是红肿着? 那山匪的手掌又大又厚,力道更是奇大无比,她的脸这会儿都还在阵阵发疼。 却是可笑啊!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对于她脸上的伤,林氏却是问都没有问上一嘴! 约莫是萧暖卿眼里失望的神色太过明显了,林氏的脸上竟是有几分内疚一闪而过。 可,也就是那么一闪而过而已。 她很快又化身成了林菀的好姑母,猛地收回自己的手,冷声喝道,“你擅自逃婚才会遇到山匪,别说是一巴掌,便是别的什么,也都是你活该!” 一句话,将萧暖卿的一颗心击得粉碎! 却听得一旁拍案声骤起,萧世儒厉声怒喝,“别的什么?她都差点回不来,你还想让她经历别的什么?!” 在萧暖卿的印象中,萧世儒从未对林氏这么大声过。 眼下是真的被气到了。 林氏也一时不敢再说话,却是将林菀护在了身后。 萧世儒瞪了林氏一眼,这才又看向萧暖卿,“都跪下。” 萧暖卿知道在这个家里,至少她还有爹爹护着,便大大方方地跪了下来。 林菀见萧暖卿跪了,想着自己应该不会再挨打,方才从林氏的身后站出来,跪在了萧暖卿的身旁。 却依旧还是嘤嘤地哭着。 大厅内的秩序至于恢复,林氏重新坐下,林申也走到了林菀的身边。 就听萧世儒喝问道,“今日逃婚之事,究竟是谁的主意!” 话音刚落,林菀率先开了口,“姑父,都是菀菀不好,妹妹打我也是应该的,她今日遇到山匪,一定被吓坏了……” 第7章 你与那位陆大人是什么关系 林菀的发髻散乱着,头发都被萧暖卿扯下了不少,左右两边的脸颊都红肿着,眼泪汪汪的样子,还真是容易叫人心疼。 座上林氏已是紧紧皱了眉,一副恨不得上前来保住林菀的样子。 别说是林氏了,哪怕是上一世的萧暖卿自己,又何尝躲得过林菀这一招? 这十年来,每次二人犯了错,林菀总会抢着认。 而每一次林菀哭着说‘不要责怪妹妹’的时候,萧暖卿就会跟个傻子一样站出来将一切罪过都揽了过去。 到头来,莫名其妙的,挨罚的都是她。 偏偏她还觉得林菀那样做是有义气,是在护她,将林菀当做了最亲近的人! 怨不得陆千昱说她蠢! 但眼下,萧暖卿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眼见着林菀一个人哭得越来越干巴,萧世儒方才看向萧暖卿,“卿卿,你来说。” 萧暖卿看了身旁的林菀一眼,这才道,“表姐都已经承认了,爹还问我做什么?” 话音落下,只将林菀惊得目瞪口呆。 承认? 她什么时候承认了? 她说都是她的错,是她没有看好萧暖卿的意思啊! 林菀低垂着头,眼眸中闪过一丝狠毒。 这个萧暖卿,逃了一次婚,怎么就跟换了个人一样,不但敢动手打她,居然还知道把罪过往她头上栽! 倒是没从前那么好对付了! 这样想着,她的戏却丝毫不落。 便是冲着萧世儒跟林氏磕了个头,“姑父,姑母,千错万错都是菀菀的错,是菀菀没有做好一个当姐姐的职责,菀菀应该拦着妹妹的……” 这样说,应该很明确了吧? 萧暖卿冷声一笑,便听林氏开了口,“菀菀,这怎么能怪你,卿卿的脾气我最知晓,她要做什么,哪里是你能拦得住的?卿卿,你说!” 萧暖卿看都不看林氏一眼,只冷哼了一声,这才道,“要我说,那就是表姐怂恿我逃的婚。” “你表姐自幼便比你乖巧懂事,岂会做这种事,我看这逃婚定是你的主意!”林氏怒道。 萧暖卿却是气笑了,“喏,是你要我说,说了你又不信。既然你心中早有定论,那何必又要问我?” “还敢顶嘴?”林氏怒拍桌几。 萧暖卿不屑地轻哼一声,却没再说话。 一旁,林申捂着半张被挠破的脸,这才开了口,“菀菀跟卿卿向来情谊深厚,这逃婚一事,她二人定都有责任。”说着,她看向林菀,“菀菀,为父以为你的责任为大,你是姐姐,理应在关键时刻劝解妹妹,而不是同她一起胡闹,这一点,你可认?” 林申说得义正言辞,林菀跪在他身边,一边点头一边掉眼泪。 可,这林申分明就是与林菀一样,使的一手苦肉计罢了。 看似是在责备林菀,实则却是将林菀怂恿她逃婚的罪责推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了一个没有劝解而已! 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萧暖卿暗暗翻了个白眼,就听林申又道,“既如此,就罚你去祠堂跪到天亮。”说罢,林申方才看向萧世儒,“妹夫,你觉得这样可行?” “这怎么行?”林氏依旧不等萧世儒开口便出了声,“这件事明明就是卿卿的不对,刚才她还打了菀菀!菀菀若是要跪,那卿卿也得去跪着!” 萧暖卿心头发冷,可对于林氏这样的偏心,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萧世儒阴沉着一张脸,终于开了口,“今日之事,你们二人的确都有责任,只不过卿卿今日死里逃生,不可再受罚,至于菀菀……” 萧世儒看向一旁被打得狼狈的林菀,终于还是叹息了一声,“菀菀今日也受了惊吓,回去休息两日吧!” 萧世儒这话说得客气,但所有人都能明白,萧世儒是让林菀闭门思过两日。 林氏还想说什么,却是被萧世儒给打断了,“行了,此事到此为止。卿卿,为父还有话要问你。” 说罢,萧世儒便是起身往外而去。 萧暖卿便也跟着起身,只是在走出大厅前,终于还是忍不住转头看向林氏,问了一句,“娘,我当真是你亲生的吗?” 闻言,林氏的脸色骤然一僵,那双眼瞪得老大,却是一个字都说不上来。 萧暖卿大步离去,而林菀则是站起身行至林氏身边,柔声安抚,“姑母莫要生气,妹妹也只是一时糊涂才会胡言乱语,等以后她就会知道姑母是对她好的。” 听到这话,林氏方才像是舒了心一般,拉过林菀的手轻轻拍打着,“还是你懂事乖巧,若你那妹妹有你一半就好了。” 林菀笑得羞涩,眼眸间却透出狠意。 而另一边,萧暖卿跟着萧世儒去了书房。 见她进来,萧世儒便沉声道,“把门关上。” 萧暖卿乖巧地关了门,心里却没底。 她还从未见过爹爹对她这般严肃。 待她上前,萧世儒方才又开了口,“今日逃婚之事,当真是你表姐怂恿?” 萧暖卿重重点了点头,却道,“其实此事,女儿也有责任。” 这是事实。 林菀怂恿归怂恿,没脑子决定逃婚的人还是她。 是她蠢才会一直看不清林菀的真面目。 萧世儒瞪了萧暖卿一眼,“你也知道?你可知今日若不是你说能治刘二少爷的腿疾,刘瑾那老贼是真会将你发卖为奴的!” 听到萧世儒骂了人,萧暖卿不免有些惊讶,“爹,你居然敢骂……” “怎么?这是我的书房,我想骂就骂!”萧世儒正是气头上。 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那老贼居然还敢说要发卖了她,哼! 往后他宰相府的药方子,他非放多些鸡矢白不可! 知道萧世儒是心疼自己,方才在林氏那冷了的一颗心又渐渐温热了起来。 萧暖卿行至萧世儒的身边,抱住萧世儒的手臂,整个人都倚了上去,“还是爹对我最好。” 萧世儒也知道萧暖卿定是被林氏伤了心,却也只能叹了一声,“你娘只是嘴硬心软,她心里还是疼你的。你莫要怪她……” 嘴硬心软? 她对林菀可不是嘴硬心软的! 萧暖卿暗暗腹诽,但终究是没说出口。 只听到萧世儒叹息了一声,方才问道,“对了,爹问你,你与锦衣卫那位陆大人……” “没有关系!”萧暖卿忙是站直了身子否认,“今日陆大人真的只是恰好经过而已!” 萧世儒点了点头,“没有就好,那位连宰相都得礼让三分,可不是我们萧家能开罪得起的!往后可得离他远一些。” 萧暖卿乖巧应道,“爹放心,那人如此可怕,女儿只愿这辈子再也不见他呢!” 只是,她还得替他治眼疾。 萧世儒这才放了心,可还有一件事令他难安,“还有,你说你能治好刘家二少爷的病,是随口说说还是认真的?” “当然是真的!”萧暖卿一脸正色,“爹不是知道我们萧家针法是可以的吗?” 萧世儒却是皱了眉,压低了声,道,“问题就出在这儿!萧家针法十年前就不见了,你要上哪儿去学?” 闻言,萧暖卿并未说话,只是撩开了自己的衣袖,露出了玉白的镯子。 而后,当着萧世儒的面,拿起一旁的砚台就朝着手镯狠狠砸了下去。 镯子断裂开来,一小块发白的布却藏匿其中。 萧暖卿将小布递给了萧世儒,萧世儒接过一看,那上头密密麻麻书写着的,竟然就是萧家针法! 第8章 太爷爷的礼物 萧世儒仔细辨认了上头的字迹,又看了眼那只碎裂的镯子,终于恍然大悟,“这是你太爷爷留给你的!” 萧暖卿重重点了点头。 在她的印象中,太爷爷是这个家里最疼她的,比萧世儒还要疼她。 自懂事起,她每日都会跟着太爷爷学医术,四岁就已经认全了所有的药材,五岁就能将所有的医书倒背如流。 太爷爷说过,要将毕生所学都教给她! 可,六岁那年的寒冬,太爷爷意外掉进了宫里的荷花池,虽然被及时救了上来,但太爷爷还是没能熬过去。 而这个镯子,就是太爷爷在临死前亲手给她戴上的。 她一直将这镯子视若珍宝,直到上一世她被抓回了醉香楼,遭受毒打时手镯也碎裂了开来,才让她发现了太爷爷亲手撰抄的萧家针法! 只是那时候,萧家已经被冠上了谋逆的罪名,她若是敢凭着萧家针法露头,必定会惹来祸事。 可那是萧家的传家之本,她也一直抱着让萧家针法重见于世的希望,所以那三年里,她懂事听话哄了老鸨开心,凭着当初名满京城的琴棋书画一跃成了醉香楼的头牌。 人前,她一笑倾城,那些富家子弟为了能与她见上一面,不惜一掷千金。 人后,她刻苦练习萧家针法,三年来,萧家针法里的每一个字都已经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萧世儒无比激动,拿着萧家针法的手也是颤抖得厉害,却是问道,“卿卿,你如何会知道萧家针法就藏在玉镯里?” 闻言,萧暖卿骤然一愣。 她只顾着将萧家针法交给爹爹,却是忘了这最重要的细节! 神色不免一慌,却是强装镇定道,“当然是太爷爷告诉我的,其实爹,太爷爷早就把萧家针法教给我了,只是太爷爷不让我声张,我就一直没告诉爹您。” 听到这话,萧世儒却是有些将信将疑。 说实话,在医术方面,卿卿这丫头的确是比他有天赋,可那时候卿卿还这样小,老爷子当真就放心将萧家针法教给她? 可若不是如此,卿卿又如何会知道针法藏于手镯之中,而且今日还敢在刘瑾面前说出这样的大话! 萧世儒还在怀疑,萧暖卿却是直接下了一剂猛药,“爹放心,从今日起我就会将萧家针法全部教给爹!” 萧家针法,可不仅仅只是一本小小的秘籍,十几行密密麻麻的字而已,最主要的还是实际操作。 上一世,她也是研究了无数次,在自己的手臂上扎了上百针,才终于有了领悟。 听到萧暖卿这样说,萧世儒心里的狐疑瞬间被他抛诸脑后,声音也跟着有些激动,“当真?” 萧暖卿重重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这本来就是爹应该会的!” 只是萧世儒资质平平,当年萧老太爷教了他许久,他也只学会了两招。 想到这儿,萧暖卿又靠在萧世儒的身上,撒起娇来,“明日我就让人多送几个冬瓜来,等爹不当值的时候,我们就来书房慢慢练!” 她一定会教会爹爹的! 听着萧暖卿的话,萧世儒心中感慨万千。 他甚至还记得第一次抱起萧暖卿时,她是那样小小的一个,缩在襁褓里像个小肉球。 如今,这个小小的肉球居然已经能够教他本事了! 正想着,屋外忽然传来了一丝动静。 还不等萧世儒反应过来,萧暖卿已是快步上前,一把将房门给打开了。 林申几乎是扑摔进来的。 萧暖卿眸心骤冷,看着摔在自己脚边的林申,不禁冷笑了一声,“又不是过年过节的,舅舅给我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 林申一脸的尴尬,他也没想到书房的门会突然打开。 只是萧暖卿这话也着实无礼,他可是长辈! 可眼下被抓个正着的人是他,他自然不敢对萧暖卿发难。 狼狈爬起,便听萧世儒冷着一张脸问道,“找我有事?” 这扑摔进来的架势,显然方才是趴在门口偷听了。 林申轻咳了一声,掩去面上的尴尬,这才对着萧世儒行礼道,“今日药庐收到几张方子,特意拿来问姐夫请教。” 萧世儒见他手中还真拿着几个药方,这才点了点头,看向萧暖卿,“你先回去休息吧!” “知道了爹。”说着,萧暖卿又冲着林申摆出一副说教的姿态来,冷笑道,“舅舅可要跟着我爹好好学!” 说罢,这才大步离去。 林申看着萧暖卿离去的背影,这才冲着萧世儒尴尬一笑,“卿卿今日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说话夹枪带棒的。” “她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你还指望她能说些什么好话?”萧世儒冷声应着,方才坐了下来,“可是要问方子?” 林申这才上前,“是,就是这两张。”说着,便将房子交给了萧世儒,那双眼却忍不住朝外看去,眸色阴冷。 萧暖卿回了院子,丫鬟已是准备好了热水给她沐浴。 泡进温热的水中,萧暖卿一直紧绷的神经才渐渐松懈了下来。 一旁有丫鬟伺候着,按着她的肩膀,她却一时叫不出名字来。 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是谁?瞧着面生。” “回小姐,奴婢名唤小六,是今日才来小姐院子里服侍的。” 闻言,萧暖卿却是觉得奇怪,“那我原来的丫鬟呢?” 小六的声音细细柔柔的,“小姐忘了?凝儿姐姐前些日子冲撞了表小姐,被您罚去厨房做活了!双儿姐姐她们也都被调去表小姐的院子里伺候了。” 听到这儿,萧暖卿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冷意。 凝儿这丫头性子直,脾气冲,却是比她看得清,若是凝儿还留在她身边,定然不会让她做出逃婚这等糊涂事儿来! 前世她以为凝儿冲撞林菀是凝儿没有规矩,如今想来,恐怕一切都是林菀设计的! 先是支走了她身边最得力的丫鬟,而后又将她院里其他的丫鬟都调走了。 这是认定了她回不来啊! 呵! “你去将凝儿找来。”萧暖卿下了令,想了想却又道,“哦不,你让她直接去林菀那!” 她想,凝儿会喜欢她给的赔礼的。 第9章 我给你的你才能要 萧暖卿梳洗过后,便径自去了林菀那。 一进院门就瞧见她院里的几个丫鬟在扫地。 见到萧暖卿,那几个丫鬟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双手死死握着手中的扫帚,却是不敢靠近。 “出息!”萧暖卿淡淡斥责了一声,这才冲着她们招了招手,“过来。” 闻言,丫鬟们立刻丢掉了扫帚,可还未迈出一步,就听到一阵喝骂,“下贱东西,地都不会扫了?萧家养你们这些蠢东西有什么用?!” 是林菀的贴身丫鬟半夏,十年前跟着林菀父女一起来的萧家。 喝骂完,半夏好似才看到了萧暖卿一般,上前欠身行了礼,“奴婢见过表小姐。” 萧暖卿嘴角噙着笑,“你家小姐呢?” 半夏眼里藏着一丝不悦,“我家小姐受了惊吓,眼下还躺着呢,表小姐想说什么与奴婢说了是一样的。” “哦。”萧暖卿了然般点了点头,笑道,“那你过来,我跟你说。” 半夏心头不悦,有什么话还非得靠近了说? 可好歹萧暖卿是这萧家的大小姐,连林菀都不敢在萧暖卿面前明着来,她又如何敢不听话? 当下便是朝着萧暖卿靠近了几步,“表小姐有何吩咐?” “啪!” 一巴掌挥下,萧暖卿揉了揉自己的掌心。 今日打了林菀太多下,手掌都打疼了。 而半夏被打得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在地上,震惊过后便是捂着脸冲着萧暖卿怒喝,“你凭什么打人?” “凭我是这家里的大小姐啊!”萧暖卿理直气壮地看着半夏,“怎么了?打不得你?” “当然打不得!我可不是你的丫鬟!我是林家的丫鬟!”半夏气得眼圈发红,从小到大,林菀都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如今萧暖卿这贱人居然敢打她! 萧暖卿等的就是半夏这句话,可还未来得及发作,便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边窜了出去,一下就将半夏给扑倒了。 “你这贱人敢对我家小姐无礼!”是凝儿! 只见她此刻骑坐在半夏的身上,又抓又挠,又打又捶的,“我家小姐也是你这贱婢能欺负的?混账东西!看我今日不撕烂了你的嘴!” 半夏被凝儿压在身下,哪还有半点战斗力,只能凄惨的叫唤着。 动静之大,终于将一直躲在屋里的林菀给喊出来了。 眼看着自己的丫鬟被压着打,林菀也是委屈得直掉眼泪,冲着萧暖卿哭道,“妹妹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已经听姑父的话留在屋里,你居然还追到我的院子里来,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是啊!”萧暖卿丝毫不给脸面,“怎么我这个萧家的长女如今还欺负不了一个你了是吗?” “你!”林菀被气得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想要你怎么样? 萧暖卿眸中泛着冷意! 我自然是想要你被恶人欺辱,虐打,想要你从跌入泥潭,坠入这世上最恶心的地狱里,永世不得翻身! 不过,还不是时候。 萧暖卿这才开了口,“凝儿。” 听到萧暖卿的声音,凝儿方才停了手,从半夏的身上爬起,还不忘冷声威胁,“再敢对我家小姐不敬,我扒了你这身皮!” “你要扒谁的皮!”一声冷喝从不远处而来,是林氏。 萧暖卿半点都不意外林氏会来,冲着凝儿使了个眼色,让凝儿站到自己的身后,这才对着已经进了院子的林氏欠身行了礼。 林氏一进院子就看到林菀主仆二人抱在一起哭,只觉得心都要碎了,当下便是冲着萧暖卿怒喝道,“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我平日就是这么教你的?你到底是从何处学来这等泼妇伎俩!居然还敢找到菀菀的院子来,别以为你爹护着你我就不敢罚你了!” “娘,先别生气嘛!”萧暖卿刻意柔着调儿,半点没把林氏的责骂放在心上,抬眸朝着不远处的几名丫鬟指了指,道,“是表姐将我院里的人都调来了,我才会来要人的。也是表姐的丫鬟先出言不逊,凝儿才会出手教训的。” 林菀已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要人,说一声就是,本就是你院子里的人,我哪有不给的道理?哪有人说都不说就开始动手的?姑母,呜呜呜,你可要为菀菀做主啊!” 林氏忙是上前安抚林菀,“好好好,你别哭,一切都有姑母在!” 却不料,萧暖卿冷笑了一声,“别说今日只是你姑母在,哪怕是你亲娘在,也给你做不了半点主!” 林菀的娘亲,一直都是林菀的软肋。 此刻被萧暖卿提起,林菀当即哭得不可自抑。 林氏更是怒上心头,冲着自己带来的嬷嬷便唤道,“这丫头是疯了!徐嬷嬷,将她拉出去掌嘴!” 徐嬷嬷闻言就要上前,却不了萧暖卿竟也朝着徐嬷嬷走来两步,冷声厉喝,“你敢!伤了我,看你要如何跟陆大人交代!” 陆大人? 徐嬷嬷愣在了原地,林菀骤然瞪大了双眼,就连林氏也忍不住问询,“陆大人?哪个陆大人?” 萧暖卿眉尾轻挑,“娘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当真是对外面的事儿半点不知啊!还能是哪个陆大人,当然是锦衣卫里的那位!” 锦衣卫里的? 陆千昱! 林氏的面上瞬间染上了惧意,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你,你在胡说什么?”林氏不由得喝骂。 萧暖卿却是笑意更浓,“我是不是胡说,娘你问问你的好侄女呗!” 林氏猛然看向林菀,就见后者眼神中透着惧色,显然是相信了萧暖卿的话! 萧暖卿眸色微冷,正视着林菀,声音洪亮,“林菀,你这丫鬟方才有句话倒是说对了,你们姓林,不姓萧,所以在这萧家,我给你的你才能要,我没给你的你若是拿了,那就怨不得我手下的人下手狠辣!” 说着,便是看向凝儿,道,“方才半夏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凝儿重重点头,“半夏说,她是林家的丫鬟,不是我萧家的丫鬟。” 萧暖卿看着半夏,笑道,“既如此,你的月钱便不该从萧家的账上扣。放心,你自幼跟着林菀,她定不会亏待你的,是吧,表姐。” 林菀主仆二人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偏偏林氏还沉浸在萧暖卿跟陆千昱有关系的震惊之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萧暖卿也不久留,便是冲着凝儿道,“你护主有功,回院子,本小姐重重有赏!” 说罢,便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10章 我要她永世不得翻身 直到带着人都回了院子,凝儿脸上的惊喜之色还未散去。 “小姐,你好厉害啊!”凝儿给萧暖卿泡了一杯茶,满是崇拜之色,“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方才教训表小姐的样子也太大快人心了!” 萧暖卿接过茶盏,却没喝,反倒是握住了凝儿的手,“前些日子罚了你,可有生我的气?” 凝儿笑容微滞,眼圈也不禁有些泛红,却是摇了摇头,“没有,凝儿怎么可能生小姐的气呢?” 萧暖卿心中微暖,这才道,“你放心,往后我再不会让别人欺负了你!” 见识了萧暖卿今日的‘壮举’,凝儿自然是相信的,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忙是压低了声问道,“小姐,您跟那位陆大人……” 萧暖卿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没有任何关系。” 听到这话,凝儿却是大惊,“那你方才还敢那样说!万一表小姐说出去……” “我就是想让她说出去。”萧暖卿淡淡轻笑。 只有将这件事传出去,刘家才会有忌惮,往后就算她治好了刘念安,也是不敢再娶她过门的。 凝儿不知萧暖卿打得什么主意,仍是有些担心,“可若是被那位萧大人知道小姐你乱说话,恐怕到时候……” “他如何能知道?话可都是林菀传出去的,只要我不承认,那陆千昱该找麻烦的,就是林菀!” 左右与她无关就是! 而另一边,林菀在送走了林氏之后,便将自己关在了屋里,大发雷霆。 她就像是疯了一般,将床上的被褥都丢在了地上,疯狂地在上面踩着跺着,仿佛此刻她踩的不是被褥,而是萧暖卿的脑袋! 半夏还在一旁嘤嘤的哭,林菀听着烦躁,顺手就甩了一巴掌过去,“没用的东西,就知道哭!怎么就不能跟凝儿学学?她也就只有两只手,怎么就你被压着打!” 半夏本就挨了打委屈着,这会儿又受了林菀一巴掌,心里的委屈就更甚了,当下便是哭嚎了起来。 林菀听着心烦,抬起一脚便是朝着半夏踹去,“废物!滚出去嚎去!” 最好是嚎得整个萧家上下都听见,让人都知道萧暖卿是如何欺负一个小丫鬟的! 半夏不敢再招惹林菀,哭哭啼啼地出了门去,恰好就遇到来找自己女儿的林申。 林申进了门便看见满地狼藉,眸色不禁一沉,转身便将房门给关上了。 林菀脸颊还肿着,双眼也因方才的哭泣而泛着红,此刻见到林申却是半点都没有在林氏面前委屈的样子,反倒是瞪了林申一眼,“爹就这样堂而皇之进女儿的屋子,于理不合。” 林申眸色亦是极其冷淡,“为父也不想进来,可你看看你这里闹得什么样子。” 林菀鼻尖轻嗤了一声,“不过就是些被褥,等我发泄完就扔回床上去,别人看不出来。” 可这又何尝不是她内心憋屈的地方? 寄人篱下这么些年来,她就算是发脾气也只能挑那些时候好清理不容易被发现的,不像那萧暖卿,不高兴了手边有什么就扔什么,全然不必顾及那么多! 林申如何能不知道林菀心中作何感想,当下便是叹息了一声,“爹知道,这些年是委屈你了。好在这府里还有你姑母一直护着你。” 林菀不大愿意听林申说这些,眉心皱得厉害,“爹来到底是有什么事?” 闻言,林申这才想起了正事,道,“我刚才在你姑父的书房前听到了几句他与卿卿的对话。说了萧家针法,又说了什么拿冬瓜慢慢练。” 林菀心思不禁一沉,随即便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我说呢!这么些年来我与萧暖卿几乎日日形影不离,萧世儒那老东西是何时教了萧暖卿萧家针法的?原来她是准备临时抱佛脚!拿冬瓜慢慢练?这是打算将刘家二少爷的脑袋当冬瓜?” “应该不能吧?”林申心下怀疑,“她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刘瑾面前夸下海口?” 萧家针法岂是三两日就能学会的? 若是到时候治不好那位刘家二少爷,萧暖卿可是要被抓去发卖为奴的! 更何况,萧家针法明明都已经丢失十年之久了,怎么又突然出现了? 林申心中诸多狐疑,但林菀却没想这么多,只是冷笑道,“我管她能不能!只要最后刘二少爷相信萧暖卿没那个能力就是了!” 若是被刘念安知道萧暖卿准备将他的脑袋当冬瓜,定是不敢再让萧暖卿施针的! 届时,刘瑾就算不将萧暖卿发卖了去,也断然不可能让萧暖卿进他刘家的门! 就听林申压低了声,“说起那位刘家二少爷,你与他到底是什么情况?今日之事,他可会怪你?” 林菀没说话。 脑海中回想起一个月前,刘念安曾亲口跟她说过会娶她。 只不过,萧暖卿是正妻,她只能是妾! 一个残废,若不是看在他是宰相刘瑾的嫡子的份上,她是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又怎会去费心勾引他! 可,他居然敢让她做妾! 她就是要怂恿萧暖卿逃婚,就是要让刘念安名誉扫地! 到时候,整个京城都没有好人家的女子敢嫁他,她才有机会成为宰相嫡子的正妻! 林菀心里清楚得很,刘念安若是当真不再残废,便是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她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好不容易快要熬出头了,怎么能允许萧暖卿坏了她的好事! 深吸了一口气,林菀这才又看向林申,“爹别担心,一切都在女儿的掌握之中。” 林申点了点头,“这就好,若你能嫁给刘念安,咱们父女也算是终于能有好日子过了。” 听到这话,林菀心中无端生出几分厌恶。 同样是为人父,萧暖卿的爹就是堂堂御医院院使,虽然官居三品,可凭着一身医术,朝中哪个一品大员见了不得尊一声萧大人? 她的爹呢? 不学无术,娘去世不久便败光了家财,害得她自幼便得寄人篱下看人脸色! 跟着萧世儒学了这么多年的医术也只是在御医院做个小小的医官! 如今更是要靠着她的婚事才有一丝丝出人头地的可能性! 说到底,是她命不好,摊上这样一个没用的爹跟一个早死的娘! 可凭什么她命不好,萧暖卿就这么好命? 那贱人样样都不如她,凭什么就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她就是要把萧暖卿的一切都抢过来,就是不能让萧暖卿好过! 今日,算是萧暖卿命大,可下一次,她定会让萧暖卿深陷泥潭,永世不得翻身! 第11章 气不死 两日后。 萧暖卿来到花厅用餐时,林菀也在。 见到她,林菀忙不迭地从椅子上站起,像是个被欺辱惯了的小媳妇儿似的。 “妹妹,你坐这儿。” 她热情地招呼着,好似前两日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萧暖卿并不理会她,对着正坐在上首位的林氏行了礼便自顾上前坐下,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见状,林菀便好似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可怜巴巴地望向林氏。 她脸上的伤还红肿着并未完全消下,看得林氏心疼不已,忙不迭地道,“你也快坐,我特意让厨房炖了燕窝,来,快尝尝。” 林氏说着,便将一盅燕窝送到了林菀的面前。 林菀瞬间面露喜悦,“多谢姑母,果然还是姑母最疼菀菀了。” 萧暖卿听着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却见管家张叔急匆匆地从外头跑了过来,“小姐,门外有一名锦衣卫送来一封书信。” 锦衣卫? 林氏跟林菀都不由得一惊。 内心不约而同的就想起了那位陆大人。 萧暖卿心中亦是慌了一下,却还是强壮镇定地从张叔手中接过了书信。 果然是陆千昱的亲笔书信。 让她即刻前往东街的万福茶楼。 她的确是答应过陆千昱会替他治眼疾,可这才两日,陆千昱怎么就这般心急? 不等她细想,张叔又忍不住道,“小姐,那锦衣卫还在府外等着呢!” 听到这话,林氏心头不禁一怒,猛地就站起了身来,“成何体统!” 萧府所处的位置算不上是京中最繁华,可门外也偶尔会有百姓路过,若是被人看见有锦衣卫在萧家门口等,甚至还被看见萧暖卿亲自被锦衣卫接走的话,那外头的人会如何说她萧家? 要知道,这锦衣卫虽是直接听命于皇上,可做的都是些人神共愤之事,提到锦衣卫,谁人脑海中不先想到走狗二字? 若是被人误会萧家与锦衣卫勾结,那岂不是会坏了他萧家百年来的名声! 思及此,林氏不禁看向了萧暖卿,“我不管你与那位陆大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可我萧家的名声决不能因你而坏!你现在就去与那陆千昱说清楚!” 听到这话,萧暖卿心中自是不舒服,转过身看向林氏,勾唇轻笑,“娘,女儿的性命都是那位陆大人救的,都说救命之恩该当以身相许,那位陆大人往后可极有可能是您的女婿呢!我劝您还是放下成见,免得气坏了身子!” “你!”林氏当真是被气坏了,当下就捂住了胸口,一句话都没说得出口。 见状,林菀立刻上前搀扶,假惺惺地冲着萧暖卿道,“卿卿,你还待嫁闺中,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是要气死姑母不成?” 萧暖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在青楼待了三年,这世上还真没有她说不出口的话。 可至于林氏会不会被气死嘛! “放心,只要与陆千昱有关系的不是你,我娘就气不死。”话说到这儿,萧暖卿好似想到了什么,啧了一声,“这若真是你与陆千昱有关系,娘说不准就不气了,是不是?” 毕竟,林菀做什么都是对的。 她看着林氏轻笑,而林氏也是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但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看着萧暖卿大步离去的样子,林氏的眉心拧成了一个结。 为何她总觉得,萧暖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府外,果然是有锦衣卫的人等着。 来人一身飞鱼服,腰间一柄绣春刀,便是老远就能让人识得他的身份。 见到萧暖卿,那人便是拱手行了一礼,“属下奉陆大人之命,特来接萧大小姐一叙。” 萧府外,已是有不少过路的百姓在远远张望,不时交头接耳着,看向萧暖卿的眼神好似都变得怪异。 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一旁的那辆马车,心下隐隐有些不安,却也只能回以一礼,带着凝儿坐了上去。 马车里,凝儿一脸担忧,“小姐,您不是说陆大人就算要找麻烦也找不到咱们头上吗?” 萧暖卿心中也慌,想到陆千昱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她心里就害怕得不行,却是握紧了凝儿的手,低低安慰了一声,“别怕,应该不是找咱们麻烦的。” 若是的话,也不必约在那万福茶楼,而是直接请去锦衣卫的大牢了。 不多久,马车便在茶楼外停下。 萧暖卿刚下马车,便有小二出来相迎,“这位定然是萧大小姐,陆大人正在二楼雅间,萧大小姐这边请。” 小二说着,便是热情地领着萧暖卿往楼上去。 萧暖卿微微点了点头,却是特意将凝儿留在了一楼,“你在这儿等我。” 若是真有危险,凝儿在一楼说不准还有一丝逃跑的机会。 虽然这机会,很是渺茫。 待来到二楼雅间,刚开门,便见陆千昱斜倚在椅子上,眸色清冷,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见到萧暖卿进来,陆千昱便是眉尾一挑,示意萧暖卿在她面前落座。 萧暖卿给陆千昱欠身行了礼,这才上前坐下。 眼见着陆千昱亲手给她倒了一杯茶,骨节分明的手指将那茶盏慢慢推到她面前,他却只想到了前世临死前这根手指轻轻划过自己的身躯所带来的令人颤抖的惧意,一时间身子不禁紧绷起来,那杯茶自然也没敢喝。 陆千昱如何能感受不到萧暖卿的恐惧,心中不禁冷笑了一声,这才道,“萧大小姐可知今日陆某寻您有何事?” 萧暖卿低垂着头,便是看都有些不敢看陆千昱一眼,只低低地回答着,“陆大人应该是,是为了眼疾。” 闻言,陆千昱不禁轻笑了一声,染着几分轻蔑,“是,也不是。” 萧暖卿的眉心不由得微微拧起,什么叫做‘是也不是’? 正想着,雅间的门再次被人推开,进来的便是方才将萧暖卿带来的锦衣卫。 只见他双手捧着一个硕大的冬瓜,进来放在了二人面前的桌上后,方才冷声道,“这是从萧家的后厨寻来的。” 闻言,萧暖卿心头不免一惊。 这人何时去过萧家的后厨? 再看那冬瓜之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细小的针孔,这是爹爹用来练习萧家针法的冬瓜呀! 萧暖卿好像有些知道陆千昱为什么找她了。 眼见着萧暖卿眼里的情绪变化万千,陆千昱嘴角的笑意渐浓,“萧大小姐有没有什么需要向陆某解释的?” 第12章 萧大小姐真不惜命 虽是笑,可那双眸子却映着几分讥讽与阴厉。 那张脸也莫名与前世她床边的脸叠印在了一起。 耳边仿佛响起了他那轻飘飘的一句:萧大小姐真是好算计。 萧暖卿整个身子都僵硬了起来,双眼不自觉地看向那个满是针眼的冬瓜,竟是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来。 见状,陆千昱的眸色越发深沉。 这女人看样子还真是拿了这冬瓜练手。 当下,语气也跟着沉了些,“萧大小姐真是不惜命。” 她可是亲口说过,若是治不好他的眼疾便将性命还给他。 萧暖卿又如何会忘记自己的亲口承诺,心头猛地一紧。 她惜命,惜得不行! 她发誓,这世上再也找不出比她还要惜命的人了! 感受到对面传来阵阵杀意,萧暖卿死死捏了捏自己的大腿,这才好似从前世的恐惧中抽出了魂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大人误会了,这冬瓜的确是练手之用,可用来练手的人是我爹。” 闻言,一旁站着的锦衣卫却是笑出了声来,“哟,萧大小姐的意思是,您在教习萧院使医术?” 他刻意加重了‘院使’二字,是在提醒萧暖卿,她爹如今可是整个靖国医术最高明的人。 她身为人女,反过头来教自己爹医术? 说出去岂不可笑? 萧暖卿如何不知道这位锦衣卫大人的想法就是陆千昱的想法。 此事也的确是匪夷所思,可她必须要让陆千昱相信。 否则,今日她就算能走出这间茶楼,定也走不出锦衣卫的大狱! 可萧暖卿并不反驳什么,反而是从衣袖间取出了一根银针,而后当着陆千昱跟那位锦衣卫的面,手腕轻转,指尖轻轻一弹,那跟银针竟没入了一旁的冬瓜内。 这一手功夫,可不是寻常人能会的! 陆千昱双眸微眯,而那锦衣卫也立刻查看起来,手指抚过银针没入的地方,而后一脸惊叹,“针尾竟是与瓜皮齐平,没有半点凹凸之感!大人您看!” 那锦衣卫忙不迭地将冬瓜转了个方向,好让陆千昱看清楚萧暖卿的本事。 这银针飞入,能与瓜皮齐平,对力道与速度都需要极其精准的把握。 而且方才她飞针的手法看似简单,可手腕轻转间却分明透着不寻常的功夫。 陆千昱乃是习武之人,当然能一眼就看出来这一小小的动作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得这般行云流水的。 这位萧大小姐,果然有点东西。 眼见着陆千昱的眸中透出了打量,萧暖卿方才鼓起了勇气,道,“不敢欺瞒陆大人,十年前我太爷爷去世前曾亲手将萧家针法交到我的手上,此事除却我之外无人知晓,所以这十年来,我爹对于萧家针法也只会一招半式。” 陆千昱缓缓点了点头,像是知晓了什么一般,“所以这萧家针法你会,你爹反而不会。这冬瓜,就是你教习你爹萧家针法之用。” 萧暖卿重重“嗯”了一声。 却又听陆千昱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可为何萧大小姐早不教,晚不教,偏偏这几日要教习起来了?” 偏偏就是在她答应医治他的眼疾,跟刘念安的腿疾之后! 这个时间点的确尴尬容易被人怀疑,萧暖卿知道若是陆千昱认定了被她欺骗,她便是死路一条,心下不禁慌乱起来,咬了咬唇,方才又开了口,“是,是因为民女也是前段时间才彻底学会萧家针法。” “哦?”陆千昱淡淡一声轻哼,看似懒散地靠在椅背上,那双阴冷的眸子却是一瞬不瞬,死死盯着萧暖卿。 萧暖卿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便更显慌乱起来,“陆大人放心,您的眼疾民女一定能医治好的!若您不信,大可寻个病人来,试试民女的医术!倘若民女治不好,不必陆大人动手,民女自己就先吊死在萧府大门外!” 听到这话,陆千昱的眸色方才有了几分松动,“萧大小姐不必如此惊慌,陆某并未说不信。” 说罢,他便自顾自端起茶盏喝了起来。 一时也无人再说话,偌大的雅间内,萧暖卿只听到自己的心跳仿若是要从胸口跳出来一般! 好一会儿,一旁的锦衣卫方才开口,“哈哈,萧大小姐不必紧张,我们陆大人也只是随便问问,时候不早了,我差人送萧大小姐回府!” 闻言,萧暖卿忙不迭地就站起了身来,对着陆千昱欠身行了一礼,“那民女就先行告退。” 说着,便欲转身离去,却不料陆千昱那道淡漠的声音忽然传来,“陆某还有一事要问。” 萧暖卿身子一僵,不知陆千昱还想问什么,只能缓缓转过身来,冲着陆千昱微微颔首,“陆大人尽管问,民女定当知无不言。” 却见,陆千昱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淡笑,可那笑,却隐隐藏着杀意,“陆某听闻萧大小姐逢人便说你与陆某之间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轰! 晴天霹雳。 萧暖卿差点死在当场! 她哪里逢人便说了! 陆千昱怎么知道她说了?! 心脏像是随时都会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般,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萧暖卿的双手紧紧交握着,低垂着头不去看陆千昱那双眼,方才算是有力气开了口,“我,我从未说过。” 不能承认,承认了会死的! 陆千昱没说话,只看着那个小小的身体都快抖成了筛子,眉心便不自觉一拧。 他莫不是吃人的怪物,怎么每回见着他都要吓成这副德行。 眼角瞥见桌上的那盏茶,陆千昱便又开了口,“茶还未饮。” 他亲手倒的茶。 萧暖卿心头一颤,这是蒙混过关了的意思? 她像是这才反应了过来一般,忙不迭地端起那茶盏,一口饮下,随后又欠身行了礼,“多谢陆大人的茶。”说罢,这才快步离去。 看着萧暖卿的背影,石安一脸的疑惑,“这萧大小姐怎么跟逃命似的。” 明明他们大人什么都没做呀! 陆千昱低低笑了一声,目光又落在那冬瓜的针眼之上,这才问,“你觉得这位萧大小姐如何?” 石安蹙眉想了想,这才道,“不靠谱!虽说萧院使的医术的确不及萧老太爷,可也不至于让自己的女儿教习医术针法啊!而且您听方才那萧大小姐说的什么话,自己就吊死在萧府外,这是寻常大家闺秀能说出来的话?最重要的是,萧大小姐说话时如此慌张,摆明了就是心虚的表现!” 若没有撒谎,心虚什么? 陆千昱知道石安的怀疑很有道理,他将手中茶盏放在了桌上,眸间染上一分淡淡的笑意,“她或许不是心虚。” 而是因为怕他。 身为锦衣卫,这世上除了皇上恐怕还真没有人不怕他。 可,她又不曾犯过错事,何必怕成这个样子? 更何况那女人对着宰相跟死尸又是全然不惧。 仿佛这普天之下,她只怕他。 可,为何? 陆千昱当真是想不明白。 却听石安道,“她是不是心虚,一试便知。” 陆千昱见他神色透出几分狡黠,不禁勾了勾唇,“又想到什么丧良心的法子了?” “啧,这怎么能是丧良心呢?那萧大小姐自己说的,可以先找个病人给她试,眼下,不正好有个适合的病人吗?” 陆千昱知道石安所指是谁,却是摇了摇头,“他未必肯让她治。” 第13章 本本分分的老实人 直到坐上回府的马车,萧暖卿那颗被吓得快要停止跳动的心脏都还没有缓过来。 凝儿看着担忧不已,不禁握住了萧暖卿的手,可安慰的话还未说出口她便是猛地一惊,“小姐,您的手怎么这么凉!” 又僵又凉! 感受到凝儿手心的温热,对上那双满是担忧的眸子,萧暖卿那一颗颤抖着的心终于渐渐平和了下来。 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害怕陆千昱。 每次见到他,前世临死前的绝望跟恐惧就会铺天盖地地袭来,逼得她连呼吸都异常艰难。 可她不能一直这样! 她回来了,老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不是让她深陷恐惧之中的! 她要报前世之仇,要让企图祸害萧家的人自食恶果! 她要保护好萧家,保护好爹跟凝儿! 至于陆千昱…… 想到那张淡漠之中透着阴狠的面孔,萧暖卿的心还是忍不住紧缩了一下。 可,只要她治好了陆千昱的眼疾她就不必再面对他,往后就算相见,也顶多是行上一礼,再无交集。 这样想着,萧暖卿的心便又稳了些。 只是……府里的冬瓜,怎么会落到陆千昱的手上? 还有她说的那些话,明明只在府里说过! 思及此,萧暖卿的眸色间多了几分深沉。 也是时候该给家里那些人紧紧皮了! 晚间用餐的时候,萧暖卿一家与林申父女二人同坐一席。 期间,林氏不断给林菀夹菜,口中总说什么“菀菀这两日瘦了,该多吃些”之类的话,阴阳怪气地责备着萧世儒先前给林菀的惩罚。 萧世儒略有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却是看向了萧暖卿,“卿卿,爹听说今日陆大人派人来找过你?” 萧暖卿放下了碗筷,点了点头,“是。女儿正想与父亲细说此事。” 林菀像是抓住了什么契机一般,忙不迭地开了口,“妹妹可不能糊涂!莫说你与宰相二公子有婚约在先,单说那位陆大人手中沾了多少条人命,日后会是个怎样的前程都不知道,你可不能白白葬送了自己的幸福啊!” 听到这话,萧世儒不由得一惊,“你这是何意?” 只听得林氏一声冷哼,“那你问问你这个好闺女啊!今日竟还说出要以身相许那位陆大人这种话,当真是不害臊!” 萧世儒震惊不已,可萧暖卿分明亲口说过与陆千昱毫无关系的! 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给相信卿卿,当下语气便又放柔了些,“卿卿,你与爹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萧暖卿也半点没有受到林氏跟林菀的影响,反而冲着萧世儒温柔一笑,“爹,我想先唤个下人前来问话。” 没人知道萧暖卿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萧世儒还是点头允了。 萧暖卿便冲着凝儿示意,凝儿这就去了前厅外,没多久便拖拽着一名妇人进了来。 “跪下!” 凝儿的力气大,这妇人全然不是对手,几乎是被甩在了地上。 慌慌张张跪好之后便开始求饶,“老爷,夫人,奴婢当真是被冤枉的呀!” “冤枉?”凝儿半点不客气,一脚踹在妇人的身上,“老爷书房用的冬瓜,我每日都会亲手送去厨房交到你手上,你现在跟我说你冤枉?” 听到这儿,众人还是一头雾水。 林菀适时地站出来扮演起好人的角色,“杨嫂是府里的老人了,比我来萧家的时间都久。妹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真有什么误会呀!” 听到这话,杨嫂瞬间露出感激的神色。 可萧暖卿却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拿过帕子擦了擦嘴角,举手投足间那漫不经心的样子,反倒是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迫。 “今日陆大人拿了个满是针眼的冬瓜来问我,是不是在练手。” 她不咸不淡的一句话,便是让在场所有人都惊了。 满是针眼的冬瓜,那必定就是从萧世儒书房里送出去的,怎么就到了陆千昱的手上! 一股子危机感瞬间侵占住了整个前厅。 莫说是萧世儒,就连林氏都满脸惧色。 萧世儒虽为御医,不参与朝政,可到底是与宫中的主子们来往密切。 还好今日只是拿出去个冬瓜,倘若是别的什么呢?倘若是拿进来呢? 萧世儒见多了后宫女人之间的钩心斗角,更见多了那等栽赃嫁祸之事,当下便是冲着杨嫂怒喝道,“说!谁让你这么做的!” “奴婢真是冤枉的!”杨嫂哭得涕泪涟涟,“奴婢是老太爷在的时候就入了府的,这么多年来对萧家都是忠心耿耿,奴婢一家都在萧家做活,怎么可能做出有损萧家的事儿啊!” 杨嫂边哭边观察着萧暖卿跟萧世儒的脸色。 见二人丝毫没有露出半点怜悯的神色便又转头看向林氏,“夫人是最知道奴婢的,奴婢一心只想着主子们的喜好,想着外头有什么新鲜的吃食给主子们弄来,哪里会想过伤害萧家,更何况,更何况还是锦衣卫!” 听着杨嫂所言,林氏果真是起了几分恻隐之心。 特别是最后一句。 就见她看向萧世儒,压低着声道,“老爷,此事还是查清楚为好,杨嫂只是个本本分分的老实人,您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找到锦衣卫去啊!” 林菀立刻搭腔,“是啊姑父,还是查清楚为好,免得冤枉了无辜之人。” 说到‘无辜之人’这几个字时,林菀还特意顿了顿,显然是将自己也代入了进去。 萧暖卿听着她们的言论,忍不住发笑。 林氏气恼得很,不禁瞪了过来,却见萧暖卿平静地注视着她,柔声问道,“娘说得不错,杨嫂是个本本分分的老实人,不敢去找锦衣卫,可若是锦衣卫找得她呢?” 萧暖卿也知道,杨嫂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跟锦衣卫有了勾结。 但倘若是陆千昱一心想要打探萧家的情况,找上了杨嫂,那凭杨嫂这个‘老实人’的胆子,敢拒绝吗? 林氏被这一声反问问得当场愣住,而萧暖卿也再次看向已是惧到忘记哭的杨嫂,勾唇淡淡一笑,“听闻杨大叔前几个月欠了赌场不少银子,昨个儿突然就还清了?” 此话一出,杨嫂就知道萧暖卿已是什么都查清楚了。 更加知道自己再无从辩解,忙不迭地就磕起了头来,“是奴婢有错,是奴婢不好,可奴婢也只以为那不过就是个冬瓜,不会给萧家惹来什么祸事,真的,老爷……夫人你相信我!” 林氏刚刚才被她可怜的样子欺骗,眼下怎么可能还会信她,当下便是转开了头去。 却在这时,府外一名护卫快步而来,送来一封书信,“老爷,这是宰相府送来的书信。” 萧世儒眉心微拧,瞪了杨嫂一眼方才接过书信,打开一看,随即大怒不止,猛地一张拍在了桌案上,“好你个吃里扒外的刁妇,你不单单勾结锦衣卫,更是将此事告诉了宰相府,我看你根本就是想要我萧家万劫不复!” 第14章 宰相会不会上门求我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都惊讶不已,就连林菀也假模假样地关切问道,“姑父,怎么了?这信上写了什么?您为何这样说?” 一连三个问题,问的都是萧世儒,可她那双眼却不时看向萧暖卿。 却见萧暖卿仍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对信上的内容似乎一点都不关心。 原本幸灾乐祸的心,此刻却多了几分狐疑,这个萧暖卿怎么回事?莫不是早就料到了信上的内容? 而萧世儒已是将书信一把拍在了桌上,冷哼道,“宰相知道了我们用冬瓜练习针法之事,震怒不已,已经上表朝廷,要将卿卿治罪!” 听到这话,便是连林氏都惊得坐不住了,忙是看着杨嫂,怒喝道,“杨嫂!我们萧家对你不薄,你何故如此陷害!” “我没有!”杨嫂无辜地连连摇头,“是锦衣卫的大人找到我家那口子问询近日府中可有奇怪的情况,奴婢便顺嘴说出了冬瓜的事,奴婢也不知道我家那口子会告诉锦衣卫的大人,他们威逼利诱,奴婢才会将那冬瓜交了出去,可奴婢发誓,从未将此事告知过与宰相府有关联的任何人,若奴婢有半句谎话,就,就让奴婢的儿子暴毙而亡!” 杨嫂情急之下说出了混账话,却也让人信服的几分。 谁不知道杨嫂就一个儿子,疼得紧,眼下竟用自己儿子发这样的毒誓,那说的必定就是真的了。 萧暖卿这才起身,上前将杨嫂扶了起来,“我信杨嫂不曾将此事告诉过宰相府,但你出卖萧家是事实,我萧家也再留不得你,你们一家去账房支了银子就走吧!” 听到这话,杨嫂感恩戴德,噙着泪的双眼满是激动,“大小姐,是杨嫂对不住你,我……” 杨嫂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萧暖卿打断,“今日陆大人是带我去了茶楼说话的,可日后若是再叫我听到些什么是跟杨嫂有关的,恐怕,杨嫂就该陪我去镇抚司走一趟了。” 那话,分明是笑着说的,可杨嫂却清楚地从萧暖卿的眼里看到了杀意。 她家小姐,从来都是个良善的性子,怎么如今…… 陆大人? 是了,她家小姐跟那位陆大人可是有说不清的关系的! 杨嫂当下就被吓得差点又跪下了,“小姐放心,我断然不会乱说,否则,否则就让我活拔了这根舌头给小姐赔罪!” “好。”萧暖卿这才笑出了几分柔意。 杨嫂忙是抹着泪离开了。 林菀暗暗捏了捏拳,声音却无比轻容,“妹妹就这么将杨嫂放走了?” 萧暖卿看都没看林菀一眼,转身走到了萧世儒的身边,“杨嫂虽出卖了我萧家,可我并未被锦衣卫为难,如今为难我的,是宰相。” 话说到这儿,她这才抬眸看向林菀,“不过说起来,今日表姐刚刚解禁宰相府就知道了我拿冬瓜练手的事儿,还真是巧哦?” 林菀像是一下子被戳到了痛处,忙是做出可怜的模样来,“妹妹怀疑是我告诉的宰相?” “不可能!”林氏当即否定,“菀菀做不出这种事!” 林申也在一边帮腔,“我们父女一直都仰仗萧家,害了萧家我们又能有什么好处?” 话音刚落,就听一旁的凝儿低声道了句,“方才杨嫂也是这样说的。” 林申当即皱了眉,冲着凝儿瞪了一眼。 而萧暖卿只是一笑,“我可没说是表姐说的。” 她只说是巧合。 林菀暗暗咬了咬牙,萧暖卿这话将她方才的辩解衬得无比做贼心虚! 而萧暖卿则是伸手拿起桌上的信纸,看着上面那苍劲有力的字迹便知这是宰相亲笔。 也能想到宰相在写这封书信时是何等愤怒。 先前是她信誓旦旦说能以银针入骨医治刘念安的腿疾,如今却听到她还需要冬瓜练手,刘瑾定会觉得受她蒙骗。 先前逃婚的耻辱跟如今受到蒙骗的愤怒交织在一起,刘瑾会上书给皇上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的! 如今,别说是发卖为奴,恐怕刘瑾是恨不得扒了她的皮才对! “爹,宰相大人上书给皇上后,皇上可会传召我等进宫问话?”她忽然问道。 萧世儒深吸了几口气,方才让自己愤怒的情绪稍稍平静些,这才开口,“当然会,哪怕他是宰相,皇上也不会只听信他一人所言。” 但对方毕竟是宰相,萧暖卿又逃婚在前,这练手之事哪怕能说清楚,逃婚的罪责恐怕是躲不掉了! 他这边担心不已,萧暖卿却低低呼了一声,“那就好。” 闻言,萧世儒几乎是瞪大了眼看向萧暖卿,“好?你以为进宫面圣是多大的好事?” 都说伴君如伴虎,他们这些做御医的最是明白。 只要说错一句话,那就是掉脑袋的大罪! 萧暖卿看了眼林菀跟林申,这才跟萧世儒撒起了娇来,“哎呀爹,别生气嘛!如今事情已经这样了,您再生气也没有用对不对?咱们去书房练习吧!” 萧世儒还想说教萧暖卿两句,可见萧暖卿的眸子里另有深意,这才眉心微拧,点了点头,“你跟我来!” 说罢,便是大步离开了前厅。 萧暖卿立刻跟了上去,来到书房外,萧暖卿特意让凝儿守在了外头,这才进了书房。 就见萧世儒一年怒气冲冲的样子坐在椅子上,宰相的那封信也是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见状,萧暖卿上前给萧世儒倒了杯茶,“爹,气大伤身,您是御医院院使,莫不是还不知道这小小的道理?” 看着萧暖卿如此沉着的样子,萧世儒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狐疑,“卿卿,你是不是想到应对的法子了?” 萧暖卿勾唇轻笑,将茶盏送到了萧世儒的面前,“爹喝茶。” 萧世儒端起茶水,刚饮一口,便听萧暖卿道,“爹,宫里是不是有位跟刘念安差不多病症的公主?” 前世,尚国前来和亲,彼时两国战事方才平息不久,皇上舍不得其他公主,便将这位身有残疾的公主嫁了过去。 只是那公主身子弱,还没到达尚国人就没了,为此,尚国还赔了一笔不小的金银。 “噗!”萧世儒一口热茶喷出,紧接着便是呛咳起来,伸手指着萧暖卿,“咳咳,咳咳咳……你,咳咳,你怎么知道的?” 这可是宫里的秘密! 当年那位公主一出生就被诊断出了病症,皇上觉得丢人便将此事隐瞒了下来,将那位公主悄悄养在了冷宫里。 那位公主的母妃出生低微,生完孩子没多久就去世了,如今知道这件事的就除却皇上之外就只有萧世儒跟当年接生的嬷嬷。 萧暖卿如何知道的? 若是被皇上知道他将皇族的秘密说了出去,那可是要被砍头的呀! 萧暖卿一边给萧世儒抚背顺气,一边道,“就是听坊间传言的!爹,我若能治好那位公主,你说到时候宰相会不会上门来求着我去给刘念安医治?” 第15章 进宫面圣 萧世儒着实被萧暖卿的话给吓了一大跳,“卿卿,你到底想做什么?” 闻言,萧暖卿只是一笑,并未多言。 她知道自己这个爹向来墨守成规,就连医术方面也是如此,只会循规蹈矩,不懂变通。 所以,在他看来,要让宰相刘瑾来求萧家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可萧暖卿却不这么想。 之前她主动要为刘念安治病是为了躲避逃婚的罪责,可若是刘瑾来求她,那就是刘家欠了她的情。 这份情,说不准日后会对萧家有用! “爹,您别多想了,女儿的医术你最清楚不过,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她柔声宽慰着。 萧世儒心中虽还有些担忧,但终究还是叹息了一声,连连点头,“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萧暖卿会萧家针法,他知道,可不是会了萧家针法就能成为神医的! 萧暖卿的医术到底如何,他……并不清楚! 翌日,圣旨如约而至。 萧暖卿与萧世儒一起进了宫。 虽说萧暖卿心中有几分把握,可到底是两世来第一次进宫,面对巍峨的宫殿,她心中仍是不可避免地有些慌乱。 好在有萧世儒在前不时安抚,“放心,有爹在。” 二人跟着领路的太监一直行到了御书房外。 就听那太监道,“二位先在此等候,容奴才前去禀报。” 萧世儒行了一礼,“有劳公公。” 闻言,那太监却是冲着萧世儒一笑,“萧大人客气了,您也在圣前伺候不少日子了,该怎么等主子,想必您心里清楚。” 听到这话,萧世儒脸色瞬间一僵,却很快就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是,多谢公公提醒。” 说着,便是朝着御书房的方向双膝跪地。 一个小小的太监是不可能敢为难朝中官员的,这定是皇上的意思。 于是,萧暖卿也识相地跪在了萧世儒的身后。 太监很是满意,这才进了御书房,这一去,竟是整整一个时辰都没出来。 萧暖卿从小到大也没跪过这么久,额上渗出了不少汗,双膝也疼得不像话,她实在忍不住动弹了两下,就听萧世儒压低了声道,“不许乱动!” 在这宫里,一个细小的动作都可能会被有心人无限放大,直至最后丢了性命。 萧暖卿咬了咬牙,只能重新跪好,却是忽然就听到了一阵行礼声传来,“见过陆大人。” 萧暖卿的背脊一僵,便见那绣着飞鱼图案的衣摆从自己的身前掠过,抬眸间,只见他眼角撇来几分冷意。 陆千昱停在了御书房外,“臣陆千昱,求见皇上。” 话音刚落,御书房的门便被打开,一名看上去年纪颇大的太监走了出来,冲着陆千昱行了礼,“陆大人,皇上等候多时了。” 说罢,便是侧身让开了路。 陆千昱进了御书房,而那太监也终是看向了萧暖卿他们,“萧大人,您也请吧!” 闻言,萧世儒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忙是道了声谢,“是,多谢公公。”说罢,方才缓缓站起身来。 却听那老太监一笑,“萧大人该谢的不是杂家,而是陆大人。” 若不是陆千昱来求见,这御书房的门还不知得多久才开呢! 萧世儒连连点头称是,这才领着萧暖卿进了御书房。 因着跪了许久,萧暖卿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刚一进来,就见陆千昱站在那雕花木的桌案旁,身形高挑挺拔,一双眉眼斜睨着过来,冷漠之中好似透着几分……笑意? 萧暖卿不敢与陆千昱对视,匆忙移开了目光。 除却陆千昱之外,宰相刘瑾也在。 见到萧暖卿跟萧世儒便是冷哼了一声,满脸染着怒意。 而桌案后坐着的,正是当今天子,只见他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执笔正在批阅着什么。 待到萧世儒跟萧暖卿都上前来跪地行了礼之后,皇上也没抬头朝二人看一眼,只有那道低沉浑厚的声音缓缓响起,“萧爱卿,宰相状告你家千金逃婚,可有此事?” 萧世儒忙道,“回禀皇上,逃婚之事前几日小女便与宰相大人做了解释,微臣也不知何故,宰相大人竟会闹到皇上面前来。” 到底是在皇上跟前伺候久了,萧世儒一句话便将罪责都推到了刘瑾的身上。 嗯,逃婚了,但是你刘瑾前几日都说不追究了,今日却闹到皇上面前来,就是你刘瑾不厚道。 刘瑾岂会听不出萧世儒的言外之意,当下便是起身冲着皇上行了一礼,“皇上明鉴,当日萧家女口口声声说能医治好犬子的腿疾,微臣才会饶过其逃婚一事,可微臣也是昨日才知道,这萧家女根本就是信口雌黄!” 皇上这才放下了笔,抬眸扫了眼刘瑾,又看向萧世儒。 这二人,一个是朝中肱骨,掌管朝中大小事务,另一个则是御医院医术最高明的御医。 说实话,御医院若是少了萧世儒,他还真是不大放心。 所以眼下,偏帮谁都不好。 于是,皇上的目光落在了萧暖卿的身上,“萧家女逃婚之事,朕也有所耳闻,听说还是陆爱卿救回来的?” 被点到名,陆千昱便拱手行了礼,清冷的声音如是应道,“微臣那日恰好经过那片林子,救下了萧大小姐。” 话说到这儿,陆千昱的目光便是落在了萧暖卿的身上,锐利的眸色染着几分戏谑,“当时萧大小姐孤身一人,正被山匪追杀。” 听到这话,萧暖卿不禁猛地抬眸看向了陆千昱。 陆千昱第一句话就已经回答了皇上,实在没必要加第二句。 那句话,是在帮她! 而皇上听到这话,也是微微点了点头,“这就奇怪了,萧家女若是一早就准备逃婚,何故一个下人都不带?” 萧暖卿这才接了话,“回禀皇上,臣女是听了坊间传说,想在新婚之日去城皇庙为刘二少爷祈福。” 听到这话,刘瑾着实忍不住冷笑出声,当初听到这借口时他就想笑了! “逃婚不带下人,去祈福也不带下人。谁不知道京外城隍庙破落已久,萧大小姐还真是胆大包天!” 言下之意,萧暖卿根本就是在撒谎。 当着皇上的面撒谎,那可是欺君之罪,其罪当诛! 萧世儒忙不迭地磕了头,“皇上明鉴,小女的确在城皇庙中想到了医治刘二少爷的法子!这事儿宰相大人不也是知道的嘛!” “萧大人说笑了!”刘瑾冷着一张脸,嗤了萧世儒一声,这才接着道,“一来,以针入骨之法乃是萧家太爷曾说过的,萧大小姐到底是早有听说还是在城皇庙中想到的,尚未可知。二来……你父女二人日日关在书房内练习针法,莫不是想用如此生疏的技艺,将银针刺入犬子头颅之中?皇上!人之头颅何其重要,这萧家父女根本就是想要犬子的性命啊!” 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出来,宰相今日字字句句都是在置萧家于死地。 第16章 给陆某一个说法 皇上心头微有不悦,他自然是不想萧世儒有事,可若宰相所言属实,逃婚加上欺瞒,这位萧大小姐怕是躲不过惩处。 思及此,他便看向萧暖卿,见她神色如常,倒是没有半点心虚的样子,便想着她应该是想好了要如何应对。 于是开口问道,“宰相这番话,萧大小姐可有解释?” 萧暖卿低垂着眼眸,恭敬应道,“回禀皇上,臣女跟父亲的确日日都在练习针法,但这并不证明臣女就没有能力医治刘二少爷。是宰相大人不信民女,并非民女没有能力。” 话说到这儿,萧暖卿不禁抬眸看向陆千昱。 四目相对,她眸中仍是惧怕为多,但也透出了另外一层意思。 请陆千昱帮她! 反正方才陆千昱已经帮过一嘴了,应该不再差这一嘴的。 只一眼,陆千昱的眉尾便忍不住微微挑起。 她怎么就肯定,他会帮她? 就听萧暖卿接着道,“民女不敢欺瞒皇上,所言句句属实,只恨不得眼下能有一人与刘二少爷病症相似,也好让宰相大人看看,民女到底行不行。” 她垂眸说完这番话,一颗心惴惴不安。 萧世儒身为御医院院使,不会萧家针法,反要其女教习这件事决不能说出去,否则萧世儒定会颜面无存。 而她知道宫里被藏着一位公主的事儿更不能由她嘴里说出来,否则会给爹爹惹来祸事。 所以,只能让陆千昱来说。 只听得刘瑾冷笑出声,“萧大小姐就是知道这世上没有人与犬子病症相似,方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吧!” 萧暖卿咬了咬唇,忍不住又看向了陆千昱。 倒是说话啊! 陆千昱身为皇上的心腹,帮皇上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儿,莫不是连这件事都不知道? 接收到女人求救的目光,陆千昱嘴角竟是不自觉勾起。 眸色却依旧冷冷,没有说话。 而萧世儒额头上的冷汗已是一颗接着一颗地落下。 萧暖卿虽没有明说,可难保皇上不会多想。 若是被皇上知晓他泄露了秘密,萧家恐遭大祸。 可眼下那位公主算是萧家唯一的希望,若是皇上不开这个口…… 就在萧家父女二人都心慌意乱的时候,陆千昱终于是朝着皇上走了两步,俯下了身子,在皇上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皇上面色微冷,其实在萧暖卿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便想到了自己这个女儿,只是他一直将其视为耻辱,不肯对外宣布,如今单是为了一个萧家,他自然也不肯,可若是再加上一个宰相府…… 思虑良久,皇上终于开了口,“倒也不是没有,朕的六公主便与刘二少爷患有相似的病症。” 朕的六公主! 这五个字有多大的力量,众人岂会不知? 就连刘瑾也是一脸震惊,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皇上说的到底是什么人,当下便是问道,“皇上说的,就是那位自幼体弱多病,娇养宫中的六公主?” 娇养二字,说得实在是客气了。 听闻这位六公主被养在冷宫,身旁只有两三人伺候,足不出户,除却那几名守口如瓶的宫女之外,再无人见过那位六公主。 皇上微微点了点头,这才道,“宰相大人不信萧家的医术,朕却觉得先皇所赐‘妙手回春’定有其道理,既然刘二少爷不肯试,那就让六公主来试吧!” 听到这话,萧暖卿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略显感激地看了陆千昱一眼,这才对着皇上磕了个头,“臣女定不负皇上信任。” 皇上微微点了点头,却又道,“可是萧大小姐,六公主乃是朕的亲女儿,身份尊贵,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整个萧家都会受你牵连。” 虽然他并不在意自己这个亲女儿,但那毕竟是公主,光是这个身份就是萧家惹不起的。 萧暖卿重重点了点头,“皇上放心,臣女定能医治好六公主!” 皇上淡淡一笑,“你这番信心满满的样子,倒是叫朕想起了萧老太爷。既如此,你打算何时为六公主医治?” “若是方便,臣女现在就能为六公主施针。” “现在?”皇上一脸惊讶,“不用再练练?” “……”萧暖卿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摇了摇头,“不用。” 皇上也是轻笑了一声,这才道,“既如此,陆爱卿,你带着萧大小姐前去吧!” “是。” 陆千昱行礼应声,这才朝着萧暖卿走来,“萧大小姐,请。” 萧暖卿亦是行礼告退,这才跟着陆千昱出了御书房。 一路朝着后宫的方向走去。 陆千昱乃是习武之人,身型又格外高挑,步子迈得大不说,步伐还极快。 萧暖卿小小的一只跟在身后已是吃力,更何况她还跪了那么久,双膝早就疼得不像是她自己的了。 没走多久,萧暖卿就已经追不上陆千昱了。 萧暖卿想喊陆千昱等一等,可想到陆千昱那张冷脸便又不敢了,只能忍着双膝的疼痛,加快脚步闷头往前走。 却不料脚下忽然一个踉跄,双膝瞬间发软竟是一点支撑的力道都没。 萧暖卿一声惊呼,就这么眼睁睁地朝前扑摔而去。 眼看着就得摔在满是石子的路上,留下一脸伤痕,一只大手忽然出现将她捞起。 “萧大小姐,留心。” 陆千昱清冷的声音之中透着淡漠,那只大手却还一直留在萧暖卿的腰间,不曾松开。 以至于,二人的距离近得有些过分。 萧暖卿双手抵在陆千昱的胸前,仿佛是想用这小小的力道好让二人的距离能隔得远些。 心脏因着惧意跳动飞快,以至于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的了,“多,多谢陆大人,我,我没事了。” 可以放手了! 陆千昱却当做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非但没有放手,反倒是用力捏了她的腰间一把,惹得她一声娇呼。 声音过于婉转娇媚,也让萧暖卿不自觉就想起前世在青楼时的场景,脸颊就这么‘咻’的一下红透了。 陆千昱垂眸看着自己身前的小人儿,看着她那双颤抖着的长长的睫毛还有那似是滴了血的双颊便是觉得有趣,声音却是冷了几分,“萧大小姐今日拿陆某当枪使,是否该给陆某一个说法?” 第17章 杀了她 二人的距离实在太近,萧暖卿的身子不自觉后仰,却始终无法挣开陆千昱的禁锢。 慌乱之下,只能支支吾吾着,“我,我不明白陆大人的意思。” 闻言,陆千昱短促的一声轻笑,随后勾起了女人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也不知是羞还是怕,萧暖卿的眼底已是染上了几分红润,有什么东西仿佛随时都会从那双眸子里迸出来似的。 陆千昱挑着眉,眸中染着几分兴致,神色却依旧冷漠,“六公主的事你如何得知?萧世儒跟你说的?” “什么六公主,我不知道!”萧暖卿又挣扎了两下,终究还是徒劳。 捏着她下巴的手忽然就用了力,萧暖卿吃痛,眸底的红润更浓了。 几许晶莹涌了上来,可她却强忍着不让其落下。 陆千昱的脸上已是染了几分不悦,清冷的声音压得极低,一字一句都是警告,“萧大小姐,陆某可不是什么好人。” 她当然知道他不是好人! 若是惹怒了他,说不准他转个头就能把她的脑袋给拧下来! 萧暖卿心口跳动得厉害,可六公主这事儿她决不能承认是她爹说的! 她咬着唇,大脑飞速运转,终于是开了口,“今日推六公主出来试验我的医术,对陆大人也有利不是吗?既然对大家都有利,陆大人又何必刨根问底?” 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陆千昱眸中染了几分笑,“可陆某总不能白白出了头。” 说话间,他那一双眸子不知怎么就停在了她粉嫩的双唇之上。 萧暖卿心慌得很,自然没有察觉陆千昱的心思,只一心想着该如何让陆千昱放过她。 思来想去,便也只有一句,“陆大人今日大恩,小女子定铭记于心,他日定涌泉相报!” 话音刚落,腰间的桎梏陡然消失。 萧暖卿猛地往后退了两步,像是有些不敢相信似的看着陆千昱。 当真就这一句话便将她给放了? 虽然桎梏已然消失,那里却似乎还残留着他的力道与温度,让人很不习惯。 陆千昱冷眸也不自觉地往她腰间一瞥,方才转身离去。 嗯,这小腰倒是细。 看着陆千昱的背影,萧暖卿方才稍稍松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慌乱,匆匆跟了上去。 这一次,陆千昱走得慢了些,虽然萧暖卿还是有些跟不上,但好歹没失了方向。 一炷香之后,二人终于来到了六公主的寝宫,因男女有别,陆千昱在外等候,而萧暖卿则是独自进了六公主的寝卧,也终于见到了六公主。 她躺在床上,被覆盖在被褥下的身躯看不出胖瘦,但脸颊却是深深地凹陷了进去,眼底的乌青衬得那常年不曾见过日光的皮肤格外苍白。 前世,萧暖卿身在青楼,见过无数被命运捉弄的苦命女子,却也从不曾见过如六公主这般的。 这可是堂堂公主啊! 对比起先前宰相那句‘娇养’,何其讽刺! 六公主的床边还站着一名宫女,面色不善,见到萧暖卿的第一时间全然是一副不耐烦的神色。 直到听到萧暖卿是奉皇命而来,她方才露出几分慌乱来,匆匆行了礼,这才上前来,压低了声音道,“原来是萧院使之女,是奴婢眼拙了,不知萧大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萧暖卿下意识地看了眼床上的六公主,见她眸底的软弱跟惧意如此明显,心口不由得一滞,眼神不禁冷了下来,看向身前的宫女,“我还急着医治六公主,有什么话,你现在说了就好。” 宫女像是有些为难,回眸瞪了眼六公主,见她一个废人根本不足为惧,这才压低了声道,“六公主自幼便患了重疾,御医院的大人们也来瞧过,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如今六公主已是强弩之末,萧大小姐又何必来淌这趟浑水?” 一番话,却是让萧暖卿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她死死盯着眼前的宫女,而后扬手照着她的脸颊狠狠甩了下去。 “啪!” 清脆的声响在这间偌大的寝卧内回荡开来,床上的六公主惊得瞪大了双眼,瞳孔猛烈震颤。 而那宫女则是捂着脸,满是不可置信地盯着萧暖卿,“你敢打我!” “笑话!我是御医院院使之女,更是奉皇命而来,你一个小小宫女竟敢在我面前口出狂言,暗示我不该医治公主,我不仅要打你,我还要禀明圣上,好让他知道他的亲女儿是如何被你这不知从何冒出来的贱婢欺辱的!” 直到听到这番话,宫女似乎才意识到那六公主虽是废人一个,却始终是皇上的亲女儿,皇上可以不疼这个女儿,但旁人若是欺辱了她,也等同于是欺辱了皇上的脸面! 当下,宫女就被吓得跪在了地上,“奴婢知罪,还请萧大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奴婢乃是德贵妃宫里的人,来伺候公主不久,多有疏漏还请萧大小姐见谅!” 听着这话,萧暖卿却是一声冷笑,下巴微扬,一双眸子满是戏谑地看着跪在她脚边的宫女,“你是在暗示你是贵妃的人,好让本小姐有所忌惮。还是在暗示本小姐,你欺辱公主之事,乃是德贵妃指使?” 一番话,只将那宫女吓得脸色铁青,“贵妃娘娘并不知情,还请萧大小姐切莫误会!” 萧暖卿却是不再理她,而是径自行至六公主的床边,看着床上那双已然充盈着泪水的惊惧瞳孔,微微一笑,连着说话的声音都轻柔了不少,“公主殿下,民女乃是萧家针法传人,特奉皇上之命前来医治公主,现在民女要为公主检查一下身子,还请公主莫怕。” 六公主听着萧暖卿这番话,满脑子都是不可思议。 父皇居然会让萧家针法的传人来医治她,这是不是证明,父皇一直都还是记得有她这么个女儿的? 正想着,萧暖卿已是一把掀开了六公主的被子,一股恶臭也紧接着而来。 只见被褥之下,污秽不堪。 那床褥子也不知是多久不曾换过,隐约还可见排泄物的痕迹。 六公主的身形,不但瘦得皮包骨,衣衫之下的皮肉溃破多出,有些地方甚至还生了蛆! 这是堂堂的公主啊! 、萧暖卿整个人气到发抖! “你们,就是这么伺候公主的?” 听出了萧暖卿语气之中的愤怒,身后跪着的宫女被吓得连连磕头,“萧大小姐明鉴,实在是六公主她不能自理,每日都会拉在床上,这宫里也没那么多被褥换……啊!” 萧暖卿猛地上前,一把抓过那宫女的头发就拖着她往外走,力道之大,只让那宫女惊恐不已,除却捂着自己的头皮惨叫,竟也做不出什么挣扎的举动来。 而萧暖卿一把打开了房门,将那宫女直接拖出了屋外。 看着这阵仗,陆千昱不禁挑了眉,却也是猜出了十之八九。 就见萧暖卿那一张脸气得通红,整个人像是只发了怒的小兽。 红润的眼神充斥着水雾,似是下一秒就会落下水来,却偏偏满脸怒意,“陆大人,杀了她!” 第18章 何故如此惧我 陆大人? 那宫女猛地朝着陆千昱看了过去,还未看清脸,那一袭飞鱼服就撞入她的眼睛,吓得她连声惊呼,“奴婢知错,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那可是锦衣卫啊! 是可以先斩后奏的锦衣卫啊! 而这位陆大人,杀人的手段更是堪比阎王! 而陆千昱那双眸子也朝着宫女看了过来,眼中不染半分杀意,却偏偏寒意凛冽。 那样子,就好似是在告诉宫女,杀她比杀只鸡都简单。 宫女吓得连声惊叫,“奴婢是德贵妃的人,大人饶命,饶命啊!” 听着这话,陆千昱却是突然笑出了声来,那把一直不曾拔出的绣春刀也慢慢出鞘,“哦,德贵妃是吧?” 见状,宫女吓得瞪大了双眼,却是一个字也不敢再多说了。 而就在这时,一名老嬷嬷却是突然冲了过来,“刀下留人!大人,大人息怒!” 几人齐齐朝着那老嬷嬷看了过去,就见那嬷嬷如同六公主一样,也是瘦得皮包骨,身上的衣衫虽是宫里的款式,却也老旧的厉害。 那嬷嬷冲到了陆千昱的面前便是连连磕头,“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而屋内的六公主好似也是听到了这动静,竟是唤了出来,“嬷嬷!嬷嬷!” “砰!” 是重物落下的声音,萧暖卿一惊,忙是回了屋去,却见六公主竟是从床上摔了下来。 萧暖卿忙是上前扶起六公主,可六公主却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求姑娘饶了苏嬷嬷!” 说话间,已是泪如雨下。 看来那位嬷嬷是公主很重要的人。 萧暖卿知道陆千昱在外头听得见,便是扶着六公主上了床,这才道,“公主放心,陆大人只会惩处有罪之人。” 话音刚落,苏嬷嬷便进了屋来,看到六公主,苏嬷嬷也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快步上前来,“公主!公主您最近如何?这,怎么弄成了这样……” 显然,苏嬷嬷也没料到六公主竟然会是如今这副模样。 六公主已是抱着苏嬷嬷一个劲地哭,苏嬷嬷也是老泪纵横地安慰着。 萧暖卿站在一旁看着,直到二人的情绪都稳定了下来方才问到,“嬷嬷您是?” 苏嬷嬷这才看向萧暖卿,欠身行了礼,道,“回禀萧大小姐,老奴原本是苏美人的贴身侍女,苏美人过世之后,老奴便一直伺候公主。只是前段时日德贵妃宫里的沫儿不知做错了何事,被降罪来了六公主身边伺候,她不让老奴见公主,老奴怕开罪了德贵妃,使得公主的日子更不好过也不敢得罪她。谁知道她竟然如此对待公主!” 闻言,萧暖卿眉头紧蹙,“原来如此,那如今嬷嬷能亲自伺候公主我也就放心了,我是奉皇命而来……” 萧暖卿的话还未说完,苏嬷嬷便打断了她,“老奴听说了,萧大小姐一片好心,只是我家公主虽说身患重疾,可在老奴的伺候下也是能说能笑的,老奴私心,并不愿意冒险。” 苏嬷嬷已是宫里的老人了,虽然是在这不受宠的六公主跟前伺候,可在宫里也有自己的人脉,关于萧暖卿跟宰相府的事她也是听说了的。 萧暖卿不由得一笑,“嬷嬷是担心我非但治不好公主,还会伤及公主性命?” 苏嬷嬷没应声,但显然是默认。 萧暖卿微微叹息了一声,这才道,“实不相瞒,此次我前来医治公主,就是想为了证明我的医术。我是萧家针法的传人,我有能力医治好公主。更何况,嬷嬷当真觉得公主如今这样就很好了吗?躺在床上如同废物,就连一个奴婢都可随意欺辱,今日是沫儿,明日呢?后日呢?苏嬷嬷觉得自己有本事能护公主一世?恕我直言,这样活着,倒不如死了。” 一番话,说得直白,句句刺耳。 却十分有道理。 苏嬷嬷愣住了,一时间却还想反驳,可不料六公主忽然就开了口,“嬷嬷,我想试试。” 闻言,苏嬷嬷甚是惊讶地看着六公主,“公主,您……” “我觉得萧大小姐不是坏人。”她缓缓开口,声音细如蚊蝇,透着几分柔弱,但语气却是坚定,“而且,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这样活着,倒不如死了。 她不想再躺在床上,做个废物了。 六公主从来都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被人欺负得多了,就更少说话了。 这还是苏嬷嬷第一次听见六公主发表自己的看法。 说到底,她只是个奴才,哪有资格替主子决定什么,当下便只好点了点头,“那就有劳萧大小姐了。” 萧暖卿勾唇一笑,“六公主今日的状况不适宜施针,我先公主处理一下身上的伤。” 萧暖卿说着,却是朝着门外走去。 此时宫女沫儿还跪在地上,发髻因为被萧暖卿抓过,一派散乱,低垂着头,不敢看人一眼,整个身体都在瑟瑟发抖。 萧暖卿上前,从沫儿的头顶拔下一根发簪来,而后蹲在她身边,将发簪一点一点捅进沫儿的耳朵里。 “人的耳朵是与人脑连接最近的地方,你说,我将这簪子都捅进去,你的脑浆会不会跟着流出来?” 一句话,吓得沫儿整个人都僵住了,偏偏颤抖得越发厉害,簪子刺在耳朵里生疼。 “萧,萧大小姐,饶,饶命。” 短短几个字,沫儿都说不完整了。 萧暖卿却是冷冷一笑,“饶你一条命,可以,不过我得让你知道,我要杀你,也很容易!” 说罢,她手下猛一用力,只听沫儿一声惨叫,伴着簪子被拔出,一股鲜血也从沫儿的耳朵里流了出来。 萧暖卿冷声一哼,站起了身来,将发簪重新插回沫儿的发髻之中,冷声道,“今日流的是血,可若是再叫我知道你敢欺辱公主,我就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的脑浆子是怎么从耳朵里流出来的!” “是。是,奴婢再也不敢了!”沫儿捂着耳朵,哭求着。 “还不进去伺候公主?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吧?”萧暖卿冷声威胁,沫儿连连点头应声,几乎是扑跪着回了屋去。 萧暖卿瞪了沫儿的背影一眼,这群欺软怕硬的东西,果然就该用这等恶毒的手段惩治! 再回眸,却赫然发现陆千昱正盯着她看。 她心头一跳,忙是低了头去,“方才对陆大人无礼,还请大人恕罪。” 想到自己方才让陆千昱杀了沫儿的语气像是命令,一下子心里就没了底。 她可真容易上头,居然还对着陆千昱发号施令了! 嫌命长吗? 陆千昱却觉着奇怪,明明对付宫女的时候还是一副凶狠泼辣的样子,怎么偏偏见着了他就如同山里的兔子。 仿佛都与他对视一会儿就会被吓破了胆一般。 心中不禁起了几分兴致,他缓步朝着萧暖卿走了过去。 萧暖卿不禁一愣,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可身后就是六公主寝卧的房门,她可不好再推进去。 一时间,竟是退无可退。 而陆千昱已然行至了萧暖卿的面前,高大的身形就这么压迫了下来,逼人心魄。 “陆某其实一直有句话想问萧大小姐。” 阴冷的声音如是问道,“你何故如此惧我?” 第19章 看来传言不实 周身的血液,彷如在一刹那间停滞。 萧暖卿只觉得自己的喉间一阵阵刺痛,就好似,又被他用匕首刺穿了一般! 何故如此惧他? 当然是因为她曾死在他的手上啊! 可这话,萧暖卿自然是无法直接对陆千昱说。 她双瞳剧烈地颤抖着,男人的气息同他的人一样带着一股霸道的压迫感,侵袭她的全身。 以至于她的每一个呼吸都仿佛被他侵入了一般。 她强迫自己稳定了心神,对上他的目光,“锦衣卫在朝中颇有威望,陆大人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小女子自然敬畏。” 一句话,说得极为冷静。 陆千昱一双冷漠的眸子就这么打量着她。 长睫如扇,在他的迫视之下抖动得厉害,双眸更是轻易便染上了晶莹,这全身紧缩起来的样子,好似一碰就会碎。 却偏偏做出一副不害怕的模样来。 所以,她的意思是,她害怕的是飞鱼服跟绣春刀? 微思过后,陆千昱终于还是松开了她。 转过身,看着满院荒凉,陆千昱不禁问道,“医治六公主一事,萧大小姐可有什么需要陆某去办的?” 萧暖卿那一颗心还未来得及平静下来,听到陆千昱这样问,竟也顾不得害怕,道,“六公主身子太过瘦弱,撑不住太久施针,眼下还是得先养好了身子才行。” “知道了。”陆千昱淡淡应了声,随即又转过头来看向萧暖卿,“陆某送萧大小姐回府?” 是问句。 萧暖卿忙是摆了手,“不用了,陆大人公务繁忙,我自己回去就行。” 那神情,彷如是在拒绝冤鬼的索命。 陆千昱不禁歪了歪头,他真就生得恐怖如斯? 不巧,他这人天生反骨,她越是要敬而远之,他就越是想要凑上去。 他倒是要看看,她能怕成什么样子。 于是,挑眉一笑,“陆某今日并无公务在身,萧大小姐,请。” 他扬手做出请的姿势,萧暖卿看在眼里,面上没什么变化,那双藏于袖下的双手却已是紧紧握成了拳头。 她不明白陆千昱到底想做什么,可眼下他说请,她就不敢不请。 压下心头的恐惧,她缓步上前,而这一次,陆千昱特意跟在了她身后。 萧暖卿双手交握与身前,不断拧着自己的手指头,只觉得自己背后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每一根都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为了摆脱这股危险,萧暖卿的脚步越走越快,几乎是快要小跑了起来。 可偏偏陆千昱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跟着,保持着与她两步的距离,不管她走得多快,只要他想,一伸手就能拉住她的衣领。 看着她越来越慌的脚步,陆千昱那双阴冷的眸间不自觉染上了几分笑意。 原来捉弄她,这般有趣。 却是忽然间,前面的人儿脚下忽然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超前扑摔了去。 陆千昱长臂一伸,一下就将人给捞了回来。 萧暖卿都还没来得及惊呼,人已是被陆千昱搂在了怀里。 一股子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冲进了鼻腔,瞬间占据了她的大脑。 香艳的记忆翻涌,只让她整个人都僵在了那。 头顶却是传来男人那清冷如酒的声音,“萧大小姐,小心。” 萧暖卿这才好似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往后退,“好,我,多,多谢陆大人。” 只是,腰间的力道并未有半点收敛的意思,陆千昱就这么垂眸看着她,想着她方才将簪子刺入宫女耳朵里的样子,跟眼下靠在他怀中的样子,还真是判若两人。 萧暖卿尝试推了推陆千昱,可很显然她这点力道陆千昱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更要命的是,陆千昱压根就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萧暖卿想不通,陆千昱为什么就这么喜欢靠近她,可她只想离他远一些啊! 眼圈一下子就泛了红,她仍旧在努力推着陆千昱,闷闷的声音隐约染上了几分哭腔,“陆,陆大人还请放手,莫,莫叫外人看见了。”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被他这样抱着算怎么回事! 陆千昱眉心一拧,这就哭了? 怕被人看见? 哦,是怕被宰相的人看见吧,毕竟,她还是刘家未过门的媳妇儿。 心头一声冷哼,但好歹是松了手。 萧暖卿忙不迭地往后退去,却因速度太快而差点又摔在了地上。 这狼狈的模样,只让陆千昱眼底浮上了几分阴郁。 萧暖卿却是一点都没停留,也顾不得摔不摔的,逃也似的往前跑去,好一会儿方才停下来,看了看身后,见陆千昱并未再跟上来,她方才捂着胸口,重重的舒了口气。 待稳定了呼吸,她才继续往前走去,淡定的模样,好似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没事的萧暖卿,等治好了陆千昱的眼疾,你们就不必再有交集了。 再等等…… 翌日,萧暖卿一大早便入了宫。 昨个儿爹爹已经同皇上说过,六公主的病疾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治愈,是以,皇上特意赐下一块令牌,能使她自由出入宫中。 循着昨个儿的记忆,萧暖卿一路往六公主的寝宫行去,可刚进了宫门,她便又急匆匆地退了出来。 走错了? 正疑惑间,一声轻唤传来,“萧大小姐?” 是苏嬷嬷。 只见她快步朝着萧暖卿走来,“萧大小姐可算来了,我家公主今个儿睁开眼就在盼着您呢!” 说话间,苏嬷嬷已是拉着萧暖卿往寝宫里走。 萧暖卿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并未走错。 只是昨日来时,这冷宫还是一片萧条之相,杂草丛生,眼下显然是被人清扫过,重现了这座冷宫原本的面貌,处处焕发着新的生机。 萧暖卿这才笑了开来,“六公主肯定很高兴。” 苏嬷嬷知道萧暖卿所指,连连点头,“是,高兴!昨个儿到了半夜都还睡不着呢!老奴听说,是陆大人同皇上说了什么,皇上才会派了宫人们前来,我家公主才总算是有了公主的样儿!” 说话间,苏嬷嬷还压低了声,“还有那沫儿,昨日被萧大小姐教训过后老实多了,伺候起公主来也是尽心尽力,连老奴都有些自愧不如了,还真不愧是在德贵妃身旁伺候过的!” 萧暖卿闻言一笑。 沫儿会老实是意料之中的事。 倒是那陆千昱…… 陆千昱这人向来杀伐果断,从不在意旁人的死活,虽然昨日他问过可有什么需要的,她也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从未想过他居然真的会帮着六公主去皇上跟前说话。 毕竟,六公主今日的境遇是皇上一手造成的,倘若说错半个字,恐怕都会惹了圣怒。 对于陆千昱那种人而言,根本没有必要。 正想着,便又听苏嬷嬷道,“还有今日的早膳,全是人参鹿茸之类的药膳,莫说是我家公主,便是苏美人在世之时都不曾吃过!” 话说到这儿,苏嬷嬷的声音已是带上了几分哭腔,“陆大人跟萧大小姐,都是我家公主的恩人!” “苏嬷嬷别这样说。”萧暖卿忙是安抚道,“治病救人乃是医者本分,更何况医治六公主我也是有私心的,实在担不上恩人二字。” 说到底,她们都只是将六公主当成了一个试验品而已,虽然她是有十足的把握,可恩人二字,她受之有愧。 萧暖卿就这么连着为六公主医治了五日,到了第六日,六公主已是能下床在院子里走动了。 眼下虽已入冬,但阳光甚好。 正午的暖阳照在院子里那个一瘸一拐的人儿身上,仿佛将她那身旧了的袄子都镀上了金光。 苏嬷嬷和沫儿跟在六公主的身后,生怕她摔了,可六公主虽然一瘸一拐的,但走得极稳,就连前几日才来这儿伺候的几名宫女见了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六公主前几日都还不能下床呢,如今竟是走得这样稳!” “还有六公主的手,之前奴婢伺候的时候都觉得僵硬,这才两日,六公主的手瞧着已是跟常人无异了!” 宫女们的对话,六公主自然也听在了耳朵里。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手,那‘与常人无异’这几个字不断在脑海中回响,令得她眼圈微微泛了红。 这只手,从前拿起来时,连她自己都觉得像是个鸡爪子,可如今不但五指能伸直了,还长了些肉,瞧着,竟是有些好看。 萧暖卿一直站在一旁观察着六公主,见她看着自己的手出了神,也猜到她在想什么,便是扬声笑道,“六公主只要坚持下去,别说是这双手,往后就连这双腿看着都不会与常人有什么不同。” 听到这话,六公主满是惊喜地朝着萧暖卿看了过来,晶莹的双眸间晕染着浓烈的感激。就在这时,外头忽然响起一声通传,“皇上驾到!” 这声音响起得太过突然,也是六公主从未听到过的,一时间竟是被吓了一跳,脚下也莫名跟着一慌,整个人就这么朝着一旁摔去。 见状,宫女们都不由得惊呼起来,苏嬷嬷跟萧暖卿也是急急地朝着六公主扑了过去,三个人就这么摔在了一起,狼狈至极。 却听得一道冷笑之声传来,“皇上,看来传言不实,也不知是不是萧大小姐故意为之!” 第20章 萧家针法名不虚传 萧暖卿的动作比苏嬷嬷快了些,所以六公主整个人都压在了萧暖卿的身上。 听到这话,萧暖卿下意识就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皇上已是带着一群人进了来,而说话的正是跟在皇上身后的宰相刘瑾。 苏嬷嬷慌慌张张地爬起后又赶紧扶起了六公主,萧暖卿这才得以爬起,与众人一起跪地行礼,“恭迎皇上。” “嗯。”淡漠的声音响起,皇上眸色微沉,扫了眼这个自出生起自己就不曾看过的女儿,这瘦弱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宫里的天之骄女,反倒是跟路边的乞丐差不多。 原本听闻宫人们说六公主能下床走动了,他才想着领宰相来瞧瞧,谁知一来就看到如此狼狈的场面,心中自然涌起了几分不悦,当下便道,“朕听闻你能下地行走了?” 六公主跪在萧暖卿的身边,整个身子都在发抖,不敢说一句话。 一旁的苏嬷嬷却是急了,忙不迭地点头应道,“是,方才公主走了许久了呢!六公主,快起来让皇上瞧瞧!” 苏嬷嬷说着,就要拉着六公主站起来,眼见着皇上没有出声制止,萧暖卿也低声鼓励着六公主,与苏嬷嬷一起将六公主给扶了起来。 可,不知是不是六公主在见到皇上后太害怕了,眼下竟是连站都有些站不住,试了好几次方才能勉强站住。 皇上的脸色更沉了。 而刘瑾脸上的讥笑更浓,“皇上,六公主连站立都困难,那些说六公主能行走的话恐怕是有心人故意传出去的吧!” 很显然,刘瑾所说的有心人是萧暖卿。 眼看着皇上眉宇间已是有了几分怒意,萧暖卿忍不住开了口,“皇上明鉴,方才在场的宫人们都亲眼瞧见六公主走了许久,并非臣女撰言。” 苏嬷嬷立刻接话,“是啊皇上,六公主刚才已是走了好一会儿了!” “那这么这会儿连站都站不稳?” 说话的是一名男子,瞧着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站在刘瑾身后,面庞与刘瑾有六七分相似。 这位应该是刘瑾的庶长子,刘念阳。 因着刘念安身有残疾,所以跟在刘瑾身边的还是刘念阳为多,以至于这份气质看上去就比畏畏缩缩的刘念安要强上不少。 声音也很是清朗,这话问出来,半点都没让人心里不舒服。 萧暖卿便对着刘念阳微微一笑,这才应道,“皇上天子威严,便是我等瞧见心中都异常紧张敬畏,更何况是久病在床的六公主?” 听到这话,皇上心里的怒意方才少了些许。 若是紧张所致,倒也难怪。 于是,他看向六公主,缓缓开口,“朕听闻你好了不少,特意来看看,你不必紧张。” 声音竟是刻意放柔了不少。 萧暖卿忙是看向六公主,“六公主,皇上是您的父亲,不用害怕。”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极轻。 六公主看着萧暖卿眼里的鼓励,这才微微点了点头。 而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缓缓朝着一旁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走得很慢,以至于瘸的样子也没有之前明显,而且,很稳! 萧暖卿亲眼看着皇上的严厉升起几分欣喜。 刘瑾的双眸也跟着亮了起来。 居然真的能走了。 他早就差人打听过了,六公主常居冷宫,早几年前就已是卧床不起,可如今不过短短几日就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他家念安的症状比起六公主要轻不少,岂不是更容易医治?! 这个萧暖卿,竟当真是有些本事的! 六公主当着众人的面就这么走了十几步,到底还是脚下发了软。 好在萧暖卿眼疾手快,一下就将人扶住了,“皇上,六公主今日才勉强能下床,已是走了许久,理应该休息了。” 皇上眼下正是高兴着,当即点了点头,“没错,鸢儿身子还弱,该好好休息才是。” 说罢,看向一旁的沫儿,“扶你们公主回去休息!” 沫儿领命上前搀扶六公主。 六公主低垂着头,一声不吭,由着宫女们将她扶进了屋。 可只有萧暖卿知道,方才皇上一声‘鸢儿’,六公主的身子便骤然一僵,豆大的泪水砸在她的手背上,滚烫无比。 这大约是皇上第一次唤六公主的乳名吧! 鸢儿,真好听。 “没想到萧大小姐果真是有些能耐!”皇上夸赞了一声。 萧暖卿立刻欠身回了礼,”民女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皇上很满意萧暖卿的回答,赞许般看了萧暖卿一眼,这才又问道,“那鸢儿这身子还有多久能康复?” 闻言,萧暖卿却是看了刘瑾一眼。 她知道了刘瑾眼下恨不得她立刻出宫去刘家为刘念安施针,是以,微微一笑,“回禀皇上,照六公主恢复的情况来看,再施针半月即可,后续只要继续食补加上穴位按揉,应该很快就能跟常人差不多了。” 听到这话,皇上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却是转头看向刘瑾,“刘爱卿,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刘瑾被点了名,当即便是躬身行了礼,而后看向萧暖卿,“是老臣误会了萧大小姐,还望萧大小姐莫要放在心上。” “哈哈哈。”皇上大笑了三声,“萧家丫头是你未过门的儿媳妇,自是不会与你计较的!” 萧暖卿如何会不知道皇上是故意给了刘瑾一个服软的机会? 就算之前刘瑾一心想要置萧家与万劫不复之地,可如今堂堂宰相都已经当着皇上的面给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还能不去医治他的儿子,你的未来夫君不成? 萧暖卿垂眸淡笑,并未说话,心思却是沉了又沉。 她不要嫁人。 萧家的祸事还未躲过去,她怎么能加入刘家? 更何况,前世在青楼看多了渣男怨女,她对嫁人一事颇为反感。 此生更是没有半点要嫁人的打算。 只是,刘萧两家的婚事是在太爷爷那会儿就定下来的,该如何解呢? 思及此,萧暖卿不由得悄悄看向刘瑾,目光却是被其身后的刘念阳吸引。 只见他此刻正盯着六公主寝卧那扇紧闭的房门,看似明朗的眸中暗藏杀机…… 第21章 您脱衣服做什么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凝儿一直在喋喋不休,“小姐可见到宰相大人的眼神了?他看小姐您的那双眼里简直是发着光呢” “还有皇上!不但对小姐您赞不绝口,对萧家针法更是连连称赞,老爷跟夫人若是知道了,定会以小姐为荣的!” 只是凝儿的话,萧暖卿半点都没有听进去,脑海中全是刘念阳那满目的杀机。 在那个瞬间,她很确定刘念阳是想杀了六公主的。 可,为什么? 六公主与刘念阳根本没有半点交集,唯一能将他们联系到一起的,大约就是她了。 她为六公主医治过后,就会去宰相府为刘念安医治。 是因为刘念安! 如同灵光乍现,萧暖卿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虽然刘念阳是长子,这么多年来跟随在刘瑾的身边得以提拔重用,可到底嫡庶有别。 若是刘念安能如同寻常人一般,在没有半点残疾,刘念阳哪怕是个长子也得靠边站! 他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得双手捧着还给刘念安! 所以,他不能让萧暖卿医治好六公主,如此,刘瑾就不会让萧暖卿去给刘念安医治。 一股寒意从萧暖卿的脚底升起,袭遍全身。 明明初见是那样清朗的一张面孔,居然会有如此歹毒的心思。 萧暖卿很肯定,刘念阳想到对付的第一人选是她,只是她到底是御医院院使之女,身旁又一直跟着个凝儿,要对她下手并不容易。 可六公主不一样。 六公主常居冷宫,如今身旁除却苏嬷嬷之外都是生面孔,就算是出了什么事,怕也找不出凶手来! 越想,萧暖卿的心便越慌。 她知道自己现在所想的这一切都仅仅是她的猜测而已,六公主再如何不受宠那也是堂堂公主,刘念阳想要对公主下手,未必能那么容易! 可,万一呢? 万一真出了什么事,连累蒙上不白之冤是小,伤了六公主的性命是大! 她今日才终于能下床,才终于听到自己的父亲唤了一声自己的小名,她终于有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怎么能就这么出事呢? 萧暖卿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她得找个人保护好六公主才行! 可,找谁呢? 她爹虽官居三品,可只是御医院院使,只管给人看病,根本没有什么实权,哪怕是去求了宫里的某位娘娘也未必能得到庇护。 “小姐,您怎么了?”凝儿开口,打断了萧暖卿的沉思,“怎么看上去心事重重的?” 萧暖卿微微摇了摇头,脑海中却是浮现出了一个人影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着车外唤道,“去镇抚司。” 听到这话,不但是凝儿,就连车夫都被吓了一跳。 马车就这么当街停了下来,车夫在外头满是不可置信地问着,“小姐去镇抚司做什么?” 那可是锦衣卫的地方! 萧暖卿眉心微拧,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凝儿冲着外头怼道,“你一个驾车的,主子让你往哪儿走你便往哪儿走就是,问这么多做什么!” 车夫却还是犹豫,“可是夫人吩咐了,小姐如今还是待嫁之身,不可在外抛头露面,离宫之后必须立即回府。” 话音未落,萧暖卿已是掀开了车帘。 凝儿率先下了马车,而后扶着萧暖卿也下了来。 见状,车夫不禁有些慌乱,“小姐,您这是……” “往后不用你给我驾车了。”萧暖卿冲着车夫淡淡一笑,“你回去同你的夫人禀报去吧,就说我去镇抚司找她未来女婿去了!” 说罢,萧暖卿便是转身朝着镇抚司的方向走去。 不让她抛头露面? 看她今日不抛个彻彻底底,明明白白的! 凝儿快步跟在萧暖卿的身后,不时回头看一眼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车夫,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姐,车夫若是真将您方才那番话一字不落地说给夫人听可怎么办?” “应该会气得拍桌子。”萧暖卿淡淡应着,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凝儿却是极其担忧,压低的声音格外紧张,“奴婢就怕夫人拍的不是桌子,而是您!” 闻言,萧暖卿却是笑得格外优雅,“她不敢。” 一炷香之后,萧暖卿终于站在了镇抚司的大门外。 可看着进进出出的那些锦衣卫,她却又突然怂了。 她就这么冒冒失失地来了,可陆千昱未必会帮她的,不是吗? 正想着,一声轻唤传来,“萧大小姐?” 循声看去,是之前在茶楼见过的那位锦衣卫。 石安一脸惊喜地迎了过来,“真是萧大小姐!您怎么在这儿?来找我家指挥使?” “啊?嗯,是。”萧暖卿有些紧张,匆匆应了声。 石安却是格外热情,“好说!指挥使今日恰好就在呢!萧大小姐这边请!” 石安率先进了去,萧暖卿也不好再犹豫,带着凝儿便往里走。 可谁知,一进门便看见了好多不得了的东西! 明明已是入冬,可镇抚司里却好似还是盛夏。 一大群男人个个光着膀子,或相互过招,或搬着硕大的石墩子,阳光照在他们满是汗水的身躯上,当真是晃眼得很! 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子专属于男人的臭味。 凝儿一声惊呼便立刻捂住了眼,愣是不敢再上前一步。 萧暖卿也垂下了头来,双脚好似钉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正训练着的锦衣卫们也被凝儿这一声惊呼给吓了一跳,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器物,疑惑地看过来,“石哥,这俩谁啊?” “哎呀!怪我怪我!”石安忙是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冲着那帮大老粗唤道,“都去把衣服穿上!成何体统!” 一边说着,石安还一边抓起地上的棍子打了两个人。 众人这才哄笑着去穿了衣裳,石安也再次来到了萧暖卿的面前,恭敬着道,“萧大小姐莫要害怕,锦衣卫从未有女人来过,他们并非有意惊扰到您的。” 萧暖卿仍是低垂着头,却道,“是我不请自来,与诸位无关。” 而且,身为医者,男人的身子她不是没见过,甚至前世她还见过比这些人更健壮的身躯。 只是…… 一下子这么多赤膊的男人,还真是头一回遇见。 她回身拉过凝儿,安抚了两下,这才继续跟着石安前行。 没多久,石安便领着萧暖卿来到了一间书斋外。 就见石安冲着门内唤道,“指挥使,萧大小姐来了!” 屋内没有反应。 石安觉得奇怪,忍不住又唤了一声,“指挥使?” 屋内依旧没有反应。 “奇怪,应该是在的啊!”石安索性推门而入,随后就听一声惊呼传来,“大人您脱衣服做什么?” 第22章 我相信你 听到这话,萧暖卿的双颊‘噌’地一下就红了起来。 陆千昱没穿衣服的样子,她最是熟悉不过,哪怕前世是为了报仇才与他欢好,可凭良心说,她也是享受到了。 眼下石安的一句话,让她不自觉就想到了那个场景,自是羞涩万分。 真是造孽,她现在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正想着,石安似是被人踹出了门来,忙不迭地揉着自己的大腿,冲着萧暖卿尴尬一笑,“嘿嘿,萧大小姐,您请。” “啊?” 他不是没穿衣服,就让她进去了? 萧暖卿一脸疑惑地看向石安,就见石安面露几分狗腿之色,不断示意她进书斋去。 无奈,萧暖卿只得点了点头,垂着双眸进了屋。 书斋内燃着香,淡淡的,很是好闻。 萧暖卿走到桌案前行了礼,“民女见过陆大人。” 她只盯着自己的裙摆,半点都没看向陆千昱。 可,陆千昱却好似有些不大高兴,沉默了一会儿,冷漠的声音便缓缓响起,“萧大小姐来陆某这赏裙来了?” 萧暖卿如何能听不懂陆千昱的言外之意,眉心不自觉一拧,暗暗劝自己他身上自己什么没看过,没必要如此紧张。 当下便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眸。 却是意外的,陆千昱竟是穿着的。 确切的来说,陆千昱穿着一身寻常百姓的衣裳,正坐于位上,没了那一身飞鱼服跟幞头帽,整个人瞧着柔和了许多,捧着本书的样子像极了哪家的贵公子。 不得不说,单论容貌,萧暖卿两世来都没见过比陆千昱还好看的男子。 可…… “萧大小姐要不要擦擦口水?” 冷漠的声音响起,瞬间唤回了萧暖卿的理智。 她下意识地去擦嘴角,可…… 可恶!她什么时候流口水了,陆千昱诓她! 察觉到她的动作,陆千昱眸底掠过一丝笑意,抬眸朝着萧暖卿看了过去,四目相对,他又看到了那双眼里熟悉的惧意。 他可是脱了飞鱼服的。 眉心不可察觉地一拧,声音也跟着冷了几分,“萧大小姐来找陆某所为何事?” 正事要紧。 萧暖卿压下心中的惧意跟不安,冲着陆千昱道,“不知陆大人能否派人保护一下六公主。” 陆千昱眉尾不自觉一挑,“谁要害六公主?” “刘念阳!”萧暖卿几乎脱口而出,紧接着便意识到了不对劲,忙辩解道,“这,这只是民女的猜测。” 话音落下,书斋内一片寂静。 陆千昱就这么打量着萧暖卿,随后淡淡一声冷笑,“萧大小姐将镇抚司当成了什么地方?” 锦衣卫是直接听命于皇上的,就连刘瑾都不能让他做半点事,她倒好,仅凭一个猜测就来了? 萧暖卿心中暗暗懊悔,果然是来得鲁莽了些。 可事到如今,除却陆千昱她真的不知道该找谁帮忙。 心下虽慌,萧暖卿却暗暗咬了咬牙,道,“今日刘念阳看着六公主时眼里有杀气,他是刘瑾的庶子,皆因刘念安残疾他才有资格站在刘瑾身边,如若我医治好了刘念安,那他从前所有的努力就等于是在为刘念安铺路。我赌他不甘心。” “那他该对萧大小姐下手才对。”陆千昱缓缓道。 却见萧暖卿摇了摇头,“我若出了事,我爹定不会善罢甘休,皇上也会派人彻查。可六公主不一样,她若是出了事,罪责定是会推到我身上,到时一个医治不力的罪名压下来,不但是我跟我爹都会受到惩处,刘瑾也不敢再让我见刘念安。” 陆千昱的眸色之中,已是透出几分赞许的神色。 这丫头想得倒是全面。 可…… “萧大小姐怎么就确定陆某会帮你?” 萧暖卿看着陆千昱,眸中的惧意越来越少,相反,是越来越多的坚定。 “我爹无权无势,除却陆大人我想不到其他的人选可以保护六公主,更何况,陆大人眼下并非是在帮我,而是在帮你自己。”萧暖卿上前一步,伸出了自己的双手,“如今陆大人应该能确定我这双手的确能治好您的眼疾。” 所以,她若是出了事,陆千昱这双眼睛再无人能医。 陆千昱早就知道萧暖卿看似柔弱,实则却是个不好欺负的。 就如同眼下,明明她是那个弱势,可她却将他们二人的利益捆在了一起,如此一来,他出手就变得合情合理了。 可…… “陆某的眼疾,如今并不碍事,也并未确定就非得萧大小姐不可。萧大小姐一直用此事来威胁陆某帮你做事,陆某……不大高兴。” 森冷的语气令得着书房内的气氛也一点一点的阴冷了起来。 萧暖卿忙是开了口,“我并非是威胁陆大人,只是,只是……” 萧暖卿神色慌张,她是真的不敢惹陆千昱的,可此时此刻,她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便也只能说了实话。 “只是,我不知道该去求谁帮忙了,我只认得陆大人……我,我……” “笃。笃。笃……” 陆千昱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案。 “萧大小姐是觉得陆某是什么好人?”他冲着萧暖卿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他这个人,会因为对方只是认得他这么一个有权势的人,就会去帮忙的? 萧暖卿低下头,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陆千昱怎么可能会是个好人? 他杀人不眨眼,不管是三岁小儿还是风烛残年的老者,只要皇上发了话,他也能毫不犹豫地挥下刀去。 他逼供的手段更是血腥残暴,极少有人能在他手底下熬过一炷香的时间都还不说实话的。 他自私自利,从不做对自己无益之事。 思及此,萧暖卿彷如是想到了什么,抬眸看向陆千昱,“只,只要陆大人能帮忙,日后不管陆大人有何要求,萧家必定言听计从。” 敲击桌案的声音,伴着萧暖卿这句话,戛然而止。 陆千昱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萧暖卿,“为了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值得?” 对他言听计从? 看来,她还是把他当成什么好人了。 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我不单单是为了公主。” 也是为了她自己跟萧家! 陆千昱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陆某会派人去六公主身边服侍。” 是答应了! 萧暖卿忙不迭地道了谢,“那就先谢过陆大人了。” 那松了口气的样子,却让陆千昱疑惑了几分,他沉了沉语气。“萧大小姐就这么确定,陆某能护住六公主?” 那可是后宫里的事儿,他权势再大也未必能插得上手。 却见萧暖卿重重点了点头,“因为我相信陆大人。” 都说,这世上没有陆千昱杀不了的人,只要是皇上的意思,那不管是谁都会死在陆千昱的手里。 同理,她相信这世上没有陆千昱救不了的人,只要,他愿意。 看着她如此认真严肃的样子,陆千昱忽然就有些恍惚,脑海中的某个记忆被唤起,以至于心口那股异样的感觉越发强烈,当下便是摆了摆手,“陆某还有要事处理。” 萧暖卿很是识相,忙不迭地行了礼,“那民女就不打扰陆大人了。” 回到萧家的时候,已是傍晚。 萧暖卿刚进了大厅便见林氏正坐在上首,林菀站在林氏的身旁。 而林氏左手边的茶几上,正放着一根两指粗细的藤条。 萧暖卿太认得这玩意儿了,这是萧家的家法,小时候在林菀的算计下她可没少吃过。 这个时辰,爹还在御医院当值没回来,这家里就是林氏说了算。 看来林氏今日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见到萧暖卿,林氏一张脸冰冷着,而林菀的眼眸里却是染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偏偏做出一副担忧她的样子来,“卿卿,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是不是出去忙了?快来给你娘认个错!” 又是老套路,表面上像是在为萧暖卿说话,实际上每一个字都在给她挖坑。 果不其然,林氏怒斥道,“她能忙什么,接她的车夫早都回来了!你说,你野到哪儿去了!” 看来,车夫并未跟林氏说实话。 萧暖卿却一点都不在意,只道,“我去了镇抚司,找陆大人。” 淡淡的一句话,差点没把林氏气死,“你!你这死丫头当真是要与那姓陆的不清不楚了?你别忘了,你可是刘家未过门的媳妇儿!你这是要将萧家跟刘家的脸面往哪儿放?跪下,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林氏说着便拿起藤条朝着萧暖卿走了过来。 可还不等林氏抬手,萧暖卿便拿出了腰间的皇上所赐的令牌,“娘若伤了我,明日可是您进宫医治六公主?” 第23章 做什么都愿意 令牌上,大大的一个‘御’字,只让林氏高举藤条的手都僵在了原处。 萧暖卿看了林氏一眼,随后又看向林菀,“还是说,你去?” 林菀忙是讪笑了一声,“妹妹说笑了,我,我不会萧家针法……” 说话间,林菀不由得看了林氏一眼,语气格外委屈。 萧暖卿却是一眼就看出了林菀的意思,这贱人莫不是还想学萧家针法? 这样想着,萧暖卿忍不住又问了一嘴,“表姐想学?” 林菀一时不知萧暖卿的用意,眼里贪婪的光一闪而过,却是讪讪一笑,“我,我又不姓萧,怎么能学萧家针法……” “这有什么关系,表姐来我家也已经有十年之久了,是一家人,只要你想,我就教你。” 萧暖卿淡淡笑着,在意的却是林氏的反应。 却见林氏将藤条放了下来,看了萧暖卿一眼,这才冲着林菀道,“卿卿这话倒是说得不错,我们早已将你们当成了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那还分什么你我?你想学就让卿卿教你!” 一句话,便是将萧暖卿心中对于林氏心存的最后一丝希望都尽数溟灭。 她知道林氏疼林菀,可萧家针法乃是萧家的传家之本,林氏身为萧家如今的当家主母如何能不知道萧家针法到底有多重要。 岂能外传? 深吸一口气,萧暖卿暗暗握紧了拳头,保持着脸上的笑意。 而林菀却是一脸兴奋,有了林氏这句话,她自然就有了学习萧家针法的底气,可…… 她忍不住打量起萧暖卿来。 这贱人自逃婚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处处与她作对,如今居然肯将萧家针法教给她? 她企图在萧暖卿的脸上看出半点破绽来,可萧暖卿仍旧是那副轻柔的笑意,就如同这十年来一样。 细想,先前萧暖卿的不对劲或许是因为差点被山匪捉去,所以记恨了她,如今时日一久,这抹恨就没了? 也是,萧暖卿这贱人自幼就不是个记仇的。 更何况今日她还帮这贱人说话了,在这贱人的心里,她还是她的好表姐! 这样想着,林菀的神色显然轻松了不少,当下便是冲着萧暖卿跟林氏道,“萧家针法何其珍贵,如若姑母跟妹妹都不介意,那我自然是愿意学的,就算……就算让我改姓萧我也不介意!” 一句话,彻底暴露了林菀的野心。 林氏却是匆忙呼道,“瞎说什么呢?姓怎么能随便改?若是被你爹知道了还不指不定怎么罚你!” 林菀虽被责备,却还是满脸的高兴,“我只是想说,只要能让我学萧家针法,不管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的。” “当真做什么都愿意?”萧暖卿眉尾轻挑,眸中隐隐带着几分狡黠的光。 林菀微微一愣,直觉告诉她有坑,可话都已经说到这儿了她总不能当着林氏的面否认,只好点了点头,“嗯。” “那就好。”萧暖卿笑意越发张扬,转身看向身后的凝儿问道,“我屋里的夜香是不是还没来得及倒呢?” 凝儿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萧暖卿是什么意思,忙点了点头,“嗯,是。” 林氏在一旁听着却是不对劲了,忙是厉喝道,“你想让菀菀给你倒夜香?你疯了不成!” 林菀也是眉心紧拧,可她知道,林氏会护着她。 哪曾想向来不与林氏亲近的萧暖卿却突然上前挽住了林氏的手臂,“哎呀娘!我这也是为了表姐好嘛!” 萧暖卿的声音带着撒娇的语气,软软糯糯的,叫人软化了心,“您想啊!这萧家针法可是萧家祖上传下来的,还从未有过传给外姓的先例,虽然您肯了,我也愿意教,可爹这老顽固未必能答应,但若是被爹知道表姐为了学习萧家针法什么都愿意做,定是能感动爹的!” 这话倒也有道理。 林氏头一回被萧暖卿如此贴着,有些不大舒服,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可也不用倒夜香啊!” “我知道娘心疼表姐,我也心疼啊!可若是些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事儿,表姐做了又如何能感动得了我爹啊?”萧暖卿又凑近了林氏几分,“娘,咱们虽然把表姐当成一家人,可外边的人却只当她是寄人篱下,这样往后如何能找一份好姻缘?但倘若表姐学会了萧家针法,只怕是全京城的公子哥都要来攀亲呢!” 萧暖卿这番话有没有说动林氏,她不知道,但很显然是说动了林菀。 只见后者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上前一步道,“姑母,我愿意做!” 林氏一愣,“什么?” 却见林菀一脸认真的模样,“我愿意为妹妹倒夜香,她说得不错,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我想学萧家针法的决心,到时候姑父一定不会拒绝我的!” 萧暖卿适当加把火,“娘,你看表姐多有决心!你可不能这会儿给人泼冷水啊!”说罢,便是看向凝儿使了个眼色。 凝儿会意,当即便退了出去。 小姐的恭桶早就倒干净了,她得抓紧去补充点硬货! 林氏从未见过林菀如此积极,当下便也只能点了点头,“可是倒夜香这活到底污秽,不如让下面的人代劳?” 其实林菀也是这样想的,她嘴上答应了,回头让自己的丫鬟去倒,她就在一旁看着就行。 可萧暖卿却是当即否决,“娘你这是把表姐当成什么人呢?既然答应了,表姐一定会亲力亲为的,到时候我让凝儿在旁看着,也算是给表姐做个见证,等到了爹的面前也好说!” 她可真是处处为表姐着想呢! 林菀被萧暖卿几句话捧着,一时间也只能轻笑着点头。 林氏最终也只能无奈叹息了一声,“也只能这样了。”说着,看向林菀,“你放心,我会同你姑父说的。” 这样,林菀也不必受太久的折磨。 有了林氏的保证,林菀自然放心,就听萧暖卿道,“那表姐我们现在就走吧,你放心,我昨晚拉得不多。” 听着这话,林菀已是觉得恶心,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笑着点头。 待萧暖卿跟林菀一走,林氏方才又长叹了一声,眼角却是瞥见了那根早已被放下的藤条。 真是奇怪,今日明明是要对卿卿用家法的,怎么最后反倒是菀菀去倒夜香去了? 第24章 不用你假好心 是夜,萧暖卿洗漱过后便坐在梳妆台前,拆着自己头上的发簪。 凝儿从屋外进了来,一路都是捂着嘴笑。 惹得萧暖卿都忍不住跟着满脸笑意,“是什么人把你逗成了这样?” “当然是小姐的妙招啊!”凝儿说着,已是笑得止不住声,“哈哈哈,您是没有看见,表小姐拎着恭桶摇摇晃晃的样子,鞋子都打湿了,哈哈哈哈!” 听到这儿,萧暖卿忍不住皱了眉,满是嫌弃之色,却是笑道,“就这点小事儿就把你笑成这样?” 这只是给林菀的一个小小的警告而已,可没伤及她半根毫毛。 凝儿站到了萧暖卿的身后,帮着萧暖卿拆发髻,却是问道,“小姐,您该不会真的想教表小姐萧家针法吧?” “你说呢?”萧暖卿反问。 凝儿知道自家小姐不会,却还是有些担心,“可万一老爷真被感动了怎么办?毕竟夫人是肯定会给老爷吹枕边风的!” 想到自己的爹,萧暖卿眸中笑意渐浓,“我爹是老实,但不是傻。” 他可是御医院院使,是除却皇上跟公公之外,见识过最多后宫女人的男人。 连那群女人都能应付,还能应付不了一个林氏? 萧家针法绝不可能外传! 翌日,萧暖卿是被一阵喝骂声吵醒的,“哎呀你小心点!你洒得满地都是,回头熏到我家小姐了怎么办?” 是凝儿的声音。 萧暖卿从床上爬起,披了件外衣走到床边,就看到凝儿正指着林菀的鼻子骂。 而林菀拎着恭桶,摇摇晃晃地走着,一张脸憋得通红,也不知是委屈的还是臭的。 不过,就算是委屈又如何? 让她倒个恭桶就委屈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等她处理完眼前这几样急事儿,就回来陪林菀慢慢玩! 林菀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既然醒了,萧暖卿便梳洗打扮了一番,准备进宫去为六公主施针。 可刚出门,还未来得及上马车,便见不远处一名男子朝着这儿直挥手,甚至压低着唤道,“萧大小姐,这儿,这儿!” 是石安! 石安身后还停着一辆马车,大约是察觉到了萧暖卿看过来的目光,马车里的人掀开了车帘往外看来,清冷的双眸一如既往。 萧暖卿心中疑惑,却还是带着凝儿走了过去。 不等她行礼,陆千昱便沉声开了口,“六公主寝宫出了事,陆某特来接萧大小姐一起入宫。” 听到这话,萧暖卿的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刚想问什么事,可见这街上人来人往的,并不是说话的地儿,便想也不想就进了马车里。 马车外,凝儿刚张嘴‘哎’了一声,就被石安提起后衣领,一下就按在了车前的座位上。 只听着石安一声‘驾’,马车便朝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马车里,萧暖卿稳住了身子,方才问道,“六公主出什么事了?” 陆千昱斜倚在车壁上,还是那一副懒散的样子,缓缓说道,“萧大小姐昨日的猜测成了真,的确有人想要加害六公主,正好被陆某的人撞见。” “不过,六公主无恙。” 听到这句话,萧暖卿的一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心口,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幕恰好被陆千昱看在眼里,不免觉得有几分可爱。 却见她好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抬眸朝着陆千昱看了过来,“那查到幕后主使了吗?是不是刘念阳?” 陆千昱缓缓摇了摇头,“查不到他头上。” 萧暖卿有些没理解陆千昱这句话的意思。 就听他接着道,“下毒的宫女说是丽贵人指使的她。这位丽贵人当年与六公主的生母苏美人是一起进宫的,似乎是结过怨,她也承认是她指使。所以这事儿就查不到刘念阳的头上。” “丽贵人?”这称呼有些耳熟,萧暖卿仔细想了想,终于想到了,“丽贵人不是即将临盆?” 陆千昱点了点头,“大约就是仗着有腹中胎儿保护,皇上舍不得杀她才会动手。” “陆大人这话是唬我的还是唬您自个儿的?”萧暖卿一点儿都不同意陆千昱的说法,道,“她都已经身为贵人了,只待平安生下皇嗣,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会被封为妃,那样荣华富贵的日子就在眼前,她何苦为了一桩陈年旧怨去伤害六公主?” 陆千昱立刻接了话,“可这是萧大小姐说的。” 看着陆千昱眸中那一抹精光,萧暖卿终于反应过来,陆千昱方才所说的结论是皇上认定的结论。 所以身为皇上的人,他不能乱说。 当下便是眉心紧拧,既然是皇上认定的,陆千昱就无法再查下去。 可倘若丽贵人只是一枚棋子,幕后的黑手当真是刘念阳的话,这一次不成,恐怕他还会有更大的动作。 萧暖卿的心思越发紧张起来,可看着陆千昱那一副淡然的模样,莫名的,她竟觉得心里有了底,“陆大人有办法?” 所以他特意来这儿堵她! 陆千昱勾唇一笑,坐了起来,上半身朝着萧暖卿探了过来。 熟悉的气息一下子冲击而来,惹得萧暖卿浑身一僵,却听陆千昱道,“若是丽贵人亲口承认她背后另有他人,皇上就不能再坐视不理。” “陆大人是让我去劝丽贵人?”萧暖卿有些惊讶,“我何德何能?” “萧大小姐伶牙俐齿,能劝得了六公主跟陆某,定然也能劝得了丽贵人。”陆千昱重新靠了回去,缓缓道,“更何况,如今也只有你能接近丽贵人。” 其他御医与宫中妃嫔或多或少都有联系,这种时刻难保皇上不会多想。 但萧暖卿不一样,她与六公主是统一战线,她去看望丽贵人,皇上不会阻拦。 半个时辰之后,萧暖卿终于见到了被关押在冷宫里的丽贵人。 只见那一身华贵的女人坐在一张破旧的摇椅上,见人进来,也只是微微抬眸看了一眼,不再理会。 萧暖卿上前,对着丽贵人行了礼,“臣女萧暖卿,见过丽贵人。” 丽贵人没有任何回应,萧暖便接着道,“我是来为贵人搭脉的,贵人不顾念自己,也得顾念一下腹中的孩子。” 听到这话,丽贵人紧闭的双眸猛然一颤,但还是不曾睁开眼。 萧暖卿微叹了一声,自顾自上前蹲下,为丽贵人搭脉,却不料丽贵人突然一甩手,直接将萧暖卿推到了地上,“本宫不需要你的假好心,滚。” 第25章 救孩子 萧暖卿皱了眉,看了丽贵人一眼,这才站起了身来,“好,贵人不需要我的假好心,那孩子呢?也不需要吗?你表面上看着淡定自若,可你的脉象却告诉我你担惊受怕了一整晚,娘娘就快临盆,可知现在一个小小的意外就会一尸两命?” 听到这话,丽贵人的脸色一僵,却又很快恢复如常,冲着萧暖卿一声冷笑,“你不必在此危言耸听,本宫身怀龙种,多得陛下宠爱,一直安心养着,胎象稳不稳,本宫比你清楚。” “是吗?”萧暖卿轻哼一声,“可自一个时辰前开始,贵人下腹便时不时抽痛一下,您确定,真的没事吗?” 丽贵人甚是震惊地看着萧暖卿,她怎么会知道? 眼睛快速地眨了两下,她一脸吃惊地问到,“这些,都是你方才搭脉搭出来的?” 就那么一瞬间? 萧暖卿微微扬起下巴,一副高傲的姿态,“民女不才,却尽得萧家医术真传,贵人虽涂抹了脂粉,却依旧难掩虚弱之色。若我没有猜错,贵人的胎象并不如你所言得那么稳。” 丽贵人的双唇剧烈颤抖了起来,很显然萧暖卿是猜中了。 可哪怕都被她说中,丽贵人却也依旧重新闭上了眼,“就算你是华佗转世,本宫这里你也帮不上任何忙。若你当真得闲,还是去看着点六公主吧!” 听到这话,萧暖卿眉头不自觉一拧。 陆千昱分明说过六公主无恙的,眼下丽贵人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萧暖卿便又问道,“贵人说是因为与六公主生母苏美人曾经的恩怨,所以才会对六公主下毒手,可您明明快要母凭子贵,一朝进为妃位,为何要放弃大好的前程?这个理由,我不信,陆大人也不信,您觉得皇上会信?” 陆大人? 丽贵人再次睁开了眼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萧暖卿,“你口中的陆大人,是锦衣卫的那位?” 萧暖卿微微点了点头,可丽贵人却是不信,“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回忆起往事,萧暖卿眼里露出几分心虚,却是道,“是同伴。” 见状,丽贵人却是笑出了声来,“你这神情可不像是同伴。” 随后一声长叹,“没想到,你居然会跟那位陆大人扯上关系,我倒是小瞧了你,可,萧大小姐,本宫还是劝你一句,这件事你莫要插手,否则,就算是你哪位陆大人也护不住你。” “贵人这番话分明是在告诉我,你是受人指使的。”萧暖卿眉头紧拧,上前了一步,“我想不明白,到底那人许诺了你什么,能让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 这句话像是刺痛了丽贵人,只听她骤然一呼,“我就是为了我的孩子才这么做!” 话音落下,丽贵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说漏了嘴,当下便是摆了摆手,“行了,你赶紧走吧!” 看着丽贵人这副姿态,萧暖卿忍不住长叹了一声,“贵人为了孩子竟甘愿放弃自己的性命,却可否想过,您都死了,那人当真会为一个死人信守诺言吗?” 丽贵人显然也有这个顾虑,却还是镇定了心神道,“我相信她。” “谁?您相信谁?”萧暖卿接着逼问,却并非是想要一个答案。 她是在逼迫丽贵人。 “这世上,除却自己,还有什么人是可信的?父母?手足?您可知这世上有多少女子就是被自己的爹娘兄弟卖入青楼的?您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怎么就这么轻易地交给别人了?这若是个皇子也就罢了,若是个公主呢?您可想过她往后会是怎么样的命运?” 前世的萧暖卿,着实见识过太多悲剧了。 所以她无法理解,丽贵人怎么能如此愚蠢的将自己的性命交托出去。 或许是被萧暖卿这番话感染,丽贵人心中的不确定也渐渐被放大。 眼见着丽贵人还在犹豫不决,萧暖卿便是语重心长地开了口,“娘娘,没有人能比你更爱这个孩子,若您当真是为了您腹中孩子着想,如今就不该做这样的傻事!” 丽贵人已是躺不住了,坐起了身来,紧紧盯着萧暖卿。 那双眸子里,仿若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明显是在害怕着什么。 就在这时,有宫女敲了门,“娘娘,圣上命御医院送来了安胎药。” 丽贵人不禁一愣,随后苦涩一笑,“没想到皇上这个时候还会让人送药给我。” 萧暖卿也跟着勾唇一笑,“那是自然,不管怎么样您腹中的都是皇上的骨肉,他不会不管您的。”说着,便是起身去开了门。 长相乖巧的宫女端着安胎药进了来,规规矩矩地送到了丽贵人的面前。 萧暖卿就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丽贵人将药碗端起。 眼角却瞥见那宫女端着木案的双手正剧烈颤抖着。 这是怎么了? 她疑惑地看向那宫女,却见那宫女悄悄看了丽贵人一眼,随后又悄悄地看向她。 四目相对,那宫女的眼底竟是露出了几分慌乱来。 心虚非常! 萧暖卿心头一惊,“药有问题,娘娘别喝!” 话音未落,丽贵人却已是将那碗药尽数吞下,一脸诧异地看着萧暖卿。 而那宫女却突然丢下了食案,逃也似地离去。 不等萧暖卿开口阻拦,丽贵人便已是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漆黑的鲜血! 萧暖卿顿时惊呼出声,“娘娘!快来人啊!” 她一边喊着,一边拿出藏在袖中的银针便是朝着丽贵人的心脉处刺去。 陆千昱也在此时带着人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情况瞬间反应了过来,立刻命人去追宫女,而萧暖卿却是整个人都慌了神。 病,她能治,不管什么样的顽疾,她都会想到办法。 可毒要怎么解啊? 萧家针法只告诉了她如何护住心脉,如何将毒逼出,可那仅限于不会见血封喉的毒。 可眼下…… 她匆匆施针,只想着先保住丽贵人的性命再说,可,丽贵人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救,救孩子……” 说完这最后三个字,丽贵人便彻底咽了气。 萧暖卿愣住了。 丽贵人明明都已经犹豫着要说出真相了,怎么就这么没了? “萧大小姐,萧大小姐!”陆千昱猛地一拍萧暖卿的肩膀,将她从怔愣住唤回了神。 萧暖卿缓缓转头看向陆千昱,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我,我没看好丽贵人。” 她居然没怀疑那个药有毒,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丽妃喝下! 前所未有的内疚侵袭而来,萧暖卿自责得喘不过气来。 却不料,陆千昱竟是在此时将一把匕首塞进了她手中。 “救孩子!” 第26章 我想学毒 陆千昱的声音过于冷漠,甚至透着几分无情。 可也确确实实唤回了萧暖卿的理智。 孩子? 萧暖卿下意识地看向丽贵人高高隆起的肚皮。 腹中的孩子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死亡,像是挣扎了一般,将丽贵人的肚子顶得一边高一边低。 想着丽贵人死前最后的三个字,萧暖卿终于是顾不得自责跟悲伤,狠狠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方才冲着陆千昱道,“你出去。” 他是男子,不方便在此。 陆千昱沉着双眉,看了丽贵人的尸体一眼,做出了最后的交代,“丽贵人是生下孩子之后才去的。” 否则一个遗腹子,往后在这宫里的日子怕是会比六公主还不好过。 他说罢,便是拍了拍萧暖卿的肩膀,方才转身离去。 房门被关上,偌大的屋内袭来令人窒息的寂静。 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动手解开了丽贵人的衣衫,而后拿着陆千昱给的匕首,一点一点割开了丽贵人的肚皮…… 一炷香之后。 冷宫里终于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萧暖卿用自己的外衣裹着一个小小的身躯,缓缓推开了门。 门外,阳光正好,一抹明黄色晃得她有些头晕。 几名嬷嬷急匆匆地上前来从萧暖卿的手中将孩子接了过去,随后大声报喜,“恭喜皇上,是位小皇子!” 是小皇子。 可,却没有人能高兴得起来。 只听皇上沉声厉喝,“萧大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暖卿皱了皱眉,满是血污的手抬起,似乎是想要挡住那抹刺目的黄。 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就在这时,那道无比冷峻地声音突然响起,“皇上,送药的宫女已经投井自尽。” 另有一名太监进了屋去,拿出了药碗,“皇上,这是在丽贵人身边发现的。” 一旁有御医接过药碗,萧暖卿看着他细细闻了闻,便回禀道,“皇上,是鹤顶红。” 鹤顶红? 见血封喉的剧毒? 怎么他一闻就知道? 萧暖卿有些怅然地看着那名年轻的御医,一双眼仿若失了神。 原来一闻就能知道啊! 她怎么就没闻出来呢? 若是她当时能闻出有毒,丽贵人就不会死了呀! 萧世儒一眼就看出自己的女儿这会儿已是慌了神,忙是冲着皇上回禀道,“皇上,小女从未见识过这等场面,想来应该是吓坏了,恳请皇上允微臣带小女回家安抚。” 看着那愣在原地的萧暖卿,确实是一副吓坏了的样子,方才点了点头。 萧世儒忙谢了恩,上前来牵起萧暖卿就往外走。 萧暖卿满脑子浑浑噩噩地,任由萧世儒牵着,却在经过那位年轻的御医身边时,萧暖卿像是回了神一般,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他,哪怕走了好远,还不时地回头看。 以至于,陆千昱的眸光也不由得落在那位年轻的御医身上。 这人,似乎是姓虞。 回府的马车上,萧世儒万分心疼地拿着帕子不断给萧暖卿擦手,“你头一回做这种事,做得很好。你救了小皇子,皇上定会有所嘉奖,至于丽贵人,那不是你能插手的事,鹤顶红见血封喉,就算是你太爷爷来了也未必能将人救下。” “爹,他怎么就能一下闻出来?”萧暖卿还在想着那个年轻的御医。 萧世儒显然也明白萧暖卿在问什么,便道,“那位虞大人是御医院最年轻的御医,医术倒是平平,却对毒物格外有研究,也正是因此而被皇上看中,破格入了御医院。” 说到这儿,他怕萧暖卿又自责,便道,“人家是自幼就对毒物感兴趣,四处收集学习方才有所成,自然不是你我能比的。那鹤顶红是何等厉害的毒物,寻常人哪里就能闻得出来了?” “爹,我想学毒。”萧暖卿忽然开口打断了萧世儒的话,惹得萧世儒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跟那位虞大人学毒。”话说到这儿,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眸中是深深的歉疚,“若我今日也能同虞大人一样闻出药中有毒的话,丽贵人就不会出事了。爹您可知道,我差点就问出到底是谁指使丽贵人……” “嘘!”萧世儒一把捂住了萧暖卿的嘴,警惕地看了外面一眼,这才松了手,“卿卿,你可知每年御医院被降罪的御医有多少?可知我萧家是如何能在御医院内立足至今?记住爹跟你说的这句话: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 萧暖卿知道,这是爹自保的法子,也知道爹是担忧自己。 于是,强迫自己露出了笑意,“爹放心,我知道的。只是我真的想学毒,爹帮我跟那位虞大人说说?” 对于自家闺女的要求,萧世儒向来有求必应。 不过就是要学毒而已,又不是要天上的星星! “好,爹明日就去找虞大人聊聊!” “谢谢爹!” 萧暖卿开心地靠在了萧世儒的肩膀上,马车缓缓而行,早已离开了皇宫老远。 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很是热闹。 萧暖卿还是忘不掉丽贵人的事,终于还是忍不住压低着声开了口,“爹,你说会是什么人指使丽贵人去伤害六公主的?” 眼下马车里只有他们父女二人,车夫在外受着人声鼎沸,自然听不到父女二人的低语。 萧世儒不愿自家女儿被傻乎乎地埋在鼓里,便是叹息了一声,道,“那你就得先想想,是什么人能够让丽贵人连自己的孩子都不顾也要豁出去性命。” 萧暖卿叹了一声,“丽贵人说,那人许了她孩子的前程。”话说到这儿,她便又压低了声道,“您说,会不会是宰相长子所为?” 毕竟她心里怀疑的对象一直都只有刘念阳一人。 却不料,萧世儒轻笑了起来,而后摇了摇头,“宰相纵使权利再大,也大不到后宫去,更何况还是区区一个刘念阳!” 不是刘念阳? 萧暖卿满是疑惑,坐直了身子看向萧世儒,“那爹爹觉得,会是谁?” 萧世儒摇了摇头,“爹不知道,可若是能让丽贵人放心用自己性命为孩子博前程的,应该在后宫权利不小吧!” 后宫中权利不小的,除却皇后之外,还有两位贵妃。 嫌疑人一下子从一个刘念阳变成了后宫的皇后跟贵妃,萧暖卿只觉得后脊一阵发凉,忽然就明白为何丽贵人生前曾说,不告诉她是为了她好。 可是,既然是后宫中如此有权势的女人,为何又要与小小的六公主作对呢? 第27章 怎么就躺一张床上了 夜色如墨。 萧暖卿躺在床上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却怎么也睡不着。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她的脑子乱乱的,根本就无法安静下来。 甚至一闭上眼,丽贵人口吐黑血的模样便会浮现在她眼前。 辗转几次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却是忽然间,一阵凉风袭来。 萧暖卿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忙转头看向窗户。 屋内的几扇窗都关得严实得很,那方才那道凉风是怎么来的? 正想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蔓延至鼻尖。 萧暖卿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猛地从床上坐起,死死抱着自己的子,双眸如同惊恐的兔子一般不断扫视着自己这间被黑暗笼罩着的房间。 “什么人?” 声音被黑暗吞没,没有任何回应。 可那血腥气却是越来越浓。 萧暖卿一颗心已是慌得不行,却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缓缓伸手摸向了自己的枕下。 却是忽然间,一个漆黑的身影骤然出现在床边。 萧暖卿不由得惊呼一声,从枕下拔出匕首便朝着黑影刺了过去。 手腕却是猛地被人给握住了,“是我。” 清冷的声音压得极低,依稀透着虚弱。 竟是陆千昱! 萧暖卿满是震惊,而她方才的惊呼也惊动了外面的凝儿,“小姐您没事吧?” 凝儿说着便是推门进了来,点燃了桌上的烛火。 “小姐,您怎么了?”凝儿忙不迭地行至床边,满是关切地看着已经披着一件外衣坐在了床上的萧暖卿。 就见萧暖卿微微摇了摇头,“没事,做噩梦罢了,你且出去吧,我靠一会儿再睡,灯不必吹。” 凝儿知道今日小姐在宫里遇到了很多事儿,会做噩梦也是正常,便是微微点了点头,“那小姐坐会儿就赶紧躺下,夜里容易着凉。您有什么需要就唤凝儿,凝儿就在屋外守着。” “好。” 凝儿这才行了礼退下。 待房门被关上,萧暖卿的被子也被一把掀开。 就见陆千昱躺在萧暖卿的身边,左肩中了箭,伤处的血泛着黑色。 箭上有毒! 萧暖卿免不得就想到了丽贵人吐血的样子,一时慌了神,“陆大人怎么会弄成这样?” 她特意压低着声,却还是掩不住内心的慌乱。 陆千昱躺在她香软的床上,眉心微微拧起,“萧大小姐若再不出手相救,陆某可就得死在你床上了。” 萧暖卿这才好似回了神,立刻伸手为陆千昱搭脉。 见其脉象虽快,却并未有细弱的表现,便知这毒并不会立刻就要了陆千昱的命。 可若再拖下去就未必了! 这样想着,萧暖卿便立刻拿出了银针,先将陆千昱的心脉护住,再沿着经脉一点一点将毒逼出。 伤处的毒血很快就浸湿了她的床褥,直到最后的血泛出了一点点红色,萧暖卿方才松了一口气。 “陆大人体内的毒已经被逼出不少,明日可以去问虞大人讨些解药。相信应该就没事了。”萧暖卿说着,便开始为陆千昱处理伤口。 陆千昱就这么挑眉看着她,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看来只要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萧大小姐也是有本事救的。” 听到这话,萧暖卿的双手不由得一顿,心口莫名一阵酸涩,却什么都没说,继续为他处理着伤口。 “人各有命。”陆千昱又缓缓说了一声,“丽贵人的结局早已注定,没人能改变的了。” 今日就算不是萧暖卿在,丽贵人也活不了。 萧暖卿认真包扎着,却是开口问道,“陆大人该不会是为了安慰我才特意弄伤了自己吧?”听着这话,陆千昱不由得呛笑了一声,却是牵扯到了伤口,倒抽了一口凉气。 萧暖卿眉心紧拧,忍不住低低怨了声,“小心些!” 陆千昱看了萧暖卿一眼,方才撑着身子坐起,看了眼已是被包扎好的伤口,冷声开口,“宫里的箭。” “宫里的箭怎么有毒?” 萧暖卿下意识问道。 就见陆千昱本就阴冷的眉目间露出一丝狠厉,“我也想知道。” 其实萧暖卿还想问他为何会中了宫里的箭,这大晚上的,他跑去后宫做什么。 但直觉告诉她,那不是她该知道的事。 白日里爹爹才告诫过她不该问的别问,那她乖乖闭嘴就好。 二人都没有再说话,屋里的气氛就莫名冷了下来。 可,陆千昱的气息却不知何时压了上来,将她紧紧包裹。 萧暖卿忽然就意识到,陆千昱现在坐在她的床上。 一丝丝慌乱又从心间升起。 脑海中莫名蹦出了几个词: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干柴烈火…… 甚至最后,满脑子都是前世被他痴缠索取的模样。 明明已是凉气森森的初冬,萧暖卿的脸颊却已是如火炉一般。 心口跳动得厉害,眼神也跟着慌乱起来,不知该看向何处。 这反应,显然是令陆千昱看出了什么,当下便是轻轻一声笑,“萧大小姐在想什么?” 萧暖卿听过陆千昱很多次小声,可大多都是冷笑,像眼下这染着几分暧昧的笑声反倒是头一回听见。 脸颊,更红了。 她忙是摇了摇头,“没,没什么,我,我给陆大人倒杯水。” 不管怎么样,先下了床离他远些再说! 说着就要下床,却不料屋外忽然传来凝儿的声音,“小姐是要喝水?小姐?” 凝儿唤了两声,没人应,便推门进了来。 却见萧暖卿已是侧身躺在了床上,蒙着头,只露出一点点头发。好似已是睡熟了。 凝儿觉得奇怪,“方才我是听见梦话了?” 可小姐好不容易睡着了,她也不敢去叨扰,便是吹熄了灯,再次退了出去。 而此时,萧暖卿瞪大着眼睛,看着与自己紧贴着的陆千昱,心中瞬间发了狂。 疯了! 漆黑的被褥之中,她什么都看不见,却能看见他那双明亮的眼眸正紧紧盯着她。 这距离,太近了,近到她每一次呼吸似乎都会将他的气息给吸进身体里,以至于,她连呼吸都不敢了。 就这么,大气不出地由着他搂抱着。 感受到腰间那宽大的手掌所带来的厚实的力量,萧暖卿整个身子都僵在了那里,不敢动弹半分。 陆千昱如何能察觉不到她的紧张与害怕? 哪怕看不见什么,他也能感受到怀中这具身体正颤抖得厉害,就像是,路边一只被遗弃的小狗,初初被人抱起时的那样。 她怎么就这么怕他啊? 可怎么办,她越是这样怕,他就越想接近她。 心头那股子恶一升起就泛滥了开来,没有半点要消散的趋势。 他手下微一用力,二人的身子就贴得更紧了些,她虽然整个人都绷得很紧,可手感却很是柔软。 漆黑的眸中染上了笑意,“你这丫鬟警觉得很,陆某过会儿再出去。” 萧暖卿傻乎乎点了点头。 没错,万一被发现了就遭了,是该过会儿再出去。 只是,没必要是这样的姿势吧? 萧暖卿尝试找回自己四肢的感觉,然后动了动。 不料陆千昱反倒又搂紧了几分,“别动,你的丫鬟又该进来了。” 闻言,萧暖卿果然不敢再动了。 就这么被他搂着,一点点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脑子一片混沌杂乱,她觉得一定是某个环节出了问题,又觉得他们现在这个样子是合情合理。 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忍不住问道,“那,我们这样要,要多久?” 陆千昱正抱得舒服着,听到萧暖卿这样问,毫不在意地回了一句,“待安全了陆某便走,萧大小姐可安心入睡,陆某绝不会动你。” 话是这样说,方才她腰间的手也的确没再有半点逾越的举动,可…… 萧暖卿死死咬着下唇。 只求着时间快些过去。 第28章 是荣幸 萧暖卿还是睡着了,至于什么时候睡着的她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一觉醒来时,身旁早已没了陆千昱的身影。 唯有床单上一点点黑色的血污证明,昨夜他真是来过的。 想到昨晚自己居然是在陆千昱的怀里睡过去的,萧暖卿就忍不住狠狠捶了自己的脑袋两下。 她怎么睡得着的啊! 真是个没心肝的! 还有那陆千昱,这会儿想来,她怎么越发觉得他昨晚是故意占她便宜的? 萧暖卿甚是气恼,却也无可奈何,只是觉得自己这院子似乎该好好整治一下,至少,不能让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昨夜着一番折腾,她今日起得有些晚,没用早膳便直接进了宫为六公主施针。 施完针后又去了御医院。 方才爹命人来传了话,说虞大人很乐意教她。 虞大人本名虞彦,见到他时,他正在核对着药房的库存,手中捧着一本册子,不时低头轻点。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落在那张五官俊朗的面上,倒是叫人忍不住心下一动。 萧暖卿缓步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萧暖卿见过师父。” 听到这话,虞彦不由得一惊,忙不迭地放下了册子,回了一礼,“下官见过萧大小姐,下官只是对毒物略懂皮毛,这师父二字实不敢当。” 这慌乱的样子,倒是有趣。 萧暖卿不禁笑意更浓,“我爹说虞大人自幼便对毒物感兴趣,更是因此受皇上青睐,如今您肯教我识毒自然是我莫大的福分,尊您一声师父也是应该的。只是今日来得急,这拜师礼我过几日再给您补上!” “虞大人要收徒?” 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从萧暖卿的身后响起。 萧暖卿被吓了一跳,猛然转头,竟是不知陆千昱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距离太近,以至于萧暖卿想到了昨夜的事,脸颊不自觉一红,头也跟着低垂了下来。 好在,虞彦似乎并未发现她的异常。 只见他对着陆千昱行了礼,面上染着温和的笑,“见过陆大人。” “嗯。” 陆千昱进了屋便寻了张椅子坐下,而后指了指自己的左肩,“昨夜受了箭伤,似乎有毒,你看一眼。” 闻言,虞彦不敢怠慢,立刻上前为陆千昱查看伤势。 “是黑林草的毒。”虞彦道,“此毒会慢慢侵蚀人的血脉,好在陆大人及时将毒逼了出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眼下体内尚有些许余毒,待下官开服方子,陆大人回去煎服就好。” 虞彦说着,便去了一旁开药方。 而萧暖卿则是有些后怕。 没想到昨日陆千昱中的毒居然如此厉害。 陆千昱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问道,“虞大人觉得陆某昨日这毒驱得如何?” 话是这样问,可那双眸子却一直紧紧盯着萧暖卿。 萧暖卿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忍不住走到了虞彦的身旁,低头看着虞彦开下的药方。 就听虞彦道,“不知陆大人是找何人驱的毒,的确厉害,照理中了黑林草毒的人,两个时辰之内便会血脉逆行而亡。” “这么严重?”萧暖卿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看向陆千昱。 却见后者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好似昨日中毒的人不是他一般。 只是,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怎么,陆千昱淡笑了一声,道,“那陆某还真得多谢萧大小姐的救命之恩了。” 闻言,虞彦不禁一愣,诧异地看了陆千昱一眼,而后又转头看向萧暖卿,“是萧大小姐为陆大人解毒的?” “是啊。” 不等萧暖卿回答,陆千昱便出了声,语调缓缓,“昨夜……多亏了萧大小姐。” 好好的一句话,被他说得暧昧万分。 偏偏虞彦一脸单纯,连笑容都格外温柔,“没想到萧大小姐医术如此高明,虞彦何德何能,能做您的师父。” “啊?”萧暖卿这才反应了过来,忙是摆手,“不是的,这不一样,我只是用了萧家针法里祛毒的法子,可如何才能彻底解毒,还有认识毒物,都得跟师父您学才是!” 萧暖卿说着,又下意识地看了陆千昱一眼。 见后者正垂眸冷笑,不知何故,直觉告诉她,陆千昱今日是来坏她好事的! 于是,萧暖卿便又忙指着虞彦正开的方子,道,“就比如,您这方子分明是给陆大人解毒的,可这雷公藤跟闹阳花都是有毒的,若是服下岂不是毒上加毒?” 听着这话,陆千昱方才又抬眸看了过来,“哦?虞大人是想要陆某的命?” 闻言,虞彦却是一笑,“下官不敢,这雷公藤与闹阳花虽然都是有毒之物,但毒性与黑林草相克,自然就起到一个以毒攻毒的作用。” 萧暖卿这才如恍然大悟一般,重重点了点头,看了陆千昱一眼,这才道,“哦!原来如此,师父你看,我果真是有许多要跟您学的!” “这……”虞彦只觉得有些为难。 毕竟自己身为御医,医术比起萧暖卿来实在差了不知多少等级,如今要让萧暖卿唤他一声师父,他心里实在说服不了自己。 却是听那道清冷的声音缓缓而来,莫名染着几分调笑的意思,“既然萧大小姐非要认虞大人做师父,虞大人不如就认下了这个乖徒弟。” 这话,听上去像是在撮合这件好事,可不管是虞彦还是萧暖卿都觉得,陆千昱似乎不太高兴。 可,萧暖卿想不明白。 自己学毒,碍着他陆千昱什么事儿了? 还是虞彦的脑子灵光,想了想,道,“在下今年二十有二,不知萧大小姐芳龄。” 萧暖卿有些疑惑,看了陆千昱一眼,这才道,“小女子今年正是二八年华。” 虞彦点了点头,笑如春光和煦,“既然下官比起萧大小姐年长了六岁,那不如你我日后以兄妹相称,往后萧大小姐有什么跟毒有关的想学都可来问我。” 兄妹相称,比起一声师父来,总归是压力小些。 萧暖卿觉得这个提议也不错,反正只要能学毒叫什么都没差。 当下便是点了点头,正欲一声‘大哥’唤出口,不曾想陆千昱又先一步开了口。 “虞大人与萧大小姐结义为兄妹,的确是好事,值得庆贺。恰好今日陆某也在,不知可有这个荣幸与你们一同庆贺?” 这是什么意思? 虞彦跟萧暖卿不由得面面相觑。 这是要一起去喝一杯,还是也要加入成兄妹的意思? 不等二想明白,陆千昱已是起身朝着二人走来。 修长的身形仿佛天生带着一股摄人的气息,明明是面染轻笑,却偏偏透着一股子戾气,“陆某比起虞大人虚长了一岁,你们称我一声大哥就好。” 话音落下,虞彦跟萧暖卿齐齐僵在了当场。 这大名鼎鼎,杀人不眨眼的陆千昱,居然真的要与他们结拜为兄妹! 眼见着二人一声不吭,陆千昱眉间轻挑,“怎么,二位不愿?” 萧暖卿跟虞彦的目光双双落在陆千昱那搭在绣春刀的手上,而后又极其默契地扯出一抹笑来,“怎,怎么会,这是我们的荣幸。” 第29章 那就多谢卿卿了 对于二人的回答,陆千昱很是满意,当下便是点了点头,“那今日大哥就在明月楼设宴,二弟跟三妹,可得准时到才行。” 二弟,三妹…… 萧暖卿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蹿了起来,一股恶寒从脚底钻进她的身躯,直冲她的天灵盖。 搭在桌案上的手指恨不得死死扣进桌子里去,她深吸了一口气,看了身旁的虞彦一眼,见后者也恰好看向她,而后轻笑点头,笑容间满是温暖之意,她那紧绷的情绪方才算是缓和了些许。 深吸了一口气,她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其实,我家里人都习惯叫我小名,若是不嫌弃的话,二位可以称呼我一声‘卿卿’。” “卿卿。”虞彦率先叫出口,声音很是温柔和煦,“这样叫,果真亲切不少。” 萧暖卿回以一笑。 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陆千昱的身上,心里多少有些担心自己的小名从陆千昱的口中唤出来是不是也会无端被染上一层戾气。 可,陆千昱似乎并不想叫。 透着寒意的双眸瞥了萧暖卿,又瞥了眼虞彦,这才道,“陆某还有事,二位请便。” 说罢,抓过药方便是转身离去。 直到陆千昱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萧暖卿才忍不住重重舒了口气。 约莫是这突然的放松太过明显了,一旁的虞彦不禁低笑了一声,“其实陆大人并没有传言中那么可怕。” 萧暖卿不由得挑眉,“二哥跟他很熟?” “不熟。”虞彦摇了摇头,“但陆大人直接听命于皇上,这宫里的人都是皇上的人,所以不必对陆大人感到害怕。” 虞彦这个想法倒是新奇的。 萧暖卿微微点了点头,觉得虞彦这话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却听虞彦笑道,“卿卿这一声二哥叫得倒也顺口。” 闻言,萧暖卿也跟着笑了开来,“师父不让叫,总不能连二哥也不让叫吧?” 虞彦轻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既然你称我一声二哥,那做二哥的总不能让你空了手回去。” 虞彦说着,便是去了不远处的一个桌子前,从抽屉里翻找出了一本书籍来。 “这本《青撰录》是二哥幼时看的第一本介绍毒物的书籍,上面详细记载了大约一百多种毒物,你先拿回去看,若是有不懂的你再来问我。” 萧暖卿接过那本《青撰录》,如获至宝,当下便是冲着虞彦笑道,“多谢二哥,那我不打扰二哥做活,先回去了。” “好。”虞彦轻柔笑着,眸色间满是宠溺。 明月楼乃是京城最大的酒楼,每晚都会有无数达官贵人在此或宴请宾客,或与三五好友相聚,很是热闹。 虞彦来时,明月楼里已是人满为患,跑堂的小二见到他便热情地迎了上来,“客官几位?” 虞彦客客气气地回了礼,道,“应该是陆大人订的桌子。” “哦,您是虞大人吧?”小二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领着虞彦便往二楼走,“陆大人已经到了,您这边请。” 虞彦道了声谢,便跟着小二上了二楼。 推开雅间的门,果然瞧见陆千昱正坐在桌前,他未穿飞鱼服,瞧着和气了许多,整个人都靠在椅背上,颇为慵懒。 见到虞彦,陆千昱便抬眸扫了一眼过来,未曾说话。 倒是虞彦满脸笑意地上前来行了礼,“让大哥久等了。” 陆千昱淡淡嗯了一声,并不说话,手指似是百无聊赖地敲击着桌面,笃笃的声音在偌大的雅间内响起,一声又一声的,莫名让雅间内的气氛显得格外森冷。 不过,虞彦似乎并未感受到,他自顾自的坐下,随后客客气气地看向陆千昱,“大哥可是来了许久了?” “嗯。” 仍是那淡淡的一声,平白让雅间里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分。 很显然,陆千昱并不想与他多说话。 虞彦是有自知之明的,他清楚今日陆千昱突然提议结交是因为萧暖卿,所以他也不去刻意讨好,只自顾自坐着。 只是两个大男人坐在一间屋子,一言不发的,格外叫人不舒服。 他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双腿。 却不料陆千昱忽然开了口,“虞大人若是不舒服可以先回去。” “啊?”虞彦一愣,意识到陆千昱说的事什么,便收回了手,淡淡一笑,“没有。” 当下便又坐得正正的,再不动弹一分。 也不知过了多久,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 萧暖卿进了来,对着雅间里的二人行了礼,“让两位兄长久等了。” 虞彦当下便是起身相迎,“我也是刚来,你坐。” 萧暖卿冲着虞彦一笑,这才上前坐下,道,“怪只怪二哥给的书太好看了,我一时看入了迷,抬眼时竟是天都黑了。” 闻言,虞彦也跟着笑道,“是你好学,待这本看完,二哥再送你一本。” “好!” 萧暖卿欢喜应声,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忙从腰间取出了一枚香囊,“对了,这香囊是我亲手绣的,送给二哥。” 虞彦一愣,“这……” “二哥送了我书,我自然该回礼。香囊里是些寻常的药材,有宁神的功效。” 既然萧暖卿都这样说了,虞彦也不好再拒绝,便是伸出了双手去接。 可,香囊刚拿到他手上,一道短促的笑声便是响起。 二人好似这才意识到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似的,双双看向陆千昱。 就见后者仍是保持着靠在椅背上的姿势,只是不复先前慵懒之意,反倒显出几分肃杀之气。 可,陆千昱明明是笑着的。 虞彦一时没弄明白陆千昱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却见萧暖卿又从腰间取出了一枚香囊来,“这是,给陆……大哥的。” 看着她双手捧着的香囊,陆千昱眉尾不禁微微一挑,“我也有?” 萧暖卿点了点头,却是一句话都没再多说。 说多错多。 陆千昱这人看上去心眼不大,万一被他知道自己送给他的是方才来时匆匆在街边买的,恐怕心里会不痛快。 她何必惹这位阎王不痛快? 陆千昱坐直了身来,伸手接过。 小小的香囊掂在手里,莫名便让他的嘴角上扬了几分。 却又装作不在意一般,随意地揣入怀中,这才低声笑道,“那就,多谢卿卿了。” 一句话,便让萧暖卿整个人都僵在了当场。 这听着,怎么这么恶心呢? 第30章 采花贼 卿卿二字本就是她的小名,她从小听到大,从未觉得有什么奇怪。 可这会儿,从陆千昱的口中说出来,这两个字仿佛就被染上了一股不可描述的气场,让人无端端就会联想到与他过分亲密的时刻,以至于脸颊飞速燥热起来。 她忙是拿起一旁的茶盏,大口喝了起来。 好在虞彦跟陆千昱似乎都没发现她的异常。 小二很快就上了菜,明月楼之所以能那么火,自然是因为这里酒菜一流。 萧暖卿跟虞彦都吃得很高兴,期间陆千昱也收敛了几分身上的萧肃之气,一餐饭,三人吃得还算愉快。 “听说了吗?城东李家的闺女昨晚被采花贼给带走了!”隔壁雅间忽然传来一句话,只让三人喝酒的动作齐齐顿住。 隔壁应该是喝高了,个个说话嗓门都很大。 就听另外一人道,“采花贼?不至于吧!这可是天子脚下!” “天子脚下又如何?采的只是普通百姓,又不是达官贵人!”那人说话间,好似又饮了一口气,‘啧哈’了一声之后才又接着道,“李家爹娘今早寻了人好久,结果是在城东的河边找到的人,听说找到的时候李家那闺女身子都已经硬了,衣衫不整的,唉……” “那采花贼怎么还害人命啊?”有人惊呼。 “听说是李家那闺女性子烈,反抗之下被抹了脖子。” 听到这话,萧暖卿手中的杯盏却是突然落了地。 一声清脆的声响,也唤回了陆千昱跟虞彦的神。 “卿卿,怎么了?”虞彦柔声问道,满是担忧。 萧暖卿忙是摇了摇头,“没,没事。” 记忆却是一下子回到了前世。 那时她已经被关在醉香楼,因为不肯就范而被狠狠打了一顿。 看押她的龟公见她姿色不错起了歹心,趁着老鸨不在强行欺负了她。 事后,那龟公还不忘嘲讽她,“若是再不听话,老子就跟前几日那采花贼一样,一刀就抹了你的脖子!” 门外的龟公却是在笑,“我可是听说了,李家那丫头根本就不是采花贼杀的,而是她爹娘见她失了清白,才杀了她保全自家的颜面!” “真的假的?”欺负了她的龟公一边拎着裤子一边往外走,她听到他们谈论着女人没了清白就活该去死之类的话,整个人都抖成了筛子。 而眼下,过往的记忆汹涌而来,令她浑身发寒。 陆千昱一眼就看出了她是在害怕,当下眸色便是微微一沉,这才开口,“官府并未接到相关报案。此事未必是真。” 他是在安慰她。 可谁知,萧暖卿的情绪忽然激动了起来,“女子遇到这种事只会藏着掖着,又或是像李家的爹娘一样,为了保全名声而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哪里还会有人想着去报案。” 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陆千昱眉心紧拧,方才隔壁雅间可不是这样说的。 虞彦也终于看出了萧暖卿的不对劲,当下便是从怀中取出了一个药瓶来,“卿卿,这是二哥研制的毒,伤不了人性命,但能在关键时刻为自己讨来一丝生机,你且拿着防身。” 不是说采花贼一定会看上萧暖卿的意思,只是有毒物防身,总归多一分安全 萧暖卿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这才接过药瓶道了声谢,“多谢二哥。” 陆千昱也低低开了口,“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萧暖卿原本想拒绝。 因为前世那采花贼只欺负 “如此甚好。”虞彦紧跟着开口。 萧暖卿原本想拒绝,她知道前世采花贼欺负的都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子,别说是她这样三品官员的女儿,就是京兆府衙门那些衙差家的女子都不曾碰过。 她是安全的。 可,虞彦先她一步开了口,“如此甚好,虽不知那采花贼之事是真是假,但有大哥相送,不管何方牛鬼蛇神都不敢靠近!” 无奈,萧暖卿只能转头看向陆千昱,“那就多谢大哥了。” 陆千昱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做声。 因着那采花贼的事儿,这饭吃得没了气氛,很快便散了。 虞彦先行告别二人离去,陆千昱看着明月楼外停着的萧家的马车,这才道,“你上车,我会跟在你后面。” “嗯。”萧暖卿点了点头,便是钻进了马车里。 马车缓缓而行,凝儿在车里东问西问的,好不啰嗦。 萧暖卿却是一句都没听进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掀开了车帘往后看去,就见那一抹高挑的身形行走在月色之下,步伐缓缓,却始终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好奇怪啊! 萧暖卿放下了车帘,眉心紧紧拧起。 明明前世她与陆千昱没什么交集,如今怎么就互相认了兄妹。 他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指挥使,竟会跟在她的马车后面做了她的‘护卫’。 她咬了咬唇,暗暗告诫自己,就算已经与陆千昱认了兄妹,往后也不能与他太过亲近。 不多久,马车在萧家府外停下,萧暖卿下了马车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回头去寻陆千昱的身影。 原以为她都已经快到萧家了,陆千昱理应走了,熟料他就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见她看了过去,便微微颔首。 萧暖卿心头莫名一阵颤动,对着陆千昱欠身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回了府去。 府里,萧世儒跟林氏都还在前厅等着她。 见到萧暖卿,林氏的双眉便紧紧皱起,“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居然去跟男子饮酒,萧世儒,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成何体统!” 萧世儒皱眉看了萧暖卿一眼,却并未责备,只道,“你不是说等卿卿回来有事要说?” 闻言,萧暖卿不免有些疑惑地看向林氏,就见林氏不悦地叹了一声,这才道,“菀菀给你倒了好几日的夜香了,你可想过何时教她萧家针法?” 这话虽是冲着萧暖卿问的,可林氏真正想问的人分明就是萧世儒。 果然,萧世儒冷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萧暖卿揉了揉鼻子,这才道,“娘这样问,是表姐受不住苦,不想坚持了吗?” 这话可算是给林氏挖了坑,林氏张了张嘴,一时间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 想了想,索性不回答,只冲着萧世儒道,“菀菀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跟我们情同一家,如今她想学,你为何不教?你们萧家针法多一人传承下去,不好吗?” “萧家针法既然是叫萧家针法,那就只能姓萧的学!”萧世儒冷哼一声,等了林氏一眼便是站起身来,“这件事,不用再说了!” 说罢,便是拂袖而去。 林氏气急,可看着萧世儒远去的背影也没有办法,只能恶狠狠地瞪着萧暖卿,“你说,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办?” 第31章 冲她来的 萧暖卿一脸诧异地看向林氏,“娘问我,我能问谁?” 闻言,林氏不禁上前了一步,神色很是激动,“是你口口声声说,只要能感动得了你爹,就能教菀菀萧家针法!可你现在看看,你爹还是咬死了不松口!” “那就证明是表姐做得还不够,所以才感动不了我爹啊!”萧暖卿做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将林氏气得不轻。 “还不够?她每日天不亮就去给你倒夜香去了!你莫非是想让她把整个萧家上下的夜香都倒完了才觉得够?” 分明是句反问,可萧暖卿却露出一副有道理的样子来,连连点头,“可以试试哦!” “你!”林氏真是恨不得上前扇萧暖卿俩耳光。 却也不知为何,林氏的脑海中忽然就冒出了‘陆千昱’这三个字来,以至于那明明想要扬起的右手却是被自己的左手死死攥在了手心。 心中却依旧气不过,道,“总之这件事是你提起的,就该由你来解决,明日这个时候若是给不了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你就去祠堂跪到天亮!” 林氏说完这话便是拂袖而去,惹得凝儿忍不住上前轻哼了一声,“小姐,夫人好不讲道理!” “由得她!”萧暖卿深吸一口气,掩下心口酸涩的痛楚,勾唇一笑,“反正她如今除了生气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晚,萧暖卿梦到了前世。 那些令人作呕的记忆反反复复在梦中出现,令她惊醒了好几次。 终于,在她再一次被噩梦惊醒时,看到了那个悄然而来的身影。 “表姐?”她低声问道。 林菀没想到萧暖卿会这么早就醒,不由得一愣,黑夜中一双眸子闪烁着,“是我吵醒你了?” 萧暖卿坐了起来,屋外的凝儿听到动静也进了屋,见萧暖卿醒了,忍不住冲着林菀咒骂,“你怎么回事?让你进来拎个恭桶,反倒是把我家小姐给吵醒了!” 林菀低着头不说话,手指却是死死掐进了肉里。 她很想告诉凝儿,她是为了感动萧世儒才会忍辱负重来倒夜香的,她不是这个府里的下人! 只是没等林菀开口,萧暖卿却是先一步指责起凝儿来,“凝儿,你怎么可以这样跟表姐说话?” 凝儿一愣,还以为萧暖卿又要如同从前一样无脑偏帮林菀,忙是一脸委屈地看向萧暖卿,眼见着后者眼底染着几分冷漠的笑意,她便又心知肚明地应了声是,退到了一旁。 就听萧暖卿又接着开了口,“表姐回去吧,往后都不必来为我倒夜香了。” 闻言,林菀不禁心头一跳,“为什么?” 难不成是姑父答应了? 可她昨晚才听说姑父为了这件事跟姑母吵了嘴啊! 萧暖卿冲着凝儿示意,凝儿便去了一旁点燃了烛灯。 昏黄的光线将屋子照亮,也照亮了林菀那张瞧着极其虚弱的脸。 以至于萧暖卿都忍不住微微诧异。 这才起早了几日倒夜香而已,这林菀的脸色居然就已经这么差了。 怪不得昨夜林氏会逼她,看样子是真的心疼坏了。 思及此,萧暖卿心头一声冷笑。 凝儿上前来伺候着她下了床。 她披着外衣,朝着林菀走来,边走边笑道,“表姐这才倒了几日的夜香,就想着我爹能答应了?表姐是小看了我爹,还是小看了我萧家针法?” 一句反问,只让林菀忙不迭地摇头,“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既然萧世儒还没有答应,为什么就不用她倒夜香了? 林菀的话没说完,但萧暖卿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便轻笑着冲着林菀道,“你知道的,我娘最是心疼你不过,你看你如今这虚弱的样子,我娘如何还能舍得让你继续倒夜香?不过她也说服不了我爹就是了,所以,萧家针法的事,表姐还是不要再想了。” 萧暖卿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林菀的脸色,只见后者满脸惊讶,眼眸中甚至透出了几分不甘心。 想想也是,一开始以为能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如今却得不到了。 最过分的是为此林菀已经倒了好几日的夜香,如今这一来,她这几日的满身粪臭岂不是白挨了? 她自然是不甘心的。 只见林菀咬了咬唇,冲着萧暖卿道,“我知道这一切表妹做不了主,我,我去找姑母!” 说罢,林菀便是快步离去。 看着林菀的背影,萧暖卿嘴角的笑意不由得慢慢收敛了起来。 凝儿则是骂骂咧咧地上前去关了门,“这林菀莫不是长了尾巴,灌了冷风进来吹着我家小姐怎么办?” 说着,凝儿又转回身来看向萧暖卿,“不过小姐,您觉不觉得表小姐有些奇怪。” 萧暖卿看向凝儿,这才又笑了开来,“她都已经倒了这么多日的夜香了,你才觉得奇怪?” 林菀自幼便跟着林申投靠了萧家,虽然林氏一向待林菀不错,可到底不是自己家,寄人篱下这么多年让林菀养成了自卑的性子,而她则是用自傲来掩盖这骨子里的自卑。 这么多年,林菀出门的架势比起她这个萧家的嫡长女都要大,像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答应给她倒夜香? 林菀一定是有自己的打算。 她究竟想做什么呢? 萧暖卿也很好奇。 翌日。 萧暖卿循例进宫为六公主医治。 这么几日的进进出出,萧暖卿跟宫门口的侍卫都混熟了。 等到离宫之时,那侍卫看了眼跟在萧暖卿身后的凝儿,忍不住出言提醒道,“萧大小姐这几日进进出出,身旁还是多带几个人为好。” 闻言,萧暖卿不免有些狐疑,“怎么了?” 就听另一名侍卫道,“京中出了采花贼,专挑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萧大小姐如此貌美,可得多加小心才是!”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萧暖卿不由得一笑,“我好歹也是三品大臣的女儿,那采花贼怎敢?” 却不料,那侍卫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道,“户部尚书家的幺女昨日就被掳走了,您还是小心些为好!” 户部尚书可是正二品! 听到这话,萧暖卿心头不由得一惊。 不对啊,这与前世的记忆对不上啊! 前世那采花贼被抓后尽数交代了,祸害的都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子,这事儿在醉香楼也被议论了很久,应该是不会有错的! 怎么这一世,那采花贼竟敢祸害朝廷命官家的女子了? 不知为何,一股寒意从萧暖卿的脚底窜起,袭遍她的全身。 她有种感觉。 那采花贼是冲她来的! 第32章 只要她受得起 眼见着萧暖卿变了脸色,那侍卫忍不住道,“萧大小姐莫怕,那采花贼也不是个有大本事的,户部尚书家的幺女被掳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被救回来了,所以您只要身旁多带两个人就能平安无事。” 侍卫自然是好心才会提醒,可萧暖卿的一颗心却已是沉入了谷底。 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她朝着侍卫欠身行了礼,“多谢侍卫大哥提醒,我会多加小心的。” 说罢,萧暖卿方才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马车里,凝儿以为萧暖卿是被侍卫的话吓到,忍不住劝道,“小姐别担心,等回府就让老爷给您多配几个护卫。” 可若是真冲她来的,就算多配几个护卫也没用啊! 萧暖卿心思深沉,面上却是做出无甚大碍的模样来,冲着凝儿一笑,“放心,你家小姐有虞彦给的毒防身,那采花贼来了,我就让他横着出去!” 怕只怕,来的并不是采花贼。 不多久,马车便在萧家门外停下,萧暖卿刚下马车便见到萧家外头还停着一辆马车。 看上去比萧家的豪华了不少。 凝儿眼尖,一眼就看出来了,“小姐,这是宰相府的马车。” 宰相来了? 萧暖卿不免有些诧异。 刘瑾到底还是上门来求她了。 思及此,她嘴角不免露出几分胜利者的微笑,却是深吸了一口气,将情绪收敛起来,这才进了府。 前厅里,刘瑾果然在。 除却他之外,刘念阳也在。 因着六公主的事,萧暖卿对刘念阳的印象很不好,当下进了大厅后便是面无表情的行了礼,“民女萧暖卿见过宰相大人。” 刘瑾立刻起身相迎,“萧大小姐快免礼。老夫今日可不是以宰相的身份来的,无需多礼。” 说着,刘瑾便看向了萧世儒。 就见萧世儒满脸笑意,冲着萧暖卿道,“卿卿啊,你刘叔叔是来谈你跟二少爷的婚事的。” 闻言,萧暖卿面不改色,缓缓看了刘瑾一眼。 果然老奸巨猾,来给儿子求诊不说,说来谈婚事。 不过刘瑾这心思也对,若是她嫁给了刘念安,难不成还真能看着自己的丈夫是个残疾不成? 一旁,刘念阳也跟着道,“先前二弟与萧大小姐的婚事因意外没能办成,所以我爹又让人重新去看了良辰吉日。” 说着,刘念阳便双手捧上了一份红色的封贴交到了萧世儒的手中。 萧世儒接过封贴,看得格外满意,眉眼间的欢喜藏都藏不住。 可萧暖卿却没有那么好的心情。 她站在一旁,默不作声,脑海中思索着该如何将这门婚事给退了。 却在这时,大厅外传来了林氏的声音,“萧世儒,我有事要与你商量!” 话音落下,林氏便进了大厅来,身后还跟着林菀跟林申。 几人入了厅后才像是看到了刘瑾一般,纷纷行了礼,林氏更是勾唇笑道,“倒是不知宰相大人在此,那民妇就不叨扰宰相大人与夫君谈事了。” 林氏说着就要走,可刘瑾又如何会看不出来,她就是趁着他在才来的这一出呢? 他也想知道林氏是在耍什么花样,便是笑道,“嫂夫人不必如此,老夫今日是来谈念安跟卿卿的婚事的,不是什么宰相大人。” 一句嫂夫人,等于允许了林氏继续留下来。 林氏给刘瑾行了一礼,“其实本也是家事,不过既然刘大人都这么说了,往后我们都是一家人,这事儿您听着了也没什么。” 林氏说罢,便是看向了萧世儒,这才道,“夫君,过继菀菀的事儿,你想得怎么样了?” 过继林菀? 萧世儒面色铁青,没说话。 萧暖卿也是略显诧异地看向林菀,可后者低垂着头,并不让人看清她的神情。 却听刘瑾道,“嫂夫人说的是您家这位表小姐?怎么,是要过继到萧兄膝下?” 林氏冲着刘瑾一笑,“是啊,我这个侄女自幼便没了生母,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早已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如今孩子大了,该是去寻门亲事了,所以我想着让她顶着萧家女的身份出门,也好寻个好人家。” 萧家女,比起林家女来,出路自然好了很多。 可林氏话音刚落,便听萧世儒冷声喝道,“什么寻一门好亲事,你分明就是想让她也学萧家针法!” 只因他说过,萧家针法只传给姓萧的,所以林氏就起了心思,要让林菀过继成萧家的女儿! 一句话,只让刘瑾心头大惊。 他一双眸子惊讶地看向林氏,又看向林菀,心中不免盘算了起来。 而林氏则是上前一步,冲着萧世儒喝道,“是啊,我也的确是有这个心思!菀菀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如同亲女,让她学萧家针法怎么了?你萧家针法多一个人传承下去不好吗?” “哼,是你将她当成亲女罢了,侄女还是亲女,我分得清着呢!”萧世儒转开了头去,看都不愿看林氏一眼。 却见林氏怒意更盛,“总归今日过继之事你必须答应,若是不答应,我,我……” “你怎样?”萧世儒冷哼。 不料林氏忽然大喝一声,“我就与你和离!” 一句话,如同惊雷,炸得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没人能想得到,林氏居然能为了林菀做到这一步! 萧世儒被气得不轻,整个胸口都在剧烈地起伏,林氏脸色也不好看,怒视着萧世儒,像是断定了萧世儒不敢与她和离一般。 而刘瑾却是先看向的萧暖卿。 若是寻常家的女儿,此刻见到自己的爹娘为了别的孩子吵成这样心中或多或少是有些不开心的才对,可这个萧暖卿,怎么看上去像是个局外人似的? 说实话,萧暖卿心里的确是不好受。 她甚至有些嫉妒林菀,这么多年来,她似乎从未享受过母爱,可林菀明明生母早逝,这母爱却依旧伴随着她长大,直至今日! 可重活一世,她早已不是那个被情绪左右自己思维的蠢丫头了。 她打量着林菀,看着那张柔弱委屈的脸上隐藏的笑意,她忽然就明白了。 林菀比她大了几个月,若是真的冠上了萧姓,那往后的萧家大小姐可就是林菀了! 她果然还是那个改不了的死性子,什么都要抢! 身份,婚约,还有萧家针法,林菀都想要! 想到这,萧暖卿便是上前走到了萧世儒的身边,挽住了萧世儒的胳膊,轻柔笑道,“爹别生气嘛!娘也是心疼表姐而已,而且表姐自幼就在我们家长大,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就算让她姓了萧也没什么的嘛!” 既然林菀想要这个身份,那就给她! 只要,她受得起! 第33章 你竟如此贪心 萧世儒却是被萧暖卿这番话给惊呆了。 他一把甩开了萧暖卿的手,神色微怒,“连你也跟着胡闹!” “爹,我没有胡闹!”萧暖卿一脸委屈地看着萧世儒,“娘说得对,反正我们都把表姐当做了亲人,那就让表姐冠了萧家的姓又何妨?还有萧家针法,多一个人传承也是好事,你也知道女儿近日为了医治六公主劳心劳力都快累死了,若是能有表姐相助,必定事半功倍。” 说到最后,萧暖卿冲着萧世儒眨了眨眼。 她背对着众人,面对着萧世儒,是以这眼神只有萧世儒看得到。 萧世儒惊讶地望着萧暖卿,这孩子是另有打算的意思? 可,冠以萧家之姓是何等重要的事,怎么可以轻而易举…… “萧兄。”刘瑾忽然开了口,“既然嫂夫人跟卿卿都同意了,你又何必固执?身旁多一个千金孝顺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刘瑾也有自己的考虑。 萧世儒会不会萧家针法他不知道,就算萧世儒会,似乎也没有出手医治刘念安的打算。 而萧暖卿这丫头看上去就不是个好拿捏的,有萧家针法撑腰,这丫头恐怕日后还得往他头上爬! 可若是这萧家针法并非只她一人会,那她还有什么好嚣张的本钱? 左右,也不是他刘家的东西,自然是学得人越多越好! 眼见着连刘瑾都开了口,萧世儒终于是没了办法,视线落在了一直不曾开口的林申身上,“林申,此事你怎么看?” 虽说林申今日能跟着来就证明林申也已经同意了,可毕竟林申才是林菀的亲爹,不管怎么样都得问上一句。 就见林申上前对着萧世儒拱手行了礼,“我膝下就菀菀一个女儿,虽说日后过继给姐夫之后,她就得跟着卿卿一样唤我一声舅舅,可……只要菀菀往后能有过的幸福,我也就无憾了!” 听到这话,萧暖卿差点没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林氏却是被感动得不行,“菀菀虽然过继给我们,可到底也是你的女儿,我们怎么可能不让她喊你爹呢?老爷,您说是不是?” 闻言,萧世儒却只与萧暖卿互看了一眼,眼神中对于林菀父女二人的嫌弃已是溢于言表。 这两父女真是存的好心思,便宜都占了,一点亏都不肯吃,连称呼都不愿意改是吧? 萧暖卿轻咳了一声,“娘,这样可不妥,既然表姐过继给爹了,那自然就是爹的女儿了,怎么能唤别人做爹?若是被外人知道,往后可得怎么编排?规矩就是规矩,宰相大人您说是不是?” 萧暖卿刻意将话题丢给刘瑾,但这一次,刘瑾没有接。 只是她这一番话还是让林氏跟林申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就听萧世儒道,“卿卿这话说得也有道理,我也不想别人说我萧家家规不严,过继之事,你去看个吉日就定下吧!” 眼见着萧世儒终于答应,林氏也不是个得寸进尺的人,当下便应了声。 刘瑾这才笑出了声来,大呼萧家今日是双喜临门,只气得萧世儒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没说几句就借口让下人将刘瑾父子给送走了。 只是临走前,萧暖卿有意看了刘念阳一样,却见后者一双目光全放在林菀的身上,似乎也是存了什么心思。 待刘瑾父子一走,萧暖卿方才上前来拉过林菀的手,“表姐,哦,不对,姐姐!真是太好了,你我自幼便是情同亲姐妹,如今还真的成了亲姐妹了!” 一句话说完,萧暖卿差点就吐了。 可前世陆千昱曾说过,萧家灭门大罪是林申扣下的,如今林菀也成了萧家的人,等于是被绑死在了一条船上,林申总不会连自己的女儿都害吧? 林菀一直低垂的头这才扬起,可以看得出来她已是极力在抑制自己面上的喜悦之色,但,喜悦的情绪太过浓烈了,当真是怎么都藏不住。 只见她眼底都透着光,冲着萧暖卿道,“多谢妹妹不嫌弃我。” “姐姐说什么傻话呢!我怎么会嫌弃你啊?”说着,萧暖卿便是看向了凝儿,嘴角含笑道,“凝儿,去告诉府里的人一声,往后姐姐才是萧家的大小姐。” 凝儿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可自家小姐下的令她也只能遵从,当下便是应了声退下了。 半个时辰之后。 林菀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今日的喜讯让她整个人的脸上都透着红光。 她的贴身丫鬟半夏立刻送来了热茶,笑道,“恭喜萧家大小姐如愿以偿!” 林菀接过了热茶,嘴上的笑意根本压不下去,却道,“姑父虽然答应了,可我到底还是个假的,你记住,切不可在外人面前如此张扬,无端招来口舌。” 半夏忙不迭地点了头,而屋外林申也推门进了来,“你能有这样的想法是好事。” 对于林申的不请自来林菀很是不喜,当下眉头一拧,“爹什么时候能改掉不敲门的毛病就好了。” 林申面上有几分尴尬,不由得看向半夏,半夏会意,行礼退了出去。 待到房门被关上,林申方才开了口,“你当真是要成为萧家女?” 林菀的脸色越发难看了,“此事,姑母不是与爹分析得很透彻了吗?成了萧家女,不但能学习萧家针法,往后更是能嫁个好人家!” “可你根本不是学医的料,你以为你姑父教了你,你就能学会了吗?”林申反问,其实对于林菀改姓之事,他心中颇多不愿意。 林菀却丝毫不给自己找个爹半点面子,当下便是冲着林申道,“就算学不会也要学,往后出去,靠着萧家针法传人这四个字都能混出来一片天地你懂不懂?我可不想跟你一样一辈子寄人篱下!更何况,你以为冠了萧姓,就只为了一个萧家针法,为了嫁个好人家吗?” 林菀很是嫌弃地等了林申一眼,“你可知姑母头上那支玉簪值多少银子?三百两!” 闻言,林申当即大惊,他可真是个不识货的,居然没看出来! 就听林菀道,“萧家太爷当年神医妙手,得了先皇多少赏赐你可知道,萧家的家业到底有多少你可知道?那些东西,你当真甘心全让萧暖卿一人占了?” 她可不甘心! 只等她成了萧家女,往后萧世儒两腿一蹬,她必定要从中分一杯羹! 反正姑母最是疼她,说不准最后她还能让萧暖卿净身出户! 听到林菀说了这话,林申方才像是恍然大悟一般,“你竟如此贪心!” 闻言,林菀看向林申,却见林申笑意渐浓,“不愧是我的女儿!” 第34章 你不也另有目的 翌日。 萧暖卿来到前厅用早膳时,萧世儒他们都到齐了。 林氏今日瞧着很高兴,也是难得的没有对萧暖卿翻白眼,只冷声道了句,“怎么每日都要人等你。” 萧世儒紧接着冷哼,“卿卿每日都要去六公主那施针,自是劳累,多睡一会儿也是正常的。” 说着,萧世儒便冲着萧暖卿招手,“卿卿来爹这边坐。” “好。”萧暖卿轻柔应了声,上前在萧世儒的身旁坐下,而林菀就坐在林氏的身边,林申则坐在了林菀跟萧暖卿的中间。 小小一张圆桌就这么坐满了。 丫鬟们这才送上了热腾腾的早膳,林菀夹起一个软糯糯的糕点就送到了林氏的碗中,“这是姑母最爱吃的荷花糕。” “菀菀真乖。”林氏笑得眉开眼笑,欢欢喜喜的就吃了起来。 萧世儒却是看得两眼发疼,身子转向了萧暖卿,“来,卿卿你也多吃些。” “谢谢爹!”萧暖卿笑得没心没肺,眼神落在了林菀的身上,“不过姐姐你怎么还称呼我娘做姑母啊?昨日我爹都答应过继了,你应该跟我一样,称一声爹娘才是。” 闻言,萧世儒瞬间愣住,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萧暖卿。 而林氏则是高兴地连连点头,“是是是,卿卿今日这话倒是没有说错。”说话间,林氏已是拉过林菀的手,“木已成舟,你也该改口了才对。” 林菀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看了林氏一眼,又看了萧世儒一眼,这才开了口,“娘,爹。” “哎!”林氏笑得合不拢嘴,萧世儒却是被气得吃不下了,只见他一下就放了筷子,“我去当值了。”说罢,便是起身离去。 林申见状,也赶紧胡乱扒拉了两口追了上去,“姐夫等等。” 是人都能看得出来,萧世儒有多不高兴。 萧暖卿却依旧是自顾自的吃着,抬眸看了林菀一眼,这才道,“姐姐别担心,爹就是这个脾气,等过些日子就好了。” 林氏也是连连点头,“是啊,这老头子就是脾气倔,可他不也松口了?你别担心,等他回来你多叫几次爹,他听顺耳了就接受了。” 林菀闻言点了点头,“知道了娘。” “哎!真乖!” 林氏跟林菀在那边母慈女孝,萧暖卿心中却是阵阵发冷。 前世林氏也是这样疼林菀的,可结局呢? 也不知,她这个娘到底什么时候能睁开眼,好好看看面前这人的真面目! 用过早膳,萧暖卿便入了宫。 可意外的,六公主竟不在寝宫里,而是去了御花园。 自丽贵人一事之后,六公主受了惊吓,夜夜梦魇。 虽然萧暖卿也开了宁神的药,却治不了她的心病。 她觉得这世上所有人都要害她,只有待在她那间小小的寝卧里才是安全的,只有苏嬷嬷跟萧暖卿不会害她。 所以,今日六公主居然会去了御花园,着实叫人吃惊。 更吃惊的事,她并未让苏嬷嬷跟着。 萧暖卿心中有了几分不妙的预感,便是快步往御花园去,远远的,就见六公主正与一名男子待在一起。 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刘念阳! 萧暖卿眉心都快拧成了结,忙是快步朝着六公主走去。 “民女见过公主殿下。”萧暖卿上前行了礼,而六公主却是被吓了一跳,转身看向萧暖卿,却是脚下不稳,整个人都朝着一旁摔了过去。 刘念阳眼疾手快,一把将公主拉了回来,顺势双手抱住了公主的双肩,“公主没事吧?” 刘念阳那一双眼眸无比炙热地看着六公主,一副关心之至的神态。 六公主的脸颊一下子就红了,微微摇头,用细弱蚊蝇的声音说道,“没,没事。” 萧暖卿几乎一眼就看出了六公主的心思,眸心更沉,视线落在刘念阳的双手之上,冷声开口,“刘公子,自重。” 闻言,刘念阳这才像是反应了过来一般,收回了自己的双手,微微笑道,“在下实在担心六公主,一时失态,还请公主见谅。” 公主当然会见谅了,生怕刘念阳误会她会生气,忙不迭地摇头,那不值钱的样子,当真让人恨不得上去敲醒她的小脑瓜子! 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道,“公主,咱们该回去施针了。” 闻言,六公主却是看了萧暖卿一眼,随后整个人竟是往刘念阳的身后躲,“我,我今日出来走了走,觉得精神好了许多,今日,今日应该不用施针了。” 很显然,是刘念阳跟公主说了些什么。 萧暖卿的视线不自觉落在刘念阳的脸上,眼见着后者一副略显得意的笑,她心底的怒意便不自觉腾升而起。 却还是压着脾气,冲着六公主道,“公主若不想施针,那今日就改按揉,更何况公主出来这么久,苏嬷嬷也很担心,还是早些回去吧!” 果然还是提苏嬷嬷好使,公主微微点了点头。 萧暖卿便转头看向凝儿,“凝儿,扶公主回去。” “是。”凝儿上前搀扶起公主便是往六公主寝宫的方向走去。 待公主走得远了些,萧暖卿方才又看向刘念阳,“刘公子怎么会在后宫?” 后宫多女眷,一般男子是不得入后宫的,就连皇子若是成年了,都得出宫住去。 却见刘念阳一笑,“得圣谕为皇上办事的,可不止萧大小姐一人。” 言下之意,他也是奉了皇命的。 萧暖卿冷哼了一声,“刘公子不愧是宰相之子,果然能干,只不过,你我这样的臣子臣女,还是都警醒着些的好,除却皇命之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得掂量清楚,免得给自己的父亲找麻烦。” 闻言,刘念阳轻笑了开来,“是啊,萧大小姐说得没错,毕竟,你已经给萧家添了不少的麻烦了。” 说的是萧暖卿之前逃婚之事。 萧暖卿勾唇冷笑,朝着刘念阳上前一步,。“我惹的麻烦,我有本事自己摆平,你呢?” 看着萧暖卿眼底那一抹冷意,刘念阳心头不禁微颤,但面上还是一副淡然的神色。 却见萧暖卿眉尾轻轻一挑,“我若是刘公子,眼下该做的是多长些本事,如此,就算二公子日后跟着宰相大人做事,您也能分到一杯羹,而不是如眼前一般,凭些小伎俩,就往女人跟前钻。莫不是真以为六公主会看上你吧?” 萧暖卿这番话,显然是戳中了刘念阳的痛处,只见他眸色微冷,却是笑道,“能不能看上,也不是萧大小姐能管得着的。” “是么?”萧暖卿笑意依旧,“那咱们就拭目以待。” 说罢,萧暖卿便转身离去。 看着萧暖卿的背影,刘念阳的眸色不自觉深沉了下来。 这女人,个子虽小,可气场却强大得很,竟是差点让他流了冷汗! 他狠狠握了拳,这女人怕是迟早会坏了他的好事,决不能留! 待回到了六公主的寝宫,萧暖卿便开始为六公主按揉穴位。 她全程冷着一张脸,别说是人精苏嬷嬷,就连六公主也看出了不对劲,待屋里人少了些后便小心翼翼地问道,“萧大小姐是生我气了?” 闻言,萧暖卿没有回答,只看向苏嬷嬷道,“嬷嬷先出去吧!” 苏嬷嬷知道萧暖卿是有话要跟六公主说,有些担心地看了六公主一眼,但还是听话出了门去。 房门刚一关上,萧暖卿便开口问道,“六公主怎么会与刘念阳在一起?” 听到这话,六公主便是一慌,“我,我就想出去走走,是意外撞见刘公子的。” “若公主只是想出去走走,为何身旁连个宫女都不带?” 话音落下,六公主便没了回应。 显然,她答不上来。 萧暖卿这才抬头看她,“是刘念阳约了你。” 对上萧暖卿那双冷凝的目光,六公主终于还是微郝地点了点头。 萧暖卿放下了六公主的脚,站起身来,“公主可知道今日这情况若是被旁人撞见,会有什么样的风言风语?” 都说男女授受不亲,今日刘念阳如此亲昵地搀扶着六公主,闹大了,六公主可就要嫁给刘念阳了! 也不知何故,六公主的脸颊竟然微微泛了红,缓缓开口,声音细如蚊蝇,“刘,刘公子人很好。” 萧暖卿一口老血上涌,差点就骂了出来,到底还是忍住了。 “刘念阳不是什么好人,他与他父亲一样,城府极深,公主日后还是不要见她了。” 六公主却是不服地小声辩解,“你凭什么说他不是好人?” 就凭她前世在醉香楼待了整整三年,见识了无数的男人,所以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刘念阳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口的怒意,萧暖卿方才接着道,“他虽是刘瑾的长子,却只是庶出,等刘念安的腿疾好了之后,他如今的一切都会拱手让人!如他这般城府深沉,岂会甘心?他接近六公主你根本就是另有目的!” 萧暖卿就差把‘刘念阳要害你’这几个字说给六公主听了。 奈何,六公主根本听不懂,反倒是小声回怼了一句,“你接近我,不也是另有目的的?” 第35章 石安跟你回府 萧暖卿差点被气笑了。 可她知道,今日之事怪不得六公主。 她自幼就生活在这间小小的卧房里,连寝宫的门都没踏出去过一步,身边的人除却苏嬷嬷之外全都对她充满恶意。 所以如今有一个人对她好了那么一点点,她就会觉得那是天大的幸福。 说到底,六公主是个可怜之人,萧暖卿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欺负被人骗,她必须骂醒她! 深吸了一口气,她从容开口,“我接近六公主当然是另有目的,这话我早就与苏嬷嬷说过了,我承认,医治公主是为了让世人相信我的医术。可我的目的我能承认,他刘念阳会承认吗?” “他不会,他只会说自己对六公主你是一见钟情,是怜香惜玉,是见不得你如此可怜,只想保护你!公主,刘念阳是有正妻的,他的正妻乃是兵部尚书家嫡出的女儿!你若是真嫁给他,只能做妾!” 堂堂公主做妾,是笑话! 六公主眼眶湿润了起来,“若是他能真心待我,就算做妾,我,我也愿意。” “你愿意?你可问过皇上愿不愿意?就算你不受圣宠,你也是皇帝的女儿,给人做妾,你让皇上的颜面何存?” “那父皇大可下旨,让我做刘公子的正妻。” “那你将兵部尚书的颜面放在何处?你不过就是个冷宫公主,凭什么觉得皇上会为了你君臣失和?别说是正妻,就是平妻你也当不上!” 话音落下,萧暖卿一声轻哼,“倒也是有别的法子,就是如同今日一样与六公主你有些亲密的举动,再让旁人撞个正着,添油加醋一番,说你是主动投怀送抱,说你不知廉耻,到时候六公主声誉有损,若不嫁给他,这辈子你都嫁不出去了!” “到时候,皇上也只能无奈点头答应你们的亲事,可公主你记住,如此这般嫁入刘家,你也只配当个妾!” 话音落下,屋内一片寂静。 却是很快的,六公主那低低的啜泣声便传了来。 萧暖卿知道自己今日这番话重了些,可只有这样才能让六公主看明白。 男人的花招太多了,若是不多长几个心眼子,真是会被骗得尸骨无存! 眼见着六公主的眼泪止不住,萧暖卿长叹了一口气,方才道,“民女所说的这番话,六公主好好想想,今日公主情绪不佳,咱们明日再行施针,民女先行告退了。”说罢,萧暖卿便行了礼离去。 推开房门,便见苏嬷嬷就站在门外,显然方才屋里的对话她也都听到了。 见萧暖卿出来,苏嬷嬷对着萧暖卿躬身行了个大礼,“多谢萧大小姐了。” 可见,苏嬷嬷也认为萧暖卿是对的。 萧暖卿微微点了点头,这才柔声道,“公主只怕眼下伤心坏了,嬷嬷小心些劝吧!” “是,萧大小姐慢走。” 出宫的一路上,萧暖卿都在想着六公主的事。 今日她虽把话说得那般难听,足以让六公主深思一阵,可,未必能想通。 女子容易被情爱蛊惑,她得想个法子对付了刘念阳才是! 想着,已是走到了宫门外,还不等萧家的马车过来,不远处的石安已是喊了起来,“萧大小姐,这边!” 凝儿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怎么又是他!” 显然,之前石安像拎小鸡崽儿似的把她拎上车,她还记恨着呢! 萧暖卿却已是朝着石安走了过去,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之后便入了马车里。 果不其然,陆千昱在。 “我正好有事要找大哥,刘念阳对六公主心怀不轨,大哥有什么有什么法子教训一下他?” 她正愁不知道怎么对付刘念阳,陆千昱就送上门了,岂不是正好? 她几乎是还未坐稳便将话都说完了,而陆千昱就这么歪着脑袋看她,那双深幽的凤眸之中隐隐染着几分叫人看不清的情绪。 萧暖卿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才刚坐下就不自在了起来。 自己方才那一声大哥叫得也太顺口了些! 眼见着陆千昱不说话,她终于忍不住问了声,“这事儿,很为难吗?” 陆千昱这才算是坐正了身子,“刘念阳乃是刘瑾的长子,为难他等于为难当朝宰相。” 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 闻言,萧暖卿眉心微微皱了起来,她就知道这事儿没那么容易。 却不料,陆千昱那清冷的声音再次缓缓传来,“不过……既然是卿卿开口,为兄就没有不出手的道理。”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别扭? 她诧异地看着他,就见那双本该冷清的眸中竟是染着几分笑意。 有什么好笑的? 她脸上有花? 下意识地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萧暖卿低着头,只用眼角不时地观察着陆千昱。 他今日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莫不是有别的什么打算? 眼见着萧暖卿如同做贼似地往他这儿瞧,陆千昱眸间闪过一些趣味,“卿卿这是怎么了?” 倒是还算寻常的一句话,可莫名的,萧暖卿总觉得‘卿卿’二字从他口中说出来时总带着一股子暧昧。 当下只将脑袋埋得更低了些,“没,没怎么。” “石安今日跟你回府。”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得萧暖卿猛然抬头,“为什么?” 陆千昱见她终于舍得看他了,嘴角微勾,“石安的身手仅在我之下,能保你周全。” 萧暖卿不解,可是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保她的周全? 眼见着萧暖卿一张小脸上满是疑惑,陆千昱便凑上前去。 那陡然在眼前放大的俊颜,令得萧暖卿下意识地往后仰去。 陆千昱却伸手,垫住了萧暖卿的后脑勺,免得她磕到脑袋,“怎么,卿卿是想为兄亲自去你府上护着你?” 当然不是! 萧暖卿慌忙摇头,“我,我只是不明白大哥为什么……” 话说到这儿,萧暖卿像是想到了什么,“是因为采花贼?” 啧,小丫头还挺聪明! 陆千昱收起逗人的心思,这才松了手,身子往后靠去,仍是那副懒散的姿态,“祸害姑娘家的采花贼就在镇抚司的牢中。” 那人一进镇抚司就把什么都招了,底下的人甚至连刑具都还没来得及去拿。 听到这话,萧暖卿却是越发不解了,露出疑惑的神色来,莹亮的双眸像极了兔子。 陆千昱其实不大想与她说,怕她害怕,可见她一副不问明原因就不罢休的样子,这才开口道,“采花贼是前日入的牢,可昨日,林大人家的女儿还是被掳走了。” 言下之意,京城里还有别的采花贼! 陆千昱的话令得萧暖卿瞬间震惊不已,却很快就回过了神来,“所以,大哥也觉得,这件事是冲我来的?” 也? 她猜到了? 陆千昱眸色微凝,打量着萧暖卿,这丫头比他想得聪明,而且这会儿并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 是了,这丫头连死人都不怕,唯独就怕他! 眼见着陆千昱不说话,萧暖卿却是吸了一口气,道,“若真是如此,那我就更不需要石安的保护了。” 陆千昱眉心微拧,打量着萧暖卿,“你早有准备?” 萧暖卿重重点了点头,随后又道,“三日后是冬节,城东的肃街年年都会有龙狮舞,热闹非凡,若对方真是冲我来的,那日便是最好下手的日子。” “你想以自己为饵?”陆千昱的语气颇有几分意外。 他知道萧暖卿是个有胆色的,只是不知她的胆子竟这般大! 却见,萧暖卿的眸色越发深沉起来,也不知是想了些什么,等再回过神来,那双眸子便透着一股子令人诧异的坚定,“若那日当真有采花贼出现,还请大哥莫要出手。” 第36章 报应 陆千昱并不知道萧暖卿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可见她如此胸有成竹的样子,便是微微点了点头。 眸色却又不自觉地打量起她来,好一会儿方才开口,“你是我陆千昱的义妹,不必受他人委屈。” 萧暖卿一时不解陆千昱这话是什么意思,看着陆千昱那副认真的神色,却又忽然明白了过来,“大哥是说,林菀过继给我爹的事?” 陆千昱没说话,只是微微扬起下巴来看着她。 虽说这只是萧家的家事,而且还未摆酒,外人嫌少知道,但并不表示他锦衣卫不知道。 这丫头之前被林菀坑害得这么惨,如今怎么可能会同意林菀骑到她头上去? 想来,应该是她那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娘亲逼迫,她才委屈答应。 可,她背后是有人撑腰的,这种委屈根本没必要受着。 陆千昱没说话,可萧暖卿却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一切。 心口怪异的感觉越来越浓,她飞快低下了头去,“此事,大哥也别插手了。” 她有她的计划。 林菀要做这个‘萧家大小姐’,那就得付出代价! 陆千昱眸色微沉,忽然拿出一把匕首扔到了萧暖卿的双腿之上。 匕首上镶着几颗好看的宝石,瞧着便是价值不菲。 “留着,防身。” 清冷的声音入耳,萧暖卿下意识便要拒绝,“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而且之前大哥留了一把匕首在我这的。” 上回他深夜潜入她的屋子,她不就是差点用那把匕首扎死他。 “那把丑。”陆千昱继续开口,“先前收了你的香囊,这是回礼,若不要就扔了它。” 察觉到了陆千昱的怒意,萧暖卿哪里还敢再说一个不字? 想到自己今日接连拒绝了他两次好意,再拒绝恐怕真会惹怒了这位活阎王。 于是,她小声道了谢,“那就谢过大哥了。” 只不过她送给他的香囊是街边六文钱买的,换了如此贵重的匕首,她这颗心瞬间就虚得不行。 他可千万别发现那香囊是便宜货,要不然陆千昱肯定会用她手里的这把匕首抹了她的脖子! 脑海中被他刺穿了脖子的场面再次浮现,萧暖卿攥着匕首的双手都出了汗,整个人看着紧张得不行。 好在很快马车就停在了萧府外,萧暖卿匆匆跟陆千昱行了礼便跳下了马车,逃也似地离去。 纤长的食指将车帘撩开了一角,透过那细小的缝隙,陆千昱那双清冷的眸子直直盯着萧暖卿的背影。 这丫头,怎么突然又这么怕他了? 三日后,冬节。 往年的每次冬节,萧暖卿都会跟林菀一起去肃街看龙狮舞,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为了不让林菀起疑,萧暖卿如同往年一样好好打扮了一番。 做了三年的花魁,她梳妆的技术早已炉火纯青,等林菀见到她时都不由得露出惊艳的神色来,只是惊艳过后的瞳色里,满是妒忌,“妹妹你今日,好漂亮。” “是在宫里跟嬷嬷学了几招。”萧暖卿轻笑着回应,而后端详了林菀几秒,这才道,“姐姐这妆容也不差,稍微改动一下就好,来,妹妹帮你。” 萧暖卿很是热情地拉着林菀回了房间,将她按在了梳妆台前,便开始改起林菀的妆容来。 当真只是几下功夫罢了,铜镜里的那张脸就如同换了个人一样。 就连林菀的丫鬟半夏也忍不住惊呼,“小姐好美!” 林菀心头大喜,起身一把抓过萧暖卿的手,“妹妹的手可真巧,往后姐姐还得多跟妹妹学几招才是。” “姐姐喜欢就好。”萧暖卿笑得没心没肺,那天真单纯的样子也与从前无二。 林菀就这么看着她,忽然觉得自己先前的顾虑都是多余的。 就凭萧暖卿这个没脑子的,怎么跟她斗? 二人到达城东肃街时,街上已是很热闹了。 街边五彩灯笼齐挂,摆摊的,卖艺的,三五成群。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人声鼎沸。 只是比起往年,今年街上的女子少了不少。 以至于,萧暖卿跟林菀从萧家的马车里下来的时候,就吸引了街上所有人的目光。 林菀似乎很享受这种备受瞩目的感觉,脸上洋溢着明亮的神采,以至于全然没有理会脚下。 只听凝儿忽然惊呼了一声,“大小姐小心!” 林菀这才猛然停了下来,避过了脚下的一堆烂泥。 至于凝儿对她的称呼,她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这些时日府里人早就在称呼她做大小姐了。 可凝儿的话却是让周围人都议论了起来,“那位就是萧家大小姐啊!生得真好看!” “她后面那位是谁?也挺好看的。” “确实好看,可没有那位萧家大小姐好看。” 旁人议论的话传入林菀的耳朵里,只让林菀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而萧暖卿则是跟在林菀的身后,淡笑不语。 林菀只顾着往前走,去享受更多人的赞誉,自然没有发现她身后萧暖卿早已拿帕子擦过了脸,将妆容都擦去了大半。 而凝儿也得了萧暖卿的授意,上赶着巴结林菀,“大小姐您看这簪子,真别致,虽不贵重,可买回去当个玩意儿也挺好的。” 林菀接过一看,笑着点头,“确实好看。” 这可把半夏气坏了,上前一把挤开了凝儿,“我家小姐自然有我伺候,你去伺候你家小姐去!” 闻言,凝儿不由得撇了撇嘴,看似闷闷不乐地朝着萧暖卿走去。 萧暖卿正站在一个摊位前把玩着一个小玩偶,就听到凝儿在她身后小声问道,“小姐为何故意让人误会表小姐是您?” “别问。”萧暖卿亦是低声回应着,“等着看好戏就是。” 凝儿点了点头,闭了嘴。 不多久,街上忽然锣鼓喧天。 “龙狮舞来了!”有人惊呼,街上的人很自觉的就分成了两边,让开了一条路。 不远处,龙狮舞在领头人的指引下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惹得四周百姓齐齐欢呼拍手。 萧暖卿也跟着众人拍手,可是目光却落在街对面的林菀身上。 林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朝着萧暖卿看了过来。 虽已夜深,可街上彩灯通明,照亮着每个人的脸庞,她自然也发现萧暖卿擦去了脸上的妆容。 可是,为什么? 那么好看的妆,她怎么就擦了? 对上林菀疑惑的目光,萧暖卿的笑容却是越来越张扬,她看着林菀,无声地说了一句,“报应。” 报应? 林菀看出了那嘴型传递的意思,却是没想明白,一股不祥的预感袭遍全身,她想上前询问清楚,可龙狮舞的队伍已经行至她面前,硕大的龙狮身躯挡住了她的视线。 也就在这时,一只宽大厚实的手捂住了她的嘴…… 第37章 名声比命重要 “唔!” 林菀下意识地想要呼救,可那只手极大,轻易便包裹住了她半张脸,将她的声音统统遮掩了下去。 四周欢呼声震天,她的丫鬟半夏也被龙狮舞吸引,一个劲地垫着脚尖超前望,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主子已是被人挟持住了。 一把小刀抵在了林菀的腰间,她听到对方阴森如鬼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萧大小姐莫要乱叫,否则在下这把刀子可不长眼睛。” 林菀自然不敢再喊,唯有那双惊恐的眸子里盛满了眼泪。 那人拉着她一步一步地往后退,身后的百姓则是纷纷挤上前去看龙狮舞,很快,林菀就被拉出了人群。 龙狮舞也终于在这时彻底从她前方经过,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去寻找萧暖卿。 却见,萧暖卿还站在那里,一双眸子还是紧紧盯着她,脸上的笑容也还是那样张扬而猖狂。 林菀瞬间如坠冰窖。 她终于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萧暖卿设计的! 一股强烈的愤怒上涌,林菀张嘴就想冲着萧暖卿怒吼,可身后的男人却是突然一记手刀将她打晕了过去。 直到昏迷前的最后一刻,林菀的目光都还停留在萧暖卿高高上扬的嘴角之上。 龙狮舞后面跟着许多舞姬,绝美的舞蹈令得百姓称赞连连。 半夏终于想到了自家小姐,忙道,“小姐您看那舞姬,腰好软好细啊!” 自然无人回应。 半夏回头,“小姐,小姐?” 她四下张望,却寻不到林菀的半点踪迹,当下便是慌了起来,“小姐!你去哪儿了小姐!” 她开始在人群中疯狂地寻找,引起了不小的骚乱。 待舞姬的队伍也走过之后,半夏急匆匆地就冲到了街对面,冲到了萧暖卿的面前,“二小姐,我家小姐不见了!” “啪!”极其清脆的巴掌声落在了半夏的脸上,凝儿双手叉腰挡在了萧暖卿的面前,冷声呵斥,“瞎了你的狗眼,我家小姐乃是萧老爷唯一的女儿,你何来的二小姐之称?” 半夏愣在了当场,这几日在府里,她都是这么称呼萧暖卿的呀,怎么现在…… 可她没空细想,慌忙认了错,“是奴婢不对,二,大小姐,我家小姐不见了!” 萧暖卿轻轻推开了凝儿,冷眼看着半夏。 方才那巴掌声已是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此刻也有不少人围了过来,萧暖卿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问道,“你家小姐不见了?你的意思是,我表姐林菀不见了?” 半夏又是一愣,不明白萧暖卿为何这样问,却还是着急地点了点头。 萧暖卿装模作样地皱了眉,“这就奇怪了,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这么不见了?” 她说着,目光却是落向了人群。 原本她是想找自己早已买通好的小商贩,可只一眼她就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墨色的黑瞳,在这灯火如昼的夜里透着一股不寻常的冷意。 是陆千昱。 萧暖卿并不意外会在这儿看见陆千昱,只是此刻陆千昱的眼神着实让她有些不舒服。 就像是,将她看穿了一般。 正想着,那个被她买通好的商贩便是吆喝了一声,“该不会是被采花贼抓了吧?” 一石掀起千层浪,最近采花贼闹得凶,所以今日来冬节的女子便比往年少,如今林菀失踪,旁人自然都纷纷往那儿想。 “十有八九了,可那采花贼也太猖狂了吧?众目睽睽之下也敢掳人?” “谁让那萧家大小姐,哦,不对,是萧家那位表小姐打扮得如此明艳?花枝招展的,采花贼自然就盯上她了!” “是啊,你们不觉得她今日的妆容跟暖香阁的姑娘挺像的嘛!” 暖香阁是京城里最出名的青楼。 萧暖卿就这么冷冷地站在原地听着,四周的议论声也全如她所料。 凡是女子遇到这种事,人们就会将错都归咎到女子的身上,要么是衣裳穿得太好看,要么是打扮得太明艳,哪怕是半点都没有打扮,甚至女子都不算漂亮,人们也会怪那女子,说她方才冲着人笑了。 虽然她是真想让林菀死的,可眼下这群人的议论声也惹了她不悦。 当下便是一声厉喝,“你们这群混账,如今我表姐都被掳走了你们还在这儿说风凉话,是当我萧家好欺负不成?” 萧家得着圣宠,又与宰相府结了亲,自然不是好欺负的。 周围人这才停止了议论。 萧暖卿这才又看向半夏,“还愣着做什么?抓紧去报官啊!” 半夏却是犹豫了,“报,报官?” 若是报官,这件事闹大,那她家小姐的名声可怎么办? 见状,凝儿这嗓门不禁喊了起来,“怎么,你家小姐的性命比不得名声重要?再说了,今日这么多人在场,你还能将这件事瞒下去?” 惹得周围人纷纷点头,“是啊,快报官吧!早些找到你家小姐,说不定还没被那采花贼糟蹋呢!” “是啊,快报官吧!”旁人纷纷附和,半夏这才慌慌张张地点头,朝着京兆府的方向跑去。 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了,毕竟这一年一度的冬节也不可能因为一个林菀就结束了。 大家伙逛街的逛街,看戏的看戏,只是这谈资之中,多了那位萧家的表小姐。 想到林菀接下来的遭遇,萧暖卿心中只觉得解气,目光却是在人群之中搜寻了起来。 她在找陆千昱。 只是没见到陆千昱,反倒是见到了石安,那家伙一如既往正朝着萧暖卿狂挥手。 萧暖卿便朝着石安走了过去,便见石安指着街边的茶楼笑道,“大人在楼上呢!” 萧暖卿点了点头,便是朝着二楼走去。 推开雅间的门,就见陆千昱正在倒茶,瞥了萧暖卿一眼,这才道,“怪不得不用我出手,原来卿卿早就做好了打算。” 语气不咸不淡,听不出喜怒。 萧暖卿看了眼陆千昱对面的座位,这才上前坐下,看着陆千昱推来的茶盏,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哥可是找到那采花贼的踪迹了?” “嗯。”陆千昱应得很是冷淡,随后像是意有所指一般,“就在你先前差点受难的城皇庙。” 那里地处偏远,不常有人经过,的确是个为非作歹的好地方。 陆千昱能知道,就证明他的人也跟去了那个地方! 想到这儿,萧暖卿双手捧起面前的杯盏来,有些犹豫地看了陆千昱一眼,见他自顾自饮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是忍不住问道,“大哥可否,把派去的锦衣卫叫回来?” 第38章 可要赏雪 恰在这时,石安推门而入,显然也是听到了萧暖卿方才的那句话,不禁大呼了一声,“原来萧大小姐你这么狠的?” 听到这话,萧暖卿便是低下了头去,捧着茶盏小口小口的饮着。 她知道,今日自己这番举动在外人看来就是无比狠毒。 设计让林菀被掳走,如今更是要绝了林菀的后路。 可她无法告诉他们,她今日所做之举,不及林菀当年的万分之一! 那采花贼既然是冲着她来的,那在知道了林菀的真实身份之后必然不会与之为难,她如今要做的只不过是不让林菀有任何翻盘的可能性! 若是锦衣卫去救了人,林菀大可说自己保住了清白。 可她,就是要让林菀身败名裂! 饶是她都快把头埋进胸口去,陆千昱也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 他长臂一伸,从她的双手之中将那杯已经喝完的茶接了过来。 指尖相触,他有些意外她的双手竟是冷若寒冰。 那杯热茶,竟是丝毫没给她带去一点暖意。 他又给她倒了一杯,这才道,“今日虽有不少人知道被掳走的事林菀,可她刚出现时用的是萧家大小姐的身份,等事情传开,你也会受牵连。” 三人成虎。 谣言传起,就注定会有无数个版本。 她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萧暖卿再次接过陆千昱递来的热茶,饮下一口,心中那股寒意才短暂地被驱散,“我做好准备了。” 她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 可这一局,她不会输! 眼见着她心意已决,陆千昱方才瞥了石安一眼,“去把人都叫回来。” “是。”石安应了声后便转身离去,偌大的雅间内再次只剩下了陆千昱跟萧暖卿二人。 一旁小小的火炉里,煤炭烧得啪啪作响,萧暖卿捧着手中的半杯茶,却是冷得整个身子都打起颤来。 陆千昱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却是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起身行至窗边,将那扇阻隔了寒气的窗户缓缓推开。 一阵寒风吹来,只让萧暖卿觉得更冷了。 她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却听到陆千昱那淡漠的声音响起,“下雪了。” 闻言,萧暖卿这才抬眸朝着窗外看去,果真见那鹅毛般的雪花洋洋洒洒地从天而降。 街对面的屋檐上,也已经积下了薄薄的一片。 约莫是那雪太美了,萧暖卿竟一时忘记了冷。 就听陆千昱接着开了口,“陆某从不会为了已经决定好的事儿烦心,毕竟这雪,回不到天上去。” 陆千昱说这话的时候,不曾回头,自然也没看到萧暖卿脸上那抹惊讶的神情。 陆千昱居然在劝解她! 她看着他立于窗边,屋外的雪风而来,有些沾在了他的颅顶,有些落在他的肩上,还有些飘进了雅间来,落在了地上,瞬间化作一滴水,融进了地板里。 唯独,没有再飘出去的。 心口,瞬间就松散了开来。 事已至此,她接下去要做的就是如何将林菀送进万劫不复的地狱里,而不是在这儿自怨自艾,思考着是不是当真做得过分了! 莫说那采花贼大概率是不会对林菀下手,就算是真糟践了她又如何? 抵得上前世她所遭受的那些屈辱吗? 深吸了一口气,她的嘴角终于微微勾起了几分笑意,双手也跟着暖了起来。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真是好看极了。 萧暖卿捧着茶盏,一时竟是看入了迷。 直到,陆千昱突然转回了身来。 四目相对,那双眸中染着一贯的淡漠,让萧暖卿有一种美景被利刃划破的错觉。 她明显一惊,随即收回了眸子来,生怕与他对视。 只是这表现得也太过明显了。 陆千昱淡淡‘啧’了一声。 心头微有不悦。 怎么又是这副死样子。 心头的恶又升起,他冷声一笑,冲着萧暖卿道,“卿卿可要与我同赏初雪?” 闻言,萧暖卿一愣。 这不是赏着呢吗? 却不料下一瞬,她整个人忽然就凌空而起,一声惊呼过后,她竟已是从窗外飞了出去。 雪花在脸畔飞过,萧暖卿紧紧闭着双眼,不敢去看。 双手下意识地抱着陆千昱的腰,死死的,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掉下去,摔成肉酱。 心中只将陆千昱给骂了无数遍。 也不知过了多久,头顶方才传来那道清冷间又染着几分坏笑的声音,“睁眼。” 萧暖卿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了一条缝,在发现自己已经站稳了之后,方才放心睁开了眼。 漫天飞雪。 只一眼,萧暖卿便呆住了。 陆千昱竟是带她来了飞英塔的塔顶! 这儿是整个城中最高的地方,放眼望去,大半个京城都被尽收眼底。 飞雪之下,远处所有的景物都被白雪一点点覆盖,银装素裹,美轮美奂。 她从未见识过这样的雪景。 陆千昱很满意她眼中的惊艳,嘴角却是勾起了一抹坏笑,“卿卿想抱到什么时候?” 萧暖卿一惊,猛地抬头,一下就撞进了那双漆黑的瞳孔之中。 雪夜之下,她竟是清楚地看到了映在他眼里的她。 也终于意识到,她还保持着紧抱着他腰间的姿势。 忙不迭地松了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却是忘了这可是塔顶,她们本就站在边缘,这一退,她半只脚踩了空,一时惊慌之下,竟是向后摔了出去。 完蛋了! 萧暖卿骤然瞪大了双眼,失重的感觉让她整颗心都被吊了起来。 这摔下去,必死无疑。 好在陆千昱及时将她给捞了回来,眉尾轻挑,“此处不易站稳,卿卿要多加小心才是。” 萧暖卿忙不迭地点头,陆千昱松了手,自顾自放眼眺望。 萧暖卿却是心有余悸,生怕自己再摔了下去。 可,这雪景真的好美,难得来这么一趟,她不想就此错过。 可,她又怕自己会一不小心摔死。 犹豫之下,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腰间。 墨色的腰带将他的常服勒出了一道小小的褶子。 于是,她伸手,轻轻捏住了他腰间的衣裳。 饶是只捏了一点点,心头也瞬间被安全感给包裹,萧暖卿就这么放心大胆地赏起了雪来,满心满眼,皆被这美景笼罩,再放不下别的事。 陆千昱自然也察觉到了女人的举动,腰间那一抹小小的力道就如同一只小小的猫爪,轻轻挠抓着他的心口。 不痛不痒,奇怪得紧,但,不讨厌。 第39章 扶大小姐回府 回到萧家的时候,已是很晚了。 可萧家还是灯火通明。 很显然,林菀还没回来。 而听到萧暖卿回府的消息,前厅里的众人也都纷纷赶了出来,见到萧暖卿安然无恙地站在那,萧世儒那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却见,林氏快步朝着萧暖卿走了过去,一把抓住了萧暖卿的双臂,“你怎么回来了?菀菀呢?菀菀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萧家早已收到了林菀被采花贼掳走的消息,眼见着萧暖卿这么晚都没回来,大家都在担心萧暖卿是不是也被掳走了。 可眼下,萧暖卿毫发无损的回来了,林菀却始终没有消息,只让林氏的一颗心急得没了分寸。 萧暖卿的双臂被林氏抓得生疼,饶是早有预料林氏会为了林菀焦急不已,但亲眼看着林氏如此对自己,萧暖卿的心还是不可抑制地疼了起来。 那是她的亲娘啊! 为何心里只有林菀,半点都不关心自己的亲生女儿? 深吸了一口气,萧暖卿方才开了口,“娘,你弄疼我了。” 可林氏哪管这些,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更加紧地抓着萧暖卿,“你说啊!菀菀呢!” “我怎么知道!”萧暖卿也怒了,一声厉喝,声音之大,终于让激动的林氏安静了下来。 就见,萧暖卿抬手,将林氏紧抓着她手臂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了开来,这才道,“林菀,不是被采花贼给掳走了吗?娘亲想知道她的下落,该去找官府问才对!” 林氏似是被她这股子气场给震慑住了,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却见林申哭丧着一张脸冲了过来,“可是,菀菀是跟你一起出门的,怎么会被掳走了?” “舅老爷这话可问不着我家小姐!”凝儿上前,挡在了萧暖卿的面前,板着那张小脸道,“表小姐一到了肃街就招摇过市,生怕周遭的人都瞧不见她似的,小姐担心她还特意让我上前去跟着伺候,是半夏怕我抢了表小姐的宠爱,不让我继续跟着,如今表小姐被掳走,您改去问半夏才对!” 听到这番话,林申当即看向了一旁的半夏。 半夏自知理亏,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奴婢当时就跟小姐在一起看龙狮舞,可是一回头小姐就不行了!” “你会这么好心让凝儿去看着菀菀?” 却是忽然间,林氏开了口。 她看着萧暖卿,眼神中是满满的不信任,“你自幼就嫉妒菀菀,你恨不得她出事,怎么可能这么好心让人看着她!我看,你根本就是包藏祸心,今日菀菀被掳你定脱不了干系!” 萧暖卿只觉得好笑,“我嫉妒她什么?” 林氏冷哼,“嫉妒你自幼便没有我这个娘疼爱,而她却可以!” “你也知道你是我娘!”萧暖卿骤然厉喝,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可从我回来到现在,你可问过我一句好不好?为了个林菀,你口口声声说我与采花贼有勾结,你可只这些话若是传了你出去,你的女儿会遭受什么样的非议,你是我亲娘!” 一番话,像是戳中了林氏心口的什么东西,只见她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萧暖卿,眸中隐约染上了雾气。 萧世儒见状,忙是快步而来,将林氏搂入了怀中,“卿卿啊,你娘她不是这个意思。” 萧暖卿冷着一双眉眼,并未做声。 可,林氏却从萧世儒的怀里挣了出来,她看着萧暖卿,很是认真地开了口,“我再问你一遍,今日之事,可与你有半点关系?” 萧暖卿直视着林氏的眸子,嗤笑了一声,“人是被采花贼掳走了,与我能有个什么关系?” 林氏死死盯着萧暖卿,似乎是想从萧暖卿的脸上察觉出半点蛛丝马迹。 却终究是一无所获。 终于,林氏转身回了前厅去,萧暖卿就这么冷眼看着,却是觉得林氏的身影竟佝偻了几分,全然没了往日萧家主母的气势。 一个林菀,居然就让林氏被打击成这副样子。 那么,前世她出事的时候,林氏是不是也这样担心她了? 这个想法从脑海中刚冒了头,就被萧暖卿自己给否决了。 怎么可能呢? 前世她出事之后,林氏只怕还气得跳脚,大骂她不知检点,水性杨花,连累萧家吧! 心口的冷意越来越浓,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无意间与萧世儒对视。 看着萧暖卿,萧世儒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微微叹息了一声,这才道,“你且先回房去休息吧,有什么消息,爹会派人通知你的。” “知道了爹。”萧暖卿对着萧世儒行了礼,方才转身离去。 她知道,爹也是怀疑她的。 毕竟之前林菀一心要做萧家大小姐的时候,她一反常态,爹肯定知道她是在谋划着什么。 不过,都无所谓了。 只要林菀万劫不复,一切都是值得的。 天微亮的时候,林菀终于回来了。 她是被人扔在了萧家门外的,守门的护卫说,那人一袭黑衣,头戴斗笠,脸上蒙着面巾,根本看不出长什么样子。 他策马而来,速度极快,扔下林菀便走了,根本没有做任何停留。 而林菀全程都是昏迷着的状态,身上衣衫不整,护卫也不敢轻易上前去碰,只能将她留在府外,自己急匆匆回府去禀报。 林氏赶来看到这一幕,简直是心都要碎了,连忙让丫鬟们将林菀给扶了回去。 而此时,街边已是零星有了几个早起的小贩。 他们的一双眼都紧紧盯着萧家这边看。 看着那几双眼睛,林氏一颗心如坠冰窖。 想着从今往后林菀可能会遭受的非议,她不由得紧紧握了握拳,像是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似的,她深吸了一口气,扬声喝道,“还不赶紧将你们大小姐扶回去!去找大夫,你们大小姐若是出了什么事,我绝不放过你们!” 林氏这一番话,并未让府里人觉察出什么,毕竟前些日子开始,府里人都在称呼林菀做大小姐了。 可,府外的人又如何会知道呢? 他们的映像中,萧家大小姐可就只有那一位。 所以,当这些话传到萧暖卿的耳朵里时,她坐在床边怔愣了很久很久。 若说,昨日她冲着林氏发怒是因为心底对于林氏多多少少还有些奢望的话,那么眼下,算是彻底心死了。 既如此,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第40章 好大一份礼 萧暖卿梳洗过后,便去了林菀的院子。 情理上了来说,她们是自幼一起长大的表姐妹,林菀出了事她当然得来看望看望。 私心上来讲,她若不亲眼看看林菀这跌入泥潭的模样,岂能甘心? 林菀的院子里很热闹,虽然林氏为了保护林菀,将许多丫鬟小厮都支了出去,可萧世儒跟林申等人都在林菀的屋外等着。 见到萧暖卿,林申恶狠狠地就瞪了她一眼,却是没说话。 萧世儒倒是迎了上来,“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表姐回来了,特来看望。” 话音落下,惹来林申一声冷哼。 萧世儒也是皱着眉头道,“菀菀现在情绪不好,不方便见人,你先回去吧,听话。” 那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像是在担心萧暖卿会受到伤害。 萧暖卿却是一笑,“爹,我只是来关心一下表姐,我们关系那么要好,她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说罢,也不顾萧世儒的阻拦,便是径自推开门,进了林菀的房间。 屋里,林菀已经醒了,嘤嘤的哭声饶是隔着厚重的帷幔都止不住。 林氏低声地安慰着,大抵是一切都有她撑着的意思。 萧暖卿心口冷得厉害,面上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她掀开了帷幔走进了里屋,冲着林菀柔声笑道,“姐姐平安回来就好。” 骤然见到萧暖卿,林菀整个人都暴怒了起来,一副要从床上冲过来的架势,“是你这贱人害我!” 一旁的半夏跟林氏双双将林菀拦下了,而萧暖卿则是站在离床边不远不近的位置,冲着林菀笑着,“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如何能知道昨夜会有采花贼出现?” “我都看到了!”林菀的声音几乎撕心裂肺,“你亲眼看着我被掳走却一句话都不说,还冲着我笑!” 说罢,她猛地一把抓住了林氏的手,“姑母你可知道,她冲着我笑!她笑着看我被人掳走!” 她哭得梨花带雨,可把林氏给心疼坏了。 萧暖卿却是笑意更浓,“表姐看错了吧,昨夜龙狮舞如此热闹好看,街上哪个人不是笑着的?” 可,她现在也在笑啊! 看着萧暖卿此刻的笑意,林菀当真恨不得上前撕了她的嘴。 却是心中悲痛得很,只能抱着林氏一个劲地哭。 萧暖卿就这么冷眼看着,凝儿说林菀被扔在府外的时候衣衫不整,可到底有没有被采花贼碰过却是个未知数。 最主要的事,林菀眼下这状态更多的是委屈,而不是被人欺辱过后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萧暖卿觉得,那采花贼十有八九是没有碰过林菀的,林菀眼下的悲痛是来源于她的名声被毁而已。 却是听半夏道,“小姐,您别哭了,还是找大夫来瞧瞧吧!呜呜呜,奴婢担心您……” 听到这话,林菀却像是被触碰到了什么神经,一把就将半夏给推开了,“你这贱婢,还嫌本小姐不够丢人是不是!” 半夏忙是跪在了地上,“不是的小姐,奴婢是真的担心你。” 就连跟在一直都跟着林氏的王嬷嬷也忍不住开了口,“可是表小姐如今这身子总要检查一下才是,若真被那采花贼碰了,就得抓紧做些补救措施,否则到时候怀了孽种可怎么办?” 王嬷嬷这番话虽然刺耳,却是中肯的。 林氏听着不高兴,却也赞同,她也跟着劝林菀,“是啊菀菀,还是检查一下的好。” “我没有被碰!”林菀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我说了很多遍了,他知道我不是萧暖卿之后就把我打晕了,醒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在这里了!” 还是凝儿机灵,忙是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来,“什么?如此说来,那采花贼岂不是冲着我家小姐来的?那表小姐怎么还口口声声说是我家小姐害你?你这分明是给我家小姐泼脏水啊!亏得昨日表小姐你被掳走之后,我家小姐就赶忙让半夏去报官,又带着我在街上寻了你好久,下了雪都不肯回来,手脚都冻僵了……” 萧暖卿拦住了凝儿,不让她再继续说下去,眼神淡淡扫了她一眼。 分明是在告诉凝儿,说得太夸张了。 凝儿这才闭了嘴,退到了一旁。 萧暖卿则是淡淡一笑,打量着林菀,“我知道表姐你心中有怨气,可昨夜你在街上实在太招摇了。此次你也算是替我受过,那我就不能对表姐你置之不理!我为表姐请个脉吧!正如王嬷嬷所言,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眼下做好补救措施才是最要紧的。” 萧暖卿这番话对于林菀而言,太过刺耳了。 特别是那句‘替我受过’。 她凭什么要替萧暖卿受过! 当下便是冲着萧暖卿怒喝,“我不用你假好心!我也不信这件事你一点都不知情!我不用你请脉,你给我滚!” 萧暖卿上前的脚步顿住,冷声一笑,“既然表姐记恨了我,那我就不在这儿碍表姐的眼了,但这脉必须要请,表姐不肯让我来,那就请我爹来。总之,我萧家的门庭之下,决不能生出不明不白的东西来!” 萧暖卿这番话的意思很明显了,王嬷嬷在旁连连点头,林氏也皱着眉没有反驳。 可林菀却像是疯了一般,抓起床上的被子就往地上扔,“我说了那贼人没有碰我!为什么你们就是不信我!滚!都给我滚!” 她的情绪太过激动了,以至于林氏都被惊得从床上坐起,往后连连退了几步。 王嬷嬷凑到了林氏身旁小声道,“夫人,还是让表小姐先好好休息吧,这些事等回头再说。” 无奈,林氏只能点了点头,带着一行人都出去了。 临出门前,萧暖卿忍不住又回头看了林菀一眼,看着那抱着自己双膝正哭得不可抑制的林菀,她心中浮现出了一个猜测。 林菀如此强烈地抗拒搭脉验身之事,必定是因为她身上有见不得的事! 这样想着,萧暖卿的目光又落在了已经出了门的林氏身上。 见后者也是一副担心地姿态看向林菀,萧暖卿心中的猜测便越来越强烈。 这点小事,连她都能看得明白,若是林氏猜不出,那就真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萧暖卿出了门,对着林氏行过礼便借口要进宫为六公主医治一事离去。 脸上的笑意是止都止不住。 林菀啊林菀,你还真是送了我好大一份礼呢! 第41章 栽在女人手上 林菀被掳走的事,经过了一夜的发酵,已是传得人尽皆知了。 百姓茶余饭后,谈论的都是采花贼在冬节趁着龙舞狮行凶之事。 只是这件事的主角,有的说是萧家的表小姐林菀,有的却说是萧家的大小姐萧暖卿。 听到这些传言的时候,凝儿都快要气死了,端着热水的手都在抖,“这群人真是被夜香糊了脑子,那日街上说得那么清楚是表小姐,怎么都跟听不懂似的!” 萧暖卿接过搓洗过的帕子,洗了脸,却也只是淡淡笑着没说话。 那日陆千昱说过的,这件事她不可能全身而退,更何况那日林菀回来的时候林氏还在萧家府外当着那些小摊贩说了那些话。 那些摊贩可是谣言最有力的传播者。 眼见着萧暖卿不说话,凝儿却是越发心急了,“小姐你还笑,若是您这名声坏了可怎么办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萧暖卿洗漱过后,便朝着床边走去,“有什么,明日再说,我都困了。” 见状,凝儿也无可奈何,只能叹了一声,端着脏水出了门去。 夜色越来越浓,屋里的烛灯不知何时被吹灭,萧暖卿躺在床上,呼吸渐渐沉稳了下来。 朦胧间,似乎有什么人进了屋来。 大约是凝儿吧! 萧暖卿并未在意,翻身朝着床里侧继续睡。 可忽然间,一只大手捂着了萧暖卿的嘴,而下一瞬,一把匕首也抵在了来人的双腿之间。 夜色之下,萧暖卿那双朦胧的眼里已是清明一片,她缓缓坐了起来,手中的匕首也随着她的动作往前抵了抵,只惊得那人忙是后退了一步。 “毒妇,你想要小爷断子绝孙啊!” 萧暖卿这才拿起一旁的外衣披在了身上,冷冷瞥了来人一眼,方才行至床边,点燃了烛灯。 昏黄的光线将漆黑的屋子照亮,萧暖卿也终于看清了来人。 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面巾,除却没有带着斗笠之外,倒是跟护卫的描述差不错。 萧暖卿在桌边坐下,倒了两杯凉茶,这才看向来人,“冬节那日,我见过你。” 那日,她就站在街对面,亲眼看着林菀被男人掳走,自然也将男人的面孔印在了脑海之中。 看着萧暖卿如此淡然的样子,男人倒也爽快地摘下了面巾。 浓眉星目,面巾之下是高挺的鼻梁跟一双好看的唇。 他坐在了萧暖卿的对面,端起那杯凉茶饮下一口,这才冲着萧暖卿笑,“萧大小姐早知道小爷会来寻你?” “你受人之托却掳错了人,自然不甘心。”萧暖卿如实回答,却听那人一笑,“是我掳错了人,还是萧大小姐你诡计多端?” 闻言,萧暖卿却是冲着那人一笑,“林菀一心要入我萧家做大小姐,可不是我逼她的。” 采花贼也不是她叫的。 最多算是将计就计,可担不上那‘诡计多端’四个字。 那人的目光便又落在萧暖卿放在桌边的匕首上,这匕首锋利得很,方才那一下已是刮破了他的裤子,差点就受伤了。 不过…… “萧大小姐不会以为光是这一把匕首就能逼得小爷离去吧?”那人盯着萧暖卿笑,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像皮影戏里的狐狸精。 萧暖卿也看了眼匕首,这才道,“方才顺手而已,希望没有伤了你。” 听着这话,男人看向萧暖卿的眼底多了几分打量,这女人,似乎不一般。 萧暖卿却是接着道,“听你这自称,应该也是个心有报复之人,怎么就想着听贼人使唤,做这些生儿子没屁眼的事儿?” 骤然听到萧暖卿口出狂言,那人明显一愣,随即却是大笑了起来,“哈哈哈,萧大小姐?哈哈哈,不愧是萧大小姐,有趣,有趣!” 就方才那句话,别说是这京都,就是整个晋国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个大家闺秀能说得出来! 萧暖卿瞪了男人一眼,这才问道,“是刘念阳?” 闻言,男人脸上的笑意僵了下去,虽说那双眼依旧弯得像狐狸精,可眼底却透出了几分杀意。 萧暖卿冷声一笑,“我就得罪过他,不难猜。不过,你可要与我合作?” 听到这话,男人方才露出几分兴致来,“合作?怎么个合作法?” “你应该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刘念阳的手上,这样,你去城西余街的诡巷找一个姓刘的人伢子,让他明日申时去萧府东边的第三条巷子口把我掳走。这样,你也算是完成了刘念阳的吩咐。” 听到这话,男人脸上打量的神色越发明显了,“你想做什么?” “这你就不用管了。”萧暖卿直视着男人,一脸严肃,“你应该也查过我的底细,我爹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三品院使,可我刚认的大哥却不是你的能惹得起的,这件事不用你亲自动手,我大哥就找不到你头上,对你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陆千昱的名字,她都不必说出口,面前的男人便已是心有忌惮。 那可是锦衣卫的指挥使,他稍有不慎就会被带去慎刑司扒皮抽筋。 比起刘念阳来,那位才是不好对付的主儿。 男人眉心紧拧,却道,“小爷我为何要听你的。” 萧暖卿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我只是寻了个对你我都好的法子而已,你不听也行。” 萧暖卿说着,便是站起了身来,拉了拉肩上的外衣,“那你就早些回去准备身后事吧。” 身后事? 男人终于皱了眉,“萧大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暖卿没说话,目光却落在了男人面前那个空了的茶盏上。 男人这才像是反应了过来一般,猛地站起了身来,胸口却也随之涌现一股剧痛。 他忙捂住了胸口的位置,看向萧暖卿的眸子里已是染上了杀意,“你下毒?” “好说。”萧暖卿冲着男人轻笑,“我刚认的二哥是御医院那位最擅使毒的虞大人,他送我那本《青撰录》,我前几日就已经看完了,顺道也研究出了一种毒物,你是第一个使用者。” 这话说得,就像是对方应该感到荣幸一般。 男人当下便是飞身上前来,一把掐住了萧暖卿的脖子,可,胸口的疼痛却是越发强烈,痛得他压根使不出太大的力道来。 萧暖卿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放心,这毒暂时还要不了你的性命,照理,你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可你动得越多,死得就越快。” 说话间,她的声音也冷漠了下来,“照我所说的去做,事成之后我自会给你解药。” 男人就这么死死盯着萧暖卿,好一会儿方才冷声一笑,“这还是小爷我头一回栽在一个和女人手上。” 说罢,他方才松了手,转身而去。 房门大敞,寒风灌入屋内,惹得萧暖卿不禁打了个寒战。 而屋外值守的丫鬟们都倚在门边昏睡着,应该就是方才那个男人的手笔。 萧暖卿怕他们冻死在这个寒夜里,上前将他们一一唤醒。 而后看向男人消失的方向,心头的冷意越来越浓。 头一回儿栽在女人手上? 嗯,她敢保证,这绝不是最后一回。 第42章 萧暖卿被掳 翌日。 萧暖卿进宫为六公主医治。 如今六公主的治疗已经进入后半段,除却施针外,还需得每日按揉关节穴位,加上药浴方可。 等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已是未时。 萧暖卿稍作休息便出了宫,等快到昨日所说的那条巷子时,萧暖卿扬声道,“停车。” 马车就这么停了下来,凝儿忍不住问,“小姐怎么了?” 萧暖卿冲着凝儿一笑,“我要去买些东西,你先回府。” 闻言,凝儿一愣,不明白小姐要什么不让她跟。 可看着萧暖卿那一脸淡笑的模样,凝儿心里忽然就有了底。 小姐这样做一定是有小姐自己的原因,于是重重点了点头,“那小姐早去早回。” “好。”萧暖卿应了声,便是独自下了马车,等看着马车从街头拐角处消失,她才朝着昨日说好的那条巷子走去。 巷子口很是安静,萧暖卿四下看了看,并未见着什么人。 莫非,那男人性子当真那么硬,宁死也不肯照她的话去做? 思及此,萧暖卿一声冷笑,大步朝着阴暗的巷子走去。 若是那男人当真是个硬脾气,也不会被刘念阳拿捏了。 正想着,萧暖卿的身后忽然就有了动静。 她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就见刘伢子正带着一群人堵住了巷子口。 见到萧暖卿,刘伢子便是裂开了嘴笑,露出了一口大黄牙。 上辈子,萧暖卿被山匪欺负之后,就是被交给了刘伢子卖去醉香楼的。 眼下看到他,萧暖卿的一双拳头便死死握了起来,可她知道,现在并不是跟刘伢子发难的时候。 她冲着刘伢子一笑,“倒是准时。” 刘伢子像是没听懂她的话一般,缓步上前来,“萧大小姐是吧?有人出了高价钱让我来带你走,还请你配合一些。” “出了高价钱给你的人,是不是还出了高价给那几个山匪?”萧暖卿冲着刘伢子笑着,眼睁睁看着刘伢子眼里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她接着道,“不过那几个山匪都死了,若是你不想步那几个山匪的后尘,我劝你还是别听那人的话了。” 刘伢子脸色微变,就听萧暖卿接着道,“至于昨晚让你来的那个……是我喊的。” 听到这话,刘伢子跟他的人全都戒备了起来,警觉得四下查看,“你,你是故意引我们来这里的?” 以想到那几名山匪的惨况,刘伢子就冷汗直冒。 他都听说了,人是被锦衣卫的指挥使大人杀的,尸首送去府衙的时候他也远远看了眼,都是一剑封喉,半点多余的伤口都没有。 可见那位指挥使大人下手到底有多狠辣! 眼见着刘伢子如此恐惧,萧暖卿却是笑意更浓,“不用怕,我只是想去你家里做个客而已。” 刘伢子弄不明白萧暖卿究竟想做什么,忍不住打量起她来。 若是寻常女子被他们堵在这儿,不说惊声尖叫,也得吓得花容失色。 可这位萧大小姐,非但面不改色,还衣服胸有成竹的样子,小小一个女子,气场却远在他们之上,明明是他们人多,可他却感受到了一丝惧意。 眼看着刘伢子像是还拿捏不准的样子,萧暖卿索性朝着他走去,“你眼下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就是听我的话去做。要么就是等我大哥,也就是锦衣卫那位找到你跟前来。” 锦衣卫那位,是她大哥? 所以上回那几名山匪才会被陆千昱都杀了? 刘伢子心头已是瑟瑟发抖,忙不迭地应了声,“小,小人不敢,萧大小姐有什么吩咐,小人照做就是!” 萧暖卿满意一笑,这陆千昱的名头,还真是好使。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将我带走,然后把我被掳的消息传开去,明日天亮之前,我要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我被掳走了。” 听到这话,刘伢子愣住了,“这,萧大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你不用管。” “可,您被掳走的消息若是传到陆大人的耳朵里,小人定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一想到陆千昱一剑就能要了他的狗命,刘伢子吓得都快哭出来了。 萧暖卿眉心微拧,前世倒是没发现这刘伢子是如此淡笑。 当下便是厌恶的一声低喝,“有我跟你在一起,你怕什么?” 就算陆千昱来了,她也能慢慢解释。 听到这话,刘伢子方才像是放了心一般,重重点了点头。 回过身,看着自己身后那些呆若木鸡,傻乎乎的小弟们,忙是厉喝了一声,“还愣着做什么!做事去啊!就说萧大小姐被掳走了!” “哦,哦,是!” 小弟们应了声,一哄而散。 刘伢子则是点头哈腰地恭请着萧暖卿坐上了巷子口那辆破旧的马车。 萧暖卿半点都没有犹豫,坐了上去,马车摇晃着,往郊外而去。 车内,腥臭的气味令人作呕,却,异常熟悉。 萧暖卿眉心紧拧,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才不至于让自己当场吐出来,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在了一间民屋的院子里。 萧暖卿迫不及待地下了马车,扶着一旁的树干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心口处那股子恶心的感觉才算是被彻底压了下去。 刘伢子就站在马车旁,看着萧暖卿的反应,一双眸子里带着打量。 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就这么娇滴滴的一个小丫头,怎么三言两语就把他给唬住了? 可,她居然知道有人收买过他,也知道昨夜有人来找过他,而且锦衣卫那位的确不是他这种小瘪三能得罪得起的。 嘶。 怪就怪他财迷心窍,怎么就答应了昨夜那人的蛊惑? 唉! 刘伢子隐约感觉到自己被卷入了一桩极大的阴谋之中,而这个阴谋的主使者,就是那个看上去娇滴滴的小丫头。 此刻,他只恨不得甩自己俩耳光,却也知道,如今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而另一边,萧暖卿被掳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虞彦匆匆赶到萧家的时候,萧世儒正坐在大厅上首,脸色铁青,虞彦上前与他行礼,他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任何的反应。 表面上看着算是镇定,可与萧世儒共事多年,虞彦一眼就看出来萧世儒已是慌得没了神。 当下便是上前凑近了萧世儒的耳边道,“萧大人且放宽心,下官曾送给萧大小姐一瓶毒,相信小姐定能自保,逢凶化吉。” 听到这话,萧世儒不免感激地看向虞彦。 就见虞彦四下看了一圈,又问道,“陆大人来过没有?” 闻言,大厅内其余几人都不禁竖起了耳朵。 林菀就坐在林氏的身旁,在听到萧暖卿也被掳走之后,她憋闷着的心总算是舒展了不少,不顾林氏劝说,打着关心萧暖卿的名义跟了出来,非要亲眼见见萧暖卿落到怎样凄惨的地步,但眼下听到陆千昱的名讳,她心口免不得一跳。 怎么又是陆千昱,那贱人当真是与锦衣卫那位有关系不成! 就在这时,府外传来通传,“宰相大人到!” 第43章 凶多吉少 竟是连宰相都来了! 林菀跟随着林氏站起身来,恨恨地咬着牙。 那日她被掳,满萧家也只有她爹跟姑母是真的担心她。 可如今萧暖卿不见了,非但整个萧家都乱成了一锅粥,还来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人。 那个御医院的虞彦且不去说,如今竟是连刘瑾都来了! 凭什么萧暖卿那贱人就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关心? 只是眼下这等时刻,没人察觉到林菀神情的异样。 刘瑾一进来,便是与萧世儒相互行了礼,这才关切问道,“老夫听闻萧大小姐回府途中被人掳走了?如何,可查到什么线索?” 萧世儒摇了摇头,“已是告知府尹大人,只是眼下还未有半点消息传来。” 刘瑾眉心紧拧,却是听林菀忽然开口问道,“凝儿,你再说一遍,你家小姐到底是怎么被掳的?” 这个问题,萧世儒等人早就问过凝儿了,眼下林菀再次提起无非就是想让刘瑾亲耳听一遍罢了。 凝儿虽不知林菀到底有何用意,却也知道她没安好心,可身份摆在那,她这个做奴婢的不能不回答,只得开了口,“小姐说要去买东西,就先下了车。” 虽是回答得无比简短,但刘瑾的眉头还是紧紧皱了起来。 林氏在一旁不由地叹了一声,“这丫头也真是的,明知道如今外头的风声这么紧,竟然还敢一个人去买东西!” 虽说,她之前有意将那些风言风语往萧暖卿的身上扯,可那是为了保护林菀。 如今萧暖卿真被人掳走了,她这个心里到底还是担忧的。 毕竟也是唤了她十几年的娘啊! 只是这番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林菀细心留意着刘瑾的脸色,眼见后者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心头泛起了幸灾乐祸的冷笑,道,“我先前就说过,那采花贼是冲着妹妹来的,否则也不会将我掳走后知道我并非是想萧家大小姐,便将我放了。如今妹妹被掳,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语气听着像是关心,却分明透出了两个意思来。 一是她并未被采花贼碰过,还是清白之身。 二是萧暖卿此番定不会能全身而退。 身为萧暖卿未来的公公,刘瑾心中已是满腔不悦。 若是真丢了清白,他刘家难不成还得把那等脏污的女子娶回家不成? 眼见着刘瑾的脸色越发难看,萧世儒却也没心思赔笑脸,当下便道,“下官替小女多谢宰相大人关心,只是眼下时候不早了,大人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若有消息,下官定第一时间通知大人。” 听到这话,刘瑾方才微微点了点头。 说实话,他来也不过是冲着萧暖卿是这世上唯一能治好刘念阳腿疾的人,若不然,他当真是过问都懒得过问! 可,萧暖卿若是真遭了难,那他刘家也绝不可能让这样的人进门。 就算刘念安的腿残疾一辈子,他也不能让刘家蒙羞! 而另一边,萧暖卿看着面前的一大桌子菜,神色淡淡。 刘伢子站在一旁,对着萧暖卿点头哈腰,“萧大小姐,今日就先将就一下,待明日一早,小人就送您回去。” 萧暖卿这才拿起筷子来,每样菜都吃了两口方才放下了筷子,“我饱了,你们吃吧!”说罢,便是起身去了院子里。 刘伢子连声道了谢,这才带着自己的手下围坐了下来。 刘伢子的手下看了眼正站在院子里发呆的萧暖卿,忍不住低声问了句,“大哥,咱们当真就被这臭娘们儿给拿捏了?” 刘伢子也忍不住看了眼萧暖卿,面色恨恨,“你懂什么,不管是昨夜那个男人,还是锦衣卫里那位,都不是咱能惹的,我方才派人打听过了,这娘们儿还是给公主看病的,你们小心着些,可别给我惹事儿!” 闻言,底下的人连连点头,“没想到这臭娘们儿这么有本事,可,咱们就这么把她带来了,会不会出什么事儿?毕竟地窖里可还……” “住口!”刘伢子压低了声喝道,视线看向门外的萧暖卿,见她并未被此处的动静吸引,方才是放下了心来,声音却是压得更低,“都机灵些,吃过饭就将她哄去睡觉,决不能让她发现地窖,听到没有?” “知道了!”手底下的人纷纷应着,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可没一会儿,就有一名手下摇了摇头,“大哥,我怎么感觉跟喝醉了似的,眼前发晕呢?” 另一名手下也跟着道开,“是啊,你们几个人一直在我跟前转,看得我想吐。” “唔。我也晕,砰!” 那人话音落下,脑袋就重重地摔在了桌上。 紧接着,其余几人也都纷纷晕了过去。 看着这一幕,刘伢子心中大呼不妙,猛地站起身来,下意识地看向屋外。 却见,院子里原本正在发着呆的萧暖卿不知何时竟已是朝着他看了过来。 清冷的月色之下,她笑意森森,如同寻仇而来的女鬼。 “你,你下药……”刘伢子满是愤怒地瞪着萧暖卿,脑袋却是一阵晕过一阵,没往外走出两步整个人变失去了意识,重重摔在了地上。 萧暖卿这才缓步进了屋,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刘伢子,心口的愤怒越来越浓,终于还是没忍住抓起桌上的盘子重重砸在了刘伢子的头上。 这种拐卖孩子的混蛋,根本就是死不足惜! 但眼下并不是报仇的时候。 她低估了人伢子的数量,迷药并未带够,菜里那些量估摸着他们晕上一炷香的时间就该醒了! 思及此,萧暖卿不敢再怠慢,忙是蹲下搜起刘伢子的身来。 很快,她就在刘伢子的衣袖里摸到了一把钥匙,而后转身就朝着后院跑去。 后院的西南角堆着一堆柴火。 萧暖卿上前便是一阵猛推,很快就将那堆柴火都推到了地上,也露出了地面上那扇铁制的门。 她拿过钥匙就将铁门的锁打开,掀开铁门,一股子恶臭扑鼻而来。 这就是方才刘伢子手底下的人所说的地窖,前世,萧暖卿在这里被关了足足半个多月。 此刻,地窖里一双双大大小小的眼睛正齐刷刷地看着她,眼神中无一不透着恐惧。 萧暖卿的一颗心被那无数双眼睛给撞击得生疼。 她果然没猜错,这地窖里果然还关着十数个孩子! 第44章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时间不多,萧暖卿不敢有半点耽搁,忙是冲着地窖里喊,“快,都快出来,姐姐带你们回家!” 可,地窖里那些孩子有些已经被关了好几个月了,有时候几天都没东西吃,挨打更是家常便饭。 此刻见到萧暖卿,他们只以为她是刘伢子的买家,哪里敢出来。 孩子们三五个抱做一团,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萧暖卿一时有些急了,索性下到了地窖离去。 见状,孩子们更害怕了,有些甚至大叫了起来。 萧暖卿忙是低喝了一声,“别喊!人伢子都被我迷晕了,别给喊醒了!” 听到这话,地窖里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孩子走到了一众孩子的面前,双眼带着几分惶恐看着萧暖卿,“你,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我的药量下得不够,他们一会儿就该醒了,你们快出来,院子里有一辆马车,我带你们离开!” 萧暖卿知道,在这帮孩子里,年纪最大的这个肯定是最有发言权的,便是一脸诚恳地看着他,道,“我真的是来救你们的,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一只瘦瘦小小的手忽然握住了萧暖卿的手。 萧暖卿低头一看,只见一个黑黑瘦瘦的小丫头正仰头看着她,黑如宝石的眸子好似发着光, “姐姐长得这么好看,我相信姐姐。”小丫头开了口,萧暖卿只觉得心口一暖,却还是看向了那个大一点的孩子。 那孩子看了眼萧暖卿,又看了眼小女孩,这才好似下了决定,而后转头看向身后的孩子们,“这可能是我们唯一能逃出去的机会了,我们走!” 闻言,孩子们纷纷点头,萧暖卿便连忙带着孩子们爬出了地窖。 等行至前院的时候,萧暖卿看了眼堂屋里仍旧昏迷着的人伢子们,转头冲着孩子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才压低了声道,“看到前面那辆马车没,你们都快过去!” 孩子们此刻很听话,萧暖卿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当下就踮起脚尖朝着马车走去。 而萧暖卿则是快步溜到了堂屋前,将堂屋的门给关了起来,又拿出方才铁门上的铁锁,准备将堂屋的门锁起来。 却在这时,一只手从两扇门中间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萧暖卿的手腕,“你,你这臭娘们儿!” 是刘伢子! 他居然醒了! 萧暖卿惊呼了一声,双手死死拉着两扇门,转头就冲着孩子们喊道,“快,你们先走!” 孩子们不敢怠慢,也不管会不会驾马车,扬起鞭子就抽在了马屁股上。 马车很快就跑出了院子,而堂屋里刘伢子的那群手下却是一个接着一个地醒了过来。 眼看着自己的力道根本敌不过人伢子,萧暖卿猛地松了手,转身就跑。 那群人伢子虽然醒了,可迷药的药效还在,以至于他们的手脚都还有些无力。 可,刘伢子是亲眼看着萧暖卿将他好不容易拐来的孩子都就走了的,他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当下便是一声厉喝,“把那臭娘们儿给我抓回来!” 哪怕那些人伢子们手脚虚浮,却也都齐齐朝着萧暖卿追了去。 萧暖卿拼了命地往前跑,可到底还是被追上了。 一个人伢子猛地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就往地上摔,“臭娘们儿!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看老子今天不撕碎了你!” 萧暖卿只觉得头皮疼得厉害,却是死死抓着那人伢子的手,喝道,“我乃御医院院使之女,锦衣卫指挥使的义妹,更是当今圣上钦点给六公主的大夫!你掂量掂量,你有几条命碰我!” “我呸!”那人伢子啐了一声,冷笑道,“也就是刘伢子年纪大了才会被你这些话唬住!等老子把你发卖到并州去,天王老子也找不到你!” 并州乃是苦寒之地,位于三国的交界之处,属于三不管的地带。 听说那是个人吃人的地方,被发卖到那边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回来! 萧暖卿心口终于涌起了一丝恐惧。 若真是被卖去并州,那她这辈子或许会比上一世更惨。 却在这时,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忙是从怀中取出了虞彦给的毒,朝着那人伢子泼了过去。 毒入了眼,人伢子发出一声惨叫,手底下的力道也松了。 萧暖卿趁机从他手中挣脱了出来,继续没命地往前跑去。 可,身后其他的人伢子却很快就追了上来。 眼看着就要抓到萧暖卿之际,一道寒光闪现。 “啊!” 身后的人伢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萧暖卿猛然回头,就见那人伢子捂着自己的右手倒在了地上不断翻滚挣扎。 而她的脚边,一只断手还在微微跳动着。 萧暖卿只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骤然出现,伴着几道寒光飞过,那些人伢子竟然都全数倒在了地上。 噌! 清脆的声响划破夜色。 绣春刀入鞘,血腥气却已经将这黑夜笼罩。 陆千昱回过身,淡漠的眼神就这么冷冷盯着萧暖卿瞧,眼看着后者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他不禁冷声一笑,“卿卿还真是会给自己找麻烦。” 萧暖卿还在怔愣着。 她看着陆千昱,心口的情绪万般复杂。 又是他。 上回就是他及时出现救了她,算来,她已是欠了他两条命了。 眼见着萧暖卿不说话,陆千昱眉尾轻挑,“怎么,吓傻了?” 这可不像是她。 上回见他杀人,她都还很淡定呢! 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好似找到了自己的嘴似的,开了口,“大哥怎么会,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一句话,说得糊里糊涂的。 比起平日的伶牙俐齿倒是有趣许多。 陆千昱随口答道,“路过。” 路过? 上次也说是路过。 当真这么巧合? 萧暖卿不敢多想,却是听到刘伢子的那间民屋里传来了孩子们的尖叫声。 她心头一跳,“糟了!” 拔腿就朝着刘伢子的民屋跑去。 远远的,就见那辆应该远去的马车停在了院子外面,而刘伢子正被几个孩子围攻着,倒在地上起不来。 孩子们咬的咬,抓的抓,几乎是使出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去对付刘伢子。 萧暖卿哪里见过这情景,一时呆了。 直到有孩子发现了她,“是漂亮姐姐!” 孩子们齐齐朝着她看了过来,而后纷纷松开了刘伢子,奔向了她。 “姐姐!” “漂亮姐姐!” 萧暖卿惊讶地看着孩子们,“不是让你们跑了吗?” “我们不能把姐姐一个人留在这儿!”最大的孩子说道,其他的孩子也跟着连连点头。 这一刻,萧暖卿的一颗心简直像是吃了蜜一般。 她知道,自己所做的这一切是值得的。 陆千昱派人将孩子们都接走了,而他则是亲自送萧暖卿回府。 坐在马车里,陆千昱一双眸子始终盯着萧暖卿,只让萧暖卿觉得浑身都难受。 终于,陆千昱还是问出了口,“你下了这么大一盘棋,就是为了救那些孩子?” 跟凝儿说买东西,然后故意被掳走的事儿,陆千昱显然已经知道了。 萧暖卿看了陆千昱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却不料,陆千昱凑了过来,透着寒意的凤眸就这么近距离地盯着她看,清冷的声音染着笑,却是寒意森森,“那卿卿是如何知道,那里有那么多孩子的?” 第45章 做戏做全套 她如何会知道? 当然是因为前世,她就是在那个地窖里,见识到了无数的孩子被拐来又被卖出去。 可这些话她自然不能与陆千昱说。 深吸了一口气,她的双眸紧紧盯着自己的脚尖,“那刘伢子,跟之前的山匪是一伙的。” 所以,是那些山匪告诉她的? 陆千昱打量着萧暖卿,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他逼供过的犯人不说上百也有几十。 所以,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萧暖卿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此刻,她交握着的双手以及那紧绷的坐姿都在告诉他,她有所隐瞒。 救了那么多孩子是好事,这丫头有什么好瞒他的? 陆千昱眸色更沉,却见萧暖卿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抬眸看了过来,“那些孩子,大哥准备如何安置?” 陆千昱微微挑了挑眉,不答反问,“卿卿觉得该如何安置?” 既然她有计划去救那些孩子,应该也会有计划安置才对。 萧暖卿咬了咬唇,这才道,“这些孩子,大多数是被刘伢子拐来的,可有几个是被父母卖了的,若是将她们送回去,只怕还会落入其他人伢子的手里。我原本是想着找个学堂安置她们,可……” 可学堂多是男子,而被父母卖了的,基本都是女孩儿。 萧暖卿的话并未说完,但陆千昱却是明白了。 “那些孩子,我会看着处理。”陆千昱淡漠的一声,眸底透出了几分狡黠来,“只眼下,卿卿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闻言,萧暖卿面色微僵。 她知道陆千昱说的是什么事。 刘伢子的人早已将消息传开了去,眼下萧家应该是乱成了一锅粥了。 爹肯定担心坏了。 想到这儿,萧暖卿却是眉心一拧,而后抬手猛地去撕自己的衣衫。 可,她有些低估了这衣衫的品质,也高估了自己的力道。 明明已是用尽了全力,一张小脸都涨得通红,可身上的衣衫却是完好无损,就连皱褶都看不出几个。 陆千昱就这么靠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眼见着萧暖卿尝试了好一会儿后泄了气,方才缓缓开口,“卿卿可要大哥相助?” 声音,阴冷中透着几分狡黠,也让萧暖卿一时弄不清楚,他到底是好心还是心怀不轨。 心头微跳,开口便是下意识地拒绝,“不,不劳大哥……” 可,不等她把话说完,他宽大的手掌已是伸了过来。 只听“嘶”一声,她右肩的衣衫已是应声而裂。 萧暖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吓得整个人都僵在了那,惊呼了一声,瞪大了双眼,万般惊恐的死死盯着陆千昱。 下一瞬,一件厚重的氅衣落在了她的双膝之上。 “做戏就要做全套,撕开的衣裳跟用匕首划开的,可不一样。”陆千昱淡淡开口,清冷的脸上早已不复方才那副狡黠的神色。 眼下看着,倒像是真在教她做事似的。 只是,萧暖卿心里却虚得很,“大,大哥知道我想做什么?” 陆千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真当锦衣卫是吃干饭的?” 萧暖卿昨日被掳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之后,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锦衣卫就已经查到有人在故意散播她被掳的消息。 想到萧暖卿之前的那一系列计划,要猜出今日之举是她刻意为之并不难。 目的嘛…… 陆千昱心中也已经有了答案。 这丫头主意是真大,却也不知这一回,萧世儒会不会被气死。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在萧府外停下。 虽说锦衣卫大多骑马,可这辆马车曾在好几次接过萧暖卿,萧府的护卫几乎一眼就认出来了,当下便是迎了上来,“陆大人。” 话音未落,便见自家小姐从马车上下了来,身上那件黑色的氅衣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 见到她,那护卫当即露出了几分欣喜的神色,“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小人这就去禀报!” 说罢,便是率先跑回了府里去。 而萧暖卿则是回过身看向马车。 只见,陆千昱纤长的手指将车帘撩起了一个角,深邃的眸色瞥了眼萧家的大门,方才又看向萧暖卿,“能应付?” 萧暖卿微微点了点头,“今日多谢大哥相救。” 陆千昱淡淡嗯了一声,眼见着萧家人都迎了出来,便放下了帘子,“走吧。” 萧世儒急匆匆走出府来,见到萧暖卿,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只是一双眼就这么死死盯着她,彷如是要在她的脸上看出两根钉子来! 萧暖卿知道,爹是真的生气了。 当下一句话都不敢说,只低下了头来。 倒是林氏迎了上来,不由分说便是朝着萧暖卿的肩上猛地捶打了两下,“你这丫头,死哪儿去了!” 萧暖卿没出声,只偷偷看着萧世儒,不敢说话。 见状,林菀却是来了劲儿,“妹妹,你这次真的太不懂事了,如今外头采花贼的风声那么紧,你竟然还敢一个人出去!你可知姑父跟姑母都担心坏了!” 刘伢子的人只说有人把萧暖卿掳走了,可没说是采花贼掳走的。 萧暖卿低下了头去,依旧不说话。 对比前几日那伶牙俐齿的样子,萧暖卿此刻的表现实在异常。 林菀心头不禁一喜,莫非这回,萧暖卿真被采花贼给玷污了? 看着她身上那件氅衣,明显是男人的,林菀心头的喜悦更甚。 就算没有被采花贼玷污,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身上却穿着男人的氅衣,呵,她萧暖卿还想有个好名声? 眼见着萧暖卿依旧不说话,萧世儒便是冷哼了一声,“你跟我来!” 严厉的语气,可见是真气坏了。 萧世儒说完便是转身往里走,萧暖卿全程低着头,看上去老老实实的,也跟着萧世儒往里去。 可,还没走出去两步,就听林菀惊呼了一声,“哎呀!” 下一瞬,林菀整个人都扑摔在了地上,而萧暖卿身上的氅衣也被扯了下来。 露出了肩上那道被撕裂开来的口子。 林菀眼神一亮,果然有蹊跷。 口子这么大,一看就是被男人撕的! 当下,她便是惊呼了一声,“妹妹,你的衣服怎么了!” 第46章 让刘瑾亲自来 随着林菀的一声惊呼,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萧暖卿的肩膀上,而萧暖卿却什么都没说,飞快地拾起氅衣盖在身上,而后匆匆跑进了府里去。 看上去,还真是慌乱极了。 林菀无比满意地看着萧暖卿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子畅快。 而另一边,萧暖卿跟着萧世儒回了书房。 刚把门关上,萧世儒桌案上的砚台便是朝着萧暖卿砸了过来。 好在,只砸在了她的脚边。 可,萧暖卿还是被吓到了。 从小到大,爹都没跟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现在却…… “你真是越来越过分了!”萧世儒气得浑身发抖,可声音里却染着些哭腔,“你就这么跟那些人伢子走了,你就这么确定那些人伢子不会伤害你?你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知道吗!” 很显然,萧世儒也猜出了今日这事儿是萧暖卿一手设计好的。 可,实在是太危险了! 她一个柔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敢的啊! 萧暖卿知道爹是担心坏了,忙上前挽住了萧世儒的手臂,眼圈也跟着泛了红,“爹我错了,您别生气,您看我现在不也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嘛!” 萧世儒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完好无损?你可知明日过后,这外头的人会怎么说你?你是真不把自己的名声当回事啊!你,你……” 萧世儒气得说不出话来,萧暖卿却是b把头都靠在了萧世儒的肩上,“那我不做这件事,外头的人不也在传着我被采花贼掳走了嘛!爹放心,我都计划好了,等明日过后,你女儿就是这京城人品最好的女子!” 萧世儒瞪了萧暖卿一眼,“爹不求什么,只求你能平平安安的,若是下回再这样……” “我保证没有下次!”萧暖卿抬起一只手做出发誓的样子,萧世儒见她是认真的,这才稍稍消了气。 萧暖卿再接再厉,对着萧世儒好一通撒娇。 直到萧世儒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她才放下心来。 等回到自己院子时,天色已是很深了。 凝儿很是担心萧暖卿,可见萧暖卿一脸疲惫的样子便乖巧的什么都没问,伺候着萧暖卿洗漱后便退出了屋去。 萧暖卿却没睡,虽然她的确是困得不行了,可她知道还会有人来找她。 果不其然。 没多久,一抹黑影就从半开的窗户里飞身而入,正是昨夜的男子! 见到萧暖卿,男人的脸上露出几分欣赏来,“没想到萧大小姐竟还是个女中豪杰,在下佩服。” 萧暖卿淡淡瞥了男人一眼,“你的事儿解决了?” 既然她被掳走的消息已经传开,对方的目的也达到了,应该不会再为难他。 可,男人却是撇了撇嘴,“我弟兄虽然放了,但罪证还在他府上。” “什么罪证?”萧暖卿蹙眉问道。 男人叹了一声,“贩私盐的罪证。” 这可是足以杀头的大罪! 怪不得他会被刘念阳拿捏得死死的。 萧暖卿眉心微拧,而后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递给男人,“这是解药。” 男人接过,想都没想便吞了下去,这才道,“你倒是说话算话!” “那我与刘念阳之流肯定是不一样的!”萧暖卿说这话的时候,很是自豪。 那小表情可爱极了,以至于男人的一双眸子都紧紧粘在了她身上。 却听她道,“我能帮你把罪证拿出来,不过,你明日得听我的去做。” 男人却是有些怀疑,“你真能把罪证弄出来?” 萧暖卿点头,“刘念阳虽然是宰相府的长子,可我未婚夫却是嫡子,这点小事随手便做了。” 男人却还是有些将信将疑,目光不住地打量着萧暖卿。 萧暖卿无奈撇了撇嘴,“那除了我,你还有别的路子不成?宰相府的守备可不比我们区区一个萧家。” 闻言,男人不禁低笑了一声。 她说的没错,虽然他能在这个萧家来去自如,可宰相府的守备是萧家的三倍,更何况那些罪证,刘念阳不可能随后一放,必定是藏好了的。 要潜入宰相府去找,比登天还难。 眼见着男人不说话,萧暖卿又下了最后一记猛药,“你现在就两条路走,要么明日帮我一个忙,要么就往后都被刘念阳捏在手里。” 只要那罪证在刘念阳手里一日,他就逃不脱。 男人终于是点了点头,“在下薛宁,愿为姑娘效劳。” 薛宁走后,萧暖卿的屋子方才是彻底冷清了下来。 桌案上烛火跳动得厉害,像极了她前世那残破却苦苦挣扎的三年。 萧暖卿就这么愣愣地盯着那烛火,她想,这辈子要苦苦挣扎的人,该轮到林菀了。 翌日,萧暖卿是被凝儿吵醒的。 她还睡得正香,凝儿却是哭丧着一张脸,一个劲儿地摇她,“小姐,快别睡了,出大事了!” 萧暖卿被迫坐起了身来,凝儿忙不迭地帮她穿衣,道,“宰相府来人了,说是送退婚书来的!” 哟,这么早。 萧暖卿心头冷笑,一边穿着衣裳,一边道,“我爹怎么说?” “老爷一大早就去御医院当值了,不在府里,眼下夫人正在前厅接待着呢!” 凝儿说着,语气突然变得恨恨的,“表小姐也跟着!您快去看看吧!” 萧暖卿却是一点儿都不着急。 退婚之事太大,林氏做不得主,那退婚书她定不敢收。 眼下应该是已经派人去御医院将她爹叫回来了。 所以,她吃个早膳再去也来得及。 果然,等萧暖卿用完了早膳,慢吞吞地来到前厅时,宰相府来送婚书的人还在。 见到萧暖卿,林氏立刻站起了身来,低声喝道,“你怎么来了?这里没你的事,你先回去!” 萧暖卿却是一脸不解的样子,“不是来找我退婚的吗?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 闻言,宰相府来的那人也站了起来,冲着萧暖卿行了一礼,这才道,“萧大小姐,小人是奉我家宰相之命,特来送此退婚书,还望您……” “你是宰相府的什么人?”萧暖卿打断了那人的话。 那人明显一愣,还未来得及开口,林菀便凑了上来,“妹妹,这位是宰相府的刘管事。” 林菀这话,大约是要提醒萧暖卿这人与刘瑾同姓,与刘瑾沾着什么亲的。 可萧暖卿却只冷冷一笑,“管事,那就是连管家都算不上咯?” 一句话,只让原本还一副趾高气扬模样的刘管事心口一滞,却是道,“我家主子政务繁忙,这才会遣了小人前来。” “原来如此。”萧暖卿冷声轻笑,“可惜啊,我没有与你家儿子订婚,这退婚书我不认,刘家若是要退婚,就让刘瑾亲自来。” 第47章 官媒大人 这番话一出口,大厅内众人都惊了。 林氏不由得惊呼了一声,“卿卿,不得无礼!” 而那刘管事也被气笑了,“让我家主子亲自来?萧大小姐,您可真是把自己当成个东西了!” 这话说得极其不客气,林氏心头一惊,她虽不待见萧暖卿,可到底是自家人,哪里容得了别人来嘲讽。 当下就想回怼了回去,却不料萧暖卿先一步上前,一巴掌就甩在了刘管事的脸上。 “混账!你一个做下人的,也敢对着本小姐大呼小叫?这就是你刘家的好规矩?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刘管事一把捂住了脸,他不好跟女人动手,便只能恨恨说道,“你真当自己是什么千金小姐不成?现在外头都传遍了,你被人伢子掳走,被他们玩了一晚上,你就是个被玩烂的贱货!我家主子差我来送退婚书是好心,是给你留着面子呢!你还想让我家主子亲自送,我呸!这退婚书你爱收不收,总之你这种烂货,这辈子都别想进刘家的门!” 刘管事说完便将那封退婚书扔在了地上,拂袖而去。 只是,还未走出大厅,就听身后传来萧暖卿幽幽的声音,“既然刘家这么没有诚意,那我就只能去官媒那告上一状。只希望到时候宰相大人上公堂时,刘管事您能把方才这番话再说一遍。” 刘管事的脚步骤然顿住,忙是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萧暖卿,“萧大小姐,你可想清楚了,若是去到官媒,这事儿可就闹大了,到时候丢的可是你萧家的脸面!” “我不怕丢脸,怕就怕,你家主子不敢去!”萧暖卿这股得意的神色,只让刘管事感受到了被羞辱,当下便是冷哼了一声,大步离去。 待他走远,林氏方才上前来问道,“你当真要去告官媒?” 林菀跟在林氏身边,做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来,“卿卿,你可想清楚了,这事儿若真是闹大了,整个萧家都会被牵连的!” “不闹大,萧家的名声就好听了吗?”萧暖卿回眸看向林菀,冷声一笑,“外头是怎么传的我,又是怎么传的你,姐姐躲在家里不出门就真当听不到了吗?与其今日收了这退婚书,老老实实地受了这欺负,倒不如就将事情闹大,趁机洗清我们的清白,娘您说,对吗?” 若此事只与萧暖卿有关,林氏大概是不会同意的。 可眼下既然牵扯到了林菀,林氏就不得不慎重考虑。 她犹豫着皱了眉,道,“你当真能洗清你跟菀菀的清白?” 萧暖卿淡笑点头,“娘,我这段时日每天都进宫,除却给六公主治病之外,还认识了不少人,您放心,我有办法的。” 闻言,林氏不由得想到了昨夜来府里的虞彦。 他听萧世儒说过,这个虞彦擅长各种毒物,悟性也极高,深得皇上宠爱,说不准还是下一任御医院院使。 看他昨日担心萧暖卿的样子,想来二人关系应该不错。 还有锦衣卫那位,虽说也只是区区三品,可那位抬出来就连宰相见了都要敬他三分。 她问了府外的护卫,昨日送萧暖卿回来的就是他! 想到这儿,林氏不禁打量起萧暖卿来,这丫头,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有心计的? 她不禁又看了林菀一眼。 那日林菀被掳的事,虽然因为她有意的引导,加上萧暖卿昨日的事而被冲淡了不少,可,到底影响孩子啊。 若真能借此洗清清白…… 林氏沉了一口气,看向萧暖卿,“你先跟我说说,你想怎么做!” 萧暖卿知道林氏没那么好对付,这才道,“陆大人昨夜说他抓了一群人伢子,还救下了不少孩子,可以让那些孩子给我作证,说是我救了他们。到时候我再说,人伢子的窝点,是姐姐告诉我的。这样一来,我们就都成了巾帼不让须眉的大英雄。说不定还能得皇上称赞。” 若是有了皇上的称赞,别说是洗清清白,往后这京内,她们就是众人追捧的对象! 这个诱惑,对于林菀而言是极大的。 可,她都已经被萧暖卿坑了这么多次了,眼下却是不敢轻易相信, 她看着萧暖卿,面上染着几分打量的神色,“你当真肯帮我?” 萧暖卿心头冷哼,面上却是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道,“我知道那日姐姐被掳之后一直在怪我,可你我自幼一起长大,你名声说是坏了,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林氏闻言,重重点了点头,“卿卿说得没错,你们虽不是嫡亲的姐妹,可都是我一手教养出来,菀菀若是没了好名声,卿卿又能好得到哪里去?” 这话,像是在说服林菀,又像是在警告萧暖卿。 萧暖卿低头轻笑,眸间隐隐泛起一丝冷意。 林菀最终还是答应了,甚至陪同萧暖卿一起去了官媒。 而萧家大小姐去官媒状告宰相府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刘瑾带着刘念安来时,官媒的堂前已是围满了来看好戏的百姓们。 见到刘瑾,本高坐于堂上的官媒大人忙是起身相迎,还让人备下了椅子,请刘瑾落座。而刘念安就站在了刘瑾的身后。 林菀跟着林氏站在另外一边,以至于这官媒的大堂中央,竟只有萧暖卿一人是站着的。 她扫了眼堂内众人,又看了眼身后拥挤着的百姓们,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压迫感逼得她心脏跳动得飞快。 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此刻的慌张,官媒大人忽然将惊堂木拍得震天响。 “啪”的一声,萧暖卿几乎是整个人都惊跳了一下,众目睽睽之下,显得无比狼狈。 刘瑾坐在那,冷眼看着,也不禁嗤笑了一声。 就听官媒大人喝问道,“堂下何人!” 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开口,“民女萧暖卿,乃当今御医院院使萧世儒之独女,今日前来,状告当朝宰相刘瑾私自毁坏民女与刘家二少爷刘念安的婚约。” 所有人都知道萧暖卿今日来的目的,所以没有人吃惊,只一个个地都看向了刘瑾。 却见,刘瑾仍是端坐于座位上,眸间染着几分轻蔑,冷声笑道,“老夫为何要取消婚约,萧大小姐莫不是心中没数?还是说,让大家说说,老夫这婚约该不该退!” 话音落下,百姓们纷纷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为什么要退婚,当然是因为她萧暖卿被人掳走,清白不保,不配入宰相府为媳啊! 有胆子大的,更是喊出了声来,“萧大小姐,你都已经非完璧之身了,就别去祸害刘二少爷了!” “就是,能成为宰相儿媳之人,除却身世之外,那必定得是个清白之躯啊!” 一时间,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堂前一片混乱。 直到官媒大人忍不住又敲了惊堂木,方才算是安静了下来。 萧暖卿看向刘瑾,“所以,宰相大人是因为民女已经不是完璧之身,方才要退婚?” 刘瑾冷哼一声,一副不愿与萧暖卿多说的样子。 如若不是碍于六公主的面,此刻刘瑾怕不是要指着萧暖卿的鼻子骂上一通不知廉耻才罢休。 却听萧暖卿道,“大人,我想传召一位证人,以此来证明我的清白之躯。” 第48章 我认得她 一句话,就让堂内再度哗然。 证人? 这种事哪里还能有证人? 就连官媒大人也是一头雾水,“萧大小姐是想传召何人?” 大约是已经习惯了这种被包围起来的压迫感,萧暖卿越发地气定神闲。 只见她淡淡一笑,“就是诸位口中将我掳走的人伢子,此刻他应该是在锦衣卫的大牢里。” 锦衣卫?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锦衣卫向来是替皇上做事的,什么时候连人伢子都管了? 而那官媒大人不由得抹了把汗,萧暖卿要传召锦衣卫大牢里的人,可他这个区区官媒,怎么敢去跟锦衣卫要人啊! 就在这时,堂外忽然传来一阵吆喝,“让开,都让开!” 萧暖卿几乎一下子就听出来了,那是石安的声音。 果不其然。 石安带着几名锦衣卫大步而来,只是几声吆喝,就惊得百姓纷纷让开了路。 只见他进了堂内,看了眼刘瑾,却只冲着官媒大人行了礼,“我奉我们指挥使之命,带刘伢子前来问话。带上来!” 话音落下,刘伢子就被推进了堂前。 在锦衣卫的大牢内待了一晚上,刘伢子看上去并未受刑,身上除却昨日那些孩子们打的伤之外再无其他。 可,不知何故,那刘伢子的精神状态却不怎么好,进了堂内便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小人知错了,小人该死!小人不该拐卖孩子,不该做那天杀的买卖!小人再也不敢了!” 还不等人问话,竟是什么都招了。 不禁叫人怀疑这一晚上,他在锦衣卫的大牢里究竟遭遇了什么。 萧暖卿走到刘伢子的身边,问道,“刘伢子,你可认得我?” 那刘伢子抬头看了眼萧暖卿,瞬间就瞪大了双眼,随后连连磕头,“小人错了,萧大小姐饶命,小人再也不做那缺德的勾当了!萧大小姐饶命啊!” 刘伢子的反应太过夸赞,萧暖卿也有点懵,却还是问道,“告诉大家,昨晚你将我带走之后,发生了什么。” 那刘伢子却还在磕头求饶,仿若是没听到萧暖卿的话。 直到石安淡淡喝了一声,“刘伢子,萧大小姐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刘伢子这才像是被抽了一鞭似的,猛然醒悟过来,再次看了萧暖卿一眼,又扫了眼众人,这才道,“昨日,小人将萧大小姐带回了城郊的住处,却不料萧大小姐在小人的吃食中下了药,等小人醒来时,就见到萧大小姐把小人关在地窖里的孩子都救出来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明白了。 “所以萧大小姐昨晚不是被采花贼掳走的,而是救人去了?” “这群人伢子当真是死不足惜,萧大小姐是做了天大的好事儿啊!” 萧暖卿的口碑几乎在瞬间反转,林氏跟林菀站在一旁看着,也像是察觉出了一丝希望般,脸上的神情都浮现出了几分愉悦来。 而萧暖卿则是看向了刘瑾,“刘大人退婚,是因为民女清白有损,可如今不仅有刘伢子作证,那些被刘伢子拐卖的孩子也能替民女作证,民女仍是清清白白,所以这婚,刘大人怕是退不了了。” 听到这话,刘瑾的脸色有些难看。 可身为一国之宰相,他怎么可能如同那些百姓一样不起半点怀疑? 只见他缓缓站起了身来,却是看向石安,“锦衣卫向来都是奉皇命做事,此次怎会无端去抓了这些人伢子?” 却见石安对着刘瑾一拱手,不卑不亢,甚至有几分嚣张,“除却皇上之外,锦衣卫做事无需同任何人交代。” 言下之意,刘瑾管不着。 刘瑾的脸色便又沉了下来,没想到这锦衣卫里的人居然都跟陆千昱是一个德行! 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他不好发作,更何况他的确实管不着锦衣卫的事儿。 当下便只能看向萧暖卿,“那,敢问萧大小姐一句,您是如何知道此人手中关着无数孩童?” 此言一出,林氏跟林菀已是跃跃欲试。 只觉得刘瑾当真是问到了点子上了。 萧暖卿如何会没发现林氏跟林菀的反应,心头却只泛起一丝冷意,张口便道,“这自然是多亏了我表姐。” 直到听到萧暖卿的这句话,林菀似乎才相信萧暖卿是真的愿意帮她洗清清白的,那玩着林氏胳膊的双手都不自觉地用了力。 而林氏好似是感受到了林菀的嘱托一般,忙上前开口道,“是因为我家菀菀!菀菀,快,快跟大人们说说!” 该说的话,来之前林氏跟林菀都已经编好了,是以眼下,林菀走到了萧暖卿的身边,对着刘瑾就娓娓道来,“前段时日,民女被采花贼掳走,那采花贼就是将民女带去了刘伢子的住处,民女无意间发现了那些孩子,趁着刘伢子他们熟睡之时本想带着孩子们逃出来,可门外有人看守,难度太大,民女就只能一个人逃出来了。” “说谎吧!”人群中很快就有人戳穿了林菀的话,“你分明是被一个男人丢在萧家门口的,我可是亲眼所见!” 此人应该就是那日街上的其中一名小贩。 只是林菀岂会没有料到这件事,忙道,“是我逃出来后,被一名好心人所救。” 所以,当日将她丢在门口的不是采花贼,而是好心人? 萧暖卿低垂着头,听着这番话差点就笑出了声来。 却不料,石安忽然踹了那刘伢子一脚,“喂!这位林小姐,你可认得?” 刘伢子还是傻乎乎呆愣愣的模样,被石安踹了一脚才反应了过来,茫然地抬眸看向林菀,随后瞪大了眼,连连点头,“认,认得,是她,就是她!” 刘伢子这反应,让林菀都惊呆了。 还以为这是萧暖卿一早都安排好的,所以才会口口声声说认得她。 只是心中不免升起几分狐疑跟不安来,总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对劲。 面上却还是一副温婉大气的模样,冲着众人淡淡轻笑,仿若是在说,看吧,她没说谎。 却不料,刘伢子继续开口道,“就是她给了我一大笔银子,让我将萧大小姐卖去醉香楼!” 第49章 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刘伢子的话,无疑是平地起惊雷,炸得满堂哗然。 林菀瞬间就慌了,她瞪大了眼看着刘伢子,努力将眼前这个瞧着神志都有些不清楚的人与一个多月前满脸猥琐的人伢子联系到了一起,一颗心好似慌得连跳都不知道怎么跳了。 怎么会是他啊! 怎么这么巧,会是他啊! 她下意识地便反驳起来,“你胡说,我从未见过你!” 可话音刚落,人群里就有人嘲讽起来,“刚才还说前些日子被抓时见过这人伢子的,眼下怎么又从未见过了?这位林小姐,你哪句话是真的?” “真是狠心啊,萧家养了你这么久,你居然买通人贩子对付萧家大小姐,你这心肝莫不是黑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指责起林菀来,就连林氏都是满脸震惊地看着她,“菀菀,你跟姑母说实话,这刘伢子所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林氏的声音让慌了神的林菀一下子就镇定了下来。 她知道,只要能稳住林氏,那她就还有出路跟希望。 当下她便朝着林氏扑通一声跪下了,“姑母,你信我,我真的没有见过这个人伢子!” 说着,她回头指着那刘伢子道,“姑母你看他,疯疯癫癫的,跟个傻子差不多,他分明就是乱说的!姑母,您一定要信菀菀啊!菀菀从小到大都没骗过姑母的!” 看着林菀跪在自己面前涕泪涟涟的样子,林氏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视线不由得看向刘伢子身边的萧暖卿。 当下眉心便是一拧,“卿卿,你说,今日之事是不是你一手策划?” 林氏一番话出口,只让在场的人都看不懂了。 堂前那官媒大人都忍不住问道,“萧夫人,您这话是何意?” 林氏看了林菀一眼,又看了萧暖卿一眼,咬了咬唇,深吸了一口气方道,“不瞒大人,今日是小女闹着要来告宰相,说借此能洗清她与菀菀的清白,我才会跟着来胡闹,只是没想到,小女居然心存歹毒,一心只想害她表姐!” 在场的百姓们都有些看不懂了,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这萧大小姐的亲娘都这样说,莫非真是这萧大小姐的不对? 却听得石安忍不住低笑了一声,“这不疼女儿的我见多了,却是没见过不疼自己亲女儿却偏心别人家女儿的!” 被石安这样一说,百姓中也有人开始为萧暖卿抱不平。 林氏何曾被人这么当众指责过,一时红了脸,说话便也没了分寸,“我有什么说得不对吗?这刘伢子被你们锦衣卫抓去一晚上出来就成了这副傻乎乎的模样,谁知道是不是你们锦衣卫使了什么手段,逼他说了这些话!你们指挥使跟萧暖卿是什么关系,莫不是还要我来捅破?” 这番话,信息量极大。 一是说萧暖卿跟陆千昱关系不明不白。 二是说锦衣卫做事手脚不干净。 石安当即黑了脸下来,若不是看在这林氏是萧暖卿亲娘的份上,只怕他已经一脚踹过去了。 倒是刘瑾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大有一副乐于坐山观虎斗的样子。 偏偏,萧暖卿就是要点名他,“宰相大人可还记得我与刘二少爷成亲之日,我回来时说过的一番话?” 萧暖卿嘴角勾着几分淡淡的笑意,“我说,我遇到了山匪,至于为何会遇到山匪,就得问我的好表姐了。” 这话,萧暖卿的确是说过的,刘瑾便点了点头,“记得。” 于是,萧暖卿便又转头看向林氏,“那日娘亲不在,所以眼下怀疑我,我也无话可说。可当日在场的人都应该知道我曾指控表姐买通山匪将我掳走之事,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才一直拖到了今日。” 这事儿,林氏自然也知道,可她一直都不相信林菀会做出那样的事儿来,可眼下看着萧暖卿如此气定神闲的样子,她心里终于有了一丝不确定。 可,林菀却像是抓到了什么错漏一般,忙是站起身来看向萧暖卿,“原来你从那时候就开始设计害我了!萧暖卿,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要如此算计我!” 对于林菀突然的发难,萧暖卿一点都不意外。 林菀这人向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更何况当初陆千昱说过,山匪都被她杀了,死无对证,她更加不会承认了。 眼下,林菀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楚楚可怜,反倒显得萧暖卿阴狠毒辣了。 萧暖卿轻笑着摇了摇头,“林菀,你可还记得你买通了几个山匪?有没有想过,那日死在陆大人剑下的山匪并不是全部?” 听到这话,林菀心头一惊,不免开始盘算起来,应该是四个。 “是五个。”萧暖卿淡淡开口,林菀的脸色也在瞬间变得惨白。 而就在这时,一名头戴斗笠,蒙着面巾的男人大步走入了堂内,一双眸子含着笑意,弯弯的,看向林菀,“萧大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见到这人,林菀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一般,满目惊恐地死死盯着他。 就听萧暖卿道,“官媒大人,这位就是第五名山匪,他能证明是林菀花了银子买通山匪跟人伢子,要将我掳走卖去青楼!” 多了一名新的人证,在场众人终于都相信了萧暖卿的话,就连林氏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林菀,“你,你怎能做出这种事!” “不是的,不是的……”林菀一个劲地摇着头,却听石安冷声喝道,“如今证据确凿,林小姐还想如何辩驳。” 林菀只能摇头,“他根本不是山匪!你们相信我!他是采花贼,不是山匪!” 萧暖卿冷声笑着,“你凭什么说他不是山匪?” 林菀气急攻心,早已没了理智,几乎是脱口而出道,“我的银子只够买通四名山匪跟人伢子的,那四人都被陆千昱杀了,他怎么可能是山匪!”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是说错了话,当下又惊又惧,忙不迭地看向林氏,微微摇着头,却已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还真是她!” “不打自招了!” 百姓们义愤填膺,若不是碍于此乃公堂,只怕他们都恨不得上前来撕碎了林菀。 萧家养了她这么多年,她却如此对待萧家大小姐,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狠毒的人啊! 面对那如同排山倒海而来的仇恨,林菀整个人都慌了,她无助地看着众人,最后的目光落在了萧暖卿的身上。 像是找到了什么希望一般,她猛地抬手指向萧暖卿,“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你昨晚回来的时候衣衫不整,只怕都已经被人伢子玩烂了吧!还救孩子,说得什么屁话,那么多身强力壮的人伢子,你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她就算死,也要把萧暖卿拉进地狱! 第50章 我要退婚 林菀说完这话,便开始笑,疯魔了般的笑。 一个大家闺秀,没了清白,看她以后该怎么做这个萧家大小姐! 可渐渐的,她的笑容慢慢僵在了唇边,因为她发现萧暖卿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怜悯。 为什么? 为什么要怜悯她? 林菀想不明白,萧暖卿却要开始走接下来的招数了。 她淡淡一笑,“方才刘伢子已经为我作证了,若是你不信刘伢子的话,那昨日被我救的那些孩子也能为我作证。如若,你连那些孩子的话都不愿相信,那不如就让官媒大人去寻个嬷嬷来,为你我验明正身!” 萧暖卿的话,让林菀彻底愣住了。 她面带几分惊恐地看着萧暖卿一步步朝着她走来,“可,我敢验,你敢吗?我敢对天发誓我还是完璧之身,你敢吗?” 话音落下,萧暖卿一把抓住了林菀的手腕,脸上的笑容也透出了几分阴冷,“怪不得你要如此害我,两个月了,若不取代我嫁入刘家,你这肚子可就瞒不住了,对吗!” 怎么会! 林菀愣在了原地,她想不明白,萧暖卿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却见,萧暖卿转头看向了那个站在刘瑾身后全程冷漠着一张脸,直到此刻方才露出几分讶色的刘念安,冷声笑道,“刘二少爷,你可是差点就做了接盘侠呢!” 刘念安心头狂跳不止,他没想到,林菀居然已经有孕。 刘瑾眉心微拧,知子莫若父,他如何能看不懂刘念安此刻的神色代表了什么? 林菀腹中的,十有八九是他刘家的种! 就见林菀突然一把甩开了萧暖卿的手,缓步后退,“不,我没有,你,你撒谎!你污蔑我!” “还想给我扣屎盆子是吧?”萧暖卿眉尾轻轻一挑,“林菀,你别忘了你住在什么地方!你那院子里,除却你的贴身丫鬟之外可都是我萧家的奴仆!你到底有几个月没来月事了,只要找你院里的那几个丫鬟一问便知!哦,还有,省点事直接找个大夫来给你搭脉也是一样。” 林菀浑身都颤抖了起来,整个人仿佛将要碎裂开来了一般。 面对萧暖卿的咄咄相逼还有众人的指指点点,她只觉得自己如同置身于冰冷的湖水之中,随时都会溺死。 于是,她转头看向此刻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刘念安。 就见,刘念安上前了一步,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刘瑾一声冷哼,给生生喝停了脚步。 终于,林菀所有的希望彻底熄灭了。 她整个人都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一双眼无神地盯着地面,“为什么?为什么……” 萧暖卿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想到自己前世的那些遭遇,此刻林菀彻底颓败的样子让她心中无比畅快。 只是,她没想到林菀居然还有脸抬头问她,“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你我自幼一起长大,我是你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着,那样子,仿佛做错了事的人是萧暖卿。 而萧暖卿也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愤怒,猛地抬起手一巴掌甩在了林菀的脸上,“贱人!你也知道你我是自幼一起长大的!你也知道你是我姐姐!我从小就把你当做亲姐姐!但凡我有的,何曾少过你那一份!为什么?你怎么有脸问?” 如若不是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如若不是她奋力跑进了林子里,如若不是陆千昱恰好在附近,那她这一世依旧躲不过那乌糟不堪的一生! 哪怕,费尽心机坐上了头牌的位置,可只要是出得起价钱的还是能爬上她的床,还是能用尽各种手段糟践她! 最后的结局,最好不过就是乱葬岗里的一具死尸! 林菀好似被那一巴掌给打蒙了,保持着脸歪在一旁的姿势,空洞的双眼死死盯着地面,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萧暖卿则是深吸了一口气,转而看向了那官媒大人。 “大人在上,如民女方才所言,民女之清白还有诸多孩童作证,若宰相大人实在不信,还可请人验明正身,是以,宰相大人不能以民女清白有损之名而退婚!” 有理有据,哪怕刘瑾在场也无法反驳。 官媒大人看了刘瑾一眼,终于还是敲下了惊堂木,“刘萧两家之婚约,乃是当着先皇的面立下,若要退婚,需当以绝对充分之理由,如今萧大小姐非但仍是清白之躯,更是救下无数孩童,乃大善之人,刘家的退婚书,无效!” 刘瑾冷着一张脸,却也知道这婚是退不掉了。 却不想,萧暖卿又接着开了口,“多谢大人,民女手中另有一封退婚书,请大人明鉴。” 萧暖卿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了一封退婚书,送到了官媒大人的面前。 官媒大人结果这退婚书一看,当即大惊,“萧大小姐,你,你这是……” 这竟是萧家给刘家的退婚书! 就见萧暖卿微扬着下巴站在那里,高傲得如同一只孔雀,“当日我口口声声说被山匪掳走,宰相大人并不相信,如今我不过被刘伢子带走不足三个时辰,宰相大人又一口断定我已无清白,两次三番辱我名节,这婚事,恕民女实在不敢再高攀。” 对于她跟刘念安的婚约,她想过无数种方法来退,却只有眼下这一招是最为解气的。 她不想跟刘念安成婚,却也不想背负着被退婚的名声被人指指点点。 所以这婚,得她来退。 听到她这一番话,官媒大人忍不住看向刘瑾。 只见后者脸色铁青,萧暖卿此举,无疑是当着众人的面扇了他一耳光! 可,萧暖卿却是一点都不畏惧刘瑾的怒意,反而冲着刘瑾微微一笑,福了福身子,道,“不过宰相大人尽管放心,就算民女做不成您的儿媳,碍于萧刘两家的交情,往后府里的事民女也定会上心,等六公主痊愈之后,民女便会上门为二公子医治。” 扇一巴掌后,再给两个枣。 刘瑾纵然心中仍有怒意,但两相权衡之下还是将这口气给咽了下去。 不过就是一个区区的御医之女,他们家本就没打算要,退便退了! 当下,便是大手一伸,从官媒大人的手中接过了那封退婚书,而后勾唇冲着萧暖卿冷声一笑,“好,萧家这封退婚书,刘某收下了!” 说罢,便是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刘念安见状,也急急忙忙地跟了出去,临走前却有些担忧地看了林菀一眼,只是到底不敢久留…… 而另一边,皇宫的御书房之中。 陆千昱正坐在皇上的对面,与其对弈。 一子落下,皇上忽然就开了口,“朕听闻你认了萧家那丫头做义妹?” 声音缓缓,不怒自威,更叫人觉察不出半点喜怒。 可陆千昱知道,皇上会问,就是在意! 第51章 求你放过菀菀 黑子落下,陆千昱捻起棋盘上的三颗白子,这才道,“那日恰好撞见御医院的虞大人与萧大小姐相识,一时兴起便认下了。” 闻言,皇上落下一枚白子,低笑了一声,“恰好撞见?就如你先前在城外林中恰好遇见她被山匪追杀一般?” 黑子落,陆千昱也不禁勾了唇,“微臣当真什么都瞒不住皇上。” 皇上又下一子,笑道,“你算是朕看着长大的,朕还能不知道你?说说吧,萧家那丫头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陆千昱唇角的笑意渐浓,又捻起棋盘上的几颗白子,道,“皇上可还记得微臣十岁那年曾于京郊走失?” 皇上点了点头,陆千昱便接着道,“微臣在京郊时曾遇到一个四岁的女娃娃,是她给微臣治了伤。” 听到这,皇上才终于明白了过来,“你的意思是,那女娃娃就是萧家那丫头?” “还不确定,但若非家中长辈行医,应该不会有哪个女娃娃会疗伤,而且年龄也对得上。” 他今年二十有二,而萧暖卿正值二八年华。 十二年前,她正是四岁。 所以,那日听闻萧暖卿逃婚,陆千昱便特意去京外的林子转了转,哪曾想竟真被他遇见了。 皇上有几分恍然大悟,落下一枚白子,这才道,“原来你们之间还有这等渊源,只是朕瞧着那萧家的丫头,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 比如之前的逃婚,又比如今日的退婚。 这丫头,是将堂堂宰相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若不是刘瑾那老东西实在讨厌,今日之事,他这个做皇帝的也是能插手的。 陆千昱如何能听不出皇上的意思,道,“皇上放心,微臣既然从山匪手中将她救下,那便已经还了幼时的恩情。旁的事,微臣有分寸。” 闻言,皇上落下一子,棋盘上原本黑子大胜的局势一下子转变,“朕知道你向来都有分寸,却也担心你英雄难过美人关。” 看着棋盘的败势,陆千昱只能投子认输,笑意却是渐浓,“于微臣而言,她可算不得什么美人,至多只是有趣而已。” 特别是,每次见到他时露出的那股子惧意,就叫人忍不住捉弄一番。 皇上不禁摇头,“你啊!小心如今日这棋局一般,看似步步都赢,最后却一败涂地。” 陆千昱游戏的懒散地往后一仰,冲着皇上笑,“皇上放心,这世上能赢了微臣的,就只有皇上您。” “哈哈哈,你啊!”皇上被逗得大笑,可这笑容间却还隐藏着其他的深意。 另一边,萧暖卿回府之后便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凝儿端着一杯热茶便迎了上来,“小姐今日辛苦了,快喝杯茶,暖暖身子。” 萧暖卿结果烫口的热茶,却是一饮而尽,那温烫的茶水从喉间一直往下,仿佛连心口都被烫开了一般。 见状,凝儿不禁急了,“小姐怎么喝得这么急!” 萧暖卿却是摇了摇头,“我没事。” 说罢,她便放下了茶盏,去到一旁的摇椅上躺了下来,闭上眼,一连深呼吸了好几次。 今日,她虽然让林菀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可前世那些屈辱难堪的记忆也再一次将她席卷。 她也终于意识到,那是深埋于她心中的噩梦,不是重来一次,就会不记得的。 却,也让她深深记住了那份仇恨,所以,她不会心慈手软! “小姐,表小姐居然对你做了那种事,您说咱们要不要去报官?”凝儿站在一旁,想到今日在官媒那听到的真相,整个人都气得发抖。 萧暖卿这才睁开了眼,看向凝儿很是认真地问道,“你觉得,娘亲会让我报官吗?” “表小姐都做出那等丧尽天良的事了,夫人再偏心,也不至于维护表小姐至此吧!”凝儿大声说着,萧暖卿也微微点了点头。 是啊,不至于吧!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了丫鬟的声音,“小姐,老爷跟夫人让您去前厅一趟。” 凝儿忙是开了口,“肯定是让小姐您过去商量该如何对付表小姐呢!” 那小表情,仿佛已经看到了林菀受罚的样子。 萧暖卿扯起了嘴角一笑,这才起身朝着前厅而去。 前厅里,林申跟林菀都跪在了中央。 萧世儒跟林氏则是端坐在上首的位置上,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萧暖卿进了前厅后便行了礼,“爹,娘。” 萧世儒微微点头,示意萧暖卿去一旁坐下,这才道,“今日之事,爹已经听说了,卿卿,接下来要如何处置,你说。” 其实,萧世儒也有些后悔。 当初萧暖卿口口声声说是林菀害她,他虽站在萧暖卿那边,却也不曾真的相信林菀会做出那样的事。 毕竟,林菀自幼就是个乖巧懂事的性子,又都是林氏一手教养出来的,他总觉得不至于。 可没想到今日林菀居然当着众人的面亲口承认,他养了林家人这么多年,居然是养出了一头白眼狼! 萧世儒气得不行,而林申却已是对着萧暖卿磕起了头来,“卿卿,菀菀这次是真的做错了,舅舅代她给你配个不是,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林申生怕自己会被赶出萧家,所以哪怕是给晚辈磕头也认了。 可这番话刚说完,萧世儒便是厉喝了一声,“一般见识?你的好女儿差点就找人把卿卿糟践了,你居然还能说出不要一般见识这种话来!” “是菀菀鬼迷心窍了!”林申忙道,“姐夫,你是看着菀菀长大的,她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不过了,这次她真的是鬼迷了心窍才会如此,我保证,她以后绝不会再那样做了!” 萧世儒猛地一拍桌案,指着林申的鼻子喝问,“你拿什么保证!” 林申被这一喝,惊得一时说不上话,而林菀则是一直低垂着头,神色晦暗。 萧暖卿的目光却是看向了林氏,“娘,您觉得今日之事该如何处理?” 林氏显然没想到萧暖卿会问她,一时怔愣。 就连萧世儒也有些惊讶,张了张嘴好似是想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都咽了下去。 就见林氏一双眸子闪烁,直直盯着萧暖卿,“娘说怎么做,你都答应吗?” 萧暖卿心口微疼,明显已经预料到了什么,却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点了点头,“嗯,娘说怎么做,我都答应。” 听到这话,林氏不禁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便是站起了身,缓步走到了萧暖卿的面前。 四目相对,林氏那双湿润的眼眸里只映着萧暖卿的脸。 而后,她扑通一下,对着萧暖卿跪了下来,“娘从未求过你什么,只这一次,娘求你放过菀菀。” 第52章 陆大人不愿见我 虽然,萧暖卿心中早有预料。 虽然她看娘亲的反应就知道能娘亲接下来要说什么。 虽然这十年来,她已经对林氏失望了一次又一次,可眼下看着林氏为了林菀而跪她,萧暖卿那颗痛到麻木的心,终于是彻底碎裂了开来。 她很想再提醒林氏一遍,林菀到底做什么什么事,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林氏,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林菀做的那些事,林氏已经心知肚明,却还是为了林菀而对着她跪下! 所以,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萧世儒无比担忧地看着萧暖卿,却见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俯身将林氏给扶了起来,“你是我娘,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何必同我下跪?” 许是她的声音太过淡定了,淡定得彷如她并不是当事人一般,以至于众人都不禁都望向了她。 却见萧暖卿微微笑道,“娘说不追究,那便不追究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萧暖卿居然这么好说话,就连林氏也没满是不信的看着她,“你,你说得是真的?菀菀她做了那些事,你当真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娘觉得,我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萧暖卿轻笑着反问,将话语权交回给了林氏 林氏心口一滞,她自知今日是对不起萧暖卿的,于是深吸了一口气道,“菀菀做了这样的事,实在天理难容,可她与我乃是血脉之亲,我不得不护她,却也不能由着她乱来,自今日起,林申,你跟菀菀搬出去住吧!” 听到这话,林申心中虽然不大高兴,却也知道这是对他们最轻的惩罚了,当下便也没有辩驳。 而萧暖卿仍是保持着微笑的样子,看着林氏道,“娘决定就好。” 只是娘啊,林菀与你是血脉之亲,我便不是了吗? 回院子的路上,凝儿跟在萧暖卿的身后几次欲言又止。 直到回了屋,将房门关上,凝儿才忍不住怒骂了起来,“夫人怎么能这样?就算是偏心也该有个度吧!您才是她的亲女儿啊!” 相比之下,萧暖卿倒是淡定多了,“行了,都过去了,没必要生气。” “怎么可能不生气!”凝儿都快气哭了,“表小姐做了那样的事也只是被赶出萧家而已,太便宜她了!小姐,我们偷偷去报官吧?到时候等表小姐被带走,夫人就算发脾气也没用了!” 闻言,萧暖卿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凝儿的脑袋,笑道,“那你猜猜,你家小姐我为何要在官媒的堂前揭穿此事,而不是直接去京兆府?” 凝儿一愣,没想明白,却直觉她家小姐还有招。 “小姐的意思是?” “我到底是被救了,并没有损失什么,就算是去了京兆府,林菀也至多是挨顿板子,关上几日就放了。” 可,这样不是太便宜林菀了吗? 她前世所遭受的那一切,岂是几个板子就能追平的? 她说过的,她所尝过的那一切的苦难,林菀都得尝一遍才行! 眼见着萧暖卿的眸子里露出几分恶毒的目光,凝儿被吓住了,满腔的疑惑也不敢再问出口。 当天夜里,林申就带着林菀搬出了萧家,去到了京郊的别院。 刚一进别院,林申便忍不住感叹,“没想到你姑母名下还有这么大一间别院,真是不错。” 林菀却是瞪了林申一眼,“有什么好不错的?巴掌大的地方,也值得你高兴成这样!” 林申一滞,看向二人身后跟着的两名丫鬟跟小厮,道,“你们先把行李拿下去收拾一下。” “是。”丫鬟小厮们退下,周围没了旁人,林申才忍不住压低了声呵斥道,“你以为我们父女二人是如何被赶出来的?还不是因为你!如今有地方住就不错了,你竟还挑三拣四!” 闻言,林菀冲着林申翻了个白眼,却没说话。 毕竟是自己的独女,林申也没再舍得责骂,只是看了林菀的肚子一眼,这才道,“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爹说,否则也不至于被那个萧暖卿弄成这样!” “有什么可说的?”林菀气恼了起来,像是将这一日所受的屈辱都发泄出来了一般,“与你说了又如何?是将这孩子给打了吗?你可知他是我能进刘家的一个筹码!” 林菀一发怒,林申的语气就软了下来,“那,那你也该跟刘二少爷说一声才对。” 林菀却是冷哼了一声,“跟他说了,他岂不是会急急忙忙迎我进门?” “这不是好事?”林申反问,可看到林菀投来的凶狠的目光,方才想起来林菀是想做刘念安的正妻的。 若是早早说了,她就算进了刘家也只是个妾,而萧暖卿则是刘念安的正妻,她这辈子都会被萧暖卿压一头。 想到这儿,林申忍不住长叹了一声,“可眼下这情况,刘家能让你进门做个妾都算是好的了!” 以林菀如今的名声,哪怕是寻常人家的男人都没有要的,何况是堂堂宰相府! 想到自己如今的境遇,林菀眼中迸射出恶毒的光来,“萧暖卿,我绝不会放过你!” 林申却是叹了一声,“眼下不是对付你表妹的时候,你倒是该好好想想你的处境!” 如今的她,如同落入了泥潭,满身乌糟,该如何去洗清这一切,绝地翻盘? 林菀却是气定神闲地一笑,“慌什么?我肚子里还有刘念安的种,他不会不管我的。” 只要有这个孩子在,她就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翌日,镇抚司。 萧暖卿来了镇抚司。 她今日是特地来找陆千昱道谢的。 毕竟那日陆千昱不但救了她,昨日还让石安将刘伢子带去,给了她莫大的助力。 可眼下石安进去已经快一炷香了,也不知是个情况,她不敢进,更不敢走,只能带着凝儿傻乎乎地站在镇抚司门口,看着那些锦衣卫进进出出的。 约莫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石安方才从镇抚司里走了出来,面上染着几分尴尬,扭扭捏捏道,“那个,萧大小姐,我们指挥使大人还在忙,这样,你有什么事你跟我说,等我们指挥使空了,我就告诉他!” 看着石安这副样子,萧暖卿不禁微微皱了眉,试探般问道,“你们陆大人不愿见我?” 第53章 松了口气 石安也不知道他家指挥使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是个人都能瞧出来指挥使对萧大小姐不同,今日却又装起来了! 难为人这么大一个大家闺秀,在镇抚司外空等这么久! 石安有些不好意思地偷偷看了萧暖卿一眼,却见萧暖卿好似松了口气一般,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就连面上的笑容都舒缓了不少。 “既如此,那就劳烦石大人将这些交给陆大人。”萧暖卿说着,便从凝儿手中接过一个小小的木盒。 “这是我昨夜做的药贴,您让陆大人每夜睡觉前贴在眼上,第二日醒时再揭下即可。” 说完这话,萧暖卿便是微微欠身行了礼,而后带着凝儿转身离去。 虽然她不知道陆千昱为何不愿见她,不过,这正合她意不是吗? 反正陆千昱的眼疾也不是什么急症,日日都用药贴也是能好转的,往后她隔段时间就派人送药贴来,如此既还了陆千昱几次相助的恩情,也能离他远些。 真好! 大约是萧暖卿离去的背影显得太过愉快了,以至于石安抱着那小木盒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方才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似的挠了挠自己的头,这才转身回了镇抚司。 他将木盒送到了陆千昱的桌案前,“这是萧大小姐留下的,说是让大人每夜都敷着入睡。” 陆千昱深邃的眸色瞥向那个瞧着很是精致的木盒,伸手打开,就见里头装着十数片药贴。 复又盖上,那道懒散的声音方才问道,“她还说什么了?” “没了。”石安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 跟在陆千昱身边这么久,他还能不知道陆千昱想问什么? 果不其然,陆千昱那微冷的声音里透出了几分不确信,“你没说是我不愿见她?” “没说。”石安如实回答,“不过萧大小姐聪慧,自个儿猜出来了。” “是何反应?”陆千昱接着问。 石安一双眼直视前方,“萧大小姐像是松了口气,临走时的神色很愉悦。” 松了口气…… 陆千昱不禁想到了萧暖卿每次见到自己时那副跟受了惊的兔子似的模样,嘶…… 这丫头还真是不待见他啊! “大人这是后悔了?”石安这才如同狗腿子似得,笑着凑上前,“要不,哄哄去?” 陆千昱冷眸微抬,只是淡淡的一瞥,石安便立刻恢复成了正经的样子,立正站好。 而陆千昱的眸子则又落在了那个木盒之上,眸中透出几分寒意森森。 松了口气,是吗? 离开镇抚司之后,萧暖卿便去了宰相府。 虽说昨日才退的婚,刘家如今并不待见萧暖卿,可奈何萧暖卿是能医治刘家二少爷的腿疾的,所以听闻她拜访,刘大夫人还是让下人恭恭敬敬地将她迎进了府。 眼下宰相还在朝中与皇上商议国务,前厅里,只有刘大夫人与刘念安在。 萧暖卿带着凝儿上前大大方方地行了礼,便听刘大夫人温柔地开了口,“我还以为退了婚,你就不管我们家念安了,没想到你今日就来了,咳咳,咳咳咳……” 刘大夫人说完这话便开始咳嗽了起来,一旁的丫鬟立刻递上了热茶,刘夫人饮了几口,方才是舒服了些。 萧暖卿这才回道,“退婚是我与二公子无缘,但医治二公子腿疾一事是我早就应下的,断不会食言。” 刘大夫人轻笑着微微点头,“听你这番话,我倒觉得是我们念安没有那个福气了。” 说着,刘大夫人又忍不住咳了几声,哪怕是喝了水也无济于事。 见状,萧暖卿快步上前,一把按住了刘大夫人虎口处的穴位,用力揉捏起来。 不消一会儿,刘大夫人便止了咳。 就听萧暖卿道,“大夫人早年伤了根本,需得静养才好,若您信得过我,待我回头开副方子给您送来。” “信得过,自然是信得过的!”刘大夫人笑道,“那就有劳萧大小姐了!” “不客气。”萧暖卿柔声应着,嘱咐着一旁的丫鬟扶着刘大夫人前去休息,等刘大夫人一走,刘念安方才起身对着萧暖卿行了一礼,“多谢萧大小姐了。” 萧暖卿就这么静静地盯着刘念安,只让刘念安浑身都觉得不舒服了,方才转头看向凝儿,“你去外头等我。” 凝儿应了声,退出了大厅,偌大的厅内就只剩下了萧暖卿与刘念安二人。 于是,萧暖卿开门见山便道,“林菀腹中的孩子,是二少爷的吧?” 听到这话,刘念安脸色一僵,似是有几分尴尬,却终究还是微微点了点头,“此事,算是我对不起你,不过我也是昨日才知道她怀了身孕。” 萧暖卿才不在意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只是柔声问道,“那二少爷接下去打算怎么办?” 话说到这儿,萧暖卿打量了刘念安一眼,见他也是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开口,方才接着道,“林菀昨晚已经搬出萧家了,如今就住在京郊的一间别院里,是我娘名下的产业。二少爷若是得空,可以去看看她,如今,她应该不太好过。” 听到这话,刘念安不由得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来。 林菀做了那样的事,没想到萧家人居然还这般有情有义。 “你,她做了那样的事,没想到你还这般关心她。” 闻言,萧暖卿但笑不语。 前世身在醉香楼,她还是学到些本事的。 比如,怎么拉拢男人的心。 她越是表现得善良体贴,林菀就越没有发挥的空间,虽说她压根就不需要刘念安的真心,但…… 她不要的,不证明林菀就能拿去。 想到这儿,萧暖卿便又开了口,“其实我今日才除却来为二少爷医治之外,还有一事想请二少爷帮忙。” 刘念安已是觉得萧暖卿可怜又善良,当下便道,“有什么刘某能做的,萧大小姐尽管吩咐!” “我有一位朋友的罪证不小心落在了大少爷的手里。”萧暖卿柔声说着,朝着刘念安一步一步靠近,“我知道,等我医治好二少爷之后,大少爷手里的事务必定都会回到二少爷您手里,可……我怕大少爷会等不及,所以想恳请二少爷,帮我拿回罪证。” 一个‘回’字,是说明在她心里刘家的这份家业本就是刘念安的。 一个‘等不及’,又旁敲侧击地暗示刘念安,刘念阳不会坐以待毙。 果然,听到萧暖卿这番话,刘念安脸色一僵,心中显然是有了几分盘算,却是挑眉问道,“罪证?” “嗯。”萧暖卿的声音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就是这么轻轻的一声,仿若是落在了刘念安的心口上,“贪钱做了些官府不允的小买卖,没想到就被大少爷抓了把柄,还胁迫他们为大少爷做事。不知二少爷,可否相助?” 第54章 陆某的眼疾不重要 刘念安当然会帮忙。 因为萧暖卿说了,刘念阳利用那些罪证威胁人帮他做事。 可在刘念安看来,他很快就会痊愈,很快站在刘瑾身边的人就会是他。 所以,他怎么可能还会让刘念阳手底下还有人能做事? 只是面上刘念安不能一口答应,只道,“是我欠了萧大小姐在先,此事,在下会全力试试。” 萧暖卿忙是露出欣喜的样子,对着刘念安行了礼,这才拿出了银针,开始为刘念安施针医治。 等离开宰相府的时候,天色已是很晚了。 萧暖卿上午为六公主施针,下午又为刘念安施针,精力耗损严重,几乎是刚坐上马车便睡着了。 不多久,她就被凝儿摇醒了。 “小姐,醒醒,咱们到了!” 萧暖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这才下了马车。 可双脚刚一落地,她就懵了。 怎么是在万福茶楼外? 她万般疑惑地回眸看向凝儿,就听凝儿压低了声道,“是陆大人派人半路将咱们带过来的。” 她一个小小的丫鬟,不敢忤逆陆千昱。 倒是尝试唤过萧暖卿,可萧暖卿睡得熟,她没给喊醒。 想着陆千昱总不会害她家小姐的,索性便来了。 可听到凝儿的话,萧暖卿的心口忍不住一沉。 白日里不是还说不愿见她?怎么眼下又拉着她来茶楼了? 心中暗暗将陆千昱从头到脚都骂了一遍,面上却不能暴露半分。 毕竟,石安正站在门口冲着她傻笑呢! 萧暖卿上前对着石安行了礼,石安忙是回了一礼,这才道,“萧大小姐,我们指挥使就在上头。” 萧暖卿点了点头,没做声,径自往二楼而去。 也不知是今日本就生意不好还是怎么,二楼似乎只有陆千昱一位客人。 萧暖卿推开了雅间的门,就见陆千昱正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着一杯茶,小口饮着。 萧暖卿上前行了礼,陆千昱方才瞥了一眼过来,“坐。” 这半死不活的样子……真讨厌啊! 萧暖卿心中暗暗叹着,在陆千昱的对面坐下。 眼见着陆千昱给她倒了一杯茶,她伸手接过,浅饮了一口。 陆千昱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似乎是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可,萧暖卿就这么捧着茶一小口一小口地饮着,始终没有看向陆千昱,更没说一句话。 雅间内一时静得出奇。 终于,还是陆千昱率先开了口,“那些药贴都是你亲手做的?” 清冷的声音缓缓传来,如同清早的寒霜。 萧暖卿这才放下了茶盏,如实回道,“不是,是我开了方子,让二哥帮忙做的。” 她这段时间都想着怎么对付林菀,哪有时间做那些。 听到这话,陆千昱的眸色微微一暗,嘴角却是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卿卿今日去了宰相府?” “嗯。”萧暖卿依旧如实回答,“给刘二少爷施针去了。” “嗯。”陆千昱淡淡地应了一声,也不知是在想什么,拿起杯盏来饮了一口,方才好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声,“怎么陆某的眼疾不要紧吗?” 虽是不在意的语气,可萧暖卿却听出了其中的端倪。 她开始小心打量起陆千昱的脸色来,只是他拿着杯盏的模样随意又懒散,看向她的那双眸子甚至还染着几分淡淡的笑意。 可,萧暖卿却打从心底涌起了一股寒意。 她甚至已经能想到,自己若是说错了一句话,或许就会被陆千昱给活活掐死的情景。 眸中不自觉便染上了几分惧意,萧暖卿慌忙低下了头来,声音又细又小,“眼贴只是辅助,本,本来我也是想为大哥施针的,只,只是……” 他不愿见她嘛! 陆千昱听着她的话,眉尾微挑,“哦?卿卿是怪我今日没有见你?” “啊?”萧暖卿诧异抬眸,忙是摆手,“没,没有!” “镇抚司里没什么好人,你一个大家闺秀,往后还是少往那地方跑得好。”陆千昱接着开口,语气倒是正经了许多。 萧暖卿微微点了点头,却也意外陆千昱居然会说这样的话。 镇抚司里没什么好人,那他不就是坏人头子? 只是这番话到底是为她好,她也不是个不知趣的,便道,“大哥的话我明白了,往后的眼贴做好后,我就让人送去镇抚司。” 话说到这儿,担心陆千昱会觉得自己对他这个病人不重视,便又道,“眼贴我亲手做,大哥放心,那方子也是我研究了许久的,只要坚持敷下去,大哥的眼疾定会好转。” 她说得信誓旦旦,那双大大的眼眸中还染着几分光亮。 陆千昱却是收回了视线,像是若有所思一般,拎起炉上的那壶水,往萧暖卿的杯子里倒,却又道,“那比起萧家针法来,你的药贴又如何?” 萧暖卿微愣,眸色暗了下去,道,“萧家针法乃是萧家祖祖辈辈研究出来了,我的药贴自然无法与之相比。” 可,他不是不让她去镇抚司? 她不去,怎么给他治? 却听陆千昱那道微冷的声音响起,“那陆某若是得空就去你府上。” 闻言,萧暖卿一惊。 莫名就想到了那个夜里,他带着箭伤出现在她床上的场景。 想到了那日二人肌肤相贴,呼吸相融,她的脸颊便是‘咻’的一下红透了。 连着耳朵根都好似要滴出血来了一般。 陆千昱显然也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不禁短促地笑了一声,方道,“不去你房里。” 一句话,却是点出了萧暖卿此刻的心思,只让萧暖卿满眼都透出了惊慌,一张脸更红了。 她有些慌乱地拿起面前的杯子来,却忘了那杯水是刚倒的,拿起方才觉得烫了手,忙不迭地放下,不料杯中的热水都溅了出来。 “啊!”她一声痛呼,急忙收回了手。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陆千昱也没料到,等再看时,那白皙的手背上已是红了一片。 “啧。” 一道略显不耐的声音从陆千昱的口中传了出来。 萧暖卿还以为陆千昱是嫌自己蠢,连杯茶都端不好,不禁低下了头去,略显委屈。 却不料下一瞬,她的手却被陆千昱给抓起,一抹冰冰凉凉的触感落在了被烫红的手背上。 “这是锦衣卫秘药,你爹说,对烫伤也有功效。” 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萧暖卿就这么低着头,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一下又一下地将药膏涂满她的手背。 心口,莫名涌起了几分异样。 第55章 看一出狗咬狗的戏码 锦衣卫的秘药,是萧家太爷研制的,对于各类外伤都有极好的效果。 不过刚刚抹上,萧暖卿的手背便已经感受不到痛意。 只是,脸颊却烫得厉害。 陆千昱常年握刀,指腹上都结着一层茧,轻抚过她手背时那粗糙的触感,让她想起了前世那疯狂又荒诞的一夜。 那一晚,他手上炙热的温度与那粗糙的触感一起,抚过她的全身。 陡然间,萧暖卿竟是不自觉打了个冷战,一把将自己的手从陆千昱的手里抽了回来,脸颊像是被火烧过一样,一双眸子都不知该看向何处。 “我,时,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她骤然起身,逃也似地冲了出去。 楼下石安还守在门口,见到她出来便笑着招呼道,“萧大小姐走好……” 可,萧暖卿却是一路低垂着头,看都不看他一眼,径自钻进了马车里。 “快,回府!”急促的声音都在颤抖着,车夫连忙驾起了马车离去。 直到马车行出了一条街外,萧暖卿方才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松了下来。 双手捧住了自己还在发烫的脸颊,萧暖卿眉心紧拧,心中将自己给狠狠骂了一遍。 真是不争气! 就那点破事,怎么老去想起来! 她该记住的是与林菀之间的仇怨,而不是那本就心怀不轨的一晚! 深吸了一口气,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暗暗给自己鼓劲儿。 萧暖卿,争气一点,你该做的事还没有做完,可不能被一个陆千昱搅乱了方寸! 接下来的几日,萧暖卿每日都会去宰相府为刘念安施针医治。 他的病症比起六公主来轻了不少,是以三日下来,刘念安行走起来已经比从前顺了许多。 这一日施针过后,刘念便从怀中取出了一本账册,“这是萧大小姐要的东西。” 萧暖卿结果,翻开一看,正是薛宁口中所说的,他那些弟兄们倒卖私盐的账本! 上面详细记录了他们倒卖私盐所赚的每一笔银钱,甚至从进货到出货每个步骤的联系人都记载得清清楚楚,也怪不得会被刘念阳拿捏了! 萧暖卿面不改色,将账本藏入了怀中,这才对着刘念安行了礼,“多谢二少爷。” “是我该谢你才对。”刘念安眸中染着几分笑意,“我爹让我今夜入他书房议事。” 这就证明,刘念阳在刘瑾的心中,已经慢慢找回了身为嫡子的地位。 萧暖卿笑着恭喜,“真是太好了!相信不用多久,二少爷就能取回自己的一切。” “不过……” 萧暖卿话锋一转,“林菀那边,二少爷可想好要怎么处理了没有?” 听到萧暖卿突然提起林菀,刘念安整个人都警觉了起来,语气都带着几分戒备,“萧大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二少爷别误会,我没有恶意的!”萧暖卿立马露出一副委屈的神色来,眉心微蹙,将那股子担忧表现得淋漓尽致,“林菀虽然对我不起,可到底是从小与我一起长大的,我自然不忍心见她万劫不复。可……她的肚子已经两个多月了,二少爷若不抓紧想法子将她接进府,等她肚子显怀之后,日子怕是更难过了。” 这话听着像是在为林菀担忧,可实际上却是在提醒刘念安,林菀是个不安定因素。 他这边好不容易得到了宰相的认可,一步一步走回到他刘家嫡子的位置上,万不可有什么差错! 可…… “你表姐如今的名声如此之差,我爹万不可能让她进门。”刘念安面色凝重,“如今只有等她生下孩子,让爹娘看在孩子的份上,允她入府。” 怪不得那日她跟刘念安说了林菀的住处之后,他都迟迟没有反应,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 萧暖卿心头冷笑,却道,“二少爷果真是用心良苦,怕就怕,表姐不知道二少爷这一番苦心。” 闻言,刘念安略有诧异地看着萧暖卿,“这是何意?” 萧暖卿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二少爷也该知道我表姐她绝非善类,如今她的境地已经如此艰难,若是二少爷不与她说清楚你的计划,只怕她会误会你抛弃了她,到时,也不知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萧暖卿这番话,只让刘念安后脊生寒。 他的确曾被林菀那副清纯无辜的样貌骗过,可那日在官媒的堂前,是林菀亲口承认了所做的那些事,他若是还看不明白林菀不是善类,就真是太蠢了! 思索间,刘念安眸色渐沉。 他好不容易快要熬出头了,不能因为一个林菀而前功尽弃,萧暖卿说得没错,看来他有必要去见一见林菀。 因着与刘念安闲聊了这么几句,萧暖卿离开刘家的时候也比平时晚了些,恰好就遇到了从宫里回来的刘瑾跟刘念阳。 见到二人,萧暖卿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刘瑾心中虽然因着先前的事对萧暖卿有诸多不喜,可毕竟是萧暖卿令得他的嫡子渐渐如同正常人一般,是以,刘瑾也很客气地打了招呼,“萧大小姐这是刚刚医治过犬子?” “是,二少爷恢复得很好,相信不用多久便能与常人无异了。”萧暖卿柔声应着,听到这话,刘瑾心中越发欢喜,淡淡笑道,“多亏了萧大小姐了。” “大人言重了,先前民女多有不敬,宰相大人能够不计前嫌,该当是民女心存感激才是。”萧暖卿不动声色地给刘瑾戴着高帽子,刘瑾岂会不知这是萧暖卿的刻意讨好。 却也不接话茬,只与她又寒暄了两句就说‘萧大小姐慢走’了。 萧暖卿淡笑着与刘瑾行礼告退,转身上了马车。 只是,视线却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向站在刘瑾身后的刘念阳。 其实她方才那些话,并不是说给刘瑾听的,而是说给刘念阳听的。 刘家嫡子就快恢复如常了,他这个小妾生的长子总该是要有些动作了。 可,他动不了刘念安,刘瑾绝不会饶了他! 他能动的人,只有她! 马车缓缓而去,车帘摇晃,那道不大的缝隙也随之被填满。 萧暖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嘴角却是微微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一回,她想看一出狗咬狗的戏码。 第56章 卿卿藏男人 是夜,萧暖卿躺在床上早就已经睡熟了。 朦胧间,她听到有人唤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耳边竟真的传来一声,“萧大小姐。” 她骤然一惊,几乎是从床上跳起。 屋外明亮的月色照进来,一双笑得弯弯的眼眸正于不远处盯着她。 是薛宁! 萧暖卿这才松了一口气,抓过外衣披在了身上,这才下了床,点燃了烛灯。 “你就非得大半夜地来?”萧暖卿没好气地瞪了薛宁一眼。 就见薛宁顶着那双笑弯了的狐狸眼坐了下来,“白日里贸然相见,岂不是会被人发现?” 闻言,萧暖卿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你是说,刘念阳派人跟踪我了?” 薛宁没应声,但显然是默认了。 萧暖卿撇了撇嘴,从衣柜里取出了账册,递给薛宁,“这是你要的东西。” 薛宁接过扫了一眼,方才笑道,“萧大小姐果然说到做到。” “好说。”萧暖卿挑眉看着他,“不过,这账册上记录的太详细,我也不知道刘念阳那边还有没有备份,亦或是有没有记住几个人名,所以劝你还是回去跟你的弟兄们说说,别做这等危险的活计了。” 薛宁将账册塞入怀中,面染轻笑,“若非走投无路,又岂会在刀尖上舔血。” “那不如你的人都跟我?”萧暖卿给出了一个大胆的提议。 她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想了很久了。 这个薛宁一看就是个有本事的,与其让他被人威胁着去做坏事,倒不如跟她,成为她的侍卫,保护她的安全。 薛宁闻言一愣,随即却是笑出了声来,“那,敢问萧大小姐打算出多少银子养活我跟我那帮弟兄?” 萧暖卿认真地想了想,这才道,“一年两百万两,够不够?” 听到这个数字,薛宁脸上的笑意明显退去了不少,转而露出几分严肃的神色,“两百万两?萧院使一年的俸禄有这么多?” 萧暖卿一脸认真,“账册我看过,你手底下拢共有五十几个弟兄,从采购到出货安排得都很严谨,这次会落入刘念阳之手应该是个意外,可这意外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所以还是做些正当的买卖比较好,你说是不是?” 薛宁脸上的笑意更加少了,眸色打量着萧暖卿,很是深沉,“萧大小姐到底想说什么?” “你用这条生意链去帮我采买药材,我用你低价采买来的药材研制各类药丸再高价卖出,利润绝不会比你贩卖私盐少。” 听到这话,薛宁却又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我知道萧家是行医世家,医术超绝,可区区药材的利润怎么可能比得上私盐?” “你可知一颗正宗的安宫牛黄丸要多少银子?”萧暖卿不等薛宁说完便开了口,“五百两。” 薛宁眉心微拧,似是有些不信,但萧暖卿却是信誓旦旦,道,“那是可以救命的药,就是过了奈何桥也能给人拽回来,我相信,那些达官贵人定不会吝惜这区区五百两。” “你派人去药材的产地收购,价格能比京城少十几倍,我制出后会抛出噱头,相信到时候你的人会有法子将这东西卖出去。” 萧暖卿这番话终于让薛宁来了兴趣,却道,“可,这并非长久之计。” 就算整个晋国的达官贵人都会买上一颗也总有到头的时候。 萧暖卿轻柔淡笑,“可我会做的不单单是那一颗,我还会做能让女人容光焕发,能让男人重振雄风的药丸,这些东西有多好卖,不需我来提醒你吧?” 薛宁原本以为萧暖卿要卖的是些寻常的药材,没曾想她竟然会如此另辟蹊径。 她口中所说的那些东西,的确会带来长久且巨大的利益。 只是…… 薛宁有些不解地看向萧暖卿,“萧大小姐为何会选中我?” “因为你够义气,也够不要脸。”萧暖卿如实回答。 那账册里,并没有记载关于薛宁的半个字,就算会被他的弟兄出卖,他也能很好的为自己开脱,可他却为了那些弟兄而心甘情愿替刘念阳做事。 做的,还是那等不要脸的事。 一时间,薛宁也不知道萧暖卿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却听萧暖卿接着道,“我爹在朝为官,虽然只是御医,但依我朝律例,官者不从商,所以这件事咱们要暗中进行。还有,这些事儿是你的弟兄们去做,而你,则是要做我的护卫,暗中保护我的安全。” 说完了自己的要求,萧暖卿也不急,只道,“你可以先回去考虑,三日内给我答复就好。” “我可以现在就给萧大小姐答复。”薛宁倒是爽快,毕竟他也知道贩卖私盐不是长久之计,哪怕最终卖药材的利润比不上私盐,可到底能给弟兄们一个安稳。 于是,他道,“我愿意为萧大小姐办事,只是这银子,你得先拿出来一半。” “真贪心!”萧暖卿瞪了薛宁一眼,“我身上没有银票,你明日再来拿,哦,还有,替我办件事先。” “何事?” “明日辰时,把刘念阳引到永安巷去。” 永安巷,就在林菀如今所住的别院附近! 薛宁虽不知萧暖卿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可既然已经答应为萧暖卿所用,那不管萧暖卿说什么他都会去做。 于是行了礼,“好,那薛某先行告退。”说罢,薛宁便退出了屋去。 送走薛宁,萧暖卿便吹熄了烛灯,上了床继续会周公。 只是她刚刚躺下,外头竟然就响起了打斗之声! 萧暖卿心头一惊,莫不是薛宁离去的时候被府里的护卫发现了? 不应该啊! 这样想着,她忙是又下了床,匆匆披上件外衣就开了门。 门外,守夜的丫鬟还昏睡着,身上盖着厚实的袄子,应该是不会冻坏的。 而院子里,两个黑色的身影忽高忽低,正打得难解难分,但很显然,其中一人更胜一筹,不消多久,就将薛宁打退了数米远。 薛宁顺势退到了萧暖卿的身前,伸手将萧暖卿护在身后,眸中隐着浓烈的杀意。 却见另一道身影不急不缓地落在了院子中央,朝着萧暖卿看了过来,眸色微冷,一开口便让萧暖卿惊出了一身冷汗。 “没想到卿卿的院子里还藏着别的男人。” 是陆千昱! 第57章 你先关心你自己 萧暖卿莫名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心口也跳动得厉害,她看了薛宁一眼,也不知为何,竟然有了几分心虚的感觉。 忙是要开口解释,可还未来得及出声,就听薛宁开了口,“在下薛宁,是萧大小姐的贴身护卫。” 也不知是不是萧暖卿的错觉,她总觉得薛宁把‘贴身’二字加重了音。 而陆千昱的眸子,好似也因着这两个字而越发阴郁。 清白冰冷的月色之下,萧暖卿看到陆千昱的嘴角勾起一抹渗人的笑意,“薛宁?就是前段时日掳走了各家贵女的采花贼是吧?” 听到这话,薛宁的脸色明显一僵,也终于打量起这个与他交手的人来。 最后,目光落在了陆千昱脚下的官靴之上。 “你是锦衣卫?” 薛宁问道。 陆千昱一声冷哼,“在下陆千昱,是萧大小姐的,大哥。”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陆千昱的目光越过薛宁看向了萧暖卿。 许是这夜里的风太凉了,萧暖卿打了个寒战,这才清了清嗓子,道,“咳咳,那,那个,外头冷,不如进屋再说。” “好。”陆千昱应了声,大摇大摆就进了屋来,薛宁也不急着走了,跟在萧暖卿的身后进了屋。 房门被关上,烛火再次被点燃,一旁炉内的炭火正烧得旺,噼啪作响。 可,萧暖卿却觉得屋里的温度似乎比屋外还冷。 看着有些剑拔弩张的二人,萧暖卿尬笑了两声,以期望能缓和一下气氛。 她冲着陆千昱问道,“这么晚,大哥怎么来了?” 陆千昱的目光这才从薛宁的脸上移开,看向萧暖卿,“昨夜用过药贴后眼睛就不大舒服。” 可今日锦衣卫里头的事务太多,他也是忙到现在才得空来一趟,谁知道居然会在萧暖卿的院子里的见到采花贼薛宁。 听到陆千昱的话,萧暖卿一下子就忘了现在的气氛有多紧张,顾不得什么便走到了陆千昱的身旁,借着一旁的烛灯,仔细观察着陆千昱的双眼。 黑色的瞳仁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可眼白处的血丝却多得吓人。 萧暖卿眉头紧拧,这才道,“不打紧,我先为大哥扎两针。” 萧暖卿说着,便转身要去一旁拿针,可刚走两步就差点跟薛宁撞了个满怀。 她也没多想,只道,“眼下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 说罢,方才饶过了薛宁去拿针。 而薛宁听到萧暖卿的话,有些不大高兴地看向陆千昱,就见后者眉尾微挑,倒是颇有几分挑衅的意思。 薛宁心头微有不悦,便没动。 而萧暖卿拿了针回头见薛宁还站在原地,便说了声,“怎么还没走。” 说罢,也不顾薛宁什么反应,自顾上前行至了陆千昱的身边。 陆千昱的嘴角已是高高扬起。 而薛宁眉头紧拧,看了二人一眼,这才一声不吭转身离去。 萧暖卿并未顾得上其他,只专心地为陆千昱施针,一炷香之后方才停了手。 却是问道,“大哥今日是第一次用药贴吗?” 陆千昱觉得眼睛好受了不少,如实应道,“用过几次了。” “那前几次不觉得难受吗?”萧暖卿又问。 陆千昱点头应声,“并未觉得。” 萧暖卿眉心微拧,一边收拾着银针一边道,“剩下的药贴大哥先别用了,过几日我再拿些新的给你。” “薛宁不是什么好人。” 陆千昱却是突然开口提起了薛宁。 萧暖卿动作不禁一顿,没有应声。 就听陆千昱道,“他就是祸害了几家贵女的名声,掳走林菀的采花贼。” “我知道。”萧暖卿打断了陆千昱的话,将银针放回了原处。 她背对着陆千昱,却能感受到陆千昱那双眸子正死死地盯着他,于是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薛宁之前是有把柄在刘念阳的手上,才会被迫帮刘念阳做事,如今我已经替他将那些罪证都拿了回来,他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却不料陆千昱的语气越发阴沉了下来,透着浓烈的不悦,“既知他是有罪证的人,为何还如此信他?你可知他身上背着多少条性命……” “大哥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萧暖卿忽然扬声打断了陆千昱的话,深吸了一口气,她方才转过身来,看向陆千昱。 对上那双阴郁非常的眸子,萧暖卿紧了紧自己的双拳,这才继续开口,“我给大哥的药贴上都是一样的方子,大哥前几日用着没事,那昨日用了也不该出现问题。” 萧暖卿这番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前几日的药贴都没有问题,证明昨日的药贴是被人动了手脚的。 萧暖卿不知道陆千昱是将那些药贴方才哪里的,可很显然,不是他信任或是亲近的人一般无法接触到,跟不可能在药贴上动手脚。 所以,陆千昱与其在这里担心着她身边的人到底是不是好人,不如好好去查查他自己身边可有叛徒! 四目相对,陆千昱的眸色中似是染着几分打量,好一会儿他方才嗤笑了一声,“没想到卿卿如此在意此人。” 说罢,陆千昱便是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起身大步离去。 房门大开,一丝凉意席卷而来,萧暖卿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这才慢慢回过了神来。 她刚才是对着陆千昱发脾气了? 她不要命了? 陆千昱方才脸色如此之难看,明显是恼了她了! 呼,还好他是直接走人,而不是动手杀她! 萧暖卿拍了拍胸脯,上前去将房门给关上。 暗暗下定决心,往后见着陆千昱一定要管理好自己的情绪,决不能再做这么不要命的事了! 翌日,萧暖卿一早就让凝儿去租了辆马车,主仆二人用过早膳,不急不缓地往京郊而去。 还未到辰时,马车就已经停在了永安巷外不远处的梧桐树后。 像这样简朴的马车在京郊很常见,所以当刘念阳来的时候也只是淡淡看了马车一眼,并未在意。 倒是马车里,凝儿跟作贼似得猫着,看着刘念阳站在永安巷口忍不住问道,“小姐,万一刘二少爷没来怎么办?” 萧暖卿坐在马车里吃着来时买的点心,一张小嘴儿被填得满满的,“你放一万个心,等着看戏就行!” 凝儿将信将疑,继续悄默默地盯着,却是忽然压低了声唤道,“来了!刘二少爷来了!” 第58章 好戏上演了 萧暖卿顺着凝儿的视线看去,果然看见刘念安远远地朝着这边过来。 可,林菀还没出来! 萧暖卿眉心不自觉一拧,若是刘家兄弟相互看到了对方,必定会起疑。 思及此,萧暖卿不禁掀开了车帘朝着梧桐树上看去。 薛宁此刻正蹲坐在树枝上,察觉到萧暖卿的视线,看了眼远处的刘念安,一下子就明白了,便是飞身而去,装作过路人的样子与刘念安撞了个满怀不说,还拉着刘念安索要赔偿。 一副无赖的样子被他演得淋漓尽致,也算是成功拖住了刘念安。 萧暖卿稍稍松了口气,一双眼紧紧盯着别院的大门。 她明明早就打探好了,林菀每日这个点都会出门走走,今日这是怎么了? 正想着,别院的门开了,林菀果然带着丫鬟半夏走了出来。 只见她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不耐烦,似乎是责骂了半夏几句,这才朝着东边走去。 永安巷就在别院的东边! 没走几步,林菀就看到了刘念阳,心头不禁一跳。 她不知道刘念阳为何会出现在这,但莫名的,她觉得是因为她! 刘念阳莫非是想拉拢她对付刘念安? 虽然只是自己的猜测,但林菀觉得有必要上前问一问。 于是,她走到了刘念阳的面前,大大方方地行了礼,“见过刘大少爷。” 可刘念阳见到她,显然有些意外,“林大小姐,你,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林菀这才意识到,刘念阳并不是来找她的,心中微微一沉,面上却还保持着淡淡的笑意,“我搬来了此处。” 闻言,刘念阳才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微微点了点头,许是觉得有些尴尬,便又问道,“那林大小姐现在是……” “我习惯每日用完早膳后就出来转转。”林菀柔声说着,看着刘念阳有些心不在焉的表情,心中自是不喜,便又像是提醒般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大夫说,多走动对孩子有好处。” 刘念阳一愣,垂眸看向林菀的肚子,是了,上回事情闹得这么大,林菀未婚先孕的事已经人尽皆知。 怪不得她半点没有遮掩,只是,为何要特意与他说? 刘念阳心头疑惑,可对上林菀那张淡淡的笑脸时,他仿佛又想到了什么,“林大小姐是不是与我二弟有交情?” 眼见着刘念阳终于说到了这事儿上,林菀面上笑意更浓,抚着肚子的动作也越发明显,“交情匪浅。” 刘念阳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心中不禁冷笑起来。 没想到自己那个残疾的二弟,倒是个不安分的! 他像是找到了能拿捏刘念安的把柄,心中欢愉,脸上的笑意便越发轻松浓烈,与林菀又说说笑笑的几句,方才相互行礼告退。 眼见着二人各走一边,凝儿有些急了,“小姐,他们走了!” 萧暖卿的目光却是落在街角的刘念安身上。 薛宁早就已经离开了,可刘念安还是站在原地,而方才刘念阳跟林菀说笑的样子他也是看得清清楚楚。 梧桐树离刘念安不远不近,所以萧暖卿可以清楚地看到刘念安脸上那股愤怒的神色。 于是,她心满意足地放下了车帘,“行了,咱们回府吧!” “啊?”凝儿却是不甘心,“可是小姐,你明明说好来带我看好戏的!这,我还什么都没看到呢!” “心急不得。”萧暖卿故作神秘地回应着,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 她以为,这场好戏的高潮得过上个几日才会上演,哪曾想当天下午,府里就吵闹了起来。 凝儿急急忙忙地冲进了院子,看着还在嗑瓜子的萧暖卿惊呼道,“小姐!好戏,好戏上演了!” 看着凝儿这副样子,萧暖卿却是很疑惑,“怎么?林菀上宰相府闹去了?” 却见凝儿连连摇头,“不,不是。表小姐滑胎了!” 听到这话,萧暖卿不由得一惊,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滑胎?怎么会滑胎?” 难不成是刘念安? 萧暖卿心中不禁发寒。 她没想到刘念安竟然会如此心狠手辣。 凝儿仍是摇着头,却道,“我刚听到就来通知小姐了,眼下夫人估计马上要来了!” 凝儿的话音刚落,院外便有了动静,不多久,果然就看到林氏冲了进来。 萧暖卿几乎是本能地大喊了一声,“与我无关!我可没往她那送过什么,就算是我送的,她也不会吃!” 她是生怕林氏会把林菀滑胎的事怪在她手上。 可谁知,林氏却是突然落了泪,上前来一把抓住了萧暖卿的手,“卿卿,你救救菀菀,就当是娘求你!你救救菀菀吧!” 说着,林氏便是跪了下来。 萧暖卿被吓了一跳,双手忙是扶着林氏起身,“娘你这是做什么?” 指尖触碰着林氏手腕上的皮肤,萧暖卿忽然整个人都愣住了。 却听林氏道,“菀菀她误食了滑胎药,眼下正痛得打滚,身下的血怎么都止不住!你爹还在宫里给皇后娘娘诊脉,现在只有你能救菀菀了!” “卿卿,我知道菀菀对不起你,可她是我唯一的血脉之亲,求你了,你救救她吧!” 林氏的话,一句接着一句,无一不是捶打在萧暖卿的心口上。 可,萧暖卿还是强迫自己撑了下来,她让凝儿上前来将林氏扶起,这才道,“好,我救。” 毕竟,她从未想过要害林菀的性命。 死,对于林菀而言,太便宜了! 听到这话,林氏高兴坏了,忙是拉着萧暖卿往外走。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库房里人参之类的药材我也都让他们放在车上了,卿卿,你一定要救活菀菀啊!” 萧暖卿连声应着,几乎是被林氏推着上了马车。 还未坐稳,车夫就已经驾着马车朝着别院疾驰而去。 萧暖卿坐在了马车里,看着车厢内十几种名贵的药材,剧烈跳动的心口却始终无法平静。 指尖,莫名发烫。 好一会儿,她才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指,瞳仁剧烈震颤。 娘的脉象,为什么会是那样…… 第59章 林菀滑胎 不多久,马车就在京郊的别院外停下。 萧暖卿一下车,林菀的丫鬟半夏便迎了上来,“表小姐您可算来了,快去看看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快活不成了!” 半夏说话的声音已是染上了几分哭腔,可见林菀的情况是真的很危急。 萧暖卿并未应声,只埋头往里走。 不多久便走到了林菀的院子里。 林申此刻正在院子里焦急着,见到萧暖卿忙不迭地道,“卿卿,你快救救菀菀!” 萧暖卿这才开了口,“情况怎么样了?” “已经请了大夫了,可那大夫却说没有办法,眼下菀菀只是吊着一口气……” 话说到这儿,林申已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萧暖卿回头看向跟她一起来的仆人,“去剪根人参须来。” 说罢,便是率先进了屋去。 推开门,一股血腥气便是扑面而来,林菀就躺在床上,面色惨白,一旁站着一位老大夫,在给林菀施针,可很显然,这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萧暖卿上前,对着老大夫微微一笑,“交给我吧。” 老大夫虽然不认识萧暖卿,可也知道林申去了萧家叫人,当下便也猜到了萧暖卿的身边,忙是让开了位置,却道,“那滑胎药的药效太猛了,给林家小姐服用这药的人是压根就没想留着林家小姐的性命啊!萧大小姐,医者治病不治命,你也莫要太过强求。” 听到这话,萧暖卿心头不禁咯噔了一下,却是冲着老大夫轻笑道,“是,我知道了。” 老大夫这才退出了屋去,而萧暖卿则是伸手替林菀搭脉。 脉象细弱无比。 她掀开了林菀下身的被子,看着早已被鲜血浸湿的床褥,眉头不自觉一拧。 林菀的月份并不大,若是寻常的滑胎药根本不至于此。 眼下,正如那老大夫所言,那滑胎药药性凶狠,就是冲着一尸两命来的! 她没再犹豫,抬手就开始为林菀施针。 细长的银针几乎整根没入林菀的腹部,足足十几下之后,林菀下体的血才终于渐渐止住。 此时半夏已经拿了切下的人参来。 萧暖卿看了眼,心头不禁冷笑了一声。 林氏让拿来的人参是萧家库房里的宝贝,比起宫里那根千年人参都不差,所以她方才只让剪下一根人参须,足以吊住林菀的性命。 可没想到,这群人居然直接切下了好几片。 萧暖卿着实是心疼不已,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拿起人参片塞进了林菀的口中。 半夏站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看着,“表小姐,我家小姐的情况怎么样了啊?” 萧暖卿淡淡应付着,“血已经止住了,能不能活,就看她能不能熬过今晚。” 听到这话,半夏一双眼瞬间就红了起来,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掉,“小姐真是太可怜了。” 萧暖卿听着却只觉得恶心。 林菀可怜? 她罪有应得罢了! 只是,她没想到刘念安会这么狠。 虽然是她设计让刘念安亲眼看到林菀跟刘念阳在一起,好让他误会林菀背叛了她,毁了林菀进刘家的好梦。 她想着,若林菀进不了刘家,必定会跟刘念安大闹一场。 可谁知道,刘念安根本不给林菀这个机会! 刘家人,果然没有一个是善茬! 也不知是那千年人参的功劳,还是林菀的意志力强大。 还没到天黑她就缓缓睁开了眼。 见到萧暖卿,林菀朦胧的眼里泛起几分迷茫,随后却是被一股恨意所代替。 “看我这副样子,你满意了?” “我劝你还是少说些话。”萧暖卿淡淡开口,神情极其冷漠,“你流了很多血,眼下能醒已经是个奇迹,别白费力气说这些废话。” 闻言,林菀终于是没再开口,只是看向萧暖卿的眼里仍旧满是恶毒。 萧暖卿看了林菀的腹部一眼,这才道,“我虽然替你止了血,但你身体损伤得太过厉害,往后未必还能生育。” 听到这话,林菀的眼中终于有了别的情绪。 她瞪大了眼,满是不可置信,“你,你说什么?” 萧暖卿却没再重复,只道,“我会开副方子交给半夏,至于要不要喝,全看你自己。” 说罢,她便站起了身来,想到了林氏的脉象,她心中有着满腔的疑惑。 她想问林菀,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待回到萧家时,天色已是很黑了。 萧暖卿刚一回府,就看到林氏急匆匆地迎了过来,“卿卿,你回来了!菀菀呢?她怎么样了?” “她已经醒了,我开了方子,应该不会再有性命之忧。”萧暖卿如实应着,而林氏听到这番话,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一连说了几句,“那就好,那就好。” 萧暖卿知道,林氏其实很想去看林菀的,可林菀之前的事闹得这么大,搬出萧家的事也已经人尽皆知,若是林氏今日就这么去了,被人看到定然又会掀起一阵闲言碎语。 更何况,她去了也没有什么帮助,所以考虑再三,为了林菀早已跌入泥潭的名声,她还是决定留在萧家等消息。 这样的爱,怎么不伟大呢? 看着林氏的样子,萧暖卿只觉得自己的一双眼睛生疼。 不愿再看,她柔声说了句,“娘亲早些休息,女儿先回院子去了。” 说罢,她便要走。 却不料,林氏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卿卿,娘再求你一件事可好?” 萧暖卿眉心紧紧一拧。 林氏但凡说出这种话,都是为了林菀。 果不其然。 “卿卿,菀菀如今这副样子,娘实在不敢让她住在外头,娘求你,让她回来萧家住可好?” “胡闹!”一声呵斥,是刚刚从宫里回来的萧世儒。 显然,他听到了林氏这番话,当即便上前来,一把抓住林氏拉扯着萧暖卿的手,冷声喝道,“我看你是昏了头了!来人,送夫人回去休息!” 林氏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是过分了,林菀如此伤害萧暖卿,萧家绝没有让她再回来的道理。 可一想到林菀如今的样子,她就心疼的厉害,当下便也只能哭着,任由下人送她回去。 看着林氏伤心欲绝的背影,萧世儒眉心紧拧,微微叹了口气,这才看向萧暖卿,“卿卿啊,你别怪你娘,你娘她……” “爹,我有话要问你,你跟我来书房。” 萧暖卿声音微冷,甚至透着几分严肃,不等萧世儒开口便率先朝着书房而去。 萧世儒何曾见过萧暖卿这副样子,心头也不禁浮起几分不祥的预感,却还是跟着萧暖卿朝着书房而去。 父女二人先后入了书房,将书房的门关上,萧暖卿才一脸正色地看着萧世儒,“我不是我娘生的,对不对?” 第60章 我永远都是爹爹的女儿 骤然听到这句话,萧世儒整个人都愣住了,一时间像是不知该如何告诉萧暖卿一般。 却见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我今日无意间摸到了娘亲的脉象,她这身子是先天的气血不顺,精血不足,此生都不可能有孕。” 话说到这儿,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爹,我想听实话。” 听到萧暖卿的话,萧世儒终于像是认命了一般。 他缓步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整个人像是脱了力一般,“你说得不错,你娘的身子,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有自己的孩子。” 萧世儒说着,便是叹息了一声,目光看向了很远的地方,“我与你娘乃是青梅竹马,我早就知道她这身子不能生,可我喜欢你娘,不曾将子嗣之事放在心上。婚后,我也一直用心为你娘调养身子,但子嗣之事依旧无可奈何。” 话说到这儿,萧世儒又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向了萧暖卿,“十六年前,我把你抱了回来,你娘以为你是我外室所生,哭闹了好一阵。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子嗣的问题在她心里一直是个心病。” “可是卿卿,你娘其实还是疼你的,她虽然对你严厉,可琴棋书画,她都是找的京中名师教你,你可还记得,你幼时顽皮,爬到树上玩耍,摔落下来时,是你娘不顾性命扑上去抱住了你。” 萧世儒的话,让萧暖卿的脑海中翻涌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 是,林氏虽然对她严厉,可从未苛待过她,能成为京城有名的才女之一,其中的功劳林氏最大。 林氏不顾性命救她的事,她也还记得。 她记得林氏还为此断了手,好一阵子连吃饭都需要人喂。 所以在她的心里,她其实一直都还是喜欢林氏的,若不然,也不会因为林氏的偏心而如此心痛。 只是十年前,林菀来了之后,林氏对她的态度才越来越差。 她一直都想不明白,林氏为何如此偏心林菀,直到今日…… 怪不得林氏会说,林菀是唯一的血亲。 相比之下,她与林氏才是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啊! 萧暖卿的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地落下,心口酸痛得厉害,可是她知道,她并不是伤心。 而是……一种释然。 原来,不是她生得不讨喜,不是她比不上林菀,不是她哪里做得不好娘亲才会如此偏心…… 原来啊…… 她扶着一旁的椅子,缓缓坐下,连着好几个深呼吸之后,眼泪才渐渐止住。 她抬起眼眸来,释然般的一笑,而后转头看向萧世儒,“那,爹,你是我亲爹吗?” 闻言,萧世儒的瞳孔也猛烈颤动了起来,他看着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你永远是爹的孩子!” 萧暖卿的眸中骤然迸射出一股惊讶,她紧紧盯着萧世儒的脸,看着那张布满眼泪,已经苍老的面孔,终于还是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唇,重重点了点头。 是,她永远都会是爹爹的孩子。 这辈子,她永远都是萧世儒的女儿! 翌日。 萧暖卿一早就进了宫。 昨晚哭得太厉害,虽然在摸到林氏的脉象时她心里已经有了些预感,可她的身世还是让她忍不住哭了一整晚。 所以,当六公主看到萧暖卿那双红肿的双眼时,都不由得一愣。 “萧大小姐,你这是……” 萧暖卿一边拿出银针来,一边冲着六公主勾唇一笑,“民女没事,多谢六公主关心。” 只是这笑容看着格外勉强,六公主一把就握住了萧暖卿的手,“这几日宫外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是不是你娘把林菀滑胎的罪责怪到了你头上?你别伤心,清者自清,只要你没做过就一定会没事的!” 六公主自幼就待在冷宫里,除却苏嬷嬷外接触的人不多,自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 萧暖卿并不在意六公主这样直白的劝慰,可…… “公主是如何知道林菀滑胎的?”萧暖卿蹙眉反问,这件事是昨日才发生的,除却萧家人跟那个老大夫之外,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那老大夫收了林申的银子,应该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所以,六公主是如何知道的? 听到萧暖这样问,六公主的神色不由得一僵,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似的,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吐出,“公主还是与刘念阳有联系?” 六公主张了张嘴,像是要反驳什么,可到底什么话都没说出口,只是慢慢低下了头去。 看着六公主这自觉委屈的样子,萧暖卿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却没再说什么,拿起银针来,道,“民女为公主施针。” 听到这话,六公主却是诧异地抬起眸来,“你不说我两句吗?” 闻言,萧暖卿也只是淡淡一笑,“民女是何身份,怎敢说公主。” “你是我朋友啊!”六公主一本正色地说着,脸颊微红,“你是这宫里,除却苏嬷嬷之外对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所以我把你当做我的朋友。” 这番话,倒是让萧暖卿心中一暖。 可,她也只是淡淡叹了一声,“可,该与公主说的,我之前就说过了。” 她早就已经与六公主分析了所有,只是六公主不听罢了。 她昨日从林菀那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傍晚了,今日又是一大早就进了宫的,看来刘念阳昨晚都还与六公主见了面。 她明明知道刘念阳家中有正妻,明明知道二人的身份是不可能很好的走到一起,可,她还是如此一意孤行,甘心被刘念阳利用。 那,她还能说什么呢?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眼见着六公主不说话,萧暖卿却是故作轻松地问道,“只是不知道刘念阳是如何与六公主说起此事的?” 大约是自幼身在冷宫的苦楚境地,六公主像是担心萧暖卿会生她气一般,听到萧暖卿这样问就忙不迭地回答道,“他说,此事可能是刘念安所为!” 听到这话,萧暖卿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当真这样说的?” 六公主重重点了点头,“林菀肚子里的其实就是刘念安的骨肉,可刘念安为了自己的前程竟然如此狠心对待林菀跟她的孩子,这种人,怎么可以立足于朝堂?” 第61章 不必了 萧暖卿没有说话,自顾自施起针来,六公主看她这态度,心里那股子想说的话便也生生咽了下去。 直到施针完,萧暖卿一边收拾着银针一边道,“六公主如今的情况已是好转了许多,不必再日日施针,民女会为六公主开上几副方子,公主只需记得每日用药浴泡脚即可。” 也不知是不是萧暖卿这番话说得有些过于冷淡,六公主眼圈不自觉微微发红。 她伸了手出来,轻轻拉住了萧暖卿的衣角,“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萧暖卿其实是不想管的。 她自己都还有一大堆的事儿要操心,哪里管得过来! 可,六公主此刻的眼神太过真诚,太过小心翼翼了。 萧暖卿实在是有些心疼她,便长叹了一声,握住了六公主的手,“民女知道六公主是个善良的人,可朝堂上的事,不是你我能操心的。” 六公主弱弱地点着头,“我知道。” 六公主虽然因着圣上的愧疚,如今在宫里的日子还算好过。 可也仅仅只是还算好过而已。 她哪有什么资格去忧心朝堂上的事! 这一点,六公主知道,萧暖卿知道,刘念阳又岂会不知? 可刘念阳还是与六公主说了那些话,无非就是让六公主到萧暖卿的面前来说。 而他最终的目的,应该是陆千昱。 毕竟,如今满京城的人都知道陆千昱同她关系不错,而陆千昱,又是皇上的亲信。 只要陆千昱一句话,刘念安或许就会万劫不复,就是刘瑾也保不住。 萧暖卿也不知道刘念阳到底是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傻子,还是这只是给他诸多计划中的一环。 但,六公主肯定是真真切切被利用了。 思及此,萧暖卿忍不住又开了口,“既然公主视民女为朋友,那作为朋友民女就再劝公主一句,刘念阳并非公主良配,还请公主三思。” 六公主低垂着头,声音细细的,软软的,像是在问萧暖卿,又像是在问她自己,“那我的良配是谁?” 萧暖卿的脑海中一下子就浮现出了前世六公主和亲之事,心头没由来的一阵抽痛。 上一世,身患残疾的六公主和亲尚国不久后,便传来了病重不治的消息。 萧暖卿无法知道一个身患残疾的公主和亲他国后会遭遇些什么,但她知道,光是‘病重不治’这四个字,就足够悲恸。 那这一世,六公主的命运会是如何呢? 仍是和亲尚国吗? 她这样软弱的性子,去了尚国后,会不会又落得个‘病重不治’的下场? 或许,是萧暖卿眼中的悲悯太过浓重,六公主回握住萧暖卿的手,嘴角扯出了一抹笑来,“我知道你不喜欢念阳,可是他待我真的很好。我也知道我跟他没有以后,可眼下,我也想尝尝被人爱的滋味儿。” 听到六公主这样说,萧暖卿还能说些什么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公主心中有分寸就好。” 从六公主的寝宫出来后,萧暖卿便去了御医院找虞彦。 陆千昱的药贴被人动了手脚,也不知虞彦能不能查出来是什么。 “二哥!”萧暖卿一见到虞彦便欢欢喜喜地唤了一声,听着格外亲切。 见到萧暖卿,虞彦也笑了开来,“卿卿来了。”说罢,却是看向了屋子的另一边,“大哥也刚到。” 啊? 大哥? 萧暖卿不禁一愣,转头朝着另一边看去,果然瞧见一身飞鱼服的陆千昱正坐在四方桌前。 一双凤眸染着几分锐利,淡淡瞥了萧暖卿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萧暖卿脸上的笑意也在见到陆千昱的刹那消散了去,却还是恭恭敬敬地唤了声,“大哥。” 陆千昱却只当不曾听到一般,并未搭理她。 这下别说是萧暖卿,就连虞彦都能感受到陆千昱此刻的不悦。 他看了陆千昱一眼,又看了萧暖卿一眼,显然意识到了什么,却很聪明地当做没有发现。 只拿了一副药贴出来递给萧暖卿,道,“大哥带了张药贴来,卿卿你看看这里头有什么。” 这应该就是被动了手脚的那些药贴。 萧暖卿接过,仔细看了看,却看不出什么异样来,于是她凑近闻了闻,眉心便不自觉地皱起。 “有股淡淡的酸味儿!” “是猫眼草。”虞彦正色道,“这药对眼睛的毒性极大,长久接触会令双目失明。不过可能是与药贴上的草药融合之后毒性减轻了不少,所以大哥只是觉得眼睛难受而已。” 虞彦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本书籍来,交给了萧暖卿,“这本上面记录了各种草药的毒性,你可以拿回去看看。” 说罢,虞彦又看向了陆千昱,“猫眼草通常生长于北方。” 虞彦也是个聪明人,他也知道陆千昱的身边定然是出现了奸细,这句话是在提点陆千昱该从何处查起。 陆千昱点了点头,方才问道,“可有解药?” 虞彦忙是笑道,“我方才瞧大哥的眼睛已无中毒的迹象,可是有过医治?” 闻言,陆千昱跟萧暖卿都不自觉地相互看了一眼,亦是想到了前日夜里所发生的事。 陆千昱的神色中透着几分冷漠,“嗯。” 虞彦便又笑道,“那就继续敷卿卿的药贴即可。” “还是不要敷了吧!”萧暖卿终于开了口,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下毒之人还未找到,这次是猫眼草,下次还不知会是何物,保险起见大哥暂时还是不要再敷了。待大哥空时来寻我施针更好些。” 那人既然能在陆千昱的药贴中下一次毒,那必定还能下第二次,第三次。 萧暖卿这番话不但是考虑了这一点,也算是在对陆千昱服软。 不管怎么说,陆千昱劝她小心薛宁,也是为了她好。 虞彦觉得萧暖卿的话很有道理,便是点头附和,“还是卿卿思虑周全。” 却不料陆千昱神色冷冷,语气更是透着几分疏离,“不必了。” 说着,他看向虞彦,“再做十副药贴送到镇抚司。” 说罢,便是大步离去,看都没看萧暖卿一眼。 第62章 喜欢她? 若是,萧暖卿还不能察觉到陆千昱生她气了,那她的反应也太迟钝了些。 看着陆千昱的背影,萧暖卿心头有股子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其实一直都想离陆千昱远一些的,如今陆千昱对她如此冷淡,照理她是该高兴的才对。 只是…… 冷静下来想想那天晚上二人的对话,陆千昱其实没什么错。 薛宁身份特殊,陆千昱提醒她留心也是为了她好。 是她那晚上不知道怎么就抽了风,发了脾气,颇有些狗咬吕洞宾的风范。 想到这儿,萧暖卿垂下了眸来,情绪很是低落。 耳边却是传来虞彦温和的轻笑声,“跟陆大人吵架了?” 萧暖卿看了虞彦一眼,对上那双笑若梅花的眸子,萧暖卿撇了撇嘴,“也……不算是吵架。是我惹他不快了。” 虞彦笑容更甚,轻柔和煦,“那只要卿卿肯服个软,陆大人必定不计前嫌。” 萧暖卿不解,“二哥何出此言?” 就陆千昱那个德行,能不计前嫌? “卿卿这是当局者迷了,陆大人是何许人也,若不是因为你,他岂会与我结为异姓兄弟?” 虞彦其实早就看出来了。 甚至那日陆千昱看他的眼神都是带着几分敌意的。 可萧暖卿听着虞彦这番话,脑子却有些不够用了。 所以虞彦的意思是,陆千昱对她有意思? 怎么可能! 但仔细一想,此次重生回来,若不是陆千昱及时出现相救,她未必躲得过前世的命运! 莫非陆千昱也与她一样? 如此大胆的设想在脑海中迸射出来,萧暖卿第一反应是害怕,第二个反应则是……那他岂不是也记得她曾经如何卖力地勾引他的? 一股子恶寒从脚底窜起,萧暖卿恨不得眼下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直到离开宫,萧暖卿整个人都还沉浸在‘陆千昱可能也是重生’的恐惧之中。 就连坐在回府的马车之上,萧暖卿都还在想,这一世陆千昱对她如此特殊,莫非就是因为那晚她太卖力了? 不对! 萧暖卿忽然一阵灵光闪现。 人只有先死才能重生,陆千昱下手如此狠辣,一下就刺穿了她的喉咙,她甚至都没挠到他! 他凭什么重生! 至于这一世会被陆千昱相救,大约是因为她逃进了那个陆千昱恰好经过的林子? 是了! 前世她一直在破庙被欺辱,后来还被打晕了过去,再醒来人已经在刘伢子的地窖里。 而且……她在林子里遇到陆千昱的时候,他态度森冷,一点都不像是特意来救她的,若不是她说能医治他的眼疾,他还未必肯带她出林子呢! 嗯,陆千昱不是重生的,他并不记得前世的事! 萧暖卿整个情绪都舒缓了下来,可…… 虞彦说得似乎也没错。 这一世,陆千昱对她确实不太一样。 “嘶……”萧暖卿倒抽了一口气,她毕竟是做过醉香楼头牌的,举手投足间的风情自是寻常女子不可比拟,想当年,多少男人一掷千金就只为了见她一面。 对于自己的魅力,萧暖卿给予了十分的肯定。 可,陆千昱是不是喜欢她,她却无法下个定论。 那可是陆千昱! 是手段狠厉,杀伐果决的锦衣卫指挥使! 说不定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个玩意儿,先前对她特殊照顾或许只是觉得她比寻常女子有意思罢了! 想到自己方才慌得连如何出宫的都不知道,萧暖卿便忍不住发笑。 都怨虞彦,莫名说起那些话,害她想了那么多! 总之,不管陆千昱是怎么想的,他如今对她冷淡,离她远远的,于她而言都是好事。 只期望这一回可别像上回那样,白天还不愿见她,晚上就来找她了! 思及此,萧暖卿心情突然就好得不得了,至于自己狗咬吕洞宾的事儿也已经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陆千昱这吕洞宾也不是什么好人。 余下几日,日子都还算安稳。 萧暖卿自然不会同虞彦所说的一样去找陆千昱服软,陆千昱也不曾如上回那般来找过她。 一时间,这日子倒是过得极其清净。 却也没清净几日。 林菀回来了。 这一日,萧暖卿在给刘念安施针过后便回了府,刚下马车,府外的护卫便对着她行了礼。 倒是正常,可,护卫们的神色都奇奇怪怪的。 萧暖卿并未放在心上,直到经过花园时见到了林菀。 算来,也有半个月不曾见过了,林菀经过一次死里逃生,整个人都清瘦了许多,但有林氏给的那些补药养着,脸色倒是好看得很。 见到萧暖卿,林氏的脸色一下子就僵硬了下来,倒不是不待见萧暖卿的意思,只是有些尴尬。 “卿卿,你,你回来啦!”林氏客气地打着招呼,是这十年来少有的客气。 林菀也朝着萧暖卿看了过来,第一眼,眸色中染着浓烈的轻蔑。 可很快,她就恢复了往常的作态,冲着萧暖卿可怜兮兮地道,“妹妹,我,姑母让我回来住,我……” 眼见着林菀这副样子,林氏便是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将林菀护在了身后。 就仿佛萧暖卿是什么吃人的猛兽,随时都会将林菀给吞了一般。 若是从前,萧暖卿的心脏肯定又要疼一下了,但如今她已经知道林氏不是她的生母,跟林氏有血缘关系的是林菀,所以林氏护着林菀,是正常的。 只是…… 上一世,萧家被灭门的时候林氏并未逃过此劫,可见林菀这个人没有心。 她得让林氏看清楚林菀的真面目,如此,往后林菀再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时,就没人能拉她出来了。 想到这儿,萧暖卿的嘴角浮现了一抹笑意。 她对着林菀柔声笑道,“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虽然你之前对我不起,可你我到底是十多年的姐妹,见你在外头落难,我又于心何忍?让你回来的事,娘亲早就与我说过了。” 听到这话,林菀瞬间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的神色,这贱人能让她回来? 却听林氏笑道,“是,卿卿早就知道了,菀菀,卿卿这次真的很乖,不但救了你的性命,还肯不计前嫌让你回来,你以后……也要乖乖的。” 很显然,林菀之前所做的那些事到底还是在林氏的心里留下了结。 林菀垂眸,眼底浮出一抹恨意,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奈何萧暖卿的目光一直都盯着她,自然不会错过。 心头发冷,萧暖卿看着林菀微微点了点头,低声道了句,“姑母放心,菀菀知道错了。” “那就好。”林氏是真的很相信林菀,看着林菀的眼里满是宠溺。 萧暖卿却只淡淡一笑,这才道,“娘,让表姐入萧家的事儿准备得怎么样了?” 第63章 为了我娘 听到这话,不但是林氏,就是林菀也瞬间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她们没听错吧? 萧暖卿还肯让林菀入萧家? 却见萧暖卿笑得无比真诚,“这般惊讶做什么?这事儿不是早就商议好的吗?只是……表姐毕竟害我在先,我虽可以不计前嫌但难保外头的人不会说我们萧家没有骨气,所以此事还是不要大操大办得好。” 听着萧暖卿话语中的认真,林氏有些激动,“卿卿,你,你当真肯让菀菀入萧家?” 萧暖卿冲着林氏轻笑道,“原本倒是不肯,只是表姐在外头受了这么大的苦,差点就死了,我实在于心不忍。” “卿卿……”林氏上前,一把握住了萧暖卿的手,不住地点着头,“娘没想到你还能有这份心,只是此事只怕你爹也不会同意,还是……算了吧!” 林菀差点害死萧暖卿,萧世儒能放过林菀已是仁慈,怎么可能还会让她入萧家? “爹当然也是心疼表姐的,若不然怎么肯松口让表姐回来?”萧暖卿冲着林氏笑道,“大不了我去劝劝爹好了!” “这……”林氏还在犹豫,可萧暖卿却已是打定了主意,不给林氏犹豫的机会,“娘!表姐只有真的入了萧家的族谱才能一直与我们住在一起,往后才能嫁个好人家!” 听到这话,林氏终于不再犹豫了。 林菀如今这样的名声,除却萧家,已经没有再能拯救她的东西了。 “那,你就帮娘去劝劝你爹吧!”林氏叹了一声,萧暖卿重重点了点头,随后又冲着林菀一笑,这才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只是,还未等她回到院子,林菀便追了上来。 “萧暖卿!” 听到声音,萧暖卿心头不禁冷笑了一声,这才转身应道,“表姐有什么事吗?” 林菀深吸一口气,方才上前来,“眼下没有人,你不必装腔作势。” 萧暖卿勾唇一笑,“我不明白表姐的意思。” “你明白。”林菀很是肯定,上前一步来,眼神狠厉,“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入萧家,你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表姐之前不是一心想入萧家吗?怎么眼下却是这副样子?”萧暖卿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看得林菀咬牙切齿。 “你少装蒜了!你明明恨我入骨,怎么可能如此好心让我入萧家族谱?我看你根本就是心存不良,设计陷害我!” 就跟之前拉着她去官媒,说要为她洗清清白一样! 萧暖卿忍不住发笑。 心道林菀这次倒是学聪明了。 她的确是另有心思,但不是为了陷害林菀,只是她好不容易将林菀他们父女二人赶出萧家,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能回来,也就是说,林申还是有可能会如上一世一样,栽赃陷害萧家。 但若是林申知道林菀的名字被记载在了萧家的族谱之中,定不会那般轻易祸害萧家。 就算要害,也会想法设法将林菀的名字从萧家的族谱内抹去,如此,她也能提前有个防备。 但,她不会真的让林菀入萧家族谱,她不能让如此恶毒的名字,毁了萧家那份济世救人的名册! 她打算伪造一本,只要让林家父女二人相信就行了。 眼看着萧暖卿不说话,只一个劲地笑,林菀心中那股子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 她认定了萧暖卿就是心怀不轨,当下便是气得一巴掌挥了过来,“贱人,还不快说实话!” 却不料,萧暖卿抬手挡住了林菀的巴掌,又一顺手甩了一巴掌去。 林菀一时不防,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 萧暖卿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林菀,声音透着寒意,“我为何非要让你入萧家?当然是因为我娘!你可知那日你差点命丧黄泉,我娘哭得有多伤心?她是真的将你当成了亲生女儿疼爱,我不忍心看她整日为你的事操心,才肯让你入了萧家,好让她不再为了你的事担心的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萧暖卿说着,竟是落下了两滴泪。 “你以为你算什么?你如此害我,我还非要与你做姐妹不成?若不是实在舍不得我娘伤心,我早就报官抓你了!你居然还敢来质问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萧暖卿说完这番话便是转身离去。 她抬手,轻轻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只希望方才她这场戏能唬得了林菀,还有……跟在林菀身后几米远的王嬷嬷。 早在林菀质问她的时候,她就看到鬼鬼祟祟的王嬷嬷了。 大约是林氏担心她会欺负林菀,所以才让王嬷嬷悄悄跟了来。 正好,这出戏她发挥稳定,王嬷嬷应该是会一字不落地告诉林氏的。 萧暖卿全都猜中了。 王嬷嬷回到了林氏身边后,便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林氏。 包括林菀想要掌掴萧暖卿,却反被萧暖卿打了。 “打得好!”林氏声音有些激动,“这丫头怎么会这么不长记性!” 说话间,声音都已经染上了几分哭腔,“难为卿卿她一心为我着想,却没想到菀菀她还要如此误会卿卿!” “夫人别激动,表小姐不信也是正常的,您一开始不也是不信吗?如今问清楚了,反倒是好事。”王嬷嬷柔声劝着。 林氏点了点头,“我只是没想到卿卿她居然这么懂事,我一直都觉得她被她爹宠坏了,最是会惹是生非的一个,没想到她今日会说那些话……这些年来,我带她一直都不好,可她却还肯为了我放下仇恨跟成见,让菀菀入萧家……” 林氏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对萧暖卿太过亏欠了。 虽然她不是萧暖卿的亲娘,可萧暖卿刚出生没多久就被萧世儒抱了回来,她是眼睁睁看着她从一个小肉球长到现在这么大的。 她记得她第一次开口唤娘亲,记得她第一次学走路,虽然不是亲生,也一直都不太亲近,可,她唤了她十几年的娘,她也应了她十几年,不是吗? 她们,就是母女啊! 深吸了一口气,林氏转头看向王嬷嬷,“告诉厨房把给菀菀的燕窝粥分一碗送到卿卿那去,这孩子这些日子也辛苦了。” “是。”王嬷嬷应了声离去,而林氏则是暗暗发誓,往后要对自己这个女儿好一些。 第64章 私兵 看到王嬷嬷送来的燕窝粥的时候,萧暖卿有一瞬间的恍惚。 娘亲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想着她了。 看来,她今日那出戏还是有些用处的。 她坐下,捧着那碗燕窝粥一口一口地吃下,心中开始细细盘算了起来。 再有一个月,就到萧家前世的灭门之日了。 只可惜,她前世这个时候已经被带去了醉香楼,对于京中所发生的事并不知情,唯一知道的还是陆千昱所说的,萧家的罪名是林申扣的。 可,她越想越觉得奇怪,林申不过是个小小的医官,如何能往萧家的头上扣下谋逆的罪名来? 思及此,萧暖卿忽然觉得后背发凉。 她重生回来到现在,过得实在是太忙碌了,以至于从未好好思考过这件事。 林申医术平平,萧家出事之后却成了御医院院使,这就说明了,林申的背后有人。 他身后的人,权势大到可以遮蔽皇上的双眼,让林申这样只会写皮毛的人去做了御医院的头头! 那会是什么人? 刘瑾? 不大可能,他虽然贵为宰相,可皇上对他颇为忌惮,绝不可能听他的。 陆千昱? 皇上的确有可能听他的,但他没理由要祸害萧家,更何况,扶持林申坐上御医院院使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 那,到底是谁呢? 是夜,萧暖卿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那幕后之人的事令得萧暖卿后脊生寒,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萧家世代行医,从未与任何人结过仇怨,到底是什么人如此狠毒要灭萧家满门? 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一阵打斗声。 萧暖卿心口不禁一跳,慌忙起身,披了件外衣便开了门。 就见院子里,薛宁正与一人打得难解难分。 今日月色不明,萧暖卿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脸孔,只能依稀辨认出对方的身形来。 若是她没认错,那时…… “石安?” 萧暖卿轻唤了一声。 正打斗着的二人闻声也停了下来,薛宁落在了萧暖卿的身前,而另一人还未站定便冲着萧暖卿唤道,“萧大小姐,快救救我们大人吧!” 果然是石安! 萧暖卿心头不由得一跳,“怎么了?” “我家大人身负重伤,眼下正昏迷不醒呢!”石安神色凝重,以至于萧暖卿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你等我一下!” 说罢,便是转身回了屋去。 迅速穿好衣衫,又拿了些外伤需要的药,萧暖卿这才急急忙忙出了门。 可谁知还未走出两步就被薛宁一把拉住了,只见他瞥了石安一眼,这才问道,“你当真要去?” “那当然!”萧暖卿挣了挣自己的手,却发现薛宁握得很紧,不禁皱了眉,“他是我大哥!” 不管怎么说,他们几人已经结拜为异姓兄妹,那陆千昱出事她万万没有置之不顾的道理。 更何况,先前陆千昱救了她这么多回,哪怕是为了报恩,她也是要去看一眼的。 可,薛宁仍是不放手,那双好看的狐狸眼中染着几分狡黠,“那你可曾想过,他骗你的。” 这个他指的是石安。 萧暖卿不禁眉心一沉,双眸紧紧审视着薛宁。 薛宁被她盯得有些不大舒服,这才又忍不住问道,“看我做什么?” “你跟陆千昱有过节?”萧暖卿终于问出了口。 上一回她就看出来了,他们二人不对付,可萧暖卿当时只以为是陆千昱小人之心,多管闲事了,并未多想。 但眼下薛宁的反应很可疑。 薛宁眉心紧拧,没有回答,却是松了手。 见状,萧暖卿也不再停留,抬脚就走。 虽然不知道薛宁到底对她隐瞒了什么,但眼下还是陆千昱的伤更为重要。 石安一路骑着马将萧暖卿带到了镇抚司。 萧暖卿脚步匆匆,在石安的指引下往陆千昱的房间走去。 “萧大小姐,麻烦您再快点。”石安不断催促着,以至于萧暖卿的心也跟着无比慌乱起来。 可刚一推开门,一道阴冷的声音便从屋内传来,“不是让你们都出去?” 话音落下,陆千昱方才抬眸看了过来。 在见到萧暖卿的一刹那,陆千昱那双黑冷的眸中分明闪过几分惊讶,却又很快隐匿了下去。 萧暖卿也愣了一下,眼下陆千昱正赤裸着上身,腹部一道长长的刀伤还在不断流着血。 这伤看上去的确很重,可全然没有石安所说的昏迷不醒! 薛宁说得对,石安骗了她! 可还不等她反应过来,石安已经推了她一把,“我家大人就劳烦萧大小姐照顾了!” 说罢,他竟然就关了门。 萧暖卿直接原地石化。 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偏偏陆千昱在看了她一眼之后便没再理她,而是自顾自低头处理着腹部的伤。 看着他略有艰难的样子,萧暖卿忍不住咬了咬唇,想着自己来都来了,终于还是走了上去。 “我来吧。” 她伸手上前。 陆千昱似是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将手中的药递给了萧暖卿。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萧暖卿上药的手法很是轻柔,却比陆千昱自己处理的要好多了。 分明是一样的伤药,他捣鼓了半天都没止住的血,在她手下没几个呼吸就止住了。 萧暖卿一边上药,一边检查着伤口,心口也忍不住狂跳了起来,“若是再深半寸,肠子都该出来了。” 她低柔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屋内仿若炸开了一朵花。 陆千昱只觉得自己的心忽然就跳动得厉害。 他垂眸看着她低头认真为他处理伤口的模样,淡淡的发香混着熟悉的血腥气拥入鼻腔,好似挑拨着他周身的血液汹涌。 他没应声。 萧暖卿也不在意,自顾自为他包扎,“伤口十日内不能碰水,也不能做任何剧烈的活动。”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眸看他。 四目相对,男人的眸色仿若是一汪深潭,将她牢牢吸入其中。 有那么一瞬间,萧暖卿听到自己的心脏狠狠地‘咚’了一声。 她有些慌乱地站起身来,整个人看着都有些局促不安。 倒是陆千昱不急不缓地披上了一件外衣,而后拿起一旁的一壶烈酒,狠狠灌了一口,这才道,“今日有劳萧大小姐了,石安,我会处理的。” 如此说来,石安骗她来的事,陆千昱并不知情。 萧暖卿不禁撇了撇嘴,这才小心翼翼地看向陆千昱,终于还是没忍住好奇心,问道,“大哥怎么会伤得如此严重?” 闻言,陆千昱便是抬眸看了过来,眸色锐利,以至于萧暖卿连忙移开了目光,只想着陆千昱约莫会说一句:锦衣卫做事何须同你交代? 却不料,陆千昱竟是认真答道,“追查私兵一事,中了埋伏。” 私兵? 谋逆? 那会不会与萧家有什么关系? 第65章 卑鄙的事 萧暖卿的神经一下子就警觉了起来。 私兵之事事关重大,前世应该是有听说才对。 可,前世只有萧家谋逆之事盛传,从未听过什么私兵,那么,这二者应该就是同一件事。 想到这儿,萧暖卿心头又泛起一丝寒意。 她爹日日都要去御医院,哪怕不当值也会在御医院里教导底下的医官们,他哪有时间去养那什么私兵。 私兵之事,肯定与萧家无关,但最终如何就被认定了是萧家所为? 此事既然是陆千昱在查,为何前世陆千昱就没有查出来萧家是无辜的? 萧暖卿心口跳得厉害,却是压着自己的情绪,状似不在意地问了一句,“那,大哥可查到些什么了没有?” 可陆千昱是什么人?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他审过的犯人没有上百也有八九十,只需一眼,他就能看出一个人是不是有所隐瞒。 而眼下,萧暖卿如此明显的试探,他又岂会察觉不出? 只是他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御医院院使之女,怎么就对私兵之事如此在意? 此事,与她有什么关系? 于是,陆千昱淡淡应道,“尚无任何头绪。” 萧暖卿皱了眉,直觉陆千昱是在骗她。 再有一个月萧家就要被灭门了,怎么可能这个时候还没有半点头绪。 是不愿与她说而已。 但萧暖卿不怪陆千昱,那是他的职责所在。 但这件事,她也必须查明白! 于是,她又问道,“私兵,想必人数很多吧?京城哪有这么大的地方能养私兵啊?” 陆千昱自是听出萧暖卿的用意,深邃的双眸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她,好一会儿方道,“城外后山。” 城外后山? 萧暖卿牢牢记住了这四个字。 听说,城外的后山极度荒凉,山上巨石嶙峋,草木凋零,平日里连虫子都瞧不见一只,更别说是别的飞禽走兽了。 是以,后山之地嫌少有人会去。 萧暖卿在京中活了十六年都不曾去过,又怎会想到有人会在后山养私兵! 那地方,当真能养什么私兵? 正想着,陆千昱清冷的声音便传了来,“时候不早了,陆某让人送萧大小姐回府。” 说着,陆千昱便是要站起身来。 只是腹部的伤口太大,他稍稍一动便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见状,萧暖卿忙是制止了他,“大哥别动,你这伤好不容易止了血,若是妄动只怕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 闻言,陆千昱这才坐了回去,许是因着疼痛,他的眉心微微拧着,这才道,“那就劳烦萧大小姐自己去找一下石安。” 声音淡漠,语气疏远。 萧暖卿微微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那,大哥早点休息。”说着,她便转身往外去。 只是走着走着,脚步便慢慢停了下来。 萧暖卿想,若如今陆千昱调查的私兵之事最后当真会冤到萧家头上的话,那她眼下是不是应该跟陆千昱打好关系? 不求别的,只要到时候陆千昱能在这件事上放萧家一马,说不定萧家就能多一条活路走! 这样想着,萧暖卿不禁咬了咬唇,转身看向了陆千昱。 此刻的陆千昱眉头紧锁,双眸紧闭,仰头坐靠在床上。 方才随意披着的外衣大敞,结实的胸肌若隐若现。 腰间缠着的白色纱布因着方才的妄动,已经渗出了些许血色。 烛光昏黄,跃动在他的身上,竟是让他整个人都透出了几分破碎的美感。 萧暖卿一时愣住了,那些想说的话也都哽在了喉咙里。 今日定是十分凶险,否则以陆千昱的武功断不会受如此重的伤。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陆千昱才死里逃生回来,她却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利用他。 不需要他的时候,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需要他了,又上赶着来巴结…… 察觉到萧暖卿并未走,陆千昱睁眼看了过来,眸色透着打量。 许是因着伤痛,他的语气略显烦躁,“还有事?” “大哥,对不起。”萧暖卿上前一步,很是郑重地道了歉,“大哥分明只是关心我,我不该对大哥发脾气!” 卑鄙就卑鄙吧! 比起萧家上下那一百多条性命,她卑鄙一些又如何? 她好不容易重生回来,萧家那血流成河的场景她再也不愿意见到了! 只要能护萧家上下平安,不管多卑鄙的事情她都能做! 面对萧暖卿突如其来的道歉,陆千昱的眉心却是拧得更紧,“发什么癫?” 发癫? 她不够真诚? 于是,萧暖卿又上前了两步,硬生生挤出了两滴眼泪来,“其实那日在御医院的时候我就想跟大哥道歉了,只是二哥也在,我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先前大哥说过,不让我来镇抚司找你,所以我……” 她努力摆出一副我见犹怜的姿态。 总归上一世在醉香楼学的那些招数,她如今用起来也是炉火纯青的。 以至于,陆千昱的眉尾不禁微微一挑,抬手朝着萧暖卿招了招,声音微哑,“过来。” 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招小狗。 萧暖卿心底对于陆千昱仍是有些惧怕的,但还是抬起脚往陆千昱的跟前走。 行至床边,看着坐在床上的陆千昱,那一股强大的气场压下来,也不知怎么的,萧暖卿就缓缓蹲了下来。 陆千昱似乎很满意,抬手就抚上了她的脑袋,一点一点轻轻拍着。 萧暖卿眉心微拧,低着头不敢有半点反抗。 只是……这感觉,更像小狗了! 却不料,陆千昱的手从个她的头顶慢慢移到了她的下巴上。 拇指跟食指微微用力,捏着她的下巴缓缓抬起。 萧暖卿也被迫抬眸看向陆千昱。 四目相对,他仍是保持着仰头靠坐的姿势,那双黑沉的凤眸斜睨着她,眸色中透出几分讥讽来。 “卿卿这是在施美人计?”陆千昱低沉的声音缓缓,夹杂着几分轻笑,“是想从大哥这儿得到什么?” 啊? 这么轻易就被拆穿了吗? 萧暖卿心下惊恐,面上却还是一副温婉如水的样子,晶莹的眸中含泪,“卿卿别无所求,只是大哥对我如此冷淡,我心里有些难受而已。” 萧暖卿想着,就她这小表情,小语气,放在前世不知迷倒多少醉香楼的恩客。 可眼前的陆千昱却仍是那一副讥讽轻笑的样子,如墨的双瞳早已看穿她的伎俩,“那卿卿猜猜,大哥信不信。” 第66章 找她来就有用了? 陆千昱这人,确实不好糊弄。 萧暖卿上一世也是被他给轻易看穿的。 可,他分明唤她小名了,不是吗? 这就证明,这招有用。 于是,她缓缓伸出手,轻轻搭上了陆千昱的手腕,“大哥信不信都好,卿卿是真的知错了。” 许是并未点炉火的缘故,她的手指冷若寒冰。 萧暖卿甚至能感受到陆千昱的身子僵了一下。 而后,他松了手,也将自己的手不着痕迹地从萧暖卿的手里抽了出来,闭上双眸,冷声道,“你的人你自己处理,不算错处。” 萧暖卿忙道,“那,大哥找到那个人没有?” 说的是在药贴上下毒的人。 陆千昱淡淡‘嗯’了一声,方才道,“明日我带你去镇抚司大狱。他手里有些东西,想必你会喜欢。” 是吗? 萧暖卿心头狐疑,可看着陆千昱闭着眼的样子似乎是不愿多说,便道,“好,那大哥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说罢,萧暖卿方才起身离去。 待房门被关上,陆千昱的方才又睁开了眼。 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几丝冷意。 半个时辰后,他的房门再次被推开。 石安大摇大摆进了来,爽朗笑着,“属下已经将萧大小姐安然送回府了,亲眼看着她进院子的!” 闻言,陆千昱抬眸瞪了石安一眼,“谁许你自作主张。” 石安摸了摸鼻子,“属下这不是看大人你这几日心情不大好,这才想着找个理由让萧大小姐来的嘛!您是没瞧见,萧大小姐听说您受了伤,紧张坏了!” 听到这话,陆千昱眉尾不自觉一挑,短促一笑,“是么?” “是啊!”石安语气格外夸张,“她那护卫还拦着她不让她来,反倒是被萧大小姐给说了一顿!” 她那护卫…… 薛宁? 陆千昱的眼眸中露出了几分危险的神色。 却听石安问道,“对了大人,那护卫是什么来头,身手不在属下之下。” “差两个人去查查。”陆千昱淡淡下令。 上回与萧暖卿闹了别扭,薛宁的事他自然是不曾再理会。 只知道他底下有一群兄弟,手上还有过几条人命。 但如今,既然那丫头认了错,那身为她的大哥,她身边的人他自然该帮着掌掌眼。 石安应了声,却又想到了什么,问道,“那,属下自作主张这事儿……” 陆千昱冷冷抛去一个白眼,“自己领板子去。” “啊?”石安惊讶,他今日摆明是做了件好事儿啊! 可,陆千昱的命令他哪敢违抗,只好应下了,“是,属下这就去。” 说罢,方才转身离去。 待房门被关上,陆千昱方才冷哼了一声。 怎么他心情不好,找萧暖卿来就有用了? 愚蠢。 翌日。 萧暖卿如约来了镇抚司。 也不知是近日天气寒冷,还是陆千昱有过了吩咐,一进门就见那群本该裸着身子训练的锦衣卫们正一本正经地列队站着。 见到萧暖卿,还齐齐行了礼,“见过萧大小姐。” 声音洪亮,势如破竹。 萧暖卿被吓了一跳,忙是讪笑着回应,“诸,诸位不必多礼。” 听到动静,石安迎了出来,只是走路一瘸一拐的,“萧大小姐,我家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您请随我来。” 说着,便又一圈一拐地往里走。 看着石安的样子,萧暖卿甚是疑惑,忍不住问道,“石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明明昨晚送她回去的时候都还好好的。 石安呵呵一笑,有些难为情道,“属下昨夜擅作主张,被罚了。” 屁股疼得很,走路自然就难看了些。 萧暖卿会意,微微点了点头。 嗯,是该罚。 石安原以为萧暖卿会对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的关心,哪知萧暖卿半点反应都没有,心里头莫名就涌起几分委屈。 他都是为了谁啊! 奈何,他有苦难言。 只能继续领着萧暖卿往镇抚司的大牢里走。 “萧大小姐,小心。”石安轻声提醒着,镇抚司的大牢是在地下,要走一条十几级的台阶。 一入大牢,萧暖卿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臭味。 那是血腥味混合着腐烂的木头的味道,她曾在醉香楼的地窖里闻了十几天。 眼下那股子熟悉的问道汹涌而来,连带着前世那些恐怖的记忆也跟着席卷,只让萧暖卿心脏疯狂跳动起来,脸色瞬间苍白起来,难看至极。 陆千昱来时,看到的就是萧暖卿这样一副难受的神情。 当下便是眉心微拧。 就听萧暖卿轻声唤道,“大哥。” 陆千昱微微点头,上前,低声道,“若不舒服就上去等。” 萧暖卿不太想让陆千昱觉得她这个人娇生惯养,连一点点臭味儿都吃不消,当下便是摇了摇头,“我没事。” 陆千昱这才点了点头,道,“跟我来。” 说罢,便是领着萧暖卿往里走。 萧暖卿跟在陆千昱的身后,看着他那笔挺的身形,心头不禁感叹。 明明昨夜才受了伤,眼下竟是一点都没有表露出来,这个男人还真不是一般的能忍。 终于,二人行至了一个牢房前。 牢房内,一个男人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双手张开着。 身上的衣衫满是鲜血,显然已是被用过了刑。 陆千昱回眸看了萧暖卿一眼,声音仍旧是低低的,“怕吗?” 萧暖卿摇了摇头。 陆千昱这才让人将牢房的门打开,带着萧暖卿走了进去。 听到动静,被捆着的男人缓缓抬起了头来,看到是陆千昱,声音便又染上了几分恐惧,“属,属下知错了,大人,大人……” 颤抖的声音都染上了哭腔。 这人自称属下,那就应该是先前在陆千昱的药贴上下药的人了。 陆千昱没理会他,只冲着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不多久,一箱子药物就被抬了上来。 “这是……”萧暖卿很是诧异。 只见几名狱卒上前,将那个犯人给放了下来。 而后就传来陆千昱冷漠的声音,“这些东西,你再仔细介绍一下。” 说罢,又看向萧暖卿,“认真听。” 萧暖卿一头雾水,直到那人跪在了木箱前,拿起一个小药瓶,颤抖着声音开口,“龙麟散,性寒,无色无味,服毒者一炷香之内便会七窍流血而亡……” 第67章 第一个试用者 这些都是毒? 萧暖卿惊讶万分,就听着面前那犯人一样一样的解释。 什么毒,由什么制成,服下之后会有什么反应都说得格外仔细。 萧暖卿在一开始的诧异之后,便用足了十二分的精神去听,说到最后,那犯人都已经口干舌燥,奄奄一息了。 当介绍完那木箱子里的所有毒物,那犯人便脱力般地倒在了地上,一双眼却还祈求般地看着陆千昱,希望陆千昱能放他一条生路。 可,陆千昱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冲着萧暖卿问道,“可都记住了?” 萧暖卿点了点头,“这里有些二哥给的书里也有记载。” 只是书上的内容跟实物到底有些不一样,今日这一大箱子的毒,当真是让她开了眼界了。 陆千昱这才满意点头,却是问道,“那大哥考考你,这里哪个药能让人浑身瘙痒难耐,皮肤溃烂?” 萧暖卿并未多想,拿起一个粉色的药瓶来,细细道来,“玉腐散,是用十二种毒草制作而成,只需指甲盖大小的一点点,就能让人浑身溃烂,奇痒难忍。” 陆千昱纤长的手指将药瓶接过,嘴角噙着一抹阴冷的笑意,“卿卿倒是说得头头是道,却也不知对是不对。” 说着,陆千昱便看向了趴在地上的犯人。 到底是做过陆千昱的手下的,一下就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当下便是一脸惊恐地看向他,连连摇头,“不,不要,大人,属下已经照您吩咐的做了,您,您看在属下也为您尽忠职守了多年的份上,放过属下吧!” “好啊!” 陆千昱应得爽快,可那张俊美面孔上的寒意依旧不减,笑容也越发阴森,“好一个尽忠职守,说的是三个月前兵部尚书一案,害死我三名锦衣卫弟兄,还是前几日在我药贴中下毒,又或者,是泄露我行踪,害我差点命丧后山的事?” 随着陆千昱的一字一句缓缓吐出,低声的犯人已是开始瑟瑟发抖。 他原以为自己被抓全是因为药贴之事,却没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竟然都已经被陆千昱给知晓了。 也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是绝不可能从这大牢里活着出去了。 当下,那犯人的身子便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眼见着陆千昱缓缓打开了药瓶,那犯人也不知是从何处得来的力气,竟是突然一跃而起,一把将萧暖卿抓了过去,掐住了萧暖卿的脖子威胁道,“都别动!” 陆千昱眸色骤然一冷,就见那犯人一双眸子猩红,“你若是不放我出去,我就拉着这婊子一起死!” “你杀不了我。”萧暖卿忽然开口,没有半点被挟持的慌乱。 那犯人还以为萧暖卿是在挑衅他,下意识的用力去掐萧暖卿的脖子,却赫然发现,自己的手竟是不知何故,使不出半分力道。 就听萧暖卿轻柔的声音在这昏暗的大牢内缓缓响起,“软经散,是用竹叶青,蟾酥,以及其他几味药材研而成,我昨日心血来潮,将其化成水后泡入银针之中,你是第一个试用者。” 说罢,萧暖卿便慢慢挣开了犯人的禁锢,缓缓走到了一边。 而那犯人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看向自己的腰间,只见一根银针不知何时竟扎在了他的腰上。 怪不得,他竟是使不出半点力道来。 “拿下。” 陆千昱冷声下令,身后几名狱卒立刻上前将那犯人又重新捆了起来。 那犯人面露惊恐,却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得看向萧暖卿,凄楚地喊着,“萧大小姐,您杀了我!求求您了,您快杀了我!” 他不想活着了。 在陆千昱的手里,只会生不如死。 萧暖卿没想到那犯人竟会有这样的请求,眉心不自觉沉了下来。 却听陆千昱冷声一笑,“招呼好他。” “是!” 两名狱卒应了声,便去一旁拿刑具。 萧暖卿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拿着如锯条般的刑具朝着那犯人走去,一只大手却突然从她身后环过,挡住了她的视线。 “我们先出去。”陆千昱轻飘飘的声音传来,随后便拉着萧暖卿往外走。 而他们身后,那凄厉的惨叫声响起,伴着哭嚎,宛若地狱。 走出镇抚司的大牢,萧暖卿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地牢内太昏暗了,以至于这不大强烈的阳光都显得有些刺眼。 石安迎上前来,说厅内已经备下了茶水,萧暖卿便跟着陆千昱来到了镇抚司的前厅。 纤长的手指递来一杯热茶,萧暖卿双手接过,道了声谢,便将那热茶一饮而尽。 陆千昱在萧暖卿的对面坐下,约莫是腹部有伤,他的身姿不似往日般懒散,挺得笔直。 他静静地看着萧暖卿,见她将茶盏放在了一旁,方才低声问了句,“吓着了?” 毕竟他镇抚司的大牢,可不是寻常地方能比的。 就说上回那个刘伢子,不过是去里头坐了坐,就吓得丢了魂。 却见,萧暖卿微微摇了摇头,低声应道,“没有。” 只是最后的那声哭嚎又让她涌起了前世惨痛的记忆罢了。 那些,如噩梦般的记忆,也不知何时才能不再被想起! 陆千昱如何会看不出来萧暖卿此刻的情绪? 只是她不承认,他便也不再追问,只道,“方才那箱子东西,我会让石安送到你府上。” 不料,萧暖卿却是有些犹豫,想了想,道,“不如,送到二哥那去?” 闻言,陆千昱眉尾轻轻一挑,没说乐意,也没说不乐意。 见他不说话,萧暖卿想着别又是不高兴了,忙又解释道,“我府里人多,这一大箱子毒物摆在那,若是被哪个丫鬟不小心碰了只怕是会出人命。二哥一个人住,对这些毒物也有兴趣,我若是想要拿什么研究了去二哥那就行。” 陆千昱眸色微沉,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萧暖卿。 他知道她是很努力地在做解释了。 于是,他抬手端起茶盏了浅饮了一口,这才道,“那就暂且收在镇抚司吧,你想要什么,派丫鬟来知会一声,我让石安给你送去。” 闻言,萧暖卿微微一愣。 她是有心跟虞彦分享那些毒物的,可很显然,陆千昱不愿意。 当下便也只能微微点了点头,“那就听大哥安排。” 陆千昱心头暗笑,明明眼里都是不满意,嘴上却应得如此乖巧。 想来,应该是与昨夜说起的私兵有关。 眸底掠过一丝算计。 陆千昱便又开了口,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近几日暂且不要来镇抚司,后山之事尚未查明,镇抚司会很忙。” 第68章 闯后山 果然,听到‘后山’两个字,萧暖卿的眼睛明显一亮。 却还是按捺,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大哥昨夜,没有打草惊蛇吗?” 陆千昱浅浅笑道,“就算打草惊蛇,事关重大,该查的还是要查。” 萧暖卿眉头微锁,想了想,也只是说了句,“大哥腹部的伤还是得留心养着才是。” 陆千昱打量着萧暖卿的神色,眸光渐冷,嘴角却还是噙着那抹笑,“卿卿放心,大哥有分寸。时候不早了,石安,送萧大小姐回府。” 闻言,萧暖卿这才起身行礼告退。 只是她眼下满心都是后山私兵的事,丝毫没有察觉到陆千昱的不正常。 石安亲自驾马车将萧暖卿送回了府,等回到镇抚司后,石安便又即刻去了陆千昱的书房。 “大人。”石安上前行了礼,这才压低了声,“大人猜的没错,萧大小姐一路上都在跟属下打探后山的事。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就连到了萧府门口都不曾察觉。” 闻言,陆千昱眸色凝重,“她何故对私兵之事如此感兴趣?” 石安想了想,方才问道,“会不会与萧御医有关?” 陆千昱没说话,石安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萧家虽然只是小小御医,可萧老太爷在世时极得先皇恩宠,赏赐不断,属下听闻那颗价值连城,世间仅有三颗的夜明珠,其中一颗就在萧家!说起来,萧家倒是有那个本事养这么多人的。” 话说到这儿,石安又露出了几分疑惑,“只是,萧家就萧大小姐一个女儿,养私兵做什么?萧世儒想做皇帝?” 陆千昱仍旧没有说话。 毕竟他所有的怀疑也只是因为萧暖卿对于私兵之事格外在意罢了。 想了想,方道,“派人去监视萧世儒跟萧家大小姐,有什么异动即刻来报。” “是!”石安这才应了声离去。 可当天夜里,石安便又急匆匆地把陆千昱从床上给拽了起来,“大人,不好了,那个薛宁带着萧大小姐往后山去了!” 萧暖卿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被石安给监控了。 她一心想搞清楚后山的情况,也是求了薛宁半天,薛宁才答应带她来了。 这还是萧暖卿第一次来后山,果然是跟传闻中的一样,草木凋零。 后山的山石大多都是乌青色的,清冷的月色之下,整座后山仿若都被一股阴森笼罩。 就连薛宁都皱了皱眉,压低着声问她,“你当真要上去?” “是我们当真要上去!”萧暖卿改正了薛宁的话。 惹得薛宁眉头紧锁,声音也压得更低了,“你不是说,这山里头养着私兵?” “陆千昱说的。”萧暖卿小心地观察着面前的石头山,实在想不出这地方哪里可以养私兵。 薛宁有些无奈,“萧大小姐,薛某虽收了你银子做你的护卫,却也没说要把命卖给你。陆千昱身手在我之上尚且不能全身而退,你我若是进了山,必定就交代在这儿了!” 萧暖卿回眸瞪了薛宁一眼,“连你都知道陆千昱受了重伤,你说后山这些人岂会不知?陆千昱短时间内不会上山,他们自然也就会放松警惕,不然你以为我何故今夜就拖着你上山来?” 薛宁仍是摇头,“可若是被发现……” “放心,就算你缺胳膊少腿,只好头没掉,我就能把你从阎王殿救回来!” 萧暖卿信誓旦旦,只听得薛宁心口一跳。 他决定不配萧暖卿玩了。 当下转身便要走,却听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等萧暖卿反应过来,薛宁便一把拉着萧暖卿躲到了一块巨石后头。 二人蹲下身子,紧紧靠在一起,堪堪让巨石掩住了身形。 只听一行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却在巨石附近停了下来。 “来,歇会儿!” 一道声音开口,萧暖卿悄悄探出脑袋往声音传来的防线看去,就见留个衣着简朴的男人正在不远处的石头边围坐了下来。 若不是他们腰间配着剑,兴许还以为他们是哪里来的百姓。 “你们说,那个锦衣卫今天还会来吗?”其中一人问道。 只听另一人笑道,“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不长记性?我听闻那个陆大人今日都没出过镇抚司,恐怕还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呢!” “哈哈哈哈!”一众人大笑了起来。 萧暖卿听着心里闷闷的,恨不得上去一人喂一口龙麟散。 却在这时,远处又响起一道厉喝之声,“你们在做什么?” 声音浑厚,只是听着就叫人觉得气势不凡。 萧暖卿想去看,却是被薛宁一把拉了回来,“嘘。” 他警惕的样子,与方才见到这群散兵时全然不同,也让萧暖卿莫名就紧张了起来。 他们躲在巨石后头,看不清来人的面孔,就听那些散兵急急忙忙起身行礼,“属下参见将军!” 将军? 这人是这群私兵的头? 萧暖卿更想看了,可薛宁的手一直压在她肩上,不让她有半点能够起身去看的可能。 而后,一道清冷的女声响了起来,“让你们寻个山,就是坐在这儿休息的?” 萧暖卿不解,怎么还有女人? 那些散兵忙不迭地又认了错,可见这女人的身份也不低。 就听其中一人道,“我等想着,那锦衣卫的指挥使昨日受了这么重的伤,今日必定不敢再来了。” 话音刚落,那道浑厚的声音便冷哼了一声,“怎么,锦衣卫就他一人?” 闻言,那些散兵终于没敢再说话。 那个被称作将军的人这才又低喝了一声,“疏忽职守,都回去领军棍二十!” “是!”散兵们慌忙行礼告退。 待脚步声远去,女人的声音方才又继续响起,“陆千昱能查到这儿,证明狗皇帝也已经知道此事,眼下他们按兵不动,应该是为了找出幕后的你跟我。” “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男人声音略微沙哑,“只是既然狗皇帝已经知道了,那咱们也该早些行事了!” 听到这话,萧暖卿心头咯噔了一下,也不知怎么,脚下居然一滑。 细微的声音在这后山的夜空里却显得格外响亮。 萧暖卿心头一惊,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薛宁一下子推开了,“快跑!” 话音落下,萧暖卿只看到薛宁飞身朝着那男人挥剑而去,她心头万般惊恐,只来得及匆匆看了男人身旁面带白纱的女人一眼,便转身没了命地逃。 身后,只传来女人清冷狠辣的命令,“杀了她!” 第69章 躲追兵 很快,身后便传来追逐的脚步声。 萧暖卿不敢回头,可只是听声音就知道追来的人不少! 而且,越来越近! 她甚至能感受到身后那些长剑染着寒意正挥舞而来! 萧暖卿一边跑一边想,死定了! 却只听一阵刀剑相撞的声音传来,身后的那些长剑终究没有落到萧暖卿的身上。 萧暖卿惊恐回眸,竟是石安!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一只大手已是抓住了她的手腕,“走!” 低冷的声音很是果决,萧暖卿诧异抬眸,就只看到了陆千昱那张刀削般的侧脸。 他拉着她往前跑,可方才她跟薛宁已经惊扰了这山里的私兵,哪怕此刻石安带着其余锦衣卫在抵挡,身后的追兵依旧源源不断。 好在,陆千昱似乎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 他带着萧暖卿一路飞奔,七绕八拐的,竟然真的暂时甩掉了追兵。 “来,这里!” 陆千昱拉着萧暖卿跃到一块巨石之下。 那块巨石与周边的石头相互堆砌,恰好堆出了一处缝隙,能容一人藏身。 陆千昱按着萧暖卿的双肩,将她整个人都塞了进去。 萧暖卿此刻已是慌得不行,看向陆千昱的双眸里沾着浓重的水雾,“大哥,你的伤……” “呆在这儿别出声,等大哥来接你。”陆千昱说着,便是拍了拍萧暖卿的脑袋,“听话。” 厚实的掌心轻拍了两下,却好似灌输给了她一股莫名的力量。 萧暖卿那颗慌乱的心终于得到了安抚,她看着陆千昱,微微点了点头。 远处追兵的脚步声再次传来,陆千昱也顾不得停留,飞身而去。 那些准备似乎都被陆千昱给吸引,追逐的脚步声也随之远去。 萧暖卿整个人都蜷缩在巨石的缝隙之下,四周冰冷的寒意令得她整个身子都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心中只祈求着陆千昱跟薛宁都能平安无事,否则,她这心如何能安?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萧暖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那巨石之下待了多久,四周静悄悄的,连一丝虫鸣鸟叫都没有。 只有偶尔吹过巨石缝隙的风,惊起点点骇人的声响。 大约是太心慌了。 萧暖卿忍不住低头咬着自己的食指关节。 陆千昱腹部的伤昨夜才上的药,定然还未长好,方才却又领着一大群追兵跑开了,他的伤不会有事吧? 虽然他伸手不凡,可若是被追兵追上,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想着想着,萧暖卿的一双眸子便忍不住泛了红。 还有薛宁,那个声音浑厚的将军身材也极其魁梧,一看就不好对付,而且定然也会有其他私兵围攻,薛宁一个人能应付吗? 石安的屁股也是受了伤的,他不要紧吗? 萧暖卿越想越慌,身子抖得也越发厉害了。 却不料,一道声音在巨石之上响起,“嘿,抓到一只小老鼠。” 萧暖卿心头一跳,惊恐间,就见一双脚已经落在了巨石外。 来人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左右。 一身劲装,腰间配着的长剑与私兵不同,看上去贵重一些。 此刻,他就站在巨石外,弯着腰往巨石下望。 那样子,就真的好像是堵着老鼠洞的猫,而萧暖卿,则是那只被堵的老鼠,惊恐地不知那猫爪何时会要了她的性命。 那人面上染着几分笑,萧暖卿虽然内心无比惊恐,却也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个男人的五官与方才被称作将军的男人很是相似。 他们二人,应该是父子。 而男人在看到萧暖卿的一瞬间也露出一抹惊讶的神色,不复方才还有些捉弄的意思,男人一双眸子紧紧盯着萧暖卿,冷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萧暖卿还保持着咬着自己食指关节的动作,脸颊上两道因为歉疚而落下的泪痕格外明显。 面对男人的质问,她一个字也不敢说。 若是被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说不定萧家也会跟着受到牵连。 若今日非死不可,她宁愿做个无名的野鬼。 却在这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男人也感受到了这股巨大的杀意,忙是拔剑转身。 刀剑相撞的一刹那,竟是带出一阵火花。 紧接着,鲜血飞溅。 是陆千昱! 他回来了! 萧暖卿的一颗心几乎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可她仍是躲在巨石之下,视线受阻,根本无法看清楚外头的战况。 只是听着那兵器相撞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也不知过了多久,打斗声方才终止。 夜色重归于寂静,只是空气中多了一抹淡淡的血腥气。 而后,那只熟悉的大手出现在了萧暖卿的面前。 陆千昱站在巨石外,声音微沉,“来,没事了。” 萧暖卿忙不迭地从缝隙下钻了出来,下意识地四下张望,却不曾见方才那个男人的身影。 应该是被打跑了。 她又看向陆千昱,第一眼就是朝着陆千昱的腹部看去,哪怕月色不明,萧暖卿还是一眼就看出陆千昱腰间的衣衫已是被鲜血浸染。 她的心便又狂跳了一下,“大哥,你的伤。” “先离开此处再说。”陆千昱冷着一张脸,连着声音都极其冷漠。 他拉着萧暖卿,一路奔逃,直到一炷香之后方才与石安等人汇合。 待回到镇抚司,陆千昱的脸色已然难看至极。 一张脸苍白如纸,就连双唇都没了血色,一看就是失血过多的表现。 萧暖卿忙是招呼人将陆千昱送回了屋里,又让人拿来了药,重新替陆千昱处理早已崩开的伤口。 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伤口,萧暖卿的心一阵阵紧锁。 方才,陆千昱就是带着这样的伤去救她的。 内心的歉疚到达了顶峰,萧暖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默默做好自己手底下的事,待包扎过后,又开了药亲自去熬,而后又亲手送到了陆千昱的面前。 “大哥先趁热把药喝了。”她柔声说着,坐在了陆千昱的床边,一口一口地亲手喂着。 而石安就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终于还是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萧大小姐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一个人去这么危险的地方,今日若不是我们大人,只怕萧大小姐尸骨无存。” 语气中透着几分怨气,显然是在埋怨萧暖卿的行动害了陆千昱。 萧暖卿自知今日错在自己,不敢反驳一句,可想了想,却又忙转头看向石安,“我不是一个人去的,薛宁也去了,你们没看到他吗?” 闻言,石安不禁与陆千昱相互看了一眼,这才道,“并未发现。” 第70章 他有问题 怎么会没有发现? 萧暖卿一下子有些着急,“当时我们被发现,薛宁为了掩护我就冲上去对付那个什么将军的了,他……” 石安忙打断了萧暖卿的话,“眼下没发现倒是好事。” 闻言,萧暖卿有些怔愣。 她明白石安的意思,没发现,至少证明人没有被当场杀死。 可后山上的私兵这么多,若是薛宁被他们抓了去…… 这后果,萧暖卿不敢想。 一时间又内疚了起来,“都怪我,若不是我非拖着他去,他也不会没了音讯。” 见状,陆千昱冲着石安使了眼色。 石安会意,当下便退出了屋去,房门被关上,屋内就只剩下了萧暖卿跟陆千昱。 萧暖卿还是低垂着头,眉心紧拧,担心着薛宁的安全。 她是生怕薛宁会被对方给抓走了。 却不料,陆千昱缓缓开了口,“私兵之事事关重大,对方必定会下死手,石安说没发现他的踪迹,那他应该就是跑了。” 听到这话,萧暖卿不禁瞪大了眼看向陆千昱,“真的?” 陆千昱苍白的脸微微点了点头,“嗯。” 萧暖卿这才算是放下了心来,“那就好。” 却不料,突然忽然就问到,“可你为何会去后山?” 闻言,萧暖卿一愣,一时间说不上话来。 但陆千昱那双眼眸里却满是狐疑跟打量,他紧紧盯着萧暖卿,仿若是要将她看穿了一般。 “你明知后山有私兵,你是为了私兵之事而去。可,私兵之事,与你有什么关系?还是,与萧家有什么关系?” 听到萧家,萧暖卿忙是摇头,“与萧家无关!” 陆千昱眉头一沉,萧暖卿以为他是误会了,赶忙又道,“跟我也没关系!” 可这话说出口,自己都觉得荒谬。 跟她无关,跟萧家也无关,那她为何要冒险上后山? 好奇心? 这话说出来,别说陆千昱不会信,就连她自己都不会信。 可,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难不成告诉陆千昱她是重生回来的,前世萧家就是被污蔑了? 显然不可能! 无奈之下,她只能道,“私兵之事,跟萧家无关,跟我也无关。我只是担心萧家会被污蔑,所以想要去看看后山上到底有什么人。” 话说到这儿,萧暖卿看向陆千昱,神色复杂,“此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我也不知该如何跟大哥你解释,可那些私兵,真的跟萧家没有关系!” 陆千昱眸色低沉,并未应声。 屋外却响起了石安的声音,“大人,萧大小姐的护卫来了。” 是薛宁! 萧暖卿立刻起身冲出了屋去,果然看到薛宁正站在石安的身后。 她忍不住大呼了一声,“薛宁!” 薛宁冲着萧暖卿笑,弯弯的狐狸眼格外好看,“属下接小姐回府。” 萧暖卿冲到了薛宁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才道,“你没事,太好了!” “在下是什么人,来去无踪,自然没事。”薛宁的回答很是欠揍,可此刻的萧暖卿却只觉得欣慰。 至少,没有因为她而受伤。 薛宁笑意稍有收敛,目光也打量了萧暖卿一眼,这才道,“你也没事,才是太好了。” 闻言,萧暖卿微微点头,“多亏了大哥,是他救了我。” 薛宁抬眸看了亮着灯的屋子一眼,眸中隐下一抹深沉,垂眸却又冲着萧暖卿一笑,“时候不早了,若再不回府,怕是会被发现。” 萧暖卿毕竟都还是大家闺秀,深夜与男人出府迟迟不归,传出去总是不好听的。 萧暖卿也是这样觉得的,特别是这事儿若是被林菀知道,还不知会掀起怎么样的腥风血雨。 她点了点头,却道,“你等我一下。”说罢,便是跑回了屋里去。 见到萧暖卿回来,陆千昱的眸中有几分意外,“怎么?” 萧暖卿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来,道,“这是我根据二哥给的书研制的,吃了能缓解疼痛,大哥若是实在痛得很就吃一粒,却也不能多吃。多吃不好。” 陆千昱的伤今日重新崩裂,比起昨日来更为严重,所以她想,肯定会很疼。 萧暖卿把药瓶放在了陆千昱的枕边,这才转身离去。 不多久,外头便没了萧暖卿的声音。 石安进了屋来,对着陆千昱行了礼,道,“薛宁将萧大小姐带走了,属下已经派人跟着。” 听到这话,陆千昱方才勾唇轻轻一笑,“你也觉得他有问题?” 石安郑重点了点头,“属下与他交过手,以他的身手,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虽说昨夜陆千昱是因为行踪被泄露,遇到了埋伏才会身受重伤,可陆千昱说过,对方的身手不在陆千昱之下。 那,薛宁凭什么能在那人的手底下全身而退,毫发无伤? 陆千昱怀疑的也正是这个事儿。 萧暖卿说,薛宁为了掩护她所以去对付那个将军,要知道,那位可是前朝的战神。 当年凭借一己之力,以区区千人抵抗尚国三万兵马足足一个月,为靖国立下了汗马功劳。 如若不是出了那档子事,这人如今应该是高居朝堂正一品大将军之位! 他薛宁,凭什么在那位面前全身而退? “我让你查薛宁的底细,查的如何?”陆千昱问。 石安却是摇了摇头,“暂时查不到任何线索,不过属下已经命人去接近他其中一个手下,已经嘱咐了小心,不会打草惊蛇。” 闻言,陆千昱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腹部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陆千昱眉心紧紧一拧,石安忙是问道,“大人如何?可要叫大夫?” “最好的大夫不是刚走?”陆千昱反问道,随后摆了摆手,“没事,你且退下。” “是,那大人好好休息。”石安说罢,方才行礼退下。 待到房门被关上,屋内也跟着彻底安静下来。 腹部的伤一阵一阵的跳痛着,陆千昱的视线落在了枕边那个小小的药瓶上。 昏暗的灯光下,药瓶呈现出淡淡的粉色,一看就是女孩子的东西。 倒算她有心。 只是这药,陆千昱终究是没吃,任由它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枕边。 第71章 净拾些我不要的垃圾 翌日,一切看上去都是风平浪静。 萧暖卿特意带着凝儿去了街上,想要打探什么风声,可城中的百姓显然都不知道后山的事,她在街上逛了一圈都没听到任何与后山有关的事。 倒是凝儿先走累了,“小姐,咱们回去吧!凝儿的腿都酸了!” 虽说她是小小奴婢,可平日出行都是跟着小姐坐马车的,哪里走过这么多的路! 萧暖卿眉心微拧,心中总觉得不安,想了想,道,“前头有个茶馆儿,咱们去坐坐。” 说罢,也不顾凝儿的反对便率先走了过去。 茶馆的小二很是热情,迎着萧暖卿坐下。 萧暖卿点了一壶铁观音后,便开始观察茶馆里的客人。 眼下还不是最热闹的时候,茶馆里却也有六七人的样子。 要说这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一个是酒色生香的妓院,另一个就是这样的小茶馆了。 可萧暖卿坐着听了许久也不曾听到那几人谈论有关后山之事,想来,后山私兵的事的确隐瞒得极好。 那,前世此事到底是如何处置的呢? 萧暖卿端起一杯热茶来放到嘴边,脑海中努力回忆起前世的细枝末节。 前世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逃出了醉香楼,往京城赶。 一路上为了躲避醉香楼的人,她不敢走大路,都是走的林间小道,有一回还遇到了一头野狼,若不是被山中猎人所救,她也不可能活着回到京城。 那时候已是夜深,那猎人甚至还陪着她在林中待到了天亮方才离去。 如今回想起来,那一夜应该是她前世后半段的人生中最幸运的一晚了。 “小姐,那边有个人一直盯着你。” 思绪被凝儿的声音拽了回来,萧暖卿顺着凝儿所说的看去,整个人瞬间如坠冰窖。 只见茶馆外,一名男子正双手抱胸,越过茶馆的窗子正紧紧盯着萧暖卿。 是昨晚的‘猫’! 他居然来了城内! 他怎么敢啊! 想到昨晚自己差点死在这个男人的手底下,萧暖卿的心脏便忍不住飞速跳动起来。 看出了萧暖卿的异样,凝儿忙是问道,“小姐怎么了?那个男人您认识?” 萧暖卿收回了视线,微微摇了摇头。 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萧暖卿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京中?是来找她灭口的? 可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一整夜,他也该知道她与锦衣卫的关系,怎么敢大张旗鼓地跑来京城行凶? 思及此,萧暖卿的心便越发平静下来。 是了,那个男人不是为了取她性命而来,可眼下他待在茶馆外不走必定是因为她! 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她起身就朝着茶馆外的男人走去。 直到萧暖卿走到了那男人的面前,男人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盯着她。 相比之下,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萧暖卿却是一副淡然的模样,秀眉微挑,嘴角微扬,“找我?” 男人诧异于萧暖卿的胆色,随即眸光中露出几分欣赏,“姑娘胆子很大啊!” “彼此彼此。”萧暖卿冷声回应,一阵轻风拂过,鼻尖闻到了几许药香。 萧暖卿这才打量了男人一眼,看着男人衣袖之下渗出了一丝淡淡的血色,她明白过来,男人是来京求医的。 昨晚陆千昱必然是伤了他的。 只是,他们这帮私兵,没有军医不成? 还是说,有医无药? 她不动声色,只将这抹怀疑放进了心底。 却听男人笑道,“我还从未遇过如你这般有趣的女郎,也不知你是谁家的?” 听到这话,萧暖卿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 这男人打听她的身份,必定是想着要将她一家都杀了灭口。 她当然不可能说,可耐不住有些人就是欠收拾。 “卿卿!” 不远处一道娇俏的呼声响起,萧暖卿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可林菀却是带着她的丫鬟大步而来,也不顾旁人的眼光,一把就挽住了萧暖卿的手臂,显得格外亲昵。 见状,男人自然问道,“这位是?” 林菀这才好似看到这男人一般,露出一抹讶色,松开了萧暖卿,随后才甜美一笑,欠身行礼,“公子有礼,奴家名为林菀,是……” “是我姐姐。”萧暖卿反挽住林菀的手臂。 既然林菀自己送上门来,她不介意利用一下她。 男人似乎有些意外,眸色微深,打量了林菀一眼,方才又看向萧暖卿,“你们是亲姐妹?” 林菀正想回答,却不料萧暖卿率先开了口,“自然是亲的。比亲的还亲。” 说罢,萧暖卿冲着林菀甜美一笑,“是吧姐姐?” 林菀有些意外萧暖卿眼下这极其谄媚的态度,可,似乎也无法反驳这话,毕竟,她马上就要入萧家族谱的。 于是,点了点头。 可男人却是一脸狐疑,“可,你们看上去一般大。” “这世上同父异母的亲姐妹何其之多,一般大的亲姐妹有什么好稀奇的,公子问这些做什么?” 男人这才摇头轻笑起来,“没什么,我原本还以为你……算了。时候不早了,在下还有事,就不叨扰二位姑娘了。” 说罢,男人便是作揖行礼,转身离去。 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林菀终于是忍不住开了口,“这是哪家的公子?” 衣着样式华贵而不浮夸,生得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为人又谦逊有礼…… 她怎不知这京城竟还有这样相貌好的公子? 萧暖卿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厌恶地收回了手,面上透着冷漠,“与你何干?” 眼见着萧暖卿的态度转变得这么快,林菀一副早就将她看穿的模样,冷声笑道,“我就说你方才装得那般亲和,原来只是想在那公子面前表现而已。一大早就出了门,原来就是来跟男人私会的!我之前还奇怪,你居然会与宰相府退婚,没想到是早有目标啊!” “萧暖卿,你说你娘若是知道你这么不要脸,会不会气死?” 萧暖卿冲着林菀翻了个大白眼,“你都没把我娘气死,我哪有那个本事?怎么,被孩子爹抛弃了,所以一大早就跟我屁股后面出来找目标了?你怎么总喜欢盯上我的东西?还净拾些我不要的垃圾,当真是上不得台面!” 萧暖卿冷哼罢便是转身招呼了凝儿离去,心中暗暗祈祷那男人能被林菀误导,不要查清她的真实身份。 第72章 姐姐道德真高尚 只是这林菀啊,狗改不了吃屎。 明明已经在萧暖卿的手上吃了这么大的亏了,还是不知死活的非要招惹她。 当天傍晚,难得萧世儒回来得早,一家人围坐在桌前用餐。 林氏看了萧暖卿一眼,又看了萧世儒一眼,踌躇着开了口,“老爷,我与卿卿商量过,准备过两日就将菀菀的名字记到萧家的族谱上。” 听到这话,萧世儒的脸色骤然一沉。 可此事萧暖卿之前已经与他通过气,所以他虽然冷着脸,却还是点头应道,“既然你们二人都已经同意,那就这么办吧!” 听到这话,林氏心中无比开心,忙是给萧世儒碗里夹了菜,又示意林菀,“菀菀,还不快谢谢你爹。” 听到这话,林申脸色一僵,他知道,这个称呼不是在喊他。 可不等林菀开口,萧世儒便摆了摆手,“不过是形式上的事而已,不必做些乱七八糟的,我萧世儒此生就一个女儿。” 闻言,林氏跟林菀的脸上都露出了几分尴尬来。 反观萧暖卿却是笑得格外亲切,,“总之,表姐的名字入了萧家族谱,咱们就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了。” 她是在提醒林氏跟林菀,不要太过贪心。 果然,听到萧暖卿这句话,林氏知趣着点头,“是,卿卿的话有道理。” 可林菀看着林氏的反应,却是一肚子气。 自从她回来之后,就觉得林氏对萧暖卿的态度好了不少。 明明她苦心设计了这么多年,让林氏一直都不待见自己的女儿,只偏心袒护她,可没想到自己才出去住了一个月不到林氏的态度就变成了这样! 她如何能甘心? 心中的愤怒被无限放大,林菀死死盯着萧暖卿,眼眸中的怒意却瞬间转化为无辜单纯的模样,“对了妹妹,今日在街上与你一起的公子是谁啊?” 萧暖卿面色一沉,没应声。 可她不说话,林菀便越发觉得她是心虚,轻笑了一声问道,“看你们二人态度亲昵,莫不是我未来妹夫?” 闻言,桌上几人都停了筷,一脸诧异地看向萧暖卿。 特别是林氏。 她神色略有紧张,“卿卿,菀菀说的可是真的?那公子究竟是什么身份?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你之前执意与刘家退婚,莫非就是因为那公子?” 萧暖卿心头冷笑,抬眸看向林氏的一瞬间却俨然一副娇柔委屈的模样,“娘,女儿是娘一手教养大的,怎会与人私会?我可不像姐姐,连这点分寸难不成都没有。” 听到这话,林氏跟林菀的脸色皆是一僵。 就连萧世儒也冷声一哼,瞪了林菀一眼,“哼,秉性难移。” 林氏这才想到先前林菀处处陷害萧暖卿,不禁眉头一沉,当下便又看向林菀,“菀菀,不可胡言乱语!” 林菀哪里想得到往日一直信任自己的林氏如今只凭三言两语就转而相信萧暖卿去,当即便落下了泪来,“菀菀是真的看到了,不信您自己问妹妹,她敢说今日没有与别的男子在街上私会吗?” “私会?”萧暖卿挑眉看着林菀,眸中透着浓烈的讥讽,“我与那位公子不过就是有过一面之缘,今日在街上恰巧碰到便寒暄了两句罢了,怎么到了姐姐嘴里就成了亲昵,成了私会?莫不是在姐姐眼里,与男人说话就是不检点?姐姐的道德标准竟如此高尚,怎么,你之前滑胎的孩子是去庙里求来的?。” 轻描淡写的语气,却是将林菀的不堪直接搬到了台面上来。 林菀的脸色骤变,张了嘴就要辩解,可萧暖卿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若不然,我再与姐姐解释一下何为私会?你跟刘念安不顾廉耻,无媒苟合,那叫私会。在大街上跟男人说话,不算。” 一番话,说得林菀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眼看着她就要落下泪来装委屈装无辜,萧暖卿‘啪’地一声将筷子拍在了桌上,站起身来斜睨着林菀,“是我先前说过,为了我娘可以能容忍你所做的一切,所以你现在就肆无忌惮了?可是姐姐你别忘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若真是不想好过,那就再惹我试试。只到时候,你别哭着求我。” 说完这话,萧暖卿便是转身走了。 萧世儒亦是放下了筷子,声音微沉,“难得一家整整齐齐吃一餐,非得搅成这样,当真是家无宁日!” 说罢,便也起身离去。 林菀心头狂跳不已,萧世儒那番话分明是骂她搅家精。 当下眼泪就掉了下来,她看着林氏,委屈巴巴的,声音都染着哭腔,“姑母,菀菀无心的,菀菀只是说出了自己所看到的,我没想到……” “你有没有想到,你自己心里清楚。” 林氏打断了林菀的话,声音亦是透着冷意,“菀菀,你再这样糊涂下去,姑母也帮不了你。” 说完这话,林氏也站起了身来。 林菀心头一慌,忙是抓住了林氏的手,“姑母……” 却不料林氏随手一甩便将林菀的手给甩开了。 不多一会儿,这偌大的大厅内就只剩下了林家父女二人。 林菀心中生恨,眸光中皆是怒火。 当真是见了鬼了! 怎么最近她与萧暖卿的交手每次都输? 明明她用的伎俩都是跟以前一样啊! 这个萧暖卿,莫不是中了邪了! 想到这儿,林菀的目光落在了还在继续吃着的林申身上。 心头一股怒意涌起,她冲着林申怒喝道,“吃吃吃,你怎么就知道吃,你女儿都被害成这样了你怎么还有心思吃!” 林申看了林菀一眼,淡淡一笑,随后往林菀的碗里夹了菜,“别急,萧家蹦跶不了多久了。” 闻言,林菀一愣,眼见着林申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心头又涌起了几分兴趣来,“什么意思?” “听爹的,先入了萧家族谱,想法子分了萧家库房里的东西,之后的事,有爹在!” 林申说得格外自信,林菀眉心却是紧紧拧了起来,“爹,你……” “吃饭!”林申打断了林菀的话,嘴角勾着笑意,脸上的神情是林菀从未见过的自信与恶毒。 第73章 谁有本事跟阎王抢人 回到自己的院子,萧暖卿的脸色依旧难看得很。 凝儿以为她是被林菀气的,忙倒了杯热茶来,“小姐喝杯茶消消气,表小姐心肠如此之坏,早晚会有报应的!” 萧暖卿接过茶水,神情却不曾有半分缓解。 她早已没有将林菀放在眼里了,眼下需要她处理的事比林菀重要多了! 屋外忽然响起一声鸟叫,萧暖卿这才好似回了神一般,看向凝儿,“我方才没吃什么,你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好。”凝儿不疑有他,转身离去。 她刚走没多久,薛宁便从半开的窗子外飞身而来。 不等他站定,萧暖卿便迎了上去,“怎么样,查到什么没有?” 薛宁被突然蹿到自己面前的小东西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看着萧暖卿脸上急切又期盼的样子,薛宁却只绕过她,去到了桌前坐下。 拿起萧暖卿方才没来得及喝的茶饮下一口,方才反问道,“你为何对此事如此在意?” 萧暖卿瞪了薛宁一眼,“你只管收钱办事,问这么多做什么?” 说着,她坐到了桌前,将薛宁手中的杯子给抢了回来,神色严肃,“快说,查到什么了?” 薛宁看了眼自己还未曾喝完的茶,哎了一声,眼见着萧暖卿眉目间满是严肃,这才开了口,“你可知,二十年前的午安之乱?” 萧暖卿一脸疑惑,很显然,她不知道。 二十年前,她都还未出生呢! 薛宁撇了撇嘴,这才又道,“二十多年前,我朝有位威武将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最出名的战役是在边境陵城仅凭上千人马抵御了尚国三万人乃是我靖国第一无二的战神将军!” 听到这儿,萧暖卿莫名就想起了后山上那个被称作是将军的人,不禁问道,“你说后山上那位,就是战神将军?” 薛宁重重点了点头,“应该是。只是功高盖主,二十年前这位战神将军遭人陷害,先皇下令屠其满门,照理,这位应该是死了才对。” 可对方非但没死,还出现在了后山,养了私兵! 萧暖卿眉心紧拧,一颗心莫名跳动得厉害,“那,这与我萧家之间有什么关系?” 闻言,薛宁不禁抬眸紧紧注视着萧暖卿。 好一会儿,方才神色认真,道,“二十年前,上百锦衣卫夜闯将军府,大开杀戒。纵是战神将军武艺高超也最终敌不过十数把绣春刀,照着史官所记载,将军他是被乱刀砍死的。你觉得这世上,有什么人能有这本事将一个被乱刀砍死的人从阎王殿拉回来?” 一番话,说得萧暖卿通体生寒。 能有本事跟阎王抢人的,除了她的太爷爷,还能有谁? 难不成前世就是因为此事被皇上知道,所以萧家才会遭此大难? 她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若真是因为这件事,那萧家灭门的灾祸又该如何躲过去呢? 眼见着萧暖卿的脸色难看至极,薛宁眉心低拧,伸手在萧暖卿的面前挥了挥,“怎么?吓傻了?” 萧暖卿好似真被他这样唤回了神,只是脸色依旧如同沾了水般。 “我先前让你派人去搜罗药材,如何了?” 薛宁没想到萧暖卿会突然问起这事儿,有些疑惑地看了萧暖卿一眼,但还是如实回答,“已经派去各地了,不日应该就能到。” “那你告诉他们,买回来的药材不要送到京城来,送去宁远。” 闻言,薛宁不解,“为什么?” “你只管照做就是!”萧暖卿说着,便起身去了衣柜里,取出了一张银票来,“你拿着这些银子去宁远买间铺子,剩下的去宁远西北方向的牛家村买间民屋。然后就在宁远等我。” 如此,薛宁越发不解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别管!”萧暖卿将银票一把塞进了薛宁的手中,神情冷得不像话,“我现在能信的人只有你了!” 又或者说,能帮她做这件事的人,就只有薛宁了! 薛宁终于还是接住了银票,难得也露出一副严肃的面孔,“可宁远离京城不算远,你若要逃,那里不是最好的地方。” 萧暖卿当然知道。 可,除却京城之外,她只对宁远比较熟悉。 醉香楼,就在宁远。 那是她噩梦的源泉,若是可以,她绝不可能去到宁远。 但如今事态严重,除却宁远之外,她也不知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暂时落脚。 总之,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眼见着萧暖卿不说话,薛宁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也劝不了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要不要去找陆千昱谈谈?” 闻言,萧暖卿一怔。 就听薛宁接着道,“他身居锦衣卫指挥使一职,深得圣宠,萧家的事,他应该能说得上话。” 萧暖卿却是摇了摇头,“事关谋逆,他如何能说得上话!” 从前她只以为萧家是被陷害,是无辜,所以才想着陆千昱可以帮扶萧家一把。 可如今看来,萧家的罪责早在太爷爷那时候就定下了,就算陆千昱肯为萧家说话,也改变不了任何,只会让陆千昱也跟着受牵连罢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薛宁,“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做,剩下的事,你不必理会。” 眼见着萧暖卿已经打定了主意,薛宁终于是点了点头,飞身而去。 恰在这时,凝儿推开了门进来,“小姐,厨房就只有鸡汤了。” 凝儿端着鸡汤进来,一眼就看出了萧暖卿的异样。 “小姐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说着,她便放下鸡汤,上前来伸手抚上萧暖卿的额头,“是不是病了?” 萧暖卿嘴角扯出一抹笑,握住了凝儿的手,“我没事,只是觉得有些累而已。” 她边说边坐到了桌边,拿起鸡汤喝了起来,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凝儿,我把你的卖身契还给你可好?” 听到这话,凝儿不由的一惊,“小姐,您不要凝儿了?” “当然不是!卖身契给你,你还是可以在我身边伺候。”萧暖卿冲着凝儿轻笑,“只是你更自由了。” 等之后萧家出事,凝儿也不会被牵连。 可凝儿仍是皱着眉,打量着萧暖卿,“小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凝儿?” 萧暖卿喝汤的动作微微一顿,这才又笑了开来,“你家小姐的确有事瞒着你,不过你得相信你家小姐,没有什么事是她完不成的!” 所以,哪怕萧家的罪责逃不过,她也要保住萧家上下所有人的性命! 至少,前世那血流成河的场景,此生绝不会再在萧家出现! 第74章 卿卿想问什么 夜幕降临。 萧世儒的书房里还点着灯。 萧暖卿来时,就见萧世儒的桌案前正摆放着一个硕大的冬瓜,上头千疮百孔,而萧世儒的手中拿着一根银针,还在练习萧家针法。 “爹还在练?”萧暖卿上前,柔声道,“时候不早了,爹爹仔细眼睛。” “不碍事。”萧世儒笑得温和,他将手中的银针放下,这才开口,“你爹我资质不佳,若不再刻苦些,这萧家针法还不知何时才能学会。” “那也不能看坏了眼睛!”萧暖卿说着,上前拉着萧世儒坐下,绕到了萧世儒的身后给他捏着肩。 只惹得萧世儒连连夸赞,“卿卿是越发懂事乖巧了。” 萧暖卿也跟着笑,“我是爹爹的女儿,自然是世上最乖巧的。” 萧世儒笑出了声,连连点头。 可萧暖卿脸上的笑意却是渐渐凝固了下来。 她手下动作未停,声音却显得极为踌躇,“爹,您准备在御医院做到什么时候?” 听到这话,萧世儒的笑意一时收敛,有些狐疑地回头看向萧暖卿,“卿卿怎么突然这么问?” 萧暖卿原本想说些其他的理由,比如伴君如伴虎之类的,可又一想,觉得此事不可能瞒过爹爹。 皇上已经知道私兵之事,若是爹爹不配合,萧家的灾祸躲不过去。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手下的动作也跟着停了。 书房内,烛火跳动,安静得好似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爹可还记得,二十年前的那位战神将军?” “哗啦!” 萧世儒骤然起身,木椅在地上滑动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萧暖卿,“你,你如何会知道……” 萧世儒的反应太大了,以至于萧暖卿眉心也紧跟着皱了起来,“所以,当年真的是太爷爷救了人?” 萧世儒眉头紧蹙,像是怕萧暖卿误会什么,忙道,“卿卿,你听爹爹说,这位将军不是坏人,他带领一众将士浴血沙场,为靖国立下了赫赫战功,他是我靖国的英雄!你太爷爷是不忍心……” 萧暖卿心里头发紧,打断了萧世儒的话,“可他现在正在后山养私兵!” 听到这话,萧世儒瞬间瞪大了双眸,“你说什么!” “锦衣卫已经上过山,证明皇上也已经知道了此事,爹,你觉得萧家能不能逃得过?” 萧世儒瞬间就如同泄了气一般,颓然地坐回了位置上,“他,他怎么敢!” “他可是战神,是死人堆里走出来的!他有什么不敢?”萧暖卿一把按住了萧世儒的肩膀,“爹,请辞吧!咱们远离朝堂,去个没人认识咱们的地方,从此改名换姓,没了这富贵身,至少还能保条命。” 听到这话,萧世儒有些怔愣地看着萧暖卿,他像是看不懂她一般,“卿卿,你怎么……” 怎么感觉怪怪的? 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 怎么能如此淡定自若? 萧世儒心中有太多疑惑了。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压根就不认识眼前这个女儿了! 萧暖卿红了眼眶,她知道爹爹想问什么。 可她不能告诉爹爹,这样一切都是因为她已经经历过一遍这人间至苦啊! 她不能告诉爹爹,她是亲眼看着他跟娘死在锦衣卫的刀下的啊! 眼看着萧暖卿快急哭了,萧世儒忙是连声道,“卿卿不哭,爹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做,爹就怎么做!只是……只是皇上未必肯放人啊!” “萧家先祖,是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太祖皇帝几次命悬一线,都被萧家针法给救了回来,所以,只要萧家针法还存在世上一日,皇上就不会放萧家人离开京都!”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是这个道理!” 倘若之前,萧暖卿并没有去医治六公主,没有让萧家针法重现于世的话,或许他们还走得了。 可如今,皇上不可能会放人的。 听到这话,萧暖卿眉心微拧,却道,“皇上应该知道,爹您不会萧家针法。” 所以,萧世儒走得掉。 听出了萧暖卿的言下之意,萧世儒有些心惊,“可是爹不可能把你一个人留在京城!” 萧暖卿也知道萧世儒的担心,忙是扯出了笑来,“我当然不会留下来,爹放心,我主意多着呢!总之您先听我的去做,别的,我会想办法。” 萧世儒听着这番话,心里头却不是滋味儿。 “卿卿,你还小,这一切本该是爹爹来承担。” “爹说什么呢!”萧暖卿一把抱住了爹爹,“你跟娘平平安安的,女儿就心满意足了。” 此生,她不求其他,只求爹娘能安安稳稳地过上普通人的日子。 从萧世儒的书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是不早了。 冬夜的风格外刺骨。 萧暖卿抬眸看了眼天上那轮明月,拢了拢身上的氅衣,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顺着鼻腔钻入肺里,也让她整个人更清醒了几分。 萧暖卿,这一世,你一定要保住萧家啊! 翌日,萧暖卿去了镇抚司。 陆千昱正盯着手下的人训练,见到萧暖卿,眉宇间不禁染上几分疑惑,“卿卿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大哥。”萧暖卿冲着陆千昱勾唇轻笑,而后又看了正训练着的锦衣们一眼,像是有些话想要跟陆千昱单独说似的。 陆千昱自然能看出来萧暖卿的意思,挑眉道,“难得卿卿有这份心,大哥没事。” 淡淡的语气,像是在告诉萧暖卿,人看到了,你也可以走了。 萧暖卿咬了咬唇,捏了捏自己的手背,终于还是开了口,“我,我有些事想跟大哥商量。” “哦?”陆千昱眉尾微挑,“不是为了看大哥了?” 一番话,只说得萧暖卿羞愧不已。 看她脸颊泛出了红,陆千昱才心满意足地勾起了笑,不再捉弄她,只道,“随我来。” 萧暖卿一路跟着陆千昱去了书房。 也不知为何,书房的门一关,萧暖卿的心便是跟着一跳,就仿佛这里有什么吃人的猛兽似的,无端叫人害怕。 可,这里没有猛兽,只有陆千昱。 只见他略显慵懒地往那一坐,深邃的眸子越过桌案朝着她看了过来,“所以,卿卿想打听后山什么事?” 第75章 都该一一销毁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既如此,萧暖卿也没必要扭扭捏捏的了,当下便是问道,“我想知道,皇上准备何时剿匪。” 至少她得知道她还有多少时间做准备。 陆千昱并未立即回答,反倒是打量着萧暖卿,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开口,“皇上昨夜已经派了禁军前往后山。” 萧暖卿心头咯噔了一下,没想到皇上已经行动了! 萧暖卿眸中满是紧张。 她甚至在考虑,要不要今晚就举家逃离京城? 却不料,陆千昱那微冷的声音再次传来,“但后山已空无一人。” 听到这话,萧暖卿怔愣地抬眸看向陆千昱,只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好一会儿方才问道,“私,私兵有多少?” 陆千昱不急不缓地应道,“粗略估算,约有两千多人。” 两千多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消失了? 就算是下山,浩浩荡荡的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啊! 萧暖卿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瞪大了双眼,“后山另有出路?” 陆千昱不置可否。 萧暖卿的眸子疯狂闪烁起来,既然如此,那就说明她还有时间。 至少,在抓到人之前,萧家就不会出事。 正想着,陆千昱却忽然冷声开了口,“二十年前,是萧家太爷救了莫将军?” 萧暖卿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便是朝着书房外看去,生怕这话会被第二个人知道。 陆千昱显然是看出了萧暖卿的担心,方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我让石安守在外面,没人会靠近此处。” 听到这话,萧暖卿方才是松了口气,抬眸看向了陆千昱。 私兵之事,她不知陆千昱查了多久,但很显然,陆千昱已经认出了那位莫将军。 却见陆千昱勾唇淡淡一笑,“原本倒是还不确定,可见卿卿如此慌乱的样子,看样子是真的了。” 这可是灭族的大罪,萧家那位老太爷还真是胆大包天! “那,皇上已经知道了?” 若是皇上知道莫正元还活着,那么,他们能想到这件事跟萧家有关,皇上自然也能想得到! 却听陆千昱道,“谋逆之事事关重大,没有切实的证据,皇上不会轻易定罪。” 萧暖卿眉心紧拧,陆千昱这番话并没有让她的情绪好一些。 她重重叹了一口气,方才开了口,“二十年前的事我并不清楚,但能有那个本事救活莫将军的人,十有八九……” 萧暖卿的这句话还未说完,便被陆千昱打断了,“十有八九,那就是还未确定。二十年前萧大小姐还未出生,此事莫说是你,就算是萧院使也未必会知道。对吗?” 虽是疑问,可陆千昱淡淡的话语之中分明藏着告诫。 他是在教她该如何应对此事! 她慌乱了一整晚的心,此刻莫名就淡定了下来,只是那双唇却仍是在微微颤抖着,“可,若是皇上执意认为……” “还是那句话,没有切实的证据,皇上不会轻易定罪。”陆千昱再次打断了萧暖卿,微冷的声音如今却成了萧暖卿需要紧紧握住的救命稻草。 “所以,卿卿现在要做的事,是毁灭一切可能存在的证据。” “比如……二十年前御医院的草药记录。” “还有二十年前可能知晓甚至参与了此事的人。” “都该一一销毁。” 陆千昱这番话,说得极为淡定,毕竟,杀人对他而言本就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可萧暖卿的心底却是止不住地冒了寒气。 她不知道,为了萧家,她能不能狠下心去害那些无辜者的性命。 似乎是看出了萧暖卿所想,陆千昱那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无比凉薄,“成大事者,应不拘小节。你若想护住萧家就不能妇人之仁。” 他的话,虽过于冷血,可萧暖卿知道,他是为了她好。 深吸了一口气,萧暖卿的身子却莫名有些发冷,以至于整个人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却是冲着陆千昱扯出了一抹笑,“今日多谢大哥指教,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只是……大哥为何要帮我?” 陆千昱是皇上的心腹,遇到这种事,他该第一个跟皇上禀报才对! 如今他帮着她,岂不是变相地跟皇上作对? 陆千昱晦暗的眸子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随后才勾唇一笑,面上染着一抹云淡风轻。 “既然卿卿唤我一声大哥,那,大哥总得护你周全。” 萧暖卿愣住了。 她想过很多原因,比如私兵之事跟他也有关系,比如,他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利益。 却是从未想过,只是因为她唤了他一声大哥。 一股暖意涌起,萧暖卿冲着陆千昱笑了笑,“待萧家躲过此劫,卿卿必定亲自上门道谢 陆千昱没应声,只是不咸不淡的笑了笑,叫人分不清他究竟是何心思。 萧暖卿回了府。 今日萧世儒称病,并未去宫里当值。 萧暖卿将陆千昱所说的话一字不落地都告诉了萧世儒,只听得萧世儒眉心紧拧。 “当年你太爷爷救治那位的事,只有我知道,御医院拿药的记录也都是我去签的。” 听到这话,萧暖卿倒是松了口气,“如此说来,只要找到那本记录就行了!” 可萧世儒却是摇了摇头,“没那么容易,二十多年前的记录早已被封箱保存,由专人看管,轻易拿不出来。” 除非,是奉了皇命。 萧暖卿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难度,正愁眉不展之际,外头却是响起了林氏的声音,“老爷,妾身可否进来?” 闻言,萧世儒立刻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方道,“进来吧!” 可随着林氏一并进来的,还有林菀。 萧暖卿下意识与她爹相互看了一眼,却都默不作声。 唯有林氏上前来行了礼,道,“老爷,菀菀听说您病了,特意过来看看您。” 说着,便是侧身让开了路。 就见林菀手中捧着一碗汤,上前欠身行过礼后方才道,“姑父,这是玩玩亲手熬的秋梨汤,对咳嗽极有好处。” 闻言,萧暖卿便知淡淡笑了一声,“眼下已是深冬,没想到姐姐还能弄到秋梨,当真是有心了。” 萧暖卿的话语阴阳怪气的,林菀又如何听不出来,当下便沉了脸。 还是林氏伸手接过了那碗汤,“老爷,这是菀菀的一片心意,您尝尝。” 既然是林氏亲手递来的,萧世儒也不好拒绝,只得接了过来。 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淡淡的秋梨汤的香味顺着飘入了萧暖卿的鼻子。 萧暖卿当即眉心一拧,一下就拦住了将要将这碗秋梨汤喝下的萧世儒,“等一下!” 第76章 入族谱 屋内众人皆是一惊,林氏有些诧异地看着萧暖卿,“卿卿,怎么了?这秋梨汤有问题?” 萧暖卿一边笑着,一边将萧世儒手中的秋梨汤端了过来,这才冲着林氏笑道,“汤没问题,只是古语有云,不时不食。爹爹如今病着,这已经过了季的东西还是不要喝的好。” 萧暖卿说着,方才看向林菀,“浪费了姐姐一片好心,姐姐不会责怪妹妹吧?” 林菀似乎是学聪明了,当着众人的面并未露出什么不好的脸色来,也冲着萧暖卿笑,“怎么会呢?妹妹也是为了姑父的身子着想。不过,既然姑父不能喝,不如妹妹喝了?” 眸色中,满是挑衅。 萧暖卿不急不缓地舀起一勺来,双眸紧紧看着林菀,就这么当着她的面将秋梨汤一口一口地喝下了。 林菀看着,眼里的笑容近乎癫狂。 眼看着萧暖卿喝完之后还舔了舔嘴,她差点就要笑出声来了,“妹妹,好喝吗?” “嗯,还不错。” 萧暖卿点了点头,“还不错。” “妹妹若是喜欢,姐姐可以每日都煮给你喝。” “好啊!”萧暖卿爽快应下,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一样,冲着林菀眨了眨眼,“可是,每日都煮,会不会太辛苦姐姐了?” “怎么会!”林菀的声音有些激动,“妹妹不计前嫌,还肯喝我的汤,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当然高兴。 汤里有毒,是慢性的,只喝一次不打紧,可若是每日都喝,不消半个月就会丧命。 林菀巴不得每日都让萧暖卿喝下去呢! 萧暖卿心头暗笑,说来,她是应该感谢林菀的。 感谢林菀如此恶毒,这样,她复仇的路上才不会心软。 林氏并未发现林菀跟萧暖卿的异样,看着她们二人如此‘和睦’的样子,林氏笑开了花,“这就好了,你们姐妹二人自幼一起长大,其中虽有误会,但如今能和好如初,也是幸事。” 误会…… 萧暖卿也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刺耳。 但,她依旧保持着面上的笑容。 倒是要看看,她林菀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林氏细心观察着萧暖卿的脸色,见她笑得温和,一颗心便放下了不少。 于是,她又看向了萧世儒,笑道,“老爷,你看卿卿跟菀菀已经和好了,恰好今日你又难得在府中,我看了日子,今个儿诸事大吉,不如,咱们就将菀菀的名字加上吧?” 这么心急? 萧暖卿看了林菀一眼,很显然,一定是林菀跟林氏说了什么。 萧暖卿不动声色,萧世儒却是皱了眉,“我还病着,你何故如此心急?” 林氏只尴尬一笑,“哪里是心急,只是这件事也不需要大操大办,难得老爷你在家,我就想着咱们一家人去到祠堂里,将菀菀的名字添上就行了。” 萧世儒没应声,眼神却是看向萧暖卿。 就见萧暖卿微微点了点头,“也好,爹病得也不重,下床走走也是好的。” 反正,假的族谱她早就已经安排好放在祠堂里了。 眼见着萧暖卿同意,萧世儒方才点了头。 只是,林氏跟林菀都发现了这一不寻常。 为何萧世儒好似是听萧暖卿的话? 就仿佛,这个家如今是萧暖卿在做主一般。 可虽然心有疑惑,二人却都不曾问出口,毕竟眼下将领林菀的名字加上去才是最要紧的。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去了祠堂。 萧家的祠堂里摆放着十数块萧家先祖的牌位,而那本族谱就被供奉在那些牌位的正中央。 萧世儒领着萧暖卿等人上前跪地磕头上香过后,方才双手将族谱请了出来,拿过毛笔,在萧暖卿的名字旁将林菀的名字一笔一划地写了上去。 林菀盯着萧家族谱上的名字,眼睛都发了光。 在她看来,有了这个名字,能萧家如今的这一切就有她的份了! 想到之前林申所说的话,林菀心中更是激动,明明只是把名字写上而已,她却好似觉得自己已经拿到了萧家大部分的家财! 萧世儒双手捧着已经写好名字的族谱,跪在一众牌位前小声告解。 旁人听不清萧世儒在说什么,唯有萧暖卿知道,他爹是在跟祖宗们请罪,这本假族谱得在祠堂供奉一段时日了。 好一会儿,萧世儒方才又起身将族谱放了回去,而后装模作样地又咳了两声,“我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了。” 他这是懒得再看林菀一眼。 林氏见状,忙是上前搀扶,“我扶老爷回去。” 说着,便是搀着萧世儒缓步离去。 待到长辈们一走,林菀便又露出了真面目。 她转头看向萧暖卿,面上的笑容极为张扬,“卿卿,以后我可就是你的亲姐姐了,与你一样,是萧家的人。” 萧暖卿如何能看不出来她是在炫耀,在示威,但她一点都没有表现出反感,反倒是上前,亲昵地拉住了林菀的手,“是啊!以后咱们可就真的是一家人了,福祸同当!” 最后那四个字,萧暖卿特意加重了音,只让林菀的脸色微微一僵。 她想问萧暖卿到底是什么意思,可萧暖卿却是看都不再看她一眼,松了手便是大步离去。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哪里能被一个小小的林菀给耽搁了? 不过,林菀的那碗秋梨汤还是让她颇为在意的。 汤里的毒很是厉害,只需要半个月就能置人于死地,而且,脉象上根本不会有任何的显现。 她不禁想到了太爷爷。 当年太爷爷意外落水之后就一直卧床不起,爹爹用尽了各种法子都救不回太爷爷的性命。 甚至就连太爷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所有人都以为,是太爷爷的日子到了。 可,若不是这样呢? 若当年,太爷爷的吃食中也有这种毒呢? 萧暖卿不敢再想,只吩咐了凝儿派人去看着点厨房。 心中暗暗发誓,如若当年真是林家父女害了太爷爷,那,她一定要让这对父女生不如死! 第77章 将军所为何事 翌日,萧暖卿准备去一趟御医院。 那些被封箱保存的记录,至少她得知道被存放于何处,是由何人看管。 可,马车刚刚行出不久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萧暖卿掀开了车帘往外看,便见几名百姓打扮的男人拦住了去路,对着萧暖卿拱手行了礼,“我家主子请萧大小姐一叙。” 车夫怒目圆睁,“你们是什么人,你们主子又是什么人!当街拦路,好没规矩!还不快让开!” 车夫挥着鞭子,作势要打,却被萧暖卿唤住了,“张叔,您先回去吧!” 萧暖卿说着,便是下了马车,冲着车夫张叔微微一笑,“没事的。” 无奈之下,张叔方才驾着马车离去。 萧暖卿这才看向那几个男人,冷声道,“走吧,带我去见你们将军。” 一句话,便让这几人都变了脸色,显然是没想到萧暖卿已经猜出了他们主子的身份。 萧暖卿却是勾唇一笑,“再不带路,一会儿可就来人了。” 闻言,那几人终于算是有了反应。 只见其中一人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头套来,看向萧暖卿,“萧大小姐,得罪了。” 说罢,便是上前来将黑色的头套套在了萧暖卿的头上。 视线一下子受阻,萧暖卿心底不可避免地一慌,但萧家对那位莫将军有恩,她想,那位莫将军总不至于伤害她。 她被请上了一辆马车,马车里,有一名女子看着她,防止她半路将头套摘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路平稳的马车却忽然颠簸了起来,萧暖卿想,她大约已是出了城了。 又过了一会儿,马车方才停下,车里的女子扶着萧暖卿下了马车后,才将她的头套给摘了去。 突然而来的光亮让萧暖卿有些睁不开眼,适应了一会儿之后,她方才看清的眼前的一切。 这儿,是个山路的茶馆。 萧暖卿惊讶地发现,她前世曾经来过这里。 当时,茶馆的小二还很好心地送了她一杯茶跟一个馒头,就是那个馒头,支撑着她回到了京城。 而此时,那小二正在给那位莫将军倒茶。 萧暖卿朝着莫将军走去,却在看到那张脸时被吓了一跳。 那晚在夜色之下,她只匆忙看到了眼男人的五官,其实并未看清楚他的脸。 而眼下,他脸上那三四道长长的刀疤清晰可见,光是看着就能让人想象出二十年前他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生死劫难。 而看到萧暖卿的时候,男人的脸上也满是诧异。 “爹,确实很像,是不是?”站在莫将军身后的男人开了口,嘴角噙着一抹玩味儿的轻笑,“原来你就是萧家的大小姐,害我找了好几个林家都没找到人。” 那日在街上,林菀自报家门,果然是让这个男人误会了。 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对着莫将军行了礼,“民女萧暖卿,见过莫将军。” 莫将军缓缓站起了身来,那双眸子落在萧暖卿的身上,却仍是一副惊讶以及不可置信的样子,他缓缓开口,浑厚的声音透出几分沙哑来,“你说,你是萧家的人?” 萧暖卿不懂,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却还是微微点了点头,“是,我乃萧家独女。” 萧家独女? 莫将军眸色微沉,却又问道,“你今年多大?” “十六。” “何日生辰?” 萧暖卿有些不明白莫将军为什么对她的生日如此感兴趣,却还是如实应道,“腊月十九。” 腊月十九,正是大雪纷飞的日子。 爹爹给她取名暖卿,便是希望她往后就算是在寒冬腊月也能感受到暖意。 莫将军看着她,声音似乎有些颤抖,“所以,你叫萧暖卿?” 萧暖卿实在是搞不懂这位莫将军到底想做什么,眉心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却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却见莫将军连连点头,“好,好,生于寒冬腊月,暖卿这个名字,甚好。” 萧暖卿有些不耐烦了,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莫将军道,“将军这么大费周章地请我来,该不会只是为了确定我的名字好不好听吧?” 明明萧暖卿的话语之中已是染了几分怒意,可那位莫将军听来竟是没有半点不高兴的意思,反倒是转头冲着身后的年轻男人一笑,这才道,“还是个暴脾气。” 萧暖卿有些无语。 眸心彻底沉了下来,对上那位莫将军的目光,冷声开口,“当年莫将军死里逃生,本该惜命才对,怎么会如此糊涂偷养私兵?你可知你的一己私欲会害了多少人?” 萧家,不就是被他所连累! “胡说什么!” 萧暖卿的话音刚落,一旁的小二居然冲着萧暖卿怒喝了一声。 萧暖卿有些诧异地看去,只见那小二怒目圆睁,全然不见前世那和善的模样。 而另一边,一道声音响起,“我等皆是甘愿跟随莫将军。” 循声看去,萧暖卿差点惊掉了下巴。 说话的竟是前世从猛兽口中救过他的猎人! 他们,都是莫将军的人? 萧暖卿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后山的私兵,皆是百姓的装扮,若是平日里在街上遇到根本就无法分辨出来他们是私兵还是百姓。 如同这个小二,还有那位猎人。 心中一时有些感慨,原来前世,她就已经与这件事有过牵扯了! 想到前世间接害了萧家满门的人却在关键时刻都帮扶过自己,萧暖卿的心底很不是滋味儿。 她有些泄气地坐了下来,视线没了着落处,“你们都心甘情愿,你们都义薄云天,那,那些不知情的人呢?” 话说到这儿,萧暖卿的心口有些发酸。 她缓缓抬眸看向了那位莫将军,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来,“莫将军当年九死一生,能将你从地府拽回来的那位大夫,医术定是极其高明吧?那,他可知有朝一日你会行此等灭族之事?他有没有料到,他救了你,却搭上了自己全族的性命?” 听着萧暖卿这番话,莫将军终于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当年之事,只有我的几个亲信知晓,绝不会泄露半句。” “可封存在御医院的草药册子上记录了当年外伤的用药量,单凭那一本册子,就足够我萧家被灭门!” 听到这儿,莫将军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只等事成,那狗皇帝奈何不了萧家半分!” 闻言,萧暖卿忍不住讥讽一笑,“那若是成不了呢?莫将军这是将多少人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语气中的阴阳怪气那般明显,莫将军又怎会听不出来。 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口的愤怒。 她知道眼下说这些已经太迟了,便只抬眸看着莫将军,问道,“所以,今日将军寻我来,所为何事?” 第78章 卿卿与他是何关系 “我……”莫将军张了口,却是欲言又止,仿佛要说的是什么难言之隐。 萧暖卿已是满脸的不耐烦,却在这时,一股萧肃的杀气袭来,只惊得众人纷纷拔出了腰间佩剑,大声呼道,“保护将军!” 还不等萧暖卿反应过来,一只大手已是将她拽起,护在了身后。 紧接着,十数名锦衣卫从林中飞身而来,手中的绣春刀在阳光下散发着瘆人的寒光。 他们训练有素,很快就将莫将军等人团团围住,明明人数上并不占优势,可每一位锦衣卫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凌厉气势便足以令人心颤。 不愧是,陆千昱的人。 萧暖卿心中这样叹了一声,耳边便响起了陆千昱的声音,“莫将军,又见面了。” 他的声音染着几分慵懒,随意得好似只是在与一个熟人打招呼。 萧暖卿的视线从越过莫将军的肩膀,一眼就看到了从那些锦衣卫身后缓缓走出来的陆千昱。 只见他身形挺直,器宇轩昂,一身锦衣卫的装扮让他本就凌厉的五官更添了几分厉色。 可那双凤眸却裹挟着几分随意,就这么淡淡扫了萧暖卿一眼。 莫将军显然也认得陆千昱,当下便是冷哼了一声,脸上带着几分讽刺的笑意,满眼都是看不上,“我当是谁,原来是元祥的走狗。” 元祥乃是当今圣上的名字。 陆千昱并未有半点恼怒。 锦衣卫是替皇上办事的,那必然是会得到些不好的名声。 走狗二字,他听得多了。 只是从前敢当他面说的那些人,如今都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便是。 当下陆千昱也只是淡淡一笑,声音缓缓,“在下今日来并非是与将军为难,只是将军绑了我的人,我总要讨回来。” 他的人? 莫将军这才反应过来,猛地回头看向萧暖卿,眸中透出几分不可置信,“你与他……” “卿卿。”一声唤,打断了莫将军的话。 那边陆千昱抬手冲着萧暖卿招了招,“过来。” 随意地动作,像是在唤自家的小狗。 莫将军眉心紧拧,暗暗道了声,“你不必听他的。” 哪知萧暖卿听话得很,当下就要抬脚往陆千昱那边走去。 只气得莫将军身后那个年轻的男人一把抓住了她,“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质问的语气。 萧暖卿一时有些怔愣,反应过来才想着甩开他的手,“我与他是什么关系,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真是莫名其妙! 萧暖卿不再犹豫,抬脚就朝着陆千昱跑去。 身后的年轻男人还想阻拦,却是被莫将军给拦下了。 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萧暖卿跑到了陆千昱的身旁,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对着陆千昱微微点了点头,而后又躲到了陆千昱的身后。 仿佛,陆千昱才是那个可以护她周全的男人。 莫将军那一伙人的脸色都阴沉得不像话。 陆千昱倒是很满意,看了萧暖卿一眼,方才又看向莫将军,“既如此,就不打扰莫将军了。” 说罢,便是一抬手。 十数名锦衣卫见状,齐齐收起了绣春刀,列队立于两旁。 这是要放人走的意思。 莫将军等人也不再纠结,当下便是下了令,一行人匆匆离去。 却听其中一名锦衣卫问道,“大人,就这么放那些反贼走了?” “我伤未愈。”陆千昱缓缓开口,斜眼看着问话那人,“你有本事拦得住?” 莫将军的武艺远在这些人之上,若是强行阻拦,死伤惨重的只会是锦衣卫。 不过,陆千昱还是看向了一旁的石安。 石安会意,立刻带了几名锦衣卫朝着方才莫将军等人逃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直到石安等人的身影消失,陆千昱方才转过身来,看向萧暖卿。 他垂眸打量着身高只到自己胸前的女人,这才问道,“没事?” 萧暖卿点了点头,“没事,不过大哥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石安在路上发现你被人挟持上了马车,一路尾随而来。”陆千昱说着,便招呼手底下的人前来了马。 他率先翻身上马后,便冲着萧暖卿伸出了手来。 萧暖卿倒也没怎么多想,大大方方地伸了手。 一股强大的力量一下子就将她拽上了马,待她坐定,陆千昱方才轻轻夹了一下马肚子。 白马朝着小路往京城行去。 萧暖卿被陆千昱那双修长的手臂半裹着,闻着他身上特殊却很好闻的气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重生回来的那一日。 那时,骏马疾驰,她的背脊几乎是与他的胸口紧贴在一起。 但今日,萧暖卿背脊挺得笔直,深怕碰到了陆千昱。 他腹部伤未愈,若是被她碰疼了可就不好了。 一众锦衣卫们都跟在身后缓步行着。 陆千昱忽然开口,低声问道,“莫正元寻你是有何事?” 莫正元,应该就是那位莫将军的名字。 萧暖卿却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不过,方才那个茶馆的小二还有他身后那个猎人打扮的,都是他养的私兵。” “还有呢?”陆千昱接着问道。 淡淡的声音染着一层蛊惑人的沙哑。 萧暖卿眸色微微一沉。 还有……她知道当年那个猎人是在哪片林子里救了她,只要给她一张地图,根据猎人救她的地点,这个茶馆的地点,还有后山的位置,她就能估算出来如今那上千的私兵被藏于何处! 只是这话,萧暖卿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小二也好,猎人也好,对于前世的她而言是救命恩人。 她不可以这么没有良心。 于是,她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说旁的,大哥就已经带人来救我了。” “卿卿这是嫌大哥来早了?”清冷的声音染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语气。 萧暖卿一惊,慌忙回头看向陆千昱,“才不是……” 而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的双唇,竟是从他的脖颈间划过,最终停留在了那高高凸起的喉结之上。 萧暖卿并不知道,他们二人是离得如此之近的。 明明她都已经刻意保持了距离了啊! 她慌忙将头转了回去,脸颊如同火烧了一般。 陆千昱也愣住了。 等反应过来时,颈间便只剩下了一阵酥麻的感觉,以及……那若有似乎,残留的温热。 感觉嘛……倒是还不错! 嘴角不自觉的微微勾起,他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继续问道,“莫正元之子看上去很紧张你,卿卿可是与他有什么关系?” 萧暖卿疯狂摇头,却因着方才意外的肌肤之亲而紧张得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而陆千昱就这么垂眸看着,眼见着她那双红透的耳朵仿若会滴出血来,莫名心情更佳。 第79章 请陆大人用膳 不知何故,萧暖卿总觉得今日这马行得特别慢。 等回到萧家时,已是下午了。 意外的,是林氏正在府外等着。 看到萧暖卿是与陆千昱一起骑马回来的,林氏的脸色狠狠一沉。 萧暖卿自然也没料到林氏在,在陆千昱的搀扶下下了马后便上前给林氏行了礼,“娘,我……” “先回府去。”林氏声音淡淡,而林氏身后的林菀则是一脸幸灾乐祸的笑。 眼见着林氏面色不佳,萧暖卿想着今日是躲不过一场责骂了。 微微叹了一声,方才转身进了府。 身后,却是传来了陆千昱对林氏行礼的声音,“陆某见过萧夫人。” 萧暖卿有些不解,毕竟以陆千昱的身份,全然没必要跟林氏行礼。 她特意放慢了脚步,就听林氏的声音也传了来,“今日多谢陆大人送小女回府,萧家的谢礼,晚些时候会送到陆大人的府上。” 一番话,不但令得萧暖卿停了步子往回望,就连陆千昱也是眉尾轻挑,染着几分不解的笑意,“萧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女多次得大人相救,一点小小的谢礼是应该的。我萧家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可该遵循的规矩也都遵循着,从未逾越过半分!” 林氏说到这儿的时候,微微一顿,像是在犹豫着什么,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开口一般,“倘若,陆大人真对小女有意,那该遵循的规矩,一样也少不得。” 听到这话,萧暖卿的下巴差点就惊掉在了地上。 她忙是转过身跑回了林氏的身边,一把拉住了林氏的手臂,“娘!” 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不料,林氏反倒是拉过萧暖卿的手拍了拍,“卿卿,你放心,娘已经想通了,陆大人的家世虽比不上那些世家公子,可只要你喜欢,娘都同意。” 毕竟,之前萧暖卿可是口口声声跟她说过,陆千昱是她的未来女婿。 这一刻,萧暖卿只想原地自杀。 她那一张脸涨得通红,看都不敢看陆千昱一眼,“娘,您快别胡说了,咱们回府吧!” “这丫头,羞什么?”林氏说着,竟还冲着陆千昱笑道,“今日我听闻卿卿被人带走了,心中担心便一直在府外等着,可刚才见陆大人将人送回来,一颗心方才是落了地。若是陆大人不嫌弃,不若留在府中用膳?恰好她父亲这两日告病在家,有什么事也好聊聊。” 林氏越说越热情,居然还开口邀请陆千昱进府用膳。 萧暖卿瞬间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林氏,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道,“娘!陆大人公务繁忙,哪里有空跟我们吃饭?” “今日恰好不忙。” 清冷的声音缓缓传来,隐约染着几分笑意。 萧暖卿瞬间石化在了当场。 反倒是林氏,格外热情的就将陆千昱给迎进了府去。 看着林氏跟陆千昱的背影,萧暖卿差点没当场背过气去。 一旁却是传来了林菀讥笑的声音,“你该不会真的想嫁给陆千昱吧?他虽是官居三品,权势极大,可说到底也不过就是皇上的走狗而已!更何况,历来锦衣卫的下场都不大好,你不怕嫁给他之后就守寡了?” 林菀的眉眼间满是挑衅,在她看来,锦衣卫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好归宿。 却是忘了,那些跟着陆千昱而来的锦衣卫们此刻都还站在萧府外,而她方才的那番话,显然也已经被他们都听了进去。 萧暖卿看了眼一个个都满是怒意的锦衣卫们,这才对着林菀勾唇一笑,“姐姐还漏说了一件事,锦衣卫向来雷霆手段,狠厉毒辣,用刑的手段层出不穷,凡是得罪了锦衣卫的不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那是想死也死不了。” 说着,萧暖卿对着一旁的锦衣卫们扬了扬下巴,这才又道,“姐姐这一开口就得罪了这么多人,往后走在路上的时候可得小心着些,说不准哪日就入了镇抚司出不来了。” 说罢,萧暖卿方才转身回了府去。 只留下林菀站在萧府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着四周都是不怀好意的锦衣卫心口不禁一跳,慌慌张张地逃回了府里。 说实话,萧暖卿也不知道林氏今日是怎么了。 明明之前听她提起陆千昱,林氏总是会动怒,还会骂她不知检点,今日却主动留了陆千昱吃饭。 晚膳的时候,一家人围坐在圆桌前。 萧世儒坐于主位,林氏坐于萧世儒的右手边,而陆千昱则是坐在了萧世儒的左边。 而他的左侧,则是萧暖卿。 萧暖卿全程低垂着头,却敌不过林氏一直冲着她这边看。 她看一看萧暖卿,又看一看陆千昱,脸上的笑容很是暧昧。 以至于林申都忍不住说了一句,“姐姐你这样子,倒是叫我想到了一句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哈哈哈……” 听到这话,萧暖卿瞬间瞪大了双眼朝着林申瞪了过去。 平日在桌前林申都是话不多的那个,今日这满桌的菜反倒是堵不上他的嘴了! 林申被萧暖卿的眼神给吓了一跳,悻悻低下了头去。 萧世儒也有些不悦,神色严肃,“陆大人进门便是客,怎可这般打趣。” “是我口不择言,陆大人见谅。”林申到底还是道了歉。 不过很显然,陆千昱并不在意,反倒是淡淡一笑,“无妨。” 萧暖卿拿着筷子的手紧紧用力,指尖都泛出了白色。 平日里旁人说错一句话,这陆千昱就冷起一张脸跟要吃人似的,眼下在这假客气个什么劲儿? 萧暖卿闷闷不乐地把陆千昱从头骂到了脚。 一块肉却在这时被夹到了她的碗里。 耳边传来那道清冷却特意压低的声音,“多吃些,太瘦了。” “……” 萧暖卿的身子一下就僵硬了起来,如果可以,她现在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等陆千昱走了再出来。 眼见着她没动,陆千昱的声音便又缓缓飘来,“怎么?卿卿不爱吃?” 语气听不出喜怒,可萧暖卿却是莫名察觉到了一股寒意。 当下便是夹起那块肉塞进了嘴里用力嚼着,生怕晚吃一点,陆千昱就拿刀架她脖子上了。 只是这肉太肥腻了,以至于萧暖卿吃得满嘴油。 凝儿站在一旁瞧见了,便想拿出帕子来给她家小姐擦嘴。 却不料,陆千昱先一步拿出一块帕子,抬手就朝着萧暖卿的嘴角擦去。 “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慢些吃。” “……” 萧暖卿怔愣在原地。 有没有人能来救救她? 第80章 不觉得很好玩吗 一餐饭,萧暖卿吃得食不知味,反观陆千昱倒是胃口很好,光是米饭就吃了两大碗。 好在,吃完饭后,陆千昱并没有要久留的意思。 萧暖卿将陆千昱送至了府外,“大哥慢走。” 陆千昱也只淡淡嗯了一声便翻身上马而去。 石安很快就策马追了上来,“大人,跟丢了。” “嗯。”陆千昱显然早有预料,莫正元此人能偷偷在后山养了这么多私兵却一直到最近才东窗事发,必然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若是这么轻易就被跟上了,他反倒是要怀疑此事的真伪了。 陆千昱没再说话,石安却是八卦心起,“大人莫非真对萧家大小姐有心思?” 他刚才可是亲眼见到陆千昱给萧暖卿擦嘴来着。 闻言,陆千昱却是嗤笑了一声,“你不觉得很好玩吗?” 特别是在他靠近的时候,她浑身僵硬连看都不敢看他的样子,当真是有趣。 石安有些诧异,却又很快撇了撇嘴,只想放着他家这位大人,嘴还真是硬。 而另一边,萧暖卿送走陆千昱之后,就被叫去了萧世儒的书房。 书房的门被关上,父女二人便是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几分无奈。 “爹,我也不知娘今日是怎么了!”萧暖卿甚至有些委屈,只觉得今日自己是受了一场大刑。 萧世儒微微摇了摇头,“你娘大约是想补偿你。” 补偿? 萧暖卿有些诧异,就听萧世儒道,“你之前受了那么多委屈,你娘以为你是真的心悦陆大人,所以如今才会对陆大人如此热情。” 萧暖卿眉心紧拧,也的确是有些后悔自己之前拿陆千昱做挡箭牌了。 萧世儒却是摆了摆手,道,“先不说这个,我听闻你今日被人带走了?” 这事儿,萧世儒也是方才吃饭的时候才知道的。 因为他告病在家,林氏以为他是真的生病了,方才瞒着他,不想让他担心。 听到萧世儒问,萧暖卿便是点了点头,“嗯,是莫正元的人。” 闻言,萧世儒不由得一惊,“莫正元?你,你与他见到面了?” 萧暖卿不理解萧世儒为何这么大反应,却还是点了点头,“嗯,不单单是他,他儿子也在。” 那个长相与莫正元相似的男人,应该就是莫正元的儿子。 不过萧世儒似乎并不关心此事,只紧接着问道,“那,莫正元与你说了什么?” “爹似乎对此事特别在意。”萧暖卿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狐疑。 萧世儒似是一慌,随即却是摆手道,“如今那莫正元是反贼,爹也是担心你会出事。” 倒也有道理。 萧暖卿微微点了点头,却道,“也没说什么,他听闻我是萧家人,便问了我的出生年月,也不知是不是要等我过生日的时候送礼呢!” 只不过这话她自己说了都觉得好笑,萧家都快被害得家破人亡了,莫正元还想着给她送生辰礼? 萧世儒缓缓转过了身去,不让萧暖卿看到他已经面如土色的脸。 “还,还问了什么?” 萧暖卿并未发现萧世儒的异常,只如实答道,“也没再说什么陆大人就带人赶来了。” 听到这话,萧世儒方才好似松了口气一般,微微点了点头。 他稍稍缓了缓,等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之后方才又转回身来看向萧暖卿,“那你见到那位莫将军,感觉如何?” 萧暖卿歪着脑袋想了想,“身材魁梧,有大将之风,脸上的刀疤有些吓人,当年太爷爷应该是用尽了毕生所学才将他救回来的。” “没了?” “没了。” 萧暖卿的回答,好似是让萧世儒松了口气,却道,“日后他的人再来找你,可不能傻乎乎地跟人走了。私兵之事既然已经被皇上知晓,那就证明朝中也有不少大臣知道了,如今只不过是为了不闹得人心惶惶方才没有大肆声张而已。若是被有心人见到你与他见面,对萧家不利。” 萧暖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爹。” 从萧世儒的书房出来后,萧暖卿想了想,还是去了林氏的院子。 萧暖卿很小很小的时候,还是经常会去林氏的院子里找林氏的。 只是后来林菀来了之后,林氏的严厉跟偏爱让萧暖卿渐渐对那个地方产生了一种恐惧。 但…… 想到今日林氏对陆千昱的热情,萧暖卿便有些于心不忍。 林氏虽不是自己的生母,可为了她居然也能对一直讨厌的人笑脸相迎。 她想,她是该去看看林氏的。 时候已经不早了,林氏院子里也没几个伺候的下人。 见到萧暖卿,那一行人便要行礼,却是被萧暖卿给阻止了,“我来看看我娘,你们不必声张。” 闻言,其中一名看着比较机灵的丫鬟道,“小姐来的正好,表小姐也在,不如奴婢去通传一声。” 林菀也在? 萧暖卿下意识地皱了眉。 可一想到林菀前世心狠得连林氏的性命都不顾,又想到林菀在爹的吃食中下毒,她便又忍不住担心起来。 林菀不会给林氏也下毒吧? 她还是进去看看的好。 于是摆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进去就行。” 说着便是朝着林氏的寝卧走去。 可,刚走到林氏的房门口便听到屋里传来林菀的声音,“姑母今日是怎么了?明知道那位陆大人并非良人,为何还……” “傻丫头!”林氏的声音染着几分宠溺,“还不是因为你?” 林菀显然没听明白,“姑母这是什么意思?” 就听林氏叹息了一声,“你先前做下那些糊涂事,你以为卿卿跟她爹当真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眼下我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好歹你的名字已经入了萧家族谱,往后这萧家也有你的一份,若是能早些将她嫁出去,那你能得到的,总归会多一些……” 屋里,林菀亲昵地靠在了林氏的肩上,“姑母果然还是最疼菀菀的。” 而屋外,萧暖卿如坠冰窖,身子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原来,不管发生什么事,在林氏的心里永远都是林菀最重要! 可笑着,她方才竟然还因为自己的事而心疼林氏! 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 好,好啊! 第81章 不是真的公公 回去自己院子的路上,萧暖卿的脑海中全是林氏的那些话。 她觉得自己当真是可笑至极。 林氏偏心了一辈子,她怎么能期盼着林氏在知道林菀所做的那些事之后,就会心疼自己了呢? 是因为那碗分给她的燕窝粥,还是萧世儒口口声声说的‘你娘其实也是爱你的’? 她怎么可能爱她啊! 她的爱,全都给了林菀,哪怕林菀蛇蝎心肠,坏事做尽,林氏也只会一心为林菀谋算! 深吸了一口气,萧暖卿努力让着冬夜的凉风灌入自己的身体里,企图以此掩盖心口处那一丝丝的抽痛。 她不明白,血缘关系当真有那么重要吗? 她喊了她十六年的娘啊! 就真的不能分一点点的爱给她吗? 这一夜,萧暖卿含着眼泪入眠,她梦到了小时候林氏为了护她而摔断了手的事,梦里小小的她担心不已,却知道,林氏护她不是因为爱她,而是萧世儒就站在不远处。 翌日,萧暖卿一大早便起了身。 昨夜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早已被她收拾整理好,事关萧家存亡,那些不被爱的委屈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用过早膳后,萧暖卿便径自去了御医院。 原本是想先去看看六公主的,可昨日被莫正元抓了去之后,萧暖卿心中便莫名有股不安,只想着先去御医院找找二十年前的记录才好。 刚进御医院,便碰到了虞彦。 “卿卿?”虞彦手中正捧着一本册子,见到萧暖卿不免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萧大人身子可还好?” 萧世儒仍是告病在家。 萧暖卿冲着虞彦一笑,“我爹还好,多谢二哥关心。” 说着,萧暖卿的目光便落在了虞彦的手中的那本册子上。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来找虞彦的时候,虞彦就是在清点药庐里的药材。 当下便也开口问道,“二哥这是要去药庐?” 虞彦看了眼手中的册子,方才笑道,“药庐的前段时间已经清点过了,我眼下是要去库房。” “我陪二哥去!”萧暖卿很是热情,倒是让虞彦有些愣住了,“卿卿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啊!”萧暖卿应得很是自然,笑意也格外张扬,“二哥,我们走吧!” 不知萧暖卿究竟打得什么主意,虞彦只好领着萧暖卿往库房去。 库房外有两名小太监守着,见到虞彦,二人便行了礼。 虞彦给二人介绍了一下萧暖卿,便带着萧暖卿进了库房去。 以至于,萧暖卿有些疑惑,“御医院的库房,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吗?” “当然不是。”虞彦笑道,“只有御医院的人方才能进,而你是萧大人的女儿,又是与我一同来的,所以才会放你进来。” 萧暖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规矩是一直以来都有的吗?” “自我入御医院以来就有。”虞彦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清点起库房来。 萧暖卿跟在虞彦的身后看了一会儿,方才道,“这里只是些寻常的药材。” “这是自然,名贵的药材都是锁在宫里的库房,哪里会存放在此。”虞彦笑着应道,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合上了册子看向萧暖卿,“卿卿今日对库房颇为有兴趣,怎么,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萧暖卿有些惊讶于虞彦的眼力,忙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单纯来陪陪二哥而已。” 虞彦半信半疑,见她不再说,便继续清点起药材来。 可,没一会儿便又听萧暖卿问道,“那,一本册子若是写满了怎么办?” “会放到那几个箱子中保存起来。”虞彦说着,抬手便朝着库房的一处角落指去。 萧暖卿这才发现,角落里存放着好几个硕大的箱子,每一个都用铁锁锁着。 上回爹说有专人看管,她还以为守备会很森严,却没想到是与库房里这些普通的药材放在一起的。 想了想,萧暖卿便又道,“只是这样放着,就不怕有人来偷吗?” 闻言,虞彦却是笑出了声来,“放着若干的药材不偷,谁会去偷基本写满了的册子,卿卿怎么问胡话?” 萧暖卿也不好意思的一笑,目光落在那几个箱子上,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起什么时候来偷那些册子了。 却在这时,外头响起了声音,“我等奉皇后娘娘的命令,特来药材库房取东西。” 尖锐的声音,明显是公公们。 虞彦不禁有些疑惑,“来药材库取什么?” 可,看到那两个太监装扮的人进了来,虞彦还是赶紧领着萧暖卿行了礼。 毕竟,那可是皇后的人,实在不是他们可以招惹的。 二人躬身垂眸,眼睁睁看着两名公公摇晃的衣摆从眼前飘过。 可,萧暖卿的目光却是被其中一人脚上的鞋子所吸引。 宫中太监的鞋子,常与其衣着相呼应,从而显示其品级高低。 可,那人脚上所穿的虽然与身上的太监服是同一颜色,可款式根本就是寻常百姓的鞋子啊! 她心下一惊,下意识就抬眸朝着那太监看去,而后瞬间瞪大了双眼。 那不是别人,正是莫正元的儿子莫旬! 只见,莫旬跟在另一名太监的身后走到了放置库房册子的箱子前,也不知是从何处拿来的钥匙,二人很是轻松地就将其中一个箱子打开,翻找了许久之后,二人相互看了一眼,这才又重新将箱子给锁上了。 直觉告诉萧暖卿,莫旬找的正是她准备要偷的东西! 可,莫旬怎么会在宫里,怎么又成了皇后娘娘的人? 一股不祥的预感袭遍全身,在莫旬转身回来的一刹那,萧暖卿便又瞬间低下了头去。 不让莫旬发现她其实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直到,莫旬跟另一位公公走出了库房,萧暖卿跟虞彦方才重新抬起头来。 看着二人的背影,虞彦还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奇怪,皇后开箱子找什么?” 皇后…… 萧暖卿的脑海中不由得想到了那日在后山所见到的女人。 那个女人,莫非就是皇后? 皇后跟莫正元,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82章 册子丢了 萧暖卿的神色有些慌乱,虞彦几乎一眼就看了出来,眸光中染着几分关切,“卿卿,怎么了?” 萧暖卿这才回过神来,嘴角扯出一抹笑,“没,没什么。眼下时候不早了,我就不在这儿吵二哥了。” 萧暖卿说罢,便是要转身离去。 只是她行色匆匆,忘记了自己身后是叠放药材的架子。 她这匆忙的一转身,正好撞倒了架子的一只腿。 比她还高两个头的架子就这么朝着她倒了下来,眼看着就得在她额头上砸出两个大包来,一道高大的身形却突然闪现,护在了萧暖卿的身前。 虞彦俊秀的面孔在萧暖卿的眼前被放大了数倍。 那双好看的秀眉微微拧着,架子已经砸在了他的背上,应该很疼。 可他很快又睁开了眼来,明明眉心都还没来得及舒展,却是冲着萧暖卿露出一抹温柔的,浅浅地笑来,“没事吧?” 萧暖卿这才回过了神来,忙不迭从虞彦的怀里钻了出来,绕到他身后,努力将架子扶好。 只是架子有些重,还是靠着虞彦的帮忙,那架子才重新稳当地站在了地上。 萧暖卿一脸歉疚地看着虞彦,“二哥,都怪我太冒失,你没事吧?” 虞彦勾着唇淡淡笑着,摇了摇头,“无碍,你若有事就先去忙吧!” “这……好吧!”萧暖卿有些担心虞彦,可这比不上莫旬以‘皇后的人’出现的震惊。 她急于去弄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 于是,她再次转身离去,而虞彦也附身从地上拾起了方才掉落的册子,准备继续清点。 萧暖卿在跨出库房的门时,终于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看向虞彦。 就见虞彦拾起册子时整个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左手摸向右边的肩膀后头,脸上的痛意如此明显。 该是受了伤吧! 萧暖卿终于还是没忍心,走了回来,“二哥可是受伤了?让我看看。” 虞彦没想到萧暖卿会去而复返,面上露出几分讶色,却是道,“不,不必了,我一会儿自己擦点药酒就好!” “只怕二哥自己擦不到!”萧暖卿说着,拉着虞彦坐下,“大家都是大夫,也别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话,二哥自己将衣裳解了,我去找点药来。” 萧暖卿说着,便开始在库房里找药,等找到她需要的药材回来时,虞彦已经退去了半边的衣衫,露出颇为结实的肌肉线条。 萧暖卿倒是不知道,一介书生,身材居然也这么好。 她微微一愣方才上前,将药材简单的调配研磨了一下,方才敷到虞彦的背上,轻轻揉着。 虞彦背上一道很明显的青色痕迹,不过还好,并未伤及筋骨。 萧暖卿就这么慢慢地揉着,虞彦偶尔会发出一声‘嘶’,大约是真的痛了,却显得这库房越发安静。 淡淡的药香一阵阵地飘来,也不知怎么的,萧暖卿竟是在虞彦一声声‘嘶’中,感受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暧昧! 果然,男女还是有别的好! 萧暖卿收了手,不禁轻咳了一声,“咳咳,那个,二哥背上的伤回头还是得用药酒揉一下,我,我有事先走了!” 萧暖卿说着,便是在虞彦诧异的目光下红着脸走出了库房。 此时早已没了莫旬的身影,萧暖卿眉心微拧,只想着将此事尽快告知爹爹便立刻出了口。 可,刚到宫门口,还没来得及上马车,萧暖卿便看到了远处属下站着的人影。 正是莫旬! 心下一跳,萧暖卿已经跨上马车的脚收了回来,看向车夫道,“你先回去,我四下走走。” 车夫应了声,便是驾着马车离去,而萧暖卿则是朝着莫旬走去。 可,莫旬不等萧暖卿靠近便转身往前走,特意放缓的脚步分明是等着萧暖卿追上来。 也不知是绕过了几条街,莫旬最终钻进了一间酒楼里。 萧暖卿没有犹豫,大步跟了进去。 一直跟着莫旬进了二楼的雅间。 原以为雅间里会有不少人,可萧暖卿进来时,就只有莫旬一人在。 桌上却早已摆上了酒菜,两个酒盏,显然是为了萧暖卿准备的。 萧暖卿看了莫旬一眼,这才在莫旬的对面落座,眼睁睁看着莫旬拿起酒壶给二人都倒了酒,而后拿起自己面前的酒盏道,“来,在下敬萧大小姐一杯。” 萧暖卿眸色微暗,没喝。 酒气容易掩盖住一些毒药的气味,她不能保证面前的酒没有被下毒。 莫旬显然也知道萧暖卿心中所想,大大方方地端着酒盏喝下,似乎就是为了证明这酒没毒。 可,萧暖卿仍是没喝。 见状,莫旬有些泄气,“你这丫头,防备的心思怎么这么重?” 萧暖卿的眉头沉了下来,露出一脸地不满,“我与你很熟吗?” 丫头这两个字,是他能称呼的? 莫旬挑了挑眉,“行行行,我知你脾气大。”说着,自顾自吃下一口菜,方才笑着看向萧暖卿,“先前在御医院的库房,你已经发现我了?”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 萧暖卿淡淡瞥了莫旬一眼,“怎么?要杀人灭口?” “哈哈哈。”莫旬大笑了起来,“我为何要杀你灭口?我拿着皇后的令牌说是皇后的人,就真与皇后有勾结了?信不信,眼下就算你去皇上面前告状,皇上也不会信的。” 倒也的确是这个道理。 好在萧暖卿最关心的并不是这一点,她冷声问道,“你把册子拿走了?” “什么册子?”莫旬反问。 萧暖卿瞪了他一眼,“装蒜?” “好好好,别发火。”莫旬说着,随后耸了耸肩,“没有。” “你胡说!你特意扮作太监就是去找那本册子的!” 那本记录着二十年前,库房药材的册子! 莫旬并未否认,“是,爹说不能连累了救命恩人,便叫我想法子去将那本册子盗出来,可刚才我跟我的人找了半天,并未找到那本册子。” 莫旬说着,脸色也严肃了起来,“换句话来说,唯独那本册子丢了!” 听到这话,萧暖卿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 那册子去哪儿了? 谁还会想要那本册子? 谁还能拿到那本册子? 正想着,萧暖卿看到了莫旬脸上那抹玩味的笑。 心头一阵狐疑。 于是,她挑眉看向莫旬,“你,把衣服脱了!” 第83章 不熟怎么脱衣裳 骤然听到这话,莫旬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一般,瞪大了眼盯着萧暖卿,“你,你说什么?” “我让你把衣服脱了。”萧暖卿神色严肃,“不是说你没拿到吗?那就证明一下你身上没有。” 似是终于听清楚了萧暖卿的话一般,莫旬忍不住一笑,“萧大小姐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怎么,莫公子害羞?”萧暖卿打断了莫旬的话,双眸饶有兴致地盯着莫旬看,“还是说,我要的东西根本就在你身上。” “呵。”莫旬被气笑了,随后猛地就站起了身来,冲着萧暖卿挑了挑眉,“那萧大小姐可就看好了。” 说罢,莫旬便开始动作麻利地解起腰带来。 很快,外衣就被他脱下,狠狠摔在了地上。 可,萧暖卿却还是那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双眸直视着莫旬,示意他继续。 莫旬一时间有些闹不明白,这个萧暖卿到底是怎么样的女人。 且不说,寻常女人绝不可能会堂而皇之地让男人脱衣服,就是脱了,以他方才那豪放的架势,此刻萧暖卿也该是面露几分羞涩与难堪才对。 可,她的目光炙热,丝毫没有半点羞怯不说,反倒是看得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硬着头皮脱下了第二件,萧暖卿的眼神中仍旧满是挑衅。 看着萧暖卿这副样子,莫旬被激到了,低头就开始继续脱。 身上的衣衫一件接着一件地被他摔在地上,终于还是露出了那结实的腹肌跟胸肌。 而后,莫旬方才抬眸看向萧暖卿,“如何?萧大小姐可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 他以为,至少现在萧暖卿该是露出些害羞的样子了。 可萧暖卿却只是嗤笑了一声,微微摇头,“看来的确不在你身上,可这不表示你没有将册子交给别人。” 一边说着,萧暖卿一边端起面前的酒盏轻轻抿了一口。 莫旬一口气被噎在了胸口,却只能低头拾起衣裳,将方才脱掉的一件一件穿起来,口中嘀咕了一句,“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萧暖卿自然是听到了,却是冷哼,“若是我爹,现在就报官了,还能与你在这儿浪费时间!” 闻言,莫旬却好似是来了兴致,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冲着萧暖卿笑道,“你爹娘对你可好?” 萧暖卿打量了莫旬一眼,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对此事感兴趣,想着约莫是听到了外头的闲言碎语,便道,“我爹娘就我一个女儿,自然对我极好。” 莫旬点了点头,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那就好。” 萧暖卿却依旧是眉心微拧,她看着莫旬,神色严肃地问道,“我再问你一遍,那册子当真不在你那?” 莫旬穿好了一声,重新坐了下来,“若是有,我眼下就交给你了。” 闻言,萧暖卿不禁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却听莫旬道,“萧家是我爹的救命恩人,我等自然是做不出连累萧家的事,只是先前的确不曾想过会牵连到萧家,经你提醒才会想着去御医院的库房看上一眼。” 可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听着莫旬的话,萧暖卿心中不免乱了起来。 他的这番话的确是有道理,萧家对莫正元有恩,莫正元没有理由害萧家! 那,册子去哪儿了? 正想着,忽然便有一人进了屋来,行至莫旬的身后低声说了什么。 而后,莫旬的目光便落在了萧暖卿的身上。 却是抬手一摆,冲着那男人道,“我知道了,你们先走。” 那人微微点了点头,便又出了门。 雅间的门再次被关上,莫旬不急不缓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才又问道,“萧大小姐与锦衣卫的陆大人是什么关系?” 这话,莫旬之前问过。 萧暖卿打量着莫旬,“你如此在意我跟他的关系做什么?” 莫旬耸了耸肩,“没什么,只是想提醒萧大小姐一句,那位陆大人可不是什么好人。” 这句话,萧暖卿觉得自己听了太多遍了。 几乎每个人说起陆千昱都会加上一句: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萧暖卿当然知道这一点,甚至于,比任何人都清楚陆千昱究竟是何等的心狠手辣,下手无情。 可那又如何? 这一世,陆千昱几次三番救她,单凭这一点,她也不能称他为坏人。 正想着,雅间的门却再次被人推开。 萧暖卿抬眸看了过去,一时有些惊讶,“大哥?” 竟是陆千昱! 他怎么会来? 萧暖卿不解,陆千昱却已是走了进来,一双凤眸扫了眼桌上的饭菜,而后看向莫旬,嘴角勾起一抹讥讽,“莫公子胆子还真大。” 眼下朝堂虽然还没有颁下通缉令,可皇上已经知道了莫正元父子偷养私兵的事,莫旬出现在此,无疑是自投罗网。 莫旬像是没听出陆千昱的言下之意一般,眉尾微挑,“在下与好友在此叙旧,怎么就惹了陆大人不悦了?” 好友?叙旧?她? 萧暖卿一头雾水,对上陆千昱审视的目光她忙是摆了摆手,“才不是,我跟他不熟!” 爹爹昨夜才嘱咐过的,让她不要跟莫家人走得太近,眼下莫旬就说她是好友,岂不等于在陷害她! 熟料,莫旬缓缓站起了身来,露出腰间那还不曾完全系好的腰带,冲着萧暖卿勾唇笑道,“不熟,萧大小姐怎么就让在下脱了衣裳?” “!” 萧暖卿骤然起身,却见陆千昱也正挑眉看着她,嘴角含笑,可那双黑沉的眸子里却不曾有半点笑意。 只听他悠悠然道,“哦?卿卿还有这癖好?” “不是!” 萧暖卿忙是解释道,“我只是想看看册子有没有在他身上!” 听到萧暖卿说册子,陆千昱便明白她说的是御医院的那本。 但很显然,莫旬并不给陆千昱细想的机会,只冲着萧暖卿接着道,“只怕这些都是萧大小姐想看我的借口罢了!” “……” 你是真不要脸! 萧暖卿心中暗骂,却是冲着陆千昱急切地道,“大哥你信我,我对这人可没什么非分之想,他的身材都不及你十分之一!” 闻言,陆千昱倒是很受用,眉尾轻挑,却见莫旬已是从窗户飞身而出。 第84章 这汤有问题 这家伙!原来只是利用她分散陆千昱的注意力而已! 陆千昱随手一抬,便让手底下的人去追了,可他知道,追不上的。 而他今日前来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捉拿莫旬。 他只是淡淡地看着萧暖卿,神色淡淡,“卿卿可要解释?” “我真的跟他没什么关系,算上今日,也总共就见了四五面而已!”萧暖卿郑重发誓,可陆千昱却是在位置上坐了下来,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他当真比不上我十分之一?” 啊? 是要解释这个? 萧暖卿微微一愣,随即便开了口,“那是当然了,他的胸肌腹肌都比不上大哥的结实,一看就知道平日里没有大哥练得多!” 萧暖卿以为自己这一通夸,总归是能让陆千昱高兴了。 可谁知,陆千昱却是冷声一笑,“看得还挺仔细。” “……” 萧暖卿忽然有种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感觉。 索性也不解释了,重新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夹菜吃。 陆千昱狭长的凤眸瞥了一眼过来,终于还是转移了话题,“为何会觉得册子在他身上?” 萧暖卿看向陆千昱,见他眼下像是要好好说话的样子,这才开口道,“我今日去了御医院库房,本是想找机会找出二十年前的那本册子,谁曾想遇到了莫旬。” 闻言,陆千昱的眉心不由得一沉,“莫旬如何能入得了御医院的库房?” “他扮做太监,跟另外一个太监打扮的人一起来的,说是皇后的人,守门的太监便让他们进来了。” 陆千昱若有所思,“宫里的人不会轻易信旁人所言,他们二人手里肯定是有皇后的信物。” 比如令牌之类的。 萧暖卿点了点头,“可莫旬说,他没找到那本册子。” 陆千昱的眸色一沉,“有人先他一步拿走了册子?” 萧暖卿皱着眉,“可,会是谁呢?这件事都过去二十多年了!莫非宫里还有什么人知道当年的事?” 话音落下,萧暖卿便想到了一个可能性,瞬间头皮发麻,“会不会是……皇上?” 在知道莫正元还活着之后,皇上应该会立刻想到当年能生死人肉白骨的萧家太爷! 陆千昱的脸色显然也是一僵,“若真是如此,萧家此祸怕是躲不过去了。” 他的声音阴沉轻缓,如同是地府判官下的通牒。 萧暖卿的心紧缩了起来,声音也不自觉有些颤抖,“可,可若是皇上已经知道了,那,那大哥应该也会收到消息吧?” 闻言,陆千昱的脸色却依旧阴沉,“未必。” 他看着萧暖卿,一字一句道,“或许皇上知晓你我私交甚密,此事便瞒了我。” 听到这话,萧暖卿的心更寒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证明皇上已经不信任陆千昱。 可锦衣卫直接听命于皇上,一个不被信任的锦衣卫会是什么下场,不用想也知道。 这一刻,林菀的那句话在她的脑海中再次浮现:你可知历任的锦衣卫指挥使都是什么下场? 上一世,在她死后陆千昱都还活得好好。 可若是眼下皇上就已经对陆千昱不信任了的话,这一世陆千昱会不会因她而死? 想到这一点,萧暖卿看向陆千昱的眸中已是染上了几分惊恐之色。 可,陆千昱几乎一眼就看出来萧暖卿此刻的惊恐与之前见他时的害怕不一样。 这会儿,她更像害怕他会死。 于是,陆千昱勾唇一笑,“放心,你大哥深得圣宠,死不了。” 闻言,萧暖卿的神情却越发难看,甚至染上了几分湿气。 她如何能听不出来,陆千昱这话是在安抚她。 看着她的样子,陆千昱心口莫名升起几分异样。 他并未想过想萧暖卿会因为他可能的遭遇而如此担心。 想来,自己护了她这几次,这丫头也算是个有良心的。 这样想着,陆千昱的眉眼间倒是不见方才的阴沉,只低声道,“除却皇上之外,你再想想还有什么人可能会知道前世的事,并且能够拿到册子。” 还有什么人? 萧暖卿端起面前的酒盏,浅浅饮了一口,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慢慢想。 然后,她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 “是林申。” 林申身在御医院,可以进出御医院的库房,虽然册子是被放在箱子里,而且还上了锁的,可林申应该会有很多借口拿到钥匙。 再者,开锁的技术也不难学。 而最重要的是,前世陆千昱口口声声说过,萧家的罪是林家扣的。 这就证明,林申跟这件事绝对有关系! 陆千昱眉头微锁,却也对这个猜测给予了肯定。 他微微点了点头,“有法子套出来吗?” 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我,我尽量。” 只是,距离前世萧家被灭门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她必须尽快拿到那本册子才行! 眼看着萧暖卿面色凝重,陆千昱便拿起酒壶,给萧暖卿的杯中倒了一杯酒,“不必心急,若真是林申拿了册子,可他却没有第一时间交给皇上,就证明,他另有所图。卿卿只需静下心来想想,他图的是什么。” 陆千昱的话,仿若有一股蛊惑人心的力量。 只是听他这样说,萧暖卿的心里果然就不急了。 她拿起杯盏来,浅饮了一口,而后长叹了一口气,“我一定会保住萧家的,不管是谁,只要敢对萧家不利,我哪怕是豁出了性命,也会让他万劫不复!” 萧暖卿眼底的狠厉让陆千昱忍不住凝视起来。 他实在是见过这个女人的太多面了,以至于他都开始疑惑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她。 还是,全是她? 莫旬备下的酒菜,最终反倒是让陆千昱跟萧暖卿吃喝了个痛快,以至于萧暖卿回府时都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 见到她这般,林氏下意识就皱起了眉来,林菀也趁机落井下石,“妹妹,你怎么能在外头喝成这样?若是被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林氏显然也是不悦,可为了林菀,她不愿与萧暖卿撕破脸,当下只道,“真是越发没规矩了,来人,还不快些拿醒酒汤来!” 下人应了声离去,没多久就端来了热乎乎的醒酒汤。 萧暖卿知道林氏如今对自己的关心都是为了林菀,是以并不说话,只乖乖接下了醒酒汤。 可,这汤有问题。 第85章 天知地知 在将碗放到唇边的一刹那,萧暖卿就闻出来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林菀,就见林菀正盯着她,眸中透着打量。 她知道,一定是林菀动了手脚。 可,厨房那边她早就交代过了,而且这醒酒汤是她回府之后林氏让人熬的,林菀又怎么可能提前预料到她今日会饮酒? 心头的狐疑升起,萧暖卿还是将那碗汤尽数喝下了。 这汤里的毒与之前给爹爹的秋梨汤里的毒是一样的,偶尔吃上一次,不会有什么大碍。 看着萧暖卿就这么喝下了,林菀嘴角忽然就扬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所以,之前在萧世儒那里,她萧暖卿果然只是装模作样而已。 她这个毒,就连当年的萧家老太爷都没能尝出来,区区一个萧暖卿怎么可能就识破了? 呵! 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林菀的神情很是得意。 她转头看向林氏,“姑母,眼下卿卿已经喝了醒酒汤,您就别担心了,先让卿卿回去休息吧!” 听到这话,林氏方才点了点头,而后又看向萧暖卿,“你呀!什么时候能让人省省心!” 说罢,林氏便在林菀的搀扶下离去。 而萧暖卿则是缓缓站起了身来,看了眼方才将醒酒汤拿给了自己的丫鬟,柔声问道,“这汤是谁煮的?真好喝。” 听着萧暖卿的夸赞,丫鬟也没多想便道,“眼下时候不早了,厨房里就崔妈妈在,这醒酒汤就是崔妈妈煮的。小姐若是喜欢,奴婢就再去端一份来。” 萧暖卿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你扶我回去,我还有些晕。” 萧暖卿说着便伸出了手,丫鬟立刻上前来扶住了她,而她也借着醉意,几乎将半个身子都靠在了丫鬟的身上。 也是借此来闻清楚丫鬟身上可有什么不寻常的气味。 一路上,萧暖卿借故闻了丫鬟的手好几次,确定她手上不曾沾染过毒药的气味方才摆手让丫鬟走了。 如此,那就可以确定醒酒汤里的毒是崔妈妈下的了。 想到那日她特意让凝儿去厨房吩咐日后别让林菀进厨房,凝儿就告诉过她,崔妈妈说当年太爷爷生病那段时日林菀就是日日进厨房做吃的,心头的冷意便越来越浓。 她不知崔妈妈何时成了林菀的人,但如今,这个崔妈妈她是一日都留不得了。 所以,在丫鬟走后,萧暖卿并未回院子,而是朝着厨房走去。 厨房里还点着灯,依稀可以看见一道身影在忙碌。 萧暖卿放轻了脚步走近,还没进门便听到了崔妈妈那喋喋不休地抱怨声传来,“大晚上的还要喝什么醒酒汤!害得老娘这一通折腾!真是会折磨人!” 原本已经收拾干净的厨房,又要重新切菜生火,重新收拾,崔妈妈此刻的怨气真是比鬼都大。 萧暖卿心疼冷笑了一声,当下便是扬声道,“真是辛苦崔妈妈了。” 陡然听到萧暖卿的声音,崔妈妈如同是见了鬼一般,惊叫了一声,手中的洗完的刷子都差点被她丢在了地上。 待看到来人是萧暖卿,崔妈妈方才喘了口气,“噢哟,噢哟!是小姐啊!老奴真是要被你吓死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崔妈妈被吓成这样,看来是做了不少坏事啊!” 听到这话,崔妈妈脸色一变,可看着萧暖卿仍是一脸温柔的笑意,这才没放在心上,只冲着萧暖卿笑道,“这么晚了,小姐怎么来了这儿?” 萧暖卿这才走进了厨房里,笑道,“还不是崔妈妈的厨艺太好了,方才的醒酒汤我还意犹未尽。” 闻言,崔妈妈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得意,“那小姐可就来迟了一步,老奴刚将剩下的倒了。” “倒了就再做。”萧暖卿说着,便在厨房一旁的小矮凳上坐了下来,“我不急。” 可,崔妈妈却是一脸的不情愿,她看着萧暖卿,嘴角扯着笑,“这,小姐,眼下天色已经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这汤若实在想喝,老奴明早做了给您送去!” 这个点了,萧暖卿不睡她可是要睡觉的! 谁知萧暖卿却依旧稳坐在那张小凳子上,笑意冷冷,“可我现在就想喝。” 终究是主仆有别。 哪怕崔妈妈眼下恨不得撕了萧暖卿的嘴,但萧暖卿说的她还是得照做。 于是,刚刚收拾好的厨房又开始生了火。 在萧暖卿的注视之下,崔妈妈将方才的醒酒汤又做了一遍。 她将汤端给了萧暖卿,“小姐,小心烫。” 萧暖卿吹了吹,这才喝下了一口,随之便皱起了眉来,“味道不对。跟之前那碗的味道不一样。” 闻言,崔妈妈瞬间瞪大了眼,“怎么可能,老奴都是一模一样地做的!” “是吗?”萧暖卿抬眸看着崔妈妈,“确定没少放什么?” 崔妈妈细细想了想,“没有,该放的佐料老奴都放了!” “可林菀给你的东西,你没放。” 萧暖卿缓缓开口,一句话,便是让崔妈妈整个人都慌张了起来。 “小,小姐说什么呢!老,老奴听不懂。” 萧暖卿这才站起了身来,“听不懂没关系,等去了镇抚司的大牢就什么都听得懂了。” 一听到镇抚司三个字,崔妈妈吓得当即就跪在了地上,“小姐饶命,老,老奴当真什么都不知道!表小姐给了老奴一大笔银子,只说让老奴将每碗汤里都放些,说这些不是害人的东西!老奴给家里的老黄试过,吃不死,这才敢放的!” 老黄是崔妈妈家里养的狗。 听着这话,萧暖卿只想笑,“那我是不是还得夸一下崔妈妈心思细腻啊?” “小姐!”崔妈妈一把抱住了萧暖卿的大腿,眼泪不住地往下掉,“老奴真的不是故意的,您就饶了老奴这一次吧!” 还烫手的醒酒汤,就这么当着崔妈妈的头浇了下去。 崔妈妈连声惊呼,却始终不敢松开萧暖卿的腿。 就听萧暖卿的声音从头顶缓缓传来,“念在你是府里的老人,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从今日起,林菀给你的东西,你每日都下到林申的吃食中。” 闻言,崔妈妈惊恐的抬眸看向萧暖卿,“啊?小,小姐,这,这不好吧……” “不是吃不死人吗?崔妈妈担心什么?”萧暖卿冷冷的笑着,一双眼里满是狠厉,她弯下身子,一把抓住崔妈妈的头发,强迫她抬头与她对视,“若是不照我所说的去做,我就送你一家老小都去慎刑司做客。哦,对了,你孙子也会走路了,对吧?” 此刻的萧暖卿,如同从地府而来的索命恶鬼,只惊得崔妈妈瞪大了双眼,惊恐点头,“我,我一定照小姐的吩咐去做!” 闻言,萧暖卿这才一脚将崔妈妈给踹开了,“今日这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倘若被第三人知道,崔妈妈……” “不敢不敢!老奴绝不敢对外妄言!” “哼。”萧暖卿冷哼一声,这才抬脚大步离去。 第86章 将计就计 翌日,萧暖卿一大早就去了萧世儒的院子。 见到萧世儒的时候,萧世儒才刚刚起身,还未洗漱过的他看上去满眼疲累。 萧暖卿忍不住问道,“爹爹昨夜没睡好吗?” 萧世儒摆了摆手,“睡得好着呢!可也不知道怎么,早起总是觉得累,我给自己搭过脉,没有异常。” 萧世儒一边说着,一边拿过帕子洗漱。 不一会儿便有小厮送来了早膳。 萧暖卿上前看了一眼,确定早膳没有问题,方才坐了下来,陪着萧世儒一起吃。 等吃完后,萧暖卿方才开了口,“那爹有没有想过自己的身子到底为何会如此劳累?” 萧世儒眉心微拧,“能考虑的都考虑了,可脉象一切都好……” “若脉象查不出来呢?”萧暖卿反问,而后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缓缓开口,“就如同当年太爷爷一样。” 听到这话,萧世儒不由得一惊。 当年萧家太爷落水后便一病不起,没多久就过世了。 萧世儒曾自责了许久,暗道是自己的医术不精才会如此。 可如今萧暖卿这样说,此事分明就是另有蹊跷。 当下他便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林菀这段时日一直在给您的吃食中下毒。” 萧世儒愣住了,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许久都不曾反应过来。 想到自己这段时日身体的异样,若是再继续下去,恐怕真的就如萧家太爷一般卧床不起了,心头便是涌起一阵又一阵的寒意。 好一会儿,他终于缓缓开口,“你的意思是,你太爷爷当年也是被林菀下了毒?可,她当时还只是个孩子,难不成就有那等黑心肠了?” “林菀还是孩子,可林申不是。”萧暖卿也跟着压低了声,道,“爹,被封存在御医院库房的册子不见了,我怀疑就是林申拿走了。如今林菀的名字被记录在萧家的族谱上,所以他暂时不敢动手,可若是你跟太爷爷一样卧病在床,甚至一命呜呼之后,林菀就大可与我分家,到时候林申再将那册子拿出来治萧家的罪,萧家的一切,就是他的了!” 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场巨大的阴谋之中,萧世儒不禁打了个寒战,身子也感受到了一阵又一阵的寒意。 “那,接下去要怎么办?” 萧世儒也不知道为什么,随口就问出了这句话。 直到问出口后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将萧暖卿当做了依靠。 十六年前,被他抱回来的那么小小的一个孩子,眼下居然已经成了他的依靠! 当真是神奇啊! 萧暖卿不知萧世儒在想什么,只神色认真地开了口,“现在,就只有将计就计这一招。” 闻言,萧世儒重重点了点头,“好,就听你的,你说怎么做,爹就怎么做!” 萧暖卿勾唇一笑,起身为萧世儒施针祛毒,顺道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于是,萧世儒就继续装病在家,却不曾想,皇上居然亲自来了萧家。 这一日,锦衣卫的队伍停在了萧府外,为首的正是陆千昱。 萧暖卿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一脸震惊地跑了出来,而此时,陆千昱已经跟着皇上坐在了萧家的大厅里。 萧暖卿慌忙上前行了礼,“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 话音刚落,林氏也带着林菀而来,双双跪地行了礼。 皇上却是呵呵一笑,“萧夫人请起,都起来吧!朕今日也是一时兴起,想着许久不曾见过萧爱卿,便来看看,怎么?萧爱卿的身子还是不好?” 萧暖卿没说话,倒是林氏率先开了口,“多谢皇上关心,只是夫君近日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听着林氏叹息下的话,皇上似乎有些吃惊,“什么?当真如此严重?卿卿,你的医术不比你爹差,你来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闻言,萧暖卿低垂下了头,欠了欠身子,方才应道,“回禀皇上,我爹的脉象都好,可就是没有力气,民女为他施过针,也开了好几副方子,可就是没有用……” 话说到后面,萧暖卿的声音变得极轻,听上去很是悲伤。 皇上有些坐不住了,站起了身来,道,“快,带我去见见萧爱卿!” “是,皇上请跟随臣服来。”林氏行了礼,这才行至前方带路。 皇上跟着林氏前去,陆千昱便也紧随其后,在经过萧暖卿身边时,陆千昱与萧暖卿对视了一眼,脸色沉静,却是让萧暖卿略显慌乱的心思冷静了下来。 皇上今日前来,看来不是来试探,而是真的担心萧世儒的身体的。 于是,她也跟了上去,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去了萧世儒的院子。 打开萧世儒的房门,一股子药香便弥漫来。 为了做戏逼真,萧暖卿当真每日往萧世儒的屋里送药,虽都是强身健体的补药,但时日久了,这屋子里多多少少都染上了药香。 林氏几乎是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这才道,“皇上,未免过了病气。不如臣妇去将夫君唤起来吧!” 皇上皱了皱眉,摆手,“不必了。”说罢,便是大步进了屋去。 他行至床边,看着床上似乎还在熟睡的萧世儒,低声唤道,“萧爱卿。” 听到声音,萧世儒缓缓睁开了眼,看到是皇上,不由得一惊,撑着身子便想起身行礼,可又脱力摔回了床上。 “微臣……微……” 就连说话,都好似很吃力。 皇上眉心紧拧,柔声安抚着,“爱卿不必多礼,好好休息,朕过些时日再来看你。” 闻言,床上的萧世儒似乎很激动,有尝试着起身,可终究还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饶是皇上看了也觉得心中悲伤不已,又安抚了萧世儒几句,方才转身出了屋去。 “怎么会这样!萧爱卿怎么就突然一病不起了!”皇上愤愤说着,可没有一个人能回答。 萧家所有人都低垂着头,只听到陆千昱那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微臣记得十年前萧家太爷也是这样忽然一病不起,也不知是不是萧家遗传的隐疾?” 闻言,萧家人还是一个都不敢出声。 可,皇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眉心紧拧,“明日,让虞彦来看看。” “是。”陆千昱躬身应着,这才护送着皇上离去。 而萧暖卿则是悄悄抬眸看向林菀,就见后者的脸上已是隐隐露出几分担忧来。 看来,她也知道虞彦是最了解毒的。 若是虞彦来了,事情就要曝光了! 第87章 毒杀萧世儒 皇上走后,林菀急不可耐地便去了林申的院子。 前两日林申得了风寒,吃了药却一直不见好,林菀来时,林申也才刚刚起身。 “这可怎么办!”林菀进了林申的屋子就坐了下来,看也不看面色难看的林申一眼,只顾着自己的担忧,道,“皇上让御医院的虞大人来,那位虞大人最擅长用毒,他一定会发现蹊跷的!” 林申有气无力地给林菀倒了一杯水,笑道,“慌什么,就算真的被查出来,不是还有厨房的崔妈妈顶着?” 到时候就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在崔妈妈的身上,林氏那么疼爱林菀,一定会相信她的! 林菀眉心紧拧,“我担心的自然不是这个,我是担心咱们会功亏一篑!” 若是虞彦给萧世儒解了毒,她们筹备的这一切岂不都是白费功夫了? 林申觉得有些累,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才问道,“那,你想怎么做?” 林菀眸色微沉,看向林申,“爹手上,可还有别的什么毒?见血封喉那种最好!” 林申一愣,他从林菀的那双眸子里看出了杀意。 “你是想在虞彦来之前就……”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林菀神色狠厉,“我可不想再天天巴结着那个老太婆,更不想被那个姓萧的那个贱人压上一头!必须赶在虞彦来之前动手!” 对此,林申连连点头,“你说得对,不愧是爹的女儿,果然有气魄。” 说着,林申便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缓步行至不远处的柜子里,从其中一方格子中取出了一小瓶药来,“给,这是当年为了萧家太爷准备的,只是那老东西死得快,没用上,如今倒是便宜你姑父了。” 林菀接过了林申手中的毒药,想到萧世儒的死,眼中不禁闪烁过几分害怕。 可一想到萧世儒死后,她就可以借口分家,靠着林氏的宠爱分走萧家大部分的家财,她的眸色又变得无比坚定。 我的好姑父,是你命该如此,可怪不得我。 是夜,月光皎洁。 林菀端着一碗药进了萧世儒的屋子。 萧世儒喜静,夜里从不需要下人值守,哪怕近日都病成了那副样子也是如此。 所以,林菀一路无阻。 她缓缓推开了萧世儒的房门。 萧世儒却还没睡,低哑的声音唤了声,“谁?” 林菀被吓了一跳,却很快笑着回应道,“姑父,是我,菀菀。” 说着,她将药放在了桌上,点燃了屋里的烛灯。 见真的是林菀,萧世儒好似是松了口气一般,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问道,“是菀菀啊,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姑父身子一直不好,我心下担心,特意熬了些补血养气的药来。”林菀说着,端着药走到了萧世儒的床边,冲着萧世儒笑,“我喂姑父喝。” 萧世儒躺在床上,虽是没有力气,却眉心紧拧,“不用了,你走吧。” “怎么可以不用?姑父你的病一直不好,姑母不知多担心呢!”林菀说着,便是舀起一勺药来,吹了吹,“更何况,今日这药,你不喝也得喝!” 说罢,竟是强行将勺子往萧世儒的口中塞。 萧世儒紧闭着嘴,勺子里的药半点都没被塞进口中不说,萧世儒还‘呸’了一声,吐了林菀一脸! 林菀怒了,当下就扔了勺子,“你个老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罢,便是一手捏住了萧世儒的双颊,强迫他张开了嘴,另一手拿着还烫嘴的药,尽数往萧世儒的口中灌着。 萧世儒拼了命的挣扎,呼喊,可半点用都没有,眼见着大半碗的药都被灌进了萧世儒的口中,终于,萧世儒两腿一蹬,整个人都没了气息。 直到确定萧世儒再没有半点动弹,林菀才小心翼翼地松了手。 看着萧世儒满脸的药液还有那双瞪得硕大的眼,她心底终于泛起了几分惊恐。 她起身就要走,可忽然想到萧世儒眼下这副样子一看就是被人谋害了的,到时若是萧暖卿非要查个水落石出的话必定会对自己不利,于是心一横,缓缓转身走回了床边。 她伸手合上了萧世儒的眼,用帕子擦去了萧世儒脸上,身上的药液,将被褥掩盖好。 看着萧世儒躺在那里,像是睡熟了的样子,她方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样,明日府里的小厮来时就会发现萧世儒已经死在睡梦中了。 毕竟萧世儒的身体状况已经这么差,死在睡梦中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她无比满意地看了眼自己的‘杰作’,这才拿起药碗匆匆离去。 这一晚,林菀都没睡着。 一闭上眼,她似乎就能看到萧世儒那双瞪得斗大的双眼。 就这么熬到了天亮,府里终于传来了小厮惊恐的呼声,“不好了,老爷他,老爷他……” 听到这一声,林菀略显惊惧的脸上方才一点点露出了笑意,可,她当然不能笑得太开怀。 她推开了门就冲了出去,做出一副焦急的模样来,“怎么了?你说我姑父怎么了?” 小厮急得直咽口水,“表小姐,老爷,老爷他……” 小厮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可这急切的样子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菀心知肚明,当然没有听小厮说完,便急匆匆地往前厅跑。 一路上,她脸上的笑容都快压不住了。 可,当她跑到大厅的时候,却发现大厅里围了许多人。 陆千昱,萧暖卿,林氏,虞彦,还有……萧世儒! 林菀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满脸不可置信。 怎么会…… 萧世儒昨晚明明就已经死了啊! 这是……怎么回事? 林菀整个人都傻了。 还是林氏率先发现了她,笑着招呼道,“菀菀,快来!你看,你姑父没事了!” 林菀听到林氏的招呼,方才回了神,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往林氏的身边走。 她观察着屋里每一个人的脸色,最终看向了萧世儒。 只见他此刻端坐在上首的位置上,与陆千昱等人说笑着什么,时不时拿起手边的茶盏来饮上一口,面色红润,别说是中毒,就连一点点体虚之象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林菀已是脸色苍白,站在林氏的身旁,身子都止不住地颤抖着。 却见萧世儒忽然就看向了她。 第88章 定不会忘记你 “菀菀,怎么不说话?” 萧世儒骤然开口,惊得林菀原地一跳。 脸色越发难看了,是想笑,却只挤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神情来,“姑,姑父。” “怎么了这是?”林氏满脸关切,一把握住了林菀的手,眉心紧拧,“你这手怎么这么凉?可是生病了?睁开虞大人在这儿,快,让虞大人看看!” 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来,林氏是在故意撮合林菀跟虞彦。 毕竟,虞彦也算是青年才俊,无父无母,应该也不会嫌弃林菀从前所做的事。 最要紧的是萧世儒是虞彦的顶头上司,相信虞彦不会拒绝这门亲事。 林氏心中已是为林菀盘算好了景秀未来,可林菀却忙是收回了自己的手,连连摇头,“我,我只是昨晚没睡好,没什么事的。” 林氏有些诧异,还以为林菀是没看上虞彦,却听萧暖卿忽然开了口,“姐姐这样子可不像是没睡好,倒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二哥还是给我姐姐看看吧!” “是啊是啊,看看吧!”林氏忙是搭腔,虞彦闻言也站起了身来朝着林菀走去。 林菀无奈,只能将手伸了出去。 虞彦的手,搭上了林菀的脉搏,林菀瞬间心虚得眼神都不知该往哪放,林氏却还以为林菀是害羞了,冲着虞彦道,“我这个侄女啊,一直养在我身边,跟我的亲生女儿一样……” 林氏的话还未说完,虞彦便忽然开了口,“林小姐昨夜可接触过什么毒物?” 闻言,林菀一惊,猛地收回了手来,“你,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林氏也是警觉了起来,她知道虞彦最擅长识别毒物的。 “这,我们菀菀昨晚很早就睡了,怎么可能接触什么毒物?” 闻言,虞彦没说话,只是看了林菀一眼,勾唇轻笑,“那可能是在下弄错了吧!” 谁知,萧世儒忽然开了口,“没弄错,菀菀昨日的确接触过毒物了。” 萧世儒说着,便冲着不远处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林氏有些不解,“老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小厮便拿了一个包袱进了来,包袱打开,是一身衣物。 林菀几乎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昨晚萧世儒所穿的衣裳! 心口剧烈地跳动起来,林菀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而萧世儒则是冲着虞彦道,“虞大人看看,这身衣服上的毒,与林菀身上的是否一样?” 虞彦应了声是,上前查看,而后扬声应道,“的确与林小姐身上的毒一样。” 听到这话,林氏有些慌了,她转头看向林菀,“菀菀,这是怎么回事?” 身为萧世儒的夫人,她岂会认不出来那是萧世儒的衣裳? 可,林菀身上的毒怎么会出现在萧世儒的衣服上? 这一刻,林菀强撑着的心里防备彻底崩塌,“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我也想问是怎么回事!” 她说着,抬手指向萧世儒,“你这老东西,你明明就已经死了,怎么又活了!我给你下了一个多月的毒,你为何现在会跟个没事人一样!” “自然是因为,我早已识破了你的伎俩。”萧暖卿终于开了口。 她缓步上前,勾唇轻笑着,“怪只怪,姐姐太蠢,听不懂我之前的警告,也太贪心,不止不放过我爹,还想置我于死地。” 听到这话,林菀终于好似明白了什么,“你,你早就知道汤里被下了毒?” 一旁的林氏慌了,“什么毒?菀菀,你在说什么?” 林菀瞪大了眼,不说话。 萧暖卿便很好心地替她解释,“娘,你的好侄女在你夫君的汤药里下毒,才害得你夫君一日比一日虚弱,昨夜更是强行给你夫君灌毒药,你差点就守寡了。” “不,不可能,菀菀不是这样的人!”林氏说着,一把拉过林菀,“菀菀,快说啊!快些解释啊!” 闻言,林菀的目光落向了萧世儒,终于,她一把甩开了林氏的手,“是啊!我是想下毒了,怎么了?现在有人死吗?你们置得了我的罪吗?” 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林氏又惊又恼,“林菀,你在说什么!” “还不是你这个死老太婆没用!”林菀冲着林氏怒喝,“我那么巴结着你,你一点利益都没给我不说,还要我给萧暖卿道歉,给她伏低做小!你这个废物!” 林氏没想到林菀居然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当即瞪大了双眼,一口气没上来,身子一软,摔坐在了椅子上。 虞彦立刻上前为林氏掐揉穴位,谨防她晕厥。 而林菀则是一脸挑衅地看着众人,“萧暖卿,我承认你厉害,可你再厉害又如何?如今既然没人死,那杀人的罪名就不成立!你们大不了就是将我剔除出萧家的族谱罢了!哼!我看看你们剔除我之后,还能笑多久!” 若说,之前萧暖卿并不能确定那册子是不是在林申手上的话,眼下林菀的话倒是让她确定了。 如若不是有了其他的筹码,林菀不可能如此猖狂,更不会说出最后那一句话。 确定了这件事,萧暖卿的嘴角便是止不住地上扬起来,“没死人?我怎么觉得我爹先前的病症跟我太爷爷那时候一模一样?” 闻言,林菀瞬间瞪大了双眼,“萧暖卿,你想将这件事冤在我头上?!” “是不是冤枉,陆某带回去审一审便能真相大白。” 一直不曾开口的陆千昱终于说了话,清冷的声音落在这混乱的大厅之中,只让四周的气氛都冷凝了下来一般。 林菀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陆千昱。 “我,我当年不过六岁!” 萧暖卿冷声一笑,“谁说六岁的孩子就不会杀人了?” 林菀看向萧暖卿,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不,你不能带我去慎刑司,锦衣卫之听命于皇上,岂容你下令!” “那你以为陆某今日为何会在此?”陆千昱嘴角勾着笑,森冷的寒意如同地狱来使。 林菀这才明白过来,陆千昱此番前来正是皇上授意! 一时间,她没了分寸,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就听萧暖卿冷声笑道,“姐姐放心,你的名字会一直留在萧家的族谱上,往后,萧家的荣华富贵与你无关,可萧家若是遭了什么大祸,定不会忘了你。” 第89章 萧家上下都得死 林菀瞬间就如同泄了气一般往后退了两步,却是腿软着站不稳,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 两名锦衣卫进了大厅来,一左一右地将林菀架起准备带走。 却不料,在虞彦的照顾下已经缓过来的林氏却突然朝着林菀扑了过去。 “等一下,等一下!”林氏整个人都扑在了林菀的身上,竟还是一副护着林菀的模样,“菀菀不能去慎刑司,她撑不过去的!” 林氏一边护着林菀,一边转头看向萧暖卿,已是哭得涕泪涟涟,“卿卿,娘求求你,别让菀菀去慎刑司!” 看着眼下都还一心护着林菀的林氏,萧暖卿却已是无话可说。 只是转头看向了萧世儒。 接收到萧暖卿的眼神,萧世儒自然明白她心中所想,当下眉心便是微微一拧,终于还是开了口,“抓她去慎刑司,反倒是白占了慎刑司的名额,不如押去京兆府的大牢!” 闻言,林氏连连点头,“对,对,押去京兆府的大牢!” 至少,京兆府的大牢里没有那些骇人听闻的酷刑。 萧暖卿知道,因为当年将自己抱回府的事,萧世儒对林氏一直心存愧疚,如今,林菀已经罪无可逃,那不管是关押在慎刑司还是京兆府,都是一样的。 于是,萧暖卿转身看向陆千昱,微微点了点头。 陆千昱会意,便是抬眸看向那两名锦衣卫,“送去京兆府,将其罪行告知京兆府尹。” “是。”两名锦衣卫得令,林氏这才松开了林菀,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终于还是捂着心口,缓缓坐了下来,泣不成声。 萧世儒终是不忍心,上前轻轻搂抱住林氏,柔声安抚。 林氏只是哭,“她从前不是这样的,菀菀从前很乖的。” 只是如今,怎么连杀人这种事都敢了呢? 萧暖卿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林氏都听不进去的。 眼下当务之急,是去找林申。 见到林申时,他应该是已经听说了林菀被抓的事,知道事情败露,正慌乱地收拾着行李。 可,他的身子太虚弱了,又太贪心,什么都想拿,所以等萧暖卿来的时候,林申的包袱都还没打结。 林申惊恐地看着踹开了房门的萧暖卿,苍白的双唇透着几分虚弱。 见到萧暖卿,林申忙是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朝着萧暖卿走了过来,“卿卿,舅舅已经听说菀菀的事了!那丫头糊涂啊!千不该万不该,居然想害姐夫的性命!” 萧暖卿心头冷哼。 这老东西,反应倒是挺快。 当下便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睁大了眼看着林申,“如此说来,姐姐做的那些错事,舅舅都不知情?” “哎呀!”林申一拍大腿,“若是我知情,也不可能叫她犯下这等大错来!子不教父之过,都怪我没有教好她!” 这话倒是说对了。 萧暖卿伸手搀扶住虚弱的林申,“舅舅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此事自然就怪不到舅舅的头上来。” 一边说着,一边扶着林申在桌边坐下。 而桌上放着的,正是林申还未来得打结的包袱。 她看了一眼,故意道,“舅舅这是要走?” 林申更是装模作样了起来,“菀菀做了那样的事,我怎么还有脸待在萧家!” “可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姐姐做错了事,舅舅为什么要搬出去?”萧暖卿嘴上这么说,一双眼却已经将桌上的包袱都扫了一眼,没有那本册子。 林申没发现萧暖卿的眼神,还以为萧暖卿是真心那样想的,假模假样地叹了一声,道,“卿卿不必再说了,我意已决。” “既如此,那舅舅就把东西交出来再走吧!” 大约是萧暖卿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太过冷淡,与方才亲昵温柔的样子大相径庭,林申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萧暖卿,“卿卿说的是什么东西?” “舅舅知道的。”萧暖卿勾着唇角轻笑,眼底尽是冷意。 林申的神色也渐渐严肃了起来,他看着萧暖卿的双眸,脑海中分明已经想到了什么,却骤然低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舅舅知道的。”萧暖卿还是这句话,搭在林申肩上的手收了回来,她往后退了两步,歪着脑袋看向林申,“若是拿不出来,舅舅从今日起就别想离开这间屋子。” “你敢囚禁我?”林申有些激动,拍案而起,可刚站起身便觉得眼前一黑,又重重坐了回去。 见状,萧暖卿只是笑,“怎么能说是囚禁?我只是留舅舅在萧家好好孝敬而已。毕竟,你现在的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连端杯子喝水的力气都没有,是吧?” 听着萧暖卿的这番描述,林申终于反应了过来。 怪不得自己最近总是有气无力的,连在御医院里当值时都因没有气力而频繁出错! “你,你敢对我下毒!” 萧暖卿笑意渐冷,“我只是把本会在我爹吃食中出现的东西,放回了舅舅的吃食中而已,这本就是舅舅的东西,不是吗?怎么?舅舅该不会自己都没有解药吧?” 林申瞪大了双眼,死死瞪着萧暖卿,却是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萧暖卿撇了眼桌上的包袱,接着冷笑道,“不过,舅舅放心,解药我有。” 听到这话,林申的双眼瞬间放了光,可他也知道,萧暖卿绝不会轻易给他解药,当下便道,“东西不在我手上,我将它交给了别人,只要我死了,那东西就会被送去宰相府,到时候你们萧家就会给我陪葬!” 萧暖卿没想到林申还留了这一手,当下便是眉心微拧,“没想到舅舅如此心狠,可你别忘了,林菀的名字也在我萧家的族谱上之上。你就她一个女儿,舍得她死?” 林申一滞。 这才反应过来,“所以你当初才会同意菀菀入萧家族谱!” 萧暖卿扬眉,点了点头。 可笑他们父女俩还觉得占了天大的便宜呢! 终于明白自己中了圈套的林申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他愣了半晌,方才又看向萧暖卿,“那又如何?只要你敢动我跟菀菀一根毫毛,萧家上下都得死!” 第90章 就这么信他 林申眼下根本就是有恃无恐,萧暖卿却是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舅舅的意思是,那东西如今不在舅舅身上,只要舅舅死了,那东西就会被交给宰相,到时候,萧家就完了……” “呵!”林申冷哼一声,似乎是在嘲笑这么简单的道理萧暖卿居然弄了这么久才明白。 却不料,萧暖卿接下来的话,让林申瞬间瞪大了眼睛。 “所以,只要舅舅不死就行了,是吗?” 她柔声说着,嘴角噙着残忍的笑。 林申终于察觉到了一丝危机,“你,你想做什么?” 萧暖卿眉尾轻轻一挑,“没什么,只是我最近都在研究毒物,恰好研制了几种还没找人试过,我觉得,舅舅就是最好的人选。” 听到这话,一抹恐惧爬上了林申的脸。 而萧暖卿却还是在笑,“舅舅别怕,不是什么要人命的毒,最多不过是皮肤溃烂,手足生疮罢了,咱们一天试一种,就试到我找到你所说的那个人之前,你觉得如何?” 她说着,骤然抬手一把掐住了林申的脸颊,如同林菀强迫萧世儒喝下毒药那样,将从怀里取出的一瓶毒往林申的嘴里灌。 林申挣扎着,可连日来的服药让他无法挣脱开萧暖卿的束缚,哪怕拼命摇头,毒药还是进了他的喉咙,被他吞下了大半。 待瓶子空了,萧暖卿方才松了手,空了的药瓶被她丢在了地上。 而林申已是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爬跪着,拼命扣着自己的嘴,想把刚刚才吞下的毒都扣出来。 看着这一幕,萧暖卿的笑声如同疯魔,“舅舅猜我能多久找到你说的那个人?再猜猜你能不能熬到那个时候?哦,不对,你可一定要熬到那时候。就算你想死,我都会想方设法的救活你。所以,你可一定要撑住啊!哈哈哈哈哈!” 林申还在挖着自己的嘴,可挖着挖着他就感受到了不对劲。 背上的皮肤开始痒了起来,很快就蔓延至四肢,脚底。 他原本还想强忍着不去挠,可实在是太痒了,他没忍住,往自己的脸上挠了一下。 结果这一挠,仿佛是打开了闸一般,林申的手怎么都停不下来了。 “好痒,好痒啊!” 萧暖卿就这么看着,看着林申像狗一样倒在地上,不断的滚来滚去,看着他的手不停挠着自己的脸颊,一道道血痕爬满很快就显现出来,凄惨可怖。 残忍吗? 能比林家父女害死了她太爷爷还残忍吗? 能比前世她被卖入青楼,萧家灭门还残忍吗? 不,远远不够。 林申的惨叫声,哀嚎声,不断传来。 萧暖卿却是轻笑着,从林申的屋子里走了出去。 屋外,屋外等着一众的小厮奴婢,萧暖卿淡淡扫了他们一眼,这才开口,“把门锁了,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特别是我娘,若是被我知道哪个不长眼的敢不尊我的命令,那本该出现在林申身上的东西,我就放他身上去,都听明白没有!” 屋里林申的惨叫声还在继续,这些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丫鬟小厮们怎么敢不听话,当下一个个点头如捣蒜,不敢不从。 而院外,陆千昱正站在树下。 他双手抱胸,上半身都倚靠在树干上,暖冬的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枝干,斑驳的光影落在他身上,竟是浑身都透着一股暖意。 看到萧暖卿,他双眉一挑,却是没说话。 可那样子分明是在问萧暖卿,解决了? 萧暖卿走到了树荫下,微微摇了摇头,“他说,东西交给了另外一个人,倘若他死了,那人就会把东西交给宰相。” “如此说来,这人与林申的关系不错?” 毕竟,如此重要的东西,林申绝不可能轻易给了旁人。 萧暖卿眉心紧拧,“我倒也不知这林申到底跟什么人关系这么好,想来他日日在御医院做活,或许是他在御医院的同僚?要不,让二哥去查查?” 闻言,陆千昱的眸色却是微微一沉。 他看着萧暖卿,似是有些不解,“你就这么相信虞彦?” 萧暖卿一愣,似乎是没听懂陆千昱的意思。 却见陆千昱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还好卿卿做不得锦衣卫,否则这般轻信他人,死几回都不知道。” 这话着实不中听,萧暖卿是肉眼可见地不开心起来,低下头,闷闷不乐地哼了一声,“可他是二哥啊。” 这一路走来,陆千昱身为大哥的确是救了她很多次,可虞彦这个二哥也没少帮忙啊! 若不是虞彦教她识毒认毒,这回她也不可能保下爹爹的命。 所以,为什么不信呢? 似乎是看出了萧暖卿的心思,陆千昱忽然就伸了手出来。 宽大厚实的掌心落在萧暖卿的头顶,沉沉的重量令得萧暖卿的脖子都不由得一缩。 抬眸看向陆千昱,就见他脸上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大哥只是提醒你一句,没有旁的意思。” 突然而来的温柔,让萧暖卿一时有些恍惚。 陆千昱却是收了手,认真分析道,“那你想如何同虞彦说此事?” 二十年前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是告诉了虞彦,难保日后不会给他带来麻烦。 所以,哪怕是为了虞彦着想,这件事也不能说。 萧暖卿想了想,这才道,“我就说,林菀毒害我父亲一事与林申也有关系,或许跟御医院中的其他人也有关,就让他帮我查查,平日林申都与哪些人比较要好。” 陆千昱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却道,“下午萧大人该随我进宫一趟。” 萧暖卿明白陆千昱的意思。 昨日萧世儒在皇上面前做出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虽是事出有因,却也犯了欺君之罪。 皇上若是不追究也就罢了,若是追究起来,萧家依旧难逃大祸。 而陆千昱领着萧世儒去,至少能为萧世儒说上几句话。 萧暖卿会意,点了点头,却又想到了什么,问道,“私兵之事查得如何了?” “还在查。”陆千昱淡淡应着,“对方既然能在天子脚下行此等大事,必是有其手段,不过,快有眉目了。” 第91章 出了名的才女 萧暖卿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清楚,十有八九是抓不到人的。 前世,她待在醉香楼那样消息最灵通的地方都不曾听到过有关私兵之事,可见至少在那三年里,朝廷并没有大规模地征讨私兵。 莫正元的去向成迷,好似在这件事中唯一受害的,就只有萧家。 萧暖卿猜想,或许就是因为皇上抓不住莫正元,所以才会恼羞成怒,对萧家下了死手。 上一世是因为皇上看到了二十年前的那本册子,知道是萧家太爷救了莫正元。 所以这一世,她一定要先一步找到册子并销毁。 翌日,萧暖卿跟着萧世儒一起进了宫。 御书房里,陆千昱正与皇上对弈。 萧家父女二人进了屋后边跪地行礼。 皇上落下一子,方才转头看向萧世儒,“萧爱卿的病好得真快啊!” 声音染着几分轻笑,就连语气都颇为轻快,可萧世儒跟萧暖卿都知道,皇上眼下是隐着几分怒的。 不管怎么说,那日皇上亲临看望萧世儒,萧世儒在皇上跟前所表现出来的虚弱,都是欺君。 萧世儒当下就把脑袋重重磕了下去,“微臣有罪,还请皇上责罚。” 萧暖卿也紧跟着磕了头,“皇上明鉴,一切都是臣女的主意,与家父无关!” 闻言,皇上捻起棋子的手忽然就松开了。 他转头看向萧暖卿,威严的眉宇间颇有几分玩味儿,“你把头抬起来。” 没有所指,但萧暖卿想皇上应该说的是她,便缓缓抬了头。 她看向皇上,眸中染着几分惊恐,却也依稀可见几许淡定。 “就是这个眼神。”皇上忽然指着萧暖卿,冲着陆千昱道,“你看到没有,就是这个眼神,朕当初第一次见她时,就觉得她不简单。” “欺君之事,也能做的如此顺手,也不知日后还能做出些什么来!” 皇上的话,令得萧暖卿心头一惊。 萧世儒也是吓坏了,连忙开口,“皇上,小女所做这一切皆是为了微臣,是微臣识人不清,养了两条白眼狼在身边,才令得小女不得不设下计谋,请皇上责罚微臣!” 可萧暖卿看着皇上那不露半分喜怒的神色,眉心微微一拧,对着皇上不卑不亢地开了口,“皇上明鉴,一切皆是因我表姐林菀在我爹的吃食中下毒,以致我爹不得不告病在床。民女识破之后才想着将计就计。不过,还是没有逃过皇上的法眼。” 听到这话,皇上不禁微微挑了眉,“这是何意?” “那日皇上突然到访萧家,民女生怕计谋会被皇上识穿,一直心惊胆战,直到皇上说让虞大人来看望我爹,我便知道皇上是想着要帮民女一把,使凶手心急之下露出马脚。” 萧暖卿的这番话,别说是皇上,就连陆千昱的眉尾也不禁微微挑了起来。 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萧暖卿这是在拍皇上的马屁。 只要哄得皇上高兴,那所谓的‘欺君’就成了小事。 可,若是拍在了马蹄子上,恐怕就…… 陆千昱就这么看着萧暖卿,眼底隐下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丫头的马屁,拍得刚刚好。 果不其然,皇上虽然还是一脸严肃,可语气之中的笑意却是重了不少,“你就这么确定,朕是故意帮你的?” “皇上乃是一国之君,心系万民,见到自己的子民被欺负,自然是会忍不住出手的。” 萧暖卿一番话,只让皇上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哈哈哈,你这丫头,倒是会说话。萧世儒,你生了个好女儿啊!” 可,眼下这种情况,哪怕是在宫里伺候了多年的萧世儒也听不出来皇上这话到底是夸奖还是嘲讽。 他犹豫着,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多,多谢皇上。” 皇上却已是转身回去,重新捻起棋子来,“起来吧。” 淡淡一声,却让萧世儒知道,这欺君之罪已是被抹去了。 他重重舒了口气,再次高呼,“多谢皇上!”这才拉着萧暖卿一起站起了身来。 萧暖卿起身时,下意识地看了陆千昱一眼,就见后者慢慢眨了眨眼,倒是一副肯定的神情。 见状,萧暖卿这才算是放下了心来,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扶着萧世儒站到了一旁。 却听皇上问道,“那,你们说的那个林菀是如何处置的?送慎刑司去了?” 陆千昱淡淡开口,“萧大人说那人不配浪费慎刑司的位置,微臣派人送去京兆府了。” 皇上爽朗一笑,“身份确实不配,可若是以大奸大恶来算,倒也能有她一席之地。” 听着这话,萧暖卿下意识也勾起了唇角,真是不知林菀听到皇上的这番评价会是作何感想。 只听皇上又接着问道,“那,林申呢?” 闻言,萧世儒心下一惊。 还是萧暖卿反应快,道,“舅舅身子不大利索,就先在府里将养着。” “他身子也不利索了?”皇上扬了声。 一个也字,又让人想起了萧世儒‘欺君’的行为。 萧世儒战战兢兢地回答,“许是被他女儿气的。” 倒也有几分道理。 皇上微微点头,“自己女儿做出这等骇人听闻的事儿来,的确该气,可他是在御医院当值,不打紧吗?” “回禀皇上,林申在御医院中只是个小小的医官,平日也就是负责熬药之类,不打紧。” 皇上这才又嗯了一声,双眸盯着棋盘,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问道,“朕听闻,萧大小姐还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 嗯?怎么说到这事儿上来了? 萧暖卿心头一惊,下意识地看向陆千昱,似乎是想从陆千昱的脸上得到什么提示。 可陆千昱面对着皇上,双眸也只是盯着棋盘而已,并未有任何的表现。 就听萧世儒道,“此事还得归功于贱内对小女的严厉,从小我们便请京中名师教导,所以琴棋书画,小女都算精通。” 是个人都能听出来萧世儒说话的语气已经很收敛,可那种自豪还是从话语间溢出。 皇上也是十分满意地一笑,“正好,三日后乃是六公主生辰,届时还请萧大小姐舞上一曲。” 第92章 六公主生辰 没人知道皇上为何忽然有此提议,可给萧暖卿的感觉却不太好。 她的确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前世也是靠着这一份才气,成了醉香楼的头牌。 楼里每每有那些富家公子一掷千金之时,醉香楼的妈妈就会逼迫着她上台为那位公子舞上一曲。 然后…… 那些可怖的记忆,萧暖卿不愿再想,她低下了头,双手紧紧握着。 只是这样的反应如何能逃得过皇上的法眼。 当下便是转过头来问道,“怎么?萧大小姐不愿意?” 萧暖卿这才反应过来,忙摇了摇头,“不,这是臣女的福分。” 能为皇室献舞,可不就是所有人的福分。 听到这话,皇上方才满意地一笑,“萧大小姐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虽说前些日子才与宰相府退了婚,但朕膝下也有几个皇子尚未娶亲,到时萧大小姐可挑选个中意的,哈哈哈。” 皇上说着便笑了出来,可在场的其余几人都笑不出来。 这意思,分明是要给萧暖卿赐婚的意思啊! 怪不得要让她献舞,说得好听是让她挑选,事实上她才是被挑选的那个吧! 直到离开御书房,萧暖卿的心还是惴惴不安。 明明那本册子的事都还没有着落,如今又来桩赐婚之事,当真是叫人头疼! 萧世儒亦是有些愁眉不展,“当今皇子之中,到了适婚年纪而尚未娶正妻的就属太子跟三皇子,太子妃之位何等尊贵,总不会留给你,看来,皇上是有意将你许给三皇子啊!” 可,三皇子是个天聋之人。 生来就听不见声音,也不会说话。 或许是长久的无法与人沟通,养成了他暴戾的性子。 前世萧暖卿听说这个三皇子的时候,还是因为他在新婚夜,亲手打死了自己的正妻。 萧暖卿眉头微拧。 不行,她可不能被这个三皇子给看上! 眼见着萧暖卿神色凝重,萧世儒便又安慰了起来,“放心,既然皇上今日这样说了,那三日后六公主的生辰宴上就不止会有你一人献艺。” 既然是被选择的那一个,那她就不会是唯一的那一个。 所以,只要萧暖卿到时候做得不好就行了。 听到萧世儒的这番分析,萧暖卿的心方才稍稍松了下来。 “爹,我知道怎么做了。”她说着,便是挽着萧世儒的手臂往御医院的方向行去。 而另一边,御书房里,萧家父女离去之后一盘棋也正好下完。 皇上丢了棋子,“你呀,又让朕半子。” 陆千昱敛眉轻笑,“是皇上技高一筹。” 皇上不置可否,却道,“方才萧家大小姐的表现,你怎么看?” 方才萧家大小姐可是表现了不少。 陆千昱唇瓣勾勒出一丝淡淡的冷意,“似乎是不大愿意献舞。” “呵。”皇上轻哼一声,显然,皇上也是这么觉得的。 “不过……”陆千昱再次开口,声音仍旧染着几分淡淡的凉意,“萧大小姐似乎在被山匪追杀过后,心中有了阴影,对男人有些戒备,往日里见到微臣都是一副又惊又怕的样子。” 闻言,皇上却是大笑出声,“就你这样子,谁人见了不是又惊又怕?” 陆千昱勾唇一笑,并未出声。 皇上却是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朕可是一点都看不明白萧家这个丫头,朕看不明白的人,都不简单。” 陆千昱依旧没说话。 皇上倒也不在意,微叹了一口气,这才问道,“对了,你的伤如何了?” 陆千昱这才开了口,“尚未痊愈,但也无大碍。” 皇上等的就是他这句‘无大碍’。 当下便道,“既如此,那追查私兵之事还是你负责吧!于淮那个没用的东西,到现在都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于淮是禁军统领,先前陆千昱受伤的时候皇上便是派了他去后山。 可,于淮带人在后山找了这几日,竟是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发现。 若不是后山的山坳里,有一大片被人工铲平的场地,或许于淮还会带回来后山并无训练私兵的消息来。 陆千昱起身,拱手行礼,“微臣领命。” 三日后,六公主生辰宴。 萧暖卿来时,御花园里已是有许多大家闺秀了。 此次生辰宴,除却为六公主贺生辰外,还有给几位皇子物色妃子,以及为六公主挑选闺中密友的。 毕竟,六公主在宫里‘娇养’了这么些年,除却萧暖卿外当真是一个朋友都没有。 如今见六公主的身子恢复得与常人差不多了,自然是要好好教养起来了。 是以,御花园内,各家闺秀争奇斗艳,好不热闹。 相比之下,萧暖卿低调多了。 她今日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衣裙,梳着寻常的少女发髻,头上也只是一根简简单单的朱钗。 她甚至没有涂任何脂粉,就这么素面朝天的来了。 比起眼下那些如花般绽放在御花园里的各家小姐们,她这特意的不起眼反倒是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眼下正宴还未开始,要好的几个姑娘家都围坐在一起,见到萧暖卿,几个姑娘便开始纷纷交头接耳起来,“那是谁家的姑娘?怎么也没打扮,岂不是没将六公主放在眼里?” “这何止是不将六公主放在眼里,怕是连皇上都没放在眼里。” 被这几人围着的一名富家小姐冷哼了一声,“怎么?你们都不认得她?她可是治好了六公主的疾病,还与我二哥退了婚的那位堂堂萧家大小姐!” 说话的乃是刘瑾的嫡长女,刘念彤。 因着她二哥被退婚一事,她可是明里暗里的没少受京中那些富家小姐们冷嘲热讽。 眼下终于是遇见了正主儿,她心中的一股怒意早已无法遏制,恨恨了一声,便是朝着萧暖卿走了过去。 萧暖卿此时正被御花园内的一株草吸引,背后却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她眉心一拧,忽然就往旁边移开了一步。 却听一声惊呼响起,一名女子竟是直直地往花坛扑了过去。 “刘大小姐!”周围有人惊呼,而萧暖卿则是站在一旁,神色淡漠地看着那位被人狼狈扶起的刘家大小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哟,怎么这么不小心?该不会是与你哥哥一样得了病?可需要我给你瞧瞧?” 第93章 刁难 刘念彤当着这么多人摔成这样,脸色本就不好看,眼下又被萧暖卿嘲讽,当下便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与搀扶着她的几位大家闺秀使了个眼色,随后便是哭丧着一张脸,冲着萧暖卿喝道,“萧大小姐,你何故推我?” 啧,真是拙劣的伎俩。 甚至连林菀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奈何,她身旁那几位大家闺秀们都开始串通一气,“我看到了,就是你推的!” “是啊,刘大小姐不过是来与你打声招呼而已,你怎么就能出手伤人呢?” “看来几位的眼睛都不大好。”萧暖卿一点都没把这几个人放在眼里,冷漠的神色之中染着几分讥笑,“我离你们的刘大小姐还有两步之遥,哪有那么长的手去推她?莫不是你们之中有人推了她,想趁机赖我身上吧?” 话说到这儿,萧暖卿冷笑一声,满是嘲讽的眼神将几人都打量了一番,“今日能得圣恩,前来参加六公主生辰宴的合该都是金枝玉叶,理应恪守本分,循规蹈矩一些,怎就一个两个的冒出来丢人现眼,是以为这御花园是尔等平素攒三聚五,说三道四的小林苑不成?” 这些大家闺秀哪里会想到萧暖卿这张嘴这么能说。 而且众目睽睽之下,面对她们合伙的指责居然还脸不红心不跳的! 往日,若是有谁家小姐被她们这样一番收拾,最撑得住的那个也是会红了眼眶的。 可这个萧暖卿居然! 萧暖卿心头冷哼,她可是在醉香楼里历练了三年之久的,若是连这些脸皮薄的千金小姐都对付不了,她可真就是白混了三年。 眼下被她这一通说,那几名大家闺秀反倒是红了脸,却听此时传来一声轻笑,“这儿是发生了何事,怎生如此热闹?”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一名衣着华贵的妇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而来。 见其头戴凤钗,一副雍容之姿,萧暖卿便知道她是皇后。 果不其然,众人纷纷跪地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依旧是轻笑着的模样,“都起来吧。” 说罢,目光落在了萧暖卿的身上,像是有些意外似的,她深深打量了萧暖卿一眼,而后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看向了刘念彤,“念彤这是怎么了?摔了?” 可见,刘念彤跟皇后的关系很不错。 听得皇后问询,刘念彤故作委屈地嘟了嘴,“皇后娘娘,我……” 在见识了萧暖卿方才的嚣张之后,到底还是不敢再说谎。 皇后似乎也看明白了,忙招呼着身旁的嬷嬷,“快,带刘大小姐去本宫那换身衣裳。刚好前段时日司衣坊做了几件款式秀雅的衣裳,本宫倒是觉得适合你们这些小丫头穿。” 众人一听,刘念彤这是得了皇后的赏赐啊,还一下好几件,无一不是羡慕。 刘念彤也忙是行礼谢了恩,却不忘瞥了萧暖卿一眼,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而萧暖卿则是看了眼刘念彤脸颊上那一片草叶,心下不禁暗笑起来。 很快,皇后身旁的嬷嬷就领着萧暖卿走了。 皇后的目光便又重新落回了萧暖卿的身上,“这位是?” 这是皇后第一次见萧暖卿。 萧暖卿福了福身子,对着皇后娘娘柔声回禀道,“臣女萧暖卿,见过皇后娘娘。” 不知是不是萧暖卿的错觉。 在听到萧暖卿自报家门之后,皇后的眼底浮现出了一抹惊色。 好一会儿,她的嘴角方才又浮现出一抹笑来,“原来你就是萧家针法的传人,萧世儒之女萧暖卿。本宫听皇上说起你好几回了,每次都是赞不绝口,今日一见,果真是个妙人!” 皇后这通夸赞,着实让萧暖卿有些难为情。 就凭她今日这身打扮,饶是这御花园内的女眷们都称得上一声妙人儿,也绝对轮不到她。 她低头,淡笑不语,却见刚才还扶着林菀离去的嬷嬷又急匆匆地跑了回来,“皇后娘娘,出事了,刘大小姐的脸突然就红肿了一大块,直呼着疼呢!” 嬷嬷说着,远处果然传来了嘤嘤的哭声。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刘家大小姐正捂着脸朝着众人走来,待走得近了,她哭得也更响了,“皇后娘娘,臣女的脸好疼啊!呜呜呜……” 所有人都惊了。 只见刘念彤左边的脸颊血红一片,高高隆起着,将她原本又圆又大的眼睛都给挤得只剩下了一条缝。 看着可怕极了。 皇后也是惊了,忙呼道,“都愣着做什么,传御医啊!” “是!”当下就有宫女急匆匆跑去找御医了。 所有人都关切地围了上来,询问刘念彤的情况。 “这是怎么回事?方才还好好的。” 才这么一会儿时间不见,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了? 可刘念彤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脸颊痛得厉害,她不可遏制地哭着,眼角却瞥见了依旧站在原地不发一言,嘴角却勾着诡异笑容的萧暖卿。 一瞬间,她就像是脑海中的某个神经被拧开了一般,忽然就指着萧暖卿大呼了一声,“是你害我!” 突如其来的指控,令得在场众人都将目光看向了萧暖卿。 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声,“对了,方才刘大小姐还说是萧大小姐推了她,莫非是真的?” “没有哪个姑娘家会用自己的脸去陷害别人吧?” 一时间,众人看向萧暖卿的眼神都变得怪异起来。 就连皇后的眸色也不禁深沉了下来,转头看向萧暖卿,一脸怒色,“萧大小姐,你可有解释?” 萧暖卿面不改色,“皇后娘娘明鉴,自始至终臣女的手都不曾碰到过刘大小姐,人不是臣女推倒的,又何谈害她一说?更何况,臣女与刘大小姐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 的确如此。 想不到理由啊! 萧家与刘家的婚约是萧暖卿自己退的,谈不上与刘家有仇,就算有,跟刘家的大小姐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这边刘家大小姐又的确是哭得厉害。 一时间,众人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好在,御医很快就来了。 来的恰好还是虞彦。 只见他细细看了看刘念彤的脸,随后便有了定论,“刘大小姐的脸是中毒之相。” 第94章 喜脉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惊惧不已。 毒? 后宫之中最是见不得这种东西,如今有人居然敢当众人面对刘家大小姐使毒,那岂不就是找死? 众人心中这样想着,眼神也都忍不住瞥向萧暖卿。 就连皇后娘娘也是眉心紧拧地看了萧暖卿一眼,方才冲着虞彦问道,“虞大人可知,是什么毒?” 虞彦微微摇了摇头,“暂且无法分辨。” “我知道。”萧暖卿忽然开了口,而后指着方才刘念彤摔倒的花坛笑道,“二哥来看看,这是什么。” 闻言,虞彦立刻上前去看,不禁一声惊呼,“是荨麻草!” 随后又立刻看向了刘念彤。 就听萧暖卿道,“方才刘大小姐摔进了这处花坛,脸颊恰好就砸在了荨麻草上。” 虞彦这才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随后,虞彦便对着皇后行了礼,“回禀娘娘,看来刘大小姐的脸正是因为触碰了荨麻草才会如此,无甚大碍,下官配副草药回去擦上三日就好。” 听到这儿,众人也终于明白了过来,刘念彤的脸是她自己摔的。 只是…… “荨麻草是何物?”皇后问询道。 虞彦最擅长毒物,当即便回答,“荨麻草也是一种草药,常用来治疗跌打损伤,蛇虫咬伤等等,只不过荨麻草表面长有细细的毛刺,不慎触碰之后便会如刘大小姐一般,红肿刺痛。” 皇后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眸色却又锐利了几分,“原来只是寻常的草药,可,御花园内,如何会有此等草药?” 御花园,又不是药园。 更何况后宫之中都是女子,这样会令人红肿刺痛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御花园内? 皇后身边的人当即听明白了皇后的意思,躬身行了一礼,“奴婢这就去查。”说罢,便是带着两个人走了。 而萧暖卿的目光则是落在了方才站在刘念彤身旁的两位小姐身上,“二位小姐方才口口声声说是我推了刘家大小姐,当着皇后娘娘的面,不如咱们也说说清楚。” 闻言,那二人相互看了一眼。 刘念彤已经走了,她们自然就没了主心骨,面对萧暖卿如此淡定自若的样子,以及皇后娘娘的不怒自威,她们心中反倒是涌起了几分惧意。 当下便道,“我,我们也是听刘大小姐说的。” “所以,二位并未看见我推了刘大小姐是吗?” 二人连连点头。 萧暖卿便又看向旁人,声音扬了扬,“那,有谁是亲眼瞧见我推了刘大小姐的吗?” 自然无人回应。 皇后也看明白了是什么事。 刘念彤那样拙劣的伎俩,在她眼里根本就是不入流,当下便是沉声道,“想来都是误会,今日乃是六公主的生辰宴,诸位就不要喧宾夺主了。” 这话,却是说给萧暖卿听的。 萧暖卿如何能听不出来,当下便也不说话了。 总归是将她身上的脏水都洗干净了就行。 正巧,六公主此时也跟着皇上来了。 在一声响亮的通传之后,众人都纷纷跪地行礼,直到皇上沉声道,“平身。”众人方才站起。 皇后也朝着皇上走去,“皇上不是说一会儿直接去大殿吗?怎么来了此处?” 皇上面上染着几分祥和,冲着皇后温柔一笑,“朕听说这里闹了些小事,便来看看。” 方才刘大小姐大喊着是被萧暖卿推倒之时,便有人去报告了皇上。 皇后听得这话,便是看了萧暖卿一眼,这才冲着皇上笑道,“只是一场误会而已,不过萧大小姐在御花园里发现了荨麻草,说是触碰之后会让人皮肤红肿刺痛,臣妾已经命人去查了。” 这倒是件严重的事。 皇上眉心微拧,微微点了点头。 而一直站在皇上身后的六公主则是满脸忧心地看向萧暖卿。 在接收到六公主的眼神时,萧暖卿心头涌过一丝暖意,便是冲着六公主温柔一笑,示意她放心。 宴席就摆在离御花园不远处的殿内。 眼见着时候不早了,众人便跟随着皇上皇后一起朝着殿内走去。 而六公主也找准了时机,走到了萧暖卿的身旁,“你没事吧?” 她方才就与皇上在一起,在听说萧暖卿推了刘念彤之后她就知道萧暖卿一定是被冤枉了,心中担心不已,忙是拉着父皇来御花园为萧暖卿撑腰。 萧暖卿柔声回着,“没事。公主放心。” “那就好!”六公主说着,便是一把拉住了萧暖卿的手,“我真怕你着了刘念彤的道!” 萧暖卿也顺势回握住六公主,低声笑道,“区区一个刘念彤,怎会是我的对手?” 只是笑着笑着,萧暖卿的笑容便骤然僵住。 她的手落在了六公主的手腕上,双指用力压下了脉博。 随后瞪大了眼,无比吃惊地看着六公主。 是喜脉! 刘念阳这个混蛋,居然已经把六公主给…… 六公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可看到萧暖卿眼中那浓烈的质问之时,终于还是心虚地低下了头去,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萧暖卿心中惊恐不已,也愤怒不已。 可眼下皇上跟皇后就走在他们前头不远的地方,若是萧暖卿现在就质问,事情一定会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口冲动的情绪,而后伸手,轻轻握住了六公主的手。 六公主原以为萧暖卿会发难于她,却不料此刻萧暖卿的手心里却是传来了温柔又让人无比安心的力量。 哪怕什么都没说,六公主也知道萧暖卿是想跟她说什么。 别怕,有她在。 一定是这句话。 不知何故,六公主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自从上次与刘念阳做了那事之后,她其实一直在提心吊胆,这个月的月事也迟迟没有来,她心中早已慌了。 却也不敢找任何人说,此事,就连苏嬷嬷都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如今,她至少有了一个可以商量的人。 不多久,众人终于入了大殿,大家循着位份一一入座。 萧暖卿身为三品官员的女儿,座位自然不会靠得皇上等人太近。 可,还不等她坐下,就听皇后的声音传来,“萧大小姐,可否过来陪本宫坐?” 第95章 天聋之人 一句话,便让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萧暖卿的身上。 众人都想不明白,这个打扮得如此素雅的女子怎么就得了皇后的宠爱。 就连萧暖卿自己都想不明白,直觉告诉她,皇后是不喜欢她的,所以这会儿让她过去坐又是什么意思? 但既然皇后娘娘已经开口,她自然也不好拒绝,当下应了声是,便是朝着皇后走去。 她在皇后的身旁坐下,一眼扫去,满殿的人都尽收眼底。 这是萧暖卿第一次坐上高位,在此之前,她从不知道坐在这个位置上居然会是这样的感觉。 万般众生,皆为蝼蚁。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出了偏差,萧暖卿暗暗心惊,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皇上,有些不明白坐于正首之位的他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但,视线却刚巧与皇后撞上了。 四目相对,皇后的脸上扬着一抹淡淡的笑,看上去很是温和。 但这抹温和之下,分明藏着一股凌厉。 萧暖卿微微颔首,便是收回了视线,心中却已是惴惴不安起来。 不多久,刘念彤也来了。 她的脸上应该是上了药,此刻用一块薄纱遮掩着半张脸,瞧着倒也不算可怖。 只是似乎是没想到萧暖卿居然会跟皇后坐在一起,刘念彤明显一愣,随后有些不情不愿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萧暖卿淡漠的视线朝着她看去,就见刘念彤那一双眼里满是恶毒。 萧暖卿心中轻叹。 这女人的仇恨来得还真是莫名其妙,她明明从未得罪过她。 好在,宴席很快就开始了。 很显然,众人都知道今日皇上是借着六公主的生辰来为自己的几位皇子选妃,是以宴席开始没多久,场上的一众佳丽们就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有当场吟诗作对的,有琴萧合奏的,也有献舞的。 总归是各家女儿都展露了自己最为自信的才艺,也将宴席带入了一波又一波的高潮。 而几日前就被皇上点名过的萧暖卿自然也是躲不掉的。 只是不等她出场,刘念彤便率先开了口,“萧大小姐乃是京中出了名的才女,今日各家闺秀都为六公主献艺贺寿,怎么萧大小姐却没什么动静?” 是个人都听得出来刘念彤是在刻意刁难萧暖卿。 可,刘念彤乃是当朝宰相刘瑾的嫡女,所以,哪怕是当着皇上的面她也不惧半分。 她今日不但在御花园丢了脸面,脸还差点烂了,她把这一切都归咎于萧暖卿,所以,她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可能会让萧暖卿出洋相的机会。 眼下,听到刘念彤这番话,也只有六公主敢开口反驳,“比起琴棋书画这些人人都会的东西,萧大小姐的医术更为高明,于我晋国而言,这才是父皇需要的人才。” 听得这话,皇上也不禁微微点头,谁知刘念彤却是嗤笑了一声,“人人都会,那不知六公主会什么?” 很显然,刘念彤是知道六公主这些年在宫里的遭遇的。 所以哪怕是贵为公主,刘念彤也依旧看不起。 谁让她爹是刘瑾呢! 六公主被她的话给堵在了胸口,一时气恼得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却不料,萧暖卿开了口。 “六公主会的自然不是你能学会的,比如,识大体,懂分寸。”萧暖卿笑意盈盈地看着刘念彤,说出来的话却刻薄得厉害。 刘念彤自然不服,就差拍案而起了,“你说什么?” 萧暖卿笑得越发得意,“今日乃是六公主的生辰宴,众人前来皆是为了给六公主贺寿,讨六公主欢心的,刘大小姐却是上赶着添堵,宰相府果真是好教养。” 没人想得到萧暖卿居然会把矛头指向宰相府。 可,仔细一想,又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毕竟,萧暖卿跟宰相府不对付的事早就在京中传开了。 刘念彤气坏了,“你!” 可,不等她再开口,萧暖卿便是站起了身来,冲着皇上跟皇后款款行了一礼,“臣女备下了一支舞,还请皇上,皇后娘娘,允臣女献丑。” 皇上本就因着刘念彤的无礼,却又碍于宰相的面子没有训斥而郁闷着。 眼下萧暖卿讥讽了刘念彤一番,自然是得了皇上欢心。 更何况,他可不信萧暖卿真会出丑。 她可是京中才女! 当下便是应了声。 萧暖卿也随之步入了大殿中央。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萧暖卿的身上。 不过这种感觉,对于萧暖卿而言却是很熟悉。 当年在醉香楼献舞之时,底下的看客可不止这么些人。 所以,一曲舞,萧暖卿跳得行云流水,每一个动作都美到恰到好处。 明明今日她是打扮得最朴素的,可此刻,她却成了殿上最耀眼的珍珠。 “好!” 一舞罢,竟是有人率先拍掌叫好起来。 萧暖卿循声看去,竟是三皇子! 一个天聋之人,居然能喊得出如此清晰且响亮的一个‘好’字,不单单是萧暖卿,场上所有人都愣住了。 特别是皇上。 自从三皇子出生以来,他就不曾听到过三皇子说话,今日,算是他第一次听到三皇子的声音。 可,怎么就会说话了呢? 皇上有心试探,问了句,“皇儿的耳朵好了?” 但话音落下,三皇子却没有任何反应。 只见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端起了面前的一杯酒来,朝着萧暖卿示意,随后一饮而尽。 那姿态潇洒,俨然一个俊朗的翩翩公子。 可,他听不到啊! 还是三皇子身旁的内侍上前轻拍了三皇子的手臂,三皇子才反应过来皇上跟他说话了。 当下便是站起身来,冲着皇上躬身行了礼,但,没有说话。 皇上眼中的失望是如此明显。 可,皇后的脸上却是扬着几分惊喜的笑,“皇上,三殿下这说的可是十八年来的第一句话?” 皇上眉头紧蹙,却依旧点了点头。 只听皇后接着道,“真是太好了!萧大小姐当真是三殿下的福星啊!” 一句话,并未说得太明白,可很显然让皇上看向萧暖卿的眼神都变得深沉了。 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刘念彤也不禁轻笑了起来,“三皇子十八年来的第一句话是为了萧大小姐说的,那若是萧大小姐能日日陪在三皇子身边,说不定三皇子的病就能好了!” 第96章 我是刘家大小姐 真是其心可诛! 萧暖卿心头冷笑,刘念彤这番话的意思,无非就是在暗示皇上要将她嫁给三皇子。 当下便是冲着刘念彤一笑,“所谓不知者不怪,刘大小姐不懂医术会说出这番话倒也是在情理之中,可若是我与三皇子待久一些三皇子就能听得见了,那您让御医院几代人情何以堪?” 三皇子的病不比六公主。 虽然都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可六公主的病症可以通过用银针刺激人脑而治愈,但三皇子的耳朵却不是刺激了人脑就能听得见的。 那是人身体部位的残缺,虽然三皇子的嗓子跟口舌都没有问题,但因为从小就听不到任何声音,自然也就学不会说话。 可,他又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德贵妃唯一的孩子,所以皇上对他仍旧是宠爱着的。 哪怕他又聋又哑! 但眼下听到萧暖卿这番话,皇上的思绪也从方才的激动之中恢复了过来。 当年萧家太爷详细地跟他解释过三皇子的病症,三皇子虽然看上去耳朵很正常,可没有耳道。 他只有一个耳朵的外形而已,是连萧家针法都无能为力的病症。 怎么可能会与一个人待久一点就好了? 当下,皇上便是摆了摆手,“刘大小姐也只是说笑而已,卿卿啊,坐吧!” 一声‘卿卿啊’,无比亲昵,就像是在唤自己的女儿一般。 也是无形中给了刘大小姐一丝威压,警示她不要再在宴席上刁难萧暖卿。 刘念彤自讨了一个没趣,撇了撇嘴,终于是没再说话。 也没发现,落座后的萧暖卿眼底浮现出一抹狠意。 宴席进入后半段,萧暖卿看着三皇子起身离去,他身后的内侍也紧跟着出了去,但三皇子府其余几名内侍却是依旧留在殿内,萧暖卿想,三皇子应该是去茅房而已。 于是,她也借口内急,出了殿去。 果然是在去茅厕的必经之路上,等到了三皇子。 见到萧暖卿,三皇子显然有些意外,看向她的眸色也不禁一沉,他转头看了自己的内侍一眼。 那内侍会意,当即朝着萧暖卿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奴才见过萧大小姐。” 萧暖卿回了一礼,越过那内侍的肩膀看向后面的三皇子。 四目相对,她清楚地看到三皇子眼里藏着几抹她无比熟悉的神色。 那是前世她在醉香楼里见过的最多的眼神,是男人对女人的渴望。 他果然是看上了她! 心头微愣,可面上却是微微一笑,问道,“您是三皇子的贴身内侍,那平日是如何与三皇子交流的?” 内侍不知萧暖卿为何这么问,却还是答道,“奴才旁的不行,唯有眼力见儿最是上等,外出时便是看主子的眼色行事,至于在府中时,三皇子是认字的。” 萧暖卿点了点头,“那三皇子可知道我是哪家的姑娘?” 内侍微愣,有些诧异的抬眸看着萧暖卿,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萧暖卿回以一笑,“你说你的眼力见儿最是上等,那今日这宴席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你也应该知道,我若是入了三皇子府,必定不会放过你。” 那内侍瞬间脸色大变,惶恐地低下了头去。 就听萧暖卿的声音从他头顶缓缓传来,“记住,我是刘家的大小姐,这块帕子,便是我的信物。” 说着,萧暖卿便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了一块帕子。 说来也巧,之前刘念彤摔倒时那帕子不慎掉落下来,萧暖卿拾起原本是想还给她的,可刘念彤上赶着来她面前当跳梁小丑,倒是叫她把这件事给忘了。 眼下,却是得了大用处。 可,那内侍不敢接。 萧暖卿知道他在怕什么,三皇子脾气暴躁,若是被揭发,他定是活不下去的。 但萧暖卿更加知道他想要什么,她偷偷往那内侍的手心里塞了一锭金元宝,这才又道,“良禽择木而栖,你懂我意思吗?” 是要跟着一个又聋又哑,又脾气暴躁,随时都有可能把他打死的主人,还是投靠他人,相信这内侍心里有数。 果不其然,那内侍又犹豫了一会儿,方才将帕子接过,这才又行了礼,“奴才明白。” 萧暖卿很是满意,便又抬眸朝着三皇子看去。 眼见着三皇子依旧正朝着这边看着,萧暖卿眸光流转,媚眼如丝,冲着三皇子款款欠身行了一礼,举手投足间竟是一派情意绵绵。 三皇子几乎一下子就被迷住了。 心中笃定了一个想法:这女人喜欢他! 萧暖卿转身离去,那内侍便也回到了三皇子的身边,将帕子小心呈给了三皇子。 三皇子心中欣喜不已,一把就按住了内侍的肩膀。 内侍吃痛,却也清楚三皇子在急什么,便摊开了自己的手心,当着三皇子的面,写下了一个刘字。 另一边,萧暖卿回到了宴席之上,却见此刻殿内之人都一脸关切地看着六公主的方向。 萧暖卿心中一紧,忙不迭地朝着六公主走去,“六公主怎么了?” 听到萧暖卿的声音,伺候六公主的丫鬟沫儿忙是唤道,“萧大小姐,快来看看我家公主吧!我家公主从方才开始就干呕不止。” 听到这话,萧暖卿心头越发惊了,忙是上前替六公主搭了脉。 而六公主此刻一手捂着嘴,仍是不住地干呕着。 其实,萧暖卿知道六公主这是害喜了。 大约是方才新上的菜气味有些重,才会勾得六公主干呕不止。 但,萧暖卿也知道自己此刻不能说实话。 于是她看向皇上,“皇上,六公主肠胃不适,臣女先扶六公主回去休息吧!” 皇上自然是点头应允,“好好好,有劳萧大小姐了。” 萧暖卿这才跟沫儿一起将六公主扶起,朝着外头走去。 等走出殿外,空气之中再没了各色菜味儿,六公主的干呕也终于渐渐止住了。 沫儿觉得有些奇怪,“哎?公主怎么好了?” 萧暖卿怕沫儿起疑心,毕竟,她原本是德贵妃的人,此刻自然也不敢跟沫儿说实话,只道,“是我一直在替六公主按着穴位,你现在去御医院找虞大人开服缓解肠胃的方子来,我扶公主回去就好。” 因着之前被萧暖卿教训过,沫儿倒是听话,当下便应了声离去。 只是没走出多久,沫儿的脚步便是缓缓停下。 她转头看向渐渐远去的六公主跟萧暖卿一眼,眸中隐下一层冷意,而后转身朝着德贵妃的寝宫走去。 第97章 管不住身下的东西 萧暖卿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六公主自然也不敢说什么。 待回了六公主的寝宫,苏嬷嬷有些疑惑地迎了上来,“公主这是怎么了?怎么回来了?” 宴席不是还没散吗? 萧暖卿冲着苏嬷嬷一笑,“公主大病初愈,应付这样的宴席还是有些心力不足,我便扶公主回来了,苏嬷嬷别担心,去熬碗粥来吧!” “哎,好。”苏嬷嬷连忙应了声,萧暖卿又借口支走了六公主寝卧里的其余内侍,这才将房门给关上了。 几乎是在房门合上的一刹那,六公主就啜泣了起来。 强压着的声音低低的,却还是能清楚得听到其中的惧意。 萧暖卿就这么看着她,就见六公主脸上那豆大的泪珠如同断了线似的一滴接着一滴地砸落在她交握着的手背上。 她看着萧暖卿,瞳孔中满是无措,“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不知道会这样的……” 看着六公主,萧暖卿的一颗心绞痛得厉害。 六公主从小就没了生母,虽然身旁有苏嬷嬷,可为了照顾六公主,苏嬷嬷已经心力交瘁了,自然不可能去教导六公主那些男女之事。 更何况,谁会对一个差点就一辈子瘫在床上的小丫头去说那些男女之事呢? 她什么都不懂,甚至不知道做了那种事之后就极有可能怀上孩子。 可,刘念阳是知道的呀! 萧暖卿一时间气得浑身都发起抖来。 一想到刘念阳那个混蛋蛊惑着六公主上了床,甚至还让她有了身孕,萧暖卿就恨不得此刻冲进宰相府,将刘念阳身下那根管不住的东西割下来喂狗! 可,事已至此,她知道自己不可以被愤怒控制了理智。 她必须要冷静下来,毕竟眼下六公主能倚靠的人,只有她了! 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缓步上前,看着六公主那满脸的泪水,心疼地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六公主却一下就扑进了萧暖卿的怀里,双臂紧紧抱住了萧暖卿,声音染着浓烈的惧怕,“怎么办?卿卿,我该怎么办?若是被父皇知道了,他一定会治我的罪的!” 萧暖卿是真想问她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但眼下并不是责怪六公主的时候,她轻轻拍着六公主的背,声音无比冷静,“这孩子不能留。” 闻言,六公主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松开了萧暖卿,眼中多了一丝不舍,“可,这好歹是一条命。” “但你肚子里这条命会要了你的命!”萧暖卿声音更冷,“非但是你,苏嬷嬷也逃不过。” 公主未婚先孕,对于皇上而言是极大的丑闻,他很可能为了皇家的声誉而杀人灭口。 灭了所有可能会知晓此事的人的口! 听到萧暖卿的分析,六公主也终于稍稍冷静了下来,只是声音中依旧透着害怕,“可,要怎么,怎么……” 怎么杀了这个孩子? 而这一题,萧暖卿恰好会。 醉香楼里的姑娘们虽然都会服药避孕,却也偶尔会中招,那时候醉香楼的妈妈就会拿出一张方子,让楼里的龟公去抓药。 那方子她记下了,也观察过服了药的姑娘一个时辰内就会滑胎,第二日就能下床,三日后便能如往常一般去接客。 而期间,只好似是发了一场风寒般,外人看不出来什么。 六公主眼下的月份小,到时候甚至可以说是来了月事搪塞过去。 思及此,萧暖卿扶着六公主坐下,沉声道,“我手上有一个方子,很安全,可这药我得去宫外抓,安全起见,我会寻四五家医馆分别抓取这些药材,这样就不会被人查到了。只是会比较麻烦,估计得两日之后才能进宫。” 听到萧暖卿这样说,六公主也只能点了点头,“都听你的。” 眼下,除却听萧暖卿的,她也不知道要听谁的了。 看着如此无助的六公主,萧暖卿终究还是心软着放柔了语调,“那,这两日公主就安心待在寝宫里,哪儿都不要去,也不要见任何人,特别是刘念阳。” 闻言,六公主却是猛地看向萧暖卿,似乎是有些不愿意。 萧暖卿实在是被这个傻姑娘气到了,“我的好公主,你还没想明白吗?刘念阳若是真的爱护你,就不可能会碰你,更不会让你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他对你,或许是一时兴起,又或许只是利用,可绝不会是爱!” 六公主的眼中满是泪水。 她就这么看着萧暖卿,双瞳闪烁得厉害。 萧暖卿知道自己方才那番话有些残忍,更加知道,六公主是听进去了。 她拿出帕子,蹲在了六公主的面前,细心地替她擦拭掉眼泪,“没事的,公主还有我。” 六公主的眼泪,一下子就决了堤,滚滚落下。 她用力点了点头,心中是委屈,是恐慌,也是庆幸。 翌日。 萧暖卿一大早便出了门。 昨夜她就已经将前世看到的那张方子写了下来,方子拢共需要十二味药材,她将其中三味药材提取出来重新撰写成别的方子,如此写下了四张拥有不同功效的药方。 这样的话,往后就算有人发现了她如此异常的抓药,也绝不可能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 为了不惹人怀疑,她跟凝儿分别去了抓药,且几家医馆之间都离了约莫半个时辰的路。 直到午时三刻,凝儿才跟萧暖卿在万福茶楼汇合。 雅间内,凝儿将药交给了萧暖卿,“小姐您看看对不对。” 萧暖卿打开看了一眼,点头,“对,等回府后咱们将里头的药材挑出来就行。” 这样,她明日就可以进宫找六公主了。 却在这时,街边忽然传来几声厉喝,“让开!都让开!” 伴着急促的马蹄声,一行人如同风一般从茶楼前飞过。 “小姐,是锦衣卫!”凝儿压低着声惊呼着。 锦衣卫的打扮太好认了。 萧暖卿其实也认出来了,为首那个分明就是石安。 只是,为何如此着急呢? 恰好小二进来送茶,萧暖卿便问了声,“最近锦衣卫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茶楼这种地方,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那小二当即便是朝着外头看了一眼,这才神秘兮兮地开了口,“姑娘还不知道吧!那位锦衣卫指挥使,失踪了!” 第98章 上后山 失踪了? 萧暖卿心头猛然一跳,“这是什么意思?” 陆千昱怎么就失踪了? 小二一边放下茶盏点心,一边道,“小人也不清楚,只是听人说,那位指挥使大人前几日去了后山,再没回来。” 后山! 陆千昱是追查私兵的下落去了! 小二说完就出去了,雅间内就剩下了萧暖卿主仆二人。 凝儿早就看出了萧暖卿的不对劲,忙是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萧暖卿缓缓摇了摇头,脑子里却乱得很。 莫正元不是早就带着私兵退出后山了吗? 为何现在陆千昱会在后山失踪? 眼见着萧暖卿不说话,凝儿以为她是担心陆千昱,忙道,“小姐别担心,陆大人本领通天,一定不会有事的。” 陆大人,本领通天…… 萧暖卿扶着椅子缓缓坐了下来,不对劲,明明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陆千昱本事这么大,定能从后山中寻出蛛丝马迹,从而找到莫正元的下落。 可前世,直到萧家被灭门,百姓都不知道还有私兵一事。 那她是不是可以大胆地猜测,前世追查私兵之事并不是陆千昱负责? 是了! 陆千昱之前身负重伤,去后山追杀私兵的事明明落到了禁军的头上,前世,她并未帮陆千昱治伤,所以直到萧家被灭门之前,都还是禁军在查! 而恰在那时,林申将盗走的册子交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恼羞成怒,愤而下令灭了萧家满门! 一股寒意从脚底攀上了萧暖卿的身子,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那这回,若真被陆千昱找到了私兵的藏身之处,那朝廷定会派兵捉拿莫正元,到时候,萧家曾帮助过莫正元的事也会被揭发,萧家依旧难逃此劫! 眼看着萧暖卿的脸色越发难看,凝儿无比担忧地唤了一声,“小姐……” 却见萧暖卿忽然就站了起来,将桌上的几包药都推到了凝儿的面前,“你把药带回去,我去一趟镇抚司!” 说罢,萧暖卿便是起身离去。 方才石安他们奔去的方向,就是镇抚司的方向。 等萧暖卿来时,石安等人正好全副武装地从镇抚司出来。 见到萧暖卿,石安面露惊诧,“萧大小姐,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大哥出事了。”萧暖卿开门见山,“你告诉我,大哥怎么了?” 石安面色一沉,看了四周的锦衣卫,当下也顾不得什么,拉着萧暖卿的手臂就去了一旁没人的地方,这才道,“前日大人带着我们上山搜查线索,我与大人一组,却也不知走了多久,我回头时大人就不见了。” 萧暖卿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大哥是无缘无故失踪的?” 石安似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咬了咬牙方道,“萧大小姐放心,我一定会将大人平安带回来。” 谁知话音未落,便听萧暖卿郑重道,“我也去。” 石安明显一愣,这才道,“不行,后山上虽未曾发现私兵踪迹,可悬崖峭壁诸多,很是危险。” “我保证不会给你惹麻烦。”萧暖卿甚至抬手做出发誓的样子。 石安还是不肯,“萧大小姐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回头大人回来定是会扒了我的皮!” 听到这话,萧暖卿的心好似是被什么东西给重重锤击了一下。 陆千昱对她好,好似已经成了众所周知的事,在外人眼里,她似乎已经成了他什么重要的人。 可…… 她只想救萧家! 深吸了一口气,萧暖卿一把抓住了石安的手臂,“我会小心的,有我在,若是大哥受了什么伤也能及时处理!” 这是她所能想到唯一且叫人无法拒绝的理由了。 果然,石安皱了眉。 大人已经失踪两日了,若真是遇了险,有萧大小姐在或许可以救回一命。 思及此,石安方才松了口,“那萧大小姐切记不可乱跑,一定紧跟着我!” “好!” 萧暖卿重重点了点头,石安又问道,“会骑马吗?” 萧暖卿一愣,看了不远处那些全副武装的锦衣卫一眼,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会,会一点。” 石安可顾不得她是会一点还是会两点。 听到个会字就让人牵了马来。 他扶着萧暖卿上了马,“这是镇抚司最乖的马,萧大小姐只管拉好缰绳。” 萧暖卿点了点头,就见石安带着一群人翻身上马,而后一声厉喝,“驾!” 众人当即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而萧暖卿座下的骏马也紧随其后。 风声在耳边呼啸,恍惚间,萧暖卿回到了重生后被陆千昱救回来的那一日。 心口的刺痛莫名的越发厉害。 她也不知怎么了,总觉得眼眶湿湿的,很快却又被风吹干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行人终于赶到了后山。 山上已经有不少锦衣卫在搜寻陆千昱的下落了。 萧暖卿跟在石安的身后,一点一点的朝着山上走去。 后山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哪怕萧暖卿走得很小心还是意外崴了两次脚。 好在并不算严重,只是石安一个习武之人,步伐本就比常人要快,这后山他来了几趟更是熟悉,萧暖卿原本还能勉强跟跟,崴了脚后却跟着有些吃力了。 但石安会停下来等她,显然也是担心她的安全。 只是萧暖卿看得出来,石安也很担心陆千昱。 终于,在石安再一次停下来等她时,萧暖卿摆了摆手,“我走不动了,你先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闻言,石安皱了眉,“可是……” “我就坐在这儿。”萧暖卿摸索着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你放心,这里到处都是你们的人,也没有野兽出没,我不会有事的。” 而且,找到陆千昱要紧。 石安抬眸扫了一眼,依稀可见远处有锦衣卫的身影,这才点了点头,“那萧大小姐就在这儿坐着,我再往上去找找!” “好!” 萧暖卿应了声,石安这才转身继续往山上去。 不多久,四周便安静了下来。 萧暖卿俯身揉着自己的脚腕,虽然崴得不严重,但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想着,她不禁叹了一声。 到底还是拖后腿了。 却在这时,一阵风吹来,萧暖卿身后的石壁上,竟是发出一丝‘呜呜’声。 第99章 你不该来 声音不大,但因着眼下四顾无人,这声音便被萧暖卿听得清清楚楚。 可,石壁上怎么会有声音? 萧暖卿掩不住心中好奇,站起身缓步朝着身后的石壁走去。 石壁看上去很寻常,就如同她此行一路而来所见过的石壁一样。 可一阵风吹过,那呜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萧暖卿便知道,这处石壁一定不寻常。 她仔细听着声音,想要找出声音传来的具体位置,一点一点摸索了过去。 却不料,脚下一块高高凸起的石头又令她崴了脚。 她一时没有站稳,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右手却似乎是按到了什么。 只听细微的一声‘咔哒’,萧暖卿惊恐地发现,她身旁的石壁竟是缓缓打开了一道门! 门内漆黑一片,却依稀可以看清楚是一条密道。 这后山之上,居然会有密道! 莫非那些私兵就是通过这密道才会一夜之间都没了踪影? 那陆千昱呢?是不是也误打误撞进了密道? 看着那漆黑的密道,萧暖卿知道这里一定是通向莫正元的老巢。 锦衣卫跟莫正元有旧仇,若是陆千昱不慎落在他们手里,恐怕凶多吉少…… 而且,她也不能让陆千昱抓了莫正元。 几乎没有太多的考虑,萧暖卿便大步朝着密道走去。 密道并不宽,若是身型高大一些的男子的话,恐怕一次只能走一人。 她虽不知莫正元手底下到底养了多少人马,可若只是靠这一条通道的话,不可能一夜之间都走完。 萧暖卿想,后山上应该是有许多条这样的密道。 越往密道里面走就越是黑暗,直到最后漆黑一片,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萧暖卿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害怕的,她伸手扶着石壁前行,不停地给自己打着气。 也不知走了多久,通道豁然开朗。 萧暖卿甚至都摸不到石壁了,便是张开了双臂都无法触碰到什么。 四周突如其来的空旷,令得萧暖卿心中的恐惧越发强盛。 可,这刚好是验证了她方才的猜测,后山上还有别的通道,它们在此汇合,成了这无比宽大的密道,而最后的终点,就是莫正元所在! 有了这样的肯定,萧暖卿的心便放下来了些。 她开始在四周摸索起来,在排除了几个狭小的洞口之后方才找到了正确的大路,于是,她继续往前走。 “一,二,三……” 萧暖卿一边走,一边暗暗数着数,终于在数到‘五千三百零八’时,她看到了前头微弱的光。 人在黑暗中待久了,哪怕只是一点荧光都会让人无比兴奋。 她心中无比欣喜,加快了脚步就朝着光的方向快步走去,渐渐的,那道光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终于,通道口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压制着内心的兴奋,快步走出了通道口,而入目的一切,却是叫她愣住了。 入目,竟是一大片农田。 眼下虽然已是冬季,田里却还种着菜。 不远处,有几名妇人在劳作,有说有笑。 而农田的后面,是许许多多的民屋。 这儿分明就是个恬静的村子啊! 跟私兵,跟莫正元有什么关系? 还不等她想明白,有妇人发现了她。 她们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惊恐的事儿一般,慌慌张张地爬上了田埂,朝着村子里跑去。 没多久,村子里冲出来好几个男人。 离得太远,萧暖卿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孔,却能清楚地认出来,为首那个是莫正元! 萧暖卿被请进了村子里。 莫正元对她很客气,以至于其他人都不敢对她怎么样,哪怕一个两个看向她的眼神都带着怒意跟杀气,但终究还是规规矩矩地保持在离她三步开外的距离。 这也无形之中给了萧暖卿几分安全感。 她跟在莫正元的身后,一步一步走进了村子。 村子里有好多民屋,村民们都站在自家的门口朝着她张望过来。 有些孩子像是因为好奇而朝着萧暖卿这边走了过来,就会被自己的娘亲给抓回去,狠狠打两下屁股。 孩子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而不远处,几个孩子却是在嬉笑玩闹着。 孩子的笑声跟哭声,只让这个村子越发真实。 可,萧暖卿也发现了。 村子里的男性个个身形魁梧壮硕,比起一般的农民而言,他们更像是习武之人。 而且,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眼神之中都透出一股子坚毅。 那不是寻常百姓能有的。 萧暖卿终于明白了,这些村民,就是莫正元的私兵! 莫正元领着萧暖卿进了一间民屋,屋子里的摆设很是简单,一张四方桌,四条八仙凳,桌上是一盏快燃尽的煤油灯。 莫正元给萧暖卿倒了一杯热水,“乡下人没那么讲究的东西,萧大小姐先喝口热水吧!” 杯子是陶土杯,看上去像是这个家里最好的东西了。 可,萧暖卿没有接。 “我不是跟莫将军客套来的。”萧暖卿连坐都没坐,冷着脸看着莫正元,“还请莫将军放了陆大人。” 很显然,莫正元一早就知道萧暖卿的来意,但他并未回答,只自顾自道,“村外种的是红薯,那一片农田是我们整个村子半年的口粮。只是今年收成不好,大家伙怕是要饿上一阵子了。” “莫将军。”萧暖卿打断了莫正元的话,可,莫正元却骤然看向萧暖卿,眼中染着几分狠厉,“这就是为元家出生入死十数年的下场!” 元,乃国姓。 萧暖卿有那么一瞬间被怔住了,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道,“莫将军是英雄,否则当年我太爷爷也不会冒死相救。我相信不仅仅是这里的人,外面也会有很多人说您是英雄。” 这番话听在莫正元耳朵里,像是恭维。 他冷哼一声,很是不屑。 萧暖卿并不在意,接着道,“我知道莫将军心中有恨,有怨。我也不管你跟朝廷最后到底谁胜谁负,这江山最后会是谁的,我也丝毫不在意。我只想保护我在意的人,仅此而已。陆千昱他……” “莫正元沉声打断了萧暖卿的话,“我卧薪尝胆二十年,不会让任何人毁了我的计划。” 说话间,莫正元周身的戾气更盛,“你今日,不该来。” 第100章 卿卿担心我 莫正元将萧暖卿软禁了起来。 他们把她关进了一间民屋,屋内有床,甚至床上的被褥都是新的。 将她送来的男人沉着一张脸,冷声道,“念在您是我们将军恩人的后代,将军定不会亏待您,只是暂时委屈您在这儿小住一段时日。” 萧暖卿没有反抗,她知道自己并不是这些男人的对手,无谓的反抗只会给自己找麻烦。 她只是淡淡问了一句,“一段时日,是多久?” “自然是将军事成之前。” 萧暖卿眉心微拧,“陆千昱也被你们关起来了?” 可这回,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深深看了萧暖卿一眼,便出了门去。 房门被关上,屋外响起了上锁的声音。 萧暖卿扶着一旁的桌子坐了下来,一颗心却越来越不安。 先是陆千昱失踪,现在又轮到他,锦衣卫那边肯定已经急疯了。 石安定会跟皇上禀报此事,等皇上加派人手搜山,山中的那些密道必定会被发现! 她不知道莫正元打算什么时候行事,但可以肯定,她的出现加快了莫正元行动的节奏。 如果,两边真的打了起来,而皇上又发现她身在莫正元的地盘,到时候萧家就…… 还有陆千昱! 他武功如此高强难道也被莫正元软禁了起来? 还是说,莫正元伤了他? 她不能被一直管在这儿,她得抓紧找到陆千昱才行! 思及此,萧暖卿便快步走到了窗边。 窗子也被人从外面钉死了,但透过旁边的缝隙,她还是能看到外头的场景。 她发现,自己被关押的地方离莫正元的住处并不远,而且门外并没有任何人看守。 于是,她又走到门边尝试着打开房门。 可门栓被一条锁链锁着,打开的缝隙只够她伸出一条手臂的! 萧暖卿把手臂收了回来,将房门重新关好。 看来,硬闯是不行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藏在怀里的药瓶,那里藏着她新制的迷药,只需一点点就能叫人昏睡上两个时辰。 只要,等到有人来送吃的,她就可以找机会逃出去。 有了主意,萧暖卿的心里就没那么慌了。 她重新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就这么静静地等着。 可,直到天黑都没人来给她送东西吃! 萧暖卿又饿又困,最后实在没忍住,还是睡了过去。 却也不知睡了多久,睡梦中的萧暖卿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被子,缩了下脖子,耳边却又传来一声轻笑,“呵。” 几乎是在一瞬间,萧暖卿就从睡梦中惊醒。 她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漆黑的夜色之下,她能明显看到自己的床边正站着一个人影! 心头惊恐不已,却不等她说什么,那人便已是伸手过来,捂住了她的嘴。 “嘘。” 低低的声音传来,竟是无比熟悉。 是陆千昱! 萧暖卿瞪大了眼,忙是点了点头,陆千昱这才松开了手。 萧暖卿有些激动,下了床便是拉过陆千昱,不住地上下打量着,她压低着声,却依旧可以听出紧张与关切,“大哥你没事吧?是不是又受伤了?我带了伤药,你让我看看。” 夜色浓重,门窗皆被锁的屋子里更是黑暗。 哪怕二人离得这样近,陆千昱都有些看不清萧暖卿的脸。 但…… 那股不知从何处涌起的暖意,却是将他的整颗心都包裹住了。 他一把握住了正在他身上乱窜,摸索着伤处的小手,清冷的声音染着一股子莫名的低沉,“他们伤不了我。” 听到这话,萧暖卿方才安了心,并未留意到自己的手正被男人紧紧握在手心里,只转头看了眼依旧上着锁的门窗,忍不住问道,“大哥怎么进来的?” 闻言,陆千昱抬头看了看屋顶。 萧暖卿也跟着抬头看去。 乡下的房子没有砖瓦,屋顶上只覆盖着一层层厚厚的茅草。 以陆千昱的功夫,要进来根本易如反掌。 不等萧暖卿反应过来,陆千昱猛一用力就将萧暖卿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熟悉又陌生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起来,萧暖卿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的侧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前,耳边是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 却也不知,是他的心跳快些,还是她的更快一些。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静止了下来,萧暖卿也一时不记得思考。 好在,陆千昱身上染着冬夜的寒意,终于还是令萧暖卿回过了神来。 她伸手去推他,却听头顶上传来他低沉的声音,“抱紧。” 而后,不等萧暖卿有任何反应,陆千昱便是猛然一跃。 瞬间的失重令得萧暖卿下意识地就紧紧环住了他的腰,再回神时,二人已经从屋顶飞出。 萧暖卿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直到二人出了村子,飞入了村边的林子里,陆千昱方才将萧暖卿放了下来。 待双脚终于落了地,萧暖卿便往后退了两步,几乎是下意识地要离陆千昱远一点。 陆千昱显然也发现了,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只靠着一旁的树干缓缓坐了下来。 四周无比安静。 漆黑的夜色之下,只有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传来。 萧暖卿终于听出了不对劲,忙走到陆千昱的身旁,蹲下来握住了陆千昱的手腕。 脉象很沉也很快,竟是中了毒的迹象! 萧暖卿心头一惊,“大哥不是说没受伤吗?” 陆千昱侧过嘴角一笑,“是没受伤。”只是不慎中了毒而已。 萧暖卿身上没有带任何解毒的东西,不过身为医者,她倒是带了银针的。 当下便是将银针拿了出来,给陆千昱施针解毒。 半个时辰之后,随着萧暖卿将最后一根银针刺下,陆千昱突然呕出了一口黑血来。 “怎么样?可好些了?”萧暖卿紧张地问着,一边伸手去搭陆千昱的脉。 然而,脉象虽比方才好了不少,可陆千昱体内的毒只驱了小半而已。 她心下微跳,居然连萧家针法也只能驱小半,看来必须要找到解药才能完全解了陆千昱的毒! 她还在担心,可陆千昱却是靠着树干,微微笑了开来,“卿卿是在担心大哥?” 莫名的,他的语气好似染着几分暧昧。 但眼下这种时候,萧暖卿哪有心思跟他暧昧? “大哥先好好休息,等天亮了咱们就回去。” 虞彦应该有办法制出解药来。 却不料,陆千昱微微摇了摇头,“出不去。我已经在此被困两日了。” 第101章 出路在前世的记忆中 什么? 萧暖卿大惊,忍不住抬眸观察起四周来。 月色之下,这林子根本看不出任何的不寻常,与她前世里迷路的那个林子没什么两样。 甚至,不知是不是跟陆千昱在一起的缘故,她反倒觉得这里比起上一世的林子更让人觉得安全。 可陆千昱却说,在这儿被困了两日了? 萧暖卿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可,大哥方才不是还将我救了出来?” “嗯。”陆千昱靠在树干上,似乎是有些累,“不管往哪个方向走,最后都会回到村子里。” 鬼打墙? 萧暖卿前世倒是听人提起过的。 不过那人也说,‘鬼打墙’只是普通百姓惧怕之下的无知叫法,事实上是有高人设下了阵法,所以才会让步入阵法之中的人找不到正确的出路。 想来,一定是莫正元派人在这林子里布了阵法,如此,也能防止有人误入村子,发现他的所在。 正想着,陆千昱却突然开了口,“我不放心你一人在村子里。” 萧暖卿一时没理解陆千昱这话是什么意思,可随即就明白了。 比起困在林子里受寒受冻,被软禁在那间屋子里反倒是舒服了些。 前提是,莫正元并不打算伤害她。 可,谁能保证呢? 莫正元说起他的大事时,浑身都透着戾气,别说她只是他恩人的后代,哪怕是他的后代,若是阻止他,或许他也会不留情面。 听明白了陆千昱的话,萧暖卿勾起了嘴角,“我也觉得跟在大哥身边更让人安心!” 这是实话。 所以哪怕陆千昱说被困在了林子里两日,她也没有一点慌乱。 陆千昱其实是有些意外的。 诧异过后,眉宇间却是露出了几分笑来,抬手揉了揉萧暖卿的脑袋,“卿卿何时这般会哄人了?” “我是真心实意的!”萧暖卿抬头看了眼天色,方才又叹了一声,“大哥,不急的,我们等天亮再找找办法。” 任何阵法都有自己的阵眼,若能被她找到,她们自然就能出去了。 只是话音落下,陆千昱却没了任何反应,萧暖卿定睛一看才发现陆千昱居然已经睡了过去。 他中了毒,方才施针又耗了气血,眼下应该是真的撑不住了。 好在,林子里的温度似乎比外面要暖和一些。 萧暖卿在陆千昱的身旁坐了下来,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色,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只希望明日能够顺利找到出去的路吧! 正想着,萧暖卿的肩膀忽然一沉。 熟睡中的陆千昱把脑袋靠在了她的肩上。 萧暖卿的身子一僵,她侧过头来看着陆千昱,月色之下,依稀可见他那长长的睫毛,跟高挺的鼻梁。 这个角度看上去,陆千昱居然还是那般俊朗。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如何能不感动呢? 明明已经中了毒,还要拖着这副身子去将她救出来。 细细想来,她重生回来后的每一次劫难,都是陆千昱帮她度过。 虽然前世的她的的确确是死在他的手里,可那是她要害他在先。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其实…… 他不是坏人,反而一直都在护着她,她实在没有必要对他敬而远之。 有这样一个护着她的兄长,是她此生的荣幸。 思及此,萧暖卿的心口彷如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她勾着唇角,抬眸看着天上那一轮不大的月亮,伴着耳边那沉稳的呼吸声,竟也渐渐困了。 不知过了多久。 陆千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天已经微微亮了,他能够清楚地看到眼前的草木。 而后,他才发现自己是靠在萧暖卿的肩上的。 而头顶传来的重量告诉他,萧暖卿也正靠着他。 呼吸间,他能清楚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他们就这么相互依偎着,过了一晚? 意识到这一点,陆千昱的心口竟是漏跳了一拍。 就在这时,萧暖卿也醒了。 睁开眼,她发现自己居然靠着陆千昱睡着了,便是猛地抬起了头来。 下意识地伸手抹了下嘴,嗯,还好没流哈喇子。 陆千昱也坐正了,轻咳一声,掩去心头那一丝慌乱的尴尬,而后扶着树干站起了身来。 萧暖卿也立刻站起,看着陆千昱有些吃力的样子,不禁问道,“大哥没事吧?” 陆千昱摇了摇头,“没事。” 话音落下,耳边却传来了脚步声。 萧暖卿一惊,下一瞬,陆千昱已是抱起她一跃上了树干。 不多久,树下便有了人来。 是村里的人。 他们查看了二人方才坐着的地方,伸手摸了摸,“还有温度,应该没走远。” “他们出不去这林子,去找!别忘了将军的吩咐,切不可伤了萧家大小姐。” “是!” 几人说着,便是分头而去。 看着其中一人的背影,萧暖卿眉心微拧。 是前世遇到的那个猎人。 甚至于,他今日的衣着都与前世一样,背后还背着一把弓。 经过了后山的密道,萧暖卿现在其实已经分不清楚她如今究竟在京城外的哪个方位,可,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林子,就是前世她迷路的那个? 前世的她自然没有那么聪明,记下猎人带她下山的路,可,她记得猎人带着她七拐八拐之后,曾遇到过一个树桩。 那树桩看着,比她的腰身要大上两圈,在遇到那个树桩之后,猎人的路就没再拐过,而是直直地就下了山。 所以,只要她能找到前世记忆中的树桩,就能找到出去的路了! 待到那些人走远,陆千昱方才带着萧暖卿从树上跃下。 萧暖卿忙道,“方才其中一人我昨日见过,听他说起过什么林子里的树桩,咱们是不是找到树桩就能下山了?” 闻言,陆千昱心中不禁染上了几分疑惑,但随即便又想到了什么,“我大约知道那个树桩在何处。” 他在林中绕了两日,倒是碰到过几次的。 于是,二人便朝着树桩的方向走去。 不多久,二人果然见到了一个树桩。 萧暖卿立刻朝着那树桩跑了去,可眼前的树桩并没有记忆中那么大,莫非,是她的记忆出了差错? 就在这时,一道冷笑声传来,“了不起,居然能寻到这树桩。” 二人诧异抬眸,就见不远处的树上,莫旬正手持长剑,冷笑着看着二人。 第102章 他愿为我挡剑 “过来。” 陆千昱低声开口,微凉的声音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安全感。 萧暖卿也是下意识地往陆千昱的身后站。 看着这一幕,莫旬微微迷了眼,自树上一跃而下,手中长剑映着清晨的阳光,格外刺目。 他看着陆千昱,嘴角勾起讥讽的笑,“我看陆大人这状态,未必会是我的对手吧?” 很显然莫旬知道陆千昱中了毒。 只此刻,陆千昱就护在萧暖卿的身前,一双眸子阴沉可怖,他死死盯着莫旬,生生透出一股森冷的死气,“你试试。” 莫旬眉心紧拧,越过陆千昱看向萧暖卿,“你可知你面前这人身上沾了多少条人命?你当真要与他为伍?” 萧暖卿没说话,却始终站在陆千昱的身后。 见状,莫旬的神色更冷,当即便是举起长剑朝着陆千昱冲了过来。 陆千昱立刻飞身上前应战,刀剑相撞的声音在林中不断回荡,萧暖卿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看着颤抖着的二人,心中隐隐升起一抹担心。 陆千昱的状况并不好,他体内的毒随时都会有反噬的可能,如若不能尽快下山解毒,只怕陆千昱会死在这里。 更何况,她虽然不懂武,却也看得出来在莫旬强势的进攻之下,陆千昱这副虚弱残破的身子已是快要抵挡不住了。 可饶是如此,莫旬竟然也没占到半分便宜。 他原以为陆千昱是撑不了多久的,可没想到他明明已是强弩之末,居然还能接下自己这么多招。 于是,莫旬手中的长剑忽然一转,便是直直地朝着萧暖卿刺了过去。 他的攻势转变得太快,别说是萧暖卿,就是陆千昱都没有想到。 眼见着莫旬的剑将要刺中萧暖卿,陆千昱竟是不顾其他,飞身而来,手中的绣春刀堪堪挡住莫旬的剑,不料莫旬剑锋一挑,锋利的剑刃一下子就划破了陆千昱的手腕。 绣春刀落了地,当啷一声,格外清脆。 但莫旬却没有因此而停下攻势,只听他厉喝一声,“我今日就杀了你这走狗!” 长剑瞄准了陆千昱的喉头。 见状,萧暖卿的脑海中一片空白,等她反应过来时,她竟已是朝着陆千昱扑了过去。 饶是莫旬也没料到,萧暖卿居然会帮着陆千昱挡剑,手中的剑势瞬间敛去不少,可,剑势已出,收不回来了。 陆千昱自然也没想到萧暖卿居然会在这样危险的时候扑向自己。 眼见着莫旬的剑将要刺穿她娇柔的身躯,陆千昱一把抱住了萧暖卿,顺势一个转身。 长剑划破皮肉,鲜血四溅。 萧暖卿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 等反应过来时候,她才慌张地查看起陆千昱的伤来,“大哥,你怎么样?” 陆千昱面色已是苍白,肩膀被莫旬的剑划破了一个大口子,很深,血流不止。 因着体内中毒,他的血都是发乌的。 萧暖卿忙不迭地从身上找出了伤药,一股脑儿的都朝着陆千昱的伤口倒了下去。 又顺势撕下自己裙摆的碎布,替陆千昱包扎起来。 一双眸子,却是恶狠狠地瞪着莫旬,“我知他不是什么好人,但他愿意为我挡剑,便是我一辈子的大哥。你若是敢伤他性命,我发誓,不管此生用尽什么法子,我也要你莫家血债血偿!” 萧暖卿也是没办法了。 陆千昱不但中了毒,眼下还受了伤,若是莫旬再发难,恐怕躲不过去了。 而她,只能用最激烈的情绪说出最狠绝的话来,企图用自己的态度护住陆千昱。 她知道,希望渺茫。 如若莫旬真想要陆千昱的性命,那她就算再狠再绝,莫旬也不会放在眼里。 但此刻,莫旬却是放下了剑。 他看着萧暖卿跟陆千昱,眸中的情绪很是复杂。 好一会儿,他方才又抬起了手中长剑,剑尖却点在了树桩的年轮之上。 一圈圈的年轮,围成不规则的圆,一边紧凑,一边却相对宽松。 而莫旬的剑尖,正好点在那最宽松的位置上。 这是什么意思? 见萧暖卿注意到了,莫旬便收起了长剑,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直到莫旬的背影消失在了林中,萧暖卿才扶着陆千昱站了起来。 她还有些不可置信地问着,“他刚才是在给我们指路吗?” 陆千昱看了眼树桩上的年轮,眉眼微沉,“应该是,朝那边走试试。” 萧暖卿点了点头,扶着陆千昱往年轮宽松的方向走去,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二人便又看到了一个树桩。 那树桩上的年轮与先前那个不大一样,宽松的方向是朝着右边的。 萧暖卿跟陆千昱相互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却是十分默契的朝着右边走去。 就这样,二人一路连着遇到了四五个树桩,循着宽松的年轮方向走,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走出了林子。 萧暖卿欣喜万分,“终于出来了!” 她看着面前的小路,清楚地记得当年自己就是从这里回的京。 于是,她抬手指着北方,“往这边一直走,不出一个时辰咱们就能回京!” 可相比她的欣喜跟兴奋,陆千昱苍白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凝重。 “此地,乃京城以南?” 陆千昱沉声问着,便是眼下这般虚弱,他的声音里也带着一丝寒意。 萧暖卿点了点头,随即便好似想到了什么,瞬间露出惊恐的面容。 后山,在京城以北。 而他们从后山,入了村庄,再从林子出来的时候,便来到了京城的南边,也就是说,莫正元随时都有机会带兵呈前后夹击的攻势,拿下京城! 事关重大,陆千昱忍住了胸口翻江倒海般的疼痛,沙哑着声道,“走。” 萧暖卿上前扶着陆千昱,二人就这么一点一点的朝着京城走去。 可,一路上萧暖卿的脑海中都不断闪现着农田里一边说笑一边做活的农妇。 想着村子里哭闹跟嬉笑的孩童。 想着那一阵阵的炊烟。 想到了前世救过她性命的猎人跟茶馆小二。 他们,明明都不是坏人。 终于,萧暖卿忍不住开了口,“后山密道之事,大哥可否保密?” 第103章 他处心积虑二十年 听到这话,陆千昱骤然停了脚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萧暖卿。 萧暖卿瞧着有些心虚,“若是透露了密道之事,村里人一个都活不了,而且莫正元若是被抓,萧家也躲不过灭门的灾祸……” “我会同皇上禀明是你寻到了莫正元,剿匪有功,自然能护住萧家周全。” 毕竟,救下莫正元的萧家太爷十年前就已经过世了,功过相抵,加上萧家针法傍身,皇上定不会重责萧家。 至多不过降级罚俸而已。 萧暖卿眉心微拧,“可方才莫旬救了我们。” 他们能顺利走出林子,多亏了莫旬的提醒。 做人不能恩将仇报。 陆千昱脸色更沉,一双眸子凝视着萧暖卿,沉声道,“若叛军入城,你可知会死多少人?” 战争,从来都不只是那孤零零的两个字而已。 是尸横遍野,是血流成河。 容不得妇人之仁。 萧暖卿低下了头,思绪凝重,好一会儿方才缓缓问道,“若,莫正元不发兵呢?” 陆千昱的眸中露出了几分不可置信。 他打量着萧暖卿,微哑的声音透着几分寒意,“他处心积虑了二十年。” 他在后山挖了密道,在林中设下了阵法。 他卧薪尝胆二十年,一心就是要推翻元家的朝堂! 他怎么可能不发兵? 萧暖卿如何能不知道这一点? 甚至于在此之前,她都在担心着莫正元不知何时就会发兵。 可,前世在醉香楼的三年里,她从未听说过京中出了什么变故。 若真有叛军攻城,那消息别说是醉香楼,只怕整个靖国都传遍了! 可,明明在她死之前,皇上都还是当今的皇上!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莫正元就是没有发兵,甚至于私兵之事都好似随着萧家的灭门而消散了一般! 她的脑子有些乱,“总,总之我觉得他不会发兵的!大哥,不如这样,你暂且不要告诉皇上密道跟树桩的事,只派人留意莫正元的动向,若他真有要发兵的意图再与皇上说明一切可好?” 反正如今莫正元的老巢在何处他们都已经知道了,也知道还如何出入那片林子,只要派人紧密监视,京城就能早做防备。 萧暖卿的双眸紧紧盯着陆千昱,满是期望的光。 可陆千昱却是眉心微拧,若有似无般地摇了摇头。 她,想得太简单了。 而就在这时,远处竟是传来一道声响,“大人!” 二人循声看去,远远的,便见石安朝着他们这边奔了过来。 “大人!萧大小姐!” 见到二人,石安显得极其激动,“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们了!” 而后,石安看到了陆千昱的伤,“大人受伤了!” 萧暖卿的思绪随着石安的惊呼终于从莫正元的身上转到了陆千昱的身上,她忙是冲着石安道,“受了伤,还中了毒,得去找御医院找虞彦才行。” 石安连连点头,立刻招呼着远处的锦衣卫前来了马,护送陆千昱回京。 而萧暖卿则是被其余的锦衣卫护送着回了萧家。 她一夜不曾回府,萧家上下都快急疯了。 萧世儒拉着萧暖卿上下左右都看了个遍,确定她没受伤方才是松了口气,而后有些无力地瘫坐在了椅子上,“卿卿啊,可不能再这么折腾了,你爹年纪大了,受不住啊!” 这都是第几回了? 萧暖卿忙上前安抚,“知道了爹,以后不会了。” 却也不知,还有没有以后。 看陆千昱方才的样子,显然是没有被她说动。 若是陆千昱将一切都告诉了皇上,皇上必定会派兵攻打莫正元。 到时候,那个村子里不会再留一个活口,而萧家曾救过莫正元的事也必定会被揭发。 虽然陆千昱说过会提及她的功劳,可,萧家毕竟曾经背叛过元家,皇上究竟会不会开恩,没人说得准。 薛宁那边又迟迟没有消息,似乎眼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萧世儒如何能看不出来萧暖卿满怀心事,像是知道她在担心着什么一样,萧世儒缓缓握住了萧暖卿的手。 “卿卿啊!” 浑厚的声音染着几分苍老,就如同萧世儒的手一般,干枯却算不得粗糙。 萧暖卿低着头,看着萧世儒的手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自己的手背,“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不必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若有些事非得是我萧家必须要承受的,那,爹扛着!” 萧暖卿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死死咬着唇,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她知道,爹是心疼她。 可是爹,你扛不住啊! 萧家满门都扛不住啊! 饶是心中无比悲痛,萧暖卿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露出了笑意,“我知道了爹。” 萧世儒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就在这时,管家急匆匆地跑了来,“老爷!宫里来了人,说六公主忽然病重,请老爷进宫救治呢!” 闻言,萧暖卿跟萧世儒皆是一惊。 “快!快进宫!”萧世儒忙朝着外头走去,萧暖卿也疾步跟上,“爹,我也去!” 萧世儒知道萧暖卿跟六公主关系要好,想着萧暖卿的萧家针法远在他之上,说不定能救治六公主,便也没有阻拦。 进宫的马车里,萧暖卿整颗心都惴惴不安起来。 为了寻陆千昱,她倒是将六公主那边的事儿给耽误了。 可,就算你如此,六公主也不可能会无端端病重啊! 那日她搭过脉,六公主虽有害喜的症状,但因为先前医治六公主时她亲自开了方子调养,六公主的身体如今健康的很,脉象也很是平稳,怎么可能会忽然病重了? 想到这儿,萧暖卿决定跟萧世儒说实话,也好让他提前有个准备。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极低,“爹,六公主腹中的孩子,一月有余。” 听到这话,萧世儒骤然大惊,他瞪着眼看着萧暖卿,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但,终究是在皇上身边伺候了许久,萧世儒强迫自己镇定了心神,方才压低着声道,“一会儿进宫你什么都不要说,一切就看爹的脸色行事。” 萧暖卿微微点了点头,眉心却是越皱越紧。 不知何故,她总觉得六公主的事跟私兵之事,有什么牵扯。 第104章 是德贵妃 六公主的寝宫里,今日当值的御医几乎都来了。 那一行人在见到萧世儒的刹那瞬间就松了口气,显然都是等着萧世儒来扛下这件事。 而皇上见到萧世儒,紧拧的眉心却没有半点松懈,反倒是沉声道,“萧爱卿快去看看吧!这帮庸医,居然瞧不出六公主究竟怎么了!” 萧暖卿看了那些御医们一眼,心中清楚他们不是瞧不出,而是不敢瞧出。 公主未婚先孕之事如此重大,为了皇家的颜面,杀人灭口这种事,元家人未必做不出来。 萧世儒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他身为御医院院使,责无旁贷。 当下便是对着皇上行了礼,而后进了六公主的寝卧去。 见状,萧暖卿也不禁上前一步,对着皇上道,“皇上,请容臣女进屋看看六公主。” 皇上看了萧暖卿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萧暖卿便立刻进了屋去,而此时,萧世儒已经在为六公主搭脉了。 见到萧暖卿进了来,萧世儒松了手,面色凝重,“六公主是服了滑胎药。药性很猛,应该给普通滑胎药几倍的药量。” 听到萧世儒的话,萧暖卿心口猛然一惊。 她忙是上前查看六公主的身子,被褥之下,鲜血还在源源不断地流着。 心脏瞬间跳动得厉害。 萧暖卿忙拿出了银针,准备为六公主刺穴止血。 可谁知,她刚刚才将银针拿出来,六公主忽然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紧紧的,仿佛用尽了所有了力气。 萧暖卿诧异地看向六公主,就见原本昏迷的她不知何时睁开了眼,苍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就连双唇都如覆上了一层白雪一般,看得人忍不住打了寒战。 她缓缓张开了嘴,说出的话只让萧暖卿跟萧世儒都愣在了原地,“不,不要救我……” “德,德贵妃给的药……” 是德贵妃给的滑胎药,那,皇上肯定就已经知道六公主到底是怎么了! 可他装作不知道,就是不想让六公主活着,不想让六公主跟她腹中的孩子给皇家的脸面上留下污点! 所以,六公主让萧暖卿不要救。 她若不死,萧暖卿也好,苏嬷嬷也好,亦或是六公主寝宫里的其他人,都活不了! 萧暖卿的身体已是颤抖地厉害。 明明银针已经被她捏在了手里,可,她就是下不去手。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一颗接着一颗。 六公主却是扯着嘴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卿,卿……对,对不起……” 对不起,她没有听她的话。 对不起,她做了错事,连累了这么多人。 对不起,她辜负了她前段时日劳心劳力的救治。 对不起,不能跟她做一辈子的姐妹了…… 而此时此刻,萧暖卿已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心口堵得厉害,就好似六公主抓着的不是她的手腕,而是她的心脏一般。 她用力摇着头,想告诉六公主不必跟她说对不起,可张开了嘴,却只有一声声的呜咽。 说完这番话,六公主握着萧暖卿的手更加用力了,像是拼了命一般。 她张着嘴,分明是还在说些什么,萧暖卿没听清,便俯身上前,将耳朵贴近六公主的嘴边。 而后,那气若游丝的一句话,让萧暖卿愣住了。 “刘,刘念阳,跟德贵妃,有,有……” 这话,终究是没能说完。 六公主咽了气,可那双眼却瞪得巨大,没有半点血色的脸上满是不甘心。 萧暖卿站直了身子,眼泪还在不停地往下落,可脸上却已不见悲恸的神色。 反倒是凝上了一层寒霜。 萧世儒不忍心,上前将六公主的眸子合上了,这才转头看向萧暖卿,“公主最后说了什么?” 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没听清。” 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萧暖卿不知道,可事情既然牵扯到了皇上最宠爱的德贵妃,这件事就不能被爹爹知道。 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萧世儒心中虽有怀疑,但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替六公主盖好了被子,整理好了仪容,这才拍了拍萧暖卿的肩膀,往外走去。 房门大开,六公主不治身亡的消息从萧世儒的口中说了出来,除却皇上之外,所有人都跪了下来,齐齐为六公主送行。 没一会儿,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是苏嬷嬷。 她不顾礼仪,不顾别人的阻拦,挣扎着就要冲进六公主的寝卧来。 可,对于自幼将六公主当做亲生女儿一般养大的苏嬷嬷而言,若是看到六公主这样满身是血,面容苍白的样子,该如何受得了啊! 萧暖卿的理智从悲恸的情绪中恢复了过来。 她转身朝着门外走去,将马上就要冲进寝卧的苏嬷嬷给死死抱住了。 苏嬷嬷还在挣扎,可萧暖卿抱得极紧,苏嬷嬷挣不开。 渐渐地,她哭得累了,也挣扎得累了,便只能抱着萧暖卿无助地痛哭。 有几个宫女跟嬷嬷奉了皇上的命令进了屋去,直到一炷香之后,那几名宫女跟嬷嬷方才抱着满是鲜血的床褥跟衣衫出了来。 看着这一抹,苏嬷嬷似乎就能想到六公主到底死得有多凄惨,当下哭声越发激烈,没一会儿便哭晕了过去。 见状,萧暖卿立刻招呼着几名宫女将苏嬷嬷扶回了她的住处。 她给苏嬷嬷针灸了一会儿,替她顺了气,见睡梦中的苏嬷嬷呼吸渐渐平稳,方才离开。 而此时,六公主的遗体已经被安置在了棺木中。 萧暖卿走上前,看着躺在棺材里的六公主,苍白的脸上化了淡淡的妆容,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那般娇美,却又那般易碎。 她好不容易才变得跟正常人一样啊! 她吃了这么多苦才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她这么漂亮,这么可爱,这么善良。 为什么那些人,就可以这么狠心,为了所谓的脸面就杀了她啊! 萧暖卿忍不住伸手去触摸六公主的脸颊,可还不等她触碰到,一旁便有太监上前来,“萧大小姐,皇上传您问话。” 闻言,萧暖卿心头微微一凛,眸中透出几分凛冽的恨意,方才收回了手,冲着那太监点了点头,勾唇微笑,“好。” 第105章 第二个问题 比起问话,萧暖卿更相信这是问罪。 果不其然,大殿里,萧世儒跪在中央,而皇上就正坐在上方。 偌大的大殿内,除却这君臣二人之外,竟再没有第三人。 直到,萧暖卿的到来。 只见她步入大殿,饶是殿上皇上的气强大如斯,压得萧世儒连头都不敢抬,可萧暖卿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一般。 她缓步上前,跪在了萧世儒的身后,磕头,“臣女萧暖卿,拜见皇上。” 其实,在萧暖卿进殿之时,皇上就已经眯起了双眼来打量着她。 之前她在六公主的寝卧外拦着苏嬷嬷时,脸上的神色透着几分狠厉,虽然满脸的泪水还在阳光下发着光,可那神情,却堪比将要上战场的将士。 而眼下,她一步一步走来,若不是跪下来磕了头,他还真担心这小丫头是要来杀他。 思及此,他又忍不住看了那萧世儒一眼,有些不明白,那个如此胆小怕事的萧世儒,怎么就生了这样一个女儿? 皇上不说话,萧暖卿就保持着磕头在地上的样子,跟萧世儒一样。 好一会儿,方才听到皇上开了口,“萧家丫头,抬起头来。” 萧暖卿这才缓缓抬头,对上了皇上的目光。 却不料,她的双眸竟不知何时已是染着浓烈的红晕,湿湿的,像是随时都会掉下眼泪一般。 皇上的心口猛然一跳,只觉得萧暖卿眼下这副模样,像极了某个人。 萧暖卿也看出了皇上眸中的惊讶,她便一直保持着这样的面容,眼泪将落未落的样子,最是能让人怜惜了。 果不其然,皇上再开口时,声音都柔和了许多,“朕找你来是想问问,六公主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若是先前六公主没有跟萧暖卿说的话,或许此刻萧暖卿就真的如实回答了。 可,明明那滑胎药是德贵妃给的,那可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皇上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眼下,皇上只不过是在确认萧暖卿跟萧世儒知不知道真相罢了。 她摇了摇头,“臣女与爹爹进屋时,六公主已经快不行了,臣女拿了银针想先为六公主止住了血,可还不等下手,六公主就咽了气。” 说到这儿,萧暖卿便又低下了头,眸中的两颗硕大晶莹的眼泪跟着掉下。 皇上看着这一幕,不禁心疼了起来。 可,他也想到了什么。 那日六公主在宴席之上干呕起来,是萧暖卿搭的脉。 但那日萧暖卿并未说出六公主有孕一事,甚至事后也不曾来跟他说。 这,可是欺君之罪! 眸中短暂的怜惜早已散去,换上的是帝王一贯的冷漠,他看了萧世儒一眼,这才开口,“萧爱卿先退下吧!” 萧世儒微愣,心中担忧萧暖卿,但皇上既然已经开了口,他不得不从。 于是,应了声,行了礼,有些担忧地看了萧暖卿一眼,这才退出了大殿。 萧世儒一走,殿内的气氛仿佛又冷了几分。 萧暖卿依旧低垂着头,却能听到细微的动静从殿上传来。 皇上站起了身来,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走到了萧暖卿的面前。 当那双明黄色的龙靴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时,萧暖卿的心还是没由来地一紧。 帝王威严,终究不是她说忽视就能忽视的。 “你当真不知六公主是何病?”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透着一股严厉跟不悦。 萧暖卿知道,皇上既然已经这样问,就证明是在怀疑她了。 所以接下去,撒谎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直视皇上的双眸,“求皇上恕罪。” 闻言,皇上眉尾轻挑,微眯着双眸看她,“说来听听。” “六公主生辰宴时,臣女就已经知晓了六公主身体的异样,可事关重大,臣女不敢当众说出实话,被迫欺君,望皇上恕罪。” 她说着,便重重磕下了头去。 皇上眉心微拧。 那日宴席之上,萧暖卿的确不适合说实话,但…… “可后来,你也不曾与朕说起。” 萧暖卿保持着磕头的姿势,“臣女送六公主回去之后,不知宴席何时回散,担心若是轻易去找皇上会惹来怀疑,便先离了宫,想着第二日再找借口进宫跟皇上说明。但,进宫路上却听说了陆大人在后山失踪的消息。陆大人多次救民女于水火之中,是民女的恩人,民女忧心陆大人,便跟着锦衣卫的石大人进了后山。” 所以,不是她有意欺君,只是没找到时机去说。 皇上心头冷笑了一声,“这便是朕要问你的第二件事。” 他的声音越发冷冽,很显然,比起六公主的死,他更在意这件事。 “石安说你也失踪了,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跟陆千昱遇到了什么?为什么最后你们二人会一起回来?”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萧暖卿心中狂跳,额上甚至都渗出了冷汗来。 却在这时,外头响起了通传,“皇上,陆大人求见。” 陆千昱来了! 那颗狂跳的心,竟是稍稍缓了下来。 就听皇上冷哼了一声,“宣!” 话音落下,陆千昱便步入了大殿内。 却是连看都没看萧暖卿一眼,径自上前行了礼。 “臣陆千昱,拜见皇上。” 皇上并未让陆千昱起身,只是冷笑着,“爱卿来得正好,正刚好在问你与萧家这丫头在后山失踪之事。” 闻言,陆千昱好似才看到萧暖卿一般,淡淡的眼眸扫了过来,却也只是一眼而已。 他看着皇上,拱手回禀,“皇上,后山还有密道。” 听到这话,萧暖卿眉心狠狠拧了起来。 而皇上却是震惊不已,“你说什么?!” “属下也是无意间触碰到了机关才发现了密道所在。相信,后山那些私兵就是通过密道转移了出去,才会在一夜之间消失。” 陆千昱的声音不急不缓,淡淡的,不染半点情绪,“萧家大小姐也应该是意外落入密道之中吧?” 听到这话,皇上便猛地看向了萧暖卿。 萧暖卿这才抬起头来,知道密道一事已经无法隐瞒,便点头应道,“是,而且那密道不止一条,臣女在里头走了许久……” “微臣与萧大小姐是在密道内遇见,摸索了许久之后方才走出密道,但密道外是一片林子,我们二人又绕了许久,方才走了出来,却也不知,为何就出现在了京城以南。” 陆千昱接过了萧暖卿的话,竟是将村子的事巧妙掩去了。 第106章 杀人是种什么感觉 而皇上显然已经没办法思考陆千昱的话有几分真假。 只见他神色透出几分惊慌,“你的意思是,后山的密道竟能直接绕到京城以南?” 陆千昱亦是神色凝重,“是,皇上要早做打算。” 那些私兵,既然能从后山一夜之间消失,就有可能一夜之间将京城前后夹击。 “传林将军跟杨将军御书房议事!”皇上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陆千昱,跟上!” “是!”陆千昱应了声,看了萧暖卿一眼方才起身跟着皇上离去。 不多一会儿,偌大的大殿内就只剩下萧暖卿还跪着。 一名太监缓缓走了进来,站在了萧暖卿身侧后方,恭恭敬敬地道了声,“萧大小姐,奴才送您出宫。” 听到这话,萧暖卿方才抬起了头来,柔声道了谢,方才缓缓站起身来。 可不知是不是跪得太久,萧暖卿的双膝有些麻木,起身之时差点就摔了。 好在那小太监机灵,立马上前将她搀扶住,“萧大小姐,留心。” “多谢公公。”萧暖卿又道了谢,哪知那小太监却是低声笑了笑,“奴才奉陆大人之命送您出宫,您若是伤了碰了,奴才可得拿命去赔!” 小太监的语气轻松,是在说笑,但言语间对陆千昱的畏惧却是真的。 萧暖卿跟着勾唇一笑,这才缓缓朝着殿外走去。 在宫里这一番折腾下来,竟然已是黄昏。 西边的天空悬着红纱,一轮黄日仿佛被什么东西裹胁着,沉闷得紧。 小太监柔声提醒了一句,“萧大小姐,这边请。” 萧暖卿这才回过了神来,跟着那小太监走向了离宫的路。 一路无话。 直到宫门就在前方不远处,小太监方才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看向萧暖卿,“萧大人已经坐了马车回宫了,门外陆大人准备了马车会送萧大小姐回府。大人嘱咐了,这几日宫中多事,为免惹祸上身,萧大小姐这几日就安心留在府里。” 既然是陆千昱的吩咐,那她必定是要遵从的。 只是…… “那六公主的丧事……”萧暖卿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小太监看着萧暖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公主是染重疾而亡,怕是今晚就会出殡了。” 听到这话,萧暖卿心口猛然一跳。 言下之意,她无法去送六公主最后一程了。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萧暖卿只觉得自己心乱如麻。 六公主不会无缘无故提起德贵妃跟刘念阳,这二人肯定与她的死有着莫大的联系。 而今日,皇上很明显已经在怀疑上她。 还有后山的密道跟私兵,若是被发现,萧家这祸事又该如何躲过去? 深吸了一口气,萧暖卿的太阳穴都不禁胀痛起来。 她知道这是思虑过重的症状,可,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她不去思考那些事呢? 回了府,萧暖卿哪儿都没去就直奔自己的院子。 进了门,也不顾凝儿的担心,脱去了外衣便扑到了床上去。 六公主临死前的模样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脑海中浮现,她紧紧抓着被子,似是要将自己的悲恸跟愤怒都要发泄出来一般。 可笑的是,此时此刻,除却紧抓着被子,她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眼泪很快就浸湿了面前的被褥,咸湿的气息渐渐将她包裹。 萧暖卿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了。 却是朦胧间,一道声音在耳边传来,“卿卿,醒醒。” 萧暖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天已经黑了,屋子里没有点灯,萧暖卿晕晕乎乎地,还以为自己是发了梦。 可床边再次响起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卿卿。” 萧暖卿一激灵,这才彻底清醒过来,猛地起身看向床边的那抹黑影,而后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大哥。” 她柔声唤着,明明都还没看清楚陆千昱的脸,可只凭那身形跟气息,她就已经无比确定他的身份。 “穿衣。” 陆千昱的声音依旧低沉,话语简短得不像话。 萧暖卿不知他究竟是何用意,但还是听话地拿起一旁的外衣穿上,而后跟着陆千昱出了门。 他带着她飞身出了萧府。 落在了停在府外的骏马背上,而后长鞭一挥,骏马便朝着城外疾驰了出去。 冷风袭在脸上,萧暖卿终于反应了过来,问道,“大哥带我去哪儿?” 可,身后的人并未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骏马一直驰骋至一处山顶。 此处风更大,萧暖卿被吹得浑身发冷,几乎是本能地往身后那炙热的温度上靠。 陆千昱自是察觉了,抓起宽大的氅衣将她包进了自己的怀里。 哪怕这几日,萧暖卿跟陆千昱的关系已是亲近了不少,可此刻二人如此近的距离跟姿势还是让萧暖卿的耳朵微微发了红。 刚想从他的怀中挣脱开来,却听他略显沙哑的声音传来,“你看下面。” 萧暖卿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目光朝着山下看去。 只见,一支举着火把的队伍正从山下经过,从他们行走的方向来看,应该给是从京城出来的。 夜色之下,火把的光亮将队伍中的那具棺材照得很是清明。 萧暖卿的眸子瞬间怔住了。 那是,六公主! “他们,带她去哪儿?”萧暖卿缓缓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岭山。”陆千昱的声音更沉了些,“宫中女眷大多葬在那边。” 闻言,萧暖卿点了点头,喉间有些难受,她忍不住哽了哽。 原以为,这一世她治好了六公主,所以六公主可以避免前世惨死的结局,可以幸福安稳地过一辈子。 却没想到,她还是死了。 一尸两命。 藏在袖中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萧暖卿看着山下渐行渐远的队伍,终于忍不住缓缓开了口。 “大哥,杀人是种什么感觉?” 她的声音很轻,若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见。 但,陆千昱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声音淡淡,好似比之前更沉了些,“没什么感觉。” 对于他而言,杀人不过是最寻常不过的事了。 萧暖卿靠在他的怀里,微微点了点头,像是在说一句很寻常的话一般,“我要杀了刘念阳跟德贵妃。” 第107章 为何非要她死 这,还是萧暖卿第一次动杀念。 对于林菀,她要她尝遍她前世所有的屈辱。 对于林申,她要折磨他,生不如死。 但,对于害死了六公主的刘念阳跟德贵妃,她却没有那么多耐性了。 她懒得去想些更折磨人的法子对付他们。 所以,不如杀了。 可很显然,要杀这二人并不容易。 陆千昱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可刚开口便忍不住咳了一声。 一丝血腥气喷涌而出,饶是他已经强忍着,但萧暖卿的脸上还是被溅到了一丝温热。 她猛地一惊,惊诧地回过头来,才发现陆千昱竟已是昏了过去。 他的脑袋就这么架在她的肩膀上,脸颊紧贴着她的侧脸,冷冷的。 她这才想起,陆千昱本就中了毒,后来还给她挡了剑,大约伤都还未处理好便急匆匆去了大殿找皇上。 他应该是知道她得皇上召见,才会急匆匆寻去的吧? 私兵之事如此重大,皇上传召了两名将军谈话,陆千昱应该也被留下了许久。 他是不是连休息都没来得及休息就来找她了? 为的,就是带她来送六公主最后一程? 心口有什么东西正在蔓延开来,萧暖卿再也顾不得其他,牵过缰绳,调转了马头朝着山下奔去。 虞彦是在睡梦中被喊醒的。 听到是萧暖卿的声音,他还有些发愣,随后才急匆匆起身,披了件外衣就出了门。 刚开门,一阵寒风就吹得他打了个寒战,可很快,他就看到了院外的萧暖卿跟陆千昱。 他一惊,也顾不得什么冷不冷地就冲了过去。 篱笆的院门被打开,萧暖卿便带着陆千昱骑马进了来,可,身后的陆千昱已是摇摇欲坠,一进门就朝着一侧摔了去,好在是被虞彦给接住了。 萧暖卿也立刻翻身下马,跟虞彦一起将陆千昱扶进了屋去。 “怎么回事?”虞彦一边问着,一边将陆千昱放在了床上,替他解开了衣衫,发现他身上的伤并未裂开。 萧暖卿紧皱着眉,“方才大哥突然呕血,然后就晕过去了。” 闻言,虞彦立刻搭了脉,随后叹了一声,“是毒发了。” 萧暖卿心口一惊,“这毒,二哥也解不了吗?” “不是解不了,是得慢慢来,此毒狠辣,若是一朝之内将毒祛干净,必定会反噬其身。”虞彦说着,站起了身来,“我嘱咐过大哥,这几日不可劳累过度,否则毒性便会加重。” 听着虞彦这番话,萧暖卿不禁露出了几分愧疚的神色。 虞彦显然也看出来了,忙道,“不过,好在你机灵,知道直接来我这儿,我正好准备了药给大哥解毒的药,你先照顾着,我去熬药。” 说着,虞彦便出了门去。 萧暖卿在床边坐了下来,看着床上人,凌厉的五官饶是这样昏睡着都仍是掩不住霸气。 甚至于,那双眉都还皱着。 她忍不住抬手指向了陆千昱的眉心,轻轻揉了揉,还真将他皱起的眉心给揉开了。 她不禁一笑,却见陆千昱那长长的睫毛忽然动了动。 下一瞬,陆千昱竟是睁开了眼。 见状,萧暖卿忙是站了起来,“大哥醒了?” 陆千昱看了萧暖卿,目光随后落在了陌生的床上,刚刚才被揉开的眉心又拧了起来,“这里是?” “这是二哥的住处。”萧暖卿忙说着,“大哥突然毒发,我就直接带着你来找二哥了。” 陆千昱这才想起自己在山顶吐了血,想到自己居然会当场晕过去,还害得萧暖卿这样一个娇弱的女子独自一人将他从山顶送回来,心头便忍不住泛起几分愧疚,“抱歉,害你……” “是我该说抱歉才对!”萧暖卿忙是打断了陆千昱的话,眸中有些许晶莹闪烁,“大哥明明身负重伤还要来关心我的事,是我没做好,让大哥担心了。” 从她的眼眸中,陆千昱读懂了她此刻的歉疚跟真心。 当下便是勾唇一笑,“是我不想让你有遗憾。” 他知道,不去送六公主最后一程,萧暖卿的心中便永远都会有一个结。 只是他这样说,萧暖卿心里的愧疚就更重了。 她低着头不说话,而他却是想到了别的什么事。 “你方才,为何会说起德贵妃跟刘念阳?” 萧暖卿一愣,这才抬头看向陆千昱,“滑胎药是德贵妃给的,我爹说,药量比起寻常的滑胎药下得重得多。” 所以德贵妃是故意让六公主死的。 至于刘念阳,不必多说。 而此时,房门被推开,虞彦端着一碗药进来,边走边道,“不止,滑胎药中还被下了赤芍。” 赤芍能散瘀活血,也是六公主血流不止的关键。 虞彦将药送到了陆千昱的面前,陆千昱结果,一口饮下,方才觉得胸口那股翻涌的血气被压了下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呼吸的畅快,却听萧暖卿问道,“我不明白,六公主在宫里无依无靠,谨小慎微,从未得罪过德贵妃,她为什么要对六公主下死手?” “六公主非但没有得罪过德贵妃,当年她的生母苏美人还与德贵妃关系颇好。”陆千昱缓缓说着,也让萧暖卿心中的狐疑更重。 而站在一旁的虞彦看着二人,倒是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萧暖卿并未发觉,但陆千昱阅人无数,一下就看出来了。 当下便是转头朝着虞彦看去,“虞大人有话要说?” 见被点了名,虞彦便也不再犹豫,深吸了一口气道,“左右今日就咱们兄妹三人,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宫中除却六公主是天生残疾之外,四皇子早夭,三皇子也是个天聋之人,八皇子比起常人来反应迟缓不少……” 陆千昱跟萧暖卿都知道,虞彦这番话并非只是简单的分析,而是意有所指。 如此之多的皇嗣身体出现问题,显然不是正常的。 萧暖卿眉心紧拧,“可,其他的皇子公主都没有问题啊!” 陆千昱眉心微拧,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没有问题的那些皇子公主,生母的身世都不太好。” 也就是说,那些皇子公主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反倒是那些母家乃是权贵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 眼见着二人想到了什么,虞彦再次开了口,“我怀疑,是皇后……” 第108章 府外人影 虞彦的话,令得萧暖卿心口微微一拧,但陆千昱却是微微摇了摇头,“其余皇子公主的事是否与皇后有关,我不知道。但这次六公主的事,应该与皇后无关。” 因为,滑胎药是德贵妃给的。 而德贵妃在宫中的权势地位已经能与皇后并驾齐驱。 只是少了那枚凤印而已。 别说德贵妃不可能会听皇后的差遣,就算是皇后设计陷害她都没那么容易。 六公主的死,罪魁祸首就是德贵妃跟刘念阳! 听明白了陆千昱的意思,萧暖卿缓缓点着头。 却听虞彦忽然开口,“下官听闻,德贵妃并非是以秀女之身入宫。” 似乎是没想到虞彦居然会说起此事,陆千昱微微一愣,随后方才点了点头,“德贵妃,原是莫正元的妻子。” 一句话,却是让萧暖卿整个人都愣住了。 好一会儿她方才是想起了什么,道,“我第一次上后山时,曾在莫正元身旁见到过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会不会就是德贵妃?” 而萧暖卿这番话却是将虞彦给搞糊涂了,“等一下,莫正元不是死了?卿卿怎么会在后山见到莫正元?” 萧暖卿这才惊觉自己是说漏了嘴,忙道,“此事说来话长,二哥可千万不能说出去,免得招来祸事。” 虞彦自然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点了点头,应道,“放心,我不会乱说。” 只是目光落在略显虚弱的陆千昱身上,眉心不自觉一拧,转身就去了一旁的柜子里翻找起来。 没一会儿,虞彦便拿着两瓶药来,“这是我研制的百毒解,你们二人留着傍身,虽说不能解世上所有的毒,但总归能护住性命。” 萧暖卿没想到虞彦居然还有这样好的东西,忙是伸手接了过来,指尖温润的触感传来,她不免一惊,“这两个药瓶竟然都是用白玉做的!” 闻言,虞彦勾唇一笑,“若非用玉,怕是对不起这百毒解的分量。” 只此一句话便可知道,虞彦制出这两瓶百毒解究竟是用了多少好东西。 萧暖卿不好意思了,“这,如此贵重,怎么可以……一瓶给大哥就好,我不需要的!” 说着,萧暖卿就将自己的这瓶推了回去。 岂料虞彦不收,“再贵重的东西,一只放着不用也会成了废物,这两瓶百毒解已经在我的衣柜里藏了三年,若能护得大哥跟卿卿性命,才是用得其所。” “可是……”萧暖卿还想拒绝,毕竟虞彦虽然身为御医,但是俸禄并不高,且看他的住处,连院子都只是篱笆做的,显然不富裕。 只怕是平日的俸禄都用来研制各类毒药解药了! 陆千昱却在这时开了口,“这是你二哥的一番心意,你若不收,你二哥会不高兴。” 闻言,虞彦连连点头,“是是是,你若不收,二哥是要不高兴了。” 无奈之下,萧暖卿这才将百毒解收了下来。 就听虞彦道,“眼下时候不早了,就让大哥在我这儿休息,我送你回去。” 不知何故,萧暖卿竟是下意识地看向陆千昱,见后者微微点了点头,她方才朝着虞彦笑道,“那,有劳二哥了。” 虞彦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是什么都没说,嘴角只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嘱咐了陆千昱一声好好休息,方才带着萧暖卿离去。 虞彦不会骑马,便牵着缰绳在前面走着,萧暖卿坐在马背上,看着月色之下虞彦那纤长的身影,免不得就又想到了陆千昱。 心口一股难言的情绪涌了上来,萧暖卿柔声开了口,“我真是幸运,此生能遇到大哥跟二哥。” 陆千昱救了她几次,虞彦则是教会了她认毒使毒。 他们用不同的方式保护着她,而她却好似没什么能为他们做的。 听着萧暖卿的话,虞彦并未回头,只淡淡笑道,“虞某此生无父无母,亲缘浅薄,多亏了卿卿肯称我一声二哥,才叫我觉得这人世间也不是那么孤单无趣。” 话说到这儿,虞彦方才转头看向萧暖卿,莹白的月色之下,他的笑如一抹温暖的泉水,荡漾进人心,“说来,是我该谢谢卿卿才对。” 虞彦的身上,带着一股又暖又缓的气息,总能让人跟着舒缓下来。 萧暖卿的身子随着骏马微微摇晃,她微笑着抬眸看向天上的那轮明月,恍惚间,又想到了六公主那张稚气又娇羞的脸。 她感恩此生遇到的美好,却也不会忘记那些仇恨。 六公主的仇,她一定会报! 但,眼下最紧要的还是萧家跟私兵的牵扯。 也不知过了多久,虞彦忽然压低了声道,“卿卿,那是你们府里的人吗?” 听到这话,萧暖卿的视线才从月亮上挪了回来。 顺着虞彦所指看去,只见萧府的院墙之下,一个人影正鬼鬼祟祟着,不知在做些什么。 恰在这时,那人影转身过来,正好看见了萧暖卿。 只见他明显一愣,随即便是飞也似地跑走了。 见状,虞彦眉心微拧,“可要追?” 若此刻是陆千昱,自然是要追的。 可虞彦虽然身材不错,但到底是个文人,而对方也不知是什么来头,萧暖卿担心虞彦的安危,忙是摇头,“不用。” 可,那人到底是谁? 萧暖卿眉心紧拧,而后猛地想到了什么,立刻翻身下了马,“二哥你先回去吧!” 说罢,便是独自冲着萧府跑去。 萧府外看守的护卫见到自家小姐忽然从外回来都是一惊,“小姐您怎么……” 萧暖卿却不理会他们,忙道,“开门!” 护卫们得令,立刻开了门,而萧暖卿进了府后便径自朝着林申的院子跑去。 林申的院外,也有护卫看守着。 这是萧暖卿之前交代的,除却她之外,不许任何人进入,就连林氏来了几次都被护卫们拦下了。 但眼下已是深夜,萧暖卿来时,那些护卫竟然靠着墙睡着了。 萧暖卿心头猛然一跳,立刻上前对着离她近的护卫便是一巴掌。 “啪!” 清脆的响声在夜色中回荡,护卫都被惊醒,被打那个捂着脸,更是满目吃惊。 却见萧暖卿神色近乎发狠,“我让你们守着,你们就是这样给我守的!?” 第109章 我要杀了你 护卫们见萧暖卿发了怒,忙不迭地请罪,“属下们知错,还请大小姐消消气。” 此刻,萧暖卿可没功夫跟他们牵扯,怒喝了一声,“还不快开门!” 其中一名护卫立刻反应了过来,拿出钥匙将院门的锁给打开了。 萧暖卿大步进了院子去,那护卫也跟在身后,就听萧暖卿问道,“这几日可有人来过?” “今日上午夫人来过,被属下们打发回去了。”护卫如实应道。 萧暖卿又问,“那刚才呢?” 那个黑影是不是来找林申的? 可,那护卫一愣,没有立刻应声。 想到方才他们在门外靠着墙熟睡的样子,就算是来了人也未必会察觉! 萧暖卿忍不住回头瞪了那护卫一眼,“若是有什么事,我要你好看!” 说罢,萧暖卿已是来到了林申的房门前。 没有任何犹豫,她一把推开了房门。 一股子恶臭扑面而来。 萧暖卿身后的护卫立刻干呕了起来,可萧暖卿却面不改色,大步走进了屋内。 月光照进屋内,并不清晰,萧暖卿走到桌前点燃了屋内的烛灯,昏黄的灯光亮起,方才将屋内的一切都照得清明。 只见,屋内早已满地狼藉。 血迹混合着排泄物,像是涂满了整个地面。 护卫呕得更厉害了,可萧暖卿却依旧面不改色。 前世被关在醉香楼的那几个月里,她见过的比这更恶心。 看着床上的人影,萧暖卿想都没想就走了过去,可越接近床边越觉得不对劲。 林申中了毒,会全身瘙痒溃烂,哪怕他的身体会撑不住昏睡上一阵,不消多久也会被痒醒。 这毒是她特意为林申研制的,很是残忍,她料定了林申坚持不了太久,只是没想到,林申比她想得要硬骨头些。 但眼下,林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显然不对劲! 她又低头看着地面上的痕迹。 虽然那些脏污涂满了地面,却仍是可以看到有一道被拖拽的痕迹。 应该是有什么人将林申拖回了床上的。 当下,她眸心一凛,抬手就将床上的被子一把掀开。 被褥之下,是林申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身体。 消瘦得皮包骨头,身子蜷缩着,如同一股枯骨。 脸颊跟颈部的皮肤没有一块好肉,全都是抓挠的痕迹,被褥上满是鲜血淋漓。 他已经死了。 没有一丝气息。 却不是因为她的毒,而是被人杀死的。 萧暖卿的目光落在林申脖颈处的一道伤口上。 是很明显的刀伤,应该是被匕首之类的兵器割开的脖子上的血管而死的。 萧暖卿一下子就想到了林申之前的那句,若是他死了,他的同伴就会将册子交到皇上的面前,心头的寒意便越发重了。 方才外面的黑影,应该就是杀了林申的人。 “去报官。”萧暖卿沉声下令,“有人杀了林申。” 那护卫分明是去京兆府报的官,可来的却是锦衣卫。 天还未亮,石安已是带着将林申的屋子都勘察了一遍。 眼看着萧暖卿还站在院子里,石安让手下人去问询护卫,自己则走到了萧暖卿的面前,“萧大小姐,您没事吧?” 萧暖卿微微点了点头,脸色却很是难看。 此时此刻,她心中所想的全是那本册子,她想着,究竟是什么人能躲过护卫翻墙入府。 如若,那册子当真被送到了皇上面前,萧家又该怎么办! 石安自然是看出来萧暖卿是强装的,当下便是压低了声道,“您放心,皇上跟前已经派人看着,若是有什么人求见皇上,锦衣卫会率先知道。” 听到这话,萧暖卿方才诧异地看向石安,那悬着的心稍稍得了安稳,却始终不曾放下。 她知道这一切必定都是陆千昱的安排,便道了谢,方才道,“我回府时曾在府外看到一个人影,看上去个子不高,可能与我差不多,天色太黑,看不清长什么样子。” 石安郑重点了点头,“好,我记下了。” 却在这时,院外响起一阵嚎啕大哭之声。 是林氏。 只见,林氏在丫鬟的搀扶下进了来,整个人已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知道了林申的死讯。 萧暖卿眉头皱了起来。 而林申的尸体也在这时被抬了出来。 见状,林氏立刻扑了过去,“申儿!我的申儿啊!” 林申是林氏唯一的弟弟,自然心疼。 林申的尸体被盖着布,几名锦衣卫拦着不让林氏靠近。 只是林氏如同发了个狂一般,一只朝着林申扑过去,那些锦衣卫害怕自己下手没轻没重的伤了林氏,便都收着力道。 毕竟,那可是萧大小姐的娘亲。 却不料,他们力道一收,林氏更加疯狂,一下子就撞开了一名锦衣卫,冲到了林申的尸体旁。 饶是锦衣卫眼疾手快将人拉开了,林氏还是扯下了林申尸体上的布。 那副恶心丑陋的面目就这么展露在了林氏的眼中。 她突然就停止了哭泣,瞪大了眼,死死盯着林申。 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的尸体就是林申一般,她愣着神,打量了好一会儿。 直到锦衣卫们将布重新盖上,林氏方才是反应了过来,而后猛地抬眸看向了萧暖卿,“是你!” 话音落下,她疯了一般地朝着萧暖卿冲了过来,“是你!你这个贱人!是你杀了我弟弟!” 林氏双手成爪,似是恨不得将萧暖卿的皮肉抓烂一般。 但石安久站在萧暖卿的身旁,轻而易举就拦下了林氏。 而萧暖卿站在原地,也是一动都没动。 她眸光微冷,就这么看着林氏,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 她知道,林氏永远都不会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 在林氏的心里,林菀跟林申都比她重要。 只可惜,林菀跟林申却从未将把她当回事。 思及此,萧暖卿对着林氏勾唇一笑,“娘说什么呢!舅舅明明是被贼人所杀,若不是我发现及时,只怕是烂在了府里都不会有人知道。” “是你给林申下毒,将他关在了这里!”林氏嘶吼着,如同一只野兽,“我要杀了你!” 第110章 萧家主母做不得了 约莫是经历过太多次林氏的偏心了,面对林氏如此疯狂的憎恨,萧暖卿的心中竟是没有任何感觉。 她看着林氏,如同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而萧暖卿此刻的面无表情也彻底刺痛了林氏的眼睛,眼见着自己的愤怒无法使得萧暖卿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她便看向了一旁的石安。 “大人!你们是来查林申之死的对不对?是她杀的,你们把她带走,严刑拷问,一定能问出来,人就是她杀的!” 锦衣卫的服饰如此明显,林氏怎会认不出来。 当初林菀给萧世儒下毒,差点害死他们一家的时候,林氏都没舍得让林菀去镇抚司,眼下却是口口声声让锦衣卫将她带去镇抚司严刑拷问。 萧暖卿忍不住轻笑出声,她若真是对这样的林氏还抱有什么期待的话,那还真是不清醒。 或许是她的笑声有些突兀,就连情绪无比激动的林氏也愣住了,好一会儿方才冲着萧暖卿问道,“你笑什么?你杀了林申,你怎么有脸笑得出来!” “人是林氏杀的。” 萧暖卿突然开口,不急不缓,却着实让在场的人都震惊不已。 林氏瞪大了眼看着萧暖卿,“你说什么?你这贱人!你怎么敢胡言!” 就连林氏身旁的王嬷嬷都忍不住开了口,“大小姐,夫人只是一时激动才会胡言乱语,你可不能跟夫人置气啊!” “我没有置气。”萧暖卿声音微冷,脸上的笑意早已散去。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林氏,道,“我问过护卫,他们说今日来过这儿的人就只有你,比起我,你的嫌疑更大。” 林氏被气得声音都颤抖了起来,“那是我亲弟弟!我怎么可能会杀他!” “你还是林菀的亲姑姑呢!她不是照样想要杀了你?”萧暖卿冷声回怼,随后冷声一笑,“说不定,这就是你们林家血脉里的东西。” “你这贱人!我杀了你!”林氏再次癫狂,朝着萧暖卿扑来。 可有石安在,她连萧暖卿的衣角都碰不到。 而萧暖卿就这么冷眼看着癫狂的林氏,声音更冷,“石大人,林氏嫌疑重大,怕是要好好审问才行。” 此话一出,连石安也不禁愣了一下。 他转头看向萧暖卿,压低着声问,“你认真的?” 萧暖卿没应声,只微微点了点头。 石安不知道萧暖卿是做什么打算,可既然她开了口,他便不会拒绝。 当下便是一声令下,“那就带走!” 两名锦衣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林氏往外走。 他们身形高大魁梧,林氏小小的一只被架在中间如同小鸡仔一般,就算是拼了命的扑腾也没改变被带走的结局。 一旁的王嬷嬷却是急得拍起了大腿,“哎哟我的大小姐哎!您还真舍得让夫人去慎刑司啊!您……哎哟!我去找老爷!” 说着,王嬷嬷便走了。 院子里跟着安静了下来,石安看着萧暖卿,有些担忧,“你没事吧?” 萧暖卿摇了摇头,这才叹了一声,“别伤了她。” 石安明白萧暖卿说的是林氏,便点了点头,“放心。” 说罢,又与萧暖卿嘱咐了几句,方才带着人离去。 而另一边,萧世儒的书房外,王嬷嬷跪在地上哭诉着,“老爷,夫人与您恩爱几十年,你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小姐将她送去慎刑司啊!” “夫人才因着表小姐的事伤心欲绝,如今表舅爷去了,夫人一时情绪激动,说了大小姐几句也是正常,可是大小姐怎么能诬陷夫人杀人啊!” “老爷!您可得为夫人做主啊!” 王嬷嬷跪在书房外不断的哭喊着,可书房内除却那跳动着的烛火外,却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萧暖卿来时,王嬷嬷还在抹眼泪,见到萧暖卿,她神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若说从前王嬷嬷对她还算是尊敬的话,如今似乎就只剩下厌恶了。 但萧暖卿一点儿也不在意,她径自上前,推开了书房的门。 昏黄的烛灯之下,萧世儒坐在桌案前,右手的手肘撑着桌案,手掌抵着自己的额头,鬓边的发丝似乎比起往日来白了不少。 萧暖卿一瞬间便心疼得不行。 但此刻,不是她只顾心疼的时候。 她上前,走到了萧世儒的身旁,拿起墨条就研磨了起来。 “爹,让王嬷嬷进来吧?” 她柔声说着,萧世儒这才好似回了神一般,微微点了点头。 于是,萧暖卿冲着外头扬声道,“王嬷嬷,您进来。” 得了通传,王嬷嬷忙是起身进了来,有些急,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她进了书房后又立刻跪下了,“老爷,求求您,快去救救夫人吧!” 墨条继续研磨着,萧暖卿静静地等着,可萧世儒却迟迟没有开口。 王嬷嬷便又道,“老爷,夫人嫁给您二十多年了,您不能置她于不顾啊!慎刑司是什么地方,他们会要了夫人的命的!” “老爷!您救救夫人吧!” 王嬷嬷说着,便是磕起了头来。 直到第三个响头落下之后,一直沉默的萧世儒方才开了口。 “你方才说,她嫁给我已经二十多年了。” 声音沙哑,更显苍老。 萧暖卿研墨的手微微一顿,心中紧跟着抽痛了起来。 就听萧世儒缓缓开了口,“二十多年,却一直无所出,今日又当众冤枉卿卿杀人,又打又闹,丢了我萧家的脸面,看来这萧家主母的位置,她当不得了!” 听到这话,王嬷嬷瞬间瞪大了双眼,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萧世儒,“老爷,你,你……” 却见,萧暖卿放下了手中的墨块,拿起一支笔,沾上了墨汁,方才递给了萧世儒。 萧世儒接过,摊开面前的纸张便开始写了起来。 而王嬷嬷跪在地上,饶是看不见萧世儒写的字,也能猜出来,必定是休书。 一时间,王嬷嬷有些不敢相信似得摇了摇头,“老爷,夫人与你恩爱多年,你怎么可以……” 说着,她的目光便落在了萧暖卿的身上,眼神中忽然就迸射出了滔天的恨意,“是你!夫人说过,没有血缘之亲是养不熟的!果然啊!你就是个白眼狼!” 第111章 休妻 面对王嬷嬷的咒骂,萧暖卿并没有任何的回应。 她就默默地站在萧世儒的身旁,等到萧世儒将那封休书写好,方才拿起,送到了王嬷嬷的面前,“您是林氏的贴身嬷嬷,这休书就劳您给她送去吧!往后,你就跟林氏走吧,不用回来了。” 说罢,她便将休书扔在了王嬷嬷的面前。 王嬷嬷虽然还是不敢相信,可面前那白纸黑字叫她不得不认清现实。 只听萧世儒的声音缓缓传来,“念在她跟了我这么多年的份上,我也不会亏待她。她在外置办的宅子都还是她的,回头我会让人将库房里一般的东西给她,往后她只要不行差踏错,终归能安享晚年。” 王嬷嬷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安享晚年?呵呵……好啊!你们萧家还真是仁义!你明知道夫人离了你只会日日以泪洗面,你竟然还说得出这样的话来!萧世儒,你就是个伪君子!假好人!我要将你的事说出去,我要让世人都知道你这个伪善者的真面目!” 王嬷嬷说罢,拾起地上的休书便是愤愤离去。 萧暖卿跟在王嬷嬷的身后,带她走出书房便将书房的门给关上了。 那扇不重的木门,此刻却隔绝了虚伪。 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久久都没有回过身来。 好一会儿,她安抚好自己内心的情绪之后方才转身,却见,萧世儒早已泪流满面。 萧暖卿的心瞬间又酸涩得不行。 她缓步行至萧世儒的身旁,慢慢蹲下,仰头看着老泪纵横的萧世儒,柔声宽慰着,“爹放心,娘日后定会知道您此刻的良苦用心。” 林申死了,册子却没了着落。 虽然石安说皇上那边有锦衣卫的人看着,却也不能保证那本册子就到不了皇上的跟前。 萧家,已是岌岌可危。 甚至于灭门的旨意天亮后就会下来。 所以萧世儒才会休了林氏。 这件事,父女二人从未商议过,可方才二人的行径却像是早就商量好的那般有默契。 萧世儒听着萧暖卿的话,终于是微微一笑。 他抬手摸了泪,而后轻轻揉着萧暖卿的脑袋,道,“王嬷嬷那张嘴最是厉害,你并非你娘亲生的事恐怕也会瞒不住了,到时候,我会禀告皇上你是我在外头捡来的,与我没有血缘之亲。这样,也能保住我卿卿的性命。” 萧暖卿用力摇了摇头,“不,陆大人会跟皇上说我为了找出私兵藏匿之处有功,届时功过相抵,萧家可以被免去死罪的!” 萧世儒摇了摇头,“太冒险了。萧家之祸,其根深埋二十年,不是说抵就能抵的。” “总要试试!”萧暖卿红着眼,冲着萧世儒笑,“再说了,爹不是说过的,您永远都是我的亲爹。” 曾经说过的话,在此刻再次被翻起,却如一根钉子狠狠扎进了萧世儒的心里。 他缓缓摇了摇头,“在爹的心里,你永远都是爹的孩子,可……” “我会保住萧家的!”像是生怕萧世儒会再说出些什么话来一般,萧暖卿忙是打断了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爹再信我一次,可好?” 萧世儒眸色凝重,却终究是不忍心弄哭萧暖卿,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萧暖卿便趴在了萧世儒的腿上,像幼时一样,眼泪也趁机落下,只好咋她低着头,并未被萧世儒看见。 不多久,清晨的第一缕曙光越过窗台照了进来。 萧世儒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吐出,“爹该去御医院了。” 萧暖卿这才直起了身子。 眸中的眼泪早已不见,清晨的阳光下,反倒映照出几分光彩来。 她笑看着萧世儒,“爹放宽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萧世儒也跟着点了点头,“好,爹相信卿卿。” 亲自将萧世儒送上马车后,萧暖卿便又去了林申生前的屋子。 昨夜虽然点了灯,可光线昏暗,眼下出了太阳,屋子里被照得一片清明,说不定能发现些有用的线索。 昨晚,锦衣卫的人已经勘察过,说对方是翻墙进来的。 萧暖卿想到府外那个娇小的人影,逃离的时候动作麻利,想必翻起墙来也很厉害。 他到底是谁呢? 萧暖卿进了屋子,屋子里还是脏污一片,但因着门窗开了一晚上,屋里的气味倒是没那么重了。 萧暖卿用帕子捂着口鼻,细心地查看起屋子的四周来。 结果还真被她发现了一个不寻常的东西。 床边的角落里,有一小块碎布。 萧暖卿上前,用手中的帕子将碎布拾起,碎布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一块,萧暖卿看了眼床边原本用来系着帷幔的钩子不知何时已经损坏,想着应该是对方将林申弄上床时不慎被这个钩子够破了衣裳才留下了这小小的一块。 是青白色的,却与寻常的青白有些不同,而且只是这样小小的一块就能看得出来,这衣料的材质极佳,不是寻常人家能穿得起的。 这个发现很重要,萧暖卿立刻动身去了慎刑司。 恰好在慎刑司外见到了陆千昱。 “大哥!”她唤了一声,便冲了上去。 却不料陆千昱见到她上来反而往后退了一步,态度透着几分疏远,“萧大小姐。” 这称呼,令得萧暖卿一怔。 怎么一晚上没见,陆千昱对她就这般生疏了? “何事?”陆千昱又问,萧暖卿这才反应过来,将那块碎布交了出来,“这是我在林申房中找到的,不知对寻到杀人凶手会不会有什么帮助。” 闻言,陆千昱便看了石安一眼。 石安会意,立刻上前来接过,却在接过的同时压低了声音道了句,“隔墙有耳。” 萧暖卿一愣,随即便反应了过来,林申之死影响重大,陆千昱此刻对她的疏远或许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她望着陆千昱,没说话。 但很显然,陆千昱接收到了她的眼神。 于是,深邃地眸色微微一凝,而后转身便入了慎刑司去。 而萧暖卿在接收到陆千昱那一道眼神之后便也跟着放下了心来,无需多言,她已经明白陆千昱的意思了。 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萧暖卿方才转身离去,却是远远的就瞧见凝儿朝着她这边跑了过来,“小姐,宫里来了人,说德贵妃要见你。” 第112章 何故算计 德贵妃要见她? 这种时候? 萧暖卿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可不管怎么样,既然宫里来了人,她不去就是大不敬。 是以,萧暖卿还是进了宫去。 德贵妃的寝宫,她还是头一回来,比起六公主那边,这里不知华贵了多少。 她站在厅内等着,约莫一炷香之后,德贵妃方才姗姗来迟。 只一眼,萧暖卿便愣住了。 前世身为醉香楼的花魁,她见过无数美貌动人的女子,可,如同德贵妃这般令人惊艳的,还是她两世为人来的头一回。 只见,德贵妃身穿一身华贵的宫装,发髻之上,两根精美的发簪点缀其上,更添了几分雍容。 眉如远山,眸似秋波,琼鼻玉唇,好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萧暖卿愣住了。 她不曾想过,原来这世上绝美的女子,是会让同样身为女子的她,心跳加速的。 直到德贵妃进了殿来,在上首之位坐下,萧暖卿方才像是反应了过来一般,慌忙跪地行礼,“臣女萧暖卿给贵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 无比娇柔的声音,直击人心。 萧暖卿的脑海中在那一刹那蹦出了一个词:媚骨天成 她心口跳得厉害,款款起身朝着德贵妃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德贵妃的双眸不住地打量着萧暖卿。 而萧暖卿也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德贵妃。 怨不得,她明明曾经是莫正元的正妻,还被皇上接进了宫里,宠冠六宫。 这女人,的确是有这个本钱的。 只可惜,如此绝美的外表之下,掩藏着一颗蛇蝎之心。 “本宫一直听闻,萧世儒有一掌上明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医术更是在萧世儒之上,今日一见,没想到萧大小姐还如此貌美,真是如仙子一般。” 德贵妃这番话,听起来倒像是真心所言。 可萧暖卿并不放在心上,只微微颔首,“不及娘娘半分。” 话音落下,厅内却没了声响。 萧暖卿垂眸等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抬眸看向了德贵妃。 却见,德贵妃看她的眼神很是奇怪,明明从方才她进屋时就在打量着她了,怎么这会儿还在打量? 她身上,到底是有什么东西值得德贵妃如此在意? 似乎是被萧暖卿狐疑的眼神给打断了心思,德贵妃回过神来,冲着萧暖卿招了招手,“卿卿,过来。” 闻言,萧暖卿脸色一僵。 卿卿是她的乳名,只有自己身边亲近的人才能唤得。 而她与德贵妃不过初次见面,德贵妃这样称呼她,未免有些不妥。 但,那毕竟是贵妃,萧暖卿就算心中不舒服也不会说出来。 只微微点了点头,走到了德贵妃的跟前。 便见德贵妃伸出了手来,“本宫近日有些乏,你给本宫瞧瞧。” 萧暖卿有些弄不明白德贵妃究竟是在耍什么花样,但还是上前给德贵妃搭了脉。 “贵妃娘娘脉象很是沉稳,并无……娘娘这是做什么?” 萧暖卿一声惊呼,只因为德贵妃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将那串莹白的玉镯推到了萧暖卿的手腕上。 玉镯上,甚至还染着德贵妃的体温。 那温润的质感,不需细看就知道那玉价值不菲。 萧暖卿猛然收回了手,却已是来不及了。 她想褪下来,可手镯却是卡在了手背上,怎么也出不来。 见状,德贵妃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了萧暖卿的手腕,“这是本宫所赐,萧大小姐安心收着就好。” 萧暖卿却是摇头,眉心拧成了一个结,“无功不受禄,还请娘娘收回赏赐。” 德贵妃的脸色微微一僵。 却听德贵妃身旁的宫女笑道,“萧大小姐这话说的,娘娘的赏赐既然已经出了手,那岂有再收回的道理。” “可是……” 萧暖卿心中实在难安。 德贵妃却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本宫与你有眼缘,一见你便想起了一位故人,这赏赐是你应得的。” 萧暖卿并不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 可德贵妃的话已经说到这儿了,她再推拒是摆明了不给德贵妃脸面。 虽然六公主的仇她一直记得,但如今萧家正是岌岌可危,她不能在这个时刻树敌。 于是,柔声道了谢,“那,萧暖卿多谢娘娘赏赐。” “乖。”德贵妃看着萧暖卿,眼眸中竟是流露出一丝慈爱。 萧暖卿是真的看不懂了。 她隐下心中的不快跟仇恨,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其实,娘娘今日召见臣女,究竟所为何事?” 听着这话,德贵妃脸色微变,正想说什么,却见门外有一人直直冲了进来。 是三皇子! 只见他直接冲到了萧暖卿的面前,从怀中取出一块帕子丢在她的面前,眸中染着浓烈的怒意。 只是还不等三皇子发脾气,德贵妃便一把将三皇子给推开了。 “像什么样子!”她一声怒喝,却也知道三皇子听不见,便又看向了三皇子身后的侍从,“你是怎么伺候你家主子的,就让他在本宫面前如此放肆?!” 那侍从当即跪了下来,冲着德贵妃磕头,道,“娘娘恕罪,三皇子今日是来给娘娘请安的,只是瞧见了萧大小姐方才会如此生气。” 闻言,德贵妃眉心越发紧拧起来。 她看了萧暖卿一眼,有些不解,“为何皇儿见到萧大小姐会如此生气?” 侍从这回却不敢回答了。 而萧暖卿却是微微勾唇一笑,“臣女也不知,那日六公主生辰宴上,臣女替刘家大小姐给三皇子送了定情信物而已。” 听着这话,德贵妃又看了眼三皇子,又看了眼地上的帕子,终于是反应了过来。 “行了。如今皇上已经赐婚,一切已经无法更改。” 说着,德贵妃便将帕子拾起,重新塞回了三皇子的怀里。 而后,一双眸子紧紧盯着三皇子,“你如今该做的,就是回去好好待着,等着迎娶宰相之女!” 三皇子自然是听不到的,可德贵妃的眸中迸射出一股凌厉之气。 这是三皇子自幼就惧怕的眼神,当下便也不敢再放肆,只狠狠咬了咬牙,瞪了萧暖卿一眼,这才拂袖离去。 而德贵妃看着三皇子离去的背影,不禁长叹了一声,这才转过身来看向萧暖卿,“萧大小姐为何要算计皇儿?” 第113章 这镯子是你的保命符 说来,萧暖卿算计的并非三皇子,而是刘家那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 都说三皇子性格暴戾,或许这世上能治住刘大小姐的,也就是三皇子了。 但眼下,人家亲娘来她面前这样问,萧暖卿终究还是有些心虚的。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却见德贵妃轻笑了起来,“罢了,说来本宫还要多谢萧大小姐给皇儿牵的好姻缘。皇儿乃是天聋之人,注定了往后没出息,能得宰相府庇佑,是天大的好事。” 萧暖卿就这么看着德贵妃。 在此刻,德贵妃成了一个关心孩子的慈母,眉宇间,话语里,都是对孩子的爱护。 所以,萧暖卿更加不明白了。 那个问题,在她心里一直积压着,终于在此刻还是没有压住。 “臣女斗胆问贵妃娘娘一句,为何要害六公主?” 原以为,德贵妃会不高兴。 可德贵妃依旧是面带轻笑地看着萧暖卿,“本宫还以为你一来就要问,难为你忍到现在。” 说着,她便走到了位置上坐下,看了眼身旁的宫女。 那宫女会意,立刻带着厅内的其余宫女太监都退了出去。 偌大的大厅内就只剩下了她们二人。 德贵妃面上的笑容微微收敛,冲着萧暖卿问道,“你觉得,本宫为何要害她?” 萧暖卿没有应声。 她自然是因为不知道才来问德贵妃的,没想到她居然会反问她。 德贵妃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道,“也不知你是否听说过,本宫原本不是皇上的女人,本宫,是被他抢来的。” 萧暖卿一惊,没想到德贵妃居然会跟自己说起这事儿来,当下便是眉心紧拧,心中莫名感受到了一股不安。 就听德贵妃接着道,“可,一开始要害六公主性命的并非本宫。本宫只是将事情告诉了皇上而已,是皇上授意本宫去处理此事。” 而她,自然乐于处理。 她恨不得皇帝的孩子都死光了才好! 只是这话,她并未跟萧暖卿说。 萧暖卿像是有些不可置信一般地看着德贵妃,“您的意思是,是皇上要杀六公主?” “难道你觉得,他像是做不出那些事的人吗?”德贵妃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卿卿,你记住,最是无情帝王家,只要伤及了皇家的颜面,就算是本宫也逃不过一死。” 所以,没有母妃照顾,自幼就不受宠的六公主会死就不是那么让人吃惊的事了。 萧暖卿的呼吸有些急,可德贵妃却是笑得越发好看了,“本宫知晓你与六公主的情意,也知道因着六公主一事你恨本宫至极。可你知道,本宫今日为何会召见你吗?” 终于说到了正事儿吗? 萧暖卿依旧不说话,继续盯着德贵妃看。 就见德贵妃纤纤玉手撩过自己耳边的发丝,而后缓缓开口,“是萧院使今日来求本宫,要本宫保你一命。” “什么?” 萧暖卿大惊,似是不敢相信一般。 可德贵妃却丝毫没有任何顾忌,大大方方地说起了往事,“萧家是我夫君的救命恩人,我自然不能见萧家受此大祸而见死不救。” 好似此时此刻,她不是什么德贵妃,而是莫正元的妻子而已。 萧暖卿却只觉得自己心口酸涩得厉害。 她口口声声让爹爹相信自己,也以为爹爹会相信自己能救得了萧家。 可,在爹的心里,她依旧是那个需要人保护的明珠。 所以,爹才会一大早就进宫来求德贵妃! 想到萧世儒跪在德贵妃面前恳求德贵妃相助的样子,萧暖卿的眼眶就忍不住红了。 看着萧暖卿的样子,德贵妃不禁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又开了口,“你手上的玉镯乃是本宫母亲的遗物,如今本宫将它交到你手里,就证明本宫已经认了你做义女,就算是皇上也不会轻易要了你的性命。卿卿,记住,那玉镯是你的保命符。” 萧暖卿的一双眸子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 一时间,她有些难以接受眼下的状况。 明明,德贵妃是杀死六公主的凶手,是她要复仇的对象,眼下却又成了她的护身符。 她咬了咬自己的唇,“那,娘娘可否护住我爹?” 德贵妃长叹了一声,“萧家之祸的根,在二十年前,不是本宫一人之力可以挽回的。” 言下之意,她救不了萧世儒。 于是,萧暖卿便冲着德贵妃跪了下来,“多谢贵妃娘娘,娘娘之恩,萧暖卿必定铭记于心,只是,萧家之祸,我不能让我爹一人扛着,我要陪着我爹,不论是生是死。” 亲眼看着家人惨死的事,前世她已经经历过一遍了。 此生,若是救不了萧家,那她苟活于世间又有何意义? “萧暖卿怕是要辜负娘娘的美意了。” 说罢,萧暖卿便又要将那镯子取下,可,镯子就是死死卡在了手背处,怎么都拿不下来。 德贵妃就这么看着,好一会儿方才又开了口,“行了,既然这镯子与你有缘,你拿着便是。” “可是……” 太贵重了! 德贵妃起身而来,将萧暖卿扶起,这才又道,“你是个好孩子,萧世儒若知道你今日这番话,必定是高兴坏了,可是卿卿啊,为人父母者,此生所求就是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你若真心为了你父亲着想,那你就该好好活着。” 说着,德贵妃又伸出手来,缓缓拂过萧暖卿的脸颊,轻轻叹了一声,“一晃眼,已经这么大了……” “嗯?”萧暖卿没听清。 德贵妃忙摇了摇头,“没事,你可有事?若是没有,不如就留下来陪本宫用膳。” 萧暖卿不知该如何拒绝,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可就在这时,有宫女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娘娘,小顺子来了。” 小顺子是皇上身边的人。 德贵妃眉心微拧,扬了声,“让他进来。” 不多久,一个小太监便进了来,对着德贵妃行了礼,而后看向了萧暖卿。 就听德贵妃道,“你有什么话直说就行,萧大小姐不是外人。” 闻言,小顺子这才应了声,道,“回禀娘娘,方才锦衣卫陆大人带着一本册子求见了皇上。” 第114章 卿卿信错了人 册子! 萧暖卿心头猛然一跳。 就连德贵妃也是一脸惊讶,“你确定是陆千昱?” 小顺子连连点头,“奴才就是眼拙,也不可能连陆大人都不认得。先前娘娘嘱咐过,若有任何人拿着册子去见皇上都得禀报,奴才铭记于心,这才急忙过来的。” 德贵妃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了,你做的很好,赏。” 德贵妃一个眼神,她身旁的宫女便会意,领着小顺子下去了。 厅内再次只剩下二人,德贵妃看着萧暖卿,神色严肃,“此事,你怎么看?” 萧暖卿眉心微拧,眼神落在了别处,“应该不是丢失的那本。” 语气竟是意外地肯定。 德贵妃打量着萧暖卿,语气染着怀疑,“你就这么相信陆千昱?” 萧暖卿没有立刻回答,脑海中浮现出无数个陆千昱救她的片段。 哪怕前世的自己是死在陆千昱手里的,眼下,她也不信陆千昱会害她。 深吸了一口气,萧暖卿这才看向德贵妃,“我也不知该如何与贵妃娘娘解释我与陆千昱的关系,但,他说过会护着我。” 他说过的,只要她还唤他一声大哥,他就会护着她。 德贵妃自然看出了萧暖卿眸色中的坚定,不禁勾唇轻笑,“本宫的确不懂你为何就那么相信陆千昱,他可是元祥手底下最忠诚的狗。” 轻柔的语气,说出的话却极其刺耳。 萧暖卿眉头紧拧,“锦衣卫乃是太祖皇帝设下,专门制衡朝中六部。纵然手段狠厉了些,也不过是奉皇命行事而已,贵妃娘娘没必要说得这么难听。” “呵。”德贵妃冷声一笑,“若陆千昱知晓你这般护着他,应该很高兴,却也不知,他有没有良心。” 说着,德贵妃便随手一挥,道,“随本宫去御花园走走吧!今日,你怕是出不去皇宫了。” 萧暖卿知道德贵妃是笃定了陆千昱送去皇上跟前的就是御医院丢失的那本册子。 可,今日若是旁人交了册子上去,萧暖卿兴许会怀疑,可册子是陆千昱送的,那就必定不会出事。 德贵妃让她陪,她就陪着。 冬季的寒意已是稍稍退去,阳光染着几分暖意,御花园里不少耐寒的花都开了。 萧暖卿跟在德贵妃的身后缓缓走着,其余的宫女太监都远远地跟在身后,保持着不会听到二人谈话的距离。 萧暖卿想,德贵妃带她来此,必定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正想着,就听德贵妃忽然开口问道,“本宫听闻六公主生辰宴那日,你在这御花园里发现了荨麻草,你可知,那草是谁种的?” 德贵妃既然这样问,那必定是知道些什么。 加上,那日之后萧暖卿并未听说过皇上因此事而责罚了什么人,可见,种下这荨麻草的人深受皇上宠爱。 十有八九,就是德贵妃本人了。 萧暖卿没说话,只等着德贵妃继续说下去。 果不其然,德贵妃淡淡笑道,“是本宫,而且,本宫在这御花园里还种了不少害人的玩意儿。” 话说到这儿,德贵妃停下了步子来,看着萧暖卿笑意盈盈,“你这一路走来,可发现了几种?” 萧暖卿一愣,猛然转头看着来时的路,眸中覆上了一层寒意。 她,一个都没发现! “很多毒物跟书上都是不同的。”德贵妃柔声说着,笑容越发灿烂,“你若是想学,本宫可以教你。” 萧暖卿愣在了原地。 若说,初见德贵妃时,是被她的美貌惊艳,眼下,也是真的被那美貌之下的狠毒给惊到了。 又或者,德贵妃的狠毒若是掩藏着的也就罢了,可偏偏她在萧暖卿面前像是毫无保留一般。 萧暖卿有些弄不明白了,为什么? 就因为当年救下莫正元的人是她太爷爷? 既如此,萧暖卿想要试试她的底线。 她看着德贵妃,神色严肃,“臣女有一事想问。” “说。”德贵妃丝毫没有半点犹豫。 倒是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方才问道,“那日后山之上,娘娘也在吧?” 那日,下令杀她的蒙面女子,就是德贵妃吧? 德贵妃看着萧暖卿,仍旧是笑意盈盈。 她知道萧暖卿是在试探她,若是承认了,那私兵之事就与她脱不了干系,也等同于是将自己的性命都交托在了萧暖卿的手里。 可若是不承认,萧暖卿又凭什么信她? 德贵妃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姑娘,不过十六岁的年纪眸中却透着几许与她年纪不符的稳重与精明。 如若不是二十年前的那件事,这孩子就不必活成这样。 一时间,德贵妃看向萧暖卿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怜悯。 这样的眼神,萧暖卿太熟悉不过了。 前世被醉香楼的老鸨拿着鞭子抽打的时候,楼里的姑娘们看她时都是这样的眼神。 可她不明白,此时此刻,德贵妃为什么要这样看她。 却见,德贵妃上前了一步来,抬手抚上了萧暖卿的脸颊。 萧暖卿下意识地往后躲闪,可德贵妃的手还是碰到了她的脸。 柔弱无骨,指尖更是透着丝滑。 只是她的手指很冷,如同寒冰。 她缓缓开口,嘴角勾起了一抹染着苦涩的笑意,“是我。” 居然真的承认了! 萧暖卿就这么看着德贵妃,像是要透过她那双眼看穿她的心一般。 哪怕算上后山那次,二人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德贵妃居然真的这么信任她! 哪怕是为了当年萧家的救命之恩,这样的信任是不是也有些离谱了? 还是说,其中还有她不知道的原因? “娘娘就不怕我为保萧家,将你供出来?”萧暖卿问。 闻言,德贵妃轻笑了一声,“萧大人说你像极了他,所以,你不会。” 这话,听得萧暖卿一头雾水,“娘娘口中的‘他’是什么人?” 德贵妃仍是笑着,只是不再回答萧暖卿的话了。 她收回了手,目光落在了远处。 萧暖卿也顺着德贵妃的目光看了过去,就见一队禁军正朝着御花园小跑而来。 这阵仗! 萧暖卿心头微惊,不祥的预感袭遍全身。 只听得德贵妃淡淡笑道,“看来,卿卿是信错了人了!” 第115章 她是我干女儿 萧暖卿猛地看向德贵妃,她下意识地想说,不可能! 可,那些禁军的出现却让这三个字死死堵在了喉咙里。 她心跳得飞快,脑子也转得飞快。 她在想着其他的可能性,想着那些禁军或许是为了别的事儿而来! 陆千昱,怎么可能背叛她呢? 然而,现实却是狠狠打了萧暖卿一巴掌。 只见那队禁军冲到了萧暖卿与德贵妃的面前来,碍于德贵妃在场,禁军们齐齐下跪,“属下见过娘娘。” 德贵妃仿若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只将萧暖卿护在了身后,冲着禁军们问道,“尔等何故来势汹汹,是要吓死本宫不成?” 禁军们忙是行礼告罪,“娘娘恕罪,我等是奉皇上之命,特来捉拿反贼。” “放肆!”德贵妃厉喝了一声,“此处只有本宫跟萧家大小姐,何来反贼!” 禁军们不说话,却都齐齐朝着萧暖卿看了过去。 这一瞬间,萧暖卿的心也彻底沉到了谷底。 德贵妃却还在装模作样着,“你们说,萧大小姐是反贼?这不可能,萧大小姐是本宫刚刚才认下的义女,你们说她是反贼,那就证明本宫也是了?” “属下不敢!但,属下真的是奉皇命……” “那就让你们的皇上来说!”德贵妃下巴微扬,冷漠地盯着那些禁军,“否则,你们冲撞了本宫,本宫定不轻饶!” 宫里谁人不知,德贵妃进宫十数载,盛宠不衰。 谁敢惹了德贵妃不悦下场都不会太好。 当下,也只能派人去请皇上了。 看着离去那禁军的背影,萧暖卿的呼吸都不自觉地加快了。 既然禁军能来此抓她,就证明御医院的爹爹也已经被抓了! 当真,是陆千昱吗? 那本册子如何会到了他的手中? 他为何要背叛她? 还是说,从一开始就是演的? 心口彷如被什么东西撕裂开来了一般,那股被背叛的痛,压得她喘不过去来。 她那么信任他,他口口声声说,只要她唤他一声大哥,他就会永远护着她。 林中他为她挡的那一剑,他带她看的雪,他宽慰她的那些话,此时此刻,竟都成了笑话。 却在此时,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冰冰凉凉的,却在此时给了她一股力量,“放心,有本宫在,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萧暖卿就这么看着德贵妃,心中却只觉得可笑。 这个她前两日还口口声声说要杀了的人,此刻,却真的成了她的护身符。 而那个,她曾以为是她的护身符的人,却亲手将她推入了深渊。 真是,可笑至极! 德贵妃带着萧暖卿回了寝宫,禁军们不敢阻拦,也都跟着去了德贵妃的寝宫。 只不过,他们都只是守在寝宫外,不敢进来。 恰好到了午膳时间,皇上还没来,德贵妃便让人上了菜,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拉着萧暖卿坐下吃了起来。 她不断地给萧暖卿夹菜,“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眼下你要做的就是尽力将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活着,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还有希望? 萧暖卿看着德贵妃,心口跳动得厉害。 她咬了咬唇,终于还是拿起了筷子吃了起来。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只要她还活着,只要爹爹一天都没有死,她就还有机会救下爹爹的性命! 她越吃越快,到最后就像是逃难来得一般,吃相全无。 德贵妃看着,眉心紧拧,忍不住又劝道,“你慢些吃。” 皇上来时,看到的正是德贵妃亲自替萧暖卿擦嘴的一幕,当下眉头便是皱了下来。 他大步进了来,众人纷纷起身给他行了礼,他却只将德贵妃扶了起来,而后一双眸子冷冷地瞥向萧暖卿,“你们萧家人还真是好手段,一个欺瞒了朕这么多年,一个将朕的爱妃哄得团团转!” 萧暖卿低垂着头,没说话,垂在身侧的双手却是死死握成了拳。 就听德贵妃娇嗔道,“皇上是怎么回事?来了我这儿就发这么大脾气,莫不是特意发给我看的?” 皇上忙不迭地将德贵妃搂进了怀里,语气都温柔了不少,“爱妃有所不知,这萧暖卿……” “我知道!”德贵妃推了皇上一把,小手一甩,背对着皇上,“您的禁军都跟我说了,是为了二十年前的那桩事嘛!二十年前,卿卿都还没投胎呢,怎么就能将那件事怪到她头上?” 皇上是真的疼爱德贵妃的,她一生气皇上就慌了。 他上前保住了德贵妃的肩膀,柔声道,“萧家救下莫正元,犯的灭门的死罪!萧暖卿身为萧家人,岂能逃过?” “那我还是莫正元的……”德贵妃厉声说着,却是被皇上一把给捂住了嘴。 那句话,终究是没说出口,但皇上显然知道德贵妃要说什么。 就见德贵妃狠狠瞪了皇上一眼,将他的手给拽下来,“那我是不是也该去死?索性皇上下旨,将我跟卿卿一并赐罪得了!” “哎呀!”皇上急了,“你又说这些胡话!” 德贵妃却是一哼,转身朝着萧暖卿走了过去,将萧暖卿扶起,还将她的衣袖给撩了起来,“总之,卿卿如今是我的干女儿,那也就是你的干女儿!你杀你亲女儿我没意见,但我干女儿,你休想碰!” 刁蛮,任性。 萧暖卿也不明白为何皇上会对这样的德贵妃如此痴迷。 约莫是德贵妃生得极美,哪怕生着气也是媚态万千的缘故? 总之,皇上看着萧暖卿,竟然真的是犯了难。 他大手一挥,命所有人都退了下去,这才冲着德贵妃无奈道,“你可知,莫正元在后山养了多少私兵?当年就是萧家人救了他!” “那也不是卿卿救的啊!”德贵妃说着,又冲着皇上撒起娇来,她身子软,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皇上的身上,“二十年前,卿卿怕是连个灰尘都不是呢!皇上怎么就非得杀了她不可?” 说着,德贵妃又压低了声音,“再说了,萧家人若都死绝了,那萧家针法岂不也绝了?萧家的医术,又该怎么办?” 第116章 让萧暖卿嫁人 听到萧家的医术跟针法,皇上终于是有些犹豫了。 当下便是眉心紧拧,“可萧家犯的事死罪!若朕轻易饶了,往后有人效仿,我元家的江山还如何能坐得稳!” 德贵妃亦是皱了眉,“可我刚刚才认了干女儿,你就将她杀了,岂不是打我的脸?我在这宫里还如何能住得下去!” “你!”皇上似乎是拿德贵妃真的没办法,还一会儿方才道,“那就先押下去关起来,到底该如何处置,朕与朝中那些大臣商议过后再说!” 德贵妃似乎对这个决定也没有什么异议,当下便是看向萧暖卿,“卿卿放心,本宫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德贵妃的眼神中透出几抹坚定,但萧暖卿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甚至,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便是跟着进了屋来的禁军们离去。 身后传来皇上的怒斥,“你看看,你这般为她,她是个什么表情!要朕说,那姓萧的都是狼心狗肺之辈,都是不知感恩的东西!” “哎呀!卿卿那是突逢变故,还没反应过来而已,皇上您何必跟她计较!快,喝杯水消消气。” 德贵妃的声音又轻又柔,像是化进了人心里一般。 说实话,萧暖卿是真的佩服德贵妃的。 身为莫正元曾经的妻子,却能在私兵之事上彻底摘清关系。 看皇上的表现,甚至他都不曾怀疑过德贵妃! 除却德贵妃生得花容月貌之外,她时而刁蛮,时而又温柔似水的性子,也是关键。 或许,皇上就是吃这一套吧,毋庸置疑的,德贵妃是拿捏了皇上的。 可,拿捏了多少,能拿捏多久,却还是个未知数。 思及此,萧暖卿忍不住握住了右手腕上的玉镯。 今日之事,她的确感激德贵妃,但若是没有德贵妃,她想,她今日约莫也是不会死的。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没被就地处决是因为皇上不想就地处决了她,而不是因为其余的任何人。 正想着,前头有人行礼,“陆大人。” 听到这声,萧暖卿的思绪方才瞬间收了回来,她抬眸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就见一袭飞鱼服的陆千昱正朝着她走来。 他背脊挺得笔直,看向她的眸色中满是冷漠与凉薄。 那搭在腰间绣春刀的左手上还缠着一枚玉佩。 泛青的玉色,上绣太极阴阳鱼。 是她爹爹的玉佩! 那一刹那,萧暖卿的双眸便陡然通红。 她几乎是如同发了狂一般地朝着陆千昱冲了过去,“混蛋!你把我爹爹怎么了!” 一旁的禁军拦住了她,却拦不住她奔涌的怒意。 她奋力挣扎着,恨不得撕烂了陆千昱的脸皮,“你把我爹怎么了!陆千昱!你若是敢动我爹一根毫毛,我定不会放过你!我会杀了你!陆千昱,我一定会杀了你!” 早已通红的双眸迸射着滔天的怒意。 可眼泪却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她死死盯着陆千昱,哪怕眼泪模糊了视线,她也是死死地盯着,没有半点退却。 她曾经那么害怕陆千昱,可眼下,她只想跟他同归于尽! 只是,她所有的挣扎跟愤怒在陆千昱的眼里似乎都只是瞎胡闹而已。 他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只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随后便是大步离去。 这样的漠视,反而成了一把刀子,死死扎进萧暖卿的心口。 她越发愤怒,几乎是跳起来朝着陆千昱扑去,可在禁军的禁锢之下她压根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最后更是被那两名禁军给死死压在了地上,巨大的压力之下,肩胛骨都错了位,她甚至能清楚地听到骨头传来‘咔咔’的声响。 在这几名禁军看来,萧暖卿是反贼,他们不必收手。 而萧暖卿也终于在锥心地疼痛之下不再挣扎,唯独那张满是泪痕的小脸上,还满是不甘。 见她终于是老实了,两名禁军一把就将她给提了起来,粗鲁的动作让萧暖卿痛得脸色发白,却是死死咬着唇,一声都不吭。 她被那几名禁军连拖带拽的带走了。 自然也没瞧见身后的陆千昱早已停下了脚步,那双黑沉的眸子越过隐蔽的树干一直看着她。 周身都染着一股阴厉。 陆千昱求见了皇上。 此时皇上在德贵妃的劝慰下心情似乎是好了不少,见到陆千昱来,更是招呼着陆千昱一起用膳。 陆千昱却未上前,只将手中的太极阴阳鱼玉佩呈了上去,“皇上,萧世儒说这玉佩乃是先皇所赐,他想用这玉佩换萧暖卿一条性命。” 皇上接过玉佩,端倪了一会儿方才道,“的确是父皇所赠。”话说到这儿,他却将玉佩随意丢在了桌上,而后抬眸看向陆千昱,“德贵妃说她一个时辰前认了萧家那丫头做义女,要保着那丫头的性命,你怎么看?” 德贵妃就坐在皇上的身旁,听到这话却像是个没事人一般地往皇上的碗里夹菜,好似全然不在意这件事似的。 陆千昱深邃的眸色瞥了德贵妃一眼,这才道,“既然是抄家灭族之罪,如何能因一人例外?” 听到这话,皇上眉心微微一拧,“千昱啊,朕记得你跟那位萧家大小姐关系极好,怎么眼下这般冷血?” 德贵妃也扫了陆千昱一眼,舀起一勺鸡汤送到皇上的嘴边,声音轻柔,“做锦衣卫的哪个不是冷血之人?皇上还指望他们动情不成?” “贵妃娘娘所言不错。”陆千昱声音冷冷,“微臣只听命于皇上,旁的,微臣从未放在心上。” “呵。”德贵妃轻声笑了一下,而皇上的眉心也终于是舒展了开来。 他看着陆千昱,满意点头,“好啊!你果然没有叫朕失望!只是……萧家那丫头,朕还真是有些舍不得杀。千昱,你说,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陆千昱的神色依旧平静,却道,“微臣查到,萧世儒昨夜休了其妻林氏,是以此次萧家之祸,林氏不在其中。” 听到这话,皇上有些惊讶,随即便是明白了过来,“这萧世儒莫不是早就猜到了自己会遭此横祸?为护妻而休妻,倒是个有情有义之辈。” 而德贵妃却是猜出了其他的意思,“陆大人的意思是,让萧暖卿嫁人?” 第117章 送到本官府上 听到这话,皇上有些惊喜,“果然是个好法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然是与萧家再无关系!” “不过,嫁给谁呢?” 皇上还是不放心的。 萧家闯下滔天祸事,萧世儒必死无疑。 而这样的萧暖卿,又有谁肯娶呢? 若是嫁到寻常百姓人家,恐怕也没个人能压得住她。 若是嫁到某些官家,那些官家怕是要上书几十个折子推拒此事。 德贵妃轻轻推了推皇上,“皇上这是装什么糊涂?最合适的人选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皇上一愣,目光落在了陆千昱的身上,随即一拍大腿,“对啊!千昱最是合适了!你能治得住那丫头,还能盯着她不让她做下蠢事来!嗯,你最合适!” 某千昱眸色中掠过一抹欣喜,却很快被压了下去,反倒是一副不悦的模样,“微臣方才在贵妃娘娘的寝宫外遇见了萧家大小姐,她,恨不得杀了微臣。” “恨不得而已,又杀不了你。”皇上丝毫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道,“你去告诉她,若是想活命就只能嫁给你,你看她能不能从!” “是。”陆千昱应了声,随即大步离去。 德贵妃柔声道着恭喜皇上解决了一件心事,一边喂着皇上吃东西。 皇上自是欢喜,搂过德贵妃便是亲了两口。 却是不曾瞧见,陆千昱离去之时,与德贵妃之间短暂的眼神接触。 萧暖卿被关进了刑部的大牢。 之前的那一番挣扎跟扑腾,耗费了她太多的力气。 此刻,她浑身都疼,肩胛错位以至于双手很难抬起来,所以陆千昱来时,她也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 而陆千昱看着这样的她,眸色沉了又沉。 他抬手示意狱卒们退下。 等到小小的牢房里只剩下了他们二人,萧暖卿方才细细呢喃了起来。 “德贵妃的人说你拿着册子去见了皇上,我第一个反应就是,那不是我要找的册子。” “德贵妃问我为何会那么信你,我说,因为你是我大哥。” “陆千昱,这个世界疯了。我一心想杀的人救了我,而我最信任的人,却偏偏要害我全家性命!” 话说到这儿,她才终于抬眸正视着陆千昱,心里有太多的委屈,她歪着头死死盯着他,眼泪如同断了线一般不断落下,“为什么?你回答我,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吗?说会护着我,给我挡剑,都只是为了骗取我的信任吗?我何德何能,让陆大人您费这么大的心思来接近我?明明你只要一伸手就能拿到证据置萧家于万劫不复之地,何故陪着我折腾了这么久?是因为看着我为了萧家苦苦奔波挣扎,好玩是吗!” 她是真的绝望了。 萧家的事,明明告诉她该如何去解的人就是陆千昱,可到头来,置她于死地的人,还是陆千昱! 而眼下,看着萧暖卿的绝望,陆千昱的神色却依旧是那么阴冷,“萧家之祸始于萧家太爷,萧大小姐实在怪不得陆某。” 好熟悉的话。 萧暖卿垂下眸来,忍不住勾唇一笑。 他倒是什么时候都能将自己摘得那么干净。 可明明,双手沾满萧家鲜血的人,就是他! 陆千昱再次开口,慵懒的声音染着凉意,“如今,萧世儒死罪难逃,我倒是有一法子能救下萧大小姐,不知,萧大小姐可有兴趣听?” 闻言,萧暖卿嗤笑了一声,“那我就听听你还有什么屁好放的。” 这般粗鲁的话,令得陆千昱眉心微微一拧,却还是接着道,“只要萧大小姐嫁陆某为妻……” 话未说完,寂静阴森的牢房内却是传来了尖锐的嘲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暖卿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你是不是疯了陆千昱?你害死我爹还想我嫁给你?你怎么不去撒泡尿照照,就你这样卑鄙无耻之人,配娶我吗?” 萧暖卿真是恨毒了陆千昱了。 倘若没有之前经历过的那一切,或许她还不会这么恨他。 而面对萧暖卿的咒骂,陆千昱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语气之中染着几分嘲弄,手中绣春刀出鞘,挑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看自己。 “可萧大小姐如今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就是爬上陆某的床,要么就是跟萧家一起死。” 萧暖卿眸中嘲讽之意更甚,肩胛处疼得厉害,可她还是强忍剧痛抬起了自己的双手,死死握住了那把绣春刀。 随后,猛一用力,就要将绣春刀往自己的喉头扎去。 却不料,陆千昱另一只手亦是握住了剑刃。 只差一点点。 萧暖卿的喉咙已是破了皮,鲜血顺着她的颈部流下,很快就浸湿了她胸前的衣衫。 陆千昱眸色中有一抹惊惧一闪而过。 若不是他反应快,握住了剑刃阻了力道,萧暖卿就真的死了。 一时间,二人的鲜血纷纷滴落在地,牢房内的血腥气很快就弥漫了开来。 牢门外的狱卒终于冲了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也是惊讶不已。 其中一名机灵的立刻上前来,要去掰开萧暖卿的手指,却又不敢用力,只能苦苦劝道,“萧大小姐,绣春刀何等锋利,陆大人只要一抽剑您这十根手指可就都得掉地上!听小人的,快松手。” 可,萧暖卿却是不放。 她就这么与陆千昱对峙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怎么?陆大人舍不得我死?” 陆千昱眸色微沉,却也不敢放手,只冷声开口,“舍不得你死的,不是我。” 萧暖卿明白他的意思,眸色中泛出几分得意。 是皇上舍不得她死。 所以,她就有本钱跟他对峙! 鲜血流了一地。 眼见着二人僵持不下,还是那狱卒一咬牙,一个手刀狠狠敲在了萧暖卿的后颈处。 萧暖卿只觉得眼前一黑,终于还是晕了过去。 狱卒小心翼翼地将萧暖卿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 看着那深可见骨的伤,狱卒心惊肉跳地问道,“陆大人,眼下这可怎么办?” 陆千昱将自己手上的手藏到了身后,冷凝的眸色瞥了那狱卒一眼,“送到本官府上。” 第118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京西,陆府。 石安送走了大夫,这才去了陆千昱的书房。 书房内,陆千昱正捧着一本兵法,见石安来也不曾抬眸。 石安上前,行了礼,这才道,“禁军那几个下手没轻重,只好在骨头没碎,说是修养几日便能好。手指上的伤看着厉害,但并未伤到脉络,也说养伤几日就能好。” 说着,石安又面露几分难色。 陆千昱那双阴沉的眸子这才从书卷上移开,朝着石安扫了过来,“有屁就放。” 石安撇了撇嘴,这才道,“只是那大夫说,萧大小姐身子虽然没什么事,可心神却受了刺激,所以何时会醒,还是个未知数。” 听到这话,陆千昱深邃的眸色越发阴厉。 眼见着陆千昱脸色难看至极,却始终一句话不说,石安有些心急,“大人当真不与萧大小姐说明白?” “嗯。”陆千昱淡淡应了声,拿起书卷继续看了起来。 只是这一回连石安都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 便又劝道,“那,若是萧大小姐一直都醒不过来了怎么办?” 毕竟方才连大夫都不知道萧大小姐何时会醒。 可这回,陆千昱的语气又冷了几分,“她会醒的。” 语气极其肯定。 毕竟,萧世儒还活着,萧家的灭门之罪还未洗清。 石安对陆千昱的决定有些生气,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嘟嘟囔囔着往外走。 身后却传来了陆千昱冷声的警告,“若敢跟她多说一个字,自己把你的舌头送到我桌上来。” 石安只觉得自己后背都渗出了一层冷汗来,暗道这陆千昱莫不是有看穿人心的本事,怎么连他想什么都知道? 只是这警告也是实打实的,当下便是行了礼,“属下不敢。” 说罢,石安这才退了出去。 一时间,书房内寂静得可怕。 夜已深,打更人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只令得他这小小的书房越发显得死一般的寂静。 脑海中却是回想起白日里的事情。 那本突然出现在他桌案上的册子,出现在他慎刑司书房里的册子! 他缓缓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双眸染着森冷的杀意,却是毫无着落之处。 三日后。 萧暖卿缓缓睁开了眼。 入目是陌生的房间,满屋子喜庆的红色更是让她懵了好一会儿。 她觉得自己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却记不清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醒来后心口疼得厉害,像是被什么生生撕裂开了一般。 撑着身子缓缓坐起,她还是没弄清楚自己如今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她不是应该,在刑部的大牢里吗? 正想着,房门却是被人推开了。 一身喜袍的男人走了进来,淡淡的眸色看向萧暖卿,好似有些诧异。 是陆千昱! 萧暖卿几乎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却因着躺了这几日手脚无力而差点摔下了床。 好在,陆千昱先一步上前扶住了她。 看着抓着自己手臂的那双手,左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萧暖卿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了自己想要自刎却被他拦住的那一幕。 心口瞬间如同炸裂开来了一般,她缓缓抬眸看向陆千昱,眸中是藏不住的恨意,“你又想做什么?” 陆千昱将她扶回了床上,这才松了手,转身朝着桌边走去,“皇上想到了法子保你性命,所以这婚事,你不嫁也得嫁。” 说着,他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两杯酒,而后拿起朝着萧暖卿走了过来。 看着他的样子,萧暖卿狠狠咬了咬牙,“我何曾说过我要活着?我爹若是死了,我一定拉着你们陪葬!” “这话,陆某还是劝夫人少说。否则,传到皇上的耳中,岳丈大人只怕是活不过今晚。” “呸!谁是你夫人!不要脸!”萧暖卿恶狠狠地啐着。 却也从陆千昱的这番话中听出了几分言外之意。 她爹还没死。 这至少就跟前世不一样了。 前世锦衣卫不由分说地就冲进了萧家,也不管是不是萧家人便屠杀了个干净。 可这一世,她爹却还活着。 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眉心一拧,“凝儿呢?” 她爹还活着,那凝儿跟府里的其他人怎么样了? 陆千昱递了一杯酒到萧暖卿的面前,“喝下这杯合卺酒,夫人想知道什么陆某都会知无不言。” 萧暖卿只觉得好笑,“你觉得我还会信你?” 陆千昱眉尾微微一挑,作势将杯子收回去,“夫人信不信都好,总归,萧家那些人的性命如今是拿捏在夫人的手中的。” 听出了话语中的威胁之意,萧暖卿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她是恨不得现在就杀了陆千昱的,可她知道,她做不到。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她都没有那个本事亲手杀了陆千昱。 当下,便只伸手将那本合卺酒夺了过来,一口饮下。 辛辣的酒水如同一道烈火,从喉头一路烧到了心口。 陆千昱似乎很是满意,那将手中的那杯酒饮下,这才缓缓开口,“凝儿已经睡下了,明日一早就会来伺候你。” 言下之意,陆千昱是将凝儿接来了。 萧暖卿再次打量起四周来。 屋子里的摆设很是简单,但布局却是大户人家的样子。 再看这满屋的喜色跟陆千昱那一身喜服,她不用猜也知道,这里应该是陆府。 所以,皇上是真的想要留下她的性命来,大约就是为了萧家针法? 毕竟,萧家乃是神医之后,若是真将萧家灭了门,往后皇上若是有个什么疑难杂症怕也只有等死的份了。 可萧家针法只能保一个人的性命,她能活,就证明爹爹必须死! 想到这个可能性,萧暖卿的眼圈便忍不住红了起来。 却是不等她过多的悲恸,陆千昱已是将身上的喜袍褪下,随意丢在了床上。 萧暖卿只觉得双腿上一重,这才惊觉是陆千昱的喜袍压在了她的腿上,而此刻,陆千昱正继续褪着衣裳。 当下大惊。 “你做什么!” 她几乎是惊叫出声。 也不知是不是声音太大的缘故,陆千昱的动作果真停了下来,眉尾却是微微挑起,“春宵一刻值千金。” 第119章 咱们逃吧 萧暖卿陡然瞪大了双眼,“你敢!陆千昱!你若是敢碰我,我死给你看!” 听到这话,陆千昱却是笑出了声来,“夫人怎么就觉得,陆某是在意你的生死的?” 那讥讽的语气搭配着满是嘲弄的眼神,萧暖卿只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她紧紧握了拳,指尖捏住了十指的伤口,锥心刺骨的疼。 却也让她强行打起了精神跟陆千昱对抗。 嘴角更是成功勾起了一抹笑来,“哦?陆大人既然不在意,怎么我还没醒就急着跟我成亲了?” 他不在意,可皇上在意。 皇上要让她活着,所以陆千昱不敢让她死! 果然,陆千昱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嘴角的笑也跟着垂了下来,他轻哼了一声,“好,那今日就听夫人的。”说着,陆千昱便将刚刚解开的衣带重新系上,而后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房间门被打开,院子的角落里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陆千昱眸色骤然一沉,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转身关了房门便是朝着书房的方向而去。 而另一边,房门被关上后,萧暖卿便好似被抽走了所有的气力一般,瘫软在了床上。 心口跳动地厉害,是与陆千昱对峙过后的‘后遗症’。 她深吸了好几口,方才让自己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这场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既然陆千昱今日这般信誓旦旦,那婚书,户籍什么的自然也都准备好了。 在律法之上,她已经是陆千昱的妻子了。 这就证明,皇上可以定萧家的罪了。 说不定,明日皇上就会下旨将爹爹处斩。 怎么办? 萧暖卿的一双瞳仁颤动的厉害。 脑海中不断想着各种救爹爹的可能性,可,无一可行! 眼泪就这么落下,萧暖卿将自己的头都埋进了被褥里,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还能有什么办法救下爹爹? 她有什么用? 重生有什么用! 她还是跟个废物一样,无法阻挡萧家的灭门之祸! 她该怎么办,才能让皇上松口,放过爹爹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隐约传来了鸡鸣。 萧暖卿只觉得自己的心口被什么东西狠狠捶打着,剧烈的痛感让她整个人都忘了思考。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下了床,连鞋都没穿就朝着外头狂奔而去。 她不识路,只能像只无头苍蝇一样瞎转着。 天边终于泛出了一抹鱼肚白,萧暖卿的心更慌了。 她越跑越快,可府里的下人们也都开始起身做活,见到她这副样子,都纷纷上前阻拦。 “夫人,您这是要去哪儿啊夫人?” “夫人,您先回去吧!” 两个丫鬟上前拦着她,却也不知萧暖卿怎么就变得力气那么大,只一挥手就将那两名丫鬟给推开了。 “别管我,我要去找我爹。” 她木讷地说着,却好似是终于寻到了路,一个劲地往前冲。 前来阻拦她的丫鬟小厮们越来越多,却没有一个人敢真的碰她,眼看着她就要冲出陆府的大门去,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轻易就将她给捞了回来。 身体一下子失重悬空,双脚离了地,萧暖卿彻底慌了。 她拼命拍打着阻拦自己的臂膀,不断呼喊着,“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爹!我要找皇上!我要求他开恩,求他放过我爹!松开!你松开!” 她发了疯一般地挣扎着,在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挣开这双臂膀时,更是不顾一切地朝着那臂膀狠狠咬了下去。 “嘶。” 她清楚听到了耳边传来的倒抽气声。 她也知道自己咬得极其用力,口中甚至尝到了一丝血腥气。 可,男人的臂膀依旧紧紧箍着她。 她咬得酸了才松了口,却又开始扑腾起来。 男人却再不惯着她,猛地将她扛到了肩上,转身就往回走。 看着那扇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大门,萧暖卿有些绝望了。 她从一开始的愤怒,怒骂,到后来成了无助的哭泣跟求饶。 “求求你了,你让我走吧!我要去救我爹,我就只有这一个爹爹,他若是死了,我也活不下去的,求求你,求求你了……” 可,她还是被扔在床上。 房门被关上,阳光也被阻隔在了门外。 萧暖卿想要爬起继续往外去,可陆千昱却突然回过身来,一把将她压回了床上。 那双阴冷的眸子直视着她,满是愠怒。 她却满眼泪水,泪珠聚在眼眶里,看出去,连陆千昱这冰冷的面孔好似都被暖化了些。 “求求你了……” 她再次开口,声音伴着泪珠滚落,是无助,也是绝望。 可,他的声音却是染着森冷,特意压低着,恶狠狠地,“若是想要你爹今日就死,你就继续闹。” 她当然不想让爹死! 像是重新找回了神志,她骤然盯着陆千昱的双眸,“你,你是什么意思?” “萧暖卿,别犯蠢,用脑子!”陆千昱的声音压得很低,低到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地步。 萧暖卿愣住了,这一瞬间,她竟以为陆千昱是在帮她。 可,那册子不就是他亲手交给皇上的?若他及时毁了,她爹就不会出事! 胸口的怒意再次涌起,她猛地一把推开了陆千昱,“你在这装什么好人!” 陆千昱被推得往后退了两步,双眸微微眯起,看着此刻已经坐在了床上,双脚被石子硌得满是鲜血的萧暖卿,终于还是叹了一声。 “皇上暂时不会动萧世儒,但若是你不听话惹了皇上不悦,萧世儒的命能留到什么时候,陆某也说不准。” 他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开了门,屋外围着许多下人。 陆千昱脸色难看至极,“都不用做活?” 府里人见陆千昱发了脾气,忙不迭告罪离去。 唯独凝儿还站在不远处,满是惧意地看着陆千昱。 可,分明已经被吓得浑身发抖,小丫头还是不肯离去。 陆千昱看了她一眼,终究还是没说一句话,大步离去。 还不等他走出院门口,凝儿便是冲进了屋子里,“小姐!” 看到凝儿,萧暖卿心中的委屈像是找到了发泄处,鼻子一酸,抱着凝儿就开始痛哭起来。 凝儿也哭,却是很快就强忍了下去,她拍了拍萧暖卿的肩膀,低声道,“小姐,咱们逃吧!” 第120章 太过心慈手软 逃? 萧暖卿抹了一把眼泪,怔怔地看着凝儿,“怎么逃?” 凝儿抽了抽鼻子,这才道,“奴婢这几日都在观察,陆大人在府里的时间不多,但府中每日都会有送小菜的菜贩子来,咱们只要买通那名菜贩子,就能借着他的牛车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 别说是出陆府,就是出京城都可以。 萧暖卿缓缓点了点头,却又问道,“那,我爹呢?” 这下,怔住的人成了凝儿。 她看着萧暖卿的脸,深吸了一口气方才柔声开口,“小姐,萧家的罪已是板上钉钉,咱们……” “你想让我放弃我爹?”萧暖卿打断了凝儿的话,语气中染着几分不可置信。 凝儿被窒了一下,随后才继续劝说道,“可是,老爷也肯定希望小姐你能平平安安的。” “我会平平安安的。”萧暖卿反握住了凝儿的声音,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凝儿,我不能走。陆千昱说了,只要我听话皇上就不会杀我爹。” “小姐怎么还听信那陆千昱的话!”凝儿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不免大了些,却很快意识到这里毕竟是陆千昱的地盘,保不齐隔墙有耳,便又压低了声音道,“小姐都在他手上吃了多少亏了?” 萧暖卿眸色微沉,可她并不是还相信陆千昱,只是不敢拿爹爹的性命做赌。 眼见着萧暖卿不说话,凝儿越发急了,“小姐,我看到林菀了!” 听到这话,萧暖卿浑身猛然一僵,她一把抓住了凝儿的双肩,郑重问道,“你说什么?” 凝儿神色严肃,“三日前,石安将奴婢带来陆府,路上奴婢亲眼看见林菀鬼鬼祟祟地在陆府外。虽然她穿着男装,还带了斗笠,可是小姐您相信凝儿,凝儿不会认错的!” 萧暖卿当然相信凝儿。 凝儿是整个萧家除她之外最讨厌林菀的人了,别说林菀只是换了装,就是化成灰,凝儿都能认得! 可,当初林菀是被锦衣卫带走的啊! 萧暖卿的双眸中满是不可置信,但很快,她就恢复了常色。 如若陆千昱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帮她,那他放了林菀又有何稀奇。 只可笑,她原以为自己至少教训了林家父女,到头来,竟是这个结局! 是她太过心慈手软了吗? 若是一早就将林菀杀了,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事儿了! 思及此,萧暖卿原本还饱含泪珠的眼里迸射出了一股从未有过的狠意,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看向凝儿,“萧府如今怎么样了?” 凝儿叹了一声,方道,“好在老爷早早就将大家伙的死契换做了生契,不必被牵连,只是萧府已经被查封,由锦衣卫看守,连苍蝇都飞不进去一只。” 萧暖卿微微点了点头,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只是,如今萧家被查封,祠堂里的那本族谱怕是拿不出来了。 她抹去了脸上的泪痕,再次看向凝儿,郑重道,“凝儿,我不能逃,如今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你是我的丫鬟,陆千昱怕是不会轻易放你走,可我要做的事迟早都会连累你,你若是有法子逃,就自己逃吧!” 听到这话,凝儿却是一把抓住了萧暖卿的手,“小姐不走我也不走,凝儿这辈子都要跟小姐在一起,不论生死!” 看着凝儿那坚定的神色,萧暖卿的心口总算是涌起一丝暖意。 她暗暗告诫自己,哪怕是为了凝儿,也决不能再心慈手软了。 她得用尽一切手段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 她不能白白浪费了上天给他的这次机会! 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萧暖卿方才让凝儿替她梳妆更衣。 待她再次走出院子时,路过的丫鬟小厮们见到她都不由地露出几分惊艳的神色来。 她随意拦住一个下人问询了陆千昱的去处,这才知道他今日并未去慎刑司。 于是,她便带着凝儿朝着陆千昱的书房走去。 书房外站着两名小厮伺候,陆千昱果然在这里,她上前敲了敲门,“是我。” 轻柔的声音传入书房,令得男人的眉心下意识地拧起,却还是道了声,“进来。” 萧暖卿将凝儿留在了外头,自己进了书房去,就看到陆千昱正坐在桌案前不知在写些什么。 见她来,他将桌上的纸合上,阴沉的眸子看向她,“何事?” 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开口,“早晨是我太过心急,伤了夫君,特来请罪。” 莫名的,那夫君二字一出口,陆千昱的心口便跟着扯动了开来。 他强迫自己保持着冷淡的神色,“陆某没事,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我咬得那么用力,怎么可能没事。”萧暖卿故作柔弱地说着,而后从腰间取出了一瓶伤药,“我替夫君上药吧?” 陆千昱的眸色越发深沉下来。 他的目光落在那双小手紧紧攥着的药瓶上,心中明明在猜疑那药瓶里放着其他的东西,明明知道她这么做是另有目的,明明知道她现在是恨不得他死。 可,看着她那双盈盈双眸,听着那一声轻柔酥软的夫君,他便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当下,便是没有出声。 可他的不出声在萧暖卿这里成了默认。 于是,她缓步上前,在陆千昱的身旁缓缓蹲了下来,而后一点一点撩开陆千昱的衣袖。 她的确是咬得重,哪怕隔着两三层的衣衫,陆千昱手臂上的咬痕还是血肉模糊。 他并未及时处理,伤口跟衣衫黏在了一起,撩起的时候还带着一点点的皮肉。 肯定很疼,但陆千昱硬是一声不吭。 萧暖卿看了陆千昱一眼,这才将药瓶打开。 可还不等她上药,陆千昱便一把抓住了萧暖卿的手。 那个药瓶里的东西,还是让他有些忌惮。 毕竟,这丫头可是跟虞彦学了毒的。 萧暖卿看着陆千昱的手背,眉头皱了皱,却是一声不吭低头狠狠咬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很快,口中便有了血腥气。 陆千昱微惊,却见萧暖卿将药倒在了自己的手臂上,这才道,“我知道夫君不信我,但我如今是不敢做傻事的,哪怕是为了爹,我也不会对夫君不利。” 第121章 贵妃娘娘病危 陆千昱这才松了手,目光落在她手臂的咬痕上,脸色便又沉了不少。 这女人,如今看着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却是越发狠了。 咬她自己的力道竟是一点都不比咬他的小。 也不知她是暗中下定了什么心思,竟能装作没事人一样。 陆千昱没再说话,萧暖卿便也沉默着,认认真真地替陆千昱包扎好了伤口。 而后又轻柔地替他将衣袖放下,这才抬眸看向他,“夫君的伤,明日还得换药。” “嗯。”陆千昱淡淡应声,态度依旧冷淡。 萧暖卿也不多留,缓缓站起身来的同时撇了桌案上的纸一眼,隐约可见密密麻麻写着什么,但他盖得严实,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到底写了什么。 饶是如此,萧暖卿也不多做停留,生怕被陆千昱怀疑,只往后退了两步才问道,“皇上可还有嘱咐夫君什么吗?比如,不许我离开陆府?” 陆千昱抬眸扫了萧暖卿一眼,摇头,“没有。” “那,我能回萧家一趟吗?我闺房中还有些东西都没拿来。”她又问道。 声音轻柔细腻,好似只要大点声就能将她震碎了似的。 可陆千昱知道,这只是她的伪装。 “萧府已经被查封,在皇上未松口之前,任何东西都不能出萧家。”他冷漠拒绝,还以为她会再争取一下,谁知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好吧。” 除却语气有些失望之外,竟是再没有别的什么。 “那我不打扰夫君了。”说着,她便是微微欠身行了一礼,退出了书房去。 见她从书房内出来,凝儿立刻跟了上来,小声问道,“小姐,怎么样?” “不急,再等等。”萧暖卿冷声应着,那张神色淡漠的脸上,哪里还有半点在书房里柔弱的样子。 虽然陆千昱没答应让他回萧家,可至少她知道自己如今的行动并未受限,她可以出府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或许会有人监视着她,但至少,她是可以行动的。 萧暖卿回了自己的院子,暗暗盘算起接下来的打算。 她知道自己如今是要在一国之君的手中救人,没那么容易的,可并非不可能办到。 她一介弱质女流,自然敌不过一个国家的皇权,可,她能智取! 皇上留着她的性命是因为她是独一无二的一个,萧家针法是她的保命符。 所以,要想让皇上放过她爹爹,那就得让她爹成为独一无二的一个。 爹的萧家针法并未学完,要靠着萧家针法保他不太可能。 那,还有什么办法呢? 萧暖卿眉心微拧,细细想着,目光就这么落在了自己腰间的那个药瓶上。 那个被陆千昱怀疑是毒的药瓶。 毒…… 或许,可以试试。 想到了初步的计划,接下来就需要更缜密的细节。 可,不等萧暖卿再去细想自己的计划,当天夜里,她的房门便被敲响了。 她匆匆穿了衣裳开了门,却见门外站着的竟是陆千昱。 只见他神色依旧冷淡如此,却是急匆匆地开口,道,“跟我进宫,德贵妃病危。” 萧暖卿一愣,明明几日前见着还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病危了? 却也没有多问,只点了点头,便跟着陆千昱匆匆离去。 府外有骏马等候多时。 陆千昱翻身上马之后便冲着萧暖卿伸出了手来。 萧暖卿微愣,却也没有犹豫太久就伸手出去,下一瞬,她便落在了陆千昱的怀里。 “驾!” 骏马飞驰,朝着皇宫疾驰而去。 等二人来到德贵妃的寝宫时,皇上已是等候多时了。 只是让萧暖卿没想到的是,虞彦也在。 见到萧暖卿,还不等她行礼,皇上便是急匆匆地开口,“快,快去看看德贵妃!” 闻言,萧暖卿只好应了声是便进了屋去。 屋里只有德贵妃身边最信任的宫女在。 萧暖卿走到德贵妃的床边,发现德贵妃脸色潮红,整个人都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再想到屋外的虞彦,心中已然是有了推断。 她给德贵妃搭了脉,果不其然,是中毒! 当下眉心便是紧拧了起来。 就听一旁的宫女道,“萧,哦不,陆夫人可查出什么没有?我们贵妃娘娘用过了晚膳后就突然说不舒服,睡下没多久就叫不醒了。” “虞大人可说了什么没有?”萧暖卿不答反问。 却见那宫女摇了摇头,“虞大人说他也查不出来娘娘是怎么了,所以才请求皇上将您请进了宫。” 宫女说着,神色有些紧张,“陆夫人,娘娘为了您的事焦急得很,如今娘娘有事,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闻言,萧暖卿看了那宫女一眼,这才淡淡一笑,“贵妃娘娘乃是皇上的心尖尖儿,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说罢,便是起身朝着外头走去。 眼见着萧暖卿这么快就出了来,皇上很是心焦,“怎么样?贵妃是什么病症?” 萧暖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这才开口,“回禀皇上,贵妃娘娘脉象急速,脸色潮红,并非是什么病症,而是中毒之相。” “中毒?!”皇上大惊,忙是看向虞彦,“爱卿,你方才不是说查不出来?” 虞彦上前,跪地行礼,“回禀皇上,微臣的确查不出贵妃娘娘是中了什么毒。” 闻言,皇上瞬间心急如焚,“连你也不知道,那,那怎么办?” 却见,萧暖卿忽然就跪了下来,“臣妇有一主意,但……还请皇上恕罪。” “有主意就快说,朕恕你无罪!”眼下德贵妃的性命要紧,皇上根本不在意胖的。 不料,萧暖卿看向皇上,缓缓开口,“贵妃娘娘的情况,或许我爹可以治。”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 一时间鸦雀无声。 就连皇上都愣了一会儿,随后却是怒喝道,“萧暖卿,你好大的胆子!” 萧暖卿忙将头磕了下去,却再未说一句话。 贵妃娘娘所中的其实是很常见的毒,至少对于虞彦而言不会很难。 可他口口声声说着不会,岂不是变着法的告诉她,他在帮忙救她爹! 那,她岂能辜负了二哥这份心意? 就在这时,屋内的宫女匆匆跑了出来,“不好了,娘娘呕了好多血!” 第122章 谋害德贵妃 听闻此言,皇上心急如焚,立刻冲进了屋里去。 而萧暖卿则是跟虞彦对视了一眼,而后双双起身进了屋。 屋内,德贵妃果然正吐得厉害。 那一口一口呕出的黑血,看得人心惊肉跳。 皇上却只能站在床边干着急,那样子,像是要急哭了一般。 萧暖卿也终是于心不忍,快步上前拿出银针来,快速地扎入德贵妃头顶的几处穴位,德贵妃这才止住了呕血。 但,停止呕血后,德贵妃便再次晕了过去。 皇上终于是绷不住了,看向萧暖卿,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起来,“萧暖卿,这,这可是你干娘,你当真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 萧暖卿沉默着,没有做声。 一旁的虞彦却是上前行礼道,“皇上明鉴,德贵妃所中之毒格外奇特,连微臣都查验不出来是何种毒物,更何况是萧……陆夫人。而且,此毒不能强行施针逼毒,否则会伤及肺腑,微臣以为,陆夫人是真的束手无措。” 闻言,皇上的眉眼却是骤然凌厉起来,“是么?你最擅长毒却验不出,萧暖卿是萧家针法传人又逼不出毒,唯独只有那个连萧家针法都不会的萧世儒能救?你们是将朕当成傻子吗?!” 皇上震怒厉喝,惹得屋内众人纷纷下跪。 虞彦更是将头磕在了地上,“微臣不敢!” 却见皇上怒意更甚,“呵,好!你们救不了是吧!救不了,那就都给德贵妃陪葬!” 一声喝令,屋内再无人敢多说一句。 一时间,众人竟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萧暖卿下意识地看向虞彦,只见后者仍旧保持着磕头在地的姿势,双臂挡住了脸颊,看不清他的神情。 只是他的身姿却是稳得很,全然不似屋内那几个宫女太监一样,跪在地上都瑟瑟发抖。 萧暖卿知道,虞彦这次是豁出了性命在帮她救爹爹。 可,若是皇上不肯松口,那岂不是白白牺牲了德贵妃跟虞彦? 萧暖卿垂下了眸子来,内心翻涌得厉害。 脑海中似是有两个小人在争吵,一个告诉她若是错过这个机会,爹爹就真的救不回来了。另一个则是在责骂她,为了爹爹而牺牲别人,太过黑心冷血。 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之时,陆千昱忽然行至了皇上的跟前,行了礼道,“皇上,或许虞大人并未说谎。” 闻言,皇上瞪了陆千昱一眼,却是松了口问道,“何出此言?” 却听陆千昱道,“萧世儒虽然不会萧家针法,但萧暖卿的医术却都是萧世儒教的,更何况,虞大人还未进御医院之前,宫里那些事,都是萧大人处理的。” 陆千昱的话,成功让皇上冷静了下来。 想到从前宫里有人中了什么毒,都是萧世儒出手救治,一时间觉得陆千昱的话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当下便是沉了眉,道,“难不成,当真只有他能救?” 陆千昱扫了跪在地上的虞彦跟萧暖卿一眼,这才道,“虞大人虽与萧世儒乃是同僚,又与萧暖卿有些交情,但应该还没到能为了萧家赔上自己性命的地步。” 皇上终于觉得陆千昱的话有道理,当下便是看向萧暖卿,沉声问道,“德贵妃的毒,当真只有你爹才有办法?” 萧暖卿点了点头,想到虞彦方才所说的话,便道,“贵妃娘娘体内的毒不可强行施针逼毒,但可以推穴解毒,只是这推穴的手法,爹爹还不曾教过我。” 什么推穴解毒,皇上自然是不懂的。 可既然连陆千昱都说了,皇上便是下了令,“来人,去将萧世儒带来!” “是。” 有人应声离去。 而屋内,虞彦跟萧暖卿等人却依旧跪着。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才有人进屋行了礼,“皇上,萧世儒带到。” 话音落下,萧世儒便被带进了屋内。 萧暖卿忙是朝着萧世儒看去,就见萧世儒一身衣裳褴褛,发髻凌乱,身上虽没有受刑的痕迹却满是污渍。 脸颊也凹陷了下去,可见这几日萧世儒过得有多难受。 萧暖卿心疼得紧,一下子眼圈就红了。 可当着皇上的面,她也不敢表露得太明显,只能强忍着心中那股激动的情绪。 而萧世儒在见到萧暖卿时也不禁红了眼眶,但看着萧暖卿一切都好的样子,心中颇为安慰。 便是上前,给皇上行了礼,“罪臣萧世儒,拜见皇上。” 皇上冷着眼眸,“德贵妃毒发病重,你去瞧瞧。” 萧世儒应了声是,这就起身去查看德贵妃的脉象。 很快,他便骤然瞪大了眼眸,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神情看向了萧暖卿。 萧暖卿知道,爹爹一定是诊出来了。 德贵妃所中的毒并不厉害,今日这一切,都只是救他出狱的手段罢了! 眼看着萧世儒愣住了,皇上便又恼怒了起来,“你到底能不能治?” 萧世儒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能,能。不过,贵妃娘娘的毒很是特别,罪臣只能用推穴解毒的法子。” 直到萧世儒说出这句话,萧暖卿跟虞彦才算是松了口气。 果然在宫里伺候了这么久皇上跟那些妃子们,萧世儒早已练就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皇上知道萧暖卿会萧家针法,所以他此刻只能说出一种萧家针法无法做到的法子来。 推穴,用不了针! 直到此刻,皇上也才算是相信了萧暖卿跟虞彦的话。 毕竟,萧世儒一直被关在大牢里,就算萧暖卿跟虞彦二人对此事有勾结的话,萧世儒也不可能知道。 眼下三人的口径一致,就证明这件事是真的。 当下神情也好看了不少。 却还是冷着脸,道,“那你还等什么?” “是。”萧世儒只觉得自己一脑门子的冷汗,当下就开始为德贵妃推拿起手臂上的穴位来。 没多久,德贵妃忽然‘呕’了一声,随后整个人惊坐而起,对着被褥便是呕出了一大口的黑血来。 见状,皇上又惊又怒,“怎么回事?怎么又吐血了?大胆萧世儒,你是想谋害德贵妃性命不成!” 第123章 陆夫人在跟谁说话 萧世儒早已是惊弓之鸟,被皇上这一喝,当即就跪在了地上,连呼,“罪臣不敢。” 还是虞彦率先反应过来,快步行至床边,仔细查看了德贵妃的呕吐物,这才回身冲着皇上道,“启禀皇上,德贵妃眼下所吐的血与方才不一样。” 闻言,皇上眉心一拧,“怎么不一样?” 就听虞彦道,“德贵妃方才所吐的乃都是毒血,但眼下所吐的毒血中有许多血块。” 听到这话,德贵妃床边的宫女当即便看了一眼,忙道,“皇上,的确是血块,而且之前贵妃娘娘一直呕血不止,眼下却是停了的!” 就连萧暖卿也跟着开了口,“皇上细看,娘娘的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 皇上身旁的小太监看了看,“好似是比方才有了些血色,皇上您看。” 皇上这才将信将疑地上前一步去观察德贵妃的脸色,见当真是好了些,怒意方才消了些。 却依旧是冷着脸道,“这是怎么回事?明明都是吐血,为何方才如此凶险,这会儿却没事?” 萧世儒总算是回过神来,“启禀皇上,德贵妃先前呕血应该是中毒所致,但方才罪臣为贵妃娘娘推穴解毒,是将娘娘体内的毒凝聚在一起逼了出来,所以娘娘呕出毒血后,脸色才会好了这许多。” 听到这儿,皇上微微点了点头,却是忧心地看了德贵妃一眼,“可,贵妃为何还是昏睡不醒?” “推穴解毒并非一次就能成,依照贵妃娘娘的情况,怕是还得推上三次才行。” 皇上眉心再次一拧,似乎是不满意推穴解毒的次数。 但,终于还是应下了,“看在贵妃的面上,那朕就再留你几日,来人,带下去!” “是。” 有侍卫应声,当下便上前来将萧世儒给架了出去。 萧暖卿心头发紧,多想上去将人拦下,可她知道,她不能。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侍卫再次将萧世儒带回刑部的大牢里去。 不过,德贵妃未醒,爹爹暂时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这颗不安的心,终于是稍稍的,短暂的放下来了些。 却不料陆千昱那道阴冷的声音忽然响起,“皇上,眼下贵妃娘娘暂时没有性命之忧,那当务之急,就该查找毒害德贵妃的真凶!” 听到这话,萧暖卿猛地就看向了虞彦。 可后者却是一副淡然的模样,眼观鼻,鼻观心,仿若此刻陆千昱所说的事全然与他无关一样。 而皇上则是连连点头,“你说得对!德贵妃究竟是为何中毒,怎么中的毒,是何人所为,一定要彻查清楚!千昱,这件事你去做!” “是!”陆千昱领了命,正要离去,却好似是才想起萧暖卿也在此处似得,冷凝的眸子瞥向她,“你可否自己回去?” 方才,是他骑马带她来的。 萧暖卿看了陆千昱一眼,又看了皇上一眼,这才道,“陆府离宫里有点远,又没有马车……” 话说到这儿,萧暖卿却不等旁人接话,忙又道,“不如,我留下来照顾贵妃娘娘吧!好歹,娘娘收我做了义女,如今娘娘昏睡不醒,我若这样离去,良心难安。” 闻言,皇上却是有些怀疑萧暖卿留下来的动机。 却不料陆千昱冷声开口,“也好,毕竟这宫里的人都得带下去审问一番,娘娘身边总不能无人伺候。” 皇上这才觉得陆千昱说的有道理,当下便也点头允了,“那就这样吧!陆夫人可得小心伺候,否则……” 余下的话并未说完,但很明显,皇上是在用萧世儒的性命做威胁。 萧暖卿恭顺点头,“臣妇必定竭心尽力,请皇上放心。” 皇上冷漠着点了点头,又有些忧心,便是朝着身后的太监看了一眼,这才大步离去。 虞彦也跟着走了。 自始自终不曾看萧暖卿一眼,应该是怕被人抓住了蛛丝马迹的错处。 而陆千昱则是冷声下令,“这宫里的其余人等,都随陆某走一趟吧!” 一众宫女太监都被吓得瑟瑟发抖,却一个敢反抗挣扎的都没有,只一个接着一个地跟着陆千昱离去。 不多久,德贵妃的寝卧里就只剩下了萧暖卿跟皇上特意留下的小太监。 眼见着萧暖卿看向他,那小太监忙上前行了礼,“陆夫人,奴才是皇上身边的小安子,您有什么事吩咐奴才就行。” 说得好似是特意留下照顾萧暖卿的,可萧暖卿知道,这是皇上留下来监视她的。 是以,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做到了德贵妃的床边,拿着帕子小心地替德贵妃擦拭着嘴角的血渍。 而后,目光便落在了被褥上。 呕出的血早已渗进被子里。 萧暖卿皱了皱眉,这才开口,“小安子,去拿床新的被褥来。” 闻言,小安子一愣,而后犹豫着不应声,也不动。 没听到动静,萧暖卿回过头看向他,眸中染着疑惑,“不是说有什么事都吩咐你就好吗?贵妃娘娘如今身子虚弱,难不成还让她盖着这么一床湿哒哒,脏兮兮的被子吗?若是因此又染上了寒疾,你担得起?” 德贵妃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 终于,小安子应了声,“是,奴才这就去。” 萧暖卿这才回过头来继续为德贵妃擦拭,只听着小安子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随后传来关门的声音,她方才回眸看了眼,确认了此刻屋里就只剩下了她跟德贵妃。 于是,藏在袖中的银针被拿了出来,萧暖卿立刻为德贵妃施针逼毒。 爹爹的推穴解毒的确可行,但绝没有萧家针法逼毒来得快。 她虽然指望经贵妃之事都保住爹爹的性命,但也不想德贵妃因此而落下什么后遗症。 好在,她几针下去之后德贵妃便又呕出了一大块毒血块,随后便是缓缓睁开了眼来。 “娘娘!”萧暖卿有些激动,压低了声关切问道,“您没事吧?” 德贵妃还很虚弱,见到萧暖卿却认识勾唇笑了笑,“没事……” 萧暖卿内心有些歉疚,她想着,一定是虞彦为了帮她救爹爹才会毒害了德贵妃,咬了咬唇,这才道,“是我对不起娘娘。” “傻孩子……”德贵妃还想说什么,房门却在此时被推开。 小安子抱着一床被褥大步而来,声音透着几分狐疑,“陆夫人在跟谁说话?” 第124章 那你是什么意思? 猝不及防的声音,吓了萧暖卿一跳。 好在她及时反应过来,抬眸瞥了小安子一眼,“还能是谁,自然是跟德贵妃。” 说着,她看向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的德贵妃,轻柔叹息了一声,“贵妃娘娘认我做了干女儿,可我空有一身医术却帮不了她半分,也不知娘娘醒来后,会不会怪我。” 闻言,小安子这才恭顺道,“陆夫人放宽心,既然萧大人能医治贵妃娘娘,那相信娘娘跟萧大人都会平安无恙的。” 听到这话,萧暖卿下意识就转头看向这个小安子。 年纪看上去并不大,但应该是跟了皇上不少日子了,整个人的眉眼间都透着伶俐。 也是,在皇上跟前伺候,不伶俐点岂不是早晚要掉脑袋。 那,这么伶俐的人儿,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怕不是得了皇上的授意,特地来套她的话的。 她心中暗暗发狠,面上却是一副沉着的模样,冲着小安子温柔一笑,“借你吉言,不过我爹的罪最终都还是皇上来断,一切,就只能听天命了!” 小安子便也没再接话,而是与萧暖卿一起为德贵妃换了被褥。 屋内再次安静了下来,德贵妃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没一会儿便又安稳了下去。 萧暖卿知道,德贵妃一定是又昏睡过去了。 不过,不打紧,有她在,德贵妃就不会有事。 屋内再次安静了下来,换下的床褥被丢在了角落里,小安子并没有要将它丢出去的打算。 萧暖卿便也没有要求,若再将小安子支走,那就太刻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人打开,德贵妃的贴身宫女进了来,紧接着便是陆千昱。 “已经查清楚孙姑姑并无嫌疑,此处有孙姑姑照拂即可。”陆千昱淡漠的声音响起,随后看向萧暖卿,“我送你回去。” 当着几人的面,萧暖卿很是乖顺地站起了身来,随后冲着孙姑姑微微福了福身子,这才道,“有劳姑姑。” 孙姑姑也忙不迭地回礼,“陆夫人折煞奴婢了,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萧暖卿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从容有礼。 她跟在陆千昱的身后,保持着三步开外的距离,沉默着不做声。 却是在走出德贵妃寝宫时,石安从远处快步而来,冲着陆千昱行了礼,“大人,找到凶手了,是六公主生前的丫鬟,沫儿。” 听到这,萧暖卿不禁一怔,心中下意识便觉得不可能。 沫儿原本是德贵妃的人,是在德贵妃这儿做错了事才被派去了六公主身边。 她对六公主也不好,是被萧暖卿教训过后才有所收敛。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六公主而毒害德贵妃? 事有蹊跷! 她不禁看向陆千昱,却见陆千昱也恰好看了过来,声音微凉,“你先回去,还是等我?” 等他去处理沫儿的事? 萧暖卿没有多想,便道,“我等夫君一并归家吧!” 听到这话,石安忍不住看向了萧暖卿,眸中藏着几分惊讶。 而陆千昱则是淡淡‘嗯’了一声,便与石安大步离去。 萧暖卿自然是要跟上的。 几人七绕八拐的,很快就来到了掖庭,宫中专门处置宫女太监的地方。 就见沫儿被一群锦衣卫围着,跪在地上,整个人瑟瑟发抖着,很是狼狈。 在见到陆千昱时更是被吓得下意识地往后退。 却在看到萧暖卿时,沫儿又跪着上前两步,冲着萧暖卿磕头,“萧大小姐,不,陆,陆夫人,求求您救救沫儿,沫儿没有毒害贵妃娘娘,沫儿是被冤枉的呀!” 萧暖卿没想到沫儿会将自己当成了救命稻草,不过细细一想,此处都是锦衣卫,除却她,沫儿又还能求谁呢? 她没应声,一旁的石安却是冷声开口,“毒是从你屋中找到的,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不成?” “我真不知道那些毒为什么会在我屋里!”沫儿哭喊着,却猛然间想到了什么,骤然瞪大了眼睛,“是苏嬷嬷!一定是苏嬷嬷陷害我!” 六公主死后,其余宫人都已经被调出去,唯独苏嬷嬷跟沫儿都还住在六公主的宫里,暂且没有去处。 所以,若是有人嫁祸于她,必定就是苏嬷嬷。 萧暖卿眉心微沉,就听陆千昱下了令,命人去将苏嬷嬷带来。 不多久,苏嬷嬷被带到。 再次见到苏嬷嬷,萧暖卿的眼眶一阵泛热。 不过半个多月不见,苏嬷嬷的头发竟然已经都白了,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十几岁。 可见六公主的离世对她的打击有多大! 此刻,被锦衣卫带到,苏嬷嬷表现得不卑不亢。 相比起沫儿激动的样子,她无比冷静。 “回禀陆大人,老奴不知沫儿在说什么。”苏嬷嬷眼观鼻,鼻观心,“如今六公主的寝宫里只有老奴跟沫儿二人相依为命,老奴害她又有何好处?” “说得有道理啊!”石安搭腔,“苏嬷嬷都这么一把年纪了,再过些时日就能得到恩准出宫养老,何必冒着性命之忧去陷害旁人?” 沫儿张了嘴就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萧暖卿眸色锐利,并未错过沫儿这欲言又止的样子,而陆千昱则是冷声轻哼,“将苏嬷嬷带到隔壁,陆某亲自审。” 说着,陆千昱便是转身离去了。 而苏嬷嬷也被几名锦衣卫架去了一旁。 眼见着陆千昱跟石安都走了,四周只剩下两名锦衣卫跟萧暖卿,沫儿便又将希望都落在了萧暖卿的身上。 她朝着萧暖卿跪扑了过来,“陆夫人,您救救奴婢,奴婢当真是冤枉的啊!奴婢一心下想回德贵妃身边伺候,怎么可能会毒害贵妃娘娘呢?” 萧暖卿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此刻正抱着自己小腿的沫儿,而后缓缓蹲下了身子。 她的手轻轻抚过沫儿的脸颊,而后猛地就卡住了沫儿的脖子,“一心回德贵妃身边伺候?怎么,待在六公主身边,委屈你了?” 萧暖卿手下的力道并不算太大,却也让沫儿感受到了恐惧。 她惊恐着摇头,“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萧暖卿眸色越发森林,手下用力,强迫着沫儿直视自己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又或许,你跟我说说,德贵妃如何会知道六公主有了身孕?” 第125章 嫁祸刘念阳 这似乎是萧暖卿一直以来所忽视的问题。 纵然那碗滑胎药是德贵妃所赐,那,德贵妃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六公主的身体情况,应该是有她身边伺候的那几个人最清楚,苏嬷嬷断然不会害六公主,那,就只有一个人知道了。 眼见着萧暖卿猜出了真相,沫儿的双眸之中沾满惊恐,“奴婢错了,奴婢只是想讨好德贵妃才会说了六公主的事,奴婢万万没想到会因此害了六公主的性命,奴婢不想的,陆夫人,您相信奴婢,奴婢也是为了六公主好啊!六公主还小,若没有长辈教导如何能解决此事啊!” 闻言,萧暖卿眉尾微挑,“你这番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听出了话语中的松懈,沫儿忙道,“陆夫人,奴婢真的是为了六公主,您相信奴婢!” “要我信你也不是不可以。”说着,她凑到沫儿的耳边,压低着声,只以她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德贵妃跟刘念阳是什么关系?” 沫儿神色有些慌乱,但事到如今,她只能先保全了自己。 她相信,眼下除却萧暖卿之外没人能救她,于是轻声开口,“刘念阳是贵妃娘娘私下认的义子,平日与娘娘关系极好。” 原来如此。 所以,刘念阳跟六公主的事德贵妃必然是知道的。 刘念阳如今在刘家的情况并不好,刘瑾疼爱自己的嫡子,已是将刘念阳这个庶长子忘到什么地方去都不知道了,倘若又知道他犯下大错,必定会舍弃了刘念阳。 为了保全刘念阳,德贵妃会对六公主起杀心便也说得过去了。 虽然德贵妃先前说过真正想要六公主死的人是皇上,可很明显,对于一个小小的六公主,到底是生是死的抉择,德贵妃是有本事左右的。 只是如今德贵妃对于她而言是保下了爹爹的恩人,她倒是不好对德贵妃做些什么。 可,刘念阳就不一样了。 混蛋,就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于是,她勾唇轻笑,“所以,德贵妃害死了刘念阳的儿子,刘念阳就心生恨意,指使你给德贵妃下毒?” 闻言,沫儿瞬间瞪大了眼,惊恐地看着萧暖卿,“陆夫人,不,不是的……” “是的。”萧暖卿的声音压得更低,“是刘念阳抓了你的家人威胁你,你也是被逼无奈,可他给你的毒你只用了很小的计量,所以眼下才会在你的房中搜出来剩余的毒,换而言之,你救了德贵妃一命。” 沫儿怔愣住了。 她看着萧暖卿,却始终无法回味过来那番话。 什么叫做,她给德贵妃下了毒却是救了德贵妃一命? 她有些转不过弯来。 却在这时,陆千昱带着人回来了。 看到沫儿抱着萧暖卿的大腿,而萧暖卿又蹲着的样子,眸色微沉,“你们说了什么?” 萧暖卿这才站起身来,看了沫儿一眼方才柔声道,“我劝沫儿说实话。” 陆千昱这才淡淡嗯了一声,看向沫儿,“查证过,苏嬷嬷并无嫌疑,你的确是该说实话了。” 沫儿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但她记住了一句话:她救了德贵妃一命。 既然如此,她是不是有活下去的希望? 鬼使神差的,沫儿开了口,“是刘念阳!” 一时间,众人都愣住了。 而萧暖卿的嘴角却是勾起了一抹小小的弧度。 陆千昱缓步上前而来,垂眸看着沫儿,“你说什么?” 高大的身型带来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令人窒息。 沫儿哪里敢于陆千昱对视,慌忙低下了头,身子微微颤抖,“是,是刘念阳抓走我的家人,威胁我,他,他给了我一包毒让我毒害德贵妃,我不敢,我只用了一点点……” 几乎是照着萧暖卿的话给说出来了。 可见,她真是将萧暖卿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萧暖卿嘴角的笑意更浓,却忽然于陆千昱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她清楚地知道陆千昱一定看出来这一切都是她的伎俩,是她怂恿沫儿这样说的。 但,陆千昱并未当场揭穿,而是命人将沫儿给带了下去,说是事情牵扯到了宰相府,得先跟皇上禀报了才能继续查下去。 而陆千昱则是先送萧暖卿回去。 此时天色已是不早了。 黄昏的光落在二人的脸上,倒是让这两张冰冷的面孔染上了些许温度。 一路无话。 直到远远的已经能看见陆府的牌匾,陆千昱那清冷的声音方才从她头顶传来,“嫁祸宰相之子不是易事。” 像警告,又像是告诫。 萧暖卿早就料到这件事瞒不过陆千昱,事实上,这件事还得锦衣卫出手才行,可,那又如何? 话是从沫儿的嘴里说出来的,就算到最后沫儿改口是受她指使,但她已经撒谎在前,谁又会信她? 倒是刘念阳那边,哪怕最终查出来他是清白的,可他与六公主的事必定会公之于众,就算不能定他个死罪,可一个胆敢祸害公主的贼人,宰相府必定容不下他,到时候,她要对付他就容易多了。 于是,她柔声应道,“夫君的话,我听不懂。” 陆千昱垂眸看了眼坐在自己身前的女人,颅顶的发簪正轻轻摇动着,夕阳下,她的发色透着几分淡淡的红。 他如何能不知道她的心思,但刘瑾不会坐以待毙,动了刘念阳,宰相府跟慎刑司就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但,陆千昱什么都没说,视线从女人的头顶挪开,看向远处即将落山的太阳,眸光却是比之前更冷了几分。 萧暖卿原以为陆千昱既然发现了她的计谋自然,应该是不会帮忙的。 可谁知翌日一早就传来了消息,说是锦衣卫连夜搜查宰相府,竟然真的在刘念阳的院子里找到了还没来得及销毁的毒药。 刘念阳当然不认,叫嚷着要见皇上,可谁知皇上连辩解都不愿听,直接让锦衣卫将人带去了慎刑司。 可刘瑾也不是吃素的,在皇上面前软硬兼施方才求来了刘念阳一个辩解的机会。 一切,都如萧暖卿所料一般,沫儿实在经不住多方拷打,将她供了出来。 第126章 对峙 大殿之上,萧暖卿跪在中央。 皇上坐在龙椅之上,眸光阴沉。 “萧暖卿,你可知罪?”低沉的声音不怒自威。 萧暖卿磕头行了礼,这才道,“臣妇不知犯了何罪。” 皇上的声音骤然锐利起来,“你毒害德贵妃,还嫁祸给宰相之子!还敢说不知?” 听着,皇上是真的动了怒了。 可萧暖卿知道,皇上并不信沫儿所言,否则早就让她去慎刑司待着了。 于是,她睁着无辜的大眼看向皇上,“臣妇当真不知皇上所言是从何说起啊!臣妇乃是德贵妃的义女,能活到今日全靠德贵妃仰仗,又怎会毒害贵妃娘娘?而且,臣妇虽的确是与宰相府不和,可也只是针对宰相嫡子刘念安,与刘大公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话音落下,就听到皇上冷哼了一声,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道,“那,朕让沫儿跟刘念阳与你对峙,你可敢?” 萧暖卿神色淡然,胸有成竹,“敢。” 不多久,沫儿跟刘念阳都被带上了殿来。 这二人一看就是吃了大骨头的。 沫儿已然浑身是伤,看不出人形,那刘念阳只进了镇抚司一晚,居然也是遍体鳞伤,活活脱了层皮的样子。 萧暖卿不得不承认,看到刘念阳这副样子,她心里很是痛快。 而刘念阳见到萧暖卿的第一眼便是一副恨不得要扒了她皮的样子,若不是碍于皇上在场,他不敢放肆,恐怕就真的是要扑上来撕咬她了! 将刘念阳带上来的锦衣卫也是毫不客气,一脚就踹在了刘念阳的小腿上。 刘念阳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反应倒也快,顺势就给皇上行了礼,“微臣刘念阳参见皇上!皇上,微臣是被冤枉的!” 刘念阳作为太子伴读,倒也是个从九品。 皇上冷哼了一声,“锦衣卫从你院子里搜出了毒,你还狡辩?” 刘念阳心急如焚,“皇上,并非微臣有意诽谤,可陆大人前些日子迎娶了萧暖卿,如今为了他夫人,做出些错事也不稀奇。” 皇上依旧是冷哼了一声,这才道,“朕知道你会攀咬,所以今日并未让陆千昱前来,只你们三人对峙,谁说的有道理,朕就放了谁。” 刘念阳几乎感恩戴德,他以为只要他跟沫儿一口咬定是萧暖卿栽赃嫁祸,他就会没事了。 可,萧暖卿的嘴角却是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 蠢东西,皇上那‘攀咬’二字说明了什么,还不懂吗? 就听刘念阳声音激动,“沫儿,你先前说是我抓了你家人,可你家人在哪儿我都不知道,只要细查就能知道,我并没有做过!你快跟皇上说,到底是什么人指使你这样说的!” 沫儿跪在地上,被打得有些发愣,此刻听到刘念阳的声音她才反应了过来,缓缓转头看向萧暖卿,“是,是陆夫人让我这样说的。” 她觉得自己真是蠢死了,当时害怕得紧,萧暖卿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了。 可,她的家人都还好好的,真是一查就能查出来的事儿,她怎么可能用这个理由去嫁祸刘念阳? 听着沫儿的话,刘念阳当即大喝了一声,“萧暖卿,沫儿已经将你指认,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萧暖卿却是看都不看刘念阳一样,只冲着皇上行礼,道,“皇上,臣妇第一次见到沫儿的时候是在六公主的寝宫,那时,臣妇奉皇上之命前去给六公主医治,没曾想却见到这贱婢欺辱六公主,盛气凌人的样子仿佛她才是主子似的,臣妇当时气急,狠狠教训了这贱婢一顿,如今只怕是她怀恨在心才会如此攀咬臣妇,还请皇上明鉴!” 说着,她磕了头,接着道,“臣妇所言句句属实,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传唤苏嬷嬷作证。” 萧暖卿的这番话令得皇上眉心狠狠一拧。 纵然六公主品行不端,而他从前也很少关注,可那毕竟是公主,再不济也是凌驾于这些奴婢之上的存在,欺辱公主,便是欺辱皇室的颜面! 当下,心头震怒,他冷喝了一声,“说!你当真欺辱了六公主?” 沫儿哪里还敢说话,她如今就像是站在悬崖上,走错一步就是死。 还是刘念阳反应快,当下便道,“皇上,沫儿欺辱六公主的确该死,可这也不是萧暖卿嫁祸微臣的理由啊!” “刘大公子这话说得真是好笑!”萧暖卿扬声打断了刘念阳,转头看他,眸色藏着冷意,“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嫁祸你?” 刘念阳一声冷笑,“呵,这就得问你了。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嫁祸我!” 萧暖卿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微微摇头,满脸对牛弹琴的无奈。 而后,她看向沫儿,“那不如你来说吧沫儿,我为何要嫁祸刘大公子?” 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的沫儿此刻却是一脸迷茫地看着萧暖卿。 萧暖卿冲着沫儿温柔一笑,“放心,此乃大殿,皇上就坐在大殿之上,没人敢把你怎么样,你尽管大胆的说,皇上会为你做主的。” 这番话,听上去是在安慰沫儿,说得没有半点问题,就连刘念阳也没话说。 可,实则却是在警告沫儿。 让她掂量掂量,到底该站在谁那边。 一个是宰相府的庶子,一个却是当今皇上啊! 站在刘念阳那边,自己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可若是站在皇上这边,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哪怕最终是入大狱,也好过死啊! 她终于是想明白了,呼吸越来越重,却是敢抬眸看向皇上了,“因,因为六公主腹中的孩子,是刘大少爷的!” 一句话,令得皇上瞬间瞪大了双眼。 却是不等他再问,沫儿便像是被鬼上身了一般,喋喋不休起来,“德贵妃给了六公主滑胎药,刘大公子怀恨在心所以要毒害了贵妃娘娘,他给了我好多毒,我只用了一点点,我不想害贵妃娘娘的,是他逼我,我只下了一点点的剂量所以德贵妃没有死,我,我救了贵妃娘娘!皇上,是我救了贵妃娘娘!他,他要毒杀贵妃娘娘,是我救了贵妃娘娘!” 此刻的沫儿是彻底疯魔了。 同时,也将刘念阳打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第127章 再见林菀 刘念阳彻底暴怒了起来,“你这贱婢,你胡说什么!” 怒骂着便要朝着沫儿扑去。 可不等他碰到沫儿,一旁的锦衣卫便已经将他死死压在了地上。 他仍是不甘心,疯狂吼叫着,“皇上,这贱婢信口雌黄,微臣是被冤枉的皇上!微臣是贵妃娘娘的义子,怎么可能毒害了娘娘!” “噗嗤。” 萧暖卿笑出了声。 她看着刘念阳,满脸讥讽,“我可从未听说贵妃娘娘除了我之外还认了义子,刘念安,你是不是觉得贵妃娘娘如今还在昏迷之中,不能来与你对峙,所以你就这般没有顾忌了!” 说罢,她又正义凌然地看向皇上,“皇上明鉴,德贵妃绝不是会随便与宫外男子结亲之人,刘念阳此举是在侮辱贵妃娘娘,更是在侮辱皇上您!恳请皇上置刘念阳死罪!” 话音落下,她重重磕下响头,再抬起,额前已是鲜红一片。 皇上骤然瞪大了眼,被萧暖卿的壮举给震惊到了。 而刘念阳却还在无能狂怒着,“贱人,你敢诬陷我!我乃堂堂宰相之子,你害我性命宰相府绝不会放过你!贱人!” “好!我不诬陷你!”萧暖卿说着,伸出了自己的右臂,露出手腕上那白润的玉镯,“这镯子是娘娘给我结亲的信物,你说娘娘也认了你做义子,那,信物呢?” 萧暖卿想,德贵妃之所以认她做义女是因为萧家太爷救过莫正元的性命,她是以莫正元妻子的身份认的她,所以才会送她如此贵重的信物。 可,刘念阳的? 最多不过就是利益所趋,口头上认一个,哪里会有什么信物。 果不其然,她猜对了。 刘念阳目眦欲裂,纵然被压在地上,还是作势要冲上来弄死萧暖卿的样子,“贱人,娘娘认我做义子哪来的信物!就算是有,也不知会不会被你说成我与贵妃娘娘行为不端!” 萧暖卿却只是淡淡摇了摇头,“不说证据,你说我诬陷你,说证据,你又拿不出来,退一万步而言,就算你真是贵妃娘娘认下的义子,那与你对贵妃娘娘害死你孩子的事怀恨在心又有什么关系?” 这一刻,刘念阳终于知道自己是百口莫辩了。 他瞪大了眼,死死盯着萧暖卿,只觉得胸口快要被愤怒撑破了一般。 却,只能怒吼,“贱人!贱人!” “够了!” 皇上终于开了口,一双眉眼仿若冰霜。 刘念阳好似这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态,忙不迭地冲着皇上求情,“皇上,您相信微臣,微臣当真没有毒害贵妃娘娘!” 可事到如今,皇上怎么可能会相信他的话。 他看着刘念阳,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就算你没有毒害贵妃,可你玷污了朕的六公主,也是个死罪。” 刘念阳大惊,连连摇头,“没有,微臣没有!” 反正六公主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没人能证明六公主腹中的孩子是他的! 皇上也不与他多纠缠,只冷声道,“有没有,锦衣卫会查清楚。” 说罢,便是一摆手,让锦衣卫将人带下去了。 刘念阳叫得凄惨,“皇上,微臣没有,皇上,您相信微臣啊!” 换来的却只是皇上越发冷漠的神情。 刘念阳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再也听不见。 沫儿也被带了下去,偌大的大殿内,便只剩下了萧暖卿跟皇上。 “起来吧。” 低沉的声音缓缓开口。 萧暖卿谢恩站起,却因着跪得久了,双膝有些麻木,站起时脚下发软,好在是没有殿前失仪。 皇上自然都看在眼里,语气莫名就缓和了些许,“今日劳烦陆夫人了。” 萧暖卿摇了摇头,“冤枉臣妇的不是皇上。臣妇还得多谢皇上给了臣妇一个与贼人对峙的机会,没有将臣妇直接抓去大牢。” 她柔声说着,语气听上去很是真诚。 皇上心中便有了几分疑惑,“你当真一点都不记恨朕?” 萧暖卿自然是摇了摇头。 却听皇上问道,“那,你爹的事,你也一点都不记恨?” 萧暖卿已经料到了皇上早晚会有这么一问。 毕竟,他就算是为了萧家针法跟医术而留下她,也得是她不会对他怀恨在心的情况之下。 当下,她便深深地叹了一声,“臣妇不知道当年太爷爷为何要救下那反贼,可既然做错了事,那就一定要受到惩罚,皇上不过是依法定了我爹的罪而已,臣妇有何好记恨的。更何况,若非皇上授意臣妇嫁给了陆大人,眼下,臣妇应该是与爹爹一起关在大牢里,等候处斩。臣妇该感激皇上才对。” 听了这话,皇上方才满意点了点头,“难得萧家还有你这么个明辨是非之人。” 萧暖卿微微沉默了一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缓缓开口,“萧家,向来都是重情重义,否则也不会世代为医。” 萧家为了先祖的一个承诺,世世代代都做御医伺候他元家人,哪怕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萧世儒更是兢兢业业,不说救下皇上性命,但这么多年来也是让皇上无病无灾地活到了这么一把年纪。 她想,她这句话哪怕能唤回皇上对于萧世儒的一丢丢怜悯也是好的。 但,皇上听到这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萧暖卿。 好一会儿方才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淡淡道,“你爹此刻应该是在德贵妃的寝宫为她推穴,你可要去看看?” 仿佛,这已经是他能给的,最大的恩惠了。 萧暖卿心中有些失望,却还是点了点头,“是,谢皇上恩典。” 她欠身行了礼,方才退出了大殿去。 看着外头晴朗的天气,不禁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就好似,是要将心头那满腔的憋屈都吐出去一般。 皇上没有松口,但至少眼下爹不会死,只是她必须再想其他的法子救爹性命了。 这样想着,她便抬脚往德贵妃的寝宫走去。 可在经过御花园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宫装,梳着寻常宫女的发髻,就连头上的发饰都极其简单。 瞧着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宫女罢了。 可,萧暖卿不会认错的,那是林菀! 第128章 故人 本应出现在京兆府大牢里的林菀,此刻却出现在御花园一身宫女的打扮! 萧暖卿的一颗心剧烈跳动起来,这分明是证明,萧家这件事,有宫里人在插手! 她悄悄跟了上去,她要知道,林菀仰仗的到底是什么人! 林菀手中端着木盘,盘上是一个药盅。 她端的小心翼翼,脚下的步子都是小小的,一路上也不曾与旁人说过话,好似那药盅里装着的是特别珍贵之物。 萧暖卿就这么远远跟着,直到林菀将那药盅端到了一人的面前。 是皇后。 御花园的凉亭内,皇后身旁的贴身宫女将药盅接过,送到了皇后的面前,皇后舀起一勺来喝下,这才道,“菀菀这美容养颜的方子还真是不错,本宫只吃了几日,就觉得面色好了许多。” 听到夸赞,林菀很是开心,“娘娘大恩大德,奴婢不敢忘怀,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大恩大德,说的是将林菀从京兆府救出来的事? 萧暖卿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她不明白,为何这件事会牵扯到了皇后! 却在这时,皇后的目光骤然朝着她看了过来。 萧暖卿心头一惊,却随即压下了心中惶恐,从树后缓缓走出,远远的就对着皇后欠身行了一礼。 看来今日她与林菀的相遇是皇后刻意为之。 不然,她躲在这树后岂会轻易就被发觉? 皇后放下了手中的勺子,抬起朝着萧暖卿招了招手。 萧暖卿眸色微微一沉,缓步上前。 进了凉亭,她便对着皇后盈盈一拜,“臣妇萧暖卿,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很是和善一笑,“起来吧,陆夫人今日怎么有空来了御花园?” 萧暖卿亦是冲着皇后一笑,“臣妇原本要去看望德贵妃,岂料途中遇到了故人。” 皇后面上的笑意越发浓郁,仿若是期盼着接下来发生的故事一般,装模作样问道,“哦?哪位故人?” “应该是臣妇看错了。”萧暖卿还是那淡笑的模样,目光却落在了林菀的身上,“一个本该在京兆府等死的犯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皇后身边呢?” 她虽是笑,但话语中却透着一股阴沉。 皇后岂会听不出萧暖卿这番言下之意,不过就是说她徇私枉法罢了。 当下便是略显吃惊地看着萧暖卿,“陆夫人的意思是,本宫身边这个小丫头与你认识的人长得很像?” 这话说得可真秒。 萧暖卿心头冷笑。 长得像,所以并不是。 也对,堂堂皇后怎么能承认自己是徇私枉法了呢? 可,眼前这人与林菀岂止只是长得像而已! 那明明就是! 便是挫骨扬灰,她也不会认错! 只是眼下,她不能承认。 纵然林菀的眼底已经透出了那极为熟悉的恨意,但萧暖卿还是像没看出来一般,目光从林菀的身上挪开,看向了皇后。 “是啊,很像,简直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得,但细看之下却也有不同。臣妇那位故人啊,天生一副尖酸刻薄的长相,细看之下连眉宇间都藏着晦气,她先克死了自己的娘,后来又克死了自己爹,是个不折不扣的祸害。” 萧暖卿是故意将话说得那么难听的,毕竟眼下林菀摆明是有皇后护着,她不能把人怎么样,那至少得做点什么让林菀难受。 林菀难受了,她就舒服了。 毕竟也是相处了十年的‘好姐妹’,她当然知道说些什么最能刺痛林菀。 林菀娘亲的死,一直是她心里的刺,如今被萧暖卿这样说出来她已是恨不得上前撕烂萧暖卿的嘴。 可,偏偏萧暖卿说的是‘故人’,她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只能忍下来。 哪怕,指甲将自己的手背都抠出了血,她也不能表露出任何情绪来! 皇后看了林菀一眼,应该是知道林菀此刻很难受,于是便冲着萧暖卿问道,“那你说说,本宫身旁这个宫女跟你那位故人有什么不同?” 这是想借萧暖卿的口坐实了这人不是林菀? 可林菀的名字还在萧家祠堂里的那本假族谱上呢! 如今萧家出了事,林菀怎么可以没事? 萧暖卿细细打量起了林菀来,好一会儿方才开口,“若非得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您这个丫鬟生得老些。” 从前的林菀在萧家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自然是养得白白嫩嫩的。 但去了京兆府走一朝,虽然如今已经入了宫成了皇后身边的人,但终究是没了从前那份白嫩。 瞧着,老了四五岁都不止。 可,一个人经过变故老了些不是挺正常的,所以萧暖卿这番话并不算是否认了林菀的身份。 皇后倒也没指望真的从萧暖卿的口中说出自己想要的话,毕竟,她既然能把林菀弄进宫来,还特意让萧暖卿发现,便是做好了一切准备。 她淡淡笑了笑,“这丫头是近几日才进宫的,是本宫一位故人之女,倒是难得与萧大小姐如此有缘。不如……” 像是意识到皇后想要说什么,萧暖卿打断了她的话,“这可算不上是什么好缘分,臣妇所说的那位故人就是臣妇的表姐,名叫林菀,多次害臣妇涉险后来又差点毒害了我爹,我与她是势不两立的仇人,只好在今日皇后在,若不然臣妇若是误会了,说不定此刻已经下狠手了。” “大胆!怎可在皇后面前口出狂言!”皇后的贴身宫女厉声喝道。 萧暖卿淡淡瞥了她一眼,神情不屑。 皇后抬手示意那宫女闭嘴,这才又道,“萧家的事,本宫也听说了些,陆夫人该节哀才对。” 萧暖卿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她爹都还没死,她节什么哀? 但,她并未让这群人如愿看到她难受的神情,反倒是笑意更浓,“皇后娘娘放心,臣妇向来睚眦必报,绝不会让娘娘担心的。” “是么?”皇后亦是笑了笑,“倒是跟本宫一个脾气呢!” “如此说来,臣妇与皇后娘娘才是有缘啊!只是臣妇已经认了贵妃娘娘做干娘,倒是不好再与皇后娘娘攀什么关系了。”她冷声一笑,“时候不早了,臣妇还得去看望贵妃娘娘,就不叨扰皇后娘娘吃这……药了。” 她看了皇后面前的药盅一眼,意味深长的一笑,方才行礼离去。 第129章 要你命的人 约莫是萧暖卿最后那个眼神太过怪异了,以至于皇后的目光也忍不住落在面前的药盅上。 神色不变,却是缓缓开口问道,“菀菀说过,这是萧家的秘方?” 林菀当即上前一步,垂眸恭禀,“是,这是奴婢姑母常年用的方子,奴婢的姑母今年也快四十岁了,可面颊依旧红润,瞧着比同龄的女子要小了许多岁。” 闻言,皇后没说话,毕竟这话之前林菀显出秘方时就说过的。 她也叫人查验过,的确有美容养颜的功效。 莫非,方才萧暖卿只是故意看了那一眼,让她心中生疑? 却听她身旁的宫女忽然开口问道,“萧家世代皆是御医,这养颜的方子应该是特意为了宫里的娘娘们研制的,只是,奴婢从前怎么从未听说过?” 萧家有这样专给女人用的方子,却从未献给过任何人,那是不是证明,这方子是有什么问题的? 心中一旦有了狐疑,面前的药盅就无法再心满意足地喝下去了。 皇后摆了摆手,示意一旁的丫鬟将药盅撤了。 看着这一幕,林菀藏在袖下的双手又紧握了起来。 又是这样! 只要萧暖卿一出现,三言两语就能将自己好不容易的谋算尽数毁灭! 可如今当着皇后的面,她万万不好发作,便只能将这股怒意忍了下来。 心中暗暗腹诽,有皇后给她撑腰,那就总有萧暖卿跪下来求她的那一日! 另一边,萧暖卿终于到了德贵妃的寝宫。 彼时萧世儒已经给德贵妃推过穴,正从德贵妃的寝卧走出来。 四目相对,萧暖卿的眼眶一下子就泛出了热气,“爹。” 萧世儒也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却是冲着萧暖卿微微一笑,“见过陆夫人。” 他这是刻意与萧暖卿撇开关系,生怕连累了她。 萧暖卿如何不懂?当着众人的面,她那眼泪强忍着没有落下。 萧世儒也不方便跟萧暖卿说得太多,便跟着侍卫们退下了。 萧暖卿心中酸痛得很,却是连着几个深呼吸将眼泪给压了回去,而后推开门,进了德贵妃的寝卧。 寝卧里,德贵妃已经醒了。 她的贴身宫女欢儿正伺候着贵妃娘娘饮水。 见到萧暖卿,欢儿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这才道,“夫人来得正好,方才萧大人交代可以给我们娘娘用些清粥,奴婢不放心交给旁人去办,眼下夫人来了,还请夫人帮奴婢照顾一下夫人。” 萧暖卿自然说是没问题,欢儿便又行了礼退下了。 萧暖卿这才上前行至床边,给德贵妃行了礼,“贵妃娘娘安。” 德贵妃的脸色比起昨日好了不止一点,也一眼就看出了萧暖卿眼眶微红,便是虚弱着声问道,“见到你爹了?” 萧暖卿微微点了点头。 便见德贵妃轻轻一笑,“放心,只要本宫一日没有痊愈,你爹就不会有事的。” 听到这话,萧暖卿心下不由得一惊。 她看向德贵妃,声音略微带着几分颤抖,“娘娘您,知道?” “本宫,什么都不知道。”德贵妃缓缓笑着,“但,只要能保不住你爹,本宫做什么都可以。” 毕竟,萧家于莫家有恩! 一时间,萧暖卿心头百感交集。 她眉心微拧,终于还是开了口,“给娘娘下毒的人找到了,是沫儿,她指认是刘念阳唆使她做的。眼下,刘念阳在镇抚司。”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观察着德贵妃的神色,可后者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 正当她狐疑时,德贵妃开了口,“刘念阳是本宫监视刘瑾的一枚棋子,他能栽在你手里就证明他不堪大用,没了就没了吧!” 原来如此。 萧暖卿原以为德贵妃跟刘念阳之间是有什么特殊的关系的,如今看来,倒是她想多了。 德贵妃本是莫正元的妻子,进宫后就成了皇上的宠妃,她不但在御花园里种了不少害人的东西,还收买人心,让刘念阳监视刘瑾。 不仅如此,她还知道私兵的事,甚至能够轻易出宫与莫正元相会。 德贵妃的本事,远比萧暖卿所想的药大得多。 而她这样大的本事,却又轻易中了虞彦的毒,可见这件事,本就是她已经默许的了。 在萧家的这件事之上,德贵妃的确是有情有义。 可,六公主毕竟是喝了德贵妃的药才死的。 这是她心中的一个结。 只是眼下看着德贵妃为了他爹而如此虚弱的样子,她实在是开不了口问,便只深吸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不多久,欢儿就端着一碗清粥来了。 萧暖卿说着不叨扰德贵妃休息,便是行礼离去。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萧暖卿的脑子混乱的很。 她不明白皇后为何要救林菀,林申都死了,林菀已经是无依无靠的孤女,皇后到底是看中了她什么? 美色? 林菀的确生得好看,却也不是倾国倾城的长相,宫里比林菀好看的女子有大把,皇后何必兴师动众将人从京兆府带出来? 一定是林菀手中有什么东西值得皇后这么做! 莫名的,萧暖卿的脑海中出现了虞彦送她回府那晚的场景。 那晚,林申被杀,而她在萧家外看到了一个翻墙而出的身影。 那身影瘦瘦小小的,个头与她差不多,却是男装。 当时她以为林菀正在京兆府的大牢里,便没有将此事往林菀的身上想。 可眼下,她越发觉得,那日的那个身影就是林菀! 皇后看上的,应该是二十年前的那本册子! 林菀杀了林申,将册子交给了皇后? 那册子如何又到了陆千昱的手中? 陆千昱也是皇后的人? 萧暖卿越想越觉得头疼。 却在这时,马车忽然就停了下来。 她心中不免有些疑惑,“怎么了?” 外头却没有车夫的回应。 萧暖卿只觉得奇怪,便是掀开了车帘,却不料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就这么出现在她的眼前,将她生生逼回了马车里。 来人一袭黑衣蒙面,显然不是一般的劫匪。 萧暖卿心下微惊,却还是强行镇定着问他,“你是什么人?” “要你命的人!” 第130章 把陆千昱骗来杀了 萧暖卿却是皱了眉,“我与你有仇怨?” 那人冷哼一声,“臭娘们儿,自己做了什么事不知道吗?” “这位好汉莫不是认错了人了?”她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什么人? 可,那人不再与她废话,抬手就是一记手刀,直接将她给打晕了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暖卿缓缓睁开眼了,入目却是一片狼藉。 脑袋一阵阵胀痛,她又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清醒过来,随后方才再次睁开。 脏乱的地面上满是枯草跟树枝,还有碎掉的瓦片。 她是侧躺在地上的,手脚都被捆住了,动弹不得,只能用一双眼去打量周围的环境。 而,当那一尊老旧的佛像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时,萧暖卿周身的血液都翻涌了起来,后背汗毛直立。 这里,是那间破庙! 是前世她人参被毁灭的开端! 她奋力挣扎着,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坐了起来,可刚坐稳,破庙外就进来了几个男人。 “哟,醒啦?” 几人都是蒙着脸,看不清面孔,但声音粗狂,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萧暖卿眉头紧拧,冷冷看着他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与你们有什么仇怨值得你们这么对我?” “什么仇怨?”为首那人冷声一笑,“陆夫人身上是背着几条人命的,你自己都不知道吗?” 人命? 萧暖卿看着那人,脑中飞速搜寻着。 可,思来想去,要说人命,除却林申之外就只有当初的那几个山匪了。 更何况,他说‘几条人命’ 她几乎是确认了,却还是带着几分疑问的语气问道,“你跟那些山匪是一伙的?” “那是我兄弟!”来人怒吼,“是老子出生入死的兄弟!就因为你个臭娘们儿,都他妈死的!” 说到愤怒之处,似是不解气,那人狠狠一巴掌甩在了萧暖卿的脸上,“贱人!害死老子的兄弟,老子今日必定要弄死你给他们报仇!” 萧暖卿的嘴角渗出了血,口中满是腥甜的味道。 可听着男人的话,她却笑出了声,“你今天弄不死我。你主子不让。” 听到这话,男人的脸色一僵,瞬间哪怕蒙着脸,她也能看清楚他那一闪而过的惊慌,“什么主子,你胡说什么?” 萧暖卿舔了舔自己嘴角处的血迹,这才道,“你既然跟那群山匪是一伙的,就证明你没有那个本事搞定陆家的车夫。” 而她上车之后一直在思考着林菀的事,以至于车子走了不对的方向都没有察觉。 车夫早就被调包了。 一旁的贼人不禁叹了一声,“大哥,这臭娘们儿有点脑子啊!” 这话等于是承认他们背后还有人。 以至于为首的男人狠狠瞪了那贼人一眼,厉声喝道,“滚出去!” 几名贼人悻悻离去,待人都走后,那贼人方才又开了口,“你这女人的确是聪明,没错,我的确是受人指使,但,我与你的仇也是真的!” “别开玩笑了。”萧暖卿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你们这些人,杀人放火,烧杀抢掠,什么坏事没做过?你们就是一群害虫,是败类!装什么有情有义,义薄云天?要多少钱才肯放了我,你说个数就是。萧家虽然被查封了,但我名下却有不少产业,只要你开口,我必定能给你。” 这是实话。 那些产业都是萧世儒所不知道的,也不曾记在萧家的簿子上,所以并未被查封。 听到有钱,男人的神色显然有些动容,“你个臭娘们儿能有多少钱?” “比你想的,只多不少。”萧暖卿很是自信地回答道。 男人双眸微微眯起,打量起萧暖卿来,这才半信半疑道,“你如何证明?” 萧暖卿神色坦荡,道,“你将我头上的发簪拿去城东的胭脂铺找刘掌柜,至少能换一百两。若换不来,你再杀我也不迟。” 一个发簪就能换一百两? 那她这条性命何止千金? 想到雇佣自己的人也就出了个五十两卖命钱,男人的心便是狠狠动了。 当下就十分粗暴地将萧暖卿头上的发簪给扯了下来,恶狠狠道,“要是你敢骗老子,老子扒了你的皮喂狗!” 看着男人离去,萧暖卿也狠狠松了口气。 如今,只希望刘掌柜能机灵些,见到簪子后,能去官府报个案…… 男人将簪子交给了自己手底下最是机灵的手下,一个时辰后,手下回来了。 同时拿回来的,还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大哥,那女人说的是真的,我找到刘掌柜,把簪子给人一看,什么都没说,刘掌柜就去拿了这银票给我。” 看着银票,男人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去了。 他忙是将银票收起,有些警觉的看了手下人身后的山路一眼,这才问道,“没被发现吧?” 手下摇头,“我机灵着呢!拿了银票之后没立刻来,而是在城中转了两圈,就算有人跟着也找不到我!” “还得是你小子!”男人高兴地揉了揉手下人的脑袋,这才轻咳了一声,收敛起面上的笑意,将蒙面巾重新戴好,这才又回了破庙里去。 此时,萧暖卿已是靠着石阶而坐,见男人进来时步伐故作沉重,心中便已是知晓了几分,“银票到手了?” 男人也没想到萧暖卿的眼睛这么毒,当下便是用力咳了一声,方道,“咳咳,你别以为有了银子就好使,你杀了我那么多兄弟……” “陆千昱杀的。”萧暖卿打断了男人的话,“虽然他是为了救我,但,人都是他杀的,跟我没有关系。” 听出萧暖卿话语中的疏离,男人不禁好奇起来,“那可是你夫婿。” “我没有与他拜堂,算不得正经成婚,更何况,是他将我爹的罪证亲手送到皇上面前,害得萧家被查封,我爹至今都被关在监狱里,我巴不得他死!” 说到这儿,萧暖卿更是冲着那男人一挑眉,“要不你我合作,把陆千昱骗来这里杀了?他之所以娶我是因为皇上需要一个理由保住我的性命,他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死,到时候你假装挟持我,然后我们一起杀了他,这样,你我的仇就都报了。” 第131章 你最好弄死我 那男人看着萧暖卿脸上的笑意,竟是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没想到你这女人如此狠毒。” 不管怎么说,当初若不是陆千昱救了她,如今她早就不知被卖到什么地方去了。 更何况,她如今还是陆千昱的妻。 这女人是要谋杀亲夫啊! 对于男人的评价,萧暖卿不置可否。 反正,就算是将陆千昱骗来,这帮子废物也杀不了他。 她只是想试探一下这些贼人真正的目的而已。 果不其然,见萧暖卿不说话,那贼人便是冷哼了一声,道,“不过可惜,你的命并不在我手里。” 说话间,庙外忽然传来了马蹄声,似是有一辆马车停在了外头。 不多久,一名妇人大步进了来,声音微微颤抖着,透着一股子难忍的愤怒,“萧暖卿在哪儿?” 不多久,那妇人便行至了萧暖卿的面前。 只见她一身衣着华贵,看着便是出自大户人家。 见到萧暖卿,妇人不由分说便是一巴掌打了下来,“贱人!竟敢诬陷我儿!” 哦,刘念阳的母亲。 萧暖卿的脸先前已经受了那贼人一巴掌,如今又被打在同样的地方,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 可,看着那妇人,萧暖卿却是笑意渐浓,“我跟你儿子是当着皇上的面对峙的,诬陷?你说皇上是昏君?是非不分?” “真是一张巧嘴!”妇人一巴掌又甩了下来,萧暖卿的脑袋被甩得歪到了一边,口中再次涌出了鲜血的腥甜。 妇人揉了揉自己的掌心,眸中染着狠厉,“等用你的性命换回我儿,我再狠狠教训你!” 听到这话,萧暖卿便又忍不住笑了,“大妈,如果我没记错,你儿子现在是被关在镇抚司,你以为是能轻易出来的?” 对于萧暖卿不客气的称呼,妇人脸色一紧,可听到她的问题,妇人又笑了开来,“是啊,镇抚司,那是什么地方?是你夫君负责的地方,你可是他的宝贝,为了不让你被萧家牵连,他可是想尽了法子连夜就娶了你,所以,他一定会把我儿子送出来!” 萧暖卿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也不知到底是谁传出的谣言,说陆千昱紧张她。 陆千昱娶她是因为皇上想要保住萧家医术跟萧家针法,跟陆千昱宝贝她有什么关系? 眼看着萧暖卿脸上露出几分无奈又嘲讽的神情,妇人心头怒起,便又狠狠一巴掌打了下来,“贱人!你别得意!等弄死了你,我再找人弄死你爹!” 听到这话,萧暖卿的眸中瞬间涌起几分狠意。 她翻起眼皮看向那妇人,眸中成杀意凌冽,“那你最好是能弄死我,若不然,我可不会放过你。” “贱人,还在嘴硬!”妇人立刻,再次抬手。 可这一次,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去。 只因为,萧暖卿那一双眸子正死死盯着她,好似随时都会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可明明这贱人的手脚皆被捆着啊! 为何自己心里还是会忍不住害怕呢? 妇人想了想,还是归咎于自己在宰相府养尊处优惯了。 不过,没关系,她今日是来救自己儿子的。 思及此,她冷声一喝,“把她吊起来!” 几名贼人听令,当即上前将萧暖卿给夹起,用一根绳子悬在房梁之上,另一头套进了萧暖卿的脖子里。 而萧暖卿的脚下,是几块堆砌着的石头,摇摇晃晃地,随时都会散架。 萧暖卿踮着脚尖,努力保持着平衡。 妇人冷眼看着,笑得格外得意,“陆夫人可得好好踩着,别弄倒了,否则陆千昱可赶不及过来给你收尸!” 那妇人说着,便是冷哼了一声,当即便带着人出了去。 他们去到了山的另一边。 也是他们派人给陆千昱的信中所说的地点。 不出那妇人所料的,陆千昱果然带着刘念阳来了。 因着她书信中的警告,陆千昱并没有将此事告知给其余的锦衣卫,他一个人带着刘念阳来赴会。 看到自己儿子被打得眼鼻不分,浑身是血的样子,妇人的心都要碎了,当下就要朝着刘念阳跑去。 却不料陆千昱拔出腰间的绣春刀架在了刘念阳的脖子上,眸色甚是冷漠地盯着妇人,“我夫人呢?” 妇人停下了脚步,深吸了一口气才道,“你放了我儿子,我就告诉你。” 陆千昱微微挑眉,“耍花样?” 语气中的杀意令人不寒而栗。 妇人心中亦是有些害怕,却是硬着头皮开口,“谁不知道你陆大人的能耐?我若是将她带来。那今日不管是我还是我儿子都走不了!所以,你只能先放了我们,再去找你夫人!” 陆千昱眉心微拧,“若我不放呢?” “陆大人尽管犹豫,不过……陆夫人可撑不了那么久!” 若是萧暖卿脚下发酸或是发软,石头落了地,她可就要成吊死鬼了。 陆千昱心头有些不快,“这法子谁教你的?” 应该不会是刘瑾,他这个侧夫人今日所做的一切只会触怒皇上,给刘瑾添上许多麻烦。 但,今日之事很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否则,他陆府的马车也是轻易就能被人给调换的? 可那妇人并没有回答陆千昱的话,只道,“我此生只有念阳一个孩子,他若是死了,我这一生都没有盼头了,所以今日,要么是陆大人放人,要么就是陆大人给我们三人收尸!” 她,刘念阳,还有萧暖卿! 终于,陆千昱松了手。 刘念阳本就被打得全身发软,他这陡然一放手,刘念阳便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 见状,妇人立刻冲上来讲刘念阳扶起,眼里的泪不断地往下落,“儿子乖,娘来救你了,不怕,娘在这儿。” 陆千昱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夫人还真是护子心切。” 妇人如何会听不出语气之中的嘲讽?她一边扶着刘念阳,一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等陆大人有了孩子就明白了。陆夫人在何处,等我下了山后自会找人告诉陆大人。” 她说着,便是艰难地扶着刘念阳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却不料,刚刚走到马车旁,身后就传来了陆千昱的声音,“你把她藏破庙里了?” 第132章 第一次杀人 妇人浑身一僵,全然没有想到陆千昱居然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一时心虚,却是颤抖着声回道,“什,什么破庙,我不知道陆大人在说什么。” “是么?”陆千昱淡淡应了一声,手中的绣春刀落在了妇人的肩头,“现在知道了吗?” 话音落下,几道黑影却是从林中蹿了出来,手持长剑将陆千昱团团围住。 见状,妇人脸上的害怕也转为了高兴,“哈哈哈,跟陆大人做交易,我如何能没有后手?陆大人,您武功再高也双拳难敌四手。” “是么?” 又是淡淡的一声问询。 林中又有十几人蹿出。 只见他们头戴璞头帽,身穿飞鱼服,手中所持皆是绣春刀。 “现在呢?”陆千昱又问。 妇人惊了,“陆千昱!你,你不守信用!” 明明说好只准他一人前来的! 听着这话,陆千昱只觉得好笑,“夫人不懂,这叫兵不厌诈。” 却在这时,石安匆匆而来,“大人,夫人不在庙里!” 什么?! 众人皆是一惊。 就他石安道,“属下在庙里发现了绳子跟几块石头,但是不见夫人的踪迹。” 听到这话,妇人的眼珠子飞速一转,便是冷哼了一声,“我早就知道你会不守信用,所以早早就将人转移走了,还是那句话,放我们下山,我自会告诉你陆夫人身在何处!” 陆千昱眸色微沉。心中掂量着到底真是他们把人转移走了,还是萧暖卿自个儿逃了。 却不料,一道声音从林中传来,“不用你告诉他!” 是萧暖卿的声音。 下一瞬,两个人影从天而降。 是萧暖卿,还有许久不见的薛宁。 见到萧暖卿的那一瞬间,妇人的眼睛睁得极大,“你,你……” 萧暖卿却是大步上前而来,猛地一巴掌甩在了妇人的脸上。 啪! 清脆的声响好似在林中回荡了开来。 妇人被打得脚下发软,以至于被她搀扶着的刘念阳也甩在了地上。 “你敢打我!”妇人冷声厉喝换来的却是更响亮的一巴掌,“啪!” “还差了一下。” “啪!” 妇人直接被甩得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萧暖卿这才心满意足地揉了揉自己的手心,“你这老东西皮糙肉厚地,打着还挺疼。” “你,你……” 妇人捂着红肿的脸,指着萧暖卿,“你竟然敢说这等粗鄙的话!” “啪!” 萧暖卿便又狠狠一巴掌甩了上去,“你一口一个贱人不粗鄙,我尊你一声老东西倒是粗鄙了?” 说着,目光落在了早已人不人鬼不鬼的刘念阳身上,“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你这样满是恶毒心思的娘,也难怪会生出这种畜生不如的狗东西!” 话音落下,萧暖卿狠狠一脚跺在了刘念阳的身上。 他满身伤口,萧暖卿随便一脚都是跺在他的伤处,疼得本就半昏迷的刘念阳呜呜了起来。 一旁的妇人听着,心疼不已,一下子就朝着萧暖卿扑了过来,“我跟你拼了!” 可,妇人扑在萧暖卿身上后却再没了动作。 空气中只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弥漫了开来。 那妇人瞪大了眼,缓缓往后退了两步,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心口处不知何时正插着一把匕首。 而匕首,正是被萧暖卿捏在手里。 “是你自己扑上来的。”萧暖卿神色冷漠,甚至隐隐透着几分无辜的样子,“可怪不得我。” 说着,她却将匕首用力往妇人的心口一送,对上妇人惊恐的眸子,方才勾唇一笑,“我说过的,你最好是弄死我,可惜……” 她猛地拔出匕首,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她一脸。 就连眼里似乎也溅入了不少。 萧暖卿闭上了眼,好一会儿方才睁开。 看着那妇人的尸体,心口一股恶劣的情绪弥漫开来。 这还是,她前世今生,第一次成功杀了人。 原来,杀人是这种感觉。 怪她吗? 若不是这妇人威胁说会弄死她爹,她怎么可能会下狠手? 这世上,没人能弄死她爹! 她会护着她爹一辈子! 思及此,萧暖卿的目光又落在了刘念阳的身上。 约莫是方才萧暖卿的一脚使得半昏迷的刘念阳清醒了过来。 可紧接着他就看到了自己娘亲的惨死,此时却也只能倒在地上呜呜地哭着。 萧暖卿走到刘念阳的身边蹲下,看着那早已模糊不清的面孔,声音微冷,“你在哭啊?” “六公主也喜欢哭。” “那日她抱着我,哭了许久,说不知该怎么办了。” “我想到法子救她了,我能让她好好地活下去。” “结果,她就这么死了。” “她死时,你可哭了?” “那你现在哭什么?” 匕首落在刘念阳的脸上,一点一点地往下移。 “我告诉她不要相信你,她这个傻丫头偏是不听。她被关在那座宫殿十几年,除却苏嬷嬷外,无人疼她。” “她曾满心坏心地跟我说,你是真的喜欢她的。” “喜欢?” 匕首突然用力朝着某个部位狠狠赐下。 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划破整个林子。 饶是周围那些锦衣卫们看了,都不自觉地并拢了双腿,似乎有些感同身受。 而萧暖卿却好似是陷入了一个只有她自己的世界里面,听不到周遭的任何声音,“我啊,原本是不想杀你的,就让你待在镇抚司,日日受磋磨,过得生不如死。可,我又怕你跟林菀一样,最终都会被人从牢里捞出来。” 听到这话,陆千昱波澜不惊的眸子微微一沉。 有人把林菀捞出来了? “所以,倒不如杀了你,让你去地下给六公主赔罪,可好?” 说罢,她便双手握住了匕首,而后高高举起,再用尽一切力气狠狠朝着刘念阳扎了一下午。 一下,两下,三下! 与其说她是在杀人,倒不如说,她是在发泄这些时日以来心中的憋闷! 也不知究竟扎了多少下,陆千昱终于是上前一步,一把将萧暖卿给捞了起来。 “可以了。” 他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萧暖卿方才像是回过了神一般,转过头来缓缓看着他。 而后,手中的匕首就这么抵在了陆千昱的脖子上,“什么可以了?” 第133章 拉我去报官 一时间,所有人都惊愣了一下。 站在萧暖卿身后不远处的薛宁更是露出了几分担忧的神色。 相比之下,石安等人却也只是愣了一下而已。 因为他们都清楚,萧暖卿杀不了陆千昱。 而这一点,萧暖卿自己也心知肚明。 毕竟,同样的事情,她上一世就已经做过了。 别说是杀了陆千昱,恐怕她就连伤了他都做不到。 到头来,反倒是被他杀了,还落个行凶的罪名,陆千昱杀她顶多算个缉凶。 于是乎,她将匕首一点点收回了自己的衣袖中,而后往后退了一步,对着陆千昱款款行了礼,“冒犯夫君了。” 突如其来的变化,只惹得陆千昱身后的那群锦衣卫们面面相觑,显然都搞不懂这位陆夫人到底是在耍什么花样。 陆千昱眸色微冷。 颈间仿佛还残留着匕首的冷意,眼看着萧暖卿已经站在一旁,垂眸恭顺的样子,他一眼就看出来,她是装的。 甚至,方才拼了命地将匕首扎进刘念阳身体里的样子,也是在演给旁人看的。 萧家的事,对她的打击不小,她如今的伪装全是为了自保。 思及此,陆千昱便是回头看向石安,“处理一下。” 指的是地上的两具尸首。 石安点头,陆千昱便又看向了萧暖卿,“我送你回去。” 闻言,萧暖卿却是露出一副温柔贤淑的样子,“夫君先忙正事要紧,由薛宁送我回去就好。” 说着,萧暖卿发刚才回头看了薛宁一眼,这才道,“他是我的护卫,先前与夫君交过手,夫君应该是认得的。” 是她成婚前就成了她护卫的,所以,陆千昱没有资格拒绝。 眼看着陆千昱眸色微沉,萧暖卿便又道,“今日多亏了薛宁,不然我就吊死在那间破庙里了。” 语气很是委屈。 却听石安道,“夫人误会了,大人早就安排了属下前往破庙营救夫人。” 他是想告诉萧暖卿,陆千昱有运筹帷幄之能,完全能保护好她的。 可萧暖卿却是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色来,道,“原来如此,只是我将要昏迷之前都未能见到石大人……”说着,萧暖卿又转过身看向了薛宁。 就见薛宁上前一步,拱手道,“属下救下夫人时,并未见锦衣卫的人。” 言下之意,石安他们还是去得晚了。 石安等人瞬间脸色难看,而萧暖卿则是一副恍然的样子。 事实已经很明显,石安他们晚了薛宁一步,并没能在第一时间救下她,所以,她还是需要石安。 但萧暖卿没再多说,只觉得但凡陆千昱还要点脸的话,就不会让薛宁离开。 果不其然。 陆千昱眸色微冷,瞥了薛宁一眼,这才看着萧暖卿道,“那就坐这马车回去吧。” 这是刘念阳的娘亲准备的马车,上头还有宰相府的记号。 萧暖卿点头道了声谢,便率先进了马车里。 薛宁则是淡淡扫了陆千昱一眼,方才跳上马车,拉过缰绳,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一路上,萧暖卿都没有说话。 刘念阳的那个娘亲的确是有些魄力的,为了自己的儿子居然敢与锦衣卫做交易。 可换句话来说,她也是蠢得很,不知死活。 可,又是谁怂恿她的呢? 她又是如何联系到那些山匪的呢? 萧暖卿的脑海中很快就浮现出一个人影来。 这件事,十有八九跟林菀脱不了干系,毕竟那些山匪跟之前抓她的都是同一波人,说不定就是林菀介绍给刘念阳的娘亲的。 至于,林菀如今的靠山皇后有没有参与这件事,她就不得而知了。 若是参与了…… 萧暖卿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皇上为了保她性命,让她嫁给了陆千昱,皇后却想法设法要她的命。 而那本册子又极有可能是皇后交给陆千昱的。 这其中复杂的关系…… 啧啧。 若陆千昱当真是与皇后有勾结,那也不知皇上知道后会是个什么表现。 莫名的,萧暖卿心中竟隐隐有几分期待。 却在这时,马车外忽然传来一阵叫嚷之声,“那不是我们宰相府的马车吗?” 紧接着,马车就被人拦下了。 萧暖卿听到外头有人质问,“你是何人,怎么驾着我们宰相府的马车?” “车里可是二夫人?” 萧暖卿没有应声,而是掀开了车帘看向众人,“我不是你们的二夫人,我是陆千昱的夫人。” 听到这话,那几人骤然瞪大了眼,一脸的难以置信。 其中一人更是忍不住问询道,“那,敢问陆夫人可瞧见我们二夫人了?这,这分明是我们宰相府的马车啊!” 像是生怕萧暖卿会否认一般,那人还加了后半句。 却见萧暖卿勾唇一笑,“瞧见了,你们二夫人如今就在城外的林子里,跟你们的大少爷在一起呢!” 闻言,那几人却都有些不相信似的,“我们二夫人如何会去了城外林子?” “就是,我们大少爷如今正被关在锦衣卫的镇抚司里,怎么可能会在外面!” “陆夫人,您就算不愿与我们说真话也不该糊弄我们啊!” 听着这些话,萧暖卿却只保持着淡淡轻笑的样子,似是全然没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宰相与陆千昱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但这次锦衣卫在宰相府找到了毒害德贵妃的毒药,宰相府人人都觉得这是陆千昱陷害宰相的手段,眼下见萧暖卿这般目中无人,心中便也生起了怨气。 就听其中一人冷呵道,“陆夫人,我们二夫人失踪在前,你却坐着我们二夫人的马车回来了,如今又说不出我们二夫人的所在,看来,你与我们二夫人失踪脱不了干系!” “抓她去报官!”另一人喝道,“十有八九就是她祸害了夫人!” “你看她衣领处还有血迹!” 那几人越说越激动,几乎笃定了是萧暖卿害了他们的二夫人。 萧暖卿暗暗惊讶这几人的眼力见儿还真是毒辣,那几人便已经作势要爬上马车来,“你跟我们去见官!” 可下一瞬,那几人就都被薛宁给踹飞了出去。 萧暖卿也终于是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四周早有人围观。 而她就这么当着众目睽睽的面,冲着那些宰相府的下人道,“没错,你们的二夫人的确是被我杀了,有本事,你们就拉我去报官。” 第134章 有请宰相 她衣衫染血,立于马车之上,神色傲然,俾睨众人。 那感觉就像是…… 她疯魔了一般。 那些宰相府的小厮们哪里还敢靠近。 见状,萧暖卿便是眉尾一挑,“怎么?不拉我去见官了?那我可就要回去休息了。” 说着,她轻轻拍了拍薛宁的肩膀,“走吧,城西陆府。” “是。”薛宁淡淡应着,眸中染着几分喜色,一段时日不见,他这小主子倒是越发会发癫了。 回到陆府后,萧暖卿便招呼着凝儿梳洗。 等换去了一身脏污,她方才重新招了薛宁来。 坐在桌前,她亲自给薛宁倒了一杯热茶,“今日多亏了你。” 薛宁接过茶,饮下一口,这才道,“是夫人聪慧,刘掌柜拿到簪子后便派人去找了我。” 他开口就是‘夫人’,惹得萧暖卿瞪了他一眼,这才道,“我并不知你已经回京,原本是想着让刘掌柜去报官的。” “也巧,昨夜才回来的。”薛宁说着,眉尾微挑,“不过,就算我不回来你也死不了。” 毕竟,石安只差了他一步。 就算他没回京,石安也会及时救下萧暖卿。 萧暖卿明白薛宁的意思,她也早就料到陆府的马车被调包,陆千昱一定会及时察觉到。 可,她实在是不想什么事儿都靠着陆千昱了。 靠着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看出了萧暖卿的忧色,薛宁也正经了起来,“我听说萧家被抄后便立刻抛下宁远那边的事务过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陆千昱不是你口口声声的大哥吗?” 私兵的事,薛宁知道,也猜到萧家的事与莫正元有关。 可,先前萧暖卿跟陆千昱的关系如此要好,京中谁人不知这萧暖卿是陆千昱护着的,怎么今日萧暖卿却是一副要将陆千昱杀之而后快的样子? 萧暖卿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才将这段时日所发生的事说给了薛宁听。 薛宁听后若有所思了一会儿,这才开口,“所以,你们找了许久的册子最后却是陆千昱交到皇上面前去的?而你那位二哥为了暂时保住你爹的性命便对德贵妃下了毒?还有你那个表姐,竟然被皇后从京兆府捞出来了?” 萧暖卿点了点头。 薛宁深吸了一口气,方才重重叹出,“这倒也难怪你会如此记恨陆千昱,不过,你那位二哥是什么来头,怎么这样大的胆子?他就不怕事情穿帮后掉了脑袋?他与你,当真有这样大的交情?” 萧暖卿细细思索着薛宁的话,忍不住问了声,“你的意思是,给德贵妃下毒的另有其人?” 薛宁微微点了点头,但其实他还有半句话没说出口。 他觉得,陆千昱对她,仍是不同。 兴许那册子的事儿另有蹊跷。 可他跟陆千昱的关系又不怎么样,实在是没必要为那个死鱼脸说话。 萧暖卿微微叹了一声,“事发之后,我担心会连累二哥一直都没有找过他,可这件事若不是二哥所为,还会有什么人?” 她想不明白,还有谁会帮她。 是德贵妃自己服的毒? 萧暖卿暗暗摇了摇头,只觉得不可能。 就算是为了莫正元,她也犯不着用自己的性命去博。 能在事后不去追究真凶,且默认了借此事暂保她爹性命,已经是德贵妃所能做的,最仁至义尽的事了。 那还有什么人能有这个胆子跟能力给德贵妃下毒呢? 脑海中莫名就蹦出了陆千昱的身影。 可若是他,那,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萧暖卿想不明白,便索性不去想了。 她看向薛宁,淡淡道,“总之如今,除了我自己,我一个都不信。” 听着这话,薛宁那双好看的狐狸眼笑得眯起,“那我呢?” “你?”萧暖卿眉尾轻挑,“你是我花钱雇来的,算是我的人。” 薛宁却只觉得她嘴硬,当下便是双手撑着桌子站起,半个身子都朝着萧暖卿探了过来,越来越近…… 看着面前这张陡然放大的脸,萧暖卿甚至在薛宁那双娇媚的狐狸眼中,看到了那怔愣的自己。 他温热的鼻息轻轻扑面,那隐着笑意的声音润如春风。 “夫人就不怕我拿了钱不办事?丢你一人在这吃人的京中,被人分食?” 这般近的距离,若是换成其他女子,只怕早已面红耳赤。 偏偏,萧暖卿只将他的眸子当成了镜子,所在意的,只有那个映在他瞳仁里,脸色微白的自己。 怎么就被吓成了这副样子? 不过就是杀了两个人而已,比起陆千昱,她手上的血腥不值一提。 可这张脸分明透着几分后怕。 真是没用! 她暗暗叹了一声,这才好似反应过来,抬手就按住了薛宁的面孔,将他推开了去,“就算是被他们分食,我也会扯下他们的血肉来,哪怕最后不能与他们同归于尽,可我死,他们也别想好好活。” 她的手小,并不能盖住薛宁的整张脸,是以他的眸子还是能从她纤细地指缝中看清她的神色。 他知道,她是认真的。 心中莫名有几分触动,看着她如今这样满是仇恨的样子,就好似是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 他抬手将她的小手拉了下来,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我倒是没想到你竟惹出这样大的乱子,奈何拿人手短,薛某也只能继续为夫人卖命了。” 萧暖卿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狠狠瞪了薛宁一眼,“一口一个夫人,你倒是叫得顺口!” 说着,她的目光落在了窗外。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救我爹,而在此之前,我得让那些想害我爹的人没有功夫对付我爹才行!” 皇后,皇后,亦或是陆千昱,她都得给他们找点事情做做! 正想着,外头却是传来了凝儿的声音,“小姐,不好了,宰相来了!” 听到这话,萧暖卿不由得一惊。 只觉得刘瑾又不是个蠢人,今日之事他不必细想也该知道他如今要做的是将自己隐藏起来,不论皇上最后按下什么罪名来,他身为宰相都该伏低做小的接着。 怎么反倒跑来找她麻烦了? 倒是惹得她挺想会会他的! 当下便是勾唇轻笑道,“有请。” 第135章 搅浑这水 陆府的大厅内,刘瑾冷着一张脸端坐着。 萧暖卿缓缓而来,对着刘瑾便欠身行了礼,“让宰相大人久等了。” 刘瑾并未起身,只看了萧暖卿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竟还是摆着一副架子。 萧暖卿也不介意,只让凝儿去给刘瑾倒杯热茶,这才不急不缓地往上首一坐,看向刘瑾淡淡笑道,“宰相大人今日前来……” “老夫就不与陆夫人拐弯抹角了。”刘瑾打断了萧暖卿的话,只见他脸色微沉,双眸透着深沉,“犬子与贱内二人,现如今在何处?” 萧暖卿垂眸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头,听着刘瑾的话,眸中掠过一抹深意,这才又抬眸看向刘瑾,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宰相大人不是已经与他们二人撇清干系了吗?想必他们做什么都与宰相府无关,是吧?” 听着这话,刘瑾脸色一僵,他如何会不知道这是萧暖卿的提醒? 当下也是微微点了点头,“陆夫人所言不错,但……” 那毕竟是他的亲骨肉。 “二夫人收买山匪将我掳走,以此逼迫锦衣卫放人,但最终还是当场伏法。” 萧暖卿打断了刘瑾的话。 她在告诉刘瑾,这件事有多严重。 锦衣卫直接听命于皇上,刘二夫人敢威胁锦衣卫,就等同于是威胁皇上。 刘瑾当即面露惊恐之色,他知道自己这个妾室一定是闯了大祸,却不曾想竟如此之大! 正在这时,凝儿端了一杯热茶进来,送到了刘瑾的面前。 刘瑾伸手接过,却是看得出来他此刻心思全无。 萧暖卿也知道,刘瑾今日前来并不是为了刘念安或是他的二夫人,而是为了保全刘家。 他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如此才好应对。 甚至,刘瑾算准了她一定会说。 那,她不妨就多说一点。 思及此,萧暖卿便是面露忧色,“我之前虽与二少爷退婚,可萧刘两家的情意却是祖辈们就定下的,如今萧家已经蒙难,我却不忍看着刘家也眼睁睁地被毁在贼人的手里。” 听到这话,刘瑾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转眸看向萧暖卿,“陆夫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方道,“宰相大人可还记得当日我逃婚回来,说遇到山匪一事?” 刘瑾当然知道,这件事后来还被证实,是萧家那个表小姐所为。 可刘瑾不清楚今日萧暖卿为何无端提起这事儿来。 他没说话,只静静听着,就见萧暖卿眉头用力一锁,叹了一声,“今日的贼人,与之前那群山匪,是一伙的。” 这话已是说得非常明白。 刘瑾本就在怀疑,自己那养在深闺的妾室怎么就突然谋划出这样大的事儿来! 背后果然是有人在指使! 可…… “你那位表姐不是已经被你送进了京兆府?” “理应是如此的。”萧暖卿装模作样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无比为难,“可,如今皇后身边多了一位宫女,说是故人之女,长相与我表姐,有九成相似。” 话说得婉转,却已是十分明白。 刘瑾心中的疑惑也终于在顷刻间解开。 皇后与德贵妃向来不对付,刘念阳与德贵妃私下认亲,虽从不曾与谁人明说,但皇后定然也能看出来刘念阳是德贵妃的人。 纵然,宰相府并不曾参与后宫的争斗但这次似乎很明显,他那不争气的长子跟妾室成了有心人手中的棋子。 目的自然不是搞垮他宰相府,甚至宰相府在其中只是不重要的一环。 可…… 想他堂堂一国之宰相,岂能容忍被深闺女子利用! 眼看着刘瑾心中的怒意被挑起,萧暖卿暗暗一笑,随后又一脸正色,缓缓站起了身来,“宰相大人。” 她轻唤了一声,惹来刘瑾的目光后,便是对着刘瑾缓缓跪了下去。 见状,刘瑾心中一惊,忙是起身去扶,“陆夫人这是做什么?” 莫不是在演戏给陆千昱看? 若是陆千昱回府见他如此‘欺辱’他夫人,那宰相府才真是没好果子吃了。 他一心以为萧暖卿是在给他下套。 却不料萧暖卿一扶就起来了,并没有要接着跪下去的意思。 只见萧暖卿面露几分柔色,眸中水盈盈的,瞧着甚是可怜,“有一事,我需得给大人赔罪,这次大公子会落难,我也出了几分力,实在是我与六公主交好,而六公主的死,大公子有很大的责任。” 听到这话,刘瑾扶着萧暖卿的双手便放了下来。 脸色有几分难看,却还是微微点了点头,“是那畜生做错了事在先,罪有应得而已!” 刘念阳身为宰相府的大公子,虽不是嫡出,可等着爬上他床的女人也是数不胜数。 他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居然去碰公主! 就算六公主自幼便不得宠,那可毕竟是公主,背后可是皇上的脸面! 刘念阳是自己找死! 萧暖卿眸中闪过一抹精光,却又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摆了出来,“这件事上大公子的确是罪有应得,可,锦衣卫怎么会在大公子的院子里找到了毒呢?” 听到这话,刘瑾脸色更沉了。 这分明就是锦衣卫的栽赃嫁祸! 他看着萧暖卿,眸光透着打量,“这件事陆夫人不知道?” 难道不是陆千昱护短,为了萧暖卿栽赃嫁祸给刘念阳的吗? 萧暖卿当然不能承认,微微摇了摇头,只道,“我虽然嫁给陆千昱为妻,但其中的弯弯绕绕相比宰相大人定然清楚。之前是陆千昱亲手将我爹的罪证交到皇上手中的,我不可能原谅他!” 说话间,语气中的恨意灼灼,几乎是咬牙切齿。 刘瑾却像是头一回听到这事儿一般,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 就听萧暖卿接着道,“那罪证原本应该是在我表姐的手中。” 一句话,便是让刘瑾眸中露出几分不可置信。 当下便是压低了声问道,“陆夫人的意思是,陆千昱是皇后的人?” 林菀如今可就在皇后身边做宫女啊! 萧暖卿双眸微红,“是与不是我不敢定论,我也没有这个能力与之抗衡,如今我想做的只是尽量护住我爹的性命,以及……不想让大人您蒙在鼓里,让宰相府步我萧家后尘。” 她语气恳切,哪怕刘瑾心中依旧有所怀疑也是信了七八分。 正如她所言,她没有能力与皇上,皇后或是陆千昱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抗衡。 她就像是落入了一个深渊里,任何的挣扎都是徒劳。 既如此,那她不如就将所有人都拉下来,搅浑这水,搅乱这朝堂,让那些想要他爹性命的人分身乏术,以此来谋求一线生机。 第136章 不愿见她们 萧暖卿一直将刘瑾送出了府外,看着宰相府的马车一点点消失在街角。 身后凝儿的声音低柔着传来,“小姐这样做不会给陆大人带来麻烦吧?” 听到这话,萧暖卿有些诧异地回头看向凝儿,“怎么,你关心他?” 凝儿忙是摇头,“不是不是,只是如今小姐已经是陆夫人了,若是陆府也遭了殃,谁来庇佑小姐啊?” 萧暖卿这才勾唇一笑,“那就不要任何人的庇佑。” 凝儿还是担心,可萧暖卿的眸子却已是落在了街上。 城西没有城东那般繁华,住在此处的大多都是普通人家的百姓,偶尔也会有几户富商。 但眼下街上已是一派喜庆之色,灯笼高悬,她一时有些恍惚,“今个儿是什么日子?” 凝儿也反应了过来,应道,“年三十呀小姐!” “年三十?”她回头看了眼陆府,平平淡淡,什么都没有。 凝儿看出了萧暖卿的意思,道,“奴婢问过了,只听说陆大人的爹娘早年间就是在年三十这晚被人杀害的,所以陆府从来不过年。”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几日她在府里一点儿喜庆之色都没见到。 上一世这个时候她在哪儿来着? 嗯,是被人重新抓回了醉香楼,过年的时候,她跟几个同样被关着的姐妹一起守在地牢那唯一的窗户旁,看着外头璀璨的烟火。 那时候她就在想,若是能出去多好啊! 可如今,她就在外面,却丝毫没觉得这年有什么好过的。 只是……突然就想爹爹了。 很想很想…… “小姐,小姐……” 一道细弱的声音传来,唤回了萧暖卿的神志。 凝儿循着声找了找,终于看见了远处巷子口那张熟悉的脸。 “小姐,是王嬷嬷!” 萧暖卿顺着凝儿所指看去,果然是王嬷嬷。 先前爹爹为了保护林氏,将林氏休了,王嬷嬷便也跟着林氏离开了萧家,这会儿怎么找上来了? 她眉头微蹙,却还是朝着王嬷嬷走了过去。 见到萧暖卿,王嬷嬷瞧着很是激动,拉着萧暖卿的手便开始“小姐,小姐。”的叫个不停。 萧暖卿心中并不责怪当初王嬷嬷离去前的辱骂,毕竟她也算是个护住的忠仆。 她柔声问道,“嬷嬷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看小姐的!”王嬷嬷说着,低头抹了一把眼泪,这才道,“只是小姐这段时日来去匆匆,老奴也是今日才等到了机会。” 萧暖卿没想到王嬷嬷居然等了自己几日了,心下微动,眉心也跟着微微一拧,“怎么?莫不是我娘亲出事了?” 闻言,王嬷嬷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夫人很好,只是听说萧家被抄,老爷被抓之后就一直食不知味的,消瘦了不少。” 萧暖卿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转头示意凝儿掏出一锭银子塞进了王嬷嬷的手中,“有劳嬷嬷照顾娘亲了。” 王嬷嬷却是不要,将银子推了回来,“不用不用,夫人那钱银是够的。” “这是给嬷嬷您的,您手下我才能放心些。”萧暖卿坚持之下,王嬷嬷也只好收了银子,只是眼泪越发汹涌了,“当初是老奴错怪了您,还请小姐莫要怪罪老奴,老奴我……” “都过去了,如今娘亲一切都好就好。” “好,都好,夫人也知道老爷休她是为了保她,心中也是极后悔错怪了老爷呢!”话说到这儿,王嬷嬷吸了吸鼻子,这才接着道,“夫人也知道您一直在想法子救老爷,其实这次是夫人让老奴来问问您,有什么有什么她可以帮上忙的。” 萧暖卿微微摇了摇头,“救爹的事情我会看着办,您让娘亲不要担心,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方才能与爹爹团聚。” 王嬷嬷连连点头,“是,您能这么说,就证明您也不记恨夫人了,小姐,您虽然不是夫人亲生的,可夫人心中其实一直都有您的……” “王嬷嬷。”萧暖卿打断了王嬷嬷的话,不愿再听那些她曾经听到耳朵都起茧的话语。 人心不是一次就寒的,林氏对她到底如今她心中有数。 纵然年幼时有过疼爱,可后来面对林菀,她终究成了那个什么都不是的人。 当下,她只深吸了一口气,冲着王嬷嬷一笑,“那您告诉娘亲,若是在见到表姐,记得差人来通知我一声。” 听着这话,王嬷嬷有些吃惊,“表小姐不是已经被关进京兆府的大牢里了?” 如此看来,林氏倒是对此事毫不知情。 也是,林菀从来都没有将林氏这个姑母放在眼里过,平安后又怎么会特意去看望林氏呢? 萧暖卿微微笑道,“嬷嬷只要将我这话带到就是,还有,这儿比较是陆千昱的住处,嬷嬷日后若无要事还是少在此处出现,免不得被锦衣卫发现,起了疑心,徒生事端。” 闻言,王嬷嬷连连点头,便是一边抹泪一边交代着萧暖卿照顾好自己之类的话后,方才匆匆离去。 看着王嬷嬷的背影,凝儿不禁疑惑道,“王嬷嬷跟着夫人离开萧家,萧家有什么罪责也都跟他们没关系了,就算被锦衣卫发现也不会有什么事的吧?” 萧暖卿点了点头,“嗯,只是我不愿见到她们罢了。” 说罢,便是转身往陆府走去。 是夜。 萧暖卿躺在床上,睁着眼,难以入眠。 今日是大年三十,正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可陆千昱没有回府,府里人也不曾做什么团圆饭吃,她便如往常一般洗漱过后便躺下了。 外头炮竹声声,烟火璀璨,时不时就照亮了她的屋子。 却也显得她这里格外冷清。 她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偶尔出现的烟火,倒是颇有几分前世在地牢里的孤寂。 却在这时,房门被敲响。 “睡了吗?” 清冷的声音传来,自然是陆千昱。 萧暖卿眉头一拧,坐起了身来,“还没有。” 说着,便是披了件外衣上前开了门。 恰在这时,一大朵烟花在陆府上空炸开,绚烂的光芒照亮了陆千昱那张冷峻的面孔,眸色生寒。 第137章 她有她的责任 萧暖卿心头微微一凝。 说实话,对于陆千昱她内心深处还是怕的。 前世死亡的恐惧,哪里那么轻易就能忘却,先前以为他真是护着自己,这股惧意便淡了些,如今…… 刻意忽略那抹惧意,萧暖卿紧了紧身上的外衣,这才问道,“夫君有何事吗?” 却见陆千昱从身后拿出了几根小小的烟花,神色依旧冷漠,“要吗?” 萧暖卿微怔,所以陆千昱现在是来……示好的? 她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陆千昱,似乎是想冲他万年不变的冰冷眸色中看出些许端倪来。 她不明白,他们的关系明明已经如此难看了,他也明明知道自己不会原谅他,何必要来这一遭? 好一会儿她方才回过神,淡淡应道,“府里人说,夫君除夕从不庆祝。” 那眼下这烟花放了是什么意思? 陆千昱微微点了点头,却又开口,道,“有话要说。” 这烟花,不过是个来寻她的借口罢了。 萧暖卿眉心微拧,终于还是应了声,“稍等。” 她关上了房门,进屋穿戴整齐方才又出了来。 陆千昱指了指屋顶,“上去?” “好。”萧暖卿微微点头,下一瞬,人已是被陆千昱懒腰抱起,飞身落在了屋顶之上。 他将一根呲花给了她,而后拿出火折子点燃。 呲花发出绚烂的光,但比之天空那些璀璨的烟火来说却是差了许多。 是以,萧暖卿并没有任何的表情。 而陆千昱的声音却在身旁缓缓响起,“那册子是无端出现在我桌案上的。” 闻言,萧暖卿一愣,没想到陆千昱居然会主动提起此事。 她没应声,他便接着道,“时间点太过巧合,我与石安都认为那册子十有八九是皇上命人放的,为的就是试探我。” 所以,他只能亲手将册子交了上去,否则不单是他,就连镇抚司的其余兄弟都会受到牵连。 而他当机立断交了册子,终于令得皇上对他十足的信任,所以萧世儒只是被关押而非灭门。 只是余下的话他并未说出口,只觉得说得多了便有故意给自己脸上贴金之嫌。 甚至于那本册子的事他原本也不想说的,可今日萧暖卿杀人时的样子让他心头触动颇深。 哪怕,明明知道她那凶残的模样只是伪装而已,他却依旧担心。 他想,有些真相她还是应该知道的。 可,听着陆千昱的话,萧暖卿却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直到手中的呲花渐渐熄灭,恰好夜空中的烟火也停止了绽放,她方才缓缓开口,“那你是如何有了这样的推断?” 陆千昱眉心微拧,这才道,“林申的尸首入镇抚司后不久就被刑部要了去,奉的皇上的旨意。” 这就证明,皇上并不放心那尸首留在镇抚司。 加上那本册子的出现,他不得不做出那样的推断。 “所以,你情有可原?”萧暖卿缓缓问道,她抬眸看着陆千昱,莹亮的眸中染着不解,“你想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陆千昱眉心微拧,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萧暖卿却是叹了一口气,抬眸看向已然不知何时平静下来的夜空,“可,若那册子不是皇上用来试探你的呢?若那只是皇后收买了什么人,放在你桌案上的呢?毕竟,你们锦衣卫也不是头一回出现叛徒了。” 陆千昱眸色越发深沉。 他想告诉萧暖卿,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纵然是皇后做的,也不能排除皇上已经看过那本册子的可能。 既然皇上早已看过,那萧家的罪就已经躲不掉了,他何必再拖累了锦衣卫的弟兄们? 可萧暖卿却不这么想,她咬了咬唇,似乎有些激动,“我知道你担心这是皇上给你的试探,担心会牵连镇抚司的其他人,你是锦衣卫指挥使,你有你的责任,我都知道。” “可,我只是萧世儒的女儿,所以与我而言,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皇上不曾看过那册子,我都不会将它交出去。而你,亲手递上了萧家的罪证,我便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话说到这儿,她才将手中早已燃尽的呲花丢了,而后看着他微微一笑,“还请陆大人明白,身为爹爹的女儿,我也有我的责任。” 陆千昱的瞳仁微微闪烁着,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我明白。” 萧暖卿却是勾起了一抹笑,“还是多谢陆大人今日肯与我说出真相,我先前一直觉得,陆大人曾经对我的好都只是装出来的而已,心头总归是有几分恨意,眼下倒是释怀了不少。” 只可惜啊! 物是人非,她终究是不能如从前一般,欢喜地唤他一声‘大哥’了。 陆千昱手中余下的呲花终究是没有放完,萧暖卿回了屋,只觉得浑身都透着凉意。 她脱去了衣衫,钻进松软的被子里,却只觉得越来越冷…… 翌日,初一。 萧暖卿一大早就进了宫。 在萧世儒的推穴跟她之前的施针之下,德贵妃体内的毒已是清除了大半。 这会儿正坐在软榻上,手中捧着火炉,瞧着很是慵懒。 萧暖卿上前来给德贵妃行了礼,“臣妇给贵妃娘娘请安,恭祝娘娘新春安康,福寿延绵。” 德贵妃自是欢喜,坐直了身子招呼着自己的宫女欢儿,“快,将我准备好的红包拿来。” 欢儿应了声,很快就拿来一封厚厚的红包。 德贵妃亲手将其塞进萧暖卿的手中,“拿着,图个吉利。” 萧暖卿没有推脱,大方收下,却是打趣道,“娘娘出手还真是阔绰,这是臣妇收过的最大的红包了。” 德贵妃看着她,笑得格外和蔼,“本宫将自你一岁起的红包都包在一起了,算是补足从前不曾给你的。” 听到这话,萧暖卿不由得一愣,“娘娘不必如此的……” “要的。”德贵妃笑看着萧暖卿,眸中透着喜悦,“等回头本宫就让皇上封你一个郡主做做。” 郡主? 她爹还是钦犯,她如何能做郡主? 萧暖卿没说话,只是心头的狐疑更甚。 她不明白,为何德贵妃会对她格外的好。 第138章 想朕放人吗 恰在这时,外头传来的通传,“皇上驾到。” 众人齐齐跪地行礼。 就见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快步入了屋,忙不迭地将德贵妃扶了起来,“你身子不好,这些虚礼能免则免。” 德贵妃顺势倚靠进皇上的怀中,“臣妾已经无大碍了,只是仍有些乏累而已。” 皇上招呼着众人起身,而后搂着德贵妃去一旁坐下,“那就是还没好全,这个萧世儒,医术是越发退步了!” 这番话萧暖卿自然是不愿听的,可皇上似乎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说完还特意打量着萧暖卿的脸色。 好在萧暖卿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垂眸站在一旁,不说话。 眼见着萧暖卿没反应,皇上偏偏要点她,当下便是问道,“陆夫人怎么一大早就来了?” “给臣妾拜年请安呀!”德贵妃先一步应道,“她可比皇儿懂事多了,你看看今日,皇儿到现在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说起三皇子,皇上的态度也微微沉了些,却道,“皇儿这个情况就不要苛求了,朕已经给他赐婚,日后有宰相府做依仗,皇儿应该也能安然无忧了。” 话说到这儿,皇上的神色确实越发难看。 德贵妃一眼就看出来了,便是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有心事?” 闻言,皇上微微点了点头,而后看向了萧暖卿,“朕听闻昨日陆夫人被掳?” 德贵妃并不知道此事,骤然听闻,不免一惊。 却见萧暖卿柔声应道,“启禀皇上,确有此事,不过还好夫君来得及时,臣妇并无大碍。” “你自然是没有大碍,宰相府却是丢了两条性命!”说到这,皇上叹了一声,“却也不能怪你,只是赐婚一事,朕本就觉得对宰相有所亏欠,昨个儿这样的日子又……唉,朕倒是不知该如何安抚宰相了。” “这有何难?”德贵妃却是不屑一顾,“宰相应该也知道是他管教无方,有错在先,若是识趣就不该借此来为难皇上!若皇上实在过意不去,那就多提拔提拔宰相嫡子就是了。” 闻言,皇上终于是掠起了一抹笑来,“若真有你所说的如此就好了!” 话说到这儿,皇上又是微微一声叹息,“今日朝上,宰相弹劾了苏鸿。” 苏鸿乃是当朝户部尚书,也是皇后的亲爹。 萧暖卿没想到宰相的动作这么快,心下暗暗一喜。 却见皇上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才道,“户部本就是个油水丰足之处,朕知道苏家不会不贪,但只要无足轻重,朕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今日,刘瑾那老贼将苏鸿的各种罪证都丢到了朕面前来,简直就是逼着朕惩治苏鸿!” 嗯,不愧是宰相。 萧暖卿在心中给刘瑾竖了个大拇指。 而德贵妃则是倚靠在皇上身上,柔弱无骨的样子格外惹人怜惜,“朝堂之内的事,臣妾倒是不懂了,只是如此一来皇后想必很着急吧?” “这是自然。”皇上叹了一声,“所以朕一下朝就来你这躲清净了。” “此事确实难以处理,苏鸿身为户部尚书,又是皇后之父,这惩罚固然重不得,可事关贪污之嫌,若是亲了,难免底下的人纷纷效仿。”德贵妃说着,也跟着轻轻叹了一声,“宰相这是捏住了皇上的七寸了。” “这比喻难听。”皇上伸手轻刮了德贵妃的鼻子,满是宠溺,“七寸倒是不至于,只是确实麻烦,朕得好好想想要如何处置。” 说话间,皇上又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见状,德贵妃不免担心起来,“皇上该不会老毛病犯了吧?” 说着,便是帮忙按揉起皇上的太阳穴,“您思虑过重,一遇到烦心事就容易头疼,往日里倒是有萧院使在,如今……不如让卿卿试试?” 听着这话,皇上不禁抬眸看向萧暖卿。 他这的确是老毛病了,往日只要萧世儒来给自己施针,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能止了疼。 可,德贵妃中毒之事整个御医院都束手无措,只能将大牢里的萧世儒抓出来,如今他头疼之症犯了,也只能找萧暖卿不成? 那御医院剩下的御医都是吃干饭的? 这样想着,皇上微微摆了摆手,“陆夫人今日是来给你拜年的,怎可劳烦她。” 说罢,便是冲着一旁的小太监道,“宣御医。” “是。” 小太监应了声,立刻就去请御医了。 而皇上则是低着头,烦躁地揉着自己的脑袋。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名御医前来,听到是皇上的老毛病犯了,便立刻拿出银针来为皇上施针。 只是一炷香的时间早已过去,皇上头疼的症状却始终没有缓解。 只惹得皇上心头越发烦躁,“没用的东西,你到底要治到什么时候?莫不是御医院没了萧世儒,你们连治病都不会了吗?” 一声怒喝,吓得那御医慌忙跪地,就连四周的宫女太监们也都纷纷跪了下来。 在场竟只有萧暖卿还站着。 一时显得突兀,她看了皇上身旁的德贵妃一眼,接收到后者肯定的眼神,这才开了口,“不如,皇上让臣妇试试?” 皇上头顶还扎着针,不敢乱动,只抬眸看了萧暖卿一眼,并未说话。 萧暖卿当他是默认,这才上前。 她调整了皇上头顶几根针的位置跟力道,而后又在皇上的后脖颈处扎了两针。 只听得皇上忽然‘嘶’了一声,德贵妃心惊问道,“怎么了皇上?疼了?” 可皇上的脸色显然松懈下来不少,淡淡道,“不疼了。” 只出手扎了两针就不疼了! 萧暖卿淡淡笑着,继续施针,“家父曾说过皇上的旧疾,是为国事劳心疲累之故,也教了臣妇医治之法。” 萧暖卿说的是事实,可皇上却只觉得萧暖卿是在借机给萧世儒求情,当下便是一声冷哼,“他会教你,却不肯教御医院的其他人?” 闻言,那个跪在地上的御医身子明显一僵。 皇上如何能看不出来,当即眼眸沉了几分。 那御医的反应证明,萧世儒是教过的! 可萧暖卿却柔声笑道,“大约是家父有私心,想在皇上跟前不一样些吧!” 这话倒是听得皇上心中颇为满意,便是不再接话。 直到,萧暖卿给皇上医治完毕,皇上才缓缓开口问道,“你想朕放了萧世儒吗?” 第139章 都是棋子 皇上此话一出,德贵妃的脸色就变得极其难看。 她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如何会不知道皇上眼下这样问是在给萧暖卿挖坑? 倘若萧暖卿回答一个‘是’字,那萧世儒恐怕就活不过今天晚上。 当下,她便甚是担忧地看向了萧暖卿。 可,萧暖卿却一直低垂着眼眸,并不看任何人。 甚至也没有任何犹豫就开了口,“想的。那是臣妇的亲爹,这世上应当没有哪家儿女会希望自己的爹爹一直在牢中受苦吧!可,臣妇也知萧家之事牵涉重大,不可能因为臣妇一句‘想’就轻易放了人的。我爹能不能放,该不该放,都还得听皇上做主。” 直到萧暖卿说完这番话,德贵妃的脸上方才重新扬起了笑意。 这丫头,果然聪慧。 而皇上对于萧暖卿的回答也很是满意。 他缓缓点头,“萧爱卿医术精湛,朕最为信任,说实话,朕也很想放了他。可如今叛军就潜伏在京城四周,随时都有攻陷皇城的可能,朕若是轻易放了人,岂非是告诉天下人,谁都可以背叛朕?” 萧暖卿没有说话,却是听明白了皇上的言下之意。 他是绝不会放了她爹的。 恰在这时,外头匆匆进来一名小太监,恭敬禀报,“皇上,皇后娘娘在外求见。” 闻言,皇上只觉得刚刚才不疼的脑袋又开始胀起来了。 他挥了挥手,“不见,让她回去。” 可德贵妃却是拦住了人,冲着皇上道,“皇后娘娘定然也是关心尚书大人而已,皇上您就见一见,宽慰两句也好。” 皇上是真的不想,可德贵妃都开了口,他便也没说拒绝。 于是,德贵妃冲着小太监示意,小太监便立刻出去将皇后请了进来。 皇后来之前就知道萧暖卿也在这里,是以进来瞧见萧暖卿站在一旁也没有多惊讶,只自顾上前给皇上行了礼。 皇上摆了摆手,这才道,“皇后怎么来了?” 明知故问。 皇后看了德贵妃一眼,眼圈泛红,“皇上一直在躲着臣妾,臣妾只好来妹妹这儿碰碰运气。” 听懂了皇后的言下之意,德贵妃作势起身,“那皇上跟皇后娘娘细聊,臣妾出去走走。” 可不等她站起就被皇上给拉回了回来,“你身子都还没好利索,走到哪儿去?” 说罢,方才又看向皇后,“朕知道你是为了尚书之事,可你爹犯下的事桩桩件件都有证据,眼下就在朕的御书房摆着,你说,你要朕怎么做?”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道,“臣妾知道我爹有错在先,可这么些年,我爹对皇上,对朝堂的功绩也是有目共睹,难道皇上就不能看在我爹这么多年的辛劳之上,放他一马吗?” “放他一马?那你让满朝文武如何看朕?” 皇上眉眼透着厉色,不禁冷哼道,“倒是皇后自己该好好想想,宰相为何忽然就对尚书出了手。” 皇后的脸色跟着难看起来,目光又落在德贵妃的身上,不禁也冷了语气,“难得皇上还在乎满朝文武怎么想,臣妾还以为,您当年硬要了德贵妃,早就不在乎旁人的闲言碎语了呢!” “你放肆!”皇上震怒,猛地拍在了扶手上。 萧暖卿心中也暗暗一惊,她没想到皇后居然如此敢说。 可面对皇上的震怒,皇后却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反而又露出几分嘲弄的笑来,“听闻后山私兵乃是二十年前的莫正元所养,难道皇上就没怀疑过此事与德贵妃也有关系?二十年前,她可是靠在莫正元怀里的。” 闻言,德贵妃激动地站起身来,“皇后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您是要污蔑我意图谋反不成?你,你……” 德贵妃像是被气到了,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右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一副难受异常的样子。 见状,皇上立刻起身扶住了德贵妃,萧暖卿也慌忙上前,“皇上,娘娘急火攻心,臣妇先扶娘娘下去休息。” 皇上连连点头,萧暖卿便与欢儿一起将德贵妃扶了下去。 可德贵妃刚进了内室,整个人便好似活过来了似的,摆手让欢儿退下,自顾自拉着萧暖卿坐了下来,“怎么样?本宫的戏可好?” 萧暖卿早在扶着德贵妃时便已经知道她的脉象无异常,是装的,是以也没有惊讶,只是微微笑道,“贵妃娘娘何故如此?” 便见德贵妃冷声一笑,“我身份特殊,你以为皇上当真不曾有过半点怀疑?今日不过是借着皇后的口说出来罢了!我只有装的委屈得不可接受,才能让他心里有一丝怜惜。” “而且,今日是我提议让皇后进来的,我让皇上劝慰她,她却反过来针对我,在皇上心里我就是个善良又无辜的人。而皇后就是泼辣刁蛮。” “他一贯如此,明明皇后也只是他的棋子,可他从不觉得自己有错。” 在皇上身边待了二十年,德贵妃早已摸清了皇上的脾气。 她知道怎么样能让皇上怜惜,怎么生气才不会惹来厌烦,她对皇上忽远忽近,拿捏得恰到好处。 所以这么多年来,哪怕皇上对她的激情早已退却,她也能依旧盛宠不衰。 萧暖卿静静的听着,没说话。 德贵妃看出她是在忧心别的事,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你还在担心你爹。可今日皇上的那番话说的很明白,他不会轻易放人的。” 萧暖卿这才点了点头,“我知道的。我如今已经不期望能在短时间内把我爹救出牢狱,只希望在我想到办法之前,我爹能活着。” 德贵妃的身子已经渐渐转好,不必再将萧世儒从大牢里带出来了。 这就意味着,萧世儒随时都有可能被斩首。 除非,是皇上觉得萧世儒还有用。 正想着,外头传来了脚步声,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德贵妃便立刻做出了虚弱的样子来。 萧暖卿则是装模作样地为德贵妃按揉手上的穴位。 无他,能在此刻进来的,就只有皇上了。 果不其然。 皇上掀开了帷幔缓步而来,看到二人坐在桌前,眉心不由得一拧,“身子不适,怎么不去躺着?” 第140章 新任御医院院使 萧暖卿当即站起身来,欠身行了礼,“回禀皇上,贵妃娘娘是气血上涌所致,坐着能比躺着舒服些。” 反正,她是大夫,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闻言,皇上微微点了点头,上前行至德贵妃身边,“如何?还难受吗?” 德贵妃微微摇了摇头,“皇上怎么就进来了?皇后娘娘呢?” “朕叫她回去思过了。”说着,皇上便在德贵妃的身边坐了下来,语带责怪,“你也是,非得让她进来,明知这么多年来她都处处针对你。” 德贵妃眼波流转,“我只是不想帝后生嫌,后宫不睦罢了。” 如此,只叫皇上越发心疼,当即便又柔声宽慰起来。 眼下这气氛,萧暖卿觉得自己是不适合继续待着了,便欠身道,“臣妇先行告退。” 说着便是转身离去。 可还不等她走出两步皇上又将她唤住了,“陆夫人。” 不同于对待德贵妃时的温柔,皇上的声音中染着几分冷意。 萧暖卿心头微凝,转过身恭顺应道,“臣妇在,不知皇上还有和吩咐?” 就听皇上的声音缓缓传来,“你可愿入御医院,担任御医院院使一职?” 萧暖卿愣了一下,但随即就反应了过来。 既然皇上压根不打算放了萧世儒,那么御医院院使一职就得由旁人顶上。 她只是没想到,皇上会选择了自己。 见她不说话,皇上便又接着道,“我朝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但萧家世代皆为御医,加上你的医术的确高于他们很多人,想必不会有人反对。” “可萧家如今还有罪在身……”萧暖卿的声音低低的。 皇上却毫不在意,“萧家有罪,与陆夫人有何关系?” 哦,是了,她现在是陆千昱的人。 眼见着她依旧没说话,皇上的语气有些不悦,“怎么?不愿意?” 萧暖卿这才反应过来,跪地,“得皇上看重,臣妇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该是微臣了。”德贵妃轻笑着提醒。 萧暖卿这才又重新说了一句,“微臣,愿为皇上效忠。” 皇上的眉眼间也染上了几分笑来,这才道,“如此甚好,朕会下旨,你明日就可上御医院当值。” “是。” 萧暖卿再次应声行礼,方才告退。 一路无话,直到走出了皇宫,坐进了陆府的马车里,拉上了车帘,她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来。 而后,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张扬。 皇上居然敢让她入职御医院! 这就证明,皇上如今是信任她的。 而她正愁不知该如何保护爹爹,没想到皇上就送上门来了。 真是天助我也! 却在这时,一道人影竟是突然窜入了马车里。 萧暖卿脸上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收回去就与陆千昱面面相觑。 眼神中当即透出几分做贼心虚的慌张。 匆忙将上扬的嘴角压下来,她看着陆千昱,眉心微拧,“你这是做什么?” 昨晚说开了之后,萧暖卿倒是不再假模假样地唤他夫君了。 却也不曾如从前一般亲昵地喊他一声大哥。 只冷冷的一个‘你’字,格外疏离。 陆千昱靠着车壁,像是不曾看见萧暖卿那明显藏着事儿的表情,只微微闭上了眼,道,“有些乏累,正欲回府休息,恰好就看见车了。” 说完这话,陆千昱便没再有任何声音,瞧着真好像是睡着了似的。 萧暖卿心中不禁腹诽,莫非昨夜放完烟花后他还去做了贼? 她静静打量着他,只见他靴底带着些泥,不太像是从宫里出来的样子。 身上隐约还有一丝淡淡的酒气。 这是上哪个山里喝酒去了? 不过萧暖卿也不关心就是。 马车缓缓朝着城西而去。 也不知是不是陆千昱在的缘故,萧暖卿只觉得今日着马车行得极慢。 可饶是如此,陆千昱靠在车壁上的脑袋也还是随着马车的行驶晃动着。 有好几次都像是要摔了。 萧暖卿看着心乱,本能地想上前去扶,却又生生忍住了。 只将脑袋转到了一边,强迫自己不去看。 却不料,马车像是被石头磕绊了一下,连着萧暖卿都一时没坐稳。 心下一惊,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竟然已是去扶着陆千昱了。 看着自己抵住陆千昱身子的双手,她真是恨不得当场拿出匕首来砍了。 可眼下,她推又推不过去,就只能慢慢的松手,好让陆千昱的身子慢慢的倒下来。 也是奇怪,都这样了他居然没醒! 倒也不是装的,因为她清楚地听到了他的轻鼾声。 方才倒还不怎么觉得,眼下他整个人都靠在了自己的身上,那酒气就浓烈了不少。 是喝多了才会如此? 又是何故喝了这么多? 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细细地呢喃,“爹……” 萧暖卿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忽然一僵,她这才想起凝儿说过的,昨日是什么日子。 是陆千昱爹娘的祭日啊! 所以,他鞋上的泥污是因为去山上祭奠他爹娘了? 他昨晚去他爹娘坟前饮酒了? 心口莫名就涌起一股酸涩来,萧暖卿皱了皱眉,对于自己居然会对陆千昱产生这样的情感来而有些对自己不耻。 可,耳边的呢喃却是越来越清晰了,“娘……孩儿想你。” 此时此刻,陆千昱仿佛是褪去了这一身的飞鱼服,不再是冷血无情的锦衣卫指挥使,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 她忍不住转过头来,侧目看着此刻靠着自己肩膀上的脑袋,那双长长的睫毛之下好似有一滴晶莹滑落。 她忍不住轻声呢喃,“原来你也是如此重情之人。那,你怎么会不懂我的心思呢?” 既然他已经尝过失去至亲的痛苦,又怎么舍得将她也推上那个位置? 她移开了目光,看向窗外,深吸了一口气。 呢喃声再度响起,甚至伴着几分哭音,“她怨孩儿,怎么办?娘……她不原谅孩儿……” 萧暖卿怔愣住了。 忍不住再次转头看向陆千昱,而他脸上的泪水已是无比清晰。 她知道他口中的‘她’就是自己,也不曾想过陆千昱会因她的埋怨而会变得如此委屈。 心口酸得厉害,她抬手想要替他拭去眼泪,可那只手终究是没有勇气碰触他的脸颊。 第141章 你喜欢我 约莫是真的醉得厉害了。 也约莫是梦里的场景真的太叫人心碎了。 陆千昱脸上的泪水不曾干过。 明明人前是那般冷峻的模样,漠然傲视一切,这会儿却靠在她肩上,哭得好似个孩子。 明明依旧是那张清冷到凉薄的面孔,此刻却显不出半点往日令人畏惧的寒意。 怎么能不心疼呢? 特别是在知道他爹娘死于阖家团圆的日子,知道他从不曾过年的时候,她心底便是起了几分恻隐之心。 可,她怎么可以心疼一个将萧家推上绝路的人呢? 深吸了一口气,萧暖卿终于还是狠了狠心。 “停车。” 她轻唤了一声,马车缓缓停下,萧暖卿慢慢侧过身,好让陆千昱能够躺下。 她将车里的氅衣搭在了他身上,这才掀开了车帘下了马车。 车夫有些吃惊,“夫人您这是要去哪儿?” “随便走走。”萧暖卿淡淡应道,“你们大人喝多了,你行得慢些,等回了府就叫将他叫醒,免得着凉。” 车夫点了点头,却是忧心道,“可夫人一个人……” “我不是一个人。”萧暖卿冲着车夫微微一笑,“我有护卫的。” 薛宁就在附近。 闻言,车夫这才放心,“那夫人慢走,小人先送大人回去。” 说罢,方才是驾着马车走了。 看着马车走远,萧暖卿方才是长叹了一口气。 却不料身后忽然传来声响,“心疼了?” 尾音染着笑意,是薛宁。 萧暖卿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胡话?” “在下耳力过人。”薛宁笑意更浓,“倒是没想到,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竟然会哭。” “你是不是人?”萧暖卿翻了个白眼,“是个人就会哭。” 更何况,父母双亡本就是这世上最为悲痛的事,若连为父母而哭都做不到,那又何谈为人? 她并不觉得陆千昱今日的眼泪有多软弱,反而觉得,他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眼见着萧暖卿脸色不佳,薛宁眉头微微一拧,“怎么?心情不利爽?” 说话夹枪带棒的。 萧暖卿没回话,自顾自往前走,“没有,我接任了御医院院使之职。心情很好。” 只是方才在马车里那纠结的心思跟情绪让她有些烦躁而已。 不曾想,薛宁更严肃了,“如此说来,萧大人命不久矣。” “不会的。”萧暖卿眸色中透出几分狠意,“我不会让我爹出事的。” 听到这话,薛宁一下子就跳到了萧暖卿的面前来,那双好看的狐狸眼骤然凑近,紧紧盯着萧暖卿的双眼。 萧暖卿被他突然这一下搞得有些尴尬,下意识后退一步,看了看旁边的路人,忍不住冷声呵斥,“你这是做什么?” 别人看她的眼神都变得怪怪的了。 “陆夫人,你这眼神不对劲哦。”薛宁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站直了身子,双手抱胸。 萧暖卿只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哪里不对劲?我看你才不对劲。” 说罢,便是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薛宁屁颠屁颠跟在身后,“哦?那你说说我哪里不对劲。” “你心里不对劲。”萧暖卿胡乱应着。 薛宁却紧追不舍,“心里怎么对劲?” “你喜欢我。” 几乎是脱口而出,却也只是脱口而出而已。 萧暖卿从不曾这样觉得,只是觉得眼下被薛宁追着烦了,方才下意识说出自己觉得他定然会否认的答案来。 岂料,身后人的脚步突然就停下了。 萧暖卿走出了四五步才发现薛宁没有跟上来,不禁停下脚步,好奇地回眸看他。 只见,他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形格外瞩目。 眉眼间染着几分笑意,原本白皙的皮肤,此刻却透着几分红。 甚至于,那双耳朵都是红得如同滴了血。 萧暖卿愣住了,曾作为醉香楼花魁的直觉告诉她,方才那随口而出的话,或许是一语成谶了。 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就见薛宁忽然嗤笑了一声,“谁会喜欢你?陆夫人也过于自恋了。” 萧暖卿松了一口气。 一时间也分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 可既然他都说了没有,那她就认为是没有。 当下便又瞪了薛宁一眼,“这叫自信。” 说罢,便是转身继续往前走,步伐有些快,像是想刻意逃离些什么似的。 回到陆府的时候,陆千昱已经去了镇抚司了。 车夫说马车刚到府外停下,陆千昱就醒了,什么都没说便骑了马离去。 萧暖卿听后便也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只是会忍不住想,他醒来有没有发现自己哭过? 翌日,萧暖卿入御医院任职。 对于萧暖卿的到来,御医院上下都很欢迎。 特别是虞彦。 他领着萧暖卿,将御医院上下都走了一遍,“这儿是药庐,专是为各宫主子熬药的,那些珍贵的药材一般都在国库,倒是不用咱们的人去领,各宫的奴才会自己领了送来。” 他热情地为萧暖卿介绍着。 萧暖卿便也静静地听。 直到二人走到了无人之处,萧暖卿方才上前一步拉住了虞彦的衣袖,“二哥。” 听到萧暖卿这样唤,虞彦似乎有些感动,不禁深吸了一口气方道,“萧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也不曾帮过你什么,难为你不计前嫌,还肯叫我一声二哥。” “怎么没帮过,若不是二哥,恐怕皇上早就下旨处斩我爹了。”不管怎么说,萧暖卿心里都是感谢的。 却不料虞彦微微摇了摇头,“我只是什么都没做而已。” 闻言,萧暖卿一愣,什么叫做什么都没做? 眼见着萧暖卿的样子,虞彦便像是猜到了什么,“你可是以为,德贵妃的毒是我下的?” 萧暖卿自然是点头,但眼下虞彦这样说,显然就不是。 果然。虞彦摇了摇头,“我虽为御医,却也没有那个本事给贵妃下毒,做这件事的另有其人,而我,真的就是什么都没做而已。” 比如,没有为贵妃解毒。 另有其人? 萧暖卿的脑海中忽然就浮现出了陆千昱的身影来,“二哥的意思是,这件事是陆……” 话没说完,虞彦便已是点了点头。 萧暖卿这才想起,镇抚司是有一箱子毒在的。 第142章 来人,杀了她 竟然真的是他! 那股纠结的情绪又涌了上来,萧暖卿低垂下眉眼,什么都没说。 倒是虞彦那温柔的声音缓缓响起,“卿卿放心,不管怎么样你都不会是一个人。” “大哥跟二哥,都会全力助你。” 听到这话,萧暖卿心头还是有些温暖的,正欲说些什么,却见一名小医官急匆匆跑了来,“院使大人,不好了,王御医被皇后扣下了。” 王御医也算是御医院的老人了,年纪比起萧世儒都长了十几岁,是御医院的老前辈。 医术虽然不及萧世儒,可比起旁人来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刻听到小医官这样说,萧暖卿便是蹙眉问道,“可知是何缘故?” 小医官摇了摇头,却道,“小人只知道今日皇后突发心悸,王御医便前去医治,结果方才就传来了王御医被扣下的消息。” 小医官的脸色甚是凝重。 宫里人都知道皇后不是个好相与的,但凡是被皇后扣下的,那必定是要受了重刑方才能回来。 可,王御医的年纪都这么大了,哪里能受得住啊? 虞彦当下便道,“我去看看。” 闻言,萧暖卿立刻将人拦下了,“你去没用,她想见的人是我。” 她为御医院院使的旨意才下,皇后就突发心悸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王御医也不是什么庸医,怎么可能治不好? 唯一的解释就是,皇后就是借此事找她而已。 当下便是冲着小医官道,“你跟我去看看。” 说罢,便是大步朝着皇后的寝宫而去。 也不过就是一炷香的时候,萧暖卿赶到皇后寝宫的时候,王御医已经受了几板子,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看到这一幕,萧暖卿心头猛然一跳,却是压着心头的怒火,缓步上前给皇后行了礼,“微臣萧暖卿,见过皇后娘娘。” 得来的,只是皇后的一声嘲讽,“哟,昨日还是臣妇,今日就已经是微臣了,陆夫人还真是好手段啊!” 萧暖卿抬眸看向皇后,“微臣只是奉命而为。” 可谁知,刚抬头,一把巴掌就落了下来。 “啪!” 极其清脆。 而打她的不是旁人,正是已经成了皇后宫女的林菀! 只听她尖锐的声音恶狠狠道,“贱人,竟敢直视皇后娘娘!” 嘴角有些腥甜,萧暖卿用舌头顶了顶自己的脸颊,这才缓缓抬眸看向林菀,而后微微挑了挑眉。 眼见着她一点都没有被打服的样子,林菀又是扬起了手来,“贱人,看什么看!” 可这一巴掌并未能成功落下。 萧暖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不容林菀挣脱。 而后平心静气地看向皇后,“敢问皇后娘娘,这奴婢是授了娘娘的意吗?” 皇后微眯双眸,“授了如何?没有又如何?” 萧暖卿死死抓着林菀的手不放,声音却是更冷,“微臣是奉皇上之命任职御医院院使,若是皇后授意这宫女欺辱微臣,那便是皇后娘娘公然与皇上作对的意思。” 听着这话,皇后的双手猛然紧握,面上却是染着淡笑,“可笑,本宫乃是一国之后,是皇上亲封的六宫之主,与皇上乃是一体,怎会与皇上作对?” 这贱人是想给她套什么帽子? 却见,萧暖卿忽然猛一用力一拉,竟使得林菀朝着她跪了下来。 紧接着,“啪!啪!啪!” 清脆的三个巴掌声,响彻寝宫。 皇后一惊,皇后身边的人更是忍不住怒喝,“大胆萧暖卿,你敢在娘娘面前行凶!” “微臣不敢!”萧暖卿这才松开了林菀的手,看着后者捂着脸恶狠狠盯着她的样子,心头涌起几分愉悦来。 以至于嘴角也微微勾起了一抹胜利者的笑意,“只是这贱婢并非是授皇后之意,却敢公然殴打朝廷命官,微臣知娘娘突发心悸不好动手教训,方才替娘娘出手而已。” 好一副伶牙俐齿! 皇后被气笑了,“那本宫还得多谢陆夫人才对?”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皇后与皇上乃是一体,为皇后分忧也是微臣的本分。” 她这是用皇后的话将皇后给怼了回去。 皇后显然也知道萧暖卿不好惹,今日让她来的目的也不是为难她,这才冷声道,“陆夫人如此忠心,本宫就放心了,只是你们御医院显然也没什么真本事,小小一个心悸之症都治不好。” 话说到这儿,皇后有些嫌弃地瞪了不远处的王御医一眼。 见状,萧暖卿心中暗暗思忖。 莫非皇后真的犯了病? 当下便是拱手道,“是微臣管教不力,还请皇后娘娘看在王御医服侍帝后多年的份上,饶他一命。” 再不救治,王御医这么大年纪是撑不住的。 皇后显然也不想闹出人命,便是微微颔首。 见状,萧暖卿忙不迭地唤着同来的小医官,“还不快扶王御医退下。” “是,是。”小医官应着,慌忙上前吃力地将王御医扶起,离去。 就在这时,皇后突然就皱了皱眉,抬手捂住了胸口。 看来是又发病了。 萧暖卿忙到,“请皇后娘娘容许微臣搭脉。” 皇后没做声,却是伸出了手来。 萧暖卿这才从地上站起,走到了皇后身边,搭脉。 随后拿出银针来,道,“娘娘,会有些痛,忍一忍。” 皇后没说话,只觉得施针的痛也比不过心悸的难受,便只点了点头。 萧暖卿拿起银针便是朝着皇后的头顶扎去。 只一针,皇后便两眼一闭,昏死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状况惹得众人大惊。 还是林菀最先反应了过来,大喊了一声,“大胆萧暖卿,你居然敢谋害皇后!” 听到这话,周围的宫人方才好似反应了过来,“来人!快将这贼人拿下!” 一时间,几名宫人齐齐朝着萧暖卿涌了过来。 萧暖卿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擒住了。 那林菀立刻冲到了皇后的身边,扶着皇后就叫嚣道,“萧暖卿谋害皇后,论罪当诛,来人,杀了她!” 第143章 谁干的 话音落下,却无一人敢动。 萧暖卿嘴角勾起讥讽的笑意,“看来,你说话不管用。” 也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凭什么下达主子才能下的命令? 大家都是奴才,凭什么要听她的? 林菀的脸瞬间青一阵白一阵。 她看了皇后一眼,便又冲着萧暖卿怒喝道,“你谋害皇后,其罪当诛,别人不敢杀你,我可不怕!”说罢,她便松开了皇后朝着萧暖卿走了过来。 却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什么人在朕的后宫喊打喊杀的?” 是皇上! 好似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皇上会来,纷纷跪了下来。 自然也就将萧暖卿给松开了。 萧暖卿不禁揉了揉自己被抓疼的手腕,放眼看去,就见皇上正带着一群人大步而来。 其身后,跟着陆千昱。 直到皇上走得近了,她才缓缓下跪,磕头行礼,“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终于走到了近前,看着跪了满地的奴才,不禁沉了眉,道,“发生了何事?” “皇上,您快来看看娘娘吧!” 正扶着皇后的宫女大喊了一声,“陆夫人一针下去,娘娘就昏死过去了!呜呜呜……” 宫女说着就落下了泪来。 皇上却是没动,只是眉头紧紧一锁,冲着萧暖卿问道,“当真?” 萧暖卿却是没应声,她在等。 果然一旁的林菀先等不及了,匆匆开口,“回禀皇上,此事奴婢们都瞧见了,陆夫人谋害皇后在先,奴婢们方才要将其捉拿问罪。” 皇上听着,脸色更沉。 看着这么大动静都没醒过来的皇后,皇上也是信了几分。 却依旧冲着萧暖卿开口,道,“你来说。” 萧暖卿应了声是,这才道,“回禀皇上,皇后今日突发心悸,王御医医治无果后方才让微臣前来。微臣为娘娘搭过脉,发现娘娘的心悸之症是愿与忧思过重,乃是心病。” 话说到这,萧暖卿便是看向此刻依旧扶着皇后的宫女,道,“皇后娘娘是否一夜没睡?” 宫女一愣,却是点了点头,“是,娘娘为了尚书之事,一夜未眠。” 闻言,皇上眉头微拧,就听萧暖卿道,“心病无药可医,王御医的法子只能治标不治本,皇后娘娘只有好好睡上一觉,这心悸才会缓下去。” 像是终于听懂了,皇上有些诧异地问道,“你的意思是,皇后眼下只是在睡觉?” 萧暖卿点头,“约莫两个时辰之后会醒。娘娘醒后便会觉得浑身舒畅,但若依旧还是夜不能寐的话,恐怕时日一久还是会突发心悸。” 皇上沉了一口气,“原来如此,你起来吧!” “谢皇上。”萧暖卿行礼起身,目光若有似无地瞥向一旁的林菀,眸中的嘲弄越发明显。 皇上昨日才与皇后吵了一架,可他显然也并非真的想对付尚书,更不会因此废后。 所以,今日皇后突发心悸,皇上是一定会来看的。 萧暖卿早就算好了,所以当旁人都误会她谋害皇后的时候,她一个字都不说,为的就是等皇上前来。 就在这时,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萧暖卿心头一惊,没想到陆千昱居然赶在皇上面前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当即便是瞪大了双眼盯着他,声音压得极低,“你做什么?” 陆千昱一双眸子在萧暖卿的脸颊上看了看,这才冷声问道,“谁干的?” 萧暖卿一愣,眼眸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林菀。 而此时,林菀的脸上已是能滴下水来。 她全然没有想到萧暖卿居然会用这样的法子来医治皇后的心悸,虽然她也知道萧暖卿没胆子谋害皇后,可这不失为一个教训萧暖卿的好机会。 纵是要不了她的性命,也能挫挫她的锐气。 她哪里想得到,皇上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来,还偏偏听到了她说要杀了萧暖卿的那些话。 这若是怪罪下来…… 皇后还得两个时辰才醒,两个时辰,她这脑袋也不知要掉上多少回! 还有这陆千昱,那语气摆明了是要为萧暖卿出头来的! 她哪里斗得过? 若是一气之下被带去镇抚司…… 越是这样想,她的脑袋便垂得越低,恨不得是钻进了地里去,整个人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但显然陆千昱也发现了她,当下便是松开了萧暖卿,转身朝着林菀走去。 他抬起一只脚,踩在了林菀的肩头,“你打的?” 林菀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都软了,使不出半点力气来,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只听陆千昱道,“抬头。” 她内心的惧怕到达了顶点,却是想着当着皇上的面,陆千昱也不敢太过分吧? 便是缓缓抬起了头来。 却是连看都还没看清陆千昱的脸时,一个巴掌便狠狠甩了过来。 “啪!” 沉闷的声响,惊得众人都差点屁滚尿流。 他的巴掌声与旁人都不一样,这沉闷的声响,只让人觉得一巴掌就足以要了人命了。 林菀被这一巴掌甩飞在了地上,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过神来。 她趴在地上,愣愣的,看着落在地面上的鲜血一滴两滴地绽开了花,却也不知那血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陆千昱却是拿出了怀中的帕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掌,“这便是殴打朝廷命官的下场,可记下了?” 林菀脑袋还是懵懵的,但陆千昱的声音却像是有魔力一般,她分明什么都没听清楚,却还是连连点头,“记,记下了,奴,奴婢不敢了。大人饶命,皇,皇上饶命。” 陆千昱这一巴掌,打得皇上心里也很舒服。 他今早才下了旨,让萧暖卿做御医院院使,这两个时辰都不到,人就被皇后叫来立规矩了。 这还不是在跟他作对? 不管这人是不是皇后让打的,陆千昱此举就是给这些人一个教训。 他的人,可不是那么好动的。 思及此,皇上便是行至了林菀身边,冷声喝问,“所以,尔等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打杀了朕的御医?你一个小小宫女,是谁给你的胆子?” 话音落下,鸦雀无声。 在场这么多人,却好似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旁人自然都不会说话,眼下皇上质问的是林菀,他们又何必强出这个头,引火烧身? 看皇上这样子,责罚也是要责罚林菀一个人的意思。 林菀就更加不敢说话了。 她甚至连看都不敢看皇上一眼。 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人头落地。 就在众人都在等待着皇上降下罪责的时候,萧暖卿却突然开了口,“皇上息怒,这些宫女们也是忠心于皇后,所以见到皇后忽然昏厥方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第144章 做主子去啊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讶了。 他们没想到自己这样对待萧暖卿,萧暖卿居然还为他们说话。 陆千昱将帕子放回怀中,眸色淡淡瞧不出喜怒,对于萧暖卿的话也没有什么反应。 而林菀则是目光恨恨。 她知道,萧暖卿这样做一定是又想到了什么恶毒的法子! 她低着头,只听到萧暖卿的声音缓缓传来,“左右微臣也没什么闪失,还请皇上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就莫要生气了。” 皇后本就因着尚书的事忧心不已,若今日皇上又打杀了她宫里的人,皇后心里必定是好不了的。 皇上觉得萧暖卿的话有几分道理,便是点头应下了,“既然萧爱卿求情,那朕就饶了这贱婢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自己下去挨板子吧!” 闻言,林菀当即谢恩,起身离去。 不管怎么样,性命保住了就好。 其余人也扶着皇后下去休息了,萧暖卿又交代了几句皇后醒后该吃些清淡的,这才与皇上一并离去。 她与陆千昱跟在皇上的左右,只听着皇上叹道,“你这丫头还真是心大,好在千昱听说了王御医的事,朕便猜到皇后真正要对付的人是你,方才会赶来。你说,若是朕晚来一步,你会如何?” 原来是陆千昱帮了忙。 萧暖卿微微一笑,“皇后娘娘突发心悸,皇上定然关心,想必也不会来得很晚的。” “如此说来,你是料到了朕会来救你了?”皇上挑眉。 却见萧暖卿笑意更浓,“微臣今日才上任,若就这么被磋磨了,岂非是丢了皇上的脸面。” “好你个萧暖卿!”皇上轻哼一声,脸上却是带着几分笑意的,转头看向陆千昱,“你这媳妇儿如此会算计,看来是不需要你费心了。” 陆千昱淡淡点了下头,神色冷漠如常,却道,“再会算计,也是为皇上效忠。” “嗯,不错。”皇上很是满意,拉着陆千昱跟萧暖卿闲聊了几句之后,方才说着要去处理国事。 萧暖卿便也行礼告退,回了自己的御医院。 她先去看了王御医。 虽然小医官早早就将王御医带回了御医院,可王御医的年纪太大了,又受了刑,几名御医轮番为王御医施针医治,王御医却都没有醒。 见到萧暖卿,御医院里一些年纪小的医官们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院使大人,您快看看王御医吧!” 他们真的担心王御医就这么去了。 萧暖卿给王御医搭了脉,又看了王御医的伤,这才开下了方子,道,“暂且不要紧,只是得休养一段时日,照着我开的方子去抓药,等王御医醒后喂他喝。” 小医官拿着药方连连点头。 一旁却是有御医问,“可,王御医何时会醒啊?” 他们都给王御医搭过脉,只觉得王御医怕是熬不过今晚啊! 萧暖卿微微勾唇一笑,“王御医年岁大了,你们方才轮番施针反倒是耗了他的精气,让他休息一个时辰我再施针吧!放心,有我在,王御医不会有事的。” 听到这番话,那几名御医都不禁相互看了一眼,终于还是开了口,“您这话,倒是与前院使大人说的一模一样,是,由您这句话,咱们就都放心了。” 说话间,其中一名御医还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个药瓶来,“大人,这是下官制的药粉,对于红肿有奇效,您试试。” 萧暖卿脸上的巴掌印,他们也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这也是为何方才有些人看见她就红了眼眶的原因。 明明都是身怀治病救人之术,可一个生死未卜,一个又脸颊红肿的回来了,实在不得不叫人唏嘘心酸。 一个时辰之后,萧暖卿给王御医施针,在众人的关注之下,王御医终于是缓缓睁开了眼。 众人心中皆是激动不已,却也不敢打扰到王御医休息,便纷纷退出了屋去。 可刚一出门口,便有一个小医官前来禀报,“大人,鸾凤宫来人了。” 鸾凤宫便是皇后的寝宫。 有人忍不住低声抱怨起来,“这又是想要哪个去打一顿?” 却听小医官道,“不是的,来的是个小宫女,说是来讨一瓶伤药的。” 这小医官机灵,知道这宫女定然与今日鸾凤宫的事脱不了干系,这才会第一时间来找萧暖卿。 萧暖卿也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人,当下便道,“我知道了,我去看看,你们都下去忙你们的吧!” 说罢,便是往前头的药房走去。 还没进屋,便听到了一抹激动的声音,“你们好了没有?不过就是一副伤药,怎么这么久?我又不曾讨要些贵的,你拿最寻常的给我不就好了?” “给不了。”萧暖卿缓步踏进了药房,看向此刻正倚在柜台前,脸色苍白的林菀。 见到萧暖卿,林菀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几分,低下头不说话。 就听萧暖卿道,“这宫里的药,都是给主子们用的,你一个小小宫女有什么资格来我御医院讨药?若实在心急,大可去宫外买去。” 听到这话,林菀不禁恨恨咬牙,“你明知我出不去。” 身为宫女,怎么可能私自出宫? 萧暖卿耸了耸肩,“那就没办法了,你一个身份低微的宫女,不配用御医院的东西。” “你!”林菀怒不可遏,可也不知是不是想到了陆千昱赏的那一巴掌,那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还是被她给生生压了下去。 看她这副吃瘪的样子,萧暖卿只觉得好笑,“这就是现实啊林菀,哦,不,菀菀。” 她的笑意越来越浓,“你费尽心机进了宫,成了皇后的人,可那又如何?你只是个低贱的宫女,奴婢,还不是任我打骂?想压我一头?行啊!做主子去啊!可……” 说着,萧暖卿眸中透出嘲讽,“就凭你?行吗?” 终于,受不了萧暖卿的羞辱,林菀拂袖而去,她走得极快,像是忘记了背上的伤似得。 脑海中回荡着萧暖卿方才的话。 想压我一头?行啊!做主子去啊! 第145章 养过狗吗 拖着一身伤,林菀脸色苍白地回了住处。 同屋的宫女见到她,都是纷纷翻起了白眼,“哟,瞧瞧这是谁回来了!” 林菀没有心思与她们争吵,自顾自朝着自己的床铺走去。 “怎么了这是?平日里嚣张的那个劲儿呢?” “不是仗着有娘娘疼爱,素日都是鼻孔朝天的吗?怎么今日有气无力的了?” “你们都不知道吧?人家是将自己当成了主子,竟敢下令责打陆夫人,被陆大人一巴掌打得差点就起不来身!” “还被皇上降罪二十大板,若非是陆夫人求情,她这会儿已是被丢去乱葬岗了呢!” “方才是去御医院讨药去了?哈哈哈,你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几名宫女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话算不上难听,却字字句句都戳进了林菀的肺管子里。 林菀爬上自己的床,钻进了被子里,背上刺骨的疼还有脸上火辣辣的感觉都像是在提醒着她今日自己究竟有多屈辱! 她想到那日自己被人从京兆府的大牢带到皇后面前时的情景,那时候,她还以为是自己命不该绝,她把皇后当成了救星! 可到头来呢? 萧暖卿那贱人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 不管怎么样,她如今的身份就是一个宫女,是个看主子脸色,仰人鼻息的低贱奴婢! 思及此,她双手紧紧握拳。 不该是这样的。 她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可不是为了在这里被人羞辱欺凌的! 眼见着林菀不说话,其余的宫女也觉得没趣,没说几句便散了。 却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进来冲着林菀唤道,“菀菀,皇后娘娘醒了,正寻你去呢!” 原本已是昏昏欲睡的林菀听到这话后便立刻睁开了眼,顾不上身体的痛,强撑着起身,“我这就去。”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了皇后的面前。 皇后方才睡过一觉起来,脸色红润,整个人看着都精神地很,乍一见到林菀,眉心不自觉一拧,“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林菀跪在地上,不敢做声。 皇后又瞥了她一眼,“可觉得委屈?” 林菀自然是摇头的,“奴婢一心为了娘娘,只要娘娘没事,奴婢便不委屈。” “不必说得如此好听。”皇后冷声轻笑,“你究竟是不是为了本宫,本宫心里清楚。” 身为一宫之主,她岂会看不懂林菀的心思,今日,是林菀太心急,一心要教训萧暖卿才会弄成这样。 林菀被皇后怼得哑口无言,只能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见状,皇后冲着一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便拿着一瓶伤药上前,将林菀扶了起来,“娘娘嘴硬心软,说的话也都是为了你好。” 说着,她便将伤药送进了林菀的手中,“知晓你去御医院没讨到药,娘娘特意让我去御医院拿来的,这是最好的伤药,里头用的都是金贵的药材,你回去用上两日伤就能好了!” 这伤药应该是在宫女的怀里藏了好一会儿了,瓷瓶握在手里暖暖的。 林菀的眼圈一下子就泛了红,握着药瓶,鼻尖酸涩得厉害。 看着林菀这模样,皇后也只是轻轻一哼,“出息,有什么好哭的?风水轮流转,今日你输了,下一回赢回来就是。本宫将你从大牢里带回来可不是为了看你哭的。” 听到这话,林菀吸了吸鼻子,连连点头,“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不会辜负娘娘。” “好了,这几日你就好好休息,本宫会安排人照顾你。”皇后的语气又放软了些,林菀感激地点了点头,方才行礼退下了。 只是走出门口不久后,她便想到了萧暖卿的那番话。 先前不觉得,如今想来那萧暖卿分明就是在挑拨她跟皇后的关系。 可,皇后明明对她这么好! 她得将此事告诉皇后,免得日后皇后不明所以,真受了那萧暖卿的挑拨! 思及此,她转身就往回走,可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屋内传来的声音。 “娘娘是没瞧见,方才那林菀眼中含泪,真是感动坏了。” 皇后轻笑了一声,“低贱之人,一瓶寻常的伤药也能感动成这个样子。” “那也是娘娘聪慧,三两句话就能让那林菀对娘娘您死心塌地!” “养过狗吗?”皇后忽然问道。 宫女摇头,“没有。” 皇后便轻声一笑,“其实,这跟养狗是一个道理,狠狠打上一顿,再给点肉吃,那狗就会将你当成主人,死心塌地一辈子。” “原来如此。”宫女也跟着笑了开来,“那看来,林菀这只狗定会为娘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一条贱命,能为本宫而死,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 “娘娘说的是。” 屋内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入林菀的耳中。 林菀整个身子都颤抖得厉害,只觉得浑身的伤口甚至比先前都痛上了百倍。 手中瓷瓶的暖意也不知何时已经消散,此时只觉得冷。 她默默地转身离去。 待行至一处人工湖时,她扬了手就想将手中的药瓶给丢了,可,她很快就又冷静了下来。 这药,虽不值钱,却也是她如今能得到的最好的药了。 她不能死。 她得早点养好了身子。 她得靠自己! 翌日。 萧暖卿正在御医院里捧着医书研读,不多久便有小太监前来请她,“萧大人,皇上的头疼又犯了,您快些去看看吧!” 萧暖卿闻言当即放下了医书,起身道,“我这就去。”说着,便去了一旁拿了一套银针。 御医院里的银针。 是她昨日特意细心擦拭过的。 小太监不疑有他,见萧暖卿拿了银针便转身去了前头带路。 萧暖卿快步跟上,却是问道,“皇上前两日才犯的病,今日怎么又头疼上了?” 小太监叹息着,“还不是宰相一党跟尚书那一党闹得太厉害了,还得顾及着皇后,皇上正是头疼着呢!” 闻言,萧暖卿紧了紧握着银针的手。 心中涌起一丝冷意。 是啊,朝堂之上闹得如此凶,回到后宫还得应付皇后的追问,皇上会头疼也是正常的吧? 没人会怀疑到她身上吧? 第146章 大赦天下 皇上在御书房。 萧暖卿来时,正好瞧见皇上将一本折子狠狠摔在了地上,“又是催朕处理尚书的!怎么处理?直接罢免了他吗?那皇后怎么办?要不要一同废了?那后位谁来坐?是他家刚及笄的闺女不成?还是索性将朕的皇位也一同给他算了!” 皇上怒喝完后,便是撑着桌案,揉起了自己的脑袋来。 一旁的小安子被吓得大气不敢出,眼见着门外隐约出现了萧暖卿的身影,他才敢上前柔声劝道,“皇上别气坏了身子,萧院使到了,可要传她进来?” 皇上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烦躁地开口,“是萧世儒?快传!” 他这病啊,也只有萧世儒有法子了! 可此话一出,小安子却是愣住了,想了想才压低了声,试探般地开口,“皇上,是陆夫人。” 陆夫人? 皇上的脑袋短暂地思考之后才想起来陆夫人是萧暖卿。 所以方才小安子说的萧大人也是萧暖卿。 脑袋疼得厉害,他也不愿再多想,烦躁地摆手,“传,传!” 小安子这才应了声,忙不迭将萧暖卿给请了进来。 萧暖卿近前行了礼,眼角瞥了眼落在地上敞开的折子,不动声色地近前为皇上施针。 几针过后,皇上只觉得头疼的症状渐渐消散了下去,整个人竟是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舒畅感。 他看向萧暖卿,面上带着一丝笑意,“还好你爹将此方法教了你,若不然,朕是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萧暖卿恭敬退到了一旁,这才开口,“皇上的头疼之症全因忧思过度,还望皇上注意休息,切莫再胡思乱想了。” “怎会是胡思乱想?”皇上说着,又叹息了一声,却是摆手,“罢了,与你说你也不懂。” 萧暖卿却是看了眼一旁的折子,犹豫了一下问道,“皇上可还是为了宰相与尚书一事?” 见她问,皇上不由得挑眉,“怎么,你有法子解决此事?” 萧暖卿想了想,这才道,“微臣不懂朝堂之事,但从前在茶馆听说书的说过一个词: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 皇上眸光忽然一亮,若真是大赦天下,那尚书的罪就可以大化小,罚俸了事。 可…… “萧大人这是想借此事,为你爹谋算?”皇上冷声问道,眸光冷冽。 他可不喜欢这么会算计的人。 却见萧暖卿摇了摇头,“虽是大赦天下,可犯下死罪重罪者不在其列,否则放出那些十恶不赦之辈,反倒是罪过。” 而萧世儒的罪责与私兵谋反有关,自然是不能放。 皇上这才明白过来,萧暖卿并非是为了她爹才会出这个主意。 心情稍好了些,却又问道,“可,朕该用什么借口大赦天下?” “皇上不是已经为三皇子跟刘家大小姐赐婚?不如就提前了婚事,三皇子乃是天聋之人,皇上心疼三皇子,为给三皇子夫妇祈福,也为天下苍生,仁心仁德,父爱如山,君恩如天,是以大赦天下,如何?” 一旁的小安子听着,忍不住叹道,“皇上,这是个好法子,届时皇上再封刘家大小姐一个诰命,也算是安抚了宰相那边。此举可谓两全其美。” 皇上也跟着微微点了点头。 三皇子是天聋之人,这桩婚事其实是委屈了刘家,他也正巧不知该如何补救。 但若单单是因为婚事而封诰命,实在说不过去。 可若是为了给天下苍生祈福,这诰命也是足以安抚刘家了。 一直以来的事儿,似乎就这么解决了。 皇上心中可别提多高兴了。 “哈哈哈,好,没想到萧爱卿不但医术极佳,就连朝堂之事也能为朕出谋划策!好啊!” 萧暖卿很是谦逊,“微臣只是听了说书人的,实在算不上什么计谋。皇上没有责怪微臣胡言乱语,已是对微臣的恩德了。” “行了行了,这番客套话就不必说了。”皇上摆了摆手,“传朕旨意,十五元宵佳节正是百年难遇的吉日,赐三皇子与刘家大小姐大婚,命接亲队伍绕城一周,祈福纳吉,佑靖国上下吉祥安康。” 一旁的小安子点头记下,就见皇上想了想,接着说道,“去泰安寺将方丈请来,既是祈福,那就得做得像样些。” 泰安寺的方丈可是远近闻名的得道高僧,有他在,百姓才会对祈福一事深信不疑。 甚至于,这大赦天下的话,也得从方丈口中说出才好。 小安子听完,连连夸着皇上英明。 而萧暖卿的眉头却是微微一拧。 她倒是没想到这一招。 若大赦天下是皇上提的,刘瑾只会觉得不管是婚礼还是祈福都是皇上为了救尚书才想到的法子,心中定会不悦。 可若是从泰安寺的方丈口中说出,那便是刘瑾也不能有任何怨言。 皇上大约就是这样想的。 萧暖卿心头暗暗发笑。 可,刘瑾是什么人啊? 大赦天下这四个字不论是从何人口中说出,他对皇上的怨恨也只会只多不少。 更何况,皇上算漏了两条人命。 刘念阳跟他的母亲。 这二人虽然是罪有应得,可到底是宰相府的人。 宰相府才刚刚丢了两条性命,如今尚未满月,五七都还没过完就得安排下喜事,为的还是宰相的死敌,皇后的母家尚书府! 这一次,刘瑾不发飙,算她的! 走出御书房,小安子对着萧暖卿说了好几次恭喜,只觉得经此一事,萧暖卿必定会得了圣恩,往后荣华富贵必不可少。 萧暖卿笑着回应,转过头,脸上的笑容却在顷刻间冷冽了下来。 她捏了捏手中紧握的针灸包,心头的寒意也越来越浓。 待回了御医院,她特意差人端来了热水,“我要清洗银针,传令下去,往后这副针就专为皇上所用,旁人皆不可染指,记住了吗?” 皇上身份尊贵,专用一副银针也不稀奇。 底下的人应了声,便是将萧暖卿的命令传了下去。 而萧暖卿独自坐在屋内,用热水清洗过银针后,再用淬了毒的帕子,一一擦拭干净…… 第147章 这银针有些不一样 余下几日过得倒是颇为风平浪静。 陆千昱不知在忙些什么,整日里都不见人影,甚至有时候萧暖卿会有个错觉,陆府里就她一个主子。 林菀伤重,也没再挑起什么幺蛾子。 皇后那边应当是知道了皇上想到法子救尚书,也不再跟皇上闹腾。 而朝堂上,宰相也没有继续针对尚书。 皇上以为刘瑾是被安抚到了,心下颇为高兴,却也不知何故,这头疼之症还是隔三岔五地就发作。 这一日,萧暖卿再次被召进了御书房。 小安子见到她来,忙不迭道,“萧大人快看看吧!皇上方才又开始头疼了。” 萧暖卿上前给皇上搭了脉,便将那副银针给拿了出来。 正欲施针,手腕却是被皇上一把给握住了,“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皇上神色染着怒火,一双眸子仿若是看穿了萧暖卿的内心。 不愧是帝王之威。 萧暖卿心口免不得漏跳了几下,有些心慌。 可面上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皇上这是老毛病了,请让微臣先为皇上施针止痛。” 皇上眼下正是头疼欲裂,便只好松开了手让萧暖卿施针。 待到医治完毕,皇上总算是露出了舒服的神色,可眉眼间却依旧透着怒意,“想当初你爹为朕医治过后,朕三五个月都不会再发病,为何如今却是越来越频繁?” 皇上特意提起萧世儒,就是在暗示萧暖卿是故意不治好他,想要他去倚靠萧世儒,从而免了萧世儒的罪。 却见萧暖卿面不改色,柔声道,“皇上的头疼之症这么多年来都只能靠着施针缓解症状,证明此疾无法根治。加上前段时日皇上忧思过重,耗费了太多的精血,之后又一直忙于处理国事,未曾好好休息放松过,才会使得病症时常反复。” 皇上眉心紧拧,“照你这般说,朕还是会三不五时地就发作?” 萧暖卿不慌不忙道,“若皇上能够放下国事,心无旁骛地好好休息三五日,兴许会好一些。” 可,身为一国之君,怎么可能有三五日的时间休息呢? 皇上听得眉心越皱越紧,而一旁的小安子也道,“皇上,奴才也听人说过三分治七分养,如今宰相那边的事儿既然已经平息,那不如就交由太子管理几日?一来您能好好休息,二来也能试探一下太子殿下如今到底学到了多少治国的本领。” 这些话,但凡是从旁人的嘴里说出,或许就已经掉了脑袋了。 可小安子乃是皇上的心腹,深得皇上信任,这番话说来,皇上也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萧暖卿站在一旁并不说话,脸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是将那小安子给狠骂了一顿。 若真是让太子来处理几日国事,皇上得到了良好的休息还是照样发病的话,她又该如何解释? 正想着,皇上的声音却再次传来,“算了,刘瑾那边的事儿刚刚平息,若让太子来处理国事,他们还真以为朕得了什么病,再次闹腾起来可怎么办?” 听到皇上拒绝了这个提议,萧暖卿才稍稍松了口气。 可,皇上却是朝着她看了过来,“你那副针,拿来给朕看看。” 听到这话,萧暖卿心头突然就咯噔了一下。 皇上突然要看她的针? 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她将银针拿了出来,呈到了皇上的面前。 皇上接过,打开看了一眼,一双眸子不住地打量着,而后开口,“这与御医院其他的针不太一样?” 萧暖卿露出几分意外的神色,看向皇上,“何处不一样?” 皇上微微摇头,“朕也说不上来,只觉得有些不一样。” 闻言,萧暖卿心下暗惊。 是不一样的,那包着银针的布包是她亲手缝制的,针脚处做了些手脚,好用来区分这染了毒的银针。 可,若不是对御医院的银针极为熟悉的人,比如那些御医们,旁人应该是很难看出来差别的。 皇上又怎么会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心中暗暗思索着,就听皇上问道,“不如萧爱卿说说,这银针有何不同?” 萧暖卿抬眸,对上了皇上的目光。 那双沉稳的眸中,透出几分精光。 萧暖卿心下似乎已经有了定论,便是开口应道,“皇上果然慧眼如炬,这银针乃是微臣上任御医院院使一职后用的第一幅银针,也是未曾以御医的身份为皇上医治的第一幅银针,微臣觉得其意义非凡,便与御医院众人说了,此乃皇上专用银针。” 她想,皇上就算再精明也不可能一眼就看出这副银针的不同,眼下会问,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定然是有人跟皇上说了什么。 想来,是皇上的头疼之症经常发作,所以心中起了怀疑,而御医院的那些人并不参与朝堂争斗,自然是皇上问什么就说什么。 这副专用的银针,皇上一定是知道了。 听完萧暖卿的回答,皇上面无表情,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银针。 而一旁的小安子却是笑道,“真是难为萧御医能有这样的心思,皇上,这女子就是比男子更温柔浪漫些哦?御医院这么多年来,都还没有过皇上专用的东西呢!” 小安子这话听着像是打趣,却又像是在意有所指些什么。 萧暖卿拿不准,便索性不说话。 反正不管是皇上还是小安子,都不可能识别出银针上的毒。 皇上将那副银针放在了一旁,脸上露出几分笑来,“难为萧爱卿有心,既如此,那朕便赐你一副银针专用,那可是好东西,当年连你家太爷都想要呢!” 皇上所说的,乃是以陨铁打造的银针,细如牛毛,却又极其坚硬。 听闻这世上最锋利的兵刃也不能将其斩断。 萧暖卿很小的时候就听太爷爷说过,那副银针,其实原本也是要赐给太爷爷的,只是后来太爷爷死了…… 思及此,萧暖卿便是跪地行礼谢恩,皇上笑了两声,便让萧暖卿告退了。 而那副银针,他却没有让萧暖卿带走。 萧暖卿知道,皇上是起了疑心,留下银针让人验毒。 可这宫里,能验出此毒的,只有虞彦! 第148章 求你救救莫将军 一切都如萧暖卿所料。 她离开不久,皇上便传召了虞彦。 不多久,虞彦从皇上的御书房回了御医院,径自就进了院使的书房。 他来时,萧暖卿正在用帕子擦拭着银针。 见状,虞彦面色大惊,当即就将房门给关上了。 这才快步行至萧暖卿的面上,压低了声喝问道,“卿卿,你在做什么?” “擦针啊!”萧暖卿一脸无辜的回答着,仿佛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她的双眼却落在了虞彦的手上。 他手里拿着的,正是被留在御医院的那副银针。 果然,虞彦一把就将银针按在了桌上,“你这是要被杀头的知不知道!” 萧暖卿放下了手中的帕子跟银针,抬眸看向虞彦,“二哥胡说什么呢?又死不了人的东西,怎么会杀头。” 那毒,只会让皇上的头疼频繁发作而已。 虞彦只觉得萧暖卿太过糊涂,声音却又压得更低,生怕被人听见,“可你给皇上下毒!” “二哥不说,谁会知道?”萧暖卿冷声回问,倒是让虞彦给愣住了。 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站起身来,平静地看向虞彦,“不是二哥说的,会永远站在我这边吗?” 这话,的的确确是虞彦亲口说的。 可,虞彦从未想过萧暖卿居然有这个胆子谋害皇上啊! 他双唇微微颤抖着,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一般。 见状,萧暖卿低下头,从桌案后走了出来,行至了虞彦的身边。 “我知道,此事为难二哥了,日后若是事发,我会告诉皇上此毒无色无味,世间无人能查验出来,绝不会连累二哥。但眼下,只请二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萧暖卿语气恳切,可虞彦却是微微摇了摇头,“我并非是怕被你牵连。” 若不然,他今日就将此事告诉给皇上了! 可,当时他在御书房,面对皇上的质问却是平心静气地说银针无毒,连他自己都诧异自己居然能当着皇上的面欺君! 她不知道,当时的自己一心只想着护着她。 而眼下,他也只是担心她而已! 毒害皇上,其罪当诛,若有朝一日事发,萧暖卿如何能躲得过死罪? 只是此刻,看着萧暖卿的眼神,虞彦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这毒,的确是要不了人命,所以他想,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救萧世儒而已。 孝心难得,他所能做的,或许还是如从前一般的,什么都不做! 萧暖卿知道,虞彦纵然会生气也绝不会出卖自己,所以她一点儿也不担心。 下值前,小安子领着人将皇上答应所赐的银针送了来。 那的确是好东西,只一眼萧暖卿便知道,当即便谢了恩。 可,她却一点儿也不高兴。 皇上特意赐下银针,无非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坐实她的罪行……若,她在这副银针上也下毒的话,东窗事发,她连推脱不知是何人下毒也不行。 毕竟,这银针是赐给她的,只她一个人能用。 深吸了一口气,萧暖卿没再多想便将银针收了起来。 正欲离宫而去,却又被德贵妃宫里的人叫去了。 说是德贵妃有些不舒服,让萧暖卿去看看。 萧暖卿心下疑惑,德贵妃体内的毒已清,身子早已康复,怎么就又不舒服了? 莫非是什么人又给她下了毒? 可,当她见到德贵妃的时候却是愣住了。 只见,德贵妃哭得双眼通红,脸上满是泪痕,见到萧暖卿也不等她行礼就上前来一把拉住了萧暖卿的手,“卿卿,你救救他,你一定要救救他!” 萧暖卿不明所以,“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她一边问,一边看向四周,就见屋内早已被屏退了左右,只剩下她跟德贵妃二人。 而德贵妃的眼泪不断落下,声音染着浓重的哭腔,“莫将军,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 莫正元? 萧暖卿眉心紧拧,拉着德贵妃往里屋去,“贵妃娘娘别心急,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德贵妃也知道眼下不是哭的时候,便强行止住了自己的哭声,却依旧是不是抽两下,“村,村里过冬艰难,粮食稀缺,将,将军他带了人出村采买,哪知,哪知中了陆千昱的埋伏,将军侥幸逃生,却还是受了重伤,如今,如今正是命悬一线……” 德贵妃的话,令得萧暖卿心头震惊不已。 所以,陆千昱这段时日这么忙,就是设伏对付莫正元去了? 正想着,德贵妃忽然就抓住了她的双手,逼她回了神。 “卿卿,你一定要救救他,若是他死了,我,我也活不下去的!”德贵妃说着,眼泪再次滚落。 她与莫正元情意深重,当年被掳进宫来,若不是为了莫正元,她早就死了。 这么多年来,她忍辱负重留在狗皇帝身边,为的就是能够里应外合对付狗皇帝。 可如今,莫正元却快死了。 她自然无法接受。 萧暖卿是不想救的。 若不是莫正元,如今她爹也不会被关在牢狱之中。 可,德贵妃救过她,也救过她爹,甚至差点而丧命,眼下这般求她,于情于理,她都不能不答应。 于是,萧暖卿点了点头,“娘娘放心,我会全力救治,只是不知莫将军如今人在何处?” 见萧暖卿答应了,德贵妃方才吸了吸鼻子,拿起帕子抹了把眼泪,而后看向了不远处的屏风,“出来吧!” 话音落下,一个小太监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抬眸看向萧暖卿。 竟是莫旬! 几天德贵妃道,“他会带你去找莫将军,卿卿,莫将军的性命就交给你了,你,你一定要救活他!” 萧暖卿微微点了点头,“贵妃娘娘放心。” 说罢,便是看向莫旬,“有劳。” 莫旬的脸色阴沉地厉害,却是点了点头,对着德贵妃行了礼后便转身就走。 萧暖卿快步跟在其身后。 二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朝着宫外行去,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小太监领着萧暖卿往宫外走,并不奇怪。 可偏偏就是这么巧,二人在半路遇到了皇后。 第149章 拖延 好在莫旬并不是第一天当‘小太监’。 他很是自然地行礼,就连声音都可以尖锐,瞧不出半点破绽。 萧暖卿也跟着行礼。 可皇后却好似并不愿意这样轻易放过她。 并未让她起身,而是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陆夫人这是上哪儿去?” 萧暖卿心头不解皇后为何这样问,却还是应道,“回禀娘娘,微臣刚刚从德贵妃的寝宫出来,眼下是要离宫回家去。” “离宫回家?”皇后眉尾轻挑,“那想必是不急的,那便劳烦陆夫人为本宫诊上一脉。” 萧暖卿心中微紧,莫名觉得皇后今日就是故意在拖延她的时间。 莫非,皇后知道些什么? 她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莫旬。 就见后者也恰好看向她,四目相对,二人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几分心慌来。 很快就有小太监搬来了椅子。 皇后坐下之后方才又看向了萧暖卿,“怎么?陆夫人不愿意?” 萧暖卿不敢怠慢,当即应了声是,方才起身朝着皇后走去。 她伸手为皇后搭脉,便道,“娘娘的身子较之前已是平稳了不少,只要娘娘能安心休息,少操心,心悸之症定不会再发作。” 皇后缓缓收回了手,笑容间透着几分挑衅,“陆夫人是在警告本宫,少管闲事?” “……” 萧暖卿的目光下意识地往皇后身旁的那些宫女看去,果不其然就看见了林菀。 她的伤似乎已经好了,此刻站在一众宫女之中正死死盯着她,眼神中依旧是那熟悉的恨意。 萧暖卿忽然就明白过来,皇后今日特意来堵她大约就是为林菀出气来了。 果不其然。 皇后眼见着萧暖卿已经看向林菀便也索性不装了,只淡淡开口道,“本宫这宫女上回在陆夫人手底下可没少吃亏,你瞧她那张脸,到今日都似乎还肿着,陆大人下手可不轻啊!” 萧暖卿心中暗暗骂了两声,面上却是染着几分淡笑,“底下的人不懂规矩就是要教的。” 说到底,也是林菀先挑衅在先。 皇后亦是淡淡轻笑着,“可她是本宫的人。” 陆千昱就在她的宫里打她的人,可见是压根没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萧暖卿勾唇轻笑,“皇后娘娘说的是,这打狗,还得看主人。” 一个狗字,被她特意加重了音,故意朝着林菀看去。 林菀脸色难看至极,皇后也因着她这句话而收敛了笑意。 就听萧暖卿接着道,“娘娘放心,微臣回去后定会提点陆大人亲自前来给皇后娘娘赔不是。” 左右,人不是她打的,皇后今日在这儿堵着她也没有用啊! 皇后眸色微沉,嘴角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看来陆夫人还不知道?” 这话倒是让萧暖卿有些不解了,“皇后娘娘指的是什么?” 眼看着萧暖卿当真是一副无知的样子,皇后却是轻笑着摇了摇头,“消息才刚传来,你不知道也是正常。” 如此,萧暖卿却更加疑惑了,“皇后娘娘到底是想说什么?” 皇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想着自己耽误了萧暖卿这么些时间应该也够了,若是久了,恐怕最终会被皇上责怪。 尚书府的事刚刚才平息,她倒是不能急于这一时。 便是淡淡笑道,“听闻陆大人剿匪时受了重伤,眼下正是命悬一线。” 闻言,萧暖卿骤然一怔。 皇后的眸子却是透出几分讥讽来,冷声嘲弄道,“天色不早了,陆夫人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最终救不回来人,还成了本宫的不是。” 她边说边笑,若非是担心最后会被皇上拿住了把柄,此刻只怕是要笑出声来了。 萧暖卿也不再耽搁,转身就走。 莫旬也立刻起身跟上,却不料皇后忽然就低低冷呵了一声,“站住!你这狗奴才跟得那么急做什么?” 萧暖卿是急着回府救人去的,那这个小太监又是怎么回事? 莫旬将头垂得极低,不让皇后看清他的脸,而在外人看来,就像是莫旬胆子小,害怕得不敢抬头似的。 萧暖卿的脚步也跟着顿住,看了莫旬一眼,方才冲着皇后道,“这是贵妃娘娘派给我的奴才,跟我回府是有要事做,只是不好于皇后娘娘明说,若是皇后娘娘心中有疑问,那便去问贵妃娘娘好了。” 说罢,便是看向莫旬,冷声道,“走了!” 莫旬这才快步跟上。 看着二人匆匆离去的背影,皇后气得牙痒痒,“这贱人是在用德贵妃压我?” 一旁的宫女忙是劝道,“奴婢听闻德贵妃认了她做义女,如今看来应该是真的。” 义女? 皇后眉心微拧,“德贵妃好好的,为何突然要认个义女?” 话音落下,她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低低笑出了声来。 一旁的宫女见状,忍不住问道,“娘娘这是想到了什么?” 皇后却没直接说,而是冲着宫女招了招手。 宫女会意,凑到了皇后的跟前来,就听皇后压低着问她,“可还记得本宫第一次见到萧暖卿后,与你说过些什么?” 那宫女细细想了想。 皇后第一次见萧暖卿,是在六公主的生辰宴上,宴会过后,皇后曾经与她说过一句话。 她说:萧家那位大小姐,生得与二十年前的一位故人还真是有七八分像啊! 而那位故人,正是…… 宫女心下大惊,猛地看向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这陆夫人不是义女,而是……” 皇后冲着宫女瞪了一眼,那宫女这才意识到此事事关重大,说不定还会成为皇后日后对付德贵妃的一把利剑,决不能与外人说起,当即便闭了嘴,退到了一旁。 只是,她们主仆二人的互动尽数都落在了林菀的眼中。 林菀知道,皇后隐瞒了什么事,是与萧暖卿有关的…… 但皇后明明知道她与萧暖卿是死敌,居然还要将此事瞒着她,证明皇后从未将她当成自己人。 思及此,她却又觉得好笑。 当然不是将她当成自己人了,在皇后的心里,她不过就是一条狗罢了! 当下,眸中恨意更深,她想,她也是时候该为自己做点什么了。 第150章 他二十年前就该死了。 另一边,萧暖卿带着莫旬出了宫后便直接坐上了陆府的马车。 马车一路往陆府而去。 却不料在经过两个路口之后,莫旬忽然就掀开车帘将车夫给踹了下去,而后自己接手了马车,调转了车头朝着相反方向疾驰而去。 “你做什么!” 萧暖卿心下一急,就他莫旬道,“自然是去救我爹!” 听到这话,萧暖卿却是等不了了,当下便是朝着莫旬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莫旬捏着缰绳的手,“不行!先回陆家救陆千昱!” 陆千昱重伤的消息刚刚才传回京,恰好又是她下值的时间,镇抚司的人并不知道她会被德贵妃叫去,又被皇后拖延的时间,定是以为她已经回了陆府。 他们一定会第一时间将陆千昱带回陆府等她救治! 可莫旬却丝毫不理会,他力气大,全然不将萧暖卿的拉扯放在眼里,“他伤的没有我爹重,先救我爹!” “不行!先救陆千昱!”萧暖卿的手越发用力,甚至深深掐进了莫旬的肉里。 可莫旬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马车依旧超前行驶得飞快。 萧暖卿急坏了,“你快停车!陆千昱是我夫君,他救过我的命!我必须会去救他!” 可下一瞬,她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只因她的双手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被鲜血浸染。 猝然收回手,她惊讶地看着方才被自己狠狠抓着的那只臂膀。 原来,莫旬也受了伤。 她方才不顾一切地拉扯显然是弄到了莫旬的伤口,此刻,伤口崩裂,鲜血浸湿了衣袖,触目惊心。 莫旬却依旧双眸直视着前方,他显然也知道自己的伤口裂开了,方才萧暖卿抓得这样重,这样痛,他如何会没有察觉。 也知道此刻萧暖卿是看到他的血方才会愣住,于是,他冷声开口,“卿卿,你听我说,我爹他真的受了很重的伤,你若不去,他会死的。” 萧暖卿却是从鲜血的震惊中回过了神来。 她知道自己今日是阻止不了莫旬的,却依旧冷声问道,“他死,跟我有什么关系?二十年前他就该死了,若不是他,我爹如今就不会被关在死牢里!我也不会为了救我爹而费尽心机!” 她的这番话似乎让莫旬很是触动,以至于,莫旬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卿卿,你信我,陆千昱没有你也能撑过今晚,可我爹真的快不行了!若不然我也不会冒险进宫带你出来!” “我说了,他死不死跟我没关系!你若再不停车,我现在就从车上跳下去!”她厉声吼着,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陆千昱重伤,鲜血淋漓的样子。 纵然,陆千昱亲手递上了萧家的罪证,可误会解除过后,她清楚地知道先前陆千昱对她的好都是真心的,为她挡剑也是真心的。 所以眼下,她不能弃他于不顾。 或许是萧暖卿的决心太大,莫旬竟然真的拉停了马车。 马车还未听闻,萧暖卿便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此处离闹市区不远,她去租一辆马车也能及时赶回陆府。 可,不等她走出两步,却又被莫旬给拉了回来,“你不能走!你得跟我去救爹!” “你是不是有病!”萧暖卿忍无可忍,骂出了口,“那是你爹,不是我爹!他死不死跟我没关系!我说了,他二十年前就该死了!”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声打得萧暖卿怔愣半晌。 耳边却是传来莫旬压低着的愤怒,“他若二十年前就死了,这世上就没有你萧暖卿!” 轰 萧暖卿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海中炸了开来。 莫旬的那句话,让她有些回不过神来。 “你,你说什么?” 莫旬用力咬了咬自己的后槽牙,却又像是极其懊悔似得,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我不该打你。” 就算再生气,再着急,他也不该动手打她啊! 他丢了这么多年的妹妹,找了这么多年的妹妹,他怎么能打她呢? 说着,莫旬又有些生气地朝着自己的脸颊打去。 却是被萧暖卿给抓住了,她怔愣的看着他,眼圈泛红,“你,你说什么?” 莫旬知道眼下若是再不告诉萧暖卿真相,或许萧暖卿就真的会选择见死不救。 可若真是那样的话,等日后萧暖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又会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呢? 所以,他必须说。 “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我妹妹,亲妹妹!莫正元不单单是我爹,也是你爹!” 莫旬的话,如同几道惊雷,劈得萧暖卿神志涣散。 她依稀听到莫旬说,“卿卿,你先跟我去救爹,你相信阿兄,陆千昱能挺过今晚的!” “若是陆千昱今日死了,阿兄给他赔命,你先跟阿兄去救爹爹,好不好?” 莫旬,是她的阿兄? 莫正元,是她的亲爹? 莫正元,怎么可能是她的亲爹?! 萧暖卿有些无法接受,可等回过神来时,她已然再次坐在了马车里。 马车行驶得很快,也颠簸得厉害。 连同萧暖卿的思绪也被颠得极其混乱。 她不知道莫旬所说的是不是真话,却依稀想起那次她与莫正元第一次相见时,莫旬曾问了莫正元一句:很像,是不是? 当时她并未将这句话放在心里,如今想来,这一切就变成了有迹可循。 她一直以为莫正元对她的客气是因为萧家的救命之恩,却原来,不是的吗? 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右手的手腕上。 那个白玉手镯晶莹圆润,是德贵妃第一次见她时,亲手套在她手上的。 她也一直怀疑德贵妃对她的好似乎超出了萧家的恩,却原来,德贵妃也知道了她的身世? 莫正元,是她爹,那她的娘亲是谁? 脑海中,忽然就想到了后山上那个带着面纱的女子。 那也是德贵妃。 德贵妃她,一直都可以悄无声息地自由出入皇宫。 那,她的亲娘莫非就是德贵妃? 可她与三皇子分明就是同年所生,德贵妃怎么可能一边生了三皇子又一边生了她? 她实在想不明白,马车却已经停下。 莫旬掀开了车帘,冲着萧暖卿伸出手,眼中透出几分祈求,“卿卿,拜托了。” 第151章 不敢用 看着莫旬那张诚挚的面孔,萧暖卿的脑子却是一片混沌。 身体比心更快做出了反应,她下了马车。 此处乃是一间看上去并不起眼的民屋,与四周的那些房屋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有一名穿着简朴的妇人走了出来,面染风霜,瞧着也与城中其余的妇人没什么两样。 只是这妇人,萧暖卿曾在村子里见过。 见到莫旬跟萧暖卿,那妇人笑着道,“来啦,快进屋!”说着,便是打开了院门,将二人迎了进去。 院门再次被关上,妇人脸上的笑容也在瞬间散去,愁容满面,“少将军终于回来了!快去看看将军吧!将军他快不行了!” 听到这话,莫旬再顾不得其他,大步冲进了屋里。 萧暖卿却是依旧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 她知道自己是该去救人的,可对于莫正元就是自己亲爹的事实,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受。 而此时,屋里传来了莫旬撕心裂肺的声音,“爹!你醒醒!爹!” 萧暖卿心头一拧,再也顾不得心中那股难缠的情绪,冲进了屋里。 屋中,血气浓郁。 莫正元就躺在那张木板床上,双眸紧闭,已是气若游丝。 莫旬跪在床边,一个大男人此刻却已是哭得涕泪涟涟。 萧暖卿快步上前,一把就将莫旬给推开了,“即是救人,哭有什么用?让开!” 说罢,也顾不得其他,当下就将莫正元的被子给掀开了。 被褥之下,莫正元上身赤裸着,但腹部却是缠着几层纱布。 但很显然伤口并未被处理得很好,鲜血正不断从伤处溢出。 萧暖卿眉心紧拧,就听床边的一个中年男人道,“属下用了不少法子,可将军的伤太深,属下实在无能为力……” “拿剪刀来!”萧暖卿一声令下,当下也无人不敢听从。 如今,她是莫正元活下来的唯一希望。 接过剪刀,萧暖卿快速剪开了纱布,入目便是那血肉模糊,触目惊心的伤。 怪不得方才那中年男人说他无能为力。 莫正元的肠子都伤了,一个寻常大夫怎么可能会有办法? 这样的伤,哪怕是萧暖卿看了心口都一阵阵地发怵啊! 只好在,太爷爷曾教过萧暖卿的。 当下便拔出自己的匕首交给莫旬,“拿火上去烤一会儿。” 莫旬照做了。 不多久,烤得通红的匕首被拿了回来,萧暖卿很是满意,拿着匕首便要往莫正元伤了的肠子上去。 可还不等她动手,一旁的中年男人就将她拦下了,“你要做什么!” 在他看来,萧暖卿所做的事简直匪夷所思。 她哪里是要救人,分明是要伤人啊! 却听萧暖卿道,“若不能止住内脏的血,就算你将外头的伤口包扎得再好都没用。” 事实的确如此,可,哪有用匕首止血的? 中年男人拉着萧暖卿的手没放,萧暖卿便看向莫旬,“我没时间与你耽搁,我还要回去救我夫君的!” 闻言,莫旬终于反应了过来,上前将中年男人一把拉开。 而那中年男人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暖卿将匕首往莫正元的肠子上贴。 只听‘呲’的一声,极其短暂的声音,只让所有人的心口提到了嗓子眼。 可再细看,肠子上那小小的伤口,原本怎么都止不住血的地方,居然真的不再流血了。 萧暖卿并未有半点停顿,她将匕首一扔,随即又拔出银针来,在莫正元腹部的伤口周围都扎了针。 一直血流不止的伤口竟然也减小了血流的速度,萧暖卿趁机拿出了一瓶伤药来,“这是御医院里最好的伤药,若连这血都止不住,那就是莫正元命该如此。” 她一边说着,一边上药。 那白皙的纱布再次缠上莫正元的身体,血色很快就从纱布里渗了出来,但,只有一点点,当真是很小很小的一点点。 看着这一幕,莫旬跟周围的人都不禁露出了笑脸来。 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声,“太好了……” 萧暖卿却是冷声打断,“好不了。” 她继续说道,“他伤口太深,血流太多,眼下已是进气多出气少,我要给他施针调气,你们都出去。” 此时此刻,无人再敢质疑萧暖卿半分。 众人纷纷退出了屋去。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萧暖卿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额上覆着一层薄汗。 莫旬第一时间冲上来,原本是想问莫正元的情况,可看到萧暖卿那一脸的疲惫之色,心口便是骤然抽痛了一下。 一时竟没有说话。 但萧暖卿却看出了他的担忧,道了声,“暂且保住了性命,眼下呼吸倒是顺的,只要能撑过今晚就无大碍。” 她说着,便是从腰间取下了自己的玉佩,道,“拿着这个去城东的药铺将镇店之宝药来。” 莫旬一愣,并未接。 萧暖卿便将玉佩塞进了莫旬的手里,“那铺子一个月前已经被我买下,里面的东西都是我的。” 听到这话,莫旬方才点了点头,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我送你回陆家。” 萧暖卿摇了摇头,“你照顾你爹要紧。” 她说的,是你爹。 莫旬眉心微微一拧,却见萧暖卿已是走到了院子里,而后轻轻唤了一声,“薛宁。” 暗处,薛宁听到这样一声唤,眉心不禁微微一拧,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现了身。 见到他,萧暖卿并没有半点意外,反倒是极为冷静地开了口,“送我回陆府。” 薛宁没说话,只点了点头,上前揽住了萧暖卿的腰,而后一跃而起,带着萧暖卿飞上了屋檐。 就这样,二人一路飞檐走壁,两炷香的时间都没到,就已经从城东到了城西。 薛宁带着她落到了陆府外,“陆千昱重伤,陆府四周皆有锦衣卫把守,我轻易进不去。” “嗯。”萧暖卿应了声,便是大步朝着府里走去。 身后却是传来了薛宁的声音,“是不是用不上我了?” 萧暖卿脚步微顿,微微侧过了头来,但终究还是没有转头看向他。 声音淡淡,透出几分冷意,“是不敢用。” 说罢,便是大步入了府去。 第152章 陆千昱中毒 薛宁自从回京之后,就成了萧暖卿的暗卫。 宫里薛宁进不去,可宫外,薛宁是无时无刻都在的呀! 但今日莫旬踹走了车夫,将她‘掳走’,薛宁却迟迟都没有出现。 这证明了什么? 证明薛宁也想让她去救莫正元! 薛宁,也是莫正元他们的人! 先前薛宁跟他的那些兄弟们倒卖私盐,或许就是为了给莫正元的私兵挣军饷! 越是这样想,萧暖卿便越是心惊。 她哪里想得到薛宁会跟莫正元是一伙的? 那她之前给薛宁的银子,是不是也已经被充当了莫正元的军饷? 那是不是证明,她与莫正元的私兵也已经脱不了干系了? 脑海中不自觉回响起那日薛宁问过她,怎么就信了他。 她说,她是花了银子的。 她算是雇了薛宁的。 只可惜,薛宁的主子另有其人! 她,哪里还敢用? 正想着,石安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见到萧暖卿的一刹那,石安的双眸便是红了,“夫人终于回来了!” 不等他继续开口,萧暖卿便是朝着他跑了过去,“带我去见陆千昱。” 石安连连点头,“这边。” 萧暖卿脚步越发快,“需要的药材可都准备好了?” 都备好了,镇抚司里的东西都拿来了,就差夫人您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萧暖卿眉心紧紧一拧,想了想才道,“出宫时被皇后缠住了。” “好在夫人及时回来了。”石安又道,一路领着萧暖卿去见了陆千昱。 却是意外的,陆千昱竟然躺在她的房间里。 萧暖卿想问石安为什么,但很显然这会儿并不是问这种问题的时候。 她上前查看了陆千昱的伤势,伤口在心口处,但不深,并未伤及心脉。 莫旬说得没错,相比起莫正元,陆千昱的伤是能熬过今晚的。 但,伤口沾着毒,萧暖卿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暗红的颜色并不是正常伤口的样子。 偏偏,陆千昱的脸色并没有半点中毒的样子,可见这毒是有些刁钻的。 萧暖卿拿出银针便开始为陆千昱医治。 她先为陆千昱的伤止了血,而后又施针祛毒,可这毒却是奇怪得很。 虽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却好似是长着万千只手脚,死死盘踞在陆千昱心口的伤处,随着陆千昱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那毒便会被带进血液里,流遍陆千昱的全身。 萧暖卿的祛毒之法,只能祛除已经存在于血液里的毒,却驱不了源头。 要弄清这是什么毒,再制作解药,显然是来不及了。 而她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施针祛毒,就算她能扛得住疲累,陆千昱的身体也受不了。 看着陆千昱心口处的伤,此刻正透着一丝诡异的暗色,萧暖卿眉心微微一拧,忽然就站起了身来。 她俯身朝着陆千昱的心口而去,柔软的双唇轻轻包裹住了他心口的伤,而后微微用力一吸。 一股黑血就这么被她吸入了口中,有些苦。 她随即转头准备吐出。 石安在一旁,拿起原本是用来为陆千昱清洗伤口的脸盆,接住了萧暖卿吐出来的毒血。 脸上震惊的神色却迟迟没有缓过来。 他没想到,萧暖卿居然敢这样帮陆千昱吸毒。 而萧暖卿却是没有停留,毕竟这法子看似蠢,却能直接将盘踞在伤口上的毒给吸出来,算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第二口,第三口…… 直到第六口黑血被吸出的时候,陆千昱的伤口才褪去了暗色,露出本该有的鲜红。 萧暖卿这才又为陆千昱搭脉,见他血液之中已经没有余毒,方才松了口气。 “你们锦衣卫的伤药呢?”她问。 那伤药是她太爷爷配的,比起御医院的那瓶有过之而无不及。 石安立刻拿出了药瓶,萧暖卿接过,为陆千昱伤药包扎。 待一切都做好,她方才是松了口气,抬眸看向石安,“放心,你们大人死不了。” 说罢,她便是站起了身来。 却是忽然间,一股子眩晕直冲头顶,萧暖卿只觉得眼前的世界正在天旋地转,以至于她也站不稳了,整个人都开始摇摇晃晃。 见状,石安忙是扶住了萧暖卿,“夫人,您没事吧?” 萧暖卿头晕得厉害,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中像是有一条虫在拼命翻搅着。 她意识到,应该是自己给陆千昱吸毒而中招了。 眼前渐渐陷入黑暗,萧暖卿在晕厥之前,拼尽了力气说出了三个字,“找虞彦……” 陆千昱醒来,已是三日后。 他缓缓睁开眼,看到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帷幔,呆愣了好一会儿方才意识到,这儿是萧暖卿的房间。 可,他怎么会在这儿? 强撑着身子坐起,却是牵扯到了胸前的伤口,那撕裂般的疼痛令他五官骤然紧缩,却也让他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的事。 他收到情报,在莫正元等人的必经之路上设下了埋伏,准备击杀莫正元。 结果,莫正元重伤,而他却也没讨到什么好处,被刺伤了心口。 但眼下这个感觉,显然是没死。 正想着,房门被推开,进来的是虞彦。 见陆千昱醒了,虞彦很是高兴,“大哥醒了?正好,我刚熬好的药,大哥快趁热喝了。” 陆千昱接过,一口饮下。 药很苦,但他的脸上却没有半点表情,只是看向虞彦,冷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自然是来照顾大哥跟卿卿的。” 听着虞彦的话,陆千昱的眉头却是紧紧拧了起来,“卿卿怎么了?” 虞彦叹了一声,这才道,“大哥伤口上的毒有些麻烦,卿卿为了救你,亲口替你将毒吸了出来,她也因此中了毒,幸好石安及时将我带来,保住了她的性命。” 陆千昱觉得虞彦在这番话有些奇怪。 他说保住了萧暖卿的性命,却没说,萧暖卿没事。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陆千昱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没这么简单。 当下便是问道,“那卿卿现在在何处?” 虞彦脸色微沉,“就在隔壁。她……” 话说到这儿,虞彦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再次开口,“大哥不如自己去看看吧!” 第153章 白瞳 三日的时间,陆千昱的伤只要没有过大的动作便不会有大碍,下床走动也是能行的。 此刻听到虞彦的话,陆千昱直觉萧暖卿是出了事,急急便掀开了被子。 见状,虞彦立刻上前搀扶,生怕陆千昱心急之下牵扯到了伤口。 二人就这么出了房间,往隔壁走去。 今日的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烘烘的。 陆千昱见到萧暖卿时,她正坐在屋外的小凳子上,闭着眼,脸颊朝着阳光射来的方向微微抬着,嘴角好似悬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日头定是将她晒得十分舒服。 陆千昱的第一反应便是这样想的。 可紧接着,虞彦却是松了手。 陆千昱似是有些不解一般看了虞彦一眼,这才又看向萧暖卿那边。 就见后者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转头看向他们的方向,可那双眸子却是透着诡异的白色! 陆千昱惊住了。 他紧紧盯着萧暖卿的双眸,一步一步靠近,似乎是想要确认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一般。 而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萧暖卿也忍不住问道,“是二哥吗?” 此话一出,陆千昱的脚步骤然停在了原地。 她,看不见了? 而这突然的停顿也让萧暖卿有些怔愣,细细一想便又明白了,“是陆大人?您伤口虽不深,但离心脉太近,还是要卧床休息为好。” 她的声音很是平静,平静到仿佛眼下她看得见,又仿佛她瞎了很久,早已习惯一般。 陆千昱又往前走了两步,却也不知是伤口疼得厉害,还是心脏被什么东西抽打了一般。 “你的眼睛……”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低的,染着几分沙哑。 萧暖卿勾唇轻笑,“不碍事的。” 轻描淡写的语气,好似真的就不要紧。 可她的瞳色都已经变了,已经完全看不到了,怎么就不碍事了? 虞彦这才上前来,道,“说到底是我不中用,解不了这毒。” 虞彦的语气中染着浓重的愧疚,那微微颤抖的尾音,仿佛下一刻就要碎了一般。 萧暖卿忙是站起了身安慰道,“二哥能及时赶来救我性命,已是莫大的恩德,至于这毒,实在是太过刁钻,我给自己施了几次针都不能解,如何能怪得了二哥?” 说来也是奇怪,这毒在陆千昱的体内时,明明是可以被逼出来的。 就连盘踞在伤口上的毒,不也是被她吸出来了? 可到了她的身体里,这毒就像是带了刺,死死抓着她的血脉,每每她强行施针逼毒,周身的血脉都会疼得让人发颤。 为保性命,她就只能将体内的毒逼至一处。 她的眼睛,就这么什么都看不见了。 虞彦知道萧暖卿所说的都是实话,但他心中仍旧愧疚万分。 特别是听着萧暖卿口口声声地喊着他二哥,他却什么都不能为萧暖卿做时,那股愧疚便像是在抓挠着他的心肝一般。 深吸了一口气,他看向陆千昱,道,“既然大哥的伤势已经无碍,那我就回御医院了,御医院的藏书中也有关于毒物的记载,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此毒的线索。” 虽然,机会很是渺茫,毕竟他自幼研习毒物,御医院的那些藏书他也都看过,却依旧对萧暖卿体内的毒束手无措。 但,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陆千昱微微点了点头,看着虞彦眼下疲惫的乌青,终于还是道了一声,“注意休息。” 闻言,虞彦微微一愣。 这似乎还是他们几人结拜以来,陆千昱第一次对他表露出关心。 他知道当初结拜,陆千昱是冲着萧暖卿来的,根本不曾将他放在过眼里,但如今看来,陆千昱是认了他这个‘二弟’了。 当下便是点了点头,而后看向萧暖卿,“卿卿,你好好休息,等二哥的好消息。” 萧暖卿回以一笑,“二哥慢慢来,不必心急。” “好。”虞彦说罢,便是匆匆离去。 一时间,这偌大的院子里竟然就只剩下了萧暖卿跟陆千昱两个人。 今日的阳光真的很好,萧暖卿刚起床就感受到了,所以才会让凝儿给她搬了个凳子来这儿晒太阳。 她周身都被晒得暖洋洋的,但此刻却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冷意。 她不太愿意跟陆千昱待在一块儿。 眼下,她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清楚地感受到陆千昱那双幽深的眸子正死死盯着自己。 这让她浑身都不舒服。 终于还是她率先开了口,“陆大人不回去休息吗?我被晒得有些发晕,想回屋休息了。” 话音落下,却如石沉大河,没有激起半点反应。 四周安静得,好似一个人都没有似得。 可萧暖卿知道,陆千昱根本没走。 不走又不理人,这是要做什么? 萧暖卿忍不住腹诽,却只当陆千昱已经走了,转过身便回了屋。 她的动作很是流畅。 出门时她数过的,此处离门口有六步,所以她数了六下之后便伸手推开了门,自然得仿佛她并未失明一般。 随后,她又朝着那张小小的四方桌走去。 门口距离四方桌是十步。 她的步子不快,却很稳,等成功走到四方桌前时,她又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跟茶盏,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茶壶跟茶盏,就放在离桌边半臂的距离。 只是这一切,她都是刻意做给陆千昱看的。 她的眼睛是因为救陆千昱才瞎的,可她不愿意让陆千昱看到她狼狈的样子,那样只会让陆千昱心中对她更为愧疚。 可,他们之间不该有那么多纠葛的。 她是大夫,她救他也只是履行了医者的天职而已。 至于这双眼,也只是被她看作是一种考验而已。 她有信心,自己一定会想到办法解了这毒的。 所以,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愧疚跟怜悯。 茶水分明已经凉了,她却好似喝得很舒爽,放下了茶盏,她便要转身朝着软榻行去。 她表现得越是轻松自在,陆千昱内心的愧疚便越少。 可,刚走出两步,她的腿就被凳子一角给撞了。 “啊!” 一声轻呼。 身在黑暗中的她实在是还没适应这一切,一时间整个人都失了平稳。 糟了! 萧暖卿想,她一定会摔得很惨的! 可,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未到来,等待她的,是一个让人舒服又熟悉的怀抱。 第154章 请萧世儒医治 萧暖卿这才意识到,陆千昱非但没走,还一直都不远不近地跟在她的身后。 保持着不至于妨碍她,却又随时能救下她的距离。 心头微跳,萧暖卿双手撑着陆千昱的胸口,也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只是指尖却传来一股温热,萧暖卿眉头一紧,“可是伤口又裂开了?” “不碍事。”清冷的声音如是说着,他似乎知道她不愿与他太过亲近,便只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我扶你去休息。” “不用的。”萧暖卿拒绝了,有些强硬地将自己的手臂从他宽大的掌心挣开,这才道,“凝儿去给我熬药了,一会儿就回来。倒是陆大人的伤还是尽早换药包扎的好,整个镇抚司还等着你回去。” “只是扶你过去,也不愿吗?”陆千昱的声音莫名染着几分伤感之意。 她心中对他的抵触,竟然已是这样大了吗? 萧暖卿眉心微拧,纵然看不见陆千昱的表情却也能感受到他周身气压的低下。 可她并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便道,“陆大人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那是你的屋子,我还是不去了。”既然对他有所抵触,那想必是不愿让他进她的房间的。 萧暖卿却并未这么想。 只是记得石安说,陆府本就不大,她与他的婚事又来得急,陆千昱便将自己的院子让给她,而这么久以来,他回府都是睡在书房那张小小的软榻上的。 于是,她道,“那屋子本就是陆大人的,陆大人继续歇着就好,我住在这儿也挺好的。” 这儿算是客房,比起陆千昱那间屋子小了点,布置差了点,但也不是住不得人。 听着她的回答,陆千昱很想问她是不是如今已经连他住过的屋子都不想要了。 可看着她那双雪白瞳孔,一腔的怒火便瞬间偃旗息鼓。 换上的,只是心疼。 当下便是叹息了一声,正欲让她好好休息,外头却是传来了焦急的脚步声,“大人,夫人。” 是府中的管家。 只见他行至门外,对着二人行了礼,这才道,“宫里来了人,说皇上的头疾犯了,命夫人进宫医治。” 听到这话,陆千昱的眉心骤然紧拧,“皇上不知道府中如今是什么情况吗?” 管家面露难色,“夫人出事那日就已经禀报宫中,皇上的头疾是昨夜救犯了的,许是实在熬不住了……” 头疼起来,是真的会要人命的。 皇上熬了这一晚,想必是生不如死。 “我去一趟吧!”萧暖卿缓缓开口,“若没亲眼见到我这双眼,皇上怕是不会相信的。” 头疼了一晚上,哪怕是皇帝恐怕也不能冷静下来思考。 她若不去,就怕皇上一怒之下降罪于她,甚至还因此牵连了已经在大牢里的爹爹。 “我与你同去。”陆千昱沉声开口,随即便下令备下马车,与萧暖卿一起入了宫。 就连衣衫都没来得及换。 所以皇上见到陆千昱时,一眼就看到了他胸前那一片血红。 “伤成这样,还出来乱跑什么?”皇上头疼得厉害,语气自然就显得不耐烦。 陆千昱扶着萧暖卿一步步上前,这才跪地行了礼,道,“内子失明,微臣怕她冲撞了皇上,才会与她同来。” 闻言,皇上这才看向萧暖卿的双眼,当看到那双雪白的瞳孔时,眸色也是微微一颤,“怎么会这样,当真是一点都看不见了?” 萧暖卿恭敬磕头,方才应道,“回禀皇上,微臣眼下的确是看不见了,不过不打紧,微臣定会想到法子医治自己的。” 话音落下,偌大的御书房内却没了声音。 最终还是小安子先开了口,“那,萧大人还能否施针?” 他伺候了皇上一晚上,也亲眼见到皇上是如何被折磨得苦不堪言,实在忧心。 这话也正是皇上想问的,毕竟眼下除却萧暖卿之外,没人能够缓解他的头疾。 却听萧暖卿道,“不瞒皇上,微臣这几日也在尝试给自己施针解毒,穴位倒是刺得准,可,头顶不比身躯,身躯若是刺偏了位置稍作调整就好,但头顶穴位众多,若是偏了一点点……微臣实在不敢冒险。” 谁又能保证一个瞎子可以百分百的刺中穴位呢? 听到这个回答,皇上心中便更加烦躁了,当即便是摆了摆手,“罢了,你们一个重伤,一个又短暂失明,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萧暖卿闻言应了声,正欲行礼告退,却听身旁的陆千昱忽然扬声道,“皇上,微臣有一不情之请。” 萧暖卿似乎还听到了陆千昱磕头的声音。 皇上有些不解,“还有何事?” 就听陆千昱道,“皇上可否允许罪臣萧世儒前来为皇上医治?” 此话一出,就连萧暖卿都被吓了一跳。 先前皇上已经对她有了怀疑,所以哪怕此刻她已经失明都不敢提及萧世儒半个字,可这会儿陆千昱却提了。 就听陆千昱道,“皇上先前的头疾都是萧世儒医治,他定能缓解皇上此刻的头疼之症,而且,微臣也有些许私心,或许如今只有萧世儒能解内子体内之毒,医治好内子的眼疾。” 话音落下,书房内鸦雀无声。 皇上似乎是在思考。 却听小安子压低了声道,“皇上,陆大人这提议极好,如今或许只有萧世儒可以……” 话说到这儿,小安子又凑近了皇上的耳边,小声道,“陆夫人纵然救父心切,也断不会拿自己的眼睛看玩笑。若萧世儒真能医治好陆夫人的眼疾,皇上再将他关进大牢也没事,倘若治不好,这萧家父女……” 话说到这儿,小安子没再说下去,却很是默契地与皇上四目相对。 眼神中的阴狠,证明了一切。 终于,皇上点了点头,“好,那就让萧世儒来一趟。” 皇上派人去将萧世儒带来,又让人给陆千昱跟萧暖卿搬来了椅子。 陆千昱扶着萧暖卿坐下,好似是看出了她的担忧,这才轻声开口,“有我在,不会有事。” 第155章 劳烦陆大人送我回大牢 萧世儒很快就被带到。 在听到小安子的通传后不久,萧暖卿便听到了几道脚步声响起。 其中一道极其沉重缓慢,萧暖卿几乎一下子就认出来,那是萧世儒。 大牢内终日不见天日,空气污浊,萧世儒被关了这么久,身体应该不太好。 萧暖卿的心在听到那阵脚步声时就已经揪了起来,可她不敢在皇上面前表露半分。 只能强迫自己端坐在原位。 可,她的手却在这时被一只大手给包裹住了。 陆千昱的手很暖,常年握剑使得他的掌心覆着一层厚厚的老茧,此刻正轻轻摩擦着她的手背。 她眼前只有黑暗,而他的手却在这时给了她一股可以依靠的力量。 至少,在这一刻,她不再那么心慌。 萧世儒上前行了礼,“罪臣萧世儒,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却因着头痛而没有半点反应。 一旁的小安子见状,便道,“萧大人,皇上头疾复发,特召你前来医治,此乃莫大的恩德,您明白吧?” 萧世儒自当点头,“罪臣明白。” 小安子这才示意不远处的小太监将一副针灸包交给了萧世儒。 萧世儒接过,又行了礼,这才上前行至皇上的身边。 可,或许是他在地牢里沾染了满身的臭气,以至于在他靠近的一刹那,皇上就大发雷霆,“滚开!你是要熏死朕吗?” 萧世儒被吓了一跳,忙不迭又退到一旁跪下。 小安子也跟着跪了下来,“皇上恕罪,奴才心急皇上的头疾,并未让萧大人梳洗。” 皇上烦躁地挥了挥手,“滚下去洗洗干净,朕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是。”小安子得令,便是让人将萧世儒带下去了。 萧世儒在进来时特意低着头。 他是知道萧暖卿也在的,但他不敢去看,生怕惹了皇上厌烦。 但这会儿离去,他却悄悄朝着萧暖卿的方向看了一眼。 毕竟,医治皇上头疾的法子他教过萧暖卿的,如今却需要他从地牢里出来,那就证明,萧暖卿出了事。 而这一眼,也让萧世儒的眼睛骤然放大。 那双雪白的双瞳,突兀地出现在他宝贝女儿的脸上,似是在嘲笑着他的无能。 在那一瞬间,他以为萧暖卿是故意弄坏了自己的眼睛才求来了自己走出大牢的机会。 他心中懊恼不已,恨自己没有本事,只留着萧暖卿一个人在外头孤军奋战。 他重新低下了头去,被人押着往外去,犹如行尸走肉。 而他那个眼神,也被陆千昱尽收眼底。 约莫一炷香之后,萧世儒方才被重新带了回来。 皇上终于没再抗拒他的靠近,而萧世儒也医术不减,三两下就令皇上的头疼消散。 如同劫后余生一般,皇上长叹了一口气,“今日,多亏了萧卿你啊!” 萧世儒回退两步,躬身作揖,“罪臣不敢。” 皇上靠在了椅背上,目光便也落在了萧暖卿跟陆千昱的身上。 此刻,陆千昱的背脊停得笔直。 皇上是了解陆千昱的,他这样的状态,通常都是身体受伤的情况下。 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孩子,皇上眉心微拧,“你受了伤就下去休息,在这儿掺和什么?朕又不会吃了你夫人!” 闻言,陆千昱起身对着皇上行了礼,这才道,“微臣是有事要与皇上禀报。” 能让他扛着伤来禀报的事,定不会是小事。 皇上又看了陆千昱身旁的萧暖卿一眼,那双白色的双瞳乍一看去还真是叫人有些心惊。 于是,蹙眉叹道,“萧卿既然来了,就去看看你女儿的眼睛吧。” 说罢,便是挥了挥手。 小安子会意,当即命人将萧暖卿跟萧世儒都带了下去。 眼看着萧暖卿被宫女们搀扶着离去,陆千昱方才微微松了口气。 却听皇上问道,“你有何事要说?” 陆千昱回过神来,看向皇上,行礼恭禀道,“微臣设伏,虽重伤了莫正元,但还是被他逃脱。虽不知莫正元如今是死是活,可后日就是三皇子的婚礼,不得不妨。” 这的确是件大事。 三皇子大婚还会绕城祈福,若莫正元死了,那些反贼必定会趁机复仇,若没死,还不知那些反正会趁此机会犯下何等罪事。 思及此,皇上微微点了点头,道,“那,三皇子大婚的安保事宜,就交给锦衣卫了。” 陆千昱虽然受了伤,但他还是相信陆千昱的行动力。 有他的锦衣卫在,就不会有事。 可陆千昱却提出了不同的想法,“皇上,微臣以为安保事宜应交给禁军,锦衣卫则负责在暗处观察,若有可疑之人,能及时拿下,确保三皇子大婚顺利举行。” 倒的确是比皇上想得周全。 皇上点头应允,“好,这件事你看着办。” 话说到这儿,皇上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朕原本以为你是护着萧暖卿才会特意留下,如今看来,倒是朕误会你了。” 陆千昱为皇上办事多年,如何能不知道皇上这句话带着几分试探? 当下便是应道,“萧暖卿是为了救微臣方才会瞎了双眼,微臣方才也的确是有护着她的意思,但不管如何,不及国事要紧。” 听他能够坦然承认,皇上反倒是心情大好,“你能这样想朕很高兴,证明朕并未看错人。好了,你也下去吧,这伤或许也能让萧世儒瞅上一眼。” “多谢皇上。”陆千昱行了礼,这便退下去找萧暖卿了。 萧暖卿跟萧世儒被安排在了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里,陆千昱来时,萧家父女二人好似已经说了很多话,二人的眼里都沾着泪珠。 见到陆千昱,萧世儒率先站起身来,对着陆千昱行了一礼,“见过陆大人。” 一旁的萧暖卿倒是没什么反应,只低头抹了抹泪。 见状,陆千昱才问道,“萧大人可看过卿卿的眼睛了,如何?” 萧世儒摇了摇头,“是老夫没用。” 陆千昱的眸中有几分失望,但也并未多说什么,毕竟他也不曾抱有多大的希望。 正想着,却听萧世儒忽然开口,“可否劳烦陆大人送罪臣回大牢?” 第156章 她的发簪 “爹!”萧暖卿下意识地唤出声。 方才她与爹爹的聊天并不好,时间太短,很多事都说不清楚。 她虽然告诉了爹自己的眼睛会失眠是因为帮陆千昱解毒,可爹爹还是很内疚的样子。 这会儿主动让陆千昱相送,让萧暖卿的心里有些不太好的想法。 陆千昱看了满是焦急的萧暖卿一眼,又看向一脸期待的萧世儒,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他让人将萧暖卿送回了府,自己则是亲自送萧世儒回了刑部大牢。 刑部的人见到陆千昱纷纷恭敬行礼,他们知道陆千昱在皇上面前的分量,对于陆千昱要将萧世儒送到大牢里的要求也并未反驳。 陆千昱就这么亲自将萧世儒送进了牢房。 此处比起镇抚司的大牢算是好多了,但大牢就是大牢,四周都充斥着腐臭的味道。 但萧世儒的牢房比起其余的牢房都要干净不少,似乎是得了狱卒的格外优待。 那狱卒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见陆千昱一双冷眸中露出几分意外的神色,便忙解释道,“先前小人突然犯病,是萧大……萧世儒救治的,小人知道萧世儒犯的是死罪,不敢救助,只想着能让他稍稍好过些,小人……” 狱卒拼命解释着,是不想让陆千昱怪自己假公济私。 却不料陆千昱忽然对着他一拱手,“有心了,在下想与岳丈聊两句,还请……” 狱卒一愣,没想到陆千昱会突然行礼,还口口声声称呼萧世儒为‘岳丈’,这非但没有半点责怪之意,倒显得他这小小的举动成了什么恩情一般。 反应过来的狱卒忙不迭地应了声,快步离去。 等到四周没什么人了,陆千昱才缓缓开口,是想问萧世儒有什么话要跟他说。 却没想到萧世儒竟然快他一步,朝着他跪了下来。 陆千昱一惊,当下便双膝跪地,速度快到连萧世儒都惊讶了一会儿。 只好似又扯到了伤口,陆千昱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萧世儒这才满是担忧地看向他的心口,“你的伤……” “无碍。”陆千昱打断了萧世儒的话,伸手扶住萧世儒的双手,“岳丈大人有何话,不如站起来说。” 萧世儒本是想求陆千昱照顾好萧暖卿的,可陆千昱跪得这样快,倒让他一时不好说出‘求’这个字了。 便只能点了点头,在陆千昱的搀扶下站起了身来。 看着陆千昱,他这才又叹息了一声,道,“终究是我连累了卿卿。” 一句话说出口,便是老泪纵横。 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以后很可能再也看不见的时候,萧世儒的一颗心好似都要碎裂开来了一般。 陆千昱却是劝道,“卿卿为了救您很努力,还请您再等等。” 却见萧世儒微微摇了摇头,“不行,不能再让她这样下去了,她会把自己的性命都搭进去的!” 说着,他反握住了陆千昱的双手,紧紧的,“陆大人,小女自幼性格冲动,脾气也倔,但她心思单纯良善,往后若是有什么错处,您多担待……她既已经嫁你为妻,那往后就是你陆家的人,你若有什么不满,你,只管将我的坟挖开,鞭尸,只求您消气。她,她最是怕疼的……” 陆千昱眸色沉了又沉。 恍惚间觉得,自己在老丈人的眼中,不是什么好东西。 “岳丈大人定会长命百岁。”他低声劝慰。 萧世儒却是连连摇头,“不行,我不能长命百岁。” 卿卿为了救她,已经瞎了一双眼了,他不能再让卿卿受到半点伤害。 思及此,萧世儒又深吸了一口气,“我死后,你想法子去找鬼医连墨,我曾听说过,他能将死人的眼睛换给活人。他定能有本事……” 这话,并未说完就被陆千昱给打断了,“您是卿卿活下去的唯一希望,若您出了事,她绝不会苟活。” 他缓缓说着,随后从萧世儒的衣袖中缓缓抽出了一根发簪。 这是萧暖卿的发簪。 萧暖卿看不见,并不知晓自己的发簪被萧世儒藏了起来。 眼看着那根发簪被陆千昱拿走,萧世儒有些着急,就听陆千昱接着道,“更何况,若是她知晓您是用她的发簪自尽,定会痛恨自己,哪怕活着,也会内疚自责一辈子。” 萧世儒双唇剧烈地颤抖着。 是啊,她的卿卿可不就是这样的性子嘛! “萧大人。”陆千昱声音微沉,“卿卿为了你,正在拼尽全力,还望您不要辜负了她。” 闻言,萧世儒却是一脸为难,“可是,可是她……” “她不会有事的。”陆千昱郑重劝慰着,“陆某对天发誓,绝不会再叫她受到半点伤害。” 这话,若是旁人说的,萧世儒必定不会相信。 可这话是陆千昱说的,萧世儒心中便有了底。 他缓缓点了点头,“那,一切就有劳陆大人了。” 回到陆府,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陆千昱回来时,就见萧暖卿正站在陆府外苦苦等着。 那双白瞳毫无焦距,只是茫然地盯着一处看着。 陆千昱明明知道萧暖卿不是为了他才会在这儿等着,但看着她,心口还是不自觉涌起一股暖意。 “凝儿,他回来了没有?” 萧暖卿有些心急地问着。 但凝儿并未应声,回答她的是肩上突然披来的一件外衣,还有他身上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回来了。” 头顶传来他低沉的声音,有些轻快,可见他的心情不错。 但萧暖卿哪里会有这样的心情? 她双眉紧拧,有些无措地抓住了他的衣角,“凝儿说我的发簪不见了,应该是我爹,他……” 话音未落,她便觉得自己的头顶微微一沉。 是陆千昱在往她的发髻上插上那根丢失的发簪。 “掉在宫里了,是我没来得及还你。”他缓缓诉说着,那道清冷的声音竟透着几分暖意,“岳丈大人也很好,他救了牢中的狱卒,狱卒为了答谢他给他换了间最干净的牢笼。我答应他会好好照顾你,他也答应我,会为了你好好活着。” 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萧暖卿的方才像是松了一口气般,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眼眶温热。 她咬了咬唇,收回了自己的手,低声道,“多谢。” 只是她的手还没彻底收回来,便已经被陆千昱握在手心里。 他拉着她往府里走,“一家人,何必多谢。” 一家人? 第157章 我做了十几年的萧家大小姐 陆千昱牵着萧暖卿,走得很慢,他的府邸并不大,府里的东西也不多,回院子的路更是平坦。 偶尔遇到台阶,他也会小声提醒,声音温柔得好似不是他。 这条路,好似有些漫长。 虽然眼前唯有黑暗,可萧暖卿的心头却没有半点恐慌。 那被他握在手心的手,紧紧的,他的体温从她的掌心传递而来,如暖流行遍全身。 她往前跨的每一步都不算大,也不算慢,但足够安稳。 她差点就沉溺在他的温柔里了。 好在,这条路很快就走完了。 陆千昱将她领到了房门口,声音微沉,“屋里的东西都已经叫人换过了,这屋子说好了给你,那便是你的。至于隔壁……我会暂住两日,等别的院子收拾好,我就搬出去。放心,不会打扰你休息。” 他话里话外都是怕她嫌弃厌烦的意思。 萧暖卿张了张嘴,想告诉陆千昱她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担心的他的伤,想要他能够安心休息而已。 可,又觉得自己没有解释的必要。 还被他攥在手心里的手也默默收了回来。 她对着陆千昱微微欠身行了礼,“今日,多谢陆大人。” 她知道自己的发簪不是掉在了宫里。 毕竟她只是瞎了不是聋了。 这发簪若是落在地上,定是会发出声响,别说是她,便是那些宫女也会出言提醒。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被爹爹拿去了。 爹爹说,不愿在连累她。 那短短的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劝慰爹爹,所以当陆千昱说出那句:他会为了你好好活着时,她心口的触动与感激是如此强烈。 不管怎么样,今日是陆千昱保住了爹爹的性命。 可面对萧暖卿的道谢,陆千昱却只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想告诉萧暖卿,不必如此疏离,他们是夫妻,是一家人。 但随即便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个资格说这样的话。 萧家走到如今的地方,多多少少都是因为他。 是以,说出口的话就成了那淡淡的一句,“你好好休息。” 萧暖卿点头算是回应。 而后便听到了远去的脚步声。 凝儿凑了上来,扶着萧暖卿往屋里走,“小姐怎么不留姑爷?” 萧暖卿只觉得疑惑,“留他做什么?” “您没看见姑爷方才的神情,分明是想要留下的样子!”凝儿这话一出口才惊觉自己是说错了话,忙捂住了自己的嘴,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萧暖卿却并不在意,只回答道,“我如今没心思理会这些。” 眼下,哪里是容许她谈情说爱的时候? 她在软榻上躺下,望着那无尽的黑暗,忍不住想,陆千昱想要留下来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是夜。 萧暖卿早已入眠。 确实恍惚间,耳边响起一声轻唤,“萧大小姐……” 她皱了皱眉,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不是梦境,便是猛地睁开了眼来。 可,眼前依旧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萧大小姐。” 轻唤声如此清晰,她终于确定屋里有人,而且这人,就在自己的床边! 惊恐令得她周身的鸡皮疙瘩都被激起,心跳得飞快,却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 这人应该不会伤害她,否则方才她在睡梦中就已经死了。 而且,这人的声音还有些熟悉。 “是我。” 来人又道。 萧暖卿仔细辨认了声音,终于认出来了,“薛宁?” “嗯。”薛宁低低应了声。 他知道陆千昱就睡在隔壁,是以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萧暖卿抓了抓被子,眉心皱得更紧,“你来做什么?” 她明明说过,以后不用他了。 他已经不再是她的护卫,不应该出现在陆府,更不应该出现在她的屋子里。 却听薛宁道,“属下是替少将军传话的。” 少将军? 莫旬? 萧暖卿没说话,就听薛宁接着道,“少将军说,您体内的毒出自鬼医连墨,因之前是为陆千昱准备,所以少将军并未从连墨那拿到解药。不过,少将军已经派人去找连墨了,等解药到手便会第一时间给您送来。” 鬼医连墨? 这人的名声萧暖卿也是听过的。 与萧家不同,连墨此人并不为任何国家的皇族所用,他为人治病全看心情。 心情好,便是路边的乞丐他也能自掏腰包救治,若是心情不好,那便是一国之君跪地求他,他也不会搭理。 而且,此人不但医术高明,用毒更是一绝。 就连虞彦也曾提起过。 没想到,自己体内的毒居然会是连墨的手笔,怪不得她到现在都解不了。 这样想着,萧暖卿的嘴角却是微微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如若,她能解了自己体内的毒,岂不是证明自己的医术与这位鬼医也有得一比了? 能与这样的前辈比试交流,是她的荣幸。 正想着,薛宁又道,“还有,少将军让我告诉萧大小姐一声,莫将军已经醒了。” 听到这话,萧暖卿脸上的笑意却是微微收敛了起来。 她冲着薛宁缓缓开口,“那你回去告诉莫旬一声,莫将军有没有醒,与我无关,还有,往后请他莫要随意与我联系,如今正是我救爹爹的关键时期,若是被人发现我与他有联系,会连累我爹。” 闻言,薛宁微微一愣,月色下,那双好看的狐狸眼却透出几分忧郁来,“可,莫将军很担心你。” “他无意间听说了你双目失明之事,急得差点又昏过去,他……” 薛宁是想劝说萧暖卿好歹去看一眼莫将军。 可,萧暖卿却打断了他的话,“他是不是心急,又是不是再次晕了过去,跟我没有关系!” “这十几年来,我只有一个爹爹,往后也只会有一个爹爹,任他莫大将军是怎样的英雄人物都与我无关,我到死,都只会是萧家的大小姐!” 她的语气极为平静,声音轻轻柔柔的,却是狠狠撞击着薛宁的心。 薛宁想告诉萧暖卿,这些年莫将军到底有多不容易,他们莫家军又过得有多艰难。 可看着萧暖卿那平淡的面容,他忽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只觉得,萧暖卿说得没错,她十几年来都是萧家的大小姐,突然让她承认自己是莫家人,怎么可能? 萧暖卿不知道薛宁是何时离去的,只是等了好一会儿屋内都再没了声音她才知道,薛宁走了。 她缓缓躺了下来,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脑海中是莫正元那满是伤疤的面孔,还有他腹部那血肉模糊的伤…… 第158章 陌生的父爱 两日后。 三皇子大婚。 朝中官员大多都前来贺喜了,萧暖卿跟陆千昱当然也不例外。 原本,碍着萧暖卿这双眼,她是不必来的。 可今日陆千昱势必会带着锦衣卫守卫三皇子绕城的祈福仪式,他抽不过空来顾她。 这,便也是她去看莫正元的最好时机。 两日前的那个晚上,薛宁的话还是让她心中有了触动。 她不是什么冷血的人,在听到莫正元是她亲爹的时候,莫正元在她心里的位置就已经不一样了。 虽说,这段时日以来,她大多数时间都在想着该如何解了自己体内的毒,但偶尔,她也会想起莫正元。 莫正元是连肠子都受了伤的。 她虽然为其止了血,却难保不会恶化。 薛宁说,莫正元是听到她双目失明后才着急的差点晕厥,可身为医者,她却觉得或许是他内脏的伤引起的。 若不及时救治,伤势越发严重,莫正元是活不过这个月的。 是以,萧暖卿就这么去了三皇子府。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偶尔会有官员来与她打招呼,她也会一一回应。 但今日在场的都是大官儿,萧暖卿一个小小的三品御医院院使,很快就被人遗忘。 这也是她希望的。 只听着外头锣鼓喧天,众人都齐齐起身朝着外头望去的时候,萧暖卿却已经暗示凝儿将自己扶起,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新郎官的身上时,悄无声息地退去了三皇子府的后院。 “小姐,这边走。”凝儿领着萧暖卿往里走,遇到人就借口说去茅房,竟然也有惊无险地来到了后门。 后门外早有马车候着。 凝儿扶着萧暖卿上了马车,满脸担忧,“小姐,您当真不用奴婢陪着吗?” “不用。”萧暖卿柔声回应,“你留在这儿,若是有人问起也好有个应对。” 更何况,莫正元的住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对凝儿而言,也是一种保护。 可凝儿看了眼车夫,还是担心,“可是……” “没事的。” 萧暖卿打断了凝儿的话,将车帘往下,坐回了马车里。 马车便缓缓超前而去。 祈福的队伍还在三皇子府外等着,所以现在正好是可以避开祈福队伍的时机。 萧暖卿让车夫将自己送到了城东的大街上,车夫不是个多事的人,萧暖卿怎么吩咐,他便怎么做了。 待车夫远去之后,萧暖卿便开始在大街上闲逛起来。 她眼睛看不见,在街上走得也很慢,是不是还会撞到了人,惹来旁人的一顿怒骂。 只是她特意闭着眼,不让人看到她的白瞳,否则事情闹大,陆千昱那边必定会收到风声。 好在,没多久就有人来接她了。 是薛宁。 “不是说不来?”薛宁拉着萧暖卿的手臂就往一旁的巷子里走,语气中带着几分责怪。 说了不来,如今又自己一个人跑来,也幸亏是他派了人在这条街上看着,否则若是出了事,他要如何跟莫将军交代? 萧暖卿冷着脸,轻声回应,“我若不来,你们莫将军若是死了怎么办?” 听到这话,薛宁心口咯噔了一下,“你如何会知道?” 萧暖卿却也有些意外,“真出事了?” “嗯。”薛宁压低了声,“将军自昨日起便高烧不退,我等寻了大夫,却没什么用。” “应该是内脏的伤恶化了,带我去。”萧暖卿冷声说着,却是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她的语气中染着几分焦急。 薛宁揽过萧暖卿的腰肢一跃而起,几个跳跃间便已经落在了莫正元的房门前。 见到萧暖卿,莫旬一脸惊讶,“你,卿卿怎么来了?” 在薛宁回话给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萧暖卿不会再与他们见面的准备,所以此次莫正元的病情恶化,他也没打算找萧暖卿。 毕竟,萧暖卿如今的状况也不好。 却没想到,她还是来了。 莫旬下意识地觉得是薛宁将人掳来的,刚想责备,就听萧暖卿道,“我想来就来了,旁的先不说,救人要紧。” 闻言,莫旬这才应了声,推开房门,将萧暖卿领到了莫正元的床边。 莫正元应该是在昏睡。 萧暖卿侧耳听了听,发觉莫正元的呼吸很是急促,伸手朝着莫正元的额头摸去,没摸准,只摸到了脸颊,指尖却也感受到了那异常炙热的温度。 “我要施针,你们先出去。”她冷声下令,莫旬等人不敢怠慢,纷纷走出了屋去。 萧暖卿从衣袖中取出银针,掀开莫正元的被子,在他的身体上摸索着穴位。 这几日来,她日日都会给自己施针,尝试解毒,所以眼下就算看不见,她下针的力道跟位置都依旧很准确。 不多久,莫正元便缓缓转醒。 只是看到萧暖卿时,他却依旧有些恍惚,“卿卿?” 虚弱的声音传来,让萧暖卿有些怔愣。 莫正元的声音,跟萧世儒的有很大的区别。 萧世儒是个文人,他的声音从来都是温柔如水的。 而莫正元哪怕此刻如此虚弱,那道声音中依旧藏着浑厚与凌厉。 可,她竟然听出了一丝相同的味道。 是父亲,对于孩子的疼爱。 只是这样的感觉从莫正元的身上得来,让她很是陌生。 好在,莫正元再次昏厥了过去。 萧暖卿摸了摸他的体温,发现已经退了烧,这才松了口气,收齐银针,起身摸索着朝外而去。 等她开了门,莫旬跟薛宁都迎了上来。 萧暖卿道,“我另开一副方子给你,三碗水熬成一碗,每日饮四次,应该就没事了。” 闻言,莫旬立刻叫人拿来了纸笔。 可萧暖卿看不见,以至于字也写得歪歪扭扭的,好在一旁的军医还是看懂了的。 待方子开完,萧暖卿又道,“我不能出来太久,还请薛公子将我送回街上。” 听着萧暖卿如此疏离的称呼,薛宁眉心紧拧,一时间却也不知该说什么,便只点头嗯了一声。 他将萧暖卿送回了街上,没多久便看到一辆马车来到了萧暖卿的面前,将萧暖卿接走了。 是萧暖卿来时坐的那辆。 想来应该是萧暖卿安排好的。 薛宁目送着马车离去,直到看不见那辆马车了,才转身离去。 可他并未发现,车夫已然不是之前那位。 第159章 我家主子要你 萧暖卿还是留了心眼的。 毕竟她与车夫不熟,如今又是个瞎了眼的弱女子,难保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所以,她一路上都在记着路。 什么时候该右转,什么时候该左转,她在心里记得一清二楚。 好在,一路上都没有出什么差错,等听到那热闹喜庆的声音时,萧暖卿便知道自己已经在三皇子府的后门外了。 “夫人,到了。”车夫也如是说着。 萧暖卿这才下了马车,对着车夫道了声谢,方才扬声唤道,“凝儿。” 她与凝儿说好了,就在这儿等她。 可,她的声音犹如落入了深渊,不曾激起半点回应。 心口已然觉得不妙。 凝儿本就不放心她一个人离开,更何况她们早就说好了,凝儿要在后门处等她的! 她怎么可能不在呢? 耳边却是响起车夫的声音,“夫人,时候不早了,该入席了。” 萧暖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我的丫鬟还没来,我想在这儿等等她。你不必管我,自行离去便是。” “是。”车夫应得倒是很恭敬,可下一瞬,他却突然朝着萧暖卿扑了过来。 萧暖卿被吓了一跳,当即便是惊呼了一声,“你要做什么!” “我家主子要你!”车夫的声音恶狠狠地,随后便拿起了一块帕子,死死捂住了萧暖卿的口鼻。 帕子上的气味很特别,应该是迷药。 萧暖卿心头一惊,当即屏住了呼吸,伸手就想去拿藏于袖中的匕首,可忽然又察觉到了自己身体上多出的两只手。 这里,不止车夫一个人! 她装作被迷晕的样子,停止了挣扎,就听到车夫指挥着人将萧暖卿抬进了一间屋子。 他们将她的手脚都捆了起来,随后便关上了门离去了。 萧暖卿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纵然及时屏住了呼吸,可那迷药还是令她的脑袋有些发晕。 耳边依稀还传来锣鼓的声音,加上回来的路线一点儿也没错,萧暖卿便知道,这里就是三皇子府。 凝儿之所以没在后门等她,很可能是凝儿也被人抓起来了。 还有方才车夫说了,是他家主子要她。 那就证明,将她掳来这里的幕后主使,就是三皇子! 眼下,三皇子应该还在跟着队伍绕城祈福,没有这么快回府,所以这些人才会将她捆起来,以防她醒后逃跑! 想着,萧暖卿的心便渐渐镇定了下来,纵然头还是晕得厉害,可思绪却是越发清明。 既然三皇子还在祈福,那就证明一时半会儿她还死不了。 只是这毕竟是三皇子的地盘,她一个瞎子想要逃出去也没什么希望。 唯一的,就是等三皇子回来。 脑袋昏昏沉沉,萧暖卿索性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转醒。 已是听不见锣鼓的声音了。 她看不见,所以也不知道眼下到底是什么时辰了,可今日三皇子大婚,府里这般热闹,若是要安静下来,必定已是深夜。 却也不知,陆千昱发现她失踪了没有。 这样想着,房门便被人推开了。 萧暖卿听到有脚步声进了屋,随后又将房门给关上了。 “什么人?” 她问。 但很显然不会有人回答。 三皇子是天聋之人,根本听不到萧暖卿的声音,又怎会回答呢? 一丝淡淡的烛火味儿传来,应该是三皇子点燃了烛灯。 察觉到脚步声靠近,萧暖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而她这副样子在三皇子眼里就成了害怕。 看着眼前瞎了眼的女人,三皇子脸上的笑意在那一身喜袍之下格外浓重。 就是这个女人,戏耍了他,害他取了自己根本不中意的女子。 每每想起刘家那个大小姐看他时眼神中的轻蔑跟厌恶,三皇子心中对萧暖卿的恨意便越发浓烈。 他早就想教训萧暖卿了! 可,这个女人也不知哪里来的本事,不但让母妃护着她,更是坐上了御医院院使的位置! 最重要的是,她的夫君是当朝锦衣卫指挥使陆千昱! 而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想要动她,显然不太可能。 可今日就不一样了! 不管是母妃还是父皇,都不会想到他会在自己的新婚之夜动手。 而陆千昱,身负保护祈福队伍安危的重任,哪里有空护着她? 更何况,他全程都与陆千昱待在一起,所以,陆夫人失踪,与他有什么关系? 三皇子这样想着,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 萧暖卿甚至能听到从那干涸的喉咙里发出的‘桀桀’的笑声。 如同地府的恶鬼,极其可怖。 只好在,她从不怕什么恶鬼。 三皇子力气极大,一把就将萧暖卿抓了起来,那只大手不断在萧暖卿的身上摸索着,似乎是为了告诉萧暖卿,就算她设下了种种计谋,她也注定会成为他的人。 今天,她逃不掉的! 却不曾想,萧暖卿竟然不知何时解开了手脚上的绳索,手中一把匕首猛地一挥,轻易就划破了三皇子的手臂。 三皇子吃痛,一下就放开了萧暖卿,捂着自己的左臂,鲜红的血使得喜袍的颜色越发鲜艳,也让他脸上的愤怒越来越浓。 他发不出声音,却是猛地踹了一脚旁边的椅子。 椅子被踹到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代替着三皇子表示出内心的愤怒。 萧暖卿也知道,自己是彻底惹恼了三皇子。 而眼下的情况,显然对她很不利。 三皇子虽是又聋又哑,可他看得见,这就成了他绝对的优势! 相比之下,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之中,萧暖卿几乎处处碰壁。 就连后退的动作,都差点将自己绊倒了。 她知道,若是这样下去,一定会让三皇子得逞的。 在那一声巨响之后,屋内又安静得出奇。 除却三皇子愤怒的呼吸声之外,就只有桌案上的蜡烛‘滋滋’的发出声响。 萧暖卿紧紧握着匕首,随后便像是有了赴死的决心一般,挥舞着手中的匕首,不顾一切地朝着三皇子的方向扑了过去。 三皇子侧身躲过,如同看一个小丑似得看着眼前无效挣扎的萧暖卿。 却不料,扑摔在桌子上的萧暖卿忽然一笑,随后伸手,一把暗灭了桌上的烛火。 屋内,彻底陷入黑暗…… 第160章 我没被他碰到 大家都看不见,那就公平多了。 萧暖卿收回了手,掌心传来被灼烧后的疼痛,但,这并不妨碍她紧紧握住手中的匕首。 不等三皇子反应过来,她手中的匕首已是朝着三皇子狠狠刺去。 三皇子陡然间陷入黑暗,尚未看清眼前的一切就被萧暖卿刺中的腹部。 他吃痛,却叫不出声音,只能猛地一把将萧暖卿给推开了去。 萧暖卿被他推飞了出去,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却也不慌,而是静静地聆听着。 眼下,三皇子不但看不见,还听不见。 如此一来,有优势的人就成了萧暖卿了。 她握着匕首,缓缓起身,侧耳聆听着屋内那道急促的呼吸声。 方才她应该是刺中了三皇子的要害,要不然,三皇子的呼吸不可能这么急。 其实,哪怕是看在德贵妃的面上,萧暖卿今日也该饶了三皇子一命的。 所以她只是辨别着三皇子的位置,以此来推断门的位置在何处。 她慢慢地摸索着,往门边挪去。 可就在自己快要触碰到门栓时,一只大手却忽然握住了她的脚腕。 她心下一惊,却已是来不及,那只大手猛地一拽,她便扑摔在了地上。 那匕首也差点就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她心下大惊,却很快反应过来,猛地拿起匕首朝着自己的脚踝处刺去。 刺痛传来,显然她刺伤了自己。 但对方也迅速的收回了手去,应该也是被她伤到了。 可三皇子已经知道了她的位置,如何会轻易放过她? 一只手伤了,另一只手却抓上了萧暖卿的小腿。 萧暖卿再次刺去,可惜刺了个空。 而三皇子受了伤的手,已然摸到了她大腿处。 越来越往上。 他就像是一只壁虎,正一点一点地爬上萧暖卿的身体。 萧暖卿没在做无用的挣扎,鼻尖的血腥气好似在搅动着她全身的血液。 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肚子正好撞到了什么。 她伸手摸了上去,是三皇子的脑袋。 “所以,为什么要逼我?” 她双手染着鲜血,捧着三皇子的脸颊,一字一句地问着。 三皇子说不出话来,喉间只有吭哧吭哧地声音。 萧暖卿狠狠咬了咬牙,再次问道,“我明明想放过你的,你为何要逼我!” 话音落下,她松开了三皇子,双手死死握住了匕首,而后猛地朝着自己的腿间刺去。 此时的三皇子,半个身子都已经趴在了她的双腿之上。 她这一刀下去,皮肉破开的声音格外刺耳,但,她一点儿都没觉得痛。 她只是将匕首又往下刺了几分,而后慢慢旋转了一圈。 直到,那挣扎的丑陋的声音再也发不出半点,她的双腿间也猛然一重,她才缓缓松了手。 却已是,没什么气力了。 她挪动着身体,靠在了墙上,无尽的黑暗下,只有鲜血的气味陪伴着她。 就这样,她好似坐了足足有两炷香的时间,房门才再次被人踹了开来。 被踹断的门栓落在了地上,弹起,又砸在了她的手上。 她到抽了一口凉气,紧接着,双腿上的重量一松,下一瞬,她就被人给抱了起来。 几乎不用问她也知道,是陆千昱。 他身上的气息,她太熟悉了。 “三皇子!三皇子殿下!” 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是三皇子府里的侍从们。 萧暖卿想,三皇子的死状应该不太好看,所以那些人才叫得这样惨。 没走几步,陆千昱似乎是被人拦下了,她听到他冷得令人发憷的声音缓缓道,“此事,陆某会与三皇子府算个明白。” 话音落下,他便再次抬脚往外走。 而这一次,没人再敢拦他。 她被塞进了马车里,陆千昱拿起了她的手,一点点替她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她想了想,方才开口道,“凝儿不见了。” “石安已经找到她了。”陆千昱冷声说着,语气很沉。 萧暖卿心口咯噔了一下,也不知凝儿这傻丫头会不会说些不该说的话。 想了想,她又道,“他们给我下了迷药,把我关在了屋子里好久。” 陆千昱没说话,但萧暖卿明显感受到帮她擦拭的手骤然一紧。 萧暖卿便又道,“好在我身上带着你给的匕首,我割开了绳索,但是屋里就来了人,我问他是谁,他也不说话,就这么朝我扑过来了。我……我不是有意要杀他的。” 反正,她是瞎子,而三皇子从始至终都没有表露过自己的身份,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杀的事三皇子这个说法绝对站得住脚。 陆千昱擦拭血迹的手力道忽然加重,连着声音也冷了几分,“该杀!” 短短两个字,杀意却铺天盖地般袭来。 萧暖卿看不见自己眼下的状况,陆千昱却是看得格外仔细。 她的裙子都被三皇子的学浸染,裙摆的侧面还有腹部的衣衫上,两个硕大的手印格外明显。 那混账都要死了还想着要占便宜,若是他在场,分了那混账的尸都不为过! 许是陆千昱表露出来的杀意太浓了。 萧暖卿哪怕看不见也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与他拉开了距离。 连着手也缩了回来。 “我,我没被他碰到。” 她颤颤的说着,声音细小如蚊蝇,却只让陆千昱的心跟着颤抖了起来,瑟瑟的,酸酸的,又彷如碎裂了开来一般。 萧暖卿听到陆千昱的呼吸声陡然加重,她知道,自己得逞了。 她可是醉香楼的花魁啊! 如何能不知道这种情况下怎么说怎么做才能让一个男人为她心疼心碎? 果不其然,下一瞬,她就被陆千昱搂进了怀里。 紧紧的,好似是要将她的身躯都揉进他的血肉一般。 “是我不好。”陆千昱的声音沉沉传来,竟是有几分哽咽,“我不该留你一人在那。” 他真是后悔极了! 为了保护三皇子的安危,他不敢留下一个锦衣卫护她,却是没想到,自己为国的大义之举,差点害了她! 如若,她身上没带着那把匕首。 如若,真被三皇子得逞了…… 陆千昱想,他大约是会疯了的! 第161章 她去见了什么人 萧暖卿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洗了澡,换去了那满是血迹的衣衫。 她坐在梳妆台前,身后的丫鬟正在替她擦干头发。 许是那几名丫鬟太安静了,萧暖卿忽然就有些想念凝儿的呱噪,忍不住问道,“凝儿呢?” 陆千昱说,凝儿已经被石安救下了。 只听身后的丫鬟应道,“凝儿姐姐跟着陆大人进宫了。” “进宫?” 萧暖卿下意识问道。 丫鬟还在擦拭着头发,回答的声音也很是轻柔,“是宫里来了圣旨,要召夫人您进宫,陆大人只说夫人您身子不爽,便带着凝儿进宫去了。” 三皇子被杀不是小事,宫里这么快知道也不奇怪。 更何况,陆千昱将她从那间屋子里抱出来时,她满身的血迹应该都被三皇子府的下人看到了。 那些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三皇子是被她杀了。 所以,皇上才会下旨召她进宫问清楚事情的缘由吧? 但很显然,陆千昱不许。 她一个盲女,本就惹人怜惜,更何况她还是陆千昱的妻子。 加上她在马车里的那一系列故意而为之,陆千昱怕是要心疼坏了。 又如何舍得让她在受了大惊之后,进宫去面对皇上的质问呢? 只是可怜了凝儿。 她幽幽的想着,凝儿显然也是被关了起来,应该也是吓坏了,但陆千昱若是不带个人证进宫,今日这事儿,皇上必定不会轻易放过。 今日,可是三皇子的大婚之日啊! 萧暖卿怔怔地想着,瞧不见铜镜中那张姣好的面容上,扬起了一抹森冷的笑意。 另一边,皇宫大殿。 陆千昱与凝儿一起双双跪在大殿中央,夜幕之下,唯有大殿两旁的烛火映照出昏黄的光,使得这座白日里无比辉煌的宫殿,这会儿却只透着诡异。 而皇上就坐在龙椅之上,很显然因为三皇子的死,他已是气恼万分。 而听完陆千昱的话,皇上越发愤怒,“你是说,是皇儿作恶在先?所以他该死?” 陆千昱显然已经感受到了皇上的怒火,若是平日,他必定知道该如何委婉游说能够令皇上的情绪平复。 但眼下,他平静地看着皇上,没有半分退让,“是!” “混账!”皇上猛地一拍龙椅,气得站起了身来,“今日是他大婚!这婚事是他拿着跟刘家大小姐的帕子亲自来求的!他怎么可能会在今天这种日子做出这等乌糟之事!” 陆千昱眸色微冷,却依旧平静地对上皇上的眸光,“今日三皇子大婚,可为何送走了宾客之后三皇子不去与三皇妃洞房,反而出现在了偏院内?” 陆千昱的问题,使得皇上微微一怔,显然,他答不上来。 就见陆千昱拱手行了礼,“屋内的一切锦衣卫都已经查证过,屋内有断裂的麻绳。内子的手腕上有被捆绑的痕迹,足以证明内子是被掳进那偏院的,偏院内的下人也都已经被控制起来,随时等候皇上盘问。还有内子的丫鬟凝儿,也能证明她被三皇子的人绑了起来。” 陆千昱甩出了一连串的证据。 凝儿一直跪在一旁没出声,在听到陆千昱这样说时,便将自己的双臂伸了出来。 手腕上紫红色的印记,饶是隔得这样远,皇上还是一眼就瞧出来了。 纵然不想承认,可皇上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儿子的确是做了丧良心的事。 他的确是死有余辜。 可,萧暖卿就一定是无辜的吗? 皇上冷眼看着凝儿,突然就喝问出声,“那你说说,你是如何被绑的?” 凝儿早已吓坏了。 纵是跟着萧暖卿进了几次皇宫,却也不曾如此在大殿之上被质问过啊! 当下脑子一片空白,几乎是没怎么考虑就说出了口,“奴,奴婢当时正在后门等我家小姐,结果就被人用帕子捂住了嘴,等再醒过来的时候人就被关在柴房里了。” 她想告诉皇上跟陆千昱,那帕子上定然被下了迷药。 却不曾想,她这话一出口,二人的注意力就已经变了。 皇上微眯双眸,“你在后门等你家小姐?你家小姐去了何处?” 凝儿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说错了话,当即便瞪大了眼。 她咬了咬唇,想着决不能因为自己而害了自家小姐,小脑瓜子疯狂转动了起来,终于还是开了口,“小姐她,是去找鬼医连墨了!” 听到这话,皇上跟陆千昱皆是一惊。 鬼医连墨? 传闻中,能生死人,肉白骨,与阎王抢人的那位? 皇上审视着凝儿,“当真?”语气中满是不相信。 凝儿却是点了点头,“是,鬼医连墨性格古怪,不许小姐身边跟人,所以奴婢就在后门等着小姐,可至于小姐有没有见到,还是这一切本就是三皇子的计谋,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说完这话,凝儿便是磕头在地。 她身子颤抖得厉害,只有这样尽可能的蜷缩起来才能安稳些。 她深吸了几口气,方才大声道,“皇上面前,奴婢不敢欺君,所言也句句属实,求皇上明鉴!” 可,这种事儿皇上能明鉴得出来吗? 小姐去见了什么人,连她都没告诉,更不可能告诉车夫。 所以小姐到底是去做什么了,只有小姐自己知道。 而她之所以会说起连墨,全是因为连墨这人性格古怪,来无影去无踪,她料定了皇上是寻不到连墨的踪迹的。 还有一点,她家小姐如今身患眼疾,找连墨医治这话也是说得过去的。 这已经是她情急之下,对于自己说错话的最好的找补了。 皇上与陆千昱相互看了一眼。 萧暖卿到底是去做什么了,这件事还得细查。 可眼下,三皇子迷晕了萧暖卿跟她的丫鬟,将他们二人分别关押起来。 三皇子又在新婚之夜抛下新婚妻子去别院找了萧暖卿也是事实。 至于为何三皇子会被一个瞎了的弱女子杀害,没人知道,但不管怎么样,都是三皇子活该! 可…… 皇上死死捏着龙椅的扶手,一口气卡在了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那可是他的儿子啊! 纵然天生残疾,却也是他跟德贵妃唯一的孩子啊! 这叫他,如何同德贵妃交代? 正想着,外头响起一声通传,“皇上,德贵妃求见。” 第162章 废物东西 没人会想到这么晚了,德贵妃还匆匆赶来。 不用问也知道,就是为了三皇子的事。 皇上一时有些苦恼该如何跟德贵妃说起此事来,却又想着,这件事德贵妃知道地越早越好,否则就算是让她回去,她也只是忧思一夜不肯睡而已。 于是,挥了手,叫人进来。 德贵妃大步进了大殿,可在看到大殿之内只有陆千昱跟一个丫鬟跪着的时候,神色明显一松。 只好在夜色浓重,烛火不明,不曾被皇上发现她这如此明显的转变。 她近前,跪地行了礼,“臣妾参见皇上。” 也不知是不是一路走来有些急,声音听着有些发颤。 在皇上看来,便是德贵妃为了三皇子而伤了心了。 他忙是朝着德贵妃走了过来,双手将德贵妃扶起,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反倒是德贵妃率先开了口,“皇上,皇儿的事,臣妾听说了。” 话音未落,眼泪已是滴在了皇上的手背上。 皇上也跟着动情,红了眼眶,“爱妃,你听朕说,皇儿他……” “臣妾知道的。”德贵妃一下就扑进了皇上的怀里,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前,“是皇儿不好,是他先起了歹心才会被……可是,这也是臣妾不好,是臣妾对他的关心太少了,皇上,臣妾的命好苦啊!呜呜呜……” 一时间,德贵妃哭得悲天动地,哪里还有半点方才进来时松了口气的样子! 皇上紧紧抱着德贵妃,一个劲地安抚着,也是老泪纵横。 怎么能不伤心呢? 他的亲儿子啊! 二人就这么抱着哭了一会儿,德贵妃方才从皇上的怀中站了出来。 她转头看向依旧跪着的陆千昱,声音打着颤,“那,卿卿还好吗?” 没人想到德贵妃此刻居然还会关心杀了她儿子的凶手。 就连陆千昱也是一愣,方才应道,“内子受了惊吓,也受了些许皮外伤,但,并无大碍。” “那就好。”德贵妃微微点了点头,以至于皇上都疑惑了,“爱妃,你……” “皇上。”德贵妃再次看向皇上,眼泪如玉珠般落下,“此事,本就是皇儿的错,若是卿卿都出了事,臣妾这个做娘亲的,怕是只能日日青灯古佛,替皇儿恕罪,只求皇儿能在阎王殿少受些罪了!呜呜呜呜……” 听到这话,皇上方才微微点了点头。 原来说那就好,也是为了他们的皇儿啊! 他的爱妃还真是仁义心善! 以至于,皇上都微微点了点头,“是,爱妃说得对,皇儿有错在先,万不能再生罪过了!”当下,皇上便是深吸了一口气,道,“陆大人回府好好照顾陆夫人吧!朕许你三日假,至于陆夫人……待到眼疾好了再回御医院当值吧!” 言下之意,萧暖卿杀害皇子的事,就这么算了。 陆千昱当即行礼谢恩,方才带着凝儿离去。 在跨出大殿之时,他不忘回头看了一眼。 昏暗的光线之下,德贵妃依偎在皇上的怀里,双肩微微抖动着,柔弱万分。 “大人,怎么了?”凝儿察觉到陆千昱停下的脚步,忍不住怯生生地问道。 陆千昱这才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事。” 随后便是大步而去。 他没告诉凝儿,是因为他心中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今日之事,若非德贵妃前来,皇上必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 可,德贵妃明明就是三皇子的亲娘,她为何要帮萧暖卿? 德贵妃在皇上的怀里哭了好久,皇上心疼德贵妃,愣是亲自将人送回了寝宫,甚至还留下来陪着德贵妃。 是夜。 窗外的月色朦胧,照进屋内也不明朗。 德贵妃从床上醒来,轻轻拨开了皇上搭在她腰间的手臂。 她甚是嫌恶地瞪了皇上一眼,这才起身下床,拿起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出了屋去。 屋外有几名宫女守着,却都是她的心腹。 见到德贵妃出来,宫女立刻上前,“娘娘。” 德贵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瞥了屋内一眼,这才压低了声道,“可找到那废物的亲娘了?” “回主子的话,找到了,已经派人送去了银子,足够这家人往后衣食无忧。”宫女的声音极低,回话的语气也很是利落干净。 德贵妃这才缓缓点了点头,思绪却是飘回了十六年前。 那是一个雪夜。 她大腹便便地躺在床上,饶是腹痛如绞,却也死死咬着唇,不敢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 只因为,她的宫女还未将婴童送进宫来。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怀着的并不是皇上的孩子,为了不让自己的孩子喊仇人做父皇,也为了保护自己孩子的安全,她早已偷偷命人去宫外收买了与她月份差不多的孕妇。 只等着那个买来的孩子一进宫,她才能生产下来,而后狸猫换太子,将自己的孩子送出宫去。 却没想过,中途出了差错。 她的孩子在送出宫的途中被皇后的人发现了,皇后派人追杀,她的人带着孩子连夜奔逃,可到了最后,那孩子是死是活她都不知道了。 而那个被买来的孩子又是天生残疾,生来就听不到任何声音,她借此在皇上面前好一通伪装,又让皇上为她心疼了几分。 却没想到,十六年后,她的孩子居然活着,而她买来的孩子,竟然敢对她亲生的孩子下手! 死得好! 这么多年,是她保全了三皇子的荣华富贵,是她一次次在皇上面前装腔作势,惹得皇上对这个天生残疾的三皇子多加爱怜! 若不是她,那个天聋之人早不知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卖到什么地方做奴隶去了! 她这么宠爱他,他居然敢伤害卿卿! 废物东西! 正想着,身后的房门却是突然被打开了。 是皇上。 见德贵妃站在门外,他不禁问道,“爱妃不睡觉,怎么出来了?” 德贵妃脸上的恨意在转头的一刹那消失殆尽,换上了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臣妾想皇儿想得睡不着。皇上,您说皇儿会不会怪我?” “怎么会……”皇上搂抱着德贵妃,柔声安抚着,可那张脸上却透着一丝杀伐地冷意。 第163章 偶遇刘念彤 三皇子的死,还是在朝堂中引起了不少的骚乱。 只好在,陆千昱早早就将消息封锁了起来,关于三皇子究竟是被何人所杀的真相,哪怕是当天就在府里的刘家大小姐刘念彤都不知道。 更何况,是朝中的其他人了。 是以,谣言四起。 有人说,三皇子是被反贼杀了的,是反贼不满皇上绕城祈福的主意,要给皇上一个下马威。 又有人说,三皇子本就是个心术不正之人,是看中了府里的某个小厮,那小厮为保清白才反抗杀了人。 相比起第一个说法,这第二个说法竟然更令百姓们信服。 毕竟,三皇子府当天就软禁了十几名小厮,而皇上对于三皇子的死也是三缄其口,叫人不得不往见不得人的方面想。 朝中官员齐齐恳请皇上彻查此事,特别是宰相。 他那好端端的大家闺秀,突然就成了寡妇,甚至无端背上了克夫的罪名,他岂能容忍? 皇上为此焦头烂额,头疾再次发作。 但这一切,与萧暖卿无关。 她是奉旨留在府中修养的,所以皇上就算是疼得夜不能寐,翻来滚去,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倒是听闻,萧世儒短短半个月内就进宫了三次。 萧暖卿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那张模糊的脸,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 半个多月的修养,也让她能一门心思地给自己解毒,三日前,她终于摸索到了解毒的方法,连着三日的施针,已经让她的眼睛能看到模糊的影子了。 彻底恢复视力,应该就在这两日。 萧暖卿心情颇好,拿起银针便又开始给自己施针。 半个时辰之后,她堪堪将最后一根银针拔出,还未来得及拂去额上的薄汗,门外就响起了凝儿的声音,“小姐,今个儿天气颇好,咱们去外头走走吧?” 想着自己这段时日的确是没怎么出过门,萧暖卿便答应了,“好。” 等主仆二人来到府外时,石安已经安排好了马车,等候多时。 自从萧暖卿在三皇子府遇险之后,陆千昱便让石安来做她的护卫。 堂堂的锦衣卫同知,从三品,那么大的一个朝廷命官来给她当护卫,萧暖卿一开始是拒绝的。 可陆千昱却执意如此,石安也是一口一个愿意的,萧暖卿便也只能同意了。 可,说是来给她当护卫的,实则怕是来监视她的。 凝儿与她说了那日在殿前回话的事,她想,一定是凝儿那句‘在后门等她’惹来了陆千昱的怀疑。 他一定很想知道,那日她究竟是去见了谁。 不过,无妨。 反正她也不会再去见莫正元他们。 二人上了马车,石安问道,“夫人要去何处?” 萧暖卿想了想,还是问了凝儿,“你想去哪儿?” “去正前街吧?听说新开了几家铺子,卖得都是新鲜玩意儿,奴婢想去开开眼。”凝儿说得兴致勃勃,萧暖卿抿嘴一笑,“我瞧着是你的钱袋子痒了吧?” 被说中,凝儿掩嘴笑了开来,萧暖卿则是扬声冲着马车外的石安道,“去正前街。” 石安应了声是,便是驾着马车往正前街的方向而去。 等到了地方,萧暖卿还未下车就已经听到了热闹的人声,看来凝儿所言非虚,此处当真是开了几家新铺子,惹来了诸多客人。 马车在一间首饰铺外停下,凝儿扶着萧暖卿下了车,便道,“小姐,这间铺子里的首饰听说都是舶来品,很是稀奇呢!” “那就去看看。”萧暖卿说得无比宠溺,带着凝儿就进了殿去。 她眼下看东西还模糊着,兴致缺缺。 可凝儿却是高兴得很,萧暖卿不远扫了她的兴,便收回被凝儿扶着的手臂,道,“你自个儿去看,有中意的再喊我。” 闻言,凝儿却是犹豫了,“可是……” “石安就在外头,不必担心。” 倒也是! 凝儿想着,便冲着萧暖卿道,“那小姐就在这儿等奴婢,奴婢很快就回来!” 说罢便是松开了萧暖卿的手,自顾挑选商品去了。 这间收拾铺子并不大,仗着有几件舶来品撑门面,进来的贵女倒是不少。 萧暖卿站在原地没一会儿就听到身后有人冷声喝道,“喂!好狗不道路,快让开!” 嚣张跋扈的声音,好似已经将萧暖卿踩在脚底下了似的。 萧暖卿转过身,看着眼前那几个模糊的身影,微微歪了歪脑袋,“是在说我?” 就见最右边的身影冷呵道,“不是你还能是谁?不买东西就滚出去,这么大个人站在这儿,当自己是什么摆设物件儿不成?” 好厉害的嘴! 萧暖卿暗暗叹息,也不知这丫头是哪家的丫鬟,正主就发话了。 “哟,熟人。” 这道声音萧暖卿也觉得熟悉,却是一时之间无法再脑海中对上脸。 当下便是微微侧过了脸,轻笑问道,“敢问姑娘是?” “哦,我忘了,陆夫人双目失明,已经瞎了!”那人的声音染着浓烈的讥讽,“只你这个瞎子不在府里带着,瞎跑出来给人添乱做什么?” 许是这声音过于刁蛮了,萧暖卿脑海中的那张脸渐渐清晰了起来。 于是,她冲着面前的人勾唇一笑,“我倒是谁,原来是三皇妃。” 宰相刘瑾家的嫡长女,刘念彤! “知道是本皇妃还不行礼?”刘念彤下巴微扬,只等着萧暖卿跪下给她磕头。 可萧暖卿却只是微微福了福身子,“见过三皇妃。” “大胆贱妇!”刘念彤身旁的丫鬟一声娇喝,“见到我们皇妃,应该跪地行礼!” 此处的动静闹得太大,凝儿急匆匆跑了过来,一把扶住了萧暖卿,而后冲着刘念彤的丫鬟恶狠狠地叫嚣道,“我家小姐见着德贵妃都不必下跪,你是个什么东西?让我家小姐下跪,你们受得起?” 一番话,气得刘念彤当场就要发作,却还是萧暖卿率先开了口, “凝儿!”萧暖卿厉声何止了凝儿,语气很是严厉,“三皇妃如何会受不起?你忘了,三皇妃命硬得很,新婚之日就克死了三皇子的!” 第164章 我笑你蠢 这话,实打实刺在了刘念彤的肺管子上。 就听刘念彤怒喝了一声,“贱人!我乃堂堂三皇子妃,是皇上亲封的二品诰命,岂容你污蔑!来人,给我掌她的嘴!” “是!”刘念彤的丫鬟一应声便是朝着萧暖卿大步而来。 萧暖卿不急不缓地往后退了一步,身旁的凝儿就已经超前冲了过去。 “什么贱蹄子,也敢碰我家小姐!” 打架这事儿,凝儿从未输过。 没一会儿就将对面的丫鬟给压在了身下,双手抓得对方发髻散落,好不狼狈。 刘念彤气坏了,当即又冲着身后的人一声喝令,“都死了不成?还不赶紧上去!” 身后的丫鬟们这才反应过来,齐齐朝着凝儿冲了去。 萧暖卿暗道不妙。 纵是凝儿‘武艺高强’,可双拳难敌四手,那几个丫鬟未必有凝儿勇猛,可人数上凝儿终究是吃了亏的。 她可不想让她的凝儿受伤。 于是,萧暖卿冲着外头大喊了一声,“石安,不好了!凝儿挨打了!” 门外的石安其实早就听到铺子里的动静了。 可铺子里都是女客,又有不少的大家闺秀,他一个男人实在不好贸然进来。 眼下却不一样了,他算是奉命行事。 当即便是一个飞身冲进了铺子里,挡在了凝儿跟萧暖卿的面上。 看着石安那一身锦衣卫的装扮,就连刘念彤都被吓了一跳,那些丫鬟们自然都不敢上了。 见那些人都退下了,石安方才有空回头看向凝儿。 却见,凝儿堪堪从一名丫鬟的身上爬起来,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灰尘,又揉了揉鼻子,一脸嚣张。 而低声那个丫鬟,被打得爬都爬不起来,正捂着脸呜呜地哭着。 石安愣住了。 他很想问萧暖卿,不是说凝儿被打了吗? 眼下这情况,怎么看都不像啊! 但转念一想,萧暖卿看不见,听到打斗声以为凝儿被打了也很正常。 更何况,凝儿毫发无伤,不是更应该高兴吗? 正想着,刘念彤再次厉喝出声,“真是不得了,锦衣卫什么时候成了陆家的家仆了?” 锦衣卫是皇上的,锦衣卫上下都该听命于皇上才对! 石安眉心一沉,看向刘念彤,“三皇妃慎言。” 刘念彤却是冷笑,“怎么?本皇妃说错了吗?你身为锦衣卫,却成了她萧暖卿的车夫,你作何解释?” 刘念彤今日,就是来找麻烦的。 与三皇子的婚事虽不是她所愿,三皇子死了她也悄悄高兴过几日,可后来的闲言碎语,说她克夫的传言,当真是搅得她苦不堪言。 她憋闷了几日,好不容易被丫鬟说服出门逛逛,没想到就看到了收拾铺外,坐在马车外的石安! 脑瓜子微微一转就知道定然是萧暖卿在这铺子里。 她早就怀疑自己跟三皇子的婚事是萧暖卿动的手脚,今日可不得好好教训一下她? 而言下,听到刘念彤的话,石安一时不知该如何辩解。 他本就是个粗人,打架杀人不在话下,可对付这些刁蛮任性的贵女,他还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没有。 眼见着石安无话可说,刘念彤便越发嚣张,“等我上禀皇上,我看看陆千昱要怎么说!” “三皇妃很想听吗?”一道声音传来,清冷之中带着几分阴厉。 便是连萧暖卿都微微一惊。 竟然是陆千昱。 他怎么会在这儿? 不及她细想,陆千昱已是大步而来,高挑的身形挡在了萧暖卿的面前。 越过石安的肩膀,陆千昱那双凉薄的眸子死死盯着刘念彤,“那不如就请三皇妃移步镇抚司,陆某好好与三皇妃说说。” 刘念彤心下一紧,竟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也是奇怪。 这石安跟陆千昱的衣裳看上去并无太大的差别,可这陆千昱一来,周遭的温度都好似低了些。 可,陆千昱撑死也就是三品的指挥使,她可是正二品的诰命! 更何况,她身后还有她爹撑腰! 思及此,刘念彤的胆子就大了一些。 她宠着陆千昱微微扬了扬下巴,冷声道,“陆大人不必用镇抚司来胁迫我,我一没贪赃,二没枉法,你没资格押我去镇抚司!倒是你,将锦衣卫当成你自家的府兵车夫,若是皇上知道,你这指挥使也是当到头了!” 萧暖卿站在陆千昱的身后,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 这笑,透出的嘲讽意味太明显了,以至于刘念彤不管不顾地怒斥道,“贱妇,你笑什么!” “我笑你蠢啊!”萧暖卿轻笑着开了口。 石安既然敢穿着锦衣卫的服侍给她当车夫,那自然是有锦衣卫的差事在办的。 保不齐这差事还是皇上都知道的,比如她之前猜测的,监视她。 这本就不是可以明说的事儿,刘念彤却要将此事捅到皇上那儿去。 只可惜她眼下还瞧不太清明,否则她定要跟着刘念彤进宫,看一看皇上那比吃了屎还难看的表情。 萧暖卿的笑,太张扬了,气得刘念彤怒不可遏,伸手抓起一旁的首饰便朝着萧暖卿扔了过来! 可陆千昱跟石安都在场,怎么可能让这首饰伤到萧暖卿? 只听‘哐啷’一声,石安微微出手,那首饰便落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一直在看戏的掌柜这会儿才冲了出来,“哎呀呀!极为大人莫要动手啊!这,这……” 萧暖卿觉得,掌柜都快要哭了。 于是,她好像提醒,“我听闻这间铺子里的都是舶来品,想必方才碎裂的首饰很贵吧?” 掌柜的一听,像是有些听懂萧暖卿的意思了,又像是不敢一般,只点头道,“确,确实是舶来品……” “东西是三皇妃砸的。不过你放心,三皇妃乃是皇上亲封的二品诰命,其父更是当朝宰相,定不会亏了你,你一会儿跟着三皇妃回去令银子就行。”萧暖卿声音轻柔,偏偏如一把软刀子,扎得刘念彤浑身淌血。 刘念彤冷哼,“笑话!区区一件首饰,本皇妃还能赖了不成?” 说罢,又当着众人的面砸了一件,“我就是将这铺子都砸了,你又能奈我何?” 萧暖卿没理会刘念彤,只朝着掌柜的方向柔声笑道,“我听闻一件舶来品价值百两,可是真?” 百两? 刘念彤突然就瞪大了双眼,所以,她这么一会儿就弄丢了两百两? 第165章 陆大人如何保我 但,刘念彤很快也转过了弯来,锐利的眸子瞥了掌柜的一眼方才又看向萧暖卿跟陆千昱,“区区两百两,本皇妃赔得起。回头本皇妃的人自会来与掌柜核对赔偿事宜。” 言下之意,萧暖卿想怂恿掌柜的坑她也没那么容易。 萧暖卿不甚在意,而刘念彤眼底的狠厉却是更重,“不过,今日之事本皇妃也定会亲自同皇上禀明!” 总归陆千昱将锦衣卫当成自家的府兵就是错,她不信皇上会护着他们! 她自以为是拿捏住了萧暖卿跟陆千昱,可谁知萧暖卿抬手就招呼了凝儿,转身往外走去,全然没把刘念彤放在眼里。 刘念彤气极,当下便要阻拦,却是被石安上前一步拦下了。 而陆千昱那道阴冷的声音也从石安的身后缓缓飘来,“三皇妃进宫前,不妨先问过令尊。” 真是蠢钝如猪! 陆千昱说完这话亦是转身离去,丝毫不理会身后刘念彤的叫嚣。 马车里,萧暖卿看着陆千昱那模糊的身影钻了进来,什么话都没说,甚至没有再多看一眼,只当自己还是一点儿都瞧不见。 马车缓缓前行,萧暖卿也不说话,只看着马车里模糊的光影晃来晃去。 却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千昱才缓缓开口,“你有何想问的?” 萧暖卿心头暗笑,这倒是稀奇了! 她垂了垂眼眸,冷笑道,“这话,该是我说吧?” 今日若不是刘念彤说,她还不知道石安这些日子穿的都是飞鱼服。 锦衣卫穿着飞鱼服代表是在办差,可之前陆千昱怎么跟他说来着,哦,他说将石安留在她身边保护她。 保护她,算什么正经差事? 说到底就是监视而已。 此事想必也是皇上授意,否则方才陆千昱也不会说让刘念彤去问问他爹这样的话来。 而且,陆千昱显然也不信她。 果然。 陆千昱眸色微沉,好似叹了一声,方才开了口,“三皇子被杀当日,凝儿说你离开过三皇子府。” 萧暖卿心头冷笑,“是啊,凝儿不是还说我是去见了连墨吗?” “可连墨不在京城。”陆千昱声音缓缓,如同寒冬飞雪,无端叫人心头一颤,“事实上,他半个月后就会与尚国的使团一起入京。” 萧暖卿的脸色骤然一变。 连墨此人向来行踪诡异,性格也极其古怪,从不与任何人结交。 上一世,尚国使团也曾如今,却不曾听闻有连墨在。 否则,她在醉香楼不可能听不到半点儿消息。 怎么这一世却…… 萧暖卿隐隐觉得,这一切都跟她有关系。 却听陆千昱的声音忽然压低,比起方才的冷意,更添了几分逼人的紧迫,“你若还不与我说实话,到时就连我都保不住你。” 萧暖卿沉默了。 这件事的确是超出了她的掌控,她没想到三皇子会在新婚之日对她行凶,也没想到凝儿会在皇上的压迫逼问之下扯出了与此事八竿子打不着的连墨,更没想到,前世那个只在传闻中听到过的名字,居然半个月后就要进京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让她完全没有准备的时间。 连墨随尚国使团入京,那势必是要面圣。 皇上既然对她的行踪有所怀疑,那见到连墨后必然是要问起此事的。 就算不是明着问,可只要连墨一句‘不认识’,她跟凝儿就是欺君! 哪怕是不牵连出莫正元等人,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到时候,别说是救出爹爹,恐怕连她自己都要进去! 思及此,萧暖卿的一颗心烦乱极了! 她不知道自己上辈子,上上辈子是不是犯了天条,为何这辈子,她只是单纯地想要救自己的爹爹而已,就要闹出这么多的事儿来! 就连那些不认识的人,都要冒出来给他添堵! 她紧紧抓握着自己的手,微微咬着唇,脸色难看至极。 但很快,她的手背上便被一股温暖所包围。 陆千昱的手就这么搭在了她的手背上,手心厚厚的茧子像是在提醒着她什么。 萧暖卿微微怔愣。 就听陆千昱道,“书册之事,是我不对。可眼下,卿卿,你只能信我。” 事到如今,就只有他才能保住她! 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垂下了眼眸,“我们现在是去哪儿?” “郊外。” “嗯。” 萧暖卿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郊外,倒是个谈事的好地方。 不多久,马车停在了一片空地之上。 陆千昱嘱咐了石安跟凝儿看着马车,而他则是牵着萧暖卿朝着不远处的湖边走去。 虽还看不太清楚,但清风吹来,萧暖卿已经能闻到湖水那清淡的气息。 好似连心中的烦恼也跟着吹淡了一般。 此处四下空旷,藏不了人,石安跟凝儿又站的远。 所以,他们说的话就只有他们自己听得到。 “我去救莫正元了。”她缓缓说着,没有再隐藏。 正如陆千昱所言,若她一言不发,半个月之后连墨来京她就是死路一条。 而告诉陆千昱真相,纵然是有赌的成分,可到底还是能搏一搏。 听到萧暖卿的回答,陆千昱心中有些震惊,却又觉得,是在意料之中。 只听萧暖卿接着道,“你中毒那日,我也是先去救了莫正元才回府救你的。” “他是我爹。” 她平静地说出这些话,只让陆千昱怔愣了好一会儿。 纵然,陆千昱已经猜到莫正元跟萧暖卿之间的关系不太寻常,却也没想过他们竟然是父女。 “你确定?”陆千昱问。 萧暖卿却是摇了摇头,“不过他们好像很确定,我说的他们,是指莫正元跟德贵妃。” 德贵妃! 自幼就在宫中长大的陆千昱几乎没有多想就明白了。 怪不得三皇子死后德贵妃会那般护着萧暖卿,却原来,德贵妃跟莫正元才是她的亲生爹娘? 那三皇子,恐怕只是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倒霉蛋而已! 如若他们之中藏着这样一处关系,那这一切的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正想着,萧暖卿忽然又开口问道,“好了,我所有的密码都已经告诉陆大人了,敢问陆大人准备如何保我?” 第166章 容我想想 萧暖卿这话的另一层意思是,陆大人还打不打算保我。 毕竟,陆千昱怎么都是皇上的人。 可莫正元却是个十足的反贼。 如若此刻陆千昱仍是自信满满地告诉她不必担心,一切有他之类的话,那陆千昱就是明确地站在皇上那边。 兴许等回府之后,就会将她的人头亲手送到皇上的面前。 可,她觉得他不会。 这几日的相处,她并非没有感觉。 她知道陆千昱对她是有感情的。 只是…… 她心中仍旧有些惴惴不安。 她不知道这份感情到底有多少份量。 她静静地等着陆千昱的回答。 只好在,没有等来她害怕的回答。 只听到他轻轻说了句,“容我想想。” 既然她与莫正元扯上了关系,那这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首先他需要确保还有什么人知道她去见了莫正元。 比如,那日的车夫,甚至是路人。 这需要详细去探查,但很显然这件事不能交由旁人去做,就连石安也不行。 其次,他还得提前找到连墨,与之沟通。 但连墨此人性格古怪,未必是他能说得通的。 所以,很麻烦,他得好好想一想。 看着那湖面荡漾的涟漪,陆千昱眉心微锁,心思深沉。 却在这时,一只小手忽然就钻进了他的手心里。 这还是她头一回主动。 陆千昱骤然一愣,诧异地转头看向萧暖卿,却见后者依旧面向湖面,嘴角却是勾着一抹好看的弧度。 只听她声音轻柔缓缓,“谢谢。” 谢谢他,竟是真心为了她的。 哪怕在知晓她与莫正元的牵连之后,竟也真的为她考虑了。 容我想想。 这四个字,约莫是她听到过的,最令人安心的话。 好似在这一刻,他最终能不能想得到法子都已经不重要了一般。 只是,萧暖卿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许是这段时日为了爹爹的事儿太辛苦了些,所以这会儿一点点的温暖,都能叫她沉醉一会儿吧! 脸颊上忽然落下一滴湿润,凉凉的、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哎呀!怎么突然就下雨了!” 远处,凝儿的惊呼声传来。 萧暖卿还未反应过来,已是被陆千昱搂进了怀里。 他的大手护着她的脑袋,可饶是如此,她身上还是很快就湿了。 这雨太大了。 石安倒是反应快,当下就驾着马车朝着二人驶来。 陆千昱先将萧暖卿送上了马车,随后才跟了进来。 硕大的雨声伴着凝儿的惊呼声,吵得厉害。 萧暖卿斤了马车还未坐稳便冲着凝儿招呼着,“凝儿,你也快进来躲躲。” 这样大的雨,凝儿坐在外头定是会被淋湿的。 凝儿应了声。 可不知何故连车帘都没掀开就被石安给扯了回去。 就听石安道,“夫人不必担心,这车外头也有蓬,能遮雨。” 末了,她还听到石安小声低喝了一句,“坐好!” 萧暖卿还没来得及弄明白石安跟凝儿是什么情况时,陆千昱已是坐到了萧暖卿的身边来。 “冷吗?” 他问。 萧暖卿练练点头。 眼下都还没出三月,这雨下得又大又急,她身上都湿透了,如何能不冷? 下一瞬,却已是被陆千昱搂进了怀里。 他的双臂紧紧抱着她,在她的手臂上不断上下的摩擦着。 明明他也淋湿了,可他身上就是暖的很,连手心都是暖的。 被他这样紧紧搂抱着,她真就没那么冷了。 也是此时才明白,石安为何不让凝儿进来。 这样羞人的姿势,若是凝儿在,她可不敢这样安心靠着。 待回了府,陆千昱便命人在屋里点了炉子,又让人送了热水来,让萧暖卿好好泡一泡,驱驱寒。 于是乎,萧暖卿在里屋泡澡,陆千昱则是在外间烘着暖炉。 等萧暖卿终于梳洗好,换了干净的衣裳出来时,陆千昱的衣服却还是有些潮潮的。 “不如陆大人也去泡一下?”萧暖卿柔声说着,“丫鬟说还有不少热水。” 其实陆千昱也有此意。 否则他早就去换身干净的衣裳来了。 眼下萧暖卿既然都开口了,他便是连推辞都没有,只道了声,“也好。”就往里屋去了。 倒是令得萧暖卿愣了半晌。 总觉得自己好似是被套路了。 一炷香之后,里屋传来了陆千昱的声音,“来人!” 大约是洗好了。 萧暖卿想。 可等了一会儿屋外也没人进来。 陆千昱再次开口,声音有些不耐烦,“来人!” 萧暖卿便没多想,起身去了外头。 可开了门才发现外面竟然连一个丫鬟小厮都没有。 她眉心微拧,人呢? 就在这时,陆千昱再次唤了声。 萧暖卿无奈,只得往里屋走去。 罢了,反正她眼睛看东西还是模糊的,应该不打紧。 陆千昱没想到进来的会是萧暖卿,饶是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这种时候也显得有几分慌张。 “怎,怎么是你?” 萧暖卿自然也听出来陆千昱的慌乱了,心下暗笑,如实道,“外头没人,陆大人有什么吩咐?” 陆千昱脸色微沉,直觉告诉他,应该是石安搞的鬼。 他眉头皱了皱,这才道,“无,无事。你先出去,我自己来就好。” 萧暖卿却仍是轻笑着的模样,“陆大人有什么吩咐直说就好,我一个盲女,看不到什么的。” 确实看不到。 陆千昱当下的脸孔已是红透了。 可他忘了拿干净的衣裳来,眼下似乎只能靠萧暖卿了。 见萧暖卿的确是一副看不见的模样,他这才松了口,“那,那就劳烦卿卿去衣柜最底下拿一身衣裳给我。” “好。”萧暖卿应了声,转身就朝着衣柜走去。 这儿是她的房间,这段时日位置都已经摸透了,自然是轻轻松松地就走到了衣柜前。 从衣柜的最底下抽出一套衣裳,又转身送到了陆千昱的面前,“给。” “多谢。”陆千昱应着,伸出手,可距离有些远,勾不到。 他想让萧暖卿走近一些,可看了下地上的水渍,又怕萧暖卿会滑了跤。 想了想,他索性站起了身去拿。 反正萧暖卿什么都看不见! 可,他的手刚伸到萧暖卿的面前,就见萧暖卿骤然瞪大了双眼。 她,能看见了! 第167章 不对劲 萧暖卿聊到了自己的眼疾这两日就能看见。 可……她没想到是现在啊! 眼前清晰的一切让她整个人都怔愣住了,好似比失明之前看得更清楚了些。 那胸肌,那腹肌,那……庞然大物! “啊!” 萧暖卿率先惊叫出声,也不管手中的衣服有没有递到陆千昱的手上,松了手就往外跑。 太吓人了! 陆千昱愣愣地看着手中的衣服,脑海中还在反应着方才的场景。 他亲眼看着萧暖卿的眼眸突然一亮,随后那张小脸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就好似……烧红了的烙铁一般! “呵……”他突然就轻笑出了声,却又很快察觉到了一丝凉意。 嘶…… 这丫头跑出去怎么不关门啊! 而另一边,萧暖卿一口气跑出了院子,冲到了府里的荷花池边。 她看着湖水中倒映出来的那张狼狈不堪的脸,下意识地就捧住了自己的脸颊。 好烫啊! 天! 她方才是看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小姐?” 凝儿的声音突然传来。 把萧暖卿吓了一大跳。 她慌张地转过头来,差点一个踉跄摔进湖里去。 见状,凝儿慌忙冲了过来,一把扶住了萧暖卿,“小姐小心!您怎么来湖边了?这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病了?”凝儿说着就要来摸她的额头。 萧暖卿忙是摇头,转移了话题,“我,我没事,你呢?有没有着凉?” 好在凝儿也没怀疑,只道,“没有,奴婢方才喝了一碗姜汤,现在浑身都热乎着呢!” 说罢,凝儿便举起了自己另一只手上的食盒,“喏,正要给小姐送去呢!” 萧暖卿的心跳还是快得很,有些晃神,只敷衍地点着头。 可凝儿却好似发现了什么。 “小姐!您的眼睛好了?”她不可置信地盯着萧暖卿的眼睛。 萧暖卿这才点了点头,“嗯,刚,刚刚好的。” “太好了!我就知道小姐一定能解了体内的毒的!小姐最厉害了!”她满脸得意,仿佛能跟着萧暖卿,坐萧暖卿的丫鬟是这世上最令人骄傲自豪的事。 萧暖卿也被凝儿这模样给逗笑了,她捏了捏凝儿的鼻子,笑道,“你对我这么有信心,我当然不能辜负了你呀!” “嘿嘿!小姐真好!”凝儿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萧暖卿往住处走,“那小姐一会儿喝了姜汤驱驱寒!正好也给姑爷送一碗!” “啊?”萧暖卿骤然停住了脚步。 凝儿这才满脸疑惑的看向她,“小姐,您怎么了?” 萧暖卿胡乱摇着头,“没,我没事。那个,我得去虞彦那一趟,你自己去给陆大人送吧!” 说罢,也不等凝儿在说话,抽出了手就快步离去。 任凭凝儿在身后呼唤了几声都没搭理。 在她忘记方才所看到的那一切之前,她可不想再看见陆千昱! 萧暖卿真的去找了虞彦。 毕竟,自她瞎了双眼之后,虞彦就没日没夜地研究着解毒的方子,她得尽快告诉虞彦这个消息。 今日,虞彦不当值。 萧暖卿来到他的住处外,敲了敲门。 “稍等。” 院门那响起虞彦的声音,没多久,院门便被打开了。 虞彦蓄着胡子,眼下一片乌青,瞧着很是虚弱狼狈,哪里还有先前翩翩公子的形象! 萧暖卿一惊,“二哥你……” “卿卿?”虞彦也是惊讶得不行。 他打量了萧暖卿一眼,又往萧暖卿的身后看了看,确认她是一个人来的之后就越发惊讶了,“你,你的眼睛好了?” 萧暖卿这才笑着点了点头,“嗯,半个时辰前刚好我就来告诉二哥这个小消息了!” “太好了!”虞彦是真的高兴。 当下就让开了路,“快,进屋去坐坐!” 萧暖卿进了院子,到堂屋那坐下。 虞彦手忙脚乱地给萧暖卿泡了水,是冷的。 “今日没烧水,你将就着喝一口。”虞彦有些不好意思。 萧暖卿道了声谢接过,目光落在有些脏乱的堂屋,眉心微锁,“二哥这几日都在忙着研究解药的事?” 这屋子显然几日都没清扫过了,水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这胡子一看也是很久都没刮过…… 为了她的事儿,可真是难为虞彦了。 看着萧暖卿的表情,虞彦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当下便道,“你别揪心,是我的问题。是我自认为研究毒物多年,对于各种毒都能信手拈来,可你体内的毒却真是难到我了,是我与自己较劲,非要研究出着解药来,与卿卿无关的。” 可萧暖卿如何能不知道虞彦这番话说出来就是安慰她的。 他明明在知道自己复明之后就松了一口气。 她把水放下,微微叹息,“这毒确实棘手,我也是试了很多次才终于找到解毒之法的。却也只是靠着针灸,解药到底该是什么,我也想不出来。” “是啊!也不知这毒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当真是厉害啊!”虞彦叹着,语气中颇有些仰慕的意思。 萧暖卿想起之前薛宁说的话,便道,“这毒,出自连墨之手。” “连墨?”虞彦惊呼,“你说的事鬼医连墨?” 萧暖卿点了点头。 虞彦这才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是他!怪不得!连墨此人医毒双绝,他研究的毒,我恐怕穷尽一生都制不出解药来!” 语气满是释然。 萧暖卿笑了笑,“二哥何必妄自菲薄,从来都是后生可畏,青出于蓝,二哥对毒物如此有研究,等见到了连墨稍稍讨教一二,或许日后的成就比他更高!” 虞彦笑出了声,“连墨行踪不定,我哪有那个福气跟他讨教?” “陆千昱说,连墨半个月后会随尚国使团入京。”萧暖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虞彦。 只见虞彦当即就瞪大了眼,“什么?”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萧暖卿,在看到萧暖卿脸上的肯定之后,眉心便不自觉地紧紧拧了起来。 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连墨怎么会与尚国使团一块儿入京?” 这个问题是萧暖卿听到连墨入京的消息后也想问的。 可,眼下虞彦似乎表现得比她要更惊讶一些。 正要问,便听虞彦道,“卿卿,不对劲。” 第168章 尚国的字 萧暖卿不解,“怎么了?” 虞彦眉心紧拧,“连墨怕是冲你来的。” 听着这话,萧暖卿却越发不解了,“我与他素昧平生……” “你不知道。”虞彦说着,深吸了一口气方才接着开口,“你可知,连墨为何会被世人冠以‘鬼医’的称呼?” 萧暖卿想了想,道,“是因为他行踪诡异不定,医术高明,性格又极其古怪……” “此乃其一。”虞彦叹息了一声,又接着道,“我曾听我师父说过,连墨最听不得别人比他厉害之类的话,不管是医术还是毒。若世上有此等传言,他就会主动找上门来要求比试,赢,则名扬天下,输,则黄土埋尸。” 这倒是萧暖卿不曾听说过的! 她惊讶地看着虞彦。 若真如虞彦所说,那连墨或许还真就是冲着她来的。 毕竟,前世连墨不曾进京,但这一世,她凭着萧家针法治好了六公主跟刘家二少爷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残疾。 或许,是有人将她的名声传了出去,拿她与连墨做比…… 思及此,萧暖卿的眉心也染上了愁绪。 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但很快萧暖卿就摇了摇头,“罢了,不去管他。他若真是冲着我来的,我就不理他便是!” 虞彦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或许他来是有别的什么要紧的事。” “可不嘛!”萧暖卿说着,目光又落在了虞彦的胡子上,当即眉心一皱,站起了身来,“二哥,你多久不曾梳洗了?臭了。” 虞彦一愣,有些尴尬地闻了闻自己的衣裳,“这,我应该是三五日前……” “那还不快些烧水梳洗,顺道把胡子也刮了。”她说着,便将语言给推出了堂屋。 虞彦连声说着好,便是朝着厨房而去。 而萧暖卿则回了堂屋。 看着脏乱的一切,她微微叹了一声,而后就撩起了衣袖。 虞彦是为了她才弄成这样的,她帮着打扫一下也是应该。 好在堂屋不大,清扫起来也不累。 萧暖卿虽是千金大小姐,可前世在醉香楼里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是以眼下做起来也是略显得心应手。 她先将堂屋里的物品摆放整齐,而后抹了桌椅,最后拿起笤帚扫地。 从堂屋的最里面往外,一边退一边扫。 却一时没注意身后,不小心撞到四方桌。 “啪。” 细微的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萧暖卿下意识回头看去,这才放下桌子的正下方有一封书信。 瞧着像是从桌子底下掉下来的。 可虞彦为何要将书信藏在桌子底下? 她心中疑惑,便蹲下身子将那封信捡了起来。 可刚看到信封上的字,萧暖卿便愣住了。 那上头写着的,竟是尚国的文字! 可虞彦的家中,怎么会有尚国的书信? 虞彦通敌卖国? 他一个御医通敌卖国有什么用? 毒杀皇帝? 可他身为御医有无数次下手的机会,皇上却还是好好的啊! 萧暖卿想不明白,而屋外却已经传来了虞彦的脚步声。 她心头一紧,忙将书信丢回了地上,转过身又装作扫地的模样。 虞彦进了来,看到萧暖卿在干活当即一惊,“卿卿快放下,这怎么能让你做!” “这有什么?扫个地而已!”萧暖卿没有回头,继续扫,“二哥看下还有什么地方要收拾吗?” 虞彦呆头呆脑,果真就四下查看起来,而后便看到了地上的那封信。 他心头一紧,看着萧暖卿像是没有发现的样子,立刻上前将那封信给捡了起来。 他显然是不常做这种事的,动作大到萧暖卿即使不回头都察觉到了。 以至于,萧暖卿心中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确定虞彦已经将书信藏好之后方才转过身来看着他,“二哥怎么不说话?” 虞彦慌得不行,连连摇头,“没,没有,卿卿打扫得很干净,比我之前还要干净。” 萧暖卿忍不住笑出了声来,“那就好,等我扫完这儿就好了。” 她拿起笤帚继续干起活来。 心中却是暗叹,不管那书信里写了什么,虞彦都不会叛国的,就他那藏不住事儿的样子,若真做了什么坏事,定然是第一时间就会被发现的。 她忽然想起之前德贵妃中毒的事,虞彦说他什么都没做,心中不禁有些庆幸。 好在虞彦真的什么都没做,不然,定是当场就穿帮了! 等萧暖卿将笤帚放回了远处,虞彦脸上的慌张都还没有彻底散去。 萧暖卿也不说破,只冲着虞彦道,“好了,那我就不打扰二哥了,二哥这段时日辛苦,记得好好休息。” 说罢,她便行了礼,转身离去。 却被虞彦叫住了,“卿卿!” 萧暖卿转过身看向虞彦,继续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挑眉问道,“二哥还有什么事吗?” 虞彦好似有些难以开口,犹豫了一会儿方才问道,“你,你方才有没有看到什么?” “看到什么?”萧暖卿问。 “就是,奇怪的东西,比如……书信。” 萧暖卿笑道,“书信有什么奇怪的?二哥怎么这么问?莫非你手上有什么奇怪的书信?” “没有,没有!”虞彦连连摇头。 萧暖卿故意打量了虞彦一下,方道,“我现在觉得二哥倒是奇怪得很!” 虞彦被说中了心事,低下头去没有吭声。 萧暖卿便也不逗他了,只道,“二哥还是早些休息吧,我看你都累糊涂了,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好。”虞彦这才点了点头,将萧暖卿送到了院门口。 看着萧暖卿上了马车,他方才将门重新关上。 而后快步回了回房间,将门栓放下,这才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了那封信。 信很厚,足足有五页纸。 他将信纸打开,看着上面那密密麻麻娟秀的字体,一颗心便如同刀绞一般。 只是这样看着,他就能想象写信之人当时的心情有多急切。 可…… 虞彦又拿出了火折子,将信点燃了。 他知道自己回不去了,所以有些事,有些人,该忘就得忘了。 第169章 狗改不了吃屎 回府的路上,萧暖卿免不得会想起那封书信。 那上头的文字也让她开始好奇虞彦的身份来。 先前倒是听爹爹提起过的,却只说虞彦是自己靠近御医院的,医术虽算不得上乘,但凭借其毒术的厉害,被皇上破格选中。 好似听闻,他是个孤儿,去他家也的确是不曾见过他爹娘。 只是,一个四五品的御医,家中却连个小厮都没有。 从前萧暖卿只觉得虞彦是喜欢清净,如今却是觉得,他许是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虞彦,很有可能是尚国人。 但听到尚国使团入京的消息,他却一点儿也不慌张,这就证明,他不是尚国皇室的人,所以使团的人不会认识他。 不过,想想也是,谁会这么傻,放着好好的皇子不做,跑来别国做御医。 思及此,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 不管虞彦是什么人,哪国人,只冲着虞彦能为她不眠不休地研究毒药,那他就值得她称一声二哥的。 这样想着,萧暖卿便不再纠结虞彦的身份了。 她掀开了车帘,看着人来人往的街头,心情大好。 从前觉得寻常的场景,在失明了一次之后,如今看着便觉得格外的好看。 果然人要在失去过后才懂得珍惜。 确实忽然间,萧暖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王嬷嬷。 只见她鬼鬼祟祟地站在巷子口,手中还拿着一个小小的包袱,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萧暖卿让车夫放慢了速度,直觉告诉她,王嬷嬷等的人兴许是她认识的。 果不其然。 不多久便有一名女子快步走到王嬷嬷的跟前。 不是别人,就是林菀! 萧暖卿眼神骤然一沉。 王嬷嬷离开萧家之后一直跟着林氏,如今应该也是林氏授意的。 就见王嬷嬷跟林菀说了两句之后,就将包袱交给了林菀。 林菀接过,掀开了包袱的一角,似乎是想查看里头的东西。 好巧不好,那角度正好能被萧暖卿看见。 虽然只有小小的一角,可萧暖卿确定,那个包袱里的是银子! 那么一包,至少有个二百两。 萧家已经被林家父女害到了这种地步,萧暖卿实在没想到,林氏如今居然还会帮林菀! 她放下了车帘,缓缓摇了摇头。 狗改不了吃屎。 林氏从来都是偏心林菀,恐怕就是死在林菀手里,也还是觉得林菀是最好的! 可,林氏的那些私几都是他爹辛辛苦苦挣来的。 当初她爹休了林氏,让林氏带着那些东西离开了萧家,是为了保住林氏的性命,让林氏往后余生都能过得富足。 不是让林氏去帮衬那只白眼狼的! 她微微咬了咬唇,眼底已是露出几分狠意。 她让车夫调转了车头,朝着已经跟王嬷嬷分道扬镳的林菀走去。 等马车绕到了林菀前头时,萧暖卿便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看到萧暖卿,林菀骤然一惊,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人遇到她。 她打量着萧暖卿,眼中透出几分不确定,“你的眼睛好了?” “不劳表姐关心。”萧暖卿冷声笑着。 林菀脸色一僵,却是猛然想起了什么,忙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不是你的表姐。” 萧暖卿眉尾微挑,“是不是都无所谓,把那包银子留下。” 闻言,林菀立刻将包袱抱紧了些,“这是我的银子!” “你的?”萧暖卿笑出了声,缓步朝着林菀走了过来,“你一个宫女,每月的月钱才多少,这包袱里少说也有二百两,你凭什么能攒下这么多银子?” “这与你无关。” 林菀往后退了一步,戒备地盯着萧暖卿,萧暖卿却一点儿也不急,因为她早就吩咐了车夫,烂在了林菀的身后。 林菀退了没几步就撞到了车夫,被迫停了下来。 眼看着萧暖卿步步逼近,她突然就大喝了一声,“你要做什么?抢东西吗?!” 她也知道那包袱里的银子不能被外人知道,便只喊是抢东西。 街上人来人往,本就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林菀这一喊,便引来了更多的注意。 很快他们就被人团团围住,所有人都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起来。 就见林菀摆出了一副可怜无辜的拿手好戏来,冲着周围的人群道,“诸位快帮帮我,这女子要抢我的东西!” “是啊,诸位都帮帮忙,赶紧报官。”萧暖卿冷声笑着,一双眸子死死盯着林菀,“这女人是贼,偷了我娘的银子,那包袱里是足足二百两纹银。” 林菀不敢说,她却是敢的。 林菀瞬间怒了,“你胡说什么,这是姑……这是别人我的!” “别人?”萧暖卿冷声轻笑,“哪个别人能给你这么多银子?” “就是啊!”路人也跟着喝道,“二百两,又不是二两,什么人能随随便便给你这么多银子?” “看你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拿着二百两也不曾叫辆马车,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大街上走着,肯定有问题!” “就是,你说,谁给你的!” “看着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知道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儿!” “你快点将银子还给这位夫人,要不然人就真报官抓你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而萧暖卿却站在原地没再说话。 只是冲着林菀挑了挑眉。 没办法,实在是二人如今的身份差距太大的。 她是朝堂三品官员,衣着算不得有多华贵,但一看也是大户人家的夫人。 更何况,她还带着个车夫,旁人一看就知道她是有钱的。 可林菀呢? 一个小小的宫女,难得出次宫门,身上所穿的也顶多是寻常百姓人家的衣裳。 这要让旁人如何相信,她是能拿得出二百两的人? 林菀抱着那一包银子,站在原地气得浑身都发抖。 她当然不想将银子交给萧暖卿。 可,事情闹大对她没有好处,若真是报了官,皇后绝不会再救她第二回! 考虑再三,林菀终于还是低了头,将手中的包袱缓缓伸了出去。 萧暖卿看了车夫一眼。 车夫当即上前接过了银子,而后恭恭敬敬地交给了萧暖卿。 萧暖卿这才一笑,“既然你主动交出,那今日就放你一马。” 第170章 警告 林菀恶狠狠瞪着萧暖卿,“咱们走着瞧!”说罢,便是准神大步冲出了人群。 百姓们还在义愤填膺,“哎,你这丫头真是不是好人心,这位夫人好心放你一马,你倒还记恨上了!” 在众人的指责声中,林菀落荒而逃。 萧暖卿则是客客气气地对着周围的百姓道了谢,而后,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站在人群中的王嬷嬷身上。 四目相对,王嬷嬷猛然一惊。 她是听到林菀的呼喝才赶来的,却没想到拦住林菀的人居然会是她家小姐。 更没想到自己站在人群中还能被她家小姐一眼就发现。 眼下小姐就这样盯着她看,她也不能当做没瞧见,这才缓缓上前来,给萧暖卿行了一礼,“老奴见过小姐。” 萧暖卿勾唇一笑,而后上了马车,这才淡淡传来一声,“王嬷嬷,带路吧!” 之前王嬷嬷让她去看看林氏,她拒绝了。 可今日,她却是必须得去一趟了。 王嬷嬷无奈,只能跟着上了马车,领着车夫朝着林氏的别院而去。 林氏的别院并不算大,府里拢共也没几个丫鬟。 王嬷嬷进了府后让人将萧暖卿带去大厅休息,却是被萧暖卿拒绝了。 “王嬷嬷领路吧。” 言下之意,她是要直接去找林氏。 无奈,王嬷嬷只好带着萧暖卿一路去了林氏的院子。 听到王嬷嬷回来的消息,林氏已是急匆匆地从院子里出了来,她想问问王嬷嬷有没有顺利将银子交到林菀的手上。 却没想到,居然看到了萧暖卿。 第一反应是心中一喜。 她大步朝着萧暖卿走去,“卿卿!是,是娘的卿卿!” 只几步路的距离,林氏的眼眶就已经红了。 她来到了萧暖卿的面前,双手抱住了萧暖卿的双肩,不住地打量着萧暖卿,“真的是你,娘还以为,这辈子你都不愿意再见娘了!” 毕竟,萧家如今的覆灭,与林家多多少少是有关系的。 当初她还那样对着萧暖卿发怒,她以为她们的母女情早就断了。 没想到今日还能再见到萧暖卿。 真好啊! 林氏泪流满面,萧暖卿却冷着一张脸,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我今日,是有东西来还给你。”萧暖卿冷声说着,让林氏激动的情绪稍稍平静了下来。 她抹着泪问道,“什么东西?” “这个。” 萧暖卿一边说,一边将拿在手里的包袱提起。 林氏方才见到萧暖卿后就激动不已,不曾发现她手中提着东西。 眼下看到这包袱,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给林菀的银子! 当下便是瞪大了双眼,“这,这怎么在你手里?” 说罢,又看向了王嬷嬷。 王嬷嬷这才弱弱地开了口,“老奴将东西交给了……那位,却被大小姐看见了。大小姐拦住了那位……” 林氏终于明白了过来。 神情有些慌张。 萧暖卿将包袱送到了林氏的手中,声音很是冷漠,“萧家为何会落到今日这地步,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我爹如今还在大牢里待着,随时都有可能掉脑袋,你却在这儿给那个人送银子?” 林氏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可林菀是哭着来求她的,她心软啊! 自知理亏的她,声音也弱了几分,“这,这些都是我的私几。” “没有萧家,没有我爹,你从何处得来这些私几?”萧暖卿再次问询,声音比之方才严厉了不少,“索性我与你说说清楚,当初我爹休你,是为了保你性命,让你带着你的私几离开,保你下半辈子能衣食无忧。可你若再去贴补那个人,我保证,从今往后再没人会尊你一声夫人!” 那些她曾在萧家得到的东西,她会替她爹一件一件拿回来! 林氏被这样的萧暖卿吓坏了。 她双唇微微颤抖着,声音透着几分哭腔,“你,你从前绝不会这样与我说话……” 她觉得这样的萧暖卿,好陌生。 到底是自己叫了十几年的娘,看到林氏这副模样,萧暖卿心里也是一软。 却知道,自己决不能在林氏的面前表现出来,只冷声道,“我如今一门心思都在如何救我爹出来之上,凡是阻拦我的,我会毫不留情一并拔除!” “菀菀她不会……” 林氏弱弱地说着。 却只惹来萧暖卿的一记白眼,“她会不会,我比你清楚,你若再给她银子,那你就是她的帮凶,我爹没事也就罢了,若是我爹出了什么事,我就将你葬在他身边!” 听出了萧暖卿的言下之意,林氏整个人都朝后仰去。 好在王嬷嬷及时将她搀扶住了。 王嬷嬷哭丧着脸,哭求道,“小姐莫要说了,夫人的身子骨已经大不如前,实在经不得小姐这样恐吓,您今日说的夫人都记住了,您走吧!” 林氏的脸色的确是不好看。 但萧暖卿忍住了上前为其搭脉医治的冲动,只冷冷瞥了一眼,而后转身离去。 她知道,林氏这人是狗改不了吃屎的。 她不下一剂猛药,日后林菀哭到她面前来,林氏还是会心软。 离开林氏的别院,坐回马车里,萧暖卿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她觉得林菀就像只冤鬼似的,总会时不时地到她面前来冒出头,像只冤鬼似的,阴魂不散。 可眼下林菀又是皇后的人,她做不了什么。 倒不是怕了皇后,只是若是有个万一,会连累她爹。 她绝不能让她爹有任何的万一! 等回到陆府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管家见她回来,忙道,“夫人总算回来了,大人在饭厅等候多时了。” 闻言,萧暖卿心头微微一跳,“等我做什么?” “说是庆祝夫人复明,让厨房做了好些菜呢!石安大人也在,夫人快去吧!” 管家一脸的高兴。 萧暖卿微微点了点头。 说来,她嫁进陆府这么久,还从未跟陆千昱坐在一起吃过饭,今日算是第一顿。 可……在她把他看光光后,这第一顿怎么想怎么觉得怪异。 萧暖卿心头微紧,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饭厅的方向走去。 第171章 不饿就滚 刚进饭厅,萧暖卿就看见了陆千昱。 只见他端坐在桌前,神色淡漠,石安坐在他身旁,不知与他说些什么,看上去脸色颇有几分凝重。 像是在谈论什么大事。 而陆千昱只偶尔点点头,好似证明他在听。 察觉到萧暖卿来了,石安方才停止了说话,抬眸看向萧暖卿的瞬间,脸上的凝重瞬间散去,换上笑意,起身相迎,“夫人来了!” 陆千昱这才将目光投掷到萧暖卿的身上来。 二人四目相对,竟十分默契地想到了先前那事儿,顿时纷纷红了脸。 石安有些奇怪,为何自己只是跟萧暖卿打了声招呼萧暖卿的脸就红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陆千昱,好家伙,这脸更红! 作为‘情场老手’,石安似乎明白了什么,嘴角强忍着笑意,关切问道,“哎?大人莫非病了?脸这么红!夫人,快来给大人瞧瞧!” “你要不饿就滚。”陆千昱冷漠的声音响起,分明就是恼羞成怒。 石安识趣地闭了嘴。 却是十分暧昧地看向了萧暖卿。 萧暖卿如何能不动石安的意思,忽然想到本该在院子里的下人们都不见了,萧暖卿觉得,十有八九是石安搞的鬼。 她咬了咬唇,上前坐下,默默给石安记了一笔。 陆千昱冲着一旁的丫鬟下令,“布菜吧。” “是。”丫鬟应声退下,不多久便带着一行人端来了饭菜。 今日的菜色很是丰富,比起过年来都有多不少。 石安一边流口水一边惊讶,“大人今个儿是下血本了?” 路迁移夹起一大块肉,丢进了石安的碗里,“吃也堵不上你的嘴?” “堵得上,堵得上!”石安说着,便是大快朵颐了起来。 陆千昱这才看向萧暖卿,淡淡一声,“吃吧。” 却是莫名的,这语气好似比从前都温柔了许多。 以至于,石安差点被嘴里的肉噎死。 他没听错吧? 方才那语气,能是他家大人的? 陆千昱低下了头去,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一般,握了握拳头。 他忽然觉得,将石安留下来吃饭,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萧暖卿却是被石安的表现给逗笑了。 这人,做事虽不着调,但还真是蛮有趣的。 眼见着萧暖卿笑出了声,陆千昱心头的怒意方才少了些,瞪了石安一眼,这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今日的饭菜,似乎格外爽口。 陆千昱吃着吃着,便往萧暖卿的碗里夹了菜,“太瘦了,多吃些。” 他已经尽量让自己这一系列的动作看上去顺畅自然,可还不等他收回筷子就发现,石安跟萧暖卿二人都愣住了。 便是四周伺候的丫鬟们也都是一副活见鬼了的表情。 以至于,陆千昱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怎么他给自己夫人夹菜,很过分吗? “咳咳。” 反应过来的石安率先轻咳了一声,“那个,属下家中着火了,得先回去了。” 石安着急忙慌地站起身来,行了一礼,也不等陆千昱发话,扭屁股就走。 周围的丫鬟们也察觉到了不寻常,一个个都低下了头去,便是大口喘气都不敢。 本就不怎么样的气氛,越发怪异了。 萧暖卿捧着碗,心中思忖着要不她也扭头就走算了? 可想了想,还是拿起筷子往陆千昱的碗里夹了一块肉。 “你也多吃些,总受伤,得补补。” 她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如同一江春水,瞬间融化了他面上的冰霜。 那一股喜悦从心底涌上了嘴角,止都止不住。 他这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二人虽都没再说什么,可饭桌上的气氛却很好。 轻松,自在。 免不得让陆千昱想起了幼年时,与爹娘一起用餐时的场景。 倒是多年不曾有过的感觉了…… “我今日遇到林菀了。”萧暖卿突然开口打破了陆千昱正沉浸着的美好。 陆千昱抬眸看她,面露不解,“宫外?” “嗯。”萧暖卿点了点头,“我娘给了她二百两银子,被我要回来了,林家父女将我家害成这副样子,我不可能再让她用我家的银子。” 她声音淡淡,依稀听得出话语中的冷漠。 陆千昱似是明白了。 便随口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萧暖卿这才抬眸看向了陆千昱,“我想你派人去盯着我娘。” 如今她的身边就只有一个凝儿了,她总不能让凝儿去做这事儿。 那丫头是个暴脾气,若真被她看见林菀从林氏手中拿银子,只怕是冲上去就要扯头发的。 陆千昱点了点头,“此事交由我去做,放心。” “谢谢。”萧暖卿低声道了谢,便又开始吃了起来。 她吃的很慢,一筷子只有一点点,到底还是有些拘束的。 陆千昱也自顾自吃着,却已是找不到方才那久违的感觉。 终于,二人都吃完了。 陆千昱放下了筷子,命丫鬟将桌上的饭菜都收走。 待到丫鬟们都退下了,他才开了口,“你既已复明,明日怕是要进宫面圣。” “嗯,我知道的。”她本也是明日一早就进宫去的。 却听陆千昱又道,“你爹,这段时日都住在宫里。” 闻言,萧暖卿一惊,这可是她从未知道的。 她惊讶地盯着陆千昱,“何时的事?” “十日左右。”陆千昱声音微沉,“皇上的头疾频繁发作,不得已才将你爹接进了宫里,你明日进宫之后,不知皇上是会让你留下还是继续让你爹留下。” 萧暖卿心头微沉。 她当然是希望爹爹留下的。 待在宫里虽然依旧会有专人看守他,但怎么都比待在大牢里强。 却听陆千昱继续道,“但留下不是什么好事,皇上最近的性子比从前暴躁了不少,连日来已经赐死了不少宫女太监。” 萧暖卿明白了陆千昱的意思。 如此看来,还是让爹回大牢去吧! 见她不说话,陆千昱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其实有件事我一直都想问你。” 萧暖卿看向陆千昱,眼中带着几分询问。 就听陆千昱道,“皇上头疾频繁发作,可是与你有关?” 第172章 顺其自然 陆千昱是锦衣卫指挥使,最擅长的就是盘问。 哪怕此刻他的语气比不上在镇抚司大牢里的十分之一,可,萧暖卿的心还是免不得慌了一下。 果然做了坏事就是比较容易心虚。 但她很快就回过了神来,冲着陆千昱勾唇轻笑,“大人怎么会这么想?” 不答反问,就是在逃避问题。 陆千昱心中在此时有了答案。 他眉头微沉,淡淡道,“皇上乃一国之君,关系着靖国上下万千百姓。如今太子根基尚且不稳,敌国虎视眈眈,你我,都该以大局为重。” “……” 萧暖卿嘴角的笑意略显僵硬。 她知道陆千昱已经猜到了。 但,她不能承认。 当下便是又勾起了一抹笑来,道,“皇上乃真命天子,福大命大,晋国不会有事的。” 她是在委婉地告诉陆千昱,她不会要了皇上的命。 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保护她爹而已。 陆千昱听明白了,语气微沉,“要救萧大人,还有别的法子……” “时候不早了。” 萧暖卿打断了陆千昱的话。 她实在是不愿意听了。 这个时候来跟她说还有别的法子,可她爹明明已经在大牢里被关了这么久了,那狗皇帝随时都会下令砍了她爹的脑袋,他怎么不早些说有法子? 她站起身来,冲着陆千昱盈盈行礼,“陆大人早些休息。” 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待回了房间,萧暖卿便将房门给关上了。 她坐到梳妆台前坐下,伸手摘下发簪上的簪子,却莫名的,簪子像是卡在了发髻上。 她努力了几下那簪子都摘下不下来,莫名的,手底下的动作就越来越大,越来越重。 最终,几缕发丝随着那簪子一并被摘下。 “小姐您在做什么!”凝儿不知何时进了屋来,见到萧暖卿的动作,当即跑了上来。 看到那发簪上的几缕发丝时,凝儿心疼坏了,眼泪都开始打起转来,“小姐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您跟凝儿说,何苦这样糟践自己啊!” 约莫是凝儿的眼泪太勾人了,萧暖卿鼻尖一酸,终于也是哭了出来。 眼泪不断地往下落,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股深深地无力感涌了上来。 爹爹已经获罪这么久了,可她还是想不到法子救人。 目前为止她所做的一切也都只能暂且保住爹爹的性命而已。 可,她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会突然就下令杀了她爹,可能明日,也可能是今晚…… 她爹的性命从来都是被捏在皇上的手里,而非她能左右。 这种感觉,太叫人无力了。 凝儿不知道萧暖卿为何哭,只以为是那几缕头发被扯下的时候太疼了,她忙抱住了萧暖卿,“小姐不哭,小姐乖,奴婢给小姐吹吹,吹吹就不疼了,呼,呼……” 凝儿用力吹着萧暖卿的头发,只想着自己吹得越发用力,她家小姐就能不痛了。 小姐不痛,就不会哭了。 可,萧暖卿的脸埋在了凝儿的怀里,眼泪却越发汹涌,直到最后更是哭出了声来。 凝儿一下子就手足无措起来,只能抱着她家小姐一个劲地安抚着。 只好在,萧暖卿哭了一会儿,将心中长久以来憋着的那股情绪都发泄出来之后,就止住了眼泪。 她从凝儿的怀里退了出来,抹去了脸颊上的泪水,冲着凝儿微微一笑,“好了好了,我不痛了,你别吹了。” 凝儿脸上也满是泪水,看着她家小姐的笑容只觉得有些恍惚,“小姐当真不痛了?” “嗯,不痛了,你让人去打水来,我洗漱一下就睡了。” “嗯,好!奴婢这就去。”凝儿很快就让人打了水来,伺候着萧暖卿洗漱干净,看着萧暖卿上了床,方才退出了屋去。 她守在屋外站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是看向了一旁的丫鬟,“你在这儿守着,我去去就来。” 说罢,凝儿便是快步离去。 她在府里的假山旁找到了今日在饭厅伺候的丫鬟。 “你快与我说说,今日大人跟我家小姐在饭厅时可吵起来了?”凝儿声音染着关切,她总觉得萧暖卿会哭是陆千昱的锅。 亏她今日还熬制了姜茶给陆千昱喝,哼! 丫鬟却是被问得一头雾水,“没有啊!怎么了?” 凝儿眉心微沉,“我家小姐回了屋后情绪就不对,扯下了自己的头发不说,还哭了许久,你瞧我这衣裳,都被哭湿了!” 凝儿入陆府后,与这丫鬟的关系最好,也知道这丫鬟不是个多嘴的主儿,方才说了萧暖卿哭了的事儿。 丫鬟很是惊讶,“大人今日在饭桌上给夫人夹了菜,二人关系甜蜜得不像话,就连石安大人都受不了,早早跑了呢!” 甜蜜得不像话? 谁? 她家小姐跟陆千昱? 凝儿露出一脸怀疑的神色,盯着那丫鬟。 丫鬟感受到了不被信任,急了,“是真的!也不是我一个人瞧见的,不信你再去问!老实说,我入府也有四五年的时间了,还从未见过我家大人对谁这般温柔过呢!” 听到这儿,凝儿方才信了几分,却是眉心紧拧,“这就奇怪了。” 凝儿微微叹息了一声,跟那丫鬟道了别,这才又转身回了萧暖卿的院子。 只是她不曾发现,假山的不远处还有一个人影在。 她跟丫鬟的谈话,也全都被陆千昱给听了进去。 陆千昱一颗心沉得厉害。 他也没想到萧暖卿回屋后竟然哭了,还扯了自己的头发。 想到今日,二人在湖边交心,一同淋了雨,还一起吃了饭,他以为,他们的关系应该是更亲近了些才对。 可怎么……就哭了呢? 陆千昱的眉心紧紧皱着,如同一道解不开的锁。 男女之事,本就非他所擅长,饭后的那番话他是实打实地为她好才说的。 可似乎,他搞砸了。 陆千昱深吸了一口气,复又重重吐出。 但心头那股若有似无的刺痛却怎么也吐不出去。 他转身朝着别院的方向而去。 罢了,罢了。 那就不再强求,顺其自然吧! 第173章 本宫知道 翌日,萧暖卿进了宫。 皇上见到萧暖卿那双仍旧透着白色的双瞳,不禁怀疑,“当真能看见了?” 萧暖卿点头应道,“回禀皇上,确实能看见了。” “可你这双眸子……” 萧暖卿微微轻笑,“应该是体内尚有余毒,微臣会再施针几次试试。” 皇上这才点了点头,“如此就好。” 说话间,皇上的眸色中却透出了几分恼意,“你与千昱中了这样厉害的毒,最终都能安然无恙,偏偏就是朕的这个头疾医不好!” 他已是用最轻松的语气说出这话,是想让人觉得他不过是在说笑。 却也是在实实在在的对萧暖卿表示不满。 他昨日刚见过刘念安,走路说话已经与常人无异,根本看不出来曾经是个怎样的废物。 那等天生残疾她都能治,怎么就偏偏他的头疾治不了? 萧暖卿自然是听出来了。 毕竟昨日陆千昱才警告过她。 她不敢说任何可能会触怒皇上的话,只柔声应道,“连墨再有半个月便会入京,不如皇上到时候请连墨为您诊治一下?” 这应该是眼下最能安抚皇上的话了。 果然,对于有‘鬼医’之称的连墨,皇上还是抱着几分希望的。 确实眉心微拧,“可,连墨此人性格古怪,饶是朕乃堂堂一国之君,他也未必会给脸面。” “皇上忘了我的眼疾是如何好的了?”萧暖卿故意道。 先前凝儿在殿上欺瞒皇上,说自己离开三皇子府是去见了连墨。 所以,她这双眼睛,理应是连墨治好的。 如此一来,还能打消皇上对她的怀疑。 听到这话,皇上的脸色果然又好看了几分。 语气中甚至染着几分惊喜,“你的意思是,你能说动连墨为朕医治?” 萧暖卿淡笑着点了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她能说动连墨的,如若,连墨当真想与她比试的话。 只是…… 连墨若是解了皇上体内的毒,她爹又该怎么办? 心中烦闷得不行,以至于表情有了一瞬间地松懈。 偏偏,皇上一下就发现了。 “爱卿是有心事?” 萧暖卿微微一惊,“啊?没,没有。只是许久不曾见过德贵妃,有些想念。” 此时此刻,她似乎也只能拿出这个借口来。 皇上微微点了点头,“的确是有段时间没见了,罢了,朕也不妨碍你了,快去吧!” “多谢皇上。”萧暖卿行了礼,便是出了御书房,朝着德贵妃的寝宫而去。 可事实上,她并不想去。 那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面色不对劲的说辞罢了! 若是从前,见了也就见了。 可如今,她的生母很有可能就是德贵妃,她却还没有准备好与她相认。 是以,前行的脚步变得很慢很慢。 她在想,德贵妃知不知道,她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若是一会儿德贵妃拉着她哭怎么办? 要与她相认怎么办? 她要如何应付过去? 正想着,不远处却是传来了一道声音,“萧大人!” 一声轻唤,萧暖卿循声看去,眉眼不禁一沉。 是皇后。 方才唤她的,就是皇后身旁的林菀。 见萧暖卿转头看来,林菀似乎很得意,冲着皇后道,“娘娘您看,奴婢没看错吧?” 自然是不会看错的。 林菀跟她一样,就算对方化成灰也能认得。 往日里,见到林菀萧暖卿总是厌恶的,可今日她却有些庆幸能在这儿被林菀拦下。 这样,至少就不用去面对德贵妃了。 于是乎,萧暖卿大步朝着皇后走去,“微臣萧暖卿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 “陆夫人。”皇后轻声开口,时至今日,她都还未承认萧暖卿御医的身份。 不过,她承不承认的,又有什么打紧? 萧暖卿并未在意,只静静听着皇后道,“你这眼疾是好了?” “多谢娘娘关心,好了。”萧暖卿恭敬应着。 就听到皇后冷笑了一声,“本宫可不是关心你,只昨日听菀菀说曾在宫外遇见你,还被你欺负了,方才问上一句。” 萧暖卿在看到皇后等人的时候就知道,皇后是要为难自己的。 这段时日,她一直不曾进宫,这林菀似乎混得不错,居然能站在皇后的身边了。 而皇后身边从前的那位宫女,如今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十有八九,是被林菀陷害了。 林菀要在宫中一步步往上爬,免不得就要收买人心,所以才会跟林氏要那么多银子。 可…… 爬了这么久,才爬到皇后的大宫女的位置,有些慢啊林菀! 你可是要做主子的人,不是吗? 萧暖卿心中暗暗冷笑,面上却依旧恭敬着,“微臣只是替微臣的娘亲讨回银子罢了。” “替你娘讨回银子?那银子不是你娘亲手给菀菀的?”皇后进一步为难,不料萧暖卿却是笑出了声。 “娘娘说笑了,我娘与菀菀姑娘素不相识,如何会将银子给她?” 林菀在宫里的身份,是皇后故人之女,可不是萧家那位表小姐。 她都不敢承认自己姓林,又如何能如此堂而皇之的说银子是给她的? 皇后面不改色,林菀却是恶狠狠瞪了萧暖卿一眼。 只听着萧暖卿接着道,“所以奴婢想着,该不是有人仗着与我表姐相同的面容,就去我娘面前骗钱吧?” 这个有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皇后并未将萧暖卿的话放在眼里,只冷声道,“可,那银子的确是你娘给她的。至于为何要给,你无权过问,本宫以为,陆夫人还是早些将银子还来的好。” “把可是足足二百两。”萧暖卿柔声提醒。 不是二两,也不是二十两。 皇后就不好奇林菀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吗? 皇后还真不好奇,嘴角反倒是勾起了一抹冷笑,“本宫知道。” 她知道? 萧暖卿心头一惊,再猛地看向林菀,却见后者脸上满是得意。 那微挑的眉尾也正藏着挑衅。 看着二人的神情,萧暖卿好似明白过来了什么。 皇后的爹爹,户部尚书之前贪污的罪证被刘瑾交了上去,后来虽然借着祈福一事大事化小,可那些贪墨的银两却是要补上才行的。 那二百两,是林菀替皇后拿的! 第174章 都是我做的 萧暖卿这才恍然大悟,于是乎冲着皇后拱手行礼,道,“是,微臣明白了。” 闻言,皇后的眼里却透出几分威胁,“陆夫人是真明白的好!” “明白什么?”恰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萧暖卿不用转头去看就知道,是德贵妃。 这宫里,也只有德贵妃敢如此同皇后说话。 显然,皇后也是知道的。 当下脸色就是一沉,转而看向德贵妃,“妹妹怎么在这儿?” 德贵妃已是走上前来,冲着皇后福了福身子,这才道,“自然是听闻卿卿进了宫,所以来看看。” 说罢,德贵妃便看向萧暖卿,“怎么样?当真能看见了?” 萧暖卿的脸色有些僵硬,微微点了点头,“嗯。” “那就好。”德贵妃这才稍稍松了心,却又转头看向皇后,“不过,皇后娘娘这是在与卿卿说什么?臣妾依稀听到了,二百两?” 耳力这么好吗? 萧暖卿暗自腹诽。 而皇后的脸色也是越发阴沉,“本宫与陆夫人说什么,莫不是还要同妹妹交代?” “那自然不是的,臣妾也只是好奇问问,皇后娘娘何必如此紧张?”德贵妃笑脸迎人,比起皇后那张阴沉的脸,显得格外平易近人。 这话一出,仿佛真就是皇后小心眼似的。 德贵妃进宫这二十年来,皇后与德贵妃的交锋从未赢过。 哪怕偶尔差点能赢一次,最后也会因为皇上的偏帮而不了了之。 皇后早就习惯了,也懒得与德贵妃计较。 既然自己在德贵妃面前讨不了好,那她又何必非得留下? 当下便是冷哼了一声,“本宫还有事,先回宫了。” “恭送皇后娘娘。”德贵妃紧接着行礼,一副恨不得皇后赶紧走的样子。 皇后当真是恨毒了她,偏又对她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转身离去。 在这个后宫,后位不是最好用的东西。 皇上的宠爱才是。 她得不到,那即便是身为皇后也只能忍气吞声。 看着皇后离去的背影,德贵妃脸上的笑容才渐渐冷了下来。 她冷哼了一声,“呸,什么东西!” 说罢,这才又转身看向萧暖卿,“怎么样?没被她为难吧?” 萧暖卿神色冷漠,微微摇头,“没有。” 德贵妃察觉出了萧暖卿情绪的异样,心头也想到了什么,沉了沉眉,便道,“不如,回我那再说?” 萧暖卿犹豫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好。” 二人进了德贵妃的寝卧。 德贵妃照例让所有的宫人都出去了。 待到房门被关上,德贵妃才看向坐在一旁的萧暖卿,看着她那双发白的瞳孔,还是忍不住问,“眼睛当真能看见了?看得清楚吗?” “清楚的。” 萧暖卿的回应无比冷漠。 甚至都没有看向德贵妃。 见状,德贵妃终于是忍不住叹了一声,“你,都知道了?” 闻言,萧暖卿这才缓缓看向德贵妃,而后微微点头,“嗯。” 见她如此冷漠的样子,德贵妃以为她是误会了什么,当即站起身来,“我不是故意丢下你的!我只是不愿让你认贼做父,所以才叫人将你换走的!只是路上出了差错,带你走的人跟你都没了音讯,我也找了你很久的!” 德贵妃越说越激动,眼眶也红了,她一把拉住了萧暖卿的手,声音染着几分哭腔,“真的,你信我!” 看着自己那被德贵妃握住的手,萧暖卿愣了愣,随后却是默默地收了回来,“我,没有往那方面想。” 毕竟德贵妃在见她的第一眼就很热情亲切,甚至将祖传的玉镯都给了她。 若当年她是被丢弃的,德贵妃就不必如此。 听到萧暖卿说没有,德贵妃方才好似稍稍松了口气,可见萧暖卿的神色依旧那般冷漠,德贵妃的心就仍旧是揪着的,“那你为何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我知道突然要你接受这个身世很难,我也不指望你能唤我一声娘,可,你能不能不要厌我?” 德贵妃的话,极尽卑微。 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如此卑微的语气,实在叫人心酸。 可…… 萧暖卿的脑海中,是六公主当时惨死的样子。 纵然当初的堕胎药是皇上的意思,可,那药也是出自德贵妃之手。 她发过誓的,要杀了德贵妃给六公主报仇。 纵然后来知道德贵妃罪不至死,但她始终无法过自己心里这关。 杀害自己好姐妹的人,是自己的亲娘? 她真怕午夜梦回,六公主来找她! 眼见着萧暖卿不说话,德贵妃却猜出来了。 “你,该不会是因为六公主吧?” 还真是聪慧啊! 萧暖卿心中忍不住想,依旧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而德贵妃也微微往后一仰,坐直了身子,“若真是因为六公主的事,那我就不强求你什么了。不瞒你说,堕胎药是皇上的意思,可那分量却是我下足了十成十的。我就是要她死!” 一番话,激得萧暖卿骤然站起,“你!你说什么!” 德贵妃抬手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水,挑眉看着萧暖卿,“都是我做的,包括狗皇帝后来的子嗣,不是病秧子就是天生残疾,都是因为我给她们的母妃下了药!” 就连六公主的天生残疾,也是她做的! 萧暖卿无比震惊,如同看着魔鬼一般看着德贵妃,“你,你为什么要这样?” “二十年前,莫家军上千人惨死在狗皇帝刀下,最小的,还是个刚出生的孩子,刚刚从她娘亲的身体里钻出来,就被一刀扎穿了腹部!你问我为什么?我只能说,这是报应!”想到当年的事,德贵妃的身体就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莫将军个个忠君爱国,最后却因为先帝忌惮莫正元,狗皇帝又看上了她,便将莫将军置于死地。 他们不但要杀死莫家军,还要杀了将士们的家人们。 他们说,要斩草除根! 如今跟着莫正元的,都是当年死里逃生的人,也都是被狗皇帝害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人! 所以,还能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啊! 第175章 谁不无辜 德贵妃的这些话在萧暖卿听来,简直匪夷所思。 她目光染着几分惊恐,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德贵妃。 如同,是看着一个魔鬼。 却也不知是不是萧暖卿的眼神刺痛了她,德贵妃自嘲般地笑了笑,“怎么?觉得我可怕?” 萧暖卿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知道二十年前的仇恨绝不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就能说明白,可不管怎么样,六公主是无辜的,其他的皇子们也是无辜的,你该杀的是皇上!” 闻言,德贵妃看向萧暖卿,“我是该庆幸的,萧世儒将你养得很好。” 至少,她没有说出什么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为什么不能放下这种屁话来。 也没有觉得那是一国之君,就该言听计从之类的。 她说,该杀的是皇上! 不亏是她跟莫正元的女儿! 只是…… 她缓缓站起身来,冲着萧暖卿道,“可杀了皇上,然后呢?太子继位?那他上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我给他的母后泄愤!的确,六公主无辜,其余的皇子也无辜,那莫家军的家属们呢?他们做错了什么?莫家军出生入死保他元家的天下,又做错了什么?” 话说到这儿,德贵妃方才冷声一笑,“他元家人,肮脏卑劣,根本就不配坐拥这大好河山!” 听到这,萧暖卿的眉头已是紧紧皱起,“你们想要做什么?” 语气,颇为紧张。 德贵妃眉尾轻挑,“你觉得,我们要做什么?” 莫正元养了这么久的私兵,难不成是养来玩儿的吗? 他们当然是要夺了他元家人的江山啊! 眼看着萧暖卿的脸上还是有些不解,德贵妃便是冲着萧暖卿笑道,“半个月后,尚国使团入京,届时皇上为表大国之仪那就是行动的最好时机,我们会在那几日动手。” “你不是要救萧世儒吗?依着最近几日皇上那阴晴不定的性子,恐怕很快就要下令杀了你爹了。” “所以到时候,你可以趁乱救走萧世儒。” 萧暖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不对! 这不对! 前世她到死都不曾听说京城有过什么危险,更不曾听过私兵之事,那就证明,至少在她死之前莫正元的私兵都没有动! 那为什么这一世却…… 骤然间,萧暖卿想到了什么。 是因为她! 因为她救了莫正元! 上一世,莫正元一定也是与陆千昱打了一场,那样重的伤,没有她出手莫正元必死无疑。 没有莫正元,群龙无首,那些人或许很快就被陆千昱找到,又或许就那么散了。 总而言之,是她改变了这件事的结局!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惶惶,“可,到时候必定会血流成河……”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城中百姓众多,街道繁华。 莫正元若是要攻进皇宫,宫里的禁军,宫女,太监,宫外的百姓,都会成为这场战事的牺牲品!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德贵妃声音微冷,“哪一场仗不会死人?更何况战事不起就不会死人了吗?你可知这段时间,宫里已经死了多少宫女太监了?牺牲一点点的性命,能换来国家安稳。何乐而不为?” 歪理! 萧暖卿心中暗骂,却又一时无法去反驳。 她微微摇着头,终于还是忍无可忍,“时候不早了,微臣告退!” 说罢,便是转头离去,连礼都未行。 那急促的步伐,分明就是在逃! 只是她不曾瞧见,在她走后,身后的房门重新被关上,一名男子站在了德贵妃的身旁,“你就这样与她说了,他若回头就告诉了陆千昱怎么办?” 是莫旬。 德贵妃缓缓坐下,拿起一旁的茶盏,喝了一口,“不会的。她还要救萧世儒。” 起兵那日,就是救萧世儒的最好时机,就算救不了,若是莫正元登基为帝定也会下旨放了萧世儒,此事对于萧暖卿而言有利无害,她自然不会去告诉陆千昱。 更何况…… 她说了,萧世儒将她养得很好,她连对萧世儒都能不离不弃,又怎会害自己的亲爹? 哪怕,萧暖卿到现在都没有亲口喊上莫正元一声。 可,她知道就够了。 萧暖卿跌跌撞撞地回了御医院。 刚一进门就遇到了虞彦。 见到萧暖卿,虞彦的神色有几分惊喜,随即却又皱起了眉来,“卿卿怎么了?脸色这样差,可是身子不适?” 萧暖卿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了笑来,冲着虞彦道,“没事,少许有些累而已,二哥这是要去何处?” “正要去库房盘点。”虞彦说着,还是有些不放心,道,“那你可要回府休息?” 萧暖卿摇了摇头,正在这时,一名小太监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过来,经过二人身边时行了礼,“奴才见过两位大人。” 虞彦似乎是认得那小太监的,当下便是问道,“陈美人的身子如何了?可还有害喜之相?” 害喜?怀孕了? 想到德贵妃的话,萧暖卿当即紧张了起来。 就听小太监道,“我家主子服了大人的安胎药,最近身子好多了,饭也能多吃一碗呢!” 虞彦听了很高兴,微微点头,“这就好。” 萧暖卿看着小太监手中的食盒,问道,“这里头装的就是给陈美人的安胎药?” 小太监点了点头,萧暖卿便道,“打开我瞧瞧。” 虞彦跟小太监都有些惊讶,不知道萧暖卿要做什么,但毕竟是御医院院使,小太监不敢多问,便将食盒打开了。 一阵药香扑鼻而来,萧暖卿端起药碗闻了闻,还未说什么,就已经看到虞彦变了脸色。 “这药是你熬的?”虞彦冷声问道。 小太监点了点头,“是啊,奴才亲自熬的。” “那你可曾离开过?”虞彦又问。 小太监被问得紧张了起来,“奴,奴才中途去了趟茅房,不过很快就回来了,怎么了大人,这药有问题?” “没什么问题。”萧暖卿率先回答,冲着小太监笑道,“但闻着药材似乎不大好的样子,这样,你且先回去,等会儿我让虞大人亲自将药送去,你且先回去吧!” 第176章 贵妃有难 小太监是个机灵的。 他看虞彦的样子就知道这药有问题了。 却也知道,若药是在御医院里有问题的,这御医院上下都逃不了干系。 所以眼下萧暖卿的说辞虽然一听就很假,可他还是恭恭敬敬地应下了,“是,那奴才就先回去了。” 小太监行了礼就离开了。 待他走后,萧暖卿便拉着虞彦去了一旁,确定四下无人,方才道,“你亲自抓药送去陈美人的宫里,告诉她宫里的人,往后熬药就在自己宫里熬,找自己信得过的人看着,中途决不能离开半步。” 虞彦眉心紧拧,却是盯着萧暖卿道,“你知道此事是谁做的?” 她在知道那是安胎药之后就说要看一看,他便已经觉得奇怪了,没想到居然真的发现了问题! 萧暖卿眉心微拧,“你别多问了,照我说的去做就是!” “是德贵妃?”虞彦却执意要问清楚。 他知道,萧暖卿是从德贵妃那儿来的。 而且,回来的时候脸色还那样难看,分明就是知道了些秘密。 萧暖卿没想到虞彦居然一下就猜出来了,当下便道,“我的好哥哥,别问了,就当我求你行不行?” 德贵妃毕竟是她的生母,她不愿亲口指认她的罪行! 可,她这样的表现却已是在证明,就是德贵妃做的。 虞彦眉心紧拧,“怪不得御花园里有这么多毒物,我分明与皇上说过,皇上还置若罔闻。那些毒应该就是德贵妃的,可,皇上对她那样好,她为何要对皇上的子嗣下此毒手?” 萧暖卿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内心的烦乱方才又看向虞彦,“你我都没有证据,这件事或许是德贵妃,或许是别人,但在没有人证或者物证之前,我们不能随意给人定罪,是不是?” 虞彦觉得萧暖卿说的很有道理,这才微微点了点头。 “是,我知道了,我这就亲自去抓药然后给陈美人送去。” “好,辛苦二哥了。”萧暖卿微微点了点头,看着虞彦离去方才算是放下心来。 她不想指认德贵妃,却也不愿六公主的悲剧再度发生。 这世上,那样可怜可悲的孩子,有六公主一个就够了,不能再多了。 只是萧暖卿没想到,自己救下陈美人腹中孩子的这一举动,却终究还是害了德贵妃。 翌日,德贵妃被押至御花园问罪。 萧暖卿赶到时,德贵妃已经受了几板子,跪在地上,身子颤抖着,衣衫都染着血。 除却皇上之外,皇后等一种妃嫔也在。 四周还有不少太监宫女侍卫等人围观着。 萧暖卿从未见过德贵妃这样狼狈的样子,最叫人心疼的是,她这样狼狈,却被众人团团围住。 皇上冷声呵斥,“朕都已经让虞彦查清楚了,这,能置人痴傻。七皇子生下来就不聪明!这个,会令人身子虚弱,十皇子生来就成了药罐子!还有这个,这个!都是些害人的东西!德贵妃,你可还有话说!” 皇上将一把草药都砸在了德贵妃的脸上。 萧暖卿的目光忍不住看向皇上身边的虞彦,却见虞彦眉头紧锁,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德贵妃眼中含泪,她自然不会承认这些事,只冲着皇上道,“可这些东西,不都是皇上允许臣妾种的吗?这里有不少都还是皇上替臣妾寻来的!怎么到今日反而是怪臣妾了?” 皇上快被气疯了,“是你说喜欢,朕才会叫人寻来,可朕没让你用这些害朕的孩子!” “皇上无凭无据,又怎么能血口喷人!”德贵妃依旧死不承认。 却见皇上冷声一笑,“你要证据?好!来人!” 一声令下,昨日御医院见到的小太监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只听皇上道,“你说,昨日在御医院发生了什么?” 那小太监应了声,这才开口,将昨日在御医院熬药后去上了个茅房的事儿说了,也将萧暖卿跟虞彦的谈话内容都说了。 萧暖卿怎么都没想到,那小太监居然会去而复返,前来偷听他们二人的谈话。 她看向虞彦,就见后者也是一副惊讶的样子。 待那小太监说完,皇上似乎才看到了萧暖卿,当即喝道,“正好,萧爱卿也在,来,你说说这小太监所言可是信口雌黄?若是这狗奴才胡说,朕当即就扒了他的皮!” 小太监一下子就被吓得瑟瑟发抖,求救似得看向萧暖卿。 萧暖卿看了德贵妃一眼,这才上前,对着皇上行了礼,“启禀皇上,这位公公所言属实。” 闻言,小太监松了口气,皇上也冲着德贵妃怒道,“你听到了?朕可有冤枉你?” 却不料,萧暖卿再次开了口,“可,这位公公似乎漏了一句。” 皇上眉心微沉,冷声道,“漏了什么?” “漏了微臣说的,凡事都要讲证据,那药的确是在御医院出了问题,可问题是出在御医院的人手中,还是出在这位公公的手里,却无人知晓。就如……公公说他中途去了茅房,可是否真去了茅房,也无人知晓。当时药庐内,就只有这公公一人在。” 听到萧暖卿的话,那小太监一下子就急了,当即便冲着皇上道,“皇上,奴才不敢妄言,奴才真的去了茅房!” 皇上冷着脸,没说话。 而一旁的皇后却是开了口,“不管怎么样,这些毒草是德贵妃的,七皇子等人的病症也与这些毒草对得上,还有何可狡辩?” “这些毒草是德贵妃的,此事众所皆知,那就不排除有人借此污蔑。”萧暖卿接着道,“皇上,贵妃娘娘入宫二十年,她为人如何您应当是最清楚的,此事,还是得细查才好。若真是贵妃娘娘做的,自当严惩,可若不是,皇上也好帮贵妃娘娘寻个清白。” 一番话,有理有据。 盛怒之后的皇上也终于是寻回了几分理智,当下眉心一沉,冷声道,“来人,将德贵妃带回寝宫,没有朕的命令不得擅出!朕会差人查明此事,究竟谁是恶人,朕一定会找出来!” “是!”众人齐齐应声。 却听皇后道,“萧大人这样偏帮贵妃,看来与贵妃关系匪浅啊!” 第177章 空穴来风 萧暖卿面不改色,恭敬应道,“微臣不过是据实所言,不知皇后娘娘为何会觉得微臣是在偏帮?” 明明她方才的那番话说得极为公允。 纵然这些毒草是德贵妃的,可他们拿不出直接的证据证明,那德贵妃就有可能是被冤枉的。 哪怕,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她方才那番话却是没有半点问题的。 皇后之所以这样质问,无非就是想将萧暖卿也牵扯到这件事上来。 而眼下,皇上正是震怒,加之其头疾频繁发作,本就不大愿意细细思考,看向萧暖卿的眼神也透出了几分怀疑。 皇后更是冷声笑道,“自然是因为你手上的玉镯啊!若是本宫没有记错,这玉镯乃是德贵妃母亲的遗物。” “此玉镯的确是德贵妃所有,是贵妃娘娘认微臣做义女时相赠。” 此事,皇上也是知道的。 萧暖卿虽然回答得十分坦然,可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德贵妃认她做义女的事儿并不是什么秘密,皇后为何要特意摘出来说? 很快,萧暖卿便知道了答案。 只见皇后朝着皇上走了两步,声音淡淡,透着一股子大家之风,“皇上,这正是臣妾的不解之处,臣妾听闻德贵妃在见到陆夫人的第一面就将其认作义女,还以如此贵重的玉镯相赠,不得不叫人怀疑她们之间是否有什么秘密。” 皇后的话成功勾起了皇上的疑心。 却听德贵妃笑出了声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后今日设下这样大的阵仗来无非就是要我的命,御花园内的毒草,还有认义女之事,都是皇上早就知晓的,如今却也能被皇后娘娘拿出来害我,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陆夫人是无辜的,皇后还是莫要将无关人等牵扯进来的好!” 德贵妃的话,又让皇上动摇了起来。 的确,那都是他早就知道的事,如今若是用来治罪,岂不是告诉世人,他从前有多糊涂? 更何况,那玉镯的事儿皇上心里清楚的很,就是当初萧家获罪的时候,用来保住萧暖卿的。 这也是他的意思。 但此刻德贵妃绝口不提他,倒是有心维护他的意思,反倒显得他冷血无情了。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无比狼狈的女人。 他宠了她二十年,何曾舍得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正想着,皇后的声音却再次传来,“皇上不曾觉得,陆夫人的眉眼,与德贵妃很像吗?” 听到这话,萧暖卿的身子骤然一僵。 就连德贵妃的神情也有些凝滞。 其实萧暖卿跟德贵妃并不是十分像,萧暖卿的眉眼,更像莫正元。 但毕竟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五官多多少少都会与他们相似。 如若皇上看出来了什么,那今日,就是德贵妃跟萧暖卿的死期。 甚至,还是萧世儒的死期! 萧暖卿慌极了。 但面上却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她想着,皇上在见过她这么多次面之后都不曾看出她与德贵妃相像,总不能眼下皇后一说,他就看出来了吧? 所有人都在等皇上的反应。 却见,皇上缓缓看向了皇后,“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语气淡淡,叫人听不出喜怒。 可众人都不曾瞧见,德贵妃的嘴角已是扬起了一抹得意的弧度。 就听皇后道,“臣妾第一次见到陆夫人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她与年轻时的德贵妃有七八分像了,德贵妃之所以会如此在意陆夫人,或许是因为……” “因为什么?”皇上打断了皇后的话,声音微沉,已是透出了几分震怒来。 皇后一愣。 她知道皇上是生气了,当即便道,“皇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陆夫人与德贵妃的关系的确可疑。” “你是想说,萧暖卿乃是德贵妃与萧世儒所生?”皇上冷声轻笑,“是他们二人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偷情?是德贵妃在同一年,先给朕生了三皇子,然后又给萧世儒生下了萧暖卿?” 皇上一连串的发问,直让皇后脑袋发懵。 她慌忙摇头,“皇上息怒,您听臣妾说,这萧暖卿根本就不是萧世儒亲生的,而是萧世儒从外头捡来的!这也是为何萧暖卿这么多年来都不受萧家主母林氏待见的原因,若是皇上不信,臣妾已经命人请来了林氏,皇上一问便知。” 所以今日,皇后是做足了准备的! 萧暖卿一颗心已是沉到了谷底。 她没想到皇后居然会把林氏请进宫来。 双眸不自觉地瞥向皇后身旁的林菀。 看着后者那一脸得意的样子,萧暖卿便知道,一定是林菀去求了林氏,才让林氏进了宫。 她终于有些挫败地跪坐在了地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来,“微臣原以为皇后今日是冲着德贵妃去的,没想到竟然是冲着微臣来的。” 林氏不会帮她的。 林氏永远都只会站在林菀那边。 这一次,也是一样。 她会帮着林菀,将她推入无尽的深渊! 皇后却是冷笑,“若陆夫人问心无愧,那不管本宫费多大的功夫也不能动你半分,你不必如此紧张。” 紧张? 皇上眉心紧拧,看着萧暖卿的样子,的确有些心虚啊! 莫非,皇后的那些话也并非是空穴来风? 他倒是头一回听说萧暖卿并非萧世儒亲生,自然也是想弄个明白。 于是乎,林氏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被请了上来。 做了这么多年的御医院院使夫人,林氏还是保持着良好的气度。 她大大方方地上前来,跪地给皇上皇后行了礼,举止得体,并未有任何忧色。 皇后看着林氏,微微点了点头。 就听皇上问道,“林氏,你可知今日进宫所为何事?” 林氏看了眼一旁的萧暖卿,这才点了点头,“回禀皇上,民妇进宫是为协助皇上清楚萧暖卿的身世。” 声音洪亮,字字句句都透着与萧暖卿的疏离。 “好。”皇上满意点头,“那你说说,这萧暖卿可是你亲生的?” 林氏却在这时冲着皇上笑了开来,“皇上您说笑了,这丫头自然是民妇亲生的,民妇当年生她的时候难产,差点就丧了命,从此再不能生育,怎么能不是亲生的呢!” 第178章 欺君死罪 一句话,只让萧暖卿骤然愣住了。 皇后更是瞪大了眼,一脸地不可置信。 明明林菀跟她保证过,林氏会说出实情的! 想到这儿,皇后恶狠狠瞪了林菀一眼。 林菀心头一慌,当即便冲着林氏道,“大胆林氏,你可知欺君乃是死罪!” “民妇当然知道,民妇也不敢欺君。”林氏说着,便转过头来,一把抓住了萧暖卿的手,“娘知道,娘从前待你不好,总偏心你表姐,害你受了不少的委屈。萧家出事后,你怨娘,不肯再与我相认,可,母子连心,你再不认,我也是你的娘。” 当娘的,又怎么会害自己的孩子呢? 萧暖卿的一双眸子,瞬间就红了。 十几年来的委屈似乎在这一瞬间得到了安抚跟释放。 这是第一次,林氏在林菀跟她之中,选择了保护她! 冒着欺君的死罪,保护她!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低下了头去,咬着唇,一言不发。 而皇上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 他转头瞪着皇后,“那,皇后还有何可说的?” 皇后气急,死死盯着林氏,“萧暖卿是你生的,还是十六年前萧世儒抱回去的,你心里清楚!别以为这件事你不承认就等于没有发生过!你们萧家虽然散了,可本宫要找几个你们萧家的旧奴也是轻而易举,欺君之罪,足以让你死上十次!” 恶狠狠的威胁之下,林氏却只缓缓抬头看向了皇后。 “民妇有一事不明,我家卿卿入御医院为官,到底是怎么得罪了娘娘您。为何您今日非要置她于死地?民妇知道,您要找几个萧家的旧奴轻而易举,让他们说出您想听的话也是轻而易举,民妇斗不过娘娘您,只能告诉您一句,卿卿她是我的女儿,这辈子都是!” “娘……” 萧暖卿一把回握住了林氏的手,眼泪不住地往下落。 原来被娘亲护着的感觉,这么暖啊! 而听到萧暖卿的这一声娘,林氏的身子微微一僵,随后方才反应过来,一把就将萧暖卿给抱住了,“哎!娘的好闺女,娘对不起你!” 母女二人就这么相拥而泣,看得一旁的宫女太监们也都纷纷红了眼眶,纷纷想起了自己的娘亲。 就连德贵妃也是悄悄抹着泪,心中有几分嫉妒,也有几分感激。 这样感人的一幕,令得皇上也感慨万千,当即又狠狠瞪了皇后一眼。 而皇上身旁一直不曾说话的虞彦却突然低低开了口。 “皇后娘娘今日这般针对,莫非是因为昨日之事?” “你胡说什么!”皇后一声厉喝,死死瞪着虞彦。 虞彦像是被吓到了一般,忙后退了一步行礼,“微臣失言!” 可话已出口,该听到的人也已经听到了。 皇上细细思忖着今日之事。 先是皇后带着陈美人来告御状,说是德贵妃在陈美人的安胎药中动了手脚,所以今日本是来惩治德贵妃的,可二人却又拿不出实质的证据来。 弄到最后,矛盾反倒是对准了萧暖卿。 林氏方才说,萧暖卿入御医院为官,不知怎么得罪了皇后。 虞彦也说,莫非是因为昨日之事? 莫非,在陈贵妃安胎药中下毒的根本就不是德贵妃,而是皇后! 是因为萧暖卿撞破了这件事,所以皇后才想要借刀杀人,弄死萧暖卿? 一股寒意自皇上的心口涌起。 他竟然被皇后利用,差点成了皇后手里的刀! 只眼下,他没有证据! 当下便是一声令下,“好了!今日只是朕定会彻查,来人,将德贵妃带走!” “是!”当下便有侍卫上前来,一把就抓起了德贵妃。 许是牵扯到了德贵妃的伤口,以至于德贵妃站起时痛得龇牙咧嘴,眼泪汪汪的。 皇上看着心疼不已,当即便是一声喝令,“混账东西!敢伤了你们主子,朕要你们好看!” “!” 侍卫心头一惊,当即就放轻了动作,几乎是扶着德贵妃离去的。 而皇后在听到皇上的这句话之后心里也明白,她又输了! 果不其然。 只见皇上转头看向她,“皇后今日也辛苦了,这几日就留在宫里好好休息吧!” 话虽说得婉转,却分明也是将皇后软禁起来的意思! 皇后眉头紧锁,死死咬着自己的唇才没让自己骂出声来。 缓缓行了礼,而后离去。 萧暖卿特意抬眸看了一眼,不意外地在林菀的眼中看到了不甘心,以及一抹狠厉。 待到皇后走远之后,皇上方才看向萧暖卿母女,“你们也起来吧!” “多谢皇上。” 二人行了礼,而后萧暖卿便搀扶着林氏站起身来。 林氏脸上的泪痕颇重,却并不急着抹干净。 她的双手紧紧抓着萧暖卿的手,生怕一松手萧暖卿就会离开一般。 看着这一幕,皇上的心头也软了几分,道,“今日辛苦二位了,萧爱卿,你送令堂回去吧!” “是,多谢皇上。”萧暖卿领着林氏行了礼,而后携手就往宫外走去。 一路上,林氏都不敢多说话,甚至坐在回去的马车上她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只是那只手一直紧紧抓着萧暖卿不曾松开。 直到回了陆府。 下了马车,林氏不禁有些意外,“这,你怎么送我来这儿了?” 萧暖卿轻声应道,“这里安全。” 说着,便是拉着林氏进了府。 凝儿见到林氏,很是诧异,可看着二人紧握的手,便也没说什么,只将院子里的其余下人都支走了,给母女二人留下说话的空间。 萧暖卿拉着林氏坐下。 直到此刻,林氏的话匣子才终于打开了,“我不是故意透露你的身世的,昨日菀菀去找了我,旁敲侧击地问了我许多,我,我也不知哪句话就说错了……直到今日,皇后召我入宫我都还是一头雾水的。可看到你跪在地上,我就知道了,菀菀又想害你!这丫头为何如此狠心,如此不懂事?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啊!她怎么能接二连三地害你!” 林氏越说越激动。 直到萧暖卿轻声唤道,“娘!没事了。” 那一声娘,如同一道闪电,正中林氏的心脏。 若说宫里那声,是当着皇上的面演戏,那眼下这一声,必定就是真心实意的了! 林氏眼眶再次泛了红,“娘今日,没有给你惹麻烦吧?” 萧暖卿连连摇头,“没有,今日是娘救了我。” 闻言,林氏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第179章 你留下 林氏像是松了口气一般,拉着萧暖卿的手,久久不曾松开,“其实,娘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听闻此言,萧暖卿心头咯噔了一下。 今日林氏冒死护她,是真的让她感动了的。 但眼下听来,林氏似乎是有条件的。 直觉告诉她,这个条件跟林菀有关,毕竟这么多年来林氏一直都是站在林菀那边的,今日的举动着实反常,但若是为了林菀,似乎也就说得过去了。 她眼眸中某种情愫正在渐渐熄灭。 可萧暖卿还是想,不管一会儿林氏说出什么让她愤怒的话她都得忍住。 就看在,这十几年来,林氏头一次护着她的份上。 她垂下眸子,缓缓点头,“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算不得吩咐,是求你办事。”林氏说着,便是长叹了一声,“我知道,你最近让姑爷盯着我名下的铺子。” 听到这话,萧暖卿猛然抬眸,她意外林氏说的居然是铺子的事,而不是林菀。 一时间,倒是没曾想到陆千昱做事怎么会被林氏发现。 林氏以为萧暖卿惊讶的是她如何会知晓此事,当即便是一笑,“是姑爷来我府上与我说的,他告诉我,你为了救你爹付出了多少努力多少心血,叫我莫要再给你添乱了。” 林氏的话,让萧暖卿更加意外了。 在她的映像里,陆千昱从不是如此多话的人,更何况他居然还主动找了林氏说这些。 真是难以想象,陆千昱当时跟林氏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个什么表情。 倒是林氏笑出了声来,“你放心,他不曾对我说什么重话,不过我承认,见到他来寻我时,我腿都软了。王嬷嬷也是好不到哪儿去,我俩相互搀着才勉强没有当着姑爷的面摔地上。” 听着林氏形容当时的场景,萧暖卿忍不住轻笑出声。 陆千昱这人的确是有这种魄力的。 见萧暖卿笑了开来,林氏的眼中也染上了几分笑意,但很快那笑意就被一抹忧愁取代,“十六年,真是快啊!我的小卿卿已经长这么大了。” 她抬手,抚过萧暖卿的脸颊。 犹记得,十六年前的那个雪夜。 萧世儒紧紧裹着氅衣从外头回来,进了门,连身上的雪都来不及掸去就冲着她一脸神秘地道,“夫人,你快看,这是什么?” 她上前,萧世儒方才将氅衣打开。 那是她见到萧暖卿的第一眼。 一个小小的,粉嫩嫩地娃娃。 她记得很是清楚,这小娃娃蜷缩在萧世儒的怀里,脑袋瞧着还没她的拳头大,小脸皱巴巴的,可丑了。 没想到一晃十六年过去了,这小丑娃长得这么漂亮了! “十六年,真快啊!” 林氏再次感叹了一句,眼眶湿润,“回想这十六年,娘总觉得好似过得浑浑噩噩的,卿卿啊,你说得对,娘如今手中所有的,都是萧家的,所以娘想,将这一切都还给萧家。” 萧暖卿怔愣地看着林氏,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林氏名下光是铺子就有六家,比她还多了两家,还有田契地契…… 这些都是林氏养老的本钱。 萧暖卿下意识便想拒绝。 林氏看出了她的心思,摆了摆手,不让她说话。 双眸盯着被自己握在手心的那只小小的手背,林氏嘴角的笑若有似无,“林申啊,是娘唯一的弟弟,他那娘子也是当初娘先看上才介绍给她的。可谁知,他娘子生下菀菀后便坏了身子,没几年就过世了。娘实在不忍心你舅舅他又当爹又当妈的,这才会让人将他们接进了府来。” “你外祖父外祖母都走得早,娘与你舅舅相依为命了好些年,他跟菀菀是这世上,仅有的,跟娘有血缘之亲的亲人!” “卿卿,娘会忍不住心软的。” “若是菀菀她再来娘面前哭,娘肯定还是会心软的。” “与其,到时候因着此事你我母女二人离心,那倒不如眼下就都给你,如此以来,菀菀她再来的时候,娘就算心软也没有办法了。” “而且,娘一点儿都不担心以后,你跟陆千昱都做了这样大的官儿,难不成敢不赡养我?” “那我可是要告御状的!” 林氏半开玩笑地说着,也表露了自己的担忧。 萧暖卿这才点了点头。 “那娘暂且就在陆府住下吧!”萧暖卿柔声道,“我会让人将王嬷嬷也接来的。” 闻言,林氏却是连连摇头,“那不行那不行,岳母哪有住在女婿家的道理?” “娘。”萧暖卿神色严肃,也不与林氏虚与委蛇,直接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我担心林菀会害你。” 林氏的脸色瞬间有些难看起来,“不,不能吧?” 想到今日林菀临走前的那个眼神,萧暖卿心中隐隐担忧着,“不管她会不会,总归陆府是最安全的。我让人将别院空出来,娘您就安心住下,有什么需要的就跟凝儿说。” 萧暖卿主意已定。 林氏也知道萧暖卿是一片好心,便答应下来了。 可,萧暖卿忘了一件事。 陆府不大的。 府里的下人也很少。 之前整个陆府只有陆千昱一个主子,他又时常办案,一个月也回不来几天,所以府里只留了几个干实事的下人。 与萧暖卿成婚后,他虽然买了几个丫鬟小厮来伺候,可对于其他的大户人家而言,他府里的人还是偏少。 就连他如今住的别院,都是那些下人们抽空清理出来的,前前后后足有一个月。 眼下萧暖卿要让林氏住下,那就只能先住到陆千昱所住的别院里去。 那陆千昱……自然又无处可去了。 凝儿听从萧暖卿的命令,将林氏安置在了别院,顺道着将陆千昱的东西都搬来了萧暖卿的院子里。 是以,当看着月色之下,站在院子里的陆千昱时,萧暖卿的眉心拧成了一个结。 他今日回来得晚,应该也是刚刚才知道自个儿没地方住了。 此刻看着萧暖卿的脸色,心头自是了然了几分,于是开了口,“我来拿几件换洗衣裳。” 言下之意,他并不是要住这里。 可之前别院还未收拾出来的时候,陆千昱都是睡在书房里头的。 石安说,书房里只有一个小小的软榻,硬得很,也躺不下陆千昱这样高大的一个人,陆千昱每日都睡得不舒服。 莫非今日,还是要睡在书房? 到底是因为自己擅自将林氏留下才害得陆千昱没了住处,萧暖卿想了想,这才开口,“要不,你留下?” 第180章 谁下的毒 留下? 这二字的威力不可小觑。 陆千昱的脑海中甚至有那么一刹那浮现出了二人同床共枕的场景。 可,她怎么可能会松口让他留下? 陆千昱很快冷静了下来。 果不其然,就听萧暖卿道,“我的屋子让你,我住隔壁。” 上回陆千昱中毒昏迷不醒,她又瞎了双眼的时候,就是住在隔壁屋子的。 两间屋子只隔着一道薄薄的墙,屋内的床都靠着那堵墙放置着的。 隔音并不好,之前萧暖卿在隔壁住着的时候,能清楚听到石安等人守在陆千昱床边时说的话。 原本,碍着些许男女私隐,二人自然是不能这样住的。 萧暖卿实在是不忍心陆千昱去睡软榻,便只能松了口。 熟料,陆千昱却是摇了摇头,“不可,那屋子简陋,这几日床褥只怕都没晒过,你睡了会不舒服。” 想了想,陆千昱便又道,“我去睡吧!” 他知道萧暖卿的不忍心,若自己拒绝了她这一番好意,她定会内疚。 那屋子虽简陋了些,但对于他而言,什么没晒过的床褥都是极好了的。 在外办案的时候,睡在荒郊野外也是常有的事儿。 他一个大男人,皮糙肉厚,不怕这些。 眼见着陆千昱心意已决,萧暖卿这才点头应了声好。 她回屋,从衣柜里找出了今日凝儿抱回来的东西。 当时她并未看清,如今才知道,原来是陆千昱的换洗衣物! 这个凝儿,做事怎么越发跟石安相似了! 好在,陆千昱的衣裳并不多。 她一股脑儿地都抱给了陆千昱。 陆千昱上前接过,只是这交接的动作,令二人多多少少产生了肢体接触。 只是,二人都很默契地没有说话。 陆千昱道了声谢,便抱着自己的衣衫去了隔壁屋子。 还不等他进屋,身后就传来了萧暖卿关门的声音。 她还真是,半点都没有犹豫啊! 陆千昱嘴角露出几分苦笑,微微摇了摇头,这才进了屋去。 他并不知道,关上房门后的萧暖卿忍不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眉心微拧,他的手,怎么这么凉? 明明之前牵她的时候很暖呀! 是今日衣裳穿少了? 那他会不会着凉? 她要不要叫人给他送碗姜茶去? 想着,她却突然惊醒了一般,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萧暖卿你做什么呢? 你这般关心他做什么? 他是习武之人,身子自然康健得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着凉了? 是你自个儿失心疯了吧! 暗暗骂了自己一通,萧暖卿气鼓鼓地上了床,翻了个身就将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被子里实在闷得不行了,她才又将被子拉下,露出了头来。 睁开眼,目光落靠床的墙上,脑海中不知不觉就想着此时此刻的陆千昱是在做什么? 他是不是也已经躺下了? 也如她这般面对着墙? 脸颊不自觉就烧了起来。 萧暖卿忙是翻了个身面朝外,只觉得自己是真的疯了。 怎么动不动满脑子都是陆千昱了?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倒也是成功了的。 不多久,她便有了几分睡意。 只是迷迷糊糊间,她听到了隔壁有动静。 像是什么东西在抖。 萧暖卿皱了皱眉,仔细听了听。 应该是床碰撞墙壁的声音。 如若隔壁不是陆千昱一个人的话,她说不定还真得误会些什么。 但眼下…… 陆千昱不可能睡得好好的突然摇床啊! 联想到他冰凉的手,萧暖卿暗道一声不妙,立刻起身朝着隔壁而去。 陆千昱果然是出事了。 只见躺在床上的人身子笔挺,却是整个人都在发着抖,就如同是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挣扎,连带着他的身躯也被调动了起来一般。 萧暖卿立刻冲上前抓过陆千昱的手腕搭脉。 好凉! 他手腕上居然没有一点儿温度,如同死人一般! 而因着他身子抖得太厉害,萧暖卿连脉象都没搭稳。 但好在还是诊出来了。 陆千昱是中了毒。 萧暖卿忙是拿出银针,用萧家的独门针法为陆千昱祛毒。 只是这毒好似很机灵,竟能巧妙地躲着萧暖卿的针灸。 无奈之下,萧暖卿只能将陆千昱的手指划破。 鲜血顺着指尖流下,她便再次施针,将陆千昱体内的毒往他手指伤口处逼。 约莫一炷香之后,随着黑色的血液从陆千昱的手指处流下,他剧烈的抖动方才渐渐停止。 只是,身子依旧好冷。 萧暖卿摸了摸陆千昱的脸颊,只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便立刻去了自己屋子将炉火拿了来。 她紧闭起门窗,将炉火靠近床边。 不多久,屋内的温度便有明显的提升。 可,陆千昱的身体还是很冰。 毒虽已解,可毒的作用却还在继续。 这样刁钻的毒会是什么人下的? 萧暖卿的脑海中,冒出了两个字。 可,那人为何要给陆千昱下毒? 萧暖卿将自己房间的被子也拿来给陆千昱盖上了,甚至尝试施针替陆千昱回温。 但似乎陆千昱的身体忘记该如何维持体温,连着唇色都开始发白了。 眼看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萧暖卿心一横,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 她紧紧贴着陆千昱,伸手抱住陆千昱的身体,想用自己的体温给他取暖。 过了一会儿,觉得效果不理想,她索性又脱掉了自己的衣裳,只留下一件肚兜,让自己的肌肤与他的肌肤紧密贴合着。 好冷啊! 她抱着陆千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真的就好似抱着一具尸体似的。 可,似乎是有些用处的。 被她用身体温暖过的部位在慢慢回温,哪怕等萧暖卿换到了陆千昱的另一边的时候,先前被她暖过的手臂都还能保持着正常的体温。 所以,这样才是有效果的。 这一晚,萧暖卿用自己的身体将陆千昱从头到脚都暖了一遍。 直到第二日天快亮时才沉沉睡去。 屋外一声鸡鸣,伴着晨曦的第一缕曙光照进了屋内。 陆千昱的意识还未彻底转醒就察觉到自己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束缚着。 他当即睁开了眼,一下就看到了那玉白的手臂…… 第181章 我想了什么? 晨曦的阳光透过窗缝照落在床上。 那玉白的手臂在阳光下如同玉石,散发着晶莹的光。 陆千昱的脑子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杀意比起他的神志更快地涌上心头。 但很快他就看到了手臂上的玉镯。 那是德贵妃赐给萧暖卿的玉镯。 当意识到此刻正全身赤裸着搂抱着他的人是萧暖卿的时候,陆千昱满心的杀意瞬间散去,换上的却是一股子不知所措的羞涩。 脸也一下子就涨红了起来。 昨晚萧暖卿明明是回了自己的房间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她大半夜偷跑出来的? 可,他睡眠向来浅,不可能连萧暖卿爬上了他的床都不知道。 更不可能被人这样抱着睡了一夜而浑然不觉。 他微微转头,看到了床边的火炉,心中终于是了然了几分。 昨夜,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是连墨! 陆千昱眉心微拧,心中隐约猜到了十之八九。 他昨日是去找了连墨,为的自然是萧暖卿的事。 三年前,他曾无意中救过连墨,便想着靠这份恩情应该能让连墨松口。 连墨也是满口答应的,还请他吃了饭。 但很显然,连墨在饭菜里动了手脚,若不然,昨晚的他不可能昏睡不醒,连火炉被搬进来都不知道。 都说鬼医连墨性格古怪,他倒真是小瞧了他! 想到再过不久连墨就会进京,陆千昱想,到时候他或许可以教教那连墨,什么是人情世故。 眸中隐下几分戾气,陆千昱微微动了动自己的腿,想要起身。 可,萧暖卿的一条手臂跟一条腿都架在他身上,根本不给他丝毫动弹的机会。 她的脑袋枕着他的肩膀,一呼一吸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颈间,格外酥痒。 他不自觉深吸了一口气,哪知鼻腔里瞬间便充斥着她的体香。 好似就在这一瞬间,他周身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了一般。 他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她四肢的皮肤随着呼吸轻轻擦过他的身躯。 哪怕,只是细微的,他却也觉得那般明显。 脑海中的天雷勾地火已然不可遏制。 身体某处紧跟着起了变化。 陆千昱有些心慌了。 他并不是控制不住欲望的人。 这么多年来,想靠着美色笼络他的人不计其数。 可就算是脱光了将人送到他的床上,他也能面不改色地连人带床丢出屋去。 但眼下,他的确是控制不了身体的变化。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祈祷着在萧暖卿醒来之前,那不受控制的部位能够安静下去。 但,事与愿违。 耳边传来一声嘤咛。 萧暖卿缓缓睁开了眼。 入目,是陆千昱的侧脸。 一个晚上,他的下巴长出些许胡渣,细细小小的,倒是可爱。 萧暖卿伸出手指蹭了蹭,有些扎。 她轻哼了一声,收回了手,却是一点点摸向陆千昱的脉搏。 指尖划过之处,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陆千昱强忍着没有睁开眼,但……也一直无法冷静下来。 只听到那轻柔的声音在耳边自顾自道,“脉象正常,体温也正常了,怎么还没醒?” 萧暖卿觉得很是奇怪。 照理,陆千昱应该是醒了才对。 但紧接着她又有些庆幸。 还好他没醒,要不然看到她这副样子,以为她勾引他怎么办? 那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得赶紧起来! 萧暖卿当下就从陆千昱的身上移开了。 只是,当她的腿从陆千昱的身上挪开时,却分明撞到了什么。 身体,在那一瞬间僵硬了。 那个东西……该不会就是她想的那东西吧? 萧暖卿僵硬着缓缓转头看向陆千昱,见后者并没有睁开眼,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在醉香楼的时候她听别的姑娘说过,一些身体精壮的男人每日清晨都会有这种情况。 俗称,一柱擎天。 陆千昱应该就是这种情况。 呼! 吓死她了! 她加快手上的动作,迅速穿衣。 眼下时间还早,她得趁着凝儿来找她之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却不知是不是被陆千昱吓坏了,萧暖卿手下的动作越发显得慌乱起来,连衣服都还没来得及穿好就起身往外爬。 她小心翼翼着,不去触碰陆千昱的身体。 却不料脚下竟是踩了空,整个人都朝着床下扑摔而去。 “啊!” 下意识地一声惊呼。 眼看着就要脸颊砸地,鲜血飞溅之际,陆千昱那精壮的手臂一伸,轻易就将萧暖卿给了捞了回来。 萧暖卿趴在了陆千昱的身上。 四目相对,她呆愣地盯着他,好久都没反应过来。 陆千昱的脸早已通红,许是眼下这气氛太尴尬了,他试图打破,便低低道了声,“小心。” 萧暖卿这才回过了神来,喉头紧了紧方才问道,“你,醒了?” “……嗯。” 陆千昱沉沉应着。 萧暖卿抿了抿唇,又问,“什,什么时候醒的?” 陆千昱想跟她说,刚刚才醒。 但脑海中想到的那些画面让他一时间张不开嘴。 于是,萧暖卿便知道,陆千昱早就醒了。 一时间,她的脸也跟着通红,忙不迭地解释道,“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昨夜你突然浑身发抖,我过来查看才知道你中了毒,可我虽然施针替你祛了毒,但你的身体还是很冷,我把火炉搬来,还把我的被子都搬来了,你还是一点温度都没有,我没办法才……才那么做的……” 明明是救人,明明该义正言辞的。 可说到最后,萧暖卿的声音却渐渐压了下去。 羞涩几乎占据了她的眼眸。 真好看啊! 陆千昱的目光凝视着她。 这样近的距离,便只觉得她越发好看了! 心中莫名涌起一阵欢喜,他嘴角噙着笑,忽然就想捉弄她一下。 于是,他问,“不是我想的那样?你如何知道,我想了什么?” “……”萧暖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咬了咬唇,这才道,“你,你没想最好!” 说着,便要撑着身子站起。 岂料,门外竟是响起了凝儿的声音,“小姐,你在里面吗?” 第182章 天塌了 萧暖卿瞬间就被吓得不敢动了。 凝儿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 此时此刻,萧暖卿只想着莫要让凝儿发现她在这儿,所以决不能有半点动静,哪怕是趴在了陆千昱的身上她也不觉得丝毫尴尬。 只要等着凝儿离开就行了。 可谁知,凝儿非但没走,反而还敲了敲门,“有人在里面吗?” 陆千昱跟萧暖卿自然都没有说话。 甚至萧暖卿还给陆千昱使了眼色,不许他应声。 可,二人不应声,凝儿却只以为屋里没人,索性推开了门进来。 听到门开的动静,萧暖卿被吓得瞪大了双眼,紧接着身子被一股力量带着猛一翻转,便是落到了床的内侧。 而此时,陆千昱已是翻身对着外面。 “放肆。” 低声一句呵斥,将推门而入的凝儿给吓坏了。 “啊!陆大人!奴,奴婢不知道屋里有人。大人恕罪!” 心中却是暗骂。 方才她敲门怎么不给点动静?这会儿知道‘放肆’了? 好在陆千昱并不与他计较,只冷声道,“出去。” “是!”凝儿忙不迭地退了出去,房门再次被关上,萧暖卿也终于是松了口气。 却是忽然想到了神,抬眸瞪了陆千昱一眼,“你那样凶做什么?” 吓到她的凝儿了怎么办? 陆千昱确实不解,“很凶?” 他方才不过是平时的语气罢了。 萧暖卿却是点了点头,“嗯,很凶。” 陆千昱想了想,这才道,“往后我注意些。” 萧暖卿一声轻哼,这还差不多。 却是并未注意到,陆千昱与她说话时的语气,从来都是透着温柔的。 对话不再继续,屋内再次陷入安静。 萧暖卿被陆千昱搂在怀里,虽觉羞涩,却也没有要逃开的意思。 凝儿或许还在外面,她想着,在待一会儿再走。 比起昨夜,陆千昱此刻的身体反倒隐约透着一股炙热,暖暖的,很是舒服。 “你是怎么中毒的?” 萧暖卿忽然问。 就听陆千昱道,“是连墨。” 简短的三个字,并不明说他为何去找了连墨。 关于这一点,萧暖卿昨夜就猜到了。 这样刁钻的毒,也只有连墨能制得出来! 想了想,萧暖卿又问,“你与连墨很熟?” “三年前救过他一命,他曾说会帮我一次。” 帮他一次,就是给他下毒? 这连墨感觉脑子不太好的样子。 萧暖卿皱了皱眉。 若不是他昨日擅自将林氏留下,若不是陆府没有别的空余房间,若不是两张床就一墙之隔。 陆千昱只怕昨晚就死了! 这个连墨! 萧暖卿的心中,鬼医连墨原本是个神一样的人物,但这会儿,她只觉得那是个神经病! 陆千昱却不知萧暖卿心中所想,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只觉得往后的日子,若是每一次醒来都能将她拥在怀里,应该就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幸福的事了。 但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炙热,萧暖卿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终于还是挣扎着起身,“我,我还得进宫,先回去了。” 陆千昱并未阻止,松了手,由着她起身离去。 这样幸福的事,一点点慢慢来就好。 太着急,他怕会适得其反。 萧暖卿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衫方才开门离去。 她想着,这么久了,凝儿应该是走了。 可谁曾想,刚走出房门她便看到了双手抱胸,依靠在墙边,紧紧盯着她的凝儿。 那眼神,就如同是衙门的官差盯上了惯偷。 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只让萧暖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自处。 倒是凝儿先开了口,只见她眉尾一挑,“小姐昨夜睡得可好啊?” 这语气,可不像是单纯关心她有没有睡好的样子。 萧暖卿佯装听不懂,顺了顺自己耳边的发丝,“嗯,还不错。” “不是吧?奴婢见小姐眼下乌青,一看就是昨晚太过劳累,没睡好的样子。”凝儿话中有话。 萧暖卿知道她是误会了,当即便道,“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嘿嘿嘿,小姐不用多说,奴婢都懂!”凝儿凑了上来,一脸姨母笑,“要不今日小姐不去当值了?在家好好睡一会儿?还是奴婢先叫人备了热水给您泡泡澡,祛祛乏?” “……” 这越说越不对劲了。 萧暖卿眉心微拧,“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凝儿却是一副,你不必多说,奴婢都懂的样子,“小姐是想先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明白!燕窝粥如何?” “……”算了! 萧暖卿觉得,跟凝儿是说不通什么的了。 于是叹息了一声,“给我更衣,我要进宫。” 说罢,便是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凝儿屁颠屁颠跟在身后,“这就进宫了?小姐不好好休息一下子?您昨夜都没睡好,奴婢……” “凝儿!”萧暖卿难得大声呵斥了凝儿,“别说了!” “哦。” 凝儿嘟起了小嘴,终于没再说什么。 只是心里却很是不痛快。 呜呜呜,她家小姐凶她。 为了一个臭男人凶他! 她嘟着嘴给萧暖卿梳妆。 萧暖卿透过铜镜看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轻笑了起来,“行了,回来给你带绿豆糕。” “真的?”凝儿瞬间喜上眉梢,满眼都是惊喜。 萧暖卿站了起来,转过身捏了捏凝儿的小脸,“真的!在家乖乖等着!” 她这个小丫鬟,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好哄啊! 凝儿连连点头,这才欢欢喜喜地将萧暖卿送出了府去。 她挥手与萧暖卿作别,看着马车消失在了拐角处方才放下手来,转身回府,却不料,差点与陆千昱撞了个满怀。 眼中当即闪过一抹惊恐,凝儿连连后退了两步,这才低头道,“奴婢给大人请安。” 看着凝儿,想到之前萧暖卿给自己的告诫,陆千昱轻咳了一声,“嗯。” 只这一声多少显得有些冷漠,陆千昱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有点瘦,多吃些。” 说罢,方才大步离去。 全然没发现,凝儿已经石化在了当场。 什么情况这是? 锦衣卫的陆大人方才,关心她了? 她忍不住抬头看向天空。 怎么个意思? 天要塌了? 第183章 林氏失踪 萧暖卿今日当值。 进了御医院,便见御医院里头的几位脸色都不太好。 问了虞彦才知道,是皇上查到了些什么,将御医院里的好些人都带走问话了。 “前日的事,似乎真与贵妃娘娘无关。”虞彦压低了声开口。 萧暖卿微微一惊,看向虞彦,“这是什么意思?” 就见虞彦叹息了一声,这才道,“我听闻,皇上从皇后的寝宫里也搜出了不少东西,毒性比起德贵妃所重的那些更大,所以皇子们究竟是被谁人所害,尚不好说,但三皇子是天聋之人,而太子却很是健康……” 余下的话,虞彦没说,可意思却已经很明显。 因为三皇子乃是天聋之人,所以皇后的嫌疑自然是要比德贵妃大了! 可,三皇子根本就不是德贵妃亲生! 萧暖卿眉心微拧,对此事没有做出任何的评论。 但皇后宫里的那些毒,十有八九是德贵妃栽赃的。 看来这一次,皇后依旧是斗不过德贵妃。 果不其然。 尚未到午时,皇后的惩罚就已经传到了宫外。 皇上的圣旨上虽不曾点名皇后的罪行,但却夺了她的封印,命其迁出东宫,甚至连太子也受到牵连被废。 而德贵妃,反倒是得了皇上不少的赏赐。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萧暖卿正验收着宫外采买而来的药材。 虞彦与她一起,对于这个消息似乎并不意外。 “听闻,那日你我遇到的小太监也是皇后的人。”虞彦淡淡说着,却不知为何,萧暖卿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一抹不相信。 她微微叹息了一声,这才问道,“御医院此次损失了几人?” “好似只有徐御医,其余是几个小医官,宫里应该会派人来接替。” 徐御医倒的确是皇后的人。 这一次,皇后是被连根拔起了。 想到这儿,萧暖卿的眉心微微一拧,脑海中冒出了一个人影。 林菀。 她好不容易才能站在皇后身边,如今皇后倒台,也不知她会何去何从。 想着,萧暖卿拿起一株药材,双手捻着,如同在捻一只蚂蚁。 却在这时,一名小太监匆匆赶来,对着萧暖卿禀报道,“萧大人,宫外有一丫鬟自称凝儿,说是有要事找你。” 凝儿? 萧暖卿心头一紧,凝儿性子虽冲动,却不是没有分寸的人,若只是小事也不会急匆匆来宫里找她。 当下便意识到是出了大事,萧暖卿将验收之事交给了虞彦,便是急匆匆往宫外而去。 远远的,她就见到正记得团团转的凝儿。 她加快了脚步朝着凝儿奔去,“凝儿!” 听到呼唤,凝儿也朝着萧暖卿看了过来,急得连连招手,“小姐!小姐!不好了!老夫人不见了!” 萧暖卿已是跑到了凝儿的面前,听着她的话不由得一惊,“什么叫不见了?是不是回她的别院去了?” 昨日她让林氏留下的时候,林氏就是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的。 可,凝儿却是连连摇头,“奴婢发现老夫人不见之后就立刻带着人去了老夫人的别院,可王嬷嬷说,不曾见老夫人回去。” 没有回别院? 那是去了什么地方? 莫名的,萧暖卿的脑海中蹦出了林菀的身影。 林氏,该不会是去找林菀了吧? 正想着,就听凝儿道,“奴婢来之前,已经让人去镇抚司找姑爷了。” 所以眼下,锦衣卫的人已经去找林氏了。 萧暖卿心中却依旧有些不安。 昨日林菀的眼神已是有些不对劲了,加上皇后倒台的消息她必定会比别人先知道,那或许,早在皇上下旨之前,林菀就已经找机会溜出宫去了! 林氏昨日才将所有的地契房契都给了她,林菀若是找到了林氏也不可能在林氏手中拿到任何的好处。 以林菀那恩将仇报的性子…… 萧暖卿不敢再细想下去。 她忙领着凝儿去了林氏的别院。 别院里,王嬷嬷也早已急坏了。 “老奴今日一大早就起来收拾包袱,正准备去陆府呢!可谁知道……小姐,您说夫人会去哪儿啊!” 萧暖卿如何会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林氏平日里有哪些喜好,空闲时候会去什么地方。 恍惚间,她忽然发现,这十六年来,对于林氏,她似乎只知道她偏心林菀这一件事。 旁的,竟是一概不知。 她一直觉得林氏不是个合格的母亲,可……赫然发现,她也并不是个合格的女儿。 “小姐放心。”一旁的凝儿看出了萧暖卿的担忧,低声劝道,“姑爷已经带人去找了,锦衣卫找人的功夫最是厉害的,他们一定会找到夫人的!” 萧暖卿微微点了点头,此时此刻,似乎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陆千昱的身上了。 好在,锦衣卫果然没有叫人失望。 一个时辰之后,镇抚司传来消息,在城东的一间客栈里找到了林氏。 萧暖卿匆匆赶去时,林氏正与陆千昱同坐在一张桌前。 桌上摆着几道菜,林氏正热情地招呼着陆千昱吃着。 见到萧暖卿来,林氏便也招呼她一起坐下。 见林氏安然无恙,萧暖卿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还未来得及上前,便见陆千昱起身朝着她走了过来。 经过她身边时,低声说了句,“没看见林菀。” 很显然,陆千昱也是怀疑林氏是来见林菀了。 她微微点了点头,这才朝着林氏走了去。 她在林氏的身旁坐下,冲着林氏微微一笑,“娘怎么来了这儿?” “这儿的鱼汤鲜!”林氏说着,便亲手给萧暖卿舀了一碗,“城东的鱼汤最鲜,城西的桂花糕最甜,这还是你小时候告诉娘的。” 是吗? 萧暖卿却是想不起来了。 她端起鱼汤来,喝了一口,这才笑道,“嗯,确实很鲜。只是,娘想喝鱼汤只管找人来买,何必亲自来一趟?” “是菀菀找我。”林氏开了口,也让萧暖卿有些惊讶。 她还以为,林氏会瞒着她。 当下却也没有说话,可林氏却是握住了她的手,轻声说道,“卿卿,你放过菀菀好不好?” 萧暖卿静静的听着,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知道林氏会心软,也料到了林氏会说这样的话。 可她不会放过林菀的,所以,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却在这时,林氏忽然就吐了血。 第184章 夫人不曾回府 一大口黑血几乎喷了满桌。 萧暖卿骤然大惊,抬眸看向林氏,就见后者正看着她笑,身子却已是无力地往后仰去。 萧暖卿慌忙起身抱住了林氏,却因着惯性,跟着林氏一起摔在了地上。 她惊恐地从衣袖中拿出了银针来,要给林氏施针解毒,可林氏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笑得极为苦涩。 “萧家针法,解不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所以,她救不了她。 萧暖卿却是不信,她晃着自己的手,冲着林氏道,“娘,我很厉害的!你放手,我一定能救活你的!” 可林氏躺在萧暖卿的怀里,连连摇头,“不,不用了……娘不想,拖,拖累你……” “娘,别说了……” 萧暖卿有些接受不了。 明明她昨日才与林氏和解,怎么今日,林氏就成了这副模样? 她红着眼,不让泪水落下来,却是用几乎恳求地语气道,“娘,你松手,让我试试!” 林氏的手,却是握得更紧了。 声音因着毒发,变得极为虚弱沙哑,“娘不知道,她会下毒。她是这世上,与娘唯一有血缘之亲的亲人了,她怎么会害我?” 林氏想不明白。 可看到自己吐出的黑血她才知道,一定是林菀给她的那杯水里有毒! “娘……”萧暖卿咬了咬自己的唇,真怕自己哭出声来。 林氏却看着她笑了笑,“还好,没有剩你一个人……” 还好,她的身边还有陆千昱。 说完这话,林氏便闭上了眼,那紧紧握着萧暖卿的手也渐渐松了力道,无力地摔落在地上。 一时间,四周都寂静得可怕。 萧暖卿就这么愣愣地抱着林氏,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陆千昱进了来。 他在萧暖卿的身边蹲下,伸手轻轻搭住了萧暖卿的肩膀。 萧暖卿这才好似回过了神一般,转头看向陆千昱,“你知不知道,我娘为什么不让我施针?” 陆千昱没说话,眸色却是透着心疼。 萧暖卿便又转头看向林氏。 她伸手,替林氏擦去了嘴角的黑血,小心翼翼地,好似怕吵醒了林氏一般。 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她道,“她是想告诉我,她是不让我医治才死的,不是因为我治不好……” 可,萧家针法就是解不了见血封喉的剧毒,这一点,林氏知道,她也知道。 林氏不让她施针,是不想她往后都活在无力的内疚与自责之中。 你看,她也是能了解林氏的。 在知道,林氏其实也是爱她之后,她也能去读懂林氏的心思的。 只是,太迟了啊! 她在笑着,却是莫名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住地往下落。 陆千昱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她却还是固执地不愿意松开林氏的尸体。 她不甘心呀! 她十多年都不曾享受到林氏的母爱,她昨日才与林氏和解,她才刚刚知道被娘亲宠爱着,偏心着,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可,她娘怎么就忽然死了呢? 陆千昱几乎是强迫着掰开了萧暖卿的手,好让锦衣卫的人将林氏的尸体带下去。 萧暖卿挣扎着朝着林氏的尸体扑去,却被陆千昱再次拽了回来。 哭声凄惨,门外早已围满了围观的百姓,听着萧暖卿的哭声,无一不动容。 却有一名身形瘦小的少年,站在人群后,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萧暖卿,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弧度。 眼里,更是染着狠毒。 不是别人,正是换了装的林菀。 她给林氏下毒之后并未走远,甚至,透过客栈的窗户,她亲眼看到了林氏吐血。 那一刻,她心底涌起莫大的满足! 林氏那个贱人,真以为她称她一声姑母就能一长辈之姿教训她了? 明知道她如今陷入了什么样的处境,却连一两银子都不肯给她,只给了一根不起眼的银簪子! 便是拿去当了也换不了二十两! 就这么一根银簪子就想将她打发了? 呵! 贱人! 既然你无情在先,那也怪不得她无义在后! 去死吧! 去地府跟她那个没用的爹作伴吧! 想着,林菀的目光又落在了哭得撕心裂肺的萧暖卿的身上。 当即眼底露出了讥讽。 还真是个没用的女人,明明林氏对她并不好,如今死了,她倒真哭得跟死了娘一样! 她甚至在想,若是早知道林氏的死能让萧暖卿如此痛苦,那她就该早点杀了林氏! 不过眼下也不晚。 看着萧暖卿的哭嚎,林氏心底的快意无限滋长。 不过,这样还不够。 萧暖卿,我落入如今的处境全都是你造成的! 我不好过,你也休想过得舒心! 思及此,林菀追缴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而后慢慢退出了人群。 林氏的尸体,在陆府放了三日方才出殡。 期间,不少人前来吊唁。 陆千昱虽然在朝中名声不好,但到底是个三品官,又是皇上的心腹,朝中的大臣怎么都得给点面子。 这三日来,萧暖卿几乎日夜都跪在灵堂前。 不吃不喝,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 所有来吊唁的大臣见到此情景都不由得唏嘘,感慨万千。 城中也很快有了传言,说萧暖卿乃是大孝女,为了林氏快将自己的身子也弄垮了。 而林氏出殡那日,萧暖卿执意扶灵。 原本这事儿是轮不到萧暖卿的,可萧家没有男丁,除却她之外也再无其他人。 更何况,她是陆千昱的夫人,她说要扶灵,谁敢拦她? 萧暖卿就这么踉踉跄跄地出了府,但三日不曾好好休息,她没走多远便倒下了。 出殡的队伍也因此引起了骚乱,陆千昱立刻上前来查看萧暖卿的情况,却见萧暖卿强撑着身子坐起,一把抓住了陆千昱的手,“我撑不住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陆千昱满眼都是心疼,自是点头,“我会亲自送娘,你先回去休息。” 萧暖卿这才点了点头,由凝儿扶着往回走去。 而陆千昱则是带着出殡的队伍继续出城。 直到将林氏下葬,已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儿了。 陆千昱带着人回了府,第一时间就要去看萧暖卿。 可,府里人却是各个面面相觑,“夫人不曾回府啊!” 第185章 林菀的过去 而此时,京城的另一边,那间熟悉的破庙里,萧暖卿缓缓睁开了眼。 看到这熟悉的场景,她忍不住低声一笑。 又是这儿! 林菀还真是不会挑地方! 她尝试坐起身来,却发现身体都被五花大绑着,别说是坐,就是翻身都难。 “哟,醒了?” 一道娇俏的声音传来,透着狠毒。 正是林菀。 只见,她身穿一身小厮的衣装,手中拿着一把匕首,缓步走到了萧暖卿的面前,蹲下。 居高临下着,用一副极其高傲的模样看着萧暖卿,“我以为你还得睡上半个时辰,这么快就醒了?” 说话间,她用匕首敲打着萧暖卿的脸颊,“倒是小看了你。” “我娘是你杀的?”萧暖卿死死盯着林菀,发出质问。 林菀像是没料到萧暖卿在此情此景之下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不禁一愣,随即才冷声一笑,“是啊!你那个娘,傻乎乎的!天天跟我说什么血脉之亲,说将我当成自己的女儿疼!呵!那她倒是把银子给我啊!就一根破簪子就想打发了我,我不杀她杀谁?” “她难道没有把你当成亲生的疼吗!从小到大,她哪一次不是偏帮了你!林菀,你就是个白眼狼!” “闭嘴吧!”林菀冷声一喝,似乎是想要匕首扎穿萧暖卿的脸颊,却又硬生生忍住了。 若是破了相,可就卖不了什么好价钱了! 她冷冷盯着萧暖卿,声音透着讥讽,“是她自己蠢,识不穿我那些装可怜的戏法罢了!若她真将我当成亲生的,那她早就该把她名下的产业都给我!可结果呢?说得好听而已!虚伪!” “林申也是你杀的吧?”萧暖卿又问。 她的情绪转变得太快,几乎是一下子从林氏被杀的愤怒中跳跃出来,语气透着冷静。 林菀有些弄不清楚萧暖卿到底在耍什么花样,可眼下,不仅萧暖卿被抓,就连萧暖卿的那个丫鬟凝儿也被她关了起来。 她的眼神上下打量了萧暖卿一眼,见后者被五花大绑,身上的毒跟匕首也都被她搜了出来,当下眉眼便是一冷,嘴角的笑意也越发明显,“是啊!就是我!你把我爹折磨得那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我杀了他是在帮他解脱!” “他说要你帮忙了吗?”萧暖卿也跟着笑了起来。 林申这样的人,她最清楚不过了。 是那种好死不如赖活着,哪怕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也绝不会求人杀了自己的! 他只会求林菀救他,求林菀带他离开! “你杀他,只是因为他对你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他会拖累你而已,是吗林菀?”萧暖卿问。 毫不留情地揭穿了林菀仅剩的假面目。 林菀当即脸色一沉,骤然想起那一夜,林申满身脏污地趴在地上,求她带他走的时候,她却一把割开了林申的喉咙。 看着林申那不可置信的眼睛,她说:门外都是护卫,我带不走你,但这本册子我必须拿走,等你死后,我一定会给你报仇,我会让萧家人给你陪葬! 她做到了,不是吗? 萧世儒如今还被关在大牢,林氏已经去地府了,而萧暖卿……也快了! 所以,她没错! 从回忆中缓过神来,林菀站起身,猛地踹了萧暖卿一脚,“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萧暖卿,我今日就是来送你去地狱的,你以为你还能逃出生天,还能惩治我?” 萧暖卿被这一脚踹得有点疼,眉心骤然一拧,却并没有呼痛。 约莫就是因为萧暖卿的‘硬气’,林菀有些不服,便又猛地踹了几脚。 可明明她已经使出了极大的力气,萧暖卿却依旧死死咬着唇,连个闷哼都没有。 盯着如此有骨气的萧暖卿,林菀却是笑出了声来,“行啊萧暖卿,你不喜欢喊是不是?可你那丫鬟却是极其喜欢的!你猜猜,多少男人压着她,她才能叫得欢?是压她的男人多,还是压你的男人多?是她叫得厉害,还是你叫得厉害?” 听着林菀如此侮辱性的话,萧暖卿此时此刻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只是冷冷地盯着林菀,“我有一件事弄不明白,为什么你如此执着于这样龌龊之事?” 前世,林菀就让山匪玷污了她,再将她卖去青楼。 这一世,她们斗了这么久,没想到到头来林菀还是热衷于这样的方式! 听到这话,林菀的眼神骤然一凛。 就听着那些话从萧暖卿的口中缓缓吐出,“所以,我特意找人查过你。”话音落下,萧暖卿竟是低低的笑出了声来。 “你娘根本就不是因为难产而落下了病根,是林申他逼着你娘去伺候那些官老爷才搞垮了身子!你自幼就看着你爹逼你娘,所以在你心里就渐渐种下了阴暗的影子!” “你闭嘴!”林菀心底最阴暗的地方就这么被萧暖卿给挖开,那股子愤怒使得她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萧暖卿却偏不,她眉尾轻挑,笑得越发大声了,“这种情况,不是生你之前才有的,是你娘嫁给你爹之后不久就有了,所以,你压根就不是林申的女儿!” “可,好歹他养了你这么多年都没有逼你去卖,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该杀了他啊!林菀,你可真是太恶毒了!” 这番话,配上萧暖卿那满脸嘲讽的笑意,只让林菀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 她更加没想到,萧暖卿居然能将她六岁之前的事都查得那么清楚! 她的身体不断颤抖,终于忍无可忍一般怒吼了一声,“闭嘴!贱人!你给我闭嘴!你不会比我好过的!我要让你变成万人骑!我要让你永远都不敢再嘲笑我!” 喝罢,林菀冲着门外大吼了一声,“都给我进来!” 就见,七八个壮汉从破庙外进了来,个个长得胡子拉碴,五大三粗。 萧暖卿脸色微微一变。 而林菀的笑意却是更浓,“萧暖卿,我今日就坐在这里,我要看看你是如何肮脏!” “都给我上!今日谁最卖力,谁的银钱就最多!谁能让她叫得最惨,我赏银一百!” 第186章 我只买你的命 话音落下,那几名壮汉便是齐齐朝着萧暖卿走了过来。 林菀脸上的笑容近乎癫狂。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看着萧暖卿被扒光了衣服,被那群壮汉压在身下,被屈辱地夺去身体的样子! 可,那些壮汉却只是将萧暖卿扶起,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而已。 “你们做什么?” 林菀瞬间大惊失色,她狰狞地看着那些壮汉,“解开绳子更好做动作是不是?好,你们快!” 但,那些壮汉却好似并不曾听到林菀的话一般,解开了萧暖卿的绳子之后便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丝毫没有继续动作的样子。 林菀开始慌了,“你们不想要银子了?上啊!我让你们来干嘛的!” “他们是不会听你的。”萧暖卿这才缓缓开了口,嘴角噙着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因为他们都是我的人。” 林菀瞪大了眼,连连摇头,“不可能!” “你以为你那日扮作男人躲在人群中我就发现不了你了?林菀,你化成灰我都认识!” 听到这话,林菀像是才反应了过来一般,“你,你都是装的?” 那撕心裂肺的哭是装的,这几日的不眠不休也是装的? 萧暖卿冷声一笑,“林氏死了,我固然伤心,却到不了那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地步。” 这么些年来,林氏的偏心早已耗光了她对林氏的感情。 纵然最后那几日,林氏终于偏帮了她一次,她感激之余也的确是勾起了对林氏的亲情。 可,每一份感情都是有分量的。 她对林氏的爱,还到不了那个程度。 她都是做给林菀看的。 林菀却依旧不相信。 她不信自己早已落入萧暖卿的算计之中! 明明是她算计了萧暖卿才对! 她骤然看向那些壮汉,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冲着萧暖卿呵斥道,“你休要装模作样了!这些人都是我花了银子雇来的!这几个是路边的乞丐,那几个是拉车的苦力!他们可都不是什么好人!只要有银子就能让他们做任何人事!” 他们怎么可能是萧暖卿的夫人。 熟料,萧暖卿冷声嗤笑,“是啊,只要有银子就能让他们做任何事。” “你该不会以为你的银子比我多吧?” “你给了他们每人二两银子,你知道我给了多少吗?” “二十两。” 他们的确都不是什么好人,只要出得起银子,他们就能做任何事。 林菀给了他们每人二两,让他们将她跟凝儿玷污后卖入青楼,二人卖身的钱,林菀拿一半,他们分另外一半。 可,萧暖卿给了每人二十两买林菀的命,事成之后还会再给每人三十两。 这前后加起来,可就是足足五十两。 他们这些人,好好做活,便是一辈子都得不到这么多银子。 就算是作奸犯科,也未必能赚到。 相比之下,林菀手里的那点东西,都算不上是银子了。 直到这一刻,林菀才是真的害怕了。 她开始缓步往后退,“萧暖卿!你别以为我怕你!你们若是敢碰我,我就跟你们同归于尽!” 只是这间破庙本就不大,哪里还能有退路? 她很快就撞到了墙,退无可退之下,她只能举起匕首来对准众人。 萧暖卿的目光落在了匕首之上,脸色露出几分不愉快,“那是我夫君赠与的匕首,我不想被她弄脏了。” 身后那几个大汉很快就听懂了,当即便是朝着林菀走了过去。 林菀吓坏了,大声尖叫起来。 眼看着那几个壮汉越来越近,她一咬牙,竟是将匕首拆着自己的脖子刺去。 好在,其中一名大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林菀的手腕,用力一捏。 林菀的手瞬间失了力道,匕首也跟着掉落。 好在,另一名大汉及时接住,随后转回身,恭恭敬敬地双手呈上。 萧暖卿伸手接过,这把匕首极其锋利,林菀也是知道的,她方才那般愤怒之下都不曾用匕首伤她,就是担心会一不留神下了重手。 那样,就卖不出价钱了。 所以,林菀此刻是真的想死的! 她被大汉抓手,浑身都在颤抖着,一双眸子死死盯着萧暖卿,却再也没了先前的嚣张。 她哭求着,“卿卿,你别这样对我!我可是你的表姐啊!我错了,我是一时糊涂!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一起长大的!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让他们都走!让他们走!” “你在害怕?”萧暖卿挑眉看着林菀,眸色微冷,“所以,你明明知道一个女子遭遇这样的事情会有多恐怖,但你还是这样做了,你不但要害我,你还要害我身边的人。” 林菀没说话,唯有身子颤抖得厉害。 萧暖卿冷声一笑,“所以,你说,我该怎么放过你?” 放过一个畜生? 林菀知道,今日自己是躲不掉了。 她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冲着萧暖卿道,“你忘了你娘临死前怎么跟你说的了?难道她临死前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林氏临死前,让萧暖卿放过她的! 萧暖卿却只觉得好笑,低头将匕首收回腰间,这才冷声笑道,“记得,可我娘已经死了。林菀,这世上唯一能护着你的人,被你亲手毒死了。” 听到这话,林菀的眸子也跟着剧烈颤动起来。 萧暖卿不知道她听到这句话后有没有后悔,只知道,林菀放弃了反抗。 “那你直接杀了我好不好?卿卿,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原来这件事,这么可怕啊! 原来林菀宁可死也不愿意被人玷污啊! 呵! 可前世,还有这一世,林菀从未对她手下留情! 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了下去。 “我是花钱买了你的命,你收买了多少人,我就同样收买了这些人而已。至于,他们要怎么对你,我不想管,我只要一个时辰后,你的人头能出现在我面前就好。” 说罢,萧暖卿便是转身走出了破庙。 身后是林菀撕心裂肺的惨叫,“贱人!你不能这么对我!萧暖卿!你这个贱人!” 可,萧暖卿置若罔闻。 她看着破庙外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 而后大步离去。 第187章 跟畜生做兄弟 一个时辰之后,破庙外不远处溪边,萧暖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手中拿着一根枯树枝,时不时地拍打一下溪水。 溅起的水花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不一会儿,一名壮汉拎着一个血淋淋的包袱朝着她走了过来。 闻到那血腥气,萧暖卿方才回眸朝着壮汉看去。 “夫人,办妥了。” 来的是方才从林菀手中夺回她匕首的那人,比起破庙内的其他壮汉来,不知何故,萧暖卿总觉得他老实些。 可,老实人怎么会作奸犯科? 她的眸子垂下,看向男人手中的包袱。 纵然已经被鲜血浸湿,但萧暖卿还是看出来了,那包袱就是林菀今日所穿的那件长衫。 “人头?” 萧暖卿问。 男人点头,“夫人可要查验?” 男人只是随口一问,他觉得纵然萧暖卿不比寻常女子,但这样血腥恐怖的东西,她应该也是不敢看的。 可谁知,萧暖卿只是冷漠地点了点头,“打开我瞧瞧。” 她可不想再有任何的闪失纰漏。 她得亲眼看到林菀的人头才能确信,林菀死了。 男人有些意外,但并未犹豫,上前将包袱放在了萧暖卿的脚边,而后打开。 林菀的人头就这么呈现在了萧暖卿的面前。 发髻早已散开,满头青丝披散着,那一颗人头就这个孤零零地放在地上,双眸似闭非闭,像是下一瞬就会睁开眼朝她飞扑而来索命似的。 倒的确是恐怖。 可萧暖卿的内心却是毫无波澜,她只是确认了林菀的死,而后移开了目光,“收起来吧。” 男人没有做声,自顾自将人头重新包好。 还未站起,就听萧暖卿问道,“怎么死的?” 男人站起身,沉声应答,“被他们凌辱了一通,然后我砍了她的脑袋。” 萧暖卿有些意外地转头看他,“他们?你没碰她?” 男人看向萧暖卿的眼神有些冷漠,“我只会杀人放火,旁的,不会。” 只是男人的眼神分明是在告诉萧暖卿,他不是不会,而是不屑。 忽然间,她觉得有些好笑,“林菀雇你,可就是为了做这事儿的。” 是因为男人先收了林菀的银子,答应了替林菀做事,才会被她找上再收买。 现在,他却不屑? 谁知,男人丝毫不慌,依旧回答得沉着冷静,“人多,用不上我,只等着分银子就行。” 这就是他原本的打算。 萧暖卿不禁笑出了声,随后笑意却渐渐收敛,“其余的人,都做了?” “有三人借口去门外把手,什么都没做,剩下七人都做了。”而他,只是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待那七人都心满意足,方才上前一刀砍下了林菀的脑袋。 萧暖卿微微点了点头,而后冷声开口,“那就把那七个都杀了,他们的银子都算你头上。” 她并不意外林菀会遭受凌辱,毕竟那些烂人就是林菀先找上门去的,本就是会做出这种事儿来的畜生。 林菀是自作自受,可她却不能放任那些畜生去祸害别的姑娘。 哪怕,只是有个可能。 男人却是沉默了。 没有等到回应,萧暖卿不禁疑惑着转头看向男人,“怎么了?” 就见男人眉心紧拧,“那些都是我兄弟。” 他们出生入死,是过命的兄弟。 可谁知,萧暖卿却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兄弟?杀人越货,作奸犯科的兄弟?跟畜生做兄弟对你有什么好处?” 听着萧暖卿的嘲笑,男人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萧暖卿也没再给他犹豫的机会,继续开口,“除却他们的银子归你之外,我额外再给你一百两。不答应也行,我找别人做。” 但……她会把他也杀了。 有义气是好事,但太有义气,留下来就是个麻烦。 很显然,男人不笨,很快就听明白了萧暖卿的意思。 要么他将那七个兄弟都杀了,要么他就陪那七个兄弟一起死。 当下,眉心紧拧,终于还是应了声,“知道了。” 说罢,男人便是要转身离去。 身后却又传来萧暖卿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的脚步顿下,“在下姓孟,单名一个顾字。” 说罢,大步离去。 孟顾。 萧暖卿眉心微挑,将这名字记下了。 溪水潺潺,溪边的石子上沾了血迹,却丝毫不影响这夕阳下的静逸安详。 林菀死了。 真好啊! 下一瞬,却有一件外衣披在了她身上,“虽已入春,但林间还是有些凉。” 是陆千昱。 萧暖卿有些意外地看向他,“来了多久了?” 陆千昱蹙眉想了想,“你说起林菀娘亲的时候。” 萧暖卿越发惊讶了,她没想到陆千昱这般快就找到她了。 但转念一想便又释然,陆千昱是何人,林菀的手段并不高明,也不知留下了多少蛛丝马迹给他。 于是,她问,“那你一直就躲在暗处?” 陆千昱看着她,眸中染着几分宠溺,“你不会希望我出现的。” 在看着萧暖卿被五花大绑地捆着,却依然能够淡定自若的时候,陆千昱就知道她有办法的。 她与林菀的恩怨,就该由她自己来解决。 虽然,当那些壮汉闯入破庙时,他还是控制不了地有些担忧,但终究是忍下来。 事实证明,她的确能做得很好。 与当初在林中被山匪追得瑟瑟发抖的小丫头,大不一样了。 萧暖卿撇了撇嘴,“说得好似你有多了解我一样!” 语气有些不屑,但嘴角的笑意却已是出卖了她。 他是真的很了解她啊! 今日,就好似是她与林菀的最终对决。 她要靠自己的实力打败林菀,而不是靠任何人的帮助。 还好,他没出现。 看着她的笑,陆千昱也是打从心底里的高兴。 他朝着她伸出手,“那,可否回府了夫人?” 萧暖卿瞥了一眼他的大手,笑意盈盈,“既然夫君诚心相邀,好的吧!” 她从石头上跳下,脚下石子却是一滑。 她一时没有站稳,就这么扑进了陆千昱的怀里。 陆千昱双手微微张开着,故作君子,“夫人这般急着投怀送抱?荒郊野外的,不太好吧?” “去你的!”萧暖卿恼羞成怒,推了陆千昱一把,转身要走,孰料脚腕传来一阵刺痛,“嘶!” 应该是扭到脚了! 见状,陆千昱索性上前,背对着她蹲下,“来吧,为夫背你。” 他的脊背宽大厚实,光是看着就给人一种极致的安全感。 萧暖卿也没拒绝,趴了上去。 他将她背起,大步而去,轻巧地好似背上背着的只是个小娃娃。 夕阳之下,二人重叠的背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第188章 鬼医连墨 萧暖卿看着那重叠在一起的身影,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恍惚中觉得,若是能与这个人一起过上一辈子,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若,她能成功救出爹爹还没有被皇上责罚的话,或许,真的可以试试。 却是忽然间,林中忽然起了一阵妖风。 萧暖卿被吹得迷了眼,就连陆千昱的脚步也骤然站定。 哪怕此刻,萧暖卿看不清陆千昱的神情,却也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戾气。 以至于她也跟着心头一慌,低声问道,“怎么了?” 陆千昱没说话,只是将萧暖卿小心翼翼地放下,而后缓缓抽出了腰间的绣春刀。 见状,萧暖卿彻底心慌起来,眼眸中露出几分惊恐。 能让陆千昱这般戒备,看来对方来头不小。 她有些紧张地捏住了陆千昱腰间的衣衫。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害怕,陆千昱方才低声道了一句,“有我在,不用怕。” 萧暖卿微微点了点头,却听着一阵笑声在林中回荡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声音忽远忽近,如同妖魔。 却见,陆千昱眉心骤然一紧,随即便将手中的绣春刀投掷了出去。 紧接着,一声惊呼响起,“哎呀!” 笑声戛然而止,连着那妖风也停了。 随后,一老一少从林中走了出来,“开个玩笑,陆大人何必认真,哎哟,老夫的骨头。” 老者头发花白,身形有些佝偻,许是方才扭到了腰,右手撑着,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不过,并未受伤。 老者身旁的是一名少女,年纪瞧着与萧暖卿差不多大,只是浑身都透着一股子机灵劲。 她将绣春刀扔了过来,“陆千昱,你是要谋财害命吗?” 是认识的? 萧暖卿疑惑地看了陆千昱一眼。 就见陆千昱接过绣春刀,却并未入鞘,提刀作揖,“陆某见过连前辈。” 连前辈? 萧暖卿这才反应了过来,原来这老者就是鬼医连墨! 那他旁边的少女是? 陆千昱不忘给萧暖卿介绍,“这位乃是陆某的内人,萧暖卿。卿卿,这位就是连墨前辈,他旁边这位是他唯一的弟子,名唤连翘。” 原来如此! 萧暖卿正欲给连墨行礼,不料连墨却率先朝着萧暖卿走了过来,“这位就是萧家针法的传人?竟是跟连翘丫头同样的年纪?不得了不得了,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萧暖卿被夸得脸红,当即回应,“晚辈萧暖卿见过连前辈。” “好说好说!”连墨嘿嘿笑着,盯着萧暖卿的双眸看,“所以,你是先替姓陆那小子吸出了毒,然后又想出法子解了自己体内的毒?” 如今瞳色虽然已经看不出发白,但是比起寻常人是要浅一些。 萧暖卿点了点头,“前辈的毒太厉害,晚辈试验了十数次方才有了进展。” “十几次就成了?”连墨说着,回头瞥了连翘一眼,“连翘丫头,解那毒你花了多少时间?” 被问到这事儿,连翘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回禀师父,三年。” 听到这话,萧暖卿不禁有些诧异。 需要这么久? 那连翘可是连墨的嫡传弟子啊!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无意间露出的惊讶神色,刺痛了连翘的眼睛。 只眼下,无人在意连翘。 连墨更是忍不住将萧暖卿从上到下都打量了一遍,这才问道,“那,这小子前段时日的毒,也是你给解的?” 说的应该是陆千昱半夜浑身冰冷的事。 萧暖卿无奈叹息了一声,“前辈的毒很是奇特,晚辈差点就放弃了。” “哈哈哈!好说好说!”连墨笑得开怀,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子发亮,“来与我说说,如何解的?” 萧暖卿便将自己如何用萧家针法将毒一点点逼出说给了连墨听。 连墨连连点头,“这萧家针法,改日老夫真是得亲自开开眼!不过……你没说完吧?就算逼出了毒,那小子也还是浑身冰冷,回不了温。除非……” “……” 想到那日后来的事,萧暖卿的脸颊不自觉就红了。 便是一旁的陆千昱也跟着红了脸,“前辈何必多问。” “怎么就不能多问了?”连墨有些不服,“我早听闻,这丫头是被迫嫁给你的,如今你们二人如此恩爱,那必定是有我那毒的一份功劳在的!” 恩爱? 萧暖卿不解连墨为何会有这样的认知,但很快她就明白了。 因为陆千昱的手不知何时竟紧紧握着她的手。 而她也正回握着,却并未表现出半点不愉快的样子来。 他们什么时候,已经能这般自然了? 连墨还在八卦,“快,与我说说,说说……” “……”萧暖卿缓缓往陆千昱的身后又退了一步。 总归,她是不会说的。 陆千昱自然也不会说,只冷声道,“前辈不是该与尚国使团一同进京?怎么今日会突然出现在此?” 连墨果然忘了八卦,应道,“是我记着想见见萧家这丫头。不过没想到,这丫头是真狠啊!那人头,老夫看了都瘆得慌,她倒是面不改色!” 听到这话,萧暖卿一惊。 没想到连墨居然早就来了! 她抬眸去看陆千昱的脸色,就见后者也是微微有些诧异,随后才道,“前辈的轻功果然了得。” 他一直跟在萧暖卿身边,却并未发现同样藏在暗处的连墨。 连墨似乎很喜欢别人的夸奖,当即又哈哈大笑起来,“这是自然,来无影,去无踪,还能在无声无息之中给你下毒,那自然是了不得!” 要不怎么能担得上一声‘鬼医’之称? 萧暖卿跟陆千昱连连称是,惹得连墨又很满意地笑了开来。 却不料,一道冷漠的声音打断了连墨的笑,“你们说够了没有?我饿了!” 连翘冷着脸,站在一旁。 那三人说说笑笑,全然是将她给忘了。 她不喜欢这种被忽视的感觉。 身为连墨的嫡传弟子,她到哪儿不都是被众人簇拥的? 可今日,就连一向疼爱她的师父都忽视了她! 这一切,都是因为……萧暖卿! 连翘的眼中毫不掩饰地露出敌意。 萧暖卿看着连翘的双眼,恍惚间好似看到了林菀。 当下,眉尾微微一挑,原本明媚的眸子也在顷刻间透出了阴厉,只看得连翘心头一惊,竟是仓皇移开了目光。 第189章 他是阿兄 连墨的出现有些突然,时间也不早了,知晓连墨进京后还没有住处,便邀了连墨回府。 只是,林氏今日才出殡,连墨进了陆府便察觉到了不对劲,“你这府里……死了人?” 这话算不得不对,可听着总归隐约有些不对劲。 好在萧暖卿跟陆千昱都没有在意,就见萧暖卿微微点了点头,“家母今日刚出殡。” 闻言,连墨有些意外,直觉想要说什么,可似乎觉得不妥,就闭了嘴。 反倒是一旁的连翘瞥了眼府里还未摘去的白绫,娇声道,“那你还挺冷血啊!赶着你娘出殡这日去杀人。” 话音落下,她似乎才察觉到不妥似得,回眸看向萧暖卿,“哦,我这人向来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嫂子可别介意啊!” 嫂子? 萧暖卿缓缓看向陆千昱,嘴角勾着一抹弯弯的弧度,似笑非笑。 还真是个有趣的称呼呢! 陆千昱倒也明白萧暖卿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当即便解释道,“我与连墨前辈算是有交集,连翘见过我几次,私下便称我一声阿兄。” 闻言,萧暖卿这才反应过来,缓缓点了点头,“阿兄这个称呼,倒是比‘大哥’亲切了不少。” 就这么一瞬间,陆千昱察觉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 只觉得脊背都凉了。 好在他反应快,道了声,“不及‘夫君’二字亲切。” 萧暖卿轻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倒是连墨哈哈一笑,“我这个小徒弟的确就是个口无遮拦的性子,没办法,谁让她师父是我呢!” 他可是连各国的皇帝都不放在眼里的,所以自己的小徒弟性子直爽些,口无遮拦些,又如何? 哪个敢为难他的小徒弟,看他不毒死他! 萧暖卿如何能听不出来连墨是在给自己的小徒弟撑腰? 她看向连翘,果然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神情都嚣张了不少。 萧暖卿却只是嗤之一笑,“连墨前辈说得对,不过口无遮拦这种事,年纪小的时候是性格直爽,年纪大了就是没教养。” 连翘的脸色当即一沉,“你说谁没教养?不是,你说谁年纪大?” 一时倒是不知该质问哪个。 萧暖卿微微耸了耸肩,“连翘姑娘不是性格直爽吗?” 自己要对号入座,可怪不得别人。 陆千昱站在一旁,抿着唇轻笑,便是连墨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唯独连翘被气得跳脚,“师父,她欺负我!” 连墨只得安抚,“好了好了,你又说不过她!” 连翘越发气了,好在陆千昱及时招了人来将师徒二人带去别院。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萧暖卿不禁微微挑了眉,“别院收拾过了?” 之前林氏虽然只住了一晚,但毕竟人死了,只怕是有些人会觉得晦气。 就听陆千昱道,“都收拾过了,放心。” 说罢,好似是想到了什么,这才道,“是她见到我就喊阿兄,并非是我要求的。” 萧暖卿有些诧异地看着陆千昱,“何必与我解释这些?” “怕不解释,你会生闷气。” 陆千昱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都染着笑,与在外时那股冷漠的样子判若两人。 萧暖卿明显知道他这笑容里藏着什么意思,当即便是瞪了他一眼,“陆大人想多了,我可不是会吃那等闲醋的女子。” 闻言,陆千昱没说话,却是止不住的笑。 萧暖卿被他笑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发问,“你笑什么?” 陆千昱却是上前,缓缓牵住了萧暖卿的手,“陆某可没说夫人是吃了醋。” 萧暖卿瞬间意识到自己那句话暴露了自己的内心,当即脸颊一红,有些恼羞成怒似得要将自己的手从陆千昱的手心里抽出来。 可,他手下的力道却是极其有分寸。 不轻不重。 不至于弄疼她,却也叫她挣不脱。 非但让她挣不脱,他甚至还将手背到了身后。 以至于萧暖卿也被那一股力道给牵引,被迫靠在了他身旁。 距离如此之近,近到可以看清对方的睫毛,萧暖卿的脸颊也已经红透了,只压低了声道,“你做什么?” 陆千昱淡淡一笑,“不做什么。” 说罢,便是抬脚往后院走去。 而萧暖卿也被迫跟着他,紧紧地,几乎是贴在了他的身上。 另一边,连墨师徒跟着府里的小厮进了别院。 连翘看了眼这别院便道,“这儿是别人住过的地方吧?” 小厮一愣,只想着既然是别院那当然是住过人啊! 于是恭敬应道,“我家夫人的娘亲昨日便住在此处。” 听到这话,连翘不高兴了,转身就看向连墨,“师傅!你说这萧暖卿是什么意思,居然让咱们住死人住过的地方!” 可,连墨却只当没听到,挥手就让小厮走了。 见状,连翘越发不服了,“师父,我与你说话呢!你听是没听到!” “怎么?没住过义庄?”连墨一句话,就将连翘的嘴给堵上了。 往日跟着连墨四海漂泊,遇到没处避雨的时候,义庄也是住过几次的。 既然都跟死人一起睡过,那曾经住在这别院里的人死了而已,又有什么好忌讳的? 人又不是死在这别院! 连墨瞥了连翘一眼,便是大步往里走。 连翘匆忙跟上,嘟着嘴,表示着自己的不满,“师父,方才那萧暖卿说我没教养,你怎么不出手教训她?” 说她没教养,不也等于是在骂连墨不会管教吗? 连墨转过头来看她,“你这丫头,非跟那姓萧的丫头过不去做什么?” 连翘一滞,想要反驳,却又猛然想到了什么,“那师父你呢?为何对那女人如此宽容?往日若是有人与我作对,你可从不会理会对错!” 闻言,连墨嘿嘿一笑,“那丫头,十几日就能解了你三年才能解的毒,你不觉得她是个可造之材?” 这话,听得连翘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呆愣在原地,反应了一会儿方才问道,“师父,你该不会是想收那女人为徒吧?” 连墨并未直接回应,只拍了拍连翘的肩膀,笑意盈盈,“放心,你是大师姐!” 这话,就等于是承认了! 连翘的脸色对视难看至极,看着连墨转身离去的背影,心中的嫉恨越来越浓。 第190章 祸水东引 连墨在陆府一住就是七八日。 因着他的脾气古怪,陆千昱倒是不曾将此事告知给皇上,加上府里人并不知晓连墨师徒二人的身份,是以,他们二人在府里住得倒是舒心。 却是苦了萧暖卿。 也不知连墨是不是想要试探萧暖卿到底有几斤几两,这几日来,时不时地就给府里人下毒。 不是今日有人浑身起疹子瘙痒难耐,就是昨日有人一个时辰跑了十趟茅房,差点死在茅坑里。 在又一次解了一名下人的毒后,萧暖卿忍无可忍去了别院。 敲开别院的门,开门的是连翘。 见到萧暖卿,连翘的眼神透着不友好,“你来做什么?” 萧暖卿却一眼就看到了在院中打着八段锦的连墨,这才道,“我来找连墨前辈。” 她特意扬了声,就是想让连墨听见。 连翘嗤了一声,“你以为你是谁?我师父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话音未落,院里却传来了连墨的声音,“卿卿来了?快进来!” 连翘的脸色当即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可萧暖卿却是眉尾轻扬,略显得意地看了连翘一眼,这才越过她进了院子去。 连墨打完最后一招,缓缓收了势,这才看向萧暖卿,“卿卿是有事找我?” “是啊。”萧暖卿看着连墨,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我知晓前辈是想试探我的底细,不过陆府本就没多少下人,前辈再这般闹下去,明日帮您洗衣服的丫鬟都快没有了。” 听到这话,连墨也是‘哈哈’笑出了声来,“谁让你这丫头如此叫人看不懂?明明我下的毒一日比一日严重,你却依旧能在半个时辰内解毒,老夫还真是不知晓你的底细呢!” 言下之意,他还是要继续试! 萧暖卿想了想,既然连墨性格古怪,那就不能用劝寻常人的法子劝他。 可自己若是一直这样被他缠着也不是个办法,万一哪日真害了府里人的性命就越发不好了。 正在她不知该怎样能让连墨收手之际,脑海中却是蹦出了一个人影来。 她想了想,默默对着脑海中的人影道了个歉,这才再次开口,“前辈有所不知,御医院内有一名御医,名唤虞彦,是个能靠闻就能辨别毒物的高手,是他教了晚辈毒术,晚辈之所以能这般快解毒,也是多亏了虞彦的教导。” 既然不能用寻常的法子劝连墨,那就只能将连墨的注意力转移道其他人身上去了。 虞彦是个解毒的高手,这段时日的毒对于虞彦而言应该也都不在话下。 加上,虞彦本也是希望能有机会跟连墨请教的,那就不如让他们二人折腾去。 这一招祸水东引可谓有效。 连墨显然也是有了些许兴趣,却也有怀疑,“当真?他能比你厉害?” 萧暖卿如实开口,“我能解毒,全靠了萧家针法,可虞彦能解毒全凭这儿。” 萧暖卿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示意虞彦这人是真的厉害。 连墨微微点了点头,“那你叫他过来!” 萧暖卿轻笑着点了点头,“好。” 当天,萧暖卿就邀了虞彦来陆府用晚膳。 用的借口是他们兄妹三人许久不曾聚过了。 虞彦单纯,不疑有他,屁颠屁颠地就来了。 坐在桌前,看着连墨师徒二人,陆千昱介绍道,“这是我的远房亲戚,这几日来京看我。” 虞彦连连点头,愣是半点都没怀疑,当场就以茶代酒敬了远房亲戚一杯。 席间,气氛略显尴尬。 陆千昱在外人面前向来话不多,萧暖卿因着将虞彦‘拐骗’过来的事颇为心虚,便也自顾自吃着不说话。 时不时地查看虞彦的脸色,生怕他中了毒而不自知。 连翘心情不太好,坐在桌前也是板着脸。 至于连墨,脸色倒是有些兴奋,可也是一句话都不说。 是以,虞彦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寻常,“怎么……大家都不说话?” “咳咳,咳咳咳……” 要不说做贼心虚呢! 萧暖卿被饭粒呛了一下,连声咳嗽起来。 陆千昱见状便端起了一旁的茶杯递给萧暖卿,“慢些吃,喝点水。” 只是那杯子刚刚送到萧暖卿的面前就被虞彦给拦下了。 众人都一脸诧异地看着虞彦,就见虞彦脸色铁青,“水里有毒。” 还是剧毒!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赶在陆千昱的府邸下毒? 他神色凝重,抬眸看向陆千昱跟萧暖卿,却见二人丝毫没有任何紧张。 好似早就料到一般。 “你们……”虞彦闹不明白了,只觉得今日的陆千昱跟萧暖卿都很奇怪。 却听一旁的连墨开了口,“你如何知道这水里有毒?”声音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虞彦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在下自幼便对毒物有兴趣,嗅觉又比常人稍稍灵敏些,所以一闻就能知道。” 听到这儿,连墨越发兴奋了,“那你说说,这杯中的是什么毒?” 虞彦以为这老人家是不信他,为了证明,他拿过杯子放在鼻尖仔细闻了闻,“应该是用五种毒虫的毒液制作而成,分别是五步蛇,红毒蛛,西域毒蝎,竹叶青,还有……” 最后一种,虞彦却是一时说不上来了。 连墨很是兴奋地等了一会儿便迫不及待地开了口,“是毒蟾。” 闻言,虞彦恍然,“没错,就是毒蟾!” 但很快他就又反应过来,蹙眉看向连墨,“前辈如何知道?” “哈哈哈哈……”连墨大笑了起来,随后看向萧暖卿,“你这丫头果然没有骗我!好啊!这是又给我找了个宝贝啊!” 虞彦听得一头雾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一旁的连翘却已是阴沉下脸来。 又给我找了个宝贝。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比在场任何人都清楚。 原本师父就她一个徒弟,如今看着却是要多两个了! 她心中万分嫉恨,瞪了萧暖卿一眼,却是拿起了酒杯起身走到了虞彦的身边,“这个哥哥好厉害!我好佩服你呀!这杯酒敬你!” 虞彦连连推辞,“没有没有。” 连翘歪着脑袋看他,也不说话,只是端着的酒杯未曾放下。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虞彦这才忙不迭接过,正准备饮下,却是忽然脸色一僵,猛地将酒杯摔在了地上。 第191章 怎么还没死 与此同时,连翘微微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便见虞彦喷出了一口黑血来。 在场众人除却连墨外,皆是大惊。 萧暖卿立刻上前扶住了虞彦,就听连翘那染着轻笑的声音响起,“我当是有多厉害,还不是轻易就中了招?酒中无毒,毒在杯盏上。” 所以,就算虞彦第一时间扔了酒盏也没用,从他接过开始就已经中毒了。 听着那样无情的嘲讽,萧暖卿心中怒意凌冽,可此刻并不是与连翘争吵的时候。 她忙从衣袖中掏出银针就要往虞彦的穴位刺去,却又听连翘的冷笑声响起,“没用的,你们萧家针法解不了见血封喉的剧毒。这可是我师父研究了三年的绝命散,连我师父都没制出解药来。” “你说什么!” 惊呼的人是连墨。 从头到尾都淡定坐在桌前的人,此刻几乎是跳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连翘,“你,你给他吃的是绝命丹?” “没错!”连翘下巴微扬,一副得意的神色。 岂料,连墨一个巴掌就甩了下来,“混账东西!” 这一巴掌落下得猝不及防,连翘直接被打傻了,直愣愣地盯着连墨,“师,师父,你打我?” 眼泪在她的眼眶里转,连翘跟了连墨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被连墨掌掴。 就听连墨怒气冲冲道,“谁教你这样用毒的?人命在你眼里就那么不是命?你可是忘了,你师父纵然毒术高明,可在外的名声好歹也是个医!” 连墨是真的生气了。 身为医者,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就要了人命? 他纵然对毒术感兴趣,可出手至今也从无一人当真死在他的毒之下。 哪怕今日这场晚宴,他纵是有心试探,可下的毒也不过是些难以发现,亦或是难解的毒。 而这绝命散,是他用来对付仇家的,是用来给师徒二人关键时刻保命的! 他分明交代过连翘,绝不可轻易使用。 却没想到,连翘居然会如此轻易对一个无辜的人下手! 他连墨,今日背上一条无辜者的性命,实在难当一个‘医’字! 连墨心中无比懊恼跟自责,不知该如何去赔虞彦的命。 转头看去时却意外发现,虞彦竟然还活着! 他登时也顾不上内疚了,心下只剩震惊跟好奇。 转头看向哭红了眼的连翘,他忙问道,“你确定,下的是绝命散?” 连翘见虞彦活着,也很奇怪,连连点头,“绝命散没错。” 可,绝命散是见血封喉的毒啊! 直接服下,人活不过三个呼吸,哪怕虞彦只是皮肤接触,应该也撑不过十个呼吸。 可眼下,虞彦竟然还活着,甚至,看上去不像是马上要死掉的样子。 此时,虞彦已是靠在了陆千昱的身上。 方才虞彦撑不住要倒下,萧暖卿哪有力气撑,好在是陆千昱上前一步扶住了虞彦。 听到连墨跟连翘的惊讶,陆千昱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将一个药瓶递给了连墨,“这是虞彦自己带来的,方才我喂他吃了一颗。” 闻言,连墨慌忙接过,打开闻了闻,随后大惊,“这,这玩意儿是你研究出来的?” 他冲着虞彦发问,但眼下虞彦唇色发黑,虚弱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旁的萧暖卿心里发急,忙冲着连墨道,“有什么疑问,能不能等先救回连墨?” “哦哦哦,对对对,扶我院里去!”连墨这才反应过来,指挥着陆千昱。 陆千昱点头,当即便将虞彦打横了抱起,一个飞跃便是朝着别院而去。 连墨也立刻轻功跟上。 很快,饭厅那就只剩下了萧暖卿跟连翘。 连翘因着方才被连墨掌掴了一巴掌,眼下还委屈着,眼泪汪汪的,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萧暖卿看着只想发笑。 明明是差点杀了虞彦的凶手,现在自己就委屈上了? “你最好烧香拜佛祈祷虞彦没事。”萧暖卿冷漠地看着连翘,“不然,我不管你是谁的徒弟,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说罢,萧暖卿也不想再跟连翘多说什么,转身就要走。 却听身后连翘冷哼了一声道,“你嚣张什么?无非就是仗着有阿兄撑腰而已,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听到这话,萧暖卿不禁顿住了脚步。 她回头看着连翘,终于说出了自己的不解,“你似乎见到我时就对我带着敌意,为何?你我应该在此之前从未有过交集,也就是说,我应该没有做什么得罪你的事。” 听着萧暖卿冷静的分析,连翘率先慌了起来。 她眼眸闪烁,并不回答萧暖卿的话。 但萧暖卿却继续分析了起来,“是因为陆千昱?你喜欢你口中的这个阿兄?” 连翘盯着萧暖卿,努力让自己的神色保持平静,依旧没说话。 萧暖卿接着道,“还是因为连墨前辈?是他在你面前夸了我,让你心生记恨了?若真是如此,那应该不是普通的夸赞,你心眼应该没那么小。” 连翘的眸中透着愤怒,还是没说话。 萧暖卿想了想,接着道,“若你是因为陆千昱,那就可惜了,他如今是我的夫君,且眼里只有我一人,莫说他不会娶你,便是娶了,往后你也不过就是个妾。所以这一点上,你输了。” “若是因为连墨前辈……莫非是前辈想要收我为徒?否则区区两句夸奖哪里就能让你这般心狠手辣?但这般说来,比起你这个嫡传的弟子他更欣赏我的话,那你又输了。” 分析到这儿,萧暖卿好似是想到了原因,嘴角勾起一抹不屑,“怪不得你对我的敌意如此之大,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那句话,你最好是烧香拜佛祈祷虞彦没事,否则……那日林中的那颗人头,就是你的下场。” 说完了该说的话,萧暖卿转身就走,再没有停留半步。 她得抓紧去看虞彦,若今日虞彦真出什么事,她也难辞其咎! 至于连翘。 今日受了连墨一巴掌,也不知这丫头能不能有所醒悟。 能是最好。 若不能,往后再做出什么幺蛾子来,她绝不会因为心慈手软! 第192章 家国 连墨不愧是鬼医,萧暖卿来时,虞彦体内的毒已经被清了大半,唇色不再发黑,人看着也精神了很多。 就听连墨道,“等回头老夫给你熬碗药喝就行了!” 听到这话,萧暖卿却很是诧异,“这就行了?” 从方才虞彦中毒到现在也不过半个时辰,竟然已经行了? 不是说,那绝命散是连墨自己研究的见血封喉的毒妈? 正疑惑着,就听连墨哈哈笑了两声,“这多亏了这小子自己做的保命丸啊!不禁保住了心脉,还能将体内的毒控制起来,若非如此,哪里能救得这般轻松!” 萧暖卿这才想起陆千昱从虞彦怀中取出的药瓶。 而此刻,虞彦靠着床头坐着,嘴角还染着虚弱,却已经能如常说话了,“那本是做来给你的,谁知道先给我用了,不过那瓶中还有两颗,你与大哥一人一颗随身带着,关键时刻也能保命。” 上回陆千昱中毒,萧暖卿为给陆千昱解毒后瞎了眼,他连日辛苦却始终无法制出解药棋差一着,对此,他心中一直不安。 于是,就想着制出点什么能够保命的东西来,至少能让萧暖卿跟陆千昱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有足够的时间自救。 但要说这保命丸的制成还真是个契机,那日是他不相信碰倒了桌上的药材,有几味药落入了正熬制的汤药里,结果制出来到药丸比他之前的效果都要好。 他这才找对了反向,成功制出了保命丸。 也成功在今日,救了自己一命。 萧暖卿还在感动着虞彦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想着自己,那边连墨就已经忍不住出声,“你这小子,还真是有点天赋!怎么样,要不要做我徒弟?” 对于连墨突然的收徒要求,虞彦很懵。 直到一旁的陆千昱淡淡轻笑了一声,这才介绍到,“虞彦,这位是连墨前辈。” 听到这话,虞彦一时惊呆了。 “您,您就是鬼医连墨?”说罢便要起身行礼,“晚辈虞彦见过前辈。” “你躺好躺好!”连墨忙阻止了虞彦,这才道,“少给我来这套,要不要做我徒弟,你给个痛快话!” 虞彦一愣,这才道,“晚辈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晚辈尚在御医院任职,卸任,还需些时日。” “这不要紧,老夫也还得再京城待上几日。”连墨说着,很是满意地捋着自己的胡须,笑眯眯地看着虞彦,“这一趟还真是来值了。” 听到这话,陆千昱眼底浮起了一抹算计,当下便是顺着连墨的话问道,“前辈为何会进了尚国使团?莫不是有什么把柄被捏在了尚国国主的手上?” “怎么可能!”连墨摆了摆手,“不过是之前问尚国国主讨了一味药材,当做交换条件才答应来的而已!” 如此说来,那药材定是极为贵重。 陆千昱见连墨这会儿如此‘健谈’,便趁他高兴又问了句,“那,尚国此次派使团前来的目的是什么?” “她。” 连墨指向了萧暖卿,“尚国听闻萧家针法能治好天生残疾之人,便想让她去尚国,医治他们国主的心上人。” 事关萧暖卿,陆千昱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便是语气也跟着森冷了几分,“前辈治不好?” 既然尚国国主都已经跟连墨有了交换条件,为何不直接让连墨医治? “治不好。”连墨摇了摇头,“他那心上人,自挖了双目,还割了自己的舌头。老夫是鬼医,不是鬼神,哪里能治得好?” “……”萧暖卿站在一旁听着,只觉得有些无语,“那,我也治不好啊!” “可你治好了你们靖国的六公主啊!外人都说,六公主天生残疾都被你治得如同寻常人,所以尚国的国主就认为,你能治好他心上人的残疾。” 陆千昱脸色越发阴沉,“若卿卿不去呢?” “尚国就会发兵。”连墨如实道。 毕竟,他随是入了尚国的使团却并不是尚国人,没必要为了尚国藏着掖着。 眼下,他更倾向于萧暖卿这边,毕竟,他还等着再收一个徒弟呢! 连墨的话,令得屋内几人都陷入了沉思。 今晚时间太晚,连墨强烈要求虞彦留下,亲自照顾虞彦。 至于连翘,则是被罚站在门外,直至天亮。 如此,萧暖卿跟陆千昱才算是放心离去。 走在回院子的路上,萧暖卿眉心紧拧。 似是看出了她有心事,陆千昱伸手便牵住了她的手,将她微凉的小手揉进自己温暖的掌心。 “不必在意,真要打起来,尚国未必能赢。”陆千昱以为,萧暖卿担心的是这事。 却不料,萧暖卿忽然就停下了脚步。 “那,若是京城有难呢?”她问。 陆千昱立刻察觉到了什么,眸色一沉,“何难?” 萧暖卿咬了咬唇,这才道,“你也知,我之前救了莫正元,德贵妃说,他们会趁着使团入京,攻入京城。” 而眼下,距离尚国使团入京也不过三日! 陆千昱松开了牵着萧暖卿的手,眉心隐下一丝冷意,“你是何时知道的此事?” 何时? 萧暖卿咬了咬唇,垂下眸来,“约莫,半个月前。” 就是德贵妃受刑那日的前一日! 陆千昱细细算了日子。 半个月,这半个月来,萧暖卿经历了林氏之死,后又杀了林菀,算来,前面那几日她的确是无暇与他说什么的。 可,后面这几日呢? 她心情一直都很好,虽然有连墨捣乱,时不时就给府里人下毒,却也不至于让她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 莫正元三日后要发兵造反! “你可知,这是会牵连多少无辜百姓之事?”陆千昱沉声问道。 他一直以为她是个有分寸的,可眼下,他却要收回自己的看法了。 萧暖卿眉心微拧,其实这几日来,她也有几次想要跟陆千昱说。 只是想到自己的爹,便又忍下了。 德贵妃说了,能趁乱救出她爹的! 可今日连墨的说辞让她终于清醒了过来。 家国之间,终究还是国更大。 “现在说,来不及了吗?”她问。 陆千昱没有回答,只是眸色沉了又沉,终于还是开了口,“你先回去休息。” 说罢,便是大步离去。 第193章 怎么选 叛军攻城,是大事。 陆千昱这般着急地离开,必定是进宫去了。 萧暖卿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那刚刚被握过的手,尚还留着他的余温,却显得她自己的掌心更凉了。 这一夜,陆千昱并没有回府。 翌日,萧暖卿进宫当值,还未跨进御医院就被德贵妃的人喊了过去。 德贵妃正在用早膳,见到萧暖卿来,就瞥了周围的宫女一眼。 宫女会意,当即便领着其余的宫人们退了出去。 直到人都走远了,德贵妃方才从座位上站起,一双眸子死死盯着萧暖卿,“何故这么久不进宫来?可是在躲我?” 萧暖卿没说话。 这几日被连墨折腾的,的确是没时间进宫。 就是御医院那边也连着告了许久的假。 好在这几日皇上也没找她,并不知道此事。 而她的不说话在德贵妃的眼里就成了默认。 她就这么定定地看着萧暖卿,好一会儿方才像是泄了气一般地坐了回去。 长叹一口气。 “你不来见我,难道也不想救萧世儒了?” 她一直都在等着萧暖卿来,好商议起兵那日如何趁乱将萧世儒救出大牢。 不想,萧暖卿开了口,声音有些软,语气却格外坚定,“我想换个法子救我爹。” 闻言,德贵妃有些诧异,“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暖卿仍旧是那软软的声音,“我爹行了一世的医,这辈子只会治病救人,若是被他知道,他的命是城中多少无辜百姓换来的,他定是不愿意的。” 这是她昨晚听连墨呵斥连翘的那番话之后才有了的觉悟。 就连喜欢毒术的连墨都知道旁人的性命有多珍贵,她爹又怎么可能会肯呢? 却是不了,德贵妃忽然就笑出了声来,“哈哈,哈哈哈!萧暖卿啊萧暖卿!你当真是被萧世儒给养傻了啊!你怎就这般心慈仁善啊?本宫是不是该为你建座庙,烧香拜佛将你供起来啊?” 养了她十几年的爹都快死了,她却还在意旁人的死活! 萧暖卿垂下眼眸。 她自然听得出德贵妃是在嘲讽她。 但,还是那句话。 旁人的命也是命。 眼见着萧暖卿铁了心不愿参与的模样,德贵妃便是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走吧!左右此事也不是你能决定的!” 莫正元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这狗皇帝的人头,她拿定了! 可,萧暖卿站在原地没动。 见状,德贵妃眉心微拧,对于自己这个丢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 语气便也跟着缓和了下来,“你还有何事?” 萧暖卿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道,“陆千昱已经知道了。” “此事,未必能成,不如就收手吧!带着当年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人去过男耕女织,安乐富足的日子,不好吗?” “若是银钱不够,我这儿还能拿出八百两来贴补,往后每年,我也至少能拿出五百两来。” “皇上是不是个好皇帝我不知道,但至少眼下靖国的百姓都是安居乐业,我……” “啪!” 不等萧暖卿说完,德贵妃已是走到了萧暖卿的面前,狠狠一巴掌甩了下来。 愤怒的声音颤抖着,“你可知,这件事你爹计划了多少年!” 她口中的‘爹’,是莫正元。 “你可知,莫家军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就是等着这一次机会!你个混账东西!到底是你蠢,还是那陆千昱将你都迷昏了头了!你这是要将你两个爹的性命都往地府送啊!” 萧暖卿被打得脸歪去了一旁,声音也染上了几分愤怒,“只要不起兵,谁会要了他的性命?这么些年,他带着莫家军隐居村里不也是好好的吗?若非是他偏要养什么私兵,我爹如何会被关进大牢里?” 明明这一切都是莫正元造成的,凭什么都怪她? “呵!”德贵妃冷声一笑,只觉得跟萧暖卿话不投机。 她反问道,“若萧世儒被狗皇帝杀了,你可会杀了那狗皇帝?” 萧暖卿一愣,没有做声。 因为她的答案是十分肯定的:会! 于她而言,爹爹就是她活着的唯一指望,这世上任何人都不会比爹爹更重要! 只是这答案若是说出了口,那她先前的那番话,对于莫家军而言,不是太残忍了吗? 妻儿被杀,家破人亡。 他们凭什么又不能选择报仇呢? 看到萧暖卿的沉默,德贵妃显然也知道了她的答案,声音透出了几分失望,“此事,决策了多年,如今机会难得,你爹是不会放弃的。只是如今陆千昱知道了,那必定狗皇帝也知道了,城中的部署必然比以往更加严谨,到时候,莫家军也不知要多死多少人。” “你爹跟你哥,也不知能不能活下来。” “若他们都死了,我也就不独活了。” “所以,卿卿,是我们的性命重要些,还是那些百姓的性命对你而言更加重要些?” 若一定是要有人牺牲的,那她是选那些无辜的百姓,还是选她的两个爹爹? 萧暖卿的一颗心,被狠狠揪起。 原来,从不是一条命跟很多条命的比较。 而是很多条命,跟很多条命的比较。 可,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吗? 就没有,不需要人牺牲的法子吗? 走在回御医院的路上,萧暖卿整个人都浑浑噩噩,满脑子都在想,该如何阻止这件事。 若是战事不起,至少城中的百姓就不会牺牲。 只是,皇上必然还是会追杀莫正元跟莫家军的。 先前二十年,莫家军能够安然无恙,是因为皇上不知道莫正元还活着。 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就不可能再放过。 或许,因着对莫正元的怒火,皇上还会牵连了她爹…… 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呢? 萧暖卿不住的想着,最终将目标定在了整件事的关键人物身上。 皇上。 太子根基不稳,继位后的第一件事必定是稳固根基而非追杀莫正元。 那,莫家军就有足够的时间逃离京城,隐居山野。 要杀皇帝,于她而言并不难。 只是她不能保证能劝动莫正元,也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在这件事上全身而退。 思及此,萧暖卿却骤然感受到了周围的气氛有些变化。 她顿住了脚步,缓缓超前看去,是陆千昱。 第194章 娘,快跑 而陆千昱的身后,还站着一群锦衣卫。 几乎是第一时间,萧暖卿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锦衣卫无召不入宫,除却陆千昱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外,其余的锦衣卫都是需要慌忙才能进宫的。 而眼下他们这般整齐的样子,腰间绣春刀的刀柄在阳光下都能散发出渗人的寒光,便使得萧暖卿那颗本就慌乱的心越发没了底。 恍惚间,她似乎是回到了前世。 她站在人群里,看着那一群锦衣卫冲进了萧家,无情屠杀…… 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微微往后退了一步,随后便是拼了命一般地往回跑。 “娘娘!快跑!” “娘娘!快跑!” 她一边奔跑着,一边疯喊,几乎惊扰了半个皇宫。 所有人回忆起那日,都说萧暖卿是疯了。 喊到最后,竟是将‘娘娘’都喊成了‘娘’。 疯了的人,自然是要被关起来的。 萧暖卿被锁进了陆府的院子里,除却凝儿之外,无人能近她身。 那日,她还是慢了一步。 在她将要冲进德贵妃寝宫的最后一刻,陆千昱抓住了她。 他只一只手,就将极近疯癫的她给制住了。 而后,前世那一幕又在她眼前重现。 惨叫声此起彼伏。 绣春刀挥下,溅起鲜血漫天。 她看着那些无辜的宫人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看着那些鲜血从四面八方汇集在了一起,血流成河。 她看着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踩踏着鲜血走到德贵妃面前,一刀就砍下了德贵妃的脑袋。 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半点犹豫。 彷如从前那二十年的恩宠,从来都是假的一般。 是怨她啊! 若不是她将莫正元的事告诉给了陆千昱,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小姐,您就吃一口吧!” 凝儿跪坐在萧暖卿的面前,手中捧着一碗饭菜,眼泪都融进了饭里。 萧暖卿却依旧怔愣着,给不出任何的回应。 凝儿的眼泪更大了,她吸了吸鼻子,尽力用平稳的声音告诉萧暖卿,“皇上已经下旨,一个月后要将老爷拖至无门问斩,小姐……” 这番话,终于是激起了萧暖卿的反应。 她缓缓转头看向凝儿,像是有些不敢相信似得盯着她。 凝儿的声音染着哭腔,将手中的饭碗往萧暖卿的面前送了送,“小姐,咱们养好了身子才能想办法救老爷,对不对?” 嗯,对! 萧暖卿接过了饭菜,大口吃了起来。 眼泪却突然就断了线一般,和着米饭一起入口,格外咸。 她还有机会。 她不能就此颓废下去。 她还有爹爹要救! 吃了饭,她又让凝儿伺候她梳洗了一番。 看着铜镜中的那张脸,纵然消瘦虚弱,但眼中有神。 她冲着凝儿道,“让陆千昱来见我。” 陆千昱是一个时辰之后才来的。 他站在门外,并未进屋。 萧暖卿知道他来了,便主动走了出去。 看到陆千昱的第一眼,便是一个巴掌甩了上去。 清脆的声响,将一旁的凝儿都快吓坏了。 她惊恐地看着陆千昱,身子却一点点地往萧暖卿的身边挪。 生怕陆千昱会突然对她家小姐动手。 只是,意外的,陆千昱只是微微舔舐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并没有说话,更没有任何要动手的打算。 而萧暖卿则是神色平静,“这一巴掌,我以陆大人之妻的身份掌掴,陆大人接得不冤吧?” 她料到陆千昱会告诉皇上莫正元要发兵的事。 却没有料到,陆千昱会带着皇上去找了德贵妃。 他明明知道德贵妃是她什么人! 陆千昱神色淡淡,不喜不怒,依旧不曾应声。 萧暖卿便垂眸看了他这一身官服,心中算了算日子,方道,“陆大人这是要进宫赴宴?” 今日,应该是尚国使团入宫的日子。 连墨曾说,尚国使团是为了她而来,那今日,就是她的机会。 陆千昱似乎看出了萧暖卿想要做什么,眸色微沉,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与皇上说你犯了癔症,你该留在府里休息。” 若非是他这个说辞,那日,皇上盛怒之下,看到口口声声喊德贵妃做‘娘’的她,应该也会挥刀将她给杀了。 可,萧暖卿却神色清冷,眸中甚至染着一丝嘲讽,“陆大人果然深得圣心,这样的谎话皇上也能信?” 陆千昱知晓德贵妃之死令萧暖卿对他有了仇恨,其中虽有误会,但此刻他的解释她必定不会听,于是,他道,“若想活命,就乖乖留在府里。”说罢,他转头看向凝儿,“好好照顾你家小姐。” 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仿佛他来,就是为了挨着一巴掌似的。 萧暖卿死死盯着陆千昱的背影。 院门被上了锁,陆千昱不开口,没人能放萧暖卿出去。 眼看着萧暖卿的脸色越来越沉,一旁的凝儿便是弱弱地开了口,“小姐今日想进宫?” 萧暖卿转头看向凝儿,“有法子?” 凝儿咬了咬唇,“奴婢没有,不过两日前有个汉子来找过小姐,恰好被奴婢遇上了,只是小姐当时刚被关进来,他就让奴婢传话,说在不远处的客栈里等小姐。” “他叫什么名字?”萧暖卿的脑海中,隐约有了一个人影。 凝儿想了想,这才道,“好像是叫,孟顾。” 孟顾! 那个砍下林菀脑袋的男人。 萧暖卿心头泛起一丝笑意,随后摘下了自己发髻上的金簪,交给了凝儿,“去将他叫来。” “是!” 一炷香不到,孟顾就来了。 凝儿聪慧,去之前就准备了一身府中小厮的衣衫让孟顾换上了。 林氏来住时,陆千昱让府里招了新人,偶尔有个面生的小厮出现在府中,府里人倒也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妥来。 院门外的锁,孟顾拿了根银针轻易就打开了。 半个时辰之后,宫中宴席之上,萧暖卿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入大殿,款款行了礼,随后在陆千昱的身侧落了座。 殿上,皇上眸色微沉,眉宇间染着一股杀意,看向萧暖卿,“爱卿不是犯了病,正在府中修养?” 难道,是陆千昱骗他? 第195章 皇上体内有毒 萧暖卿柔声回禀,“微臣从未见过那等血腥的场景,一时受了刺激,如今已是全好了。” 那日,她看着德贵妃被锦衣卫的人抓出来,丢进了血泊中。 她心慌不已,连声喊着娘,差点让皇上起了杀心。 所以,陆千昱说她得了癔症,发了疯,倒是保全了她的性命。 此刻听到萧暖卿这样说,皇上却也并不十分相信。 先前那话是陆千昱说的,他也就信了,可这会儿萧暖卿的样子哪里看得出半点疯过的? 当下便是沉声问了句,“那日爱卿可是一副恨不得要随德贵妃去了的样子,怎么不过几日时间就全好了?” 萧暖卿来之前就做好了要被皇上为难的准备,正欲回答,就听一道声音传来,“听闻陆夫人的娘亲前段时日刚刚过世?” 萧暖卿一怔,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正是连墨! 她已然猜到了连墨要说什么,眸中露出几分感激,微微点了点头,“正是。” “老夫还听闻,德贵妃乃是陆夫人的义母。” 萧暖卿依旧是点了点头,“是。” 连墨假模假样地叹息了一声,“短短时间内痛失两名亲人,又见了如此血腥的场面,也怪不得陆夫人会受了刺激。” 连墨这番话无疑是告诉皇上,萧暖卿受刺激的事儿是真的。 甚至于,皇上能感受到连墨说这话的时候是染着怒意的。 萧暖卿已经是连墨一心要认下的徒弟,这两日萧暖卿在府中是何等难过他也看在眼里,自然对皇帝没有好脸色看。 别说是皇帝,就连陆千昱都受了他好几个白眼了。 萧暖卿感激连墨帮她说话,可殿上,皇上却是冷哼了一声,“如此说来,朕下令处斩萧世儒,岂非是让爱卿越发受刺激了?” 听到这话,萧暖卿的脸色骤然一僵。 似乎是察觉到她情绪不对,陆千昱一只大手覆了上来,将萧暖卿微微颤抖的手给按下了。 他是在安抚萧暖卿,不要与皇上正面起冲突。 但看着那只曾经给与自己温暖的手,此时却只觉得恶心。 她将自己的手抽出,拿过帕子默默擦拭着手背,这才抬眸看向皇上,微微点了点头,“所以,微臣想请辞。” 请辞? 皇上微眯双眸。 事实上,他也不打算用萧暖卿了。 毕竟,他不但杀了她义母,很快又要杀了她爹。 虽说曾经他也问过萧暖卿关于萧世儒若是被处斩之类的问题,但那时候,萧世儒毕竟还没死。 如今却…… 只是听到这请辞二字从萧暖卿的口中说出,还是让皇上吃惊不少。 照理,她是该留在他身边,而后伺机杀了他的! 正想着,却听一名尚国使者有些惊喜地开了口,“陆夫人当真要请辞?” 萧暖卿看向那使者,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便是我不请辞,皇上也不敢再用我。” 毕竟,隔着血海深仇。 那使者当即就道,“太好了!我等本就是为了陆夫人而言,正不知该如何劝靖国皇上放夫人离去,没曾想夫人就要请辞了!如此,我等代表我尚国国主,恳请陆夫人随我等前往尚国。” 靖国与尚国实力悬殊,那使者显然是没把皇上放在眼里,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邀请了萧暖卿。 这也是萧暖卿一早就料到了的。 可,以皇上的心眼,怎么可能就这么任由萧暖卿被尚国人带走? 当下不等萧暖卿开口,便是沉声道,“萧爱卿纵是辞去了御医院院使一职,也仍是陆千昱之妻,只怕是不会轻易跟随使团们离开。” “哈哈哈……”那使者笑了开来,对着皇上行了一礼,“那到时候,我等于陆大人商议便可,就不劳靖国皇上操心了!” 这一番话说出口,尚国的使团们一个个都眉开眼笑,可皇帝却是被当众下了面子,脸色难看至极。 以至于,靖国的官员们也都不大舒服。 宴席的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倒是颇有种剑拔弩张的气势。 好在,尚国的使团也不是没那个眼力见儿。 在他们看来,如今邀请萧暖卿一事已然变得容易,那就没必要非得将事情做得这般难看。 当下便又开了口,“我等听闻靖国皇上这段时日常被头疾困扰,今日正好连墨大人在,不如就请连墨大人为皇上诊治一番?” 此刻,皇上的头疾正因着这群尚国使团的无礼而隐隐发作,听到使团们这么说,皇上的眼睛便看向了连墨。 眼见着后者并没有开口拒绝,皇上这才缓缓点了点头,“也好。” 听到这话,萧暖卿不禁心头冷哼。 明明是早就盼着连墨给他医治的,这会儿却装作被迫,真是虚伪! 而连墨则是已经站起身来,朝着皇上走了过去。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既然他答应了尚国国主走这一遭,那该办的事儿自然就得办得妥妥的。 他伸手,替皇上搭了脉,随后眉心越皱越紧。 众人眼看着有鬼医之称的连墨都露出了这般难看的神色来,心头也不禁纷纷紧张起来。 也不知是谁问了句,“皇上的情况如何?” 连墨这才松了手,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看了皇上一眼,方道,“皇上的头疾不是什么难事,只需稍加调养便可。但,皇上体内的毒却是有些棘手的。” 听到这,众人皆是哗然。 所有人都没想到皇上居然中了毒。 唯有萧暖卿,不急不缓地端起了面前的酒盏来,轻轻抿了一口。 唇畔,藏着几分得意。 皇上也被自己中毒的消息给震惊了,愣了一会儿,方才猛地看向萧暖卿。 他当然会最先怀疑她! 可,此时的萧暖卿已然放下酒盏,面无表情地坐在陆千昱的身旁,好似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 怎么可能与她无关! 皇上心头怒意横生,当即便冲着萧暖卿问道,“萧爱卿,此事你怎么看?” 身为御医院院使,皇上中了毒却没有及时查出来,哪怕不是她下的毒,她也该是最先被问责的一个! 却见,萧暖卿好似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一般,略显惊讶地看向皇上,“哦?皇上中了毒?那想必该是身边亲近之人所为吧!微臣已经许久不曾进宫为皇上诊治,倒是不知此事。” 三言两语,就将自己的罪责推了个干净。 第196章 是狗 皇上从前也是怀疑过萧暖卿的。 他甚至收走了她沾了毒的银针。 可结果如何呢? 虞彦说,针上无毒,皇上信了。 所以眼下,皇上就算再怀疑,也拿不出任何的证据来。 他只能眼睁睁盯着萧暖卿,看着她脸上那股分明是做戏的无辜,恨不得当场杀了她! 却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轻易便劈开了这宴席之上的浑浊。 就听陆千昱道,“眼下当务之急是皇上的身子,敢问前辈,皇上体内的毒可有医治之法?” 众人的注意力再次转到了殿上。 皇上也跟着看向连墨。 的确,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他的身体。 只要医治好了,那是何人下的毒,他自会慢慢去查。 若真是萧暖卿所为,他也不介意送她下去陪德贵妃那个贱人! 连墨不着痕迹地看了萧暖卿一眼,这才道,“这毒,存于皇上的头顶经脉之中,是皇上头疾发作频繁的根本原因,老夫倒是有法子能解,可解毒之法过于残忍,就怕皇上吃不消。” 在场无一人回应,就连皇上也只是皱着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依旧是陆千昱搭了话,“前辈不妨说说这解毒之法?” 连墨微微点了点头,这才道,“老夫的解毒之法,就是将皇上十指的指甲尽数拔去,再以银针刺之,从而将积存于头顶经脉之中的毒疏通而下,从十指的伤处逼出。” 听到这儿,就连萧暖卿都皱了眉。 连墨这法子……也过于荒谬了些吧? 当真有这般残忍的解毒之法? 可十指的指甲跟头顶的经脉又有什么关系? 若是要从十指逼出,只需再十指之上划破口子就可以了吧? 她不解地看向连墨,却见连墨正看着她,眼底分明是藏着几分捉弄人的笑意。 她这才恍然,心中无奈一声叹息。 这个老顽童! 只是嘴角却也不自觉掠起一抹笑来。 而其余人听到这法子也是纷纷震惊不已。 也有稍微懂些医理,想要提出质疑的。 可,凭什么? 那可是大名鼎鼎的鬼医连墨,是能将死人从阎王手中抢回来的神医! 莫说只是稍稍懂些医理,就是将御医院那些御医都喊来,恐怕也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质疑连墨! 不得不说,连墨这番话的确是将皇上给吓到了。 都说十指连心,这十个手指头的指甲全都拔下来,光是听着他就已经觉得痛了,若真那样做…… 可,他头疾发作得频繁,每每痛起来也是痛不欲生的。 如若此法当真能解了他的头疾,或许应该试试。 毕竟,体内存着毒,总归是不好的。 正在皇上犹豫之时,连墨忽然又开了口,“不过嘛……老夫听闻萧家针法举世无双,不知陆夫人可有办法?” 不知何故,在听到连墨这样问的时候,陆千昱心中便已经知晓方才连墨那番话是无稽之谈了。 他垂下眉眼来,盯着面前的杯盏,不知在想着什么。 耳边只传来萧暖卿的声音,“若毒积存于头顶经脉的话,萧家针法的确可以解。” 可,她能解,皇上敢让她解吗? 他当真就不怕她趁施针之际杀了他? 此事,并未在宴席之上当场就定下来。 皇上转移了话题,显然是要回去好好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宴席结束后,已是戌时。 回府的路上,萧暖卿坐在马车里,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陆千昱,好一会儿终于开口问道,“你做了什么?” 今日,本该是莫正元发兵的日子。 但直到这会儿城中都安静得很,很显然,一定是陆千昱做了些什么,才会让莫正元有所忌惮,不曾发兵。 面对萧暖卿此刻的敌意,陆千昱的神色却只有淡漠。 他掀开车帘看了眼外头,复又放下,这才道,“不是我,是皇上。” “一丘之貉罢了。”萧暖卿嗤笑了一声,语带嘲讽。 陆千昱并未说话,但马车却并未往城西去,而是直接往城门口走。 直到,在城门处停下,陆千昱看了萧暖卿一眼,没说话,径自下了马车。 萧暖卿心生疑惑,犹豫了一下便也跟着下了马车。 只见,陆千昱站在城门外,正抬着头往上方看着什么。 萧暖卿跟着走上前,站在他身边,顺着他所看的方向抬眼看了过去。 而后,身体骤然紧绷。 只见,城门之上正悬着一颗人头,月光稀疏,但她依旧能认出来,那是德贵妃。 是皇上下令将德贵妃的人头悬在这儿的。 为的,就是警示莫正元! 萧暖卿缓缓开口,声音隐着愤怒而有些颤抖,“今日使团入京,你们把德贵妃的人头悬在这儿,就不怕让使团的人误会着是给让他们的下马威?” “使团入京后才挂上去的,皇上特意差人跟使团的人解释过。” 陆千昱的声音透着淡漠。 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方才低下了头来,不再去看。 只是,她看向陆千昱,嘴角勾起一抹嘲弄,“可莫正元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你们这样做,只会加重他的愤怒。” 陆千昱也看下了萧暖卿,眸色晦暗不明。 “城门四周都埋伏了弓箭手,不管是莫正元还是什么人,只要敢来碰这颗头颅一下,就会被射成刺猬。” 所以,这里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萧暖卿环顾四周,什么也看不见。 可她知道,在那被黑暗吞噬的地方,埋伏着无数的危险。 莫正元为人沉稳,应该能想到这是狗皇帝的计谋。 但…… 莫旬呢? 想到自己这个一母同胞,却根本不熟悉的哥哥,萧暖卿的心中还是泛起了几分担忧。 只是她很快又想到了什么,看向陆千昱,“你为何要带我来此,又与我说了这么多?” 就好似,是故意让她去提醒莫旬似的。 陆千昱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中,只让这夜里的风都凉了几分。 “若你能解了皇上体内的毒,那不论是谁都能将这颗头颅平安拿走。” 前提是,萧暖卿给皇上解毒时不能动任何手脚。 听到这话,萧暖卿终于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想着,或许宴席之上皇上之所以会沉默就是因为他知道陆千昱会帮他搞定这一切。 于是,她点了点头,却道,“我从前并不理解为何他们要将锦衣卫说成是皇帝的走狗。如今,我倒是理解了。” 因为,狗只忠于主人,不分善恶对错! 第197章 装 莫正元身为靖国的大将军,带着莫家军出生入死,保家卫国。 可,他们用鲜血换来的赫赫战功却成为了一把刺进自己亲人体内的利刃! 这事儿,不论怎么看,都是狗皇帝的错。 时至今日,但凡是知道莫正元的百姓,谁人不称一声英雄? 萧暖卿知道,陆千昱与她立场不同,可就算再不同也不该用德贵妃的人头做饵,去害莫家军的性命! 那些人,是曾经拼死护着靖国的人啊! 面对萧暖卿的辱骂,陆千昱却面不改色。 他似乎早已习惯听到这样的称呼,也早就料到萧暖卿的愤怒。 却没想到,萧暖卿忽然又问道: “若那狗皇帝要你杀我,你是不是也会毫不犹豫,砍下我的脑袋?” 她就这么冷静地看着他,哪怕心口处分明如同撕裂开来了一般生疼,脸上的神情却始终保持着平静。 她不愿在他面前,露出哪怕一丝的脆弱。 她得保持她的体面。 陆千昱的眸子有那么一瞬间颤动了一下,但神色却是平静如斯。 月色之下,萧暖卿的这双眸子如同是淬了冰霜,光是这样对视着,就叫人心底不住发寒。 直觉告诉他,他似乎快要失去他了。 可分明,他也从未拥有过,不是吗? 想了想,他给出了自以为最稳妥的答案,“我向来言出必行。” 所以他答应过的那些事,一定会做到! 只是,这番话在萧暖卿的耳朵里就成了另外一番意思。 谁人不知,凡入锦衣卫者必会起誓,誓死效忠皇帝。 所以他的答案已是如此明显。 垂眸嗤笑了一声,萧暖卿想,她或许本就不该抱有期待。 重新坐回马车上,这一次,萧暖卿便是连一个眼神都不再看向陆千昱。 马车在宫门外停下。 萧暖卿下了马车,便见本该早早关上的宫门此刻却依旧敞开着。 门口除却守护的侍卫外,还站着一名太监。 是皇上的贴身内侍,小安子。 所以,皇上早就知道萧暖卿会去而复返的。 很显然,对于陆千昱的手段,皇上是极其自信的。 小安子上前来,对着陆千昱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陆大人辛苦。” “嗯。”陆千昱微微点了点头,“有劳公公。” 小安子忙道了声不会,这才看向萧暖卿,“陆夫人,请。” 萧暖卿冷漠地扫了小安子一眼,这才大步进了宫去。 皇上在寝宫里。 萧暖卿来时,皇上正躺在软榻之上。 今日宴会上的事,令得他心思烦乱,头疾也跟着发作了。 萧暖卿进来,行了礼,“见过皇上。” 便见皇上微微抬了抬眸子,这才问道,“见过德贵妃了?” 他指的,是德贵妃的人头。 萧暖卿淡淡应了一声,复又问道,“皇上宠了娘娘这么多年却亲手砍下她的头颅,是什么感觉?” 皇上本就因着头疾烦乱着,此刻听到萧暖卿这样问,语气自然不大好,“你不必来指责朕,是她先背叛了朕。” “皇上如何知道的?您审过娘娘了?还是说,只是听了什么人的一面之词?” 萧暖卿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既然皇上如此信任陆千昱,那她不如就在皇上的心底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不论这颗种子有多小,多微不足道,终会有生根发芽的一日。 皇上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扯着嘴角一笑,“陆夫人心思还真是歹毒。” 萧暖卿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比不上皇上万分之一。” “大胆!”一旁的小安子厉声呵斥。 萧暖卿却毫不在意,“靖国的江山有一半都是莫家军守下的,皇上如此对待莫家军,就不怕被世人唾弃?” 闻言,皇上的眸子冷了又冷,“当年朕还不曾继位,圣旨是先皇所下,你这番指责轮不到朕的头上来!” 他倒是摘得干净。 可,莫家军出事那日,他就将莫正元的妻子掳到自己身边做了妃子,难道不是觊觎许久? 先皇下的旨,他不也高兴得很? 心头冷笑,但萧暖卿的脸上却露出一抹略显浮夸的讶色,“不是皇上所为?” 皇上头疼得厉害,却不能在萧暖卿面前表现出来。 此刻看着萧暖卿像是个无知妇孺一般,便暗想她在打什么主意,当下也没有应声。 一旁的小安子见状,当即上前一步道,“先皇乃是在处置了莫家军后的第二个月驾崩,皇上也是在此之后继位,陆夫人的这番指责纯属无稽之谈。” 萧暖卿眉心微拧,垂下了眸来,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地低声开口,“没想到我竟然误会了皇上。” 只是眼下只有三人在,萧暖卿说得再小声,皇上跟小安子还是听清楚了。 当下,皇上便与小安子相互看了一眼。 小安子复又道,“想必陆夫人是听信了什么人的谗言?” 小安子口中的什么人,应该是德贵妃。 于是,萧暖卿皱着眉,像是有些为难地开了口,“德贵妃说,皇上您不是个仁君……” 就像是坐实了二人的猜测一般,皇上依旧面露不悦,眼神中却透出一股‘果然如此’的自信。 小安子也是如此,当即对着萧暖卿道,“德贵妃当年乃是莫正元之妻,若非皇上将人救出,恐怕她也早已死了,只是没想到她不念圣恩,居然敢跟反贼勾结……” “好了。”不等小安子的话说完,皇上便道,“人都死了,何必再说这些?” 那语气,就像是不忍德贵妃死后被人羞辱一般。 可,砍下德贵妃脑袋的是他,下令将头颅悬于城门的人也是他! 真是做作到令人作呕! 萧暖卿却当场跪了下来,“微臣不辨是非,顶撞皇上,微臣有罪,还请皇上赐罪!” 这一招,倒是让皇上没有想到。 可很显然,皇上不会赐她罪。 至少现在不会。 于是,摆了摆手,“爱卿也只是被人蒙蔽了双眼,不必放在心上。” 多大度! 小安子也跟着道,“是啊陆夫人,只要您能解了皇上体内的毒,这些罪过自然就能一笔勾销了。” 解! 当然解! 萧暖卿当即拿出了银针,上前替皇上施针解毒。 伴随着一针紧接着一阵地落下,皇上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好了许多。 非但是头不疼了,就连身子都轻盈了不少,便是连视线望出去都清楚多了。 带到萧暖卿施针完毕,皇上却又浅浅笑着问了一句,“爱卿觉得,朕如何会中毒?” 第198章 试探跟怀疑 既然来给皇上解毒,萧暖卿就料到皇上会有此一问。 当下便道,“任何有可能接近皇上的人都有机会下毒,御膳房,御医院,伺候您的宫女太监,甚至您宠幸过的妃子都有可能。” 萧暖卿并未将御医院摘出去。 毕竟,皇上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 只是眼下看着她回答得如此坦然,皇上也不禁微微眯起双眸来,像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试探着问道,“御医院?那爱卿身为御医院院使,是否也有嫌疑?” 语气森森,染着一股压迫。 换做旁人,应该早已表现出心虚了。 皇上也仔细观察着萧暖卿的神色。 可,萧暖卿神色淡然,“自然是有嫌疑的,若有需要,皇上可将微臣抓起来,严加审问。” “哈哈哈……”皇上笑出了声来,“倒也无需如此,爱卿如此坦荡,朕信你没下毒就是。” “只不过……”皇上的眸子又忽然一沉,脸上也透出几分戾气,“只是知道当初并非是朕下旨屠杀莫家军,就能让爱卿对朕又忠心耿耿了?就算朕下旨斩杀萧世儒也不在意了?” 她这样转变的态度,自然会让皇上起疑。 萧暖卿勾唇一笑,“皇上误会了,知晓莫家军被屠一事与皇上无关,只是让微臣知道皇上不是昏君,心甘情愿替皇上解毒而已,但请辞之事,微臣并未收回,自然就谈不上对皇上忠心耿耿。” 这样的态度,反倒是让皇上比较相信。 当下眉尾微拧,“你是否早就知道尚国使团来京的目的?” 毕竟,在皇上看来,萧暖卿跟连墨是早就认识的。 连墨身在尚国使团,说不定早就将尚国使团的目的告诉给萧暖卿了。 萧暖卿却是摇了摇头,“此事,微臣也是今日才知。不过,正如皇上所言,微臣就算不是皇上的臣子,也以及是陆千昱的夫人,怎么可能轻易离开前往尚国呢?” 显然这个回答令得皇上很是满意。 就听皇上道,“时候也不早了,千昱还在宫外等着,你们小两口抓紧回去休息吧!” “是。” 萧暖卿行礼应了声,这才转身离去。 小安子亲自讲萧暖卿送出了寝宫,待回来时,就见皇上已然从软榻上坐起,烛灯下,皇上竟然也是容光焕发。 惹得小安子忍不住叹道,“看来萧家针法当真是替皇上解了毒啊!您的气色瞧着比往日都要好多了!” 皇上跟着点头,“朕也觉得精神不错。” 说着,他看向小安子,问道,“萧暖卿离去时,可有说过什么?” 小安子摇了摇头,“陆夫人一路都不曾说话。” 皇上若有所思一般,皱了皱眉,“你觉得今日,她说的那些话可以信几分?” 小安子想了想,道,“七八分吧!陆夫人是德贵妃的义女,得德贵妃多次相助,会听信德贵妃的话记恨上皇上也是在理,但听到不知皇上下的旨后就释然了,似乎有些不大合理……但,除却萧世儒之外,皇上与她并无仇怨。” “那你觉得朕体内的毒,会不会是她?” 小安子摇头,“皇上若是死了,萧世儒也不会被放出来,陆夫人这样做并无道理。” 皇上冷哼了一声,“可朕头疾频繁发作,倒是让萧世儒过了不少好日子。” 小安子忙是劝慰道,“皇上息怒,您刚刚解了毒,还是要安定心神,修养位上。左右萧世儒的死期已定,旁的明日再想也不迟。” 闻言,皇上倒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抬手便让小安子扶着他去休息了。 只是那双眼眸中,始终透着一股算计。 而另一边,萧暖卿缓步出了宫。 远远的,她就看见了站在宫门之下的陆千昱。 他的身形比一般人要高一点,便是比起身旁的侍卫也很出挑。 哪怕今日他未曾穿着飞鱼服,萧暖卿也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不知怎么的,她缓缓停下了脚步。 望着那个身影,萧暖卿心头竟是生出一丝淡淡的恐惧跟厌恶。 她不想再靠近他了。 陆千昱自然也看到了。 看到她从远处而来,又缓缓停在了不远处。 她就这么站在那,清冷的月色打在她身上,恍惚中像是一朵盛开在黑夜中的花。 孤傲,清冷,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二人就这么相对着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陆千昱率先反应了过来,大步朝着她走了过去。 看着他一步步靠近,萧暖卿的心仿佛也跟着他的脚步一点点地缩紧。 待到他站定在她面前时,她那张无波的面孔终于拧起了一个结。 眼底的嫌恶,似乎快要溢出来了。 陆千昱承认,这一刻,他的心结结实实地被刺痛了一下。 只听她轻声开口,“你不必在此等我,我认得回去的路。” 那原本要伸手揽她的动作也顿住了。 陆千昱收回手,淡淡‘嗯’了一声,“那你先回去,我还有事要处理。” 他知道,萧暖卿应该是不想与他待在一个空间里。 果不其然,在听到这话的时候,萧暖卿才像是松了口气一般,连那紧锁的眉头都松开了。 她抬眸看他,随后勾唇一笑,“好。” 说罢,便是越过他的身侧,大步而去,直到上了马车都不曾回头看过一眼。 而陆千昱站在原地,一直目送着那辆马车的离去。 那道原本照在她身上的月光此刻也照在了他的身上。 清冷,孤寂…… 翌日,萧暖卿一大早就起来了。 既然已经决定请辞,那就连御医院也不必去了。 凝儿伺候着她用早膳,孟顾则是守在门外。 反正都已经装成小厮混进了陆府,那就索性继续装着。 待吃完早膳,萧暖卿便领着凝儿跟孟顾出了门。 说来,孟顾这人也确实好用,能打能杀,能开锁,还会驾马车。 这样就能避免让陆府的人知道她的行踪。 而萧暖卿要孟顾去的地方,是城东。 敲开院门,开门的是薛宁。 见到萧暖卿,他的脸色颇为意外,“你怎么来了?” “我如何不能来?”萧暖卿反问了一句,便是推开薛宁进了院去,只是院中除却薛宁之外空无一人。 她当即意识到了什么,沉下眉来,“他们人呢?” 第199章 我来劝爹 薛宁眉心微沉,“卿卿,这事儿与你无关。” 很显然,莫正元等人已经在计划着什么。 对上薛宁的双眸,萧暖卿沉声道,“好,我不管,那你去告诉莫旬,城门外早已设下了埋伏,他若是去抢,绝无生还的机会。” 闻言,薛宁的脸上并没有出现太大的表情,只是隐隐露出一丝无奈。 很显然,这件事莫正元他们都猜到了,但对于莫旬而言,那是他的娘亲。 那颗头颅悬在城门上的每一个瞬间,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抓心挠肝的煎熬。 就如,萧世儒被抓后,她的心情一样! 深吸了一口气,萧暖卿便又加了一句,“你告诉他,我会想办法把阿娘带回来,你叫他切莫做无谓的牺牲。” 听到这话,薛宁的脸上方才露出一丝震惊之色。 显然,薛宁没想到萧暖卿居然就这么认了德贵妃。 可其实,人心都是肉长的。 德贵妃虽然从未养育过萧暖卿,但自从二人相识以来,德贵妃对她的宠跟护,她都记在心里。 二十年前的那场劫难,她虽无法与他们感同身受,却也实实在在能理解他们的痛苦与仇恨。 纵然萧世儒被抓的事是被莫正元牵连,可,她没有理由不认他们。 毕竟,是他们给了她生命。 终于,薛宁开了口,“不如,你随我一起去吧!” 之前不愿让萧暖卿参与,是担心会连累了她。 可如今,能劝动莫旬的,或许就只有她了。 萧暖卿让孟顾跟凝儿在此等着,而她则是跟着薛宁去找了莫旬。 薛宁的轻功不错,带着萧暖卿几个飞跃间便出了城,直到在城外林中的一间小木屋外方才停下。 还未进门,便听到里头传来莫旬的声音,“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娘!” 那一声声的嘶吼伴着哭腔,怎不叫人心碎? 薛宁上前敲了敲门,两短两长。 木门这才被打开,开门的人见到薛宁身后的萧暖卿,也是一惊,随即才将二人请进了屋。 屋内,除却被捆着的莫旬之外,另有三人,瞧着应该都是莫正元手下的部将,各个身形高大魁梧,显然是专门来看管莫旬的。 而一直挣扎嘶吼的莫旬,在见到萧暖卿的那一瞬间也愣住了,随即便转开了头去,像是不愿意让萧暖卿看到他的眼泪一般。 如此的莫旬,与从前那个玩世不恭的样子,差太多了。 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方道,“城门外已经设下重重埋伏,只要你出现就会被射成刺猬。” “我会把娘带回来的,你听叔伯们的话,别闯祸。” 这番话,着实让屋内的众人皆是一惊。 三个汉子相互看了一眼,很显然萧暖卿口中的‘叔伯’是指他们。 而莫旬也震惊于萧暖卿对德贵妃的称呼。 在短暂的惊愣过后,莫旬却又转开了头去,那么一个铁骨铮铮地汉子,眼泪却如断了线一般。 失去至亲的痛苦,这世间又有几人能承受? 萧暖卿缓步上前,绕到了莫旬身后,替他解开了绳索,“我知你心里难受,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说罢,她又抬头看向那三位叔伯,问道,“我爹呢?” 几人一愣,这才道,“将军有事外出,一会儿就回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依旧是两短两长。 “应该是将军!”其中一人说着,紧接着去开了门,果不其然,进来的是莫正元。 只见他手中拎着一个食盒,大步进来,与其他人一样,在见到萧暖卿时骤然愣住了。 萧暖卿却甚是平静地看着他,柔柔地唤了一声,“爹。” 明明只是一个寻常的称呼,只有一个字。 可莫正元的双眸忽然就红了。 他迅速移开了目光,走到桌前将食盒放下,手中的动作不停,却很显然是装出来的忙碌。 只听他沉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来劝劝阿兄。”萧暖卿的声音依旧是轻轻柔柔的,却让在场那几个大老爷们内心都莫名酸涩起来。 那三个叔伯像是有些受不住眼下这个气氛,招呼着薛宁就往外走。 不多久,屋内就只剩下了父女三人。 莫正元轻咳了一声,“这小子犯混,多亏你来相劝。” 岂料,萧暖卿又道,“我不单是来劝阿兄,也是来劝爹的。” 听到这话,莫正元手中的动作终于是停了下来。 他转过头看向萧暖卿,“这是何意?” 萧暖卿朝着莫正元走了过去,“我知道娘一死,爹心中的愤怒更甚,恨不得将皇上扒皮抽筋,饮其血,啃其骨。但,我还是告诉爹,皇帝不能杀。” “卿卿!” 身后传来莫旬的声音。 因着连日的挣扎嘶吼,他的声音透着沙哑。 眼下更是透着愤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爹会明白的。” 萧暖卿并未回头,而是直直地看着莫正元。 果然,莫正元微微点了点头。 “能是为了京城的百姓。”莫正元沉声道,“可是卿卿,成大事必定是会有牺牲的。狗皇帝不仁,百姓便不会安宁,杀了他才能换来靖国更持久的安稳。” 所以,他发兵,并不是单纯为了莫家军复仇。 从某种角度而言,他也是为了靖国的百姓。 说到这儿,莫正元叹息了一声,这才道,“你放心,莫家军攻城不会对百姓下手,若届时真有误杀,我也会送上足够的抚恤金。” 到时候,他必定已经取狗皇帝而代之,有足够的能力补偿被误杀的百姓。 熟料,萧暖卿摇了摇头,“我不是为了京城的百姓,而是为了整个靖国的百姓。” 莫正元这会儿却是不知道萧暖卿是什么意思了。 就听萧暖卿道,“尚国使团入京,并不是为了两国邦交,而是为了我。尚国国主想要我去尚国医治他自残的心上人,若我不去,亦或是治不好,尚国便会出兵攻打靖国。届时靖国百姓比较落入水生活热之中。” “我不是神仙,我治不好被挖了双眼还割下了舌头的人,就算我去了,这场战事也无法避免。” “爹不出手,靖国还能拼全力一战。可若是内忧外患,靖国危矣。” 就算到时候莫正元杀了狗皇帝,顺利登基,也难保靖国不亡! 第200章 为何留下 萧暖卿所说的这个消息,显然是莫正元跟莫旬都不知道的。 听到这番话,莫正元沉默着不出声,莫旬却是心急着上前来,拉过萧暖卿的胳膊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萧暖卿缓缓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那你要去?” 让萧暖卿意外的是,莫旬关心的点居然会是她。 她以为,他会更加在意大仇不报该怎么办。 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应答,就听莫旬道,“若你说的是真的,那你去了就是死路一条,尚国那个国主是出了名的残暴不仁,你不能去,知不知道!” 莫旬沙哑的声音里全是关心。 可她不去,尚国会立刻发兵。 为了让莫旬放心,萧暖卿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此事我还在斟酌,阿兄放心,我不是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人。只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靖国不能起内乱,否则尚国那边就会更加肆无忌惮。” 一个和平安稳的靖国,尚国都没有将它放在眼里,更何况一个内乱不休的靖国? 莫旬跟莫正元都知道,萧暖卿这番话是有道理的。 事实上,在萧暖卿说尚国会发兵的时候,莫正元就已经在考虑接下去该如何处理了。 死在元家人手里的莫家军不在少数,可为了保卫靖国而牺牲的莫家军更是数不胜数。 他身为曾经为了守护靖国而征战沙场的大将军,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靖国遭他国蚕食。 “我知道了。”莫正元沉声开口,将食盒内的饭菜都放在了桌上,这才道,“你回去吧。” 闻言,莫旬一愣,看着那满桌的饭菜,不理解爹为何不留妹妹吃饭。 萧暖卿倒是没有计较,知道莫正元已经听进去了自己的话,那她便放心了。 从衣袖中取出一瓶药,“也不知爹的身体好全没有,这药吃了能固本培元,加速身体恢复。”说罢,方才微微一笑,“那我先走了。”说罢,便是转身出了屋去。 莫旬从门缝中看到薛宁带着萧暖卿离去,这才转身问莫正元,“爹,为何不留妹妹?” “留她做什么?”莫正元头也没回,“你我如今是什么身份?她与我们深交,又有什么好处?” 德贵妃的头颅都还挂着城墙之上,他如何能舍得让她与他们亲近? 话是这样说,可看着桌上的那瓶药,莫正元的眼睛还是有些刺痛。 莫旬明白了莫正元的意思,微微叹了一声,这才缓步上前来,“那,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莫正元眸色微沉,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却并未明说,只道,“喊你的叔伯们进来吃饭。” 说罢,便是自顾自拿起碗,大口吃了起来。 另一边,薛宁带着萧暖卿回了城东的院子。 院子里,孟顾跟凝儿都还在等着。 薛宁其实早在看到孟顾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不是个寻常人,这会儿也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位是?” “我新找的护卫。”萧暖卿淡淡回应着,语气却分明染着几分讥讽,明显是故意说给薛宁听的。 薛宁那双狐狸眼一弯,“萧大小姐何必如此记仇?你若真要护卫,重新寻我就是。知根知底,总好过那些不知何处冒出来的人。” 不知为何,孟顾感受到了一股敌意,却只淡淡看了薛宁一眼,并未做出什么反应。 萧暖卿嗤笑,“可不敢,谁知薛大公子背后还藏着什么身份?” “我还能有何身份?”薛宁倒是摊开了双手,倒是一副坦然的样子,随后目光又瞥了孟顾一眼,“倒是他,一个收钱就能办事之人,当真值得信任?你也不想想,他杀了自己那些兄弟,拿了你的赏银之后,为何还不潇洒快活去?” 萧暖卿眉心一拧,“你如何会知道得这般详细?” 薛宁耸了耸肩,“城中的消息一直都是我在负责传递。” 而他又特意留意了萧暖卿而已。 听到这话,萧暖卿心头升起一丝不悦,冷哼道,“要你管,不过一个护卫而已,我想找谁就找谁,不劳薛大公子费心。” 说罢,萧暖卿再也不理薛宁,转身就带着凝儿跟孟顾走了。 马车缓缓往陆府而去。 只是在离陆府还有两条街的时候,萧暖卿却是叫停了马车。 孟顾将马停在了街边,萧暖卿掀帘而出,看着孟顾,“方才薛宁的话,你听了作何感想?” 孟顾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摇了摇头。 萧暖卿便是叹了一声,“其实薛宁的话也是我一直想问你的话,我感激你将我从府里救出来,但若你不说实话,我的确也留不得你。” 那笔赏银,明明够他一辈子衣食无忧,富足地过活了。 眼见着孟顾还是不说话,萧暖卿便让凝儿从怀中取出了一锭银子来,“这算是这两日的工钱,你走吧。” 萧暖卿递给孟顾,孟顾却没有接。 看着萧暖卿手中的银子,一直沉默的男人方才开了口,“夫人可还记得五年前曾救过一个乞丐?” 五年前? 萧暖卿仔细回忆了一下。 那乞丐,算来是她跟林菀一起救的,是林菀率先发现了倒在路边的他,只是乞丐满身脏污,林菀不肯靠近,而萧暖卿那时虽然被林菀骗得跟个傻子似的,却依旧牢记萧世儒的教诲,命人将乞丐送去了附近的医馆救治。 眼前男人的脸渐渐与记忆中的乞丐重合了起来。 只是那时的乞丐瘦弱不堪,满身是伤,但眼前的男人却这般魁梧。 萧暖卿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是你?” 男人点了点头,“我也是救出夫人时,看到夫人腰间的玉佩才认出夫人的。” 在破庙的时候许是人多,他并未看到萧暖卿的玉佩。 而萧暖卿也终于意识道,孟顾是为了报恩才会留下。 只是…… “我如今身陷囹圄,留在我身边未必安全,既然你已经挣到了银子,不如就去过安稳的日子。” “可我的性命是夫人救的,理应护夫人周全,哪怕日后当真丢了性命,也不过是将这条命还给了夫人而已。” 孟顾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虽冷,却无比真挚。 萧暖卿看着这双眸子,想了想,还是将孟顾留下了。 或许,真有用得到他的时候。 第201章 不太对劲 是夜。 陆千昱刚从镇抚司回来,管家便上前小声道,“大人,夫人在前厅等了您许久了。” 闻言,陆千昱下意识地往前厅的方向看了一眼方才点了点头,“知道了。” 说罢,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才抬脚朝着前厅走去。 远远的,他便看见了正坐在前厅里的那个人影。 只见,她端坐于右边的位置上,视线不知盯着何处,像是在发呆。 她并未坐主位,应该是没有将自己当成这个府邸的主人。 陆千昱的心情莫名就有些不大痛快,脸色又沉了几分,方才走进了厅内。 听到动静,萧暖卿回过神来朝着陆千昱看去,只一眼她就发现了他今日的心情似乎不大好。 不过,与她应该没什么关系。 她起身,对着陆千昱行了礼,“见过大人。” 态度恭敬,却过于疏离。 陆千昱只觉得越发心烦,开口,声音也冷得吓人,“管家说你在等我。” “嗯。”萧暖卿的语气倒是很平静,丝毫没有因为他的态度而有什么改变,“昨夜大人说过,只要我解了皇上的毒便会将德贵妃的头颅还我。” 今日她已经替皇上解毒,所以陆千昱也该完成他的承诺。 其实,陆千昱也已经猜到了萧暖卿是为了什么事,德贵妃是她的娘亲,她会如此在意情有可原。 当下便是沉声道,“明日我会同皇上求情。” “那就多谢大人了。”萧暖卿再次行了一礼,方才又看向陆千昱,“那就不叨扰大人休息了。” 说罢,便是要离去。 她从他的身侧经过,淡淡的发香飘来,只让陆千昱的心口莫名一滞。 以至于,他也不知怎么的,就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萧暖卿一愣,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眉心不易察觉地一拧,而后看向陆千昱,“大人还有什么事?” “你,就没别的要同我说?”陆千昱转过身来看着他,抓着她手臂的手也不曾松开。 其实,萧暖卿的心里也不好受。 明明前段时日他们还那么要好,她甚至还想过往后的日子能与他相伴也甚是不错。 可……在他带着锦衣卫出现在宫里的那一刻,一切就都变了。 不是他不好,只是她们立场不同,便注定了不可能相守一生。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多费心思? 于是,萧暖卿勾唇一笑,“大人连日辛苦,还请早些休息。” 她的笑,温柔大方,却极其刺眼。 陆千昱与她僵持了一会儿,可那只手最终还是松开了。 萧暖卿几乎是立刻转身就走了,半点都没有停留。 陆千昱就这么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心中那股烦闷几乎是到达了顶点。 他拂袖,大步而去。 管家见他,不由得惊问,“大人这是要去哪儿?” 明明刚回府,怎么又要出门了? “喝酒。”陆千昱沉声应着,出了门边策马而去。 而这一幕,也被不远处的连翘看在眼里。 这一晚,陆千昱不曾回府。 管家有些担心,一大早就来了萧暖卿的院子。 凝儿唤萧暖卿起床时,管家已经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了。 萧暖卿有些奇怪,梳洗完便出门见了管家,“您是有何事吗?” 管家见到萧暖卿,忙道,“夫人,大人他一夜未归,您看,要不要差人去找找?” 可萧暖卿却并未觉得有什么,反倒是疑惑道,“你家大人不是时常彻夜未归吗?”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这难不成是什么大事吗? 却听管家道,“夫人有所不知,大人他若无差事在身是不可能半夜离家,彻夜不归的。” “那许是他昨夜有了什么差事吧!”萧暖卿随口便道。 可管家却急了,“大人昨夜见过夫人后就走了,老奴问他,他只说自己是喝酒去了!夫人,我家大人从没有这样过,老奴实在是担心……” “……” 这下,连萧暖卿都愣住了。 她没想到陆千昱昨夜会是那样的反应。 可…… 为何? 因为她? 可她与他之间本就没有可能了,这一点,他该比她更清楚才对啊! 既如此,那又何必呢? “夫人?您差人去找找吧!” 管家又开了口。 可,萧暖卿拒绝了,“不必了,你家大人是锦衣卫指挥使,就算是喝得烂醉如泥也不会有人敢对他怎么样。” 这一点,管家当然知道。 他这般急匆匆的来无非就是看着萧暖卿跟陆千昱前段时日刚有进展的关系这两日却突然一落千丈而着急罢了。 若是萧暖卿开口,他便可称是萧暖卿担心大人才会派人急着去寻大人的。 如此,也算是能让二人的关系缓和些。 只是没想到,萧暖卿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正在管家心急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外头却传来了小厮行礼的声音,“大人。” 是陆千昱回来了。 管家一愣,下意识地看向萧暖卿,就见萧暖卿盯着他笑,一副‘你看我就说不用担心吧’的模样。 于是,管家便低下头,退到了一旁。 不多久,陆千昱便进了来。 身上穿的还是昨夜那身衣衫,只是面上明显还染着酒气,那一双眸子也似乎因着饮了太多的酒而微微泛着红。 这副模样,似乎不大对劲。 萧暖卿下意识沉了眉,就听陆千昱摆了手,“都退下。” 管家等人立刻就退了出去,只有凝儿还站在萧暖卿的身边,一脸担忧的看着萧暖卿。 陆千昱怒了,冲着凝儿低吼,“怎么?聋了?” 凝儿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萧暖卿身后躲。 就听萧暖卿柔声道,“你先出去。” 凝儿还是有些担心的,“小姐,大人他好像不太对劲。” “没事。你先下去吧!”萧暖卿再次开口,凝儿才满是担忧地退下了。 院子里便只剩下了萧暖卿跟陆千昱。 四目相对,萧暖卿心头也不禁泛起了几分惧意。 毕竟,连她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陆千昱。 还未开口,陆千昱便抬脚朝着她走过来。 步伐不太稳,也不知是不是仍在醉酒的缘故。 眼看着他越走越近,周身的那股子气压低得吓人,萧暖卿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低声问道,“陆大人可是喝醉了?” 话音落下,他却猛地伸手抓住了她,一把将她拽进了自己的怀中…… 第202章 我算什么 他的力道太大,萧暖卿几乎是撞进了她的怀里。 这也让萧暖卿忽然就明白,从前,他对她都是收着力的。 鼻尖撞得有些疼,也有些发酸。 双眸也就跟着泛起了一丝红晕。 萧暖卿用力推他,“你疯了?放开我!” 可他手下的力道半点都没有松开,明明只用了一只手,却让萧暖卿的挣扎都成了笑话。 “我今日,只问你一个问题。” 他开口,染着浓烈的醉意。 萧暖卿抬眸,恨恨地盯着他,“你要问什么问便是,抓我作甚?” “于你而言,我算什么?” 一个她从未想过答案的问题就这么抛了出来。 萧暖卿愣住了。 明明眼眸间的恼怒都还未曾散去,她的脑海却已是一片空白。 她不明白,陆千昱这样问是何意。 “你,你先松开我。”她又推了推他,但他今日却极其固执。 不松手,却又问了一遍,“你先告诉我,于你而言,我算什么?” 他似乎,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萧暖卿终于是察觉到了不对劲,“陆千昱,发生什么事了?” 闻言,陆千昱的眸子果然微微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慌乱。 见状,萧暖卿眉头一拧,反倒是抓住了陆千昱的手臂,“你昨日说过,会去跟皇上求情,是不是皇上不肯?陆千昱,你答应过我的,你会把我娘的头颅还我的!” 也不知是不是萧暖卿看错了,陆千昱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暗淡了下去。 他的手终于是微微松开了,却还是问了一句,“所以,我到底算什么?” 萧暖卿往后退了两步,推开了他的怀抱,可四周的酒气还是让她有些不适应。 她皱着眉,像是终于想到了答案一般,冷静回答,“您是锦衣卫指挥使,是我的保命符。” 若不是当初嫁给了陆千昱,她早就跟萧世儒一起待在大牢里等死了。 虽然,当初不想她死的是皇上,让陆千昱娶她的人也是皇上。 但总归,她是因为嫁给了陆千昱才保住了性命。 可很显然,这个答案并不是陆千昱想要的。 于是,他又问道,“还有吗?” 萧暖卿只觉得,他还醉着。 而她,并没有什么耐心跟一个醉了酒的人说话。 于是,语气不自觉染上了几分不耐烦,“若陆大人实在没有办法还请与我明说,我好想别的法子将我娘的人头带回来。” “呵!”陆千昱忽然就笑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似乎是将心中的苦闷都吐出来了一般。 他看着萧暖卿,缓缓往后退去,“陆某既然答应了萧大小姐,那必然不会食言。” 萧暖卿一愣,他唤她,萧大小姐,而非夫人。 那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他方才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可…… 于她而言,某种意义上,他并不算是。 于是,她也没有再计较他的称呼,只款款行了礼,“那就多谢陆大人了。” 眼见着,她竟然就这么应下了‘萧大小姐’这个称谓,陆千昱眸中的讥讽更甚。 他一边退,一边点着头,“好,好。” 说着,便是转身而去,却在开门之际,撞到了凝儿跟孟顾。 是凝儿看着陆千昱的情况不对,担心萧暖卿有危险才去将孟顾给找来的。 陆千昱自然一眼就认出了孟顾,脸色当即一沉。 身后却传来了萧暖卿着急的声音,“孟顾是我花自己银子招的小厮!” 言下之意,陆千昱他没有权利理会。 她担心,陆千昱会为难孟顾。 可,陆千昱听着身后那道染着关切的声音,心头只觉得更冷了。 当下也只是扫了孟顾一眼,什么都没说,大步离去。 “小姐!”凝儿第一时间冲了进来,上下打量,“您没事吧?姑爷没把你怎么样吧?” 萧暖卿摇了摇头,却是不自觉的揉着自己的左臂。 方才陆千昱倒是真的抓疼她了。 凝儿松了一口气,但孟顾却是留了心。 直到用午膳的时候,孟顾将一瓶药酒递到了萧暖卿的面前,“这药酒很好用。” 他话不多,但胜在真挚。 萧暖卿一眼就看出来这药酒是他用过的,只剩了小半瓶,可见是真的好用。 虽然,她早就处理过了,可还是轻笑着跟孟顾道了谢。 陆千昱来时,看到的就是萧暖卿对着另一个男人巧笑嫣然的模样。 心下一沉,却并未说什么,大步靠近。 而再次见到陆千昱,萧暖卿却是心口一慌,不自觉就站了起来,竟是浑身都透着戒备。 孟顾也是一样。 但他还算有分寸,只是站在萧暖卿的身边,并未做过多的举动。 陆千昱却是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冲着萧暖卿道,“一个时辰之后,城门口接人。” 萧暖卿当即就意识到了他说的是什么,眼神忽然就一亮,“多谢陆大人!” 这般莹亮的双眸,陆千昱从前很喜欢,只这会儿却莫名有些刺眼。 停顿了一瞬,他复又开口,“三日后,我会迎连翘进门。” “……” 萧暖卿有那么一瞬间没有回过神来。 连翘? 正疑惑着,一道娇俏的身影便从外头冲了进来,像是不曾看到萧暖卿似的,她一把就抓住了陆千昱的手臂,“阿兄!师父跟我说了!其实……其实你不必这样的,昨夜,我是愿意的……” 昨夜? 昨夜陆千昱不是喝酒去了吗? 可看着连翘这娇羞的样子…… 身为曾经的醉香楼头牌,萧暖卿如何会认不出来这副神情是何意? 看来昨夜,陆千昱是喝酒误事了。 怨不得,他今日一早就跟发了疯似的。 “呵!”萧暖卿笑出了声。 也不知是不是这笑声中讥讽的意味太重,连翘眼底闪过一丝阴险,随后就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帕子,“阿兄你都出汗了。” 在看到帕子的那一眼,凝儿就瞪大了眼,上前想要说什么,却是被萧暖卿给拦下了。 而陆千昱似乎也认了出来,当即一把抓住了连翘的手腕,“这帕子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连翘一脸无辜地看着陆千昱,“是幼时在京郊救下一个少年,那少年赠予我的呀!怎么了阿兄?有什么不妥吗?” 第203章 有没有做过,很清楚 陆千昱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 他凝视着连翘好一会儿,目光才缓缓转移到了萧暖卿的脸上。 像是终于知道了什么大事似的,他的眉心拧着一抹不可置信,但少年时的那块帕子的确就在连翘的手中。 帕子上的青竹,是他娘亲亲手所绣,他不会认错! 只是,他从前一直以为幼时的那小丫头是萧暖卿,没想到竟是连翘。 “阿兄?”连翘又唤了一声,“你的状态好像不太好,我,我知道昨晚的事都是意外,你若是不情愿,我可以去跟我师父说的。我是江湖人,不看重这些的。” 连翘这招以退为进,任谁都能看出来。 陆千昱眉心微拧,看了萧暖卿一眼,这才道,“是女子便没有不看重这些的,哪怕你不看重,我也不能平白辱了你的清白,婚期已定,不会更改。” 萧暖卿清楚地看见连翘的眼底浮现出一抹得意,甚至还挑衅般的看了萧暖卿一眼,随即又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可是……嫂子心里定是不好受吧?” 说实话,连翘这点小伎俩当真不及林菀的十分之一。 演技也有些差,说着为难的话,嘴角的笑意却都快止不住了。 萧暖卿看着发笑,也当真是笑了出来,“不会,我祝二位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百年好合。 永结同心。 这每一个词,每一个字,好似都成了一把刀子,狠狠剐在陆千昱的心口之上。 他今早问过她的,与她而言他算什么。 眼下算是彻底明白了。 在她心里,他不过一个不甚紧要的无关人等罢了。 隐下心口那股燥乱的情绪,陆千昱眸色微冷,淡淡道了声,“多谢。” 而后,他转身牵过连翘,大步离去。 萧暖卿就这么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 陆千昱的身形高大挺拔,而连翘却是小小的一只,与他并肩而行时,倒是说不出的般配。 “小姐!”凝儿忍不住低声唤着,看着那已经走出门口的二人,气不打一出来,“那分明就是您的帕子!” 那块帕子,小姐一直很珍视,小姐说,那是她第一次救人的‘诊金’。 那明明是放在衣柜的匣子里,好好珍藏着的! 想到这儿,凝儿立刻回了屋,在衣柜的最下方摸出一个匣子,可一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凝儿立刻像是发现了什么似得,忙冲到萧暖卿的面前,“小姐您看,一定是刚才那个连翘偷的” 萧暖卿看了匣子一眼,这才冲着凝儿一笑,“连墨前辈轻功如此了得,他的徒弟自然差不到哪里去,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来我屋里偷了东西也是正常。” 她的神情很是平静,凝儿却急得不行,“那咱们去拿回来啊!她总不能偷了姑爷,还偷了您的帕子啊!” 偷了姑爷? 萧暖卿只觉得凝儿说的这番话着实好笑。 可,又莫名的叫人心酸。 是她的东西,被人拿走之后才能叫偷。 可,陆千昱是她的吗? 他娶她不过是皇命难为,他们二人也从来没有许诺过对方什么。 他是她的吗? 若是,又怎会眼睁睁看着她的亲生母亲被皇上砍去了头颅,还悬在那城墙之上呢? 她与他而言,应该是不重要的。 至少,没有他的皇上重要。 她从凝儿的手中接过了匣子,伸手轻轻抚摸过上头的花纹。 瞧着陆千昱方才那副神情,约莫幼时她救的那人就是他了。 她竟不知,这世上居然还有这般巧合的事。 可,她都不知道的事,怎么连翘就知道了? 思及此,萧暖卿微微摇了摇头。 罢了,总归她与他立场不同,不可能在一起,既如此,那不如就让他去娶了别人吧! 而另一边,陆千昱走出萧暖卿的院子就将连翘的手松开了。 连翘微微一愣,却还是扯着嘴角笑,“阿兄,怎么了?” “昨晚,陆某确实醉得厉害。”陆千昱的声音很是淡漠,甚至隐着一丝淡淡的怒意,“但,还不至于记不起自己究竟有没有做那种事。” 听到这话,连翘的神色骤然一僵。 她似是想要解释什么,“阿兄,我,我真的……” 陆千昱却是抬了手,打断了连翘的话。 “既然你幼时救过我,那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好好照顾你。放心,三日后的婚期不会改。” 说罢,陆千昱便是大步而去。 只留下连翘站在原地,眸色发寒。 虽然他还记得自己没对她怎么样,可醉酒后说得那些话他似乎全然不记得了。 眼下他是真将她当成了幼时的救命恩人了。 也好,凭着这,她就能嫁给他,顺道气死萧暖卿那个贱人! 这样想着,连翘染着狠毒的眸中浮现出了几分笑意。 一个时辰之后,萧暖卿如约去了城门口。 见她来,石安便立刻命人将德贵妃的头颅放了下来。 其余的锦衣卫则是推来一具棺材,那棺材里装着的,正是德贵妃的尸身。 几日过去,德贵妃的尸体早就已经腐烂发臭了。 棺材盖一打开,那股难闻的恶臭便扑面而来,惹得众人都捂着口鼻,干呕不止。 可,萧暖卿却好似没事人一样,伸手接过了德贵妃的头颅,而后又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棺材里。 德贵妃生前爱漂亮,所以她将她的头颅放得很仔细,连着发丝都整理了一遍,方才满意。 棺材盖这才被盖上,石安站在一旁,脸色有些难看,“夫人,昨夜的事属下听大人说了,大人是喝醉了酒才闯了祸,您别跟他一般计较……” 显然,石安这个大老粗并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人。 萧暖卿勾唇一笑,“替我谢谢你们大人,我原以为他只是将头颅还我,没想到是整具尸体。” 单从这一事件上来说,她是该谢陆千昱的。 石安的脸色依旧有些难看,可显然也知道自己是劝不了萧暖卿了,当即点了点头,而后道,“大人还替德贵妃选了下葬的地点,就在城郊,有些偏僻,夫人可要属下领您前去?” 下葬…… 那莫正元跟莫旬一定也会来吧! 萧暖卿想了想,微微摇了摇头,“不必了,你将地址告诉我,我自己去就行。” 第204章 如你所愿 德贵妃的身份特殊,若没有皇上准许,轻易是不能下葬的。 陆千昱既然安排了地址,那就证明,皇上也知道。 可皇上,会有那么好心吗? 那个轻易就能砍下‘挚爱’头颅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了德贵妃呢? 所以,萧暖卿并不打算将德贵妃安置到石安所说的那个地址去。 但她还是跟石安道了谢,而后让孟顾拉着棺材,往城郊的方向而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二人带着一口棺材已是越走越偏,眼看着天色都已经快要暗下来了,这荒郊野岭,还真是叫人心口莫名有些害怕。 却在这时,一个人影落在了萧暖卿的面前,正是莫正元。 紧接着,莫旬跟薛宁也先后出现。 见到三人,萧暖卿第一反应便是往身后看了一眼。 就听薛宁道,“我们安排了人扮做你们,已经将跟踪的人引开了。” 闻言,萧暖卿这才放了心。 却见,莫旬走到了孟顾的身前,将拉着棺材的半车接了过去。 莫正元也道,“天色不早了,你太晚回去不安全,孟顾,送你主子回去。” 孟顾没应声,看向萧暖卿。 可萧暖卿却是皱着眉,“我等娘下葬后再回也是一样的。” “不行。”莫正元声音透着严厉,“眼下特殊时期,万一被狗皇帝发现你与我们在一起,必定会连累萧大人。” 很显然,莫正元知道如今萧世儒是她唯一的软肋。 虽然,萧世儒问斩的日子已经定下,可到底还活着,萧暖卿一定不会像看道萧世儒因着今日之事而被提前问斩。 果然,萧暖卿听到这话后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头,“好,那,我先回去了。” “嗯。”莫正元应了声后,便带着薛宁跟莫旬一起朝着更偏僻的地方而去。 萧暖卿看了一会儿,方才转身跟孟顾一并走了。 只是,还未走出去多远,她就听到了刀剑相撞的声音。 心下大惊,直觉告诉她是莫正元他们出了事。 她没有多想,转身就朝着莫正元他们的方向跑去。 可还未靠近,就见一群人讲莫正元他们团团包围住了。 “是锦衣卫。” 孟顾站在萧暖卿的身后,低声说到。 他们二人躲在树后,倒是没有被锦衣卫发现。 而此时此刻,看着陆千昱将那把绣春刀架在莫正元的脖子上,萧暖卿的一颗心就如同被一只手狠狠揉捏着,生疼。 她是料到皇上会有后招的。 可,为什么又是陆千昱呢? “夫人,咱们现在不能露面。” 看着萧暖卿微微颤抖的身子,孟顾小声说着。 萧暖卿当然知道,她死死咬着唇,纵是心中再不甘,此时此刻却也只能跟着孟顾一起离去。 却是没有看见,将莫正元擒住后的陆千昱,转过头朝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过来…… 待回到陆府,萧暖卿整个人都如同脱了力一般。 孟顾扶着她回了房间,凝儿忙拿来了热水,“小姐这是怎么了?病了吗?” 萧暖卿接过热水,顾不得烫就喝了一口。 好似这样才会让自己冰冷的身子恢复些许温度。 林氏死了,德贵妃也死了。 萧世儒被抓,如今,莫正元跟莫旬他们竟然也都被抓了。 她重来一次,想要救的人,到头来竟是一个都没有救到。 她还真是……废物啊! 一旁,孟顾看着也有些担心,低声道,“夫人莫急,我先去探听一下消息。” 说罢,孟顾便是转身离去。 而萧暖卿却依旧捧着那杯热茶,哪怕手心都已经烫红了,她也没有松手。 还是凝儿强行掰开了她的手指,满脸忧色,“小姐!你别怕,不管发生了什么,你还有凝儿!” 萧暖卿好似这才回了神,看着凝儿,眼圈微红,“凝儿,你家小姐是不是特别没用?” “怎么会!”凝儿忙是开口,蹲在了萧暖卿的身边,“您的萧家针法连刘家那个二少爷都只好了,您还会解毒,还盘了这么多铺子,做了这么多生意!在凝儿的心里,小姐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 “可,我救不出爹爹!”不管是萧世儒还是莫正元,她似乎都救不出来! 她的眼泪落下,以至于凝儿也没忍住哭了起来。 “小姐不哭,不着急,都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咱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话音落下,门外却传来了声响,“是啊,一定会有办法的。” 是连翘。 看到她,凝儿瞬间如同一只好战的大公鸡似得,猛地站在了萧暖卿的面前,斗志昂扬,“你来做什么!” 连翘挑着眉走近,“自然是来帮你家小姐的啊!怎么?不需要?” “你哪有这么好心!坏女人!快滚!”凝儿毫不客气。 可萧暖卿却忽然站了起来,看向连翘,“你有什么法子?” 就见连翘冷声一笑,“尚国使团里藏龙卧虎,高手如云,若是你能求得尚国使团帮忙,劫狱也不是不行。” 连翘的声音染着笑,但一听就是没安好心。 萧暖卿其实不大想跟尚国的使团牵扯不清,毕竟,她从没想过要去尚国。 当初在宴席之上,也不过是想让皇上知道她的重要性,对于萧世儒的死能更加斟酌而已。 可,若是眼下去求了尚国使团帮忙,那她日后必定是要跟着去尚国的。 而尚国国主那个心上人的情况,她根本没办法治,最终的结果便只有一死! 可…… 若是她的死能换来萧世儒还有莫正元他们的性命,似乎也是值得的。 一条命,换这么多条性命。 这笔买卖,倒是划算的。 萧暖卿没有说话,脑海中思量着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但凝儿却是冷声喝道,“你这女人一肚子坏水,你的提议能有什么好的?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连翘冷声笑了起来,“你是陆千昱的正妻,我就算进门也只是个妾。所以,我要你离开陆府,离开靖国。” 那样的话,她就能成为陆千昱唯一的妻子,这个陆府唯一的女主人! 萧暖卿眸色微暗,却是一笑,“如若你能说动尚国使团劫狱,我就如你所愿。” 第205章 她们之间,不单单是他们 在萧暖卿看来,劫狱不失为一个办法。 可怂恿劫狱的人,决不能是她! 甚至,与尚国使团有接触的人也不能是她,否则,事情一旦败露,便再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所以,她要让连翘去联系。 既然连翘想要她离开陆府,离开靖国,那就该为此承担一点责任更风险,不是吗? 而连翘自然也听出了萧暖卿的意思,当下便是挑眉道,“怎么?你还想将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干净?你莫要忘了,劫的是你爹,如若事情败露,你根本不可能逃得了。” “这就不需要连翘姑娘担心了。”萧暖卿淡淡应着,“总之,只要你能说动尚国使团劫狱,我就会如你所愿,离开陆府。” 可,连翘却是不信了。 她打量着萧暖卿,眸中透着怀疑,“你竟答应得如此轻易?萧暖卿,你是不喜欢陆千昱吗?” 听到连翘这样问的时候,院外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双黑沉的眸子微微一凝。 就连心跳似乎都跟着停止了一般,他一动不动,只等着萧暖卿的答案。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 他终于听到那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软软的,却很是坚定。 “自然是喜欢的。” 饶是,从前她对陆千昱还是惧怕为多,可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她无法否认,自己的确是喜欢他的。 有那么一瞬间,陆千昱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可她说得那么清晰,每一个字都清楚地落在了他的耳朵里。 自然是,喜欢的。 在这一刻,陆千昱的心口处分明是有什么东西冲破了枷锁。 那股冲动,差点连他都抑制不住。 只听到连翘的声音再次响起,“既然喜欢,那你怎么答应得如此爽快?” 也不单是此刻答应得爽快,昨日萧暖卿甚至还祝她跟陆千昱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她承认,她的确是有些中意陆千昱,但也没有到非他不嫁的地步。 之所以会成了今日这样子,或多或少都有想要跟萧暖卿较劲的成分。 可萧暖卿似乎并不在意,这倒是让她有种拳头砸在棉花上的错觉。 实在是叫人心里不是滋味儿。 所以,她是非要问清楚不可的。 而这个问题,显然也是陆千昱很想知道的。 可这一次,萧暖卿却不回答了。 她只是盯着连翘笑道,“你只要知道,我答应就遂了你的心意。” 其他的,又何必问得如此清楚? 连翘也不服气,挑眉问道,“你不说清楚,那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喜欢陆千昱,还是说来骗我的?” 陆千昱眸色微暗,是啊,说不定只是为了激起连翘的胜负欲,好让她心甘情愿去找尚国使团呢? 他静静地等着萧暖卿的回答,纵然明知,她不会给出答案。 果然。 萧暖卿只是淡淡轻笑着,“随你怎么想。” 她的神情,语气,都让人捉摸不透。 以至于连翘的眼中泛出了几分不悦来,“萧暖卿,你就这么肯定不好好回答我,我就会帮你?” “你大约是弄错了。”萧暖卿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是你来找的我,不是我找的你。” 听着这话,连翘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心口好似被什么东西堵着,上不来,下不去。 而院外的那个角落里,早已没了人影,唯有一根不知何时被折断的树枝,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待到连翘走后,萧暖卿也回到了屋子里坐下。 凝儿站在她身旁,几番欲言又止,可是难受坏了。 萧暖卿也觉得难受,便道,“有什么想说的,只管说了便是。” 得了萧暖卿允许,凝儿才终于开了口,“小姐既然是喜欢姑爷的,为何还做出这副无所谓的样子啊?” 她原本以为,她家小姐对陆千昱是没有什么感觉的呢! 否则,如何说得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萧暖卿看着凝儿,嘴角不自觉掠起一抹苦涩,“那你觉得,他是喜欢我的吗?” 凝儿一愣,想着陆千昱对她家小姐的态度,不禁开了口,“应该是,喜欢的吧?” 萧暖卿不禁挑眉,“从何处看出来的?” 凝儿想了想,“姑爷对所有人都很不耐烦,唯独对小姐很有耐心,上回他居然还关心了奴婢两句,奴婢想着,这约莫就是爱屋及乌吧!” “是么?”萧暖卿也不禁想起那回她让陆千昱不要对凝儿那么凶,没想到之后陆千昱就学着关心凝儿了。 这人,有些时候还真是挺讨喜的。 可…… “你看,你说了两句话,一句是应该,一句又是约莫。” 这两个词,都是不确定的意思。 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可如今就连凝儿这个旁观者都看不清吧,她又如何能看得清呢? 凝儿眉心微拧,“可是,姑爷对小姐的态度总归是不同的,就算眼下姑爷没有那么喜欢小姐,可小姐是不是也该争取一下?您既然已经嫁给他为妻,怎么就能眼睁睁看着他娶别人呢?” 凝儿的语气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不过,与其说是恨自家小姐不争取,倒不如说,是恨她家小姐白白便宜了连翘那个坏女人! 明明,前段时日姑爷跟小姐相处的时候那么自然,那么好,连她都以为他们二人是会白头偕老的呢! 可,萧暖卿却是摇了摇头。 “凝儿,你不懂,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并不单单只是我与他而已。” 若是今日,她不是萧家女,又或许,他并非锦衣卫,只要这二者满足其中一个条件,她们大约真的会很好很好的。 可惜…… 她跟他之间,隔着萧世儒,隔着莫正元,隔着皇上。 他是锦衣卫指挥使,他的指责便是忠于皇上。 可,她却是非救人不可的。 皇上要杀她的两个爹爹,这就导致了,她与他这一世,绝不可能有以后。 既然如此,那她何必妨碍他呢? 凝儿似懂非懂,站在萧暖卿的身边,眉心越皱越紧。 她看出来小姐心里苦,所以她不再说话了。 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小姐的背脊,好似这样,小姐就能不难受了…… 第206章 可知何事 翌日一大早,府里的下人们便开始装点起来了。 婚期实在太急,不过好在陆府的下人们似乎都已经习惯了,动作很是麻利,不消一会儿,整个府里都已经可见喜庆之色。 毕竟,有萧暖卿这个例子在前,这三日的婚期已经算是缓了时间了。 走出院子,萧暖卿便看到了满目的喜色,不远处的廊桥上点缀着不少红灯笼。 走到哪儿似乎都能看见那大红的喜字。 以至于,萧暖卿不禁想,当初她嫁给陆千昱的时候,府里是不是也是这般装点的。 随即却又觉得可笑。 她那会儿人都还是昏迷着的,便是连礼都未行,只依稀记得自己是穿着喜袍的,旁的到底还有些什么,却是一点儿也不知道了。 左右,那时的她也并不在意这些东西。 思及此,萧暖卿又忍不住蹙了蹙眉。 那时候不在意的东西,怎么如今却反倒纠结起来了? 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甩了甩头,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甩开了去。 她今日不该是在意这些的。 莫正元昨日被抓,可直到此刻朝廷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这才是她该在意的事! 皇上无疑是恨莫正元的,哪怕二十年前莫将军被屠的事是先皇所为,与皇上无关,可莫正元偷养私兵,意图谋反,是皇上所不能忍的。 皇上那么宠德贵妃,可在得知德贵妃与私兵有关时,也是毫不留情的砍了脑袋。 那么,他怎么会放过莫正元呢? 照理,他该早就传出消息来,要杀要剐,亦或是更厉害的刑罚…… 如今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反倒是叫人心里慌得很! 再者说来。 昨日德贵妃的尸体是她装殓了去的,最后却到了莫正元等人的手里,难道皇上就一点儿也没将这件事与她联系起来吗? 不管怎么样,也该找她进宫问话才对啊…… 正想着,一名小厮急匆匆地朝着萧暖卿行来,“夫人,宫里来了人,说皇上传您进宫。” 来了! 萧暖卿原本紧蹙的眉心此刻反倒是松了下来。 终于还是发生了点正常的事儿,如此,倒叫她心里没那么不安了。 只是皇上那边自然也不是好应付的。 昨日莫正元被抓后,她就已经在心里想好了说辞,却也不知,能不能骗过皇上。 心里这样想着,萧暖卿便跟着宫里的人进了宫去。 皇上是在御书房。 萧暖卿来时,皇上正坐在桌案前批阅着奏折。 萧暖卿上前,跪地行礼,“臣妇参见皇上。” 已经请辞,自然不能再自称微臣。 听到声音,皇上抬起眼皮来看了萧暖卿一眼,方才沉声问道,“可知朕寻你来所为何事?” 萧暖卿作为一个‘当时不在场的人’,自然是该说不知道的。 于是,微微摇了摇头,“臣妇不知。” 闻言,皇上却是冷哼了一声,随即便再次批阅起奏折来,看都不看萧暖卿一眼。 只冷声开口,“那就继续跪着,跪到你知道了为止。” 声音沉沉,竟是透着一股杀意。 第207章 不合理 书房内寂静了下来,萧暖卿跪在原地一言不发,耳边只依稀听到那沾着墨水的笔尖划过奏章的声音。 也不知,就这么跪了多久。 萧暖卿的双膝早已痛得麻木,浑浑噩噩之际,方才听到了皇上的声音。 “还真是个嘴硬的。” 萧暖卿一怔,这才抬眸朝着皇上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见皇上的眼底一片愠怒。 可,萧暖卿还是做出一副茫然的样子。 毕竟,皇上的问话太模棱两可了。 她并不知道皇上是因为什么而愤怒,说多错多。 而在皇上看来,萧暖卿不过就是在装傻充愣。 跪了两个时辰都不说实话,与她那个爹一样,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却也不再与她犟着,冷声一笑,“好,既然你说你不知,那朕便问问你,怂恿尚国使团劫狱的人是谁?” 竟是为了这事儿! 她还以为是莫正元…… 神色去丝毫微变,仍旧是那一副无辜的模样,她看着皇上,柔声道,“劫狱?劫什么狱?” “还要装蒜?”皇上冷哼,“萧暖卿啊萧暖卿,你莫不是真当朕是傻的?萧世儒不日便会被问斩,你说劫什么狱?” 她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是劫我父亲的狱?可,这与尚国使团有什么关系?有人怂恿尚国使团劫狱就我爹?” “啪!” 皇上面前的奏折忽然就朝着萧暖卿飞来,重重砸在了她的头顶之上。 皇上显然是被气到了,“休要再装疯卖傻!若不是朕早已安排人在使团四周,只怕还真得如了你的愿!” 萧暖卿忙磕头,“臣妇当真不知皇上在说什么!臣妇并未单独见过使团,还请皇上明鉴!” “你自然是没见过!可你陆家即将入门的新妇却是亲口求了使团的人的!”皇上并不认为,此事与萧暖卿无关。 听到皇上终于提到了连翘,萧暖卿这才松了口气,却是抬眸看着皇上,“竟然是她?那女子是连墨前辈的亲传弟子,自见到臣妇的第一眼起就对臣妇颇为嫉恨,她怎么会如此好心去求尚国使团劫狱救我爹?其中定有蹊跷,还请皇上明查!” 闻言,皇上冷哼一声,“你是想说,她是故意陷害你?” “臣妇不敢妄断。” “哈哈哈哈……”皇上真是被气笑了,“自萧世儒入狱之后,你的表现一直都很得朕欣赏,真有那么一段时间还当真以为,你是个通情达理,知晓是非之人!可你告诉朕,她为何陷害你?你可莫要告诉朕是因为她想当陆千昱的正妻!劫狱之罪,足以诛九族!” 言下之意,是连陆千昱都不会放过。 嗯,皇上不愧是皇上。 若是陆千昱知道自己愚忠的主子竟然可以这般轻易就要了他命的时候,不知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有那么一刹那,萧暖卿是有些期待能看到的。 只眼下,她却丝毫不能露出别的表情来,仍旧是那张无辜的脸,“可父亲被抓至今有数次离开大牢的机会,臣妇若要劫狱,早该找人动手了,何必等到今日?找的还是尚国使团,不论从哪点看,都不合理啊!” “哪不合理?”皇上冷漠轻笑,“尚国的国主不是邀你去尚国?说不定,你就是以此做为交换的条件!” 第208章 最后的警告 听到这话,萧暖卿却忍不住淡淡一笑,“可这样的话,就越发说不通了?尚国国主邀我去尚国治一个自挖了双目的人,萧家针法不是神仙针法,怎么可能治得好?若臣妇当真去了尚国,那便是死路一条。” 这一点,萧暖卿是不怕同皇上说的。 反正不管她说了什么,皇上都不全信,此事,他只会斟酌着去看。 但给了他这一份斟酌,那对于她主使劫狱的事,他便不会那般肯定了。 果然,皇上微微眯起了双眸,好似是在考虑萧暖卿这番话的真实性。 语气倒是缓了些,“那你说说,分明是你装殓了德贵妃的尸体,为何那棺木却落在了莫正元那一行人手里?” 嗯,终于是说到这件事儿了。 萧暖卿还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臣妇自知德贵妃身份特殊,怕受牵连,是以不敢亲自将其下葬,而是雇了几个汉子,莫非,那几个汉子中,就有莫正元?” “呵!” 皇上嗤笑,“你觉得这番话,朕能信吗?” 萧暖卿微微低下了头来,做出一副卑微的样子,“臣妇的父亲还在皇上手里,臣妇万不敢欺瞒皇上的。” “不敢最好。”皇上的语气越发低沉下来,“萧暖卿,你记住,朕之所以不杀你,是因为你如今是陆千昱的妻。朕便是看在他的份上,也要饶你几次。可,萧世儒必须死,莫正元也必须死!朕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元家的江山无人可以撼动!莫要以为你能用你那点小聪明骗过了朕。朕一直以来都不曾与你计较,是因为朕不想,而不是朕不能。” 萧暖卿知道,这是皇上给她的最后的忠告。 她更加明白,是时候该做些什么了。 离开皇宫时,已是下午了。 街上倒还是挺热闹的。 萧暖卿没有让车夫送自己回府,而是下了马车后,独自去了韵楼。 此地,乃是京中那些贵公子们附庸风雅之处。 那群人模狗样的公子哥常带着自己的女伴来此吟诗作对。 见到萧暖卿,门口的小厮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脸色有些不善,“你是谁家的夫人?此处女眷不得进入。” 萧暖卿也不与她废话,只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来,交给了小厮,淡淡道,“你将这根银针交给刘二少爷。” 京中能被称作刘二少爷的,也就只有刘念安一人。 小厮一愣,将信将疑地将银针接过,随后便入了楼内。 不消多久,一道清瘦的身影缓步而来,正是许久未见的刘念安。 比起上一回相见,刘念安的体态越发健康了,许是饮了酒,脸色泛着红润。 见到萧暖卿,他规规矩矩地行了礼,“陆夫人。” “见过刘公子。”萧暖卿也欠身行了礼。 刘念安态度生疏,“夫人找刘某可是有何要事?” 萧暖卿冲着刘念安一笑,“自然是有的。” 说着,她微微一顿,紧接着说出的话让刘念安的脸色骤然一僵,“我想见见废太子。” 第209章 见太子 刘念安的身体还没治好之前,太子伴读是刘念阳。 后来萧暖卿治好了刘念安之后,太子伴读就成了他。 再后来,太子因被皇后牵连而废,虽说德贵妃已死,可皇后也没从冷宫出来,这太子自然依旧还是废太子。 照理,废太子应该是与皇后一样被关在冷宫里思过的,可皇上并没有这般要求废太子,所以,废太子虽然被废,却还是住在太子府,也能照常外出。 而今日,太子就是与刘念安一起来了此处。 听到萧暖卿的要求,刘念安眉心微拧,“陆夫人,殿下虽然被废,但终究还是皇子,你我都不得无礼。” 闻言,萧暖卿勾唇轻轻一笑,“刘二少爷是误会了,我并非要对太子无礼,而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太子商议。事关……国家大事。” 刘念安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仿佛是猜到萧暖卿到底要说什么了一般,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容刘某回禀。” 刘念安说着,行了一礼,这才回了韵楼。 却也并未让萧暖卿等多久。 很快,他再次出现,冲着萧暖卿道了声,“陆夫人,请。” 萧暖卿回以淡淡的一笑,这才跟着刘念安进了楼。 这韵楼拢共有三间三层的楼房构成,楼与楼之间由连廊衔接,而被三间楼围起来的院子里不但有人工挖掘的池塘跟假山,还种着不少桃树。 眼下这个季节,正是桃花开得正旺的时候,一阵风拂过,吹落几片花瓣,倒是让这场景越发诗意了。 倒也怪不得那么多公子哥儿会喜欢来此处。 而此时,废太子就坐在那假山上,脚边滚落了不少酒瓶子,显然是喝了不少了。 萧暖卿跟着刘念安上前,还未靠近就闻到了阵阵酒气。 却是忍着鼻尖的不适,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臣妇萧暖卿,见过太子殿下。” 眼下四周无人,应该是被清了场。 太子名为元治,年纪与陆千昱相仿,从前萧暖卿是远远见过元治几次的,虽然没有过什么交集,但当初的元治是何等意气风发,如今坐在这儿,胡子拉碴的,当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落魄。 而听到萧暖卿的话,元治一直不曾抬起的眼皮缓缓往上一掀开,看了萧暖卿一眼,忍不住嗤笑,“我已被废,陆夫人不必如此客气。” “太子殿下乃是我晋国皇室的嫡长子,哪怕被废也无法改变您尊贵的身份。眼下的落魄只是一时的。” 闻言,太子却还是冷笑。 这样的话,他不知听底下的人说了多少遍。 可,母后如今都还在冷宫,外祖父一家想尽了法子都没能让父皇松口,他这个废太子,恐怕也没有翻身的日子了。 但,今日萧暖卿说是为了国家大事而来…… 她冷眼打量着萧暖卿,“你说说,你是为了什么国家大事?” 萧暖卿并未回答,眼睛往刘念安的方向瞥了一眼。 太子会意,索性就挥了手,让刘念安退下。 刘念安纵然是不情愿,却也还是行了礼离开。 待到此处就剩下萧暖卿跟元治二人的时候,萧暖卿便缓步走上前,朝着太子勾了勾手。 太子微眯双眸,不知道萧暖卿打得什么主意,却还是俯身而来。 却不料,萧暖卿忽然伸手,将他推入湖中! 第210章 帮你 元治本就醉着,加上萧暖卿突然的动作,他根本没有防备,整个人都朝着荷花池摔去。 可,到底是练过武的,反应算是迅速,一把就抓住了萧暖卿的手。 萧暖卿哪里想到元治半个人都在池子里了居然还能抓得到她,一时不妨,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跟着元治朝着荷花池扑去。 “噗通!” “噗通!” 接连两道落水声响起。 萧暖卿很快就从水中钻了出来。 前世她在逃亡的路上,被迫学会了游水,这荷花池不深,她自然是轻轻松松就爬起来了。 可谁曾想,元治并不会水。 哪怕池子不深,他也在一个劲地扑腾着,张开嘴想要呼救,却连一个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过,倒是咕咚咕咚得喝下去不少。 眼看着元治快要沉下去了,萧暖卿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便是大步朝着元治摸了过去。 她一把抓住了元治的手,而元治也在濒死之下看到了希望,猛地一把就抓住了萧暖卿,却因着脚下站不稳,仍是一个劲地往水里摔。 萧暖卿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站定了,紧紧抓着元治的手呼道,“殿下,池水不深,您别慌!” 听到萧暖卿的声音,元治虽然心中依旧惧怕,可到底是一国之太子,很快就稳住了心神,也终于渐渐站稳了脚步。 等到他从水里站起时才发现,这池子里的水不过是刚刚没过他的腰而已。 他这才惊魂未定地长舒了一口气,抬眸看向萧暖卿,却也不知是喝醉了酒的缘故,还是呛了水的缘故,亦或是,今日阳光太好的缘故。 他竟觉得,她在发光。 那如雪般洁白的肌肤上沾满了水渍,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那素净的衣裙紧贴在她的身上,将那玲珑有致的身躯完美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眼下尚不是荷花盛开的时候,可她却如同一朵清冷摇曳的花,点缀了这满池的春色。 元治一时有些看呆了,自然也没发觉自己的脸颊竟是已经泛了红。 而看着元治那异样的脸色,萧暖卿却只微微皱了皱眉,有些担忧道,“殿下可是哪里不舒服?” 脸颊这么红,莫非他本就是有什么暗疾,落水后激发了? 心里这样问,手下的动作也不怠慢,立刻就搭上了元治的脉搏。 好在是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心跳有些快,许是落水后惊怕的缘故。 而元治也终于是回过了神来,忙松开了萧暖卿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这才道,“陆夫人何故如此?” 她为什么要推他? 萧暖卿也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元治的距离,只沉声道,“请殿下恕罪,臣妇是在帮殿下。” 她不知道,她往后一推,水波荡漾开来,一点一点晕在男人的身上,倒是莫名的勾人。 元治脸上的红晕未退,强迫自己的视线从她高耸的某处移开,这轻咳了一声,“我听不懂夫人的意思,还请明言。” 萧暖卿想了想,这才道,“殿下今日在此遭遇刺客,事态严重,还请尽早与皇上说明才好。” 第211章 苦肉计? 元治这才听明白了萧暖卿的意思。 苦肉计。 可随之他却嗤之一笑,“怕是要叫陆夫人失望了,父皇可不是个会乱动恻隐之心的人。” 他因受母后牵连,被废至今连父皇的面都不曾见过! 倒也不是没去求过的,可,父皇根本就不见他。 是以,就算知道他被刺杀,又如何呢? 那样冷清冷血的父皇,难道真的会在乎吗? 萧暖卿却是淡淡笑道,“殿下不试试又如何会知道?” 看着萧暖卿脸上的笑意,那一股淡淡的自信好似是将一切都掌握在了手中一般。 他听刘念安说,萧暖卿是刚刚从宫里出来的。 莫非,她是在宫里听到了什么? 看着女人这张姣好的面孔,元治开始动摇了。 一阵风吹过,被浸湿了身子的二人都有些发冷。 萧暖卿鼻尖一痒,当下就打起了喷嚏,“阿嚏!” 见状,元治好似才反应了过来,忙道,“陆夫人小心着凉,孤在此包了客房,不如陆夫人先去换下衣裳。” 萧暖卿也觉得,自己这样湿漉漉地也不好出门,更不好回陆府,便点头答应了。 好在,这韵楼今日是被元治给包了场的,除却刘念安之外也没有旁人在。 萧暖卿进了元治所说的那间客房,便有韵楼的丫鬟送来了热水。 待萧暖卿梳洗干净,换了衣衫出来时,元治已是入了宫去了。 萧暖卿并未说什么,只与那韵楼的丫鬟道了谢,便是回了府去。 陆府外,已是贴上了双喜字,满目喜色,格外喜庆。 连翘正在府外指挥着府里人悬着红灯笼,见到萧暖卿,她略带挑衅地开了口,“姐姐,你觉得这好看吗?” 称呼从嫂子成了姐姐,真是赤裸裸地挑衅。 萧暖卿抬眸淡淡扫了一眼,这才冷声一笑,“好看。” 随即却在连翘得意的眼神中看向那几个正在忙碌的小厮,当即便是厉声一喝,“管家何在!” 听到动静的管家急匆匆出了来,“夫人,老奴在,有何事吩咐?” 萧暖卿撇了两鬓斑白的管家一眼,这才嗤笑了一声,“我瞧管家还真是年纪大了,便是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了,我陆家不过是迎个妾室进门,何须这么大的动静?将这些东西都撤了!” 听到这话,管家一愣,连翘也是一惊,脸上得意的神色当即散去,换上一副愤怒至极的神情,“萧暖卿,你什么意思?” “连翘姑娘莫要生气,这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而已。”萧暖卿冲着连翘冷笑,“自古妾室入门都不准大张旗鼓,不得穿正红,不得由正门入,更别说是成礼喜宴了。许是连翘姑娘第一回嫁人不知道,无妨,下一次就知道了。” 萧暖卿说罢,又看向管家,“还不撤?” 管家这才反应过来,忙是招呼人将那些喜字灯笼全都给撤下来了。 而连翘看着这一切,却也只能干瞪眼干生气。 却见,萧暖卿缓步朝着她走了过来,凑到她耳边轻声道,“莫要以为你故意泄露劫狱的消息给皇上,我就会死在宫里,就你这点小伎俩我从前不知见过多少,还真是不够看的。” 第212章 关你屁事 连翘一愣,全然没有想到自己的伎俩这般轻易就被揭穿了。 但其实也不需要细想,尚国使团的人如何能不知道四周伺候的都是靖国皇帝的人?他们若真商议什么要紧事,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就被听了去,无非是连翘故意泄露出去的。 说来,也是萧暖卿自己心急了些,还真信了连翘的话。 只好在,她有的是法子应付。 而连翘在惊愣过后也很快就回过了神来,她往后退了一步,冲着萧暖卿嗤笑,“是啊,我就是故意让你们的皇帝知道的,萧暖卿,你是真不知道自己有多碍事吗?你们萧家跟谋反扯上了关系,就该是死绝了才对,你何必苦苦挣扎,像个跳梁小丑……” 话还没说完,萧暖卿便扬了手朝着连翘的脸狠狠甩去。 连翘是会功夫的,以她的身手要拦下萧暖卿的这一巴掌并不难。 事实上,萧暖卿也看到连翘抬手阻拦的动作了,可,她的动作却在关键时刻停下,而萧暖卿的手也如愿狠狠甩在了连翘的脸上。 “啪!” 无比清脆。 连翘的脑袋被打得歪向了一边,可她眼底最先浮现的却是几分得意,随后才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来,“姐姐不喜欢,我以后就不做了。” 闻言,萧暖卿的眼底露出浓烈的讥讽。 连翘之所以有这样大的变化,无非就是因为陆千昱。 所以,萧暖卿就算没有回头都知道,此刻陆千昱已是站在了她的身后。 但,她依旧没有回头,只是又扬手朝着连翘的脸上甩了一巴掌,“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的这些伎俩都不够我看的?” 明明才跟她说过的事,她怎么就那么没记性呢? 也好,她能多打两下。 想着,她便又扬了手。 可这一次,手腕却是被人握住了。 萧暖卿这才回眸看了过去,对上了那一双淡漠的眼睛。 连翘像是遇到了救星,一下子就钻到了陆千昱的身后,“阿兄!你别生姐姐的气,她只是不喜欢我将府邸装点得很喜庆。” 陆千昱眸色淡淡,并未看连翘一眼,这才道,“妾室入门的确不需要哪些东西。” 一句话,便是让连翘愣住了。 她没想到陆千昱竟然完全不吃这一套。 萧暖卿也不禁嗤笑了一声,冲着连翘微微挑了挑眉。 连翘不服,却也只能装的乖巧道,“是,我知道了,阿兄说不需要,那我就什么都不要。” 说罢,又看向萧暖卿,“那姐姐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萧暖卿懒得看她做戏,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转身便要回府去。 却不料身后的连翘又开始作起妖来。 “不过,姐姐今日是去了哪里啊?这身衣裳真好看,光是看料子就知道价格不菲。可我记得姐姐今早出门时穿得并不是这一身啊!”连翘故意说得大声,“还有姐姐头上的簪子,怎么少了一根?” 这一番话,无疑引起了陆千昱的注意。 他的双眸凝视着萧暖卿,似乎是想从她的眼里看出些什么。 可,萧暖卿却只冲着连翘冷声一笑,“你还真是关心我,不过,关你屁事?” 第213章 殿下该为自己想想 连翘一时目瞪口呆。 她一直都觉得,萧暖卿纵然是有天大的本事,那也不过就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娇滴滴的。 没想到她她居然能说出这样粗鄙的话来! 萧暖卿也懒得再与连翘计较,翻了个白眼再次转身离去,终究是看都没看陆千昱一眼。 望着萧暖卿的背影,陆千昱眸色深邃非常。 连翘似是看懂了什么,低声说道,“姐姐这趟出门必定是遇到了什么事,阿兄可得好好查查,别让姐姐被人欺负了才好。” 她看似是在替萧暖卿说话,实则不过是在毁萧暖卿的名节。 陆千昱那黏在萧暖卿身上的眼神也终于是收了回来,他看向连翘,眸色冷淡至极,“我知你是何意,但方才她的话你也应该是听明白了。” 说罢,不再理会连翘,亦是大步入了府去。 只留连翘一人站在原地,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方才萧暖卿的话? 那句关你屁事? 她狠狠咬了咬唇,暗暗发誓,必定不会让萧暖卿好过! 翌日。 萧暖卿刚刚起身就见孟顾守在了屋外。 见到萧暖卿,孟顾便压低了声说了一句,“废太子想见姑娘。” 萧暖卿早已料到,当即便点了点头,“可安排好了?” 孟顾亦是点头,“属下陪姑娘去。” 萧暖卿道了声好,这才与孟顾一并离开。 她打着闲逛的借口离开了府后,便在孟顾的安排下上了一辆马车,随后马车兜兜转转,最终停进了废太子的府邸。 可,刚一下马车,便见废太子带着一群人将她与孟顾团团围了起来。 那些人手里都拿着兵器,孟顾下意识上前将萧暖卿护在身后,亦是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却不料,萧暖卿按住了他的手,“收起来。” “姑娘。”孟顾眉心紧拧,这么多人,他若是不拔剑,很难保她周全。 可萧暖卿眼神坚定,丝毫没有惧怕,孟顾便也只能收起了佩剑。 却听废太子元治开了口,“陆夫人昨日诓孤去了父皇面前使苦肉计,却害得孤被父皇打了二十板子,你说,这笔账孤该如何与你清算?” 萧暖卿微惊,居然打了二十大板! 怪不得细看之下,元治的身形并不太稳。 只眼下面对元治的愤怒,萧暖卿却只淡淡问了一句,“如此,不正是在帮殿下吗?” 闻言,元治眉心骤然一拧,却也意识到了什么,抬手命周围的人都退下了。 萧暖卿便也示意孟顾离去,不多久,四周就剩下了萧暖卿跟元治二人。 元治像是为了确定什么,方才问道,“陆夫人到底是何用意?” “我想,殿下应该是明白的。”萧暖卿说着,缓步朝着元治靠近,“殿下遇刺,皇上非但不关心,反倒罚了殿下,这足以证明,皇上并不信任殿下。所以,殿下这个废太子还要当多久?这太子府,殿下还能住多久?殿下心中,应该会有答案。” 元治的脸色难看至极,就听萧暖卿又接着道,“殿下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尚书一家想想,更该为皇后娘娘想想。昨日是二十板子,可明日,后日,就指不定是什么了。” 第214章 成大事 萧暖卿的这番话,像是星星之火,点燃了元治心中的某处。 他亦是上前两步,几乎是要与萧暖卿的身子紧贴起来,双眸凝着一抹危险,“陆夫人这是在教唆孤谋逆?你可知,这是诛九族的死罪!” 可很显然,这诛九族的死罪并没有吓到萧暖卿。 只见萧暖卿抬眸凝视着他,嘴角染着那一抹轻笑,“殿下若是事成,那我就是勤王有功。” 真是好大的胆子! 元治心中暗暗惊叹,随后却是压低了声质问道,“你是为了你爹?” 萧暖卿点了点头,“是。” 元治眸色微暗,“孤若继位,的确可以下旨放了萧大人,可萧暖卿,此乃大事,不是你一句话就能成的。” “宰相二公子是太子的伴读,户部尚书是您的外公,我相信殿下有这个能力夺回属于您的一切。”萧暖卿仍是那一副嘴角含笑的模样,而后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了一个药瓶。 在那药瓶出现的一瞬间,元治的眸中便已是闪出了一丝寒光。 就听萧暖卿道,“这是我研制的毒药,见血封喉。所以,就算那位鬼医现在仍在京城,也赶不及。” 萧暖卿一边说着,一边将药品塞进了元治那正在微微颤抖着的手中。 “殿下不必心存愧疚。”萧暖卿如是开口,“我是为了救我爹,而你,是为了救你娘,我们都是为了自己最亲近的人,我们是别无选择。” 那药瓶,终于是被元治死死地握在了手心里。 可,他的手却颤抖得越发厉害了。 “萧暖卿,孤可不是什么好人,若事情败露,你必定是要跟孤同归于尽的!”元治好似是在警告着萧暖卿,全然没有发觉,他这句话已经暴露了自己的心思。 他一定会行动的心思! 萧暖卿眸间笑意更重,她抬眸对上了那双躁动不安的双眸,眼中仿佛含着两颗星星,“那我就祝殿下马到功成。” 有那么一瞬间,元治忽然觉得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人,而是妖。 一只善于蛊惑人心的妖。 明明他刻意拉近了二人的距离,就是为了能让她有压迫感,逼她露出破绽。 可没想到,他反倒是被她一点点带入了深渊。 不,也不一定就是深渊。 自古成王败寇,只要事情,那在靖国的史书之上,他就是临危受命,救晋国于水火的一代明君! 背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元治的额上也覆上了一层冷汗。 萧暖卿像是才注意到一般,又从自己的衣袖中取出了一瓶药来,“这是伤药,瓶子比那瓶要大了许多,殿下可千万不要弄错了。” 明明都是从她身上拿出来的,可元治莫名觉得,那个大的药瓶要暖上一些。 握在手里,倒是叫人心也跟着暖了几分。 他手下,道了声谢,这才缓步后退了两步,对着萧暖卿拱手行了礼,“多谢陆夫人的信任,孤定不负夫人的信赖。” 见状,萧暖卿也微微欠身行了礼,“妾身恭祝殿下大事所成。”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 不多久,萧暖卿便离开了元治的府邸。 只是,并未走出多久就遇到了陆千昱。 第215章 究竟为何 马车几乎是被当街拦停。 萧暖卿眉头微锁,看着站在马车前的男人,终于还是叹了一声,“孟顾,你先走。” 说罢,方才下了马车。 她朝着陆千昱走去,四目相对,她的脸上很是平静。 陆千昱那一双黑沉的眸子瞥了太子府的后门一眼,这才开口,“随我来。” 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萧暖卿心中不悦,却也只能跟上。 不多久,二人便进了一间茶楼。 刚进雅间,陆千昱便迫不及待地关了门,随后大手一伸,便将萧暖卿压在了墙上,“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特意压低的声音,染着浓烈的警告。 萧暖卿的肩膀被压得有些痛,下意识地拧了眉,“我当然知道!”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弄痛了她,陆千昱松了手,人也往后退了一步,只是那一双眸子,依旧凝重。 “萧暖卿,我知你想救你父亲,但事关江山社稷,我绝不许你胡作非为!” 谋逆是何等大族,她当真是不要命了! 桎梏被松开,萧暖卿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这才开口,“元治本就是太子,这靖国的江山早晚会落在他手里,于江山社稷没什么大碍,陆大人不必将这般大的帽子往我头上扣。” 眼见她执迷不悟,陆千昱眸色越发深沉,“我早就同你说过,太子根基不稳,他还没有那个本事坐上那张龙椅!” “他身边的人有就行了!”萧暖卿反驳着陆千昱的话,“大不了就让皇后垂帘听政,早晚有根基稳的一天。” “幼稚!”陆千昱厉声斥责,“江山社稷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事关靖国万千百姓,你决不能做傻事!” “我知道陆大人在担心什么。”萧暖卿冷声打断了陆千昱的话,“靖国内,有宰相等人能帮助处理政事,若是遇到那些不服管的大臣,你也定会出手教训,靖国的根本在那,不可能因为换了一个皇帝就损了。你所担心的,无非是尚国。” 若是元治登基,根基不稳,又遭遇战乱的话,靖国百姓的确会受大苦。 可…… 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我已经决定去尚国了。” 她淡淡的语调,却如一把利刃,狠狠扎在陆千昱的心口上。 只听她接着道,“只要我去了尚国,尚国皇帝就不会发兵,我会想法子拖延时间,医治她的心上人,一年也好,两年也好,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元治好歹也是太子,一两年的时间,足够他坐稳这个皇位了。” 此时此刻,陆千昱才终于明白了她的打算,“你是想用你自己的性命去换你爹的性命?” 不管是一年也好,两年也好,只要她治不好尚国国主的心上人,她的结局就只有一个‘死’字。 萧暖卿咬了咬唇,这才开口,“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她死死盯着陆千昱的双眼,黑亮的眸子闪烁,满是质问,“我已经尊了陆大人的意思,劝说莫正元放弃。我也是用我的生死才让他放弃了二十年的大计!可结果呢?是陆大人亲手将人抓进了大牢的不是吗?” “若是用我这一条性命,能换他们安然离开,倒也是值得的。更何况,一两年之后的事谁说得准呢?说不定我会想到法子自救。” 陆千昱深吸了一口气,眸间露出了几分冷意。 “我原以为萧大小姐历经这么多事,总该能想明白些什么。”他说到这儿,微微顿了顿,“你可知我为何要抓莫正元?又为何非要明日就将连翘迎进门?” 萧暖卿一时怔愣。 她没想到陆千昱会将这两件事放到一起来说。 为什么要抓莫正元,又为什么要娶连翘? 陆千昱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萧暖卿,看着她那双明媚的眼眸中渐渐露出了几分愚蠢,随后又像是不确定般地问道,“你,你是想趁着明日成婚,救,救我爹?” 可,这两件事如何会有关联? 他成婚,怎么就能救出她爹了? 陆千昱眸色淡淡,只冷声回道,“陆某说过,答应过的事都会做到,是你不信。” 他答应过一定会救出萧世儒的。 萧暖卿的眸中皆是诧异,但很快便又收敛了神色,眉心反倒是露出几分怒来,“我要如何信?你心怀天下大义,你忠君爱国,可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只想我的亲人都能活得好好的!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与我有关的人在我面前被砍下脑袋!” 德贵妃的死,终究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 她是信任他,才将那一切都说了,到头来赌上的却是她亲生母亲的性命。 所以,他凭什么怪她不信他? 闻言,陆千昱眸色深沉得厉害,终于还是开了口,“那日,我只说了叛军会在近日起兵之事,事关德贵妃,我只字未提。” 萧暖卿眉心一沉,半信半疑,“那为何锦衣卫会突然进宫?” “我与皇上禀报之时,突然有人送来密函,随后皇上便召锦衣卫入宫,我与你一样,也是在御花园时才知晓是要去德贵妃的寝宫。” 他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深沉,萧暖卿看不出半点端倪来,便只怔怔问了声,“当真?” 陆千昱微微点头,又道,“我跟在皇上身边多年,不曾见过他发那样大的怒,他向来宠爱德贵妃,照理,就算是知道了德贵妃与莫正元一直有勾结,也该是下狱,而不是……” 那日,皇上不但下令屠杀德贵妃寝宫众人,更是当众砍下了德贵妃的脑袋,如此血腥残忍的一幕连他这个见惯了血肉残肢的人都皱了眉,莫说是宫中的其他人了。 他总觉得,德贵妃的事没那么简单。 偏偏,他不能问,否则皇上必定会起疑心。 陆千昱的话,让萧暖卿也想到了德贵妃被砍下头颅的场景。 连带着前世萧家被灭门的惨状也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她脚下突然就疲软了下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一个踉跄往后摔了两步,落在了凳子上。 一双眸子也没了着落,她静静思考着陆千昱的话。 就算是知道了德贵妃与莫正元一直有勾结,也该是下狱…… 就算知道了当初是萧家太爷救了莫正元,萧家也该是被下狱抄家,择日问斩! 那,前世究竟为何,皇上直接屠了萧家满门? 第216章 别喊了 前世,是陆千昱亲口说,萧家的罪是林家冠上的。 所以这一世,萧暖卿一直都在提防着林家父女。 如今,那二人都已经去了地府,她便一心扑在了救萧世儒的事儿上! 她以为,萧家获罪是当年萧家太爷救了莫正元的关系,从未想过其他。 那,还有什么事呢? 有什么事能让皇上气得直接屠了萧家满门,让他亲手砍下德贵妃的脑袋? 越想,萧暖卿越觉得自己呼吸不过来。 她就像是在一个漩涡里挣扎了好久的人,好不容易快要爬出来的时候,却又掉进了另一个更深,更大的漩涡里…… 眼看着萧暖卿整个人仿若快要碎裂开来的样子,陆千昱终于还是缓步朝着她走了过去。 萧暖卿垂着的双眸看到那一双黑色的靴子来到了自己跟前,这才缓缓抬眸朝着陆千昱看去。 四目相对,她的眸中隐着晶莹,如同初冬清晨水面上的薄冰,轻轻一碰便会碎裂。 而他却沉稳内敛,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是在看着一只初被孵出的幼鸟。 “卿卿,什么都不要做。” 他如是开口,清冷的声音染着不容人拒绝的霸气。 “朝堂之事,连我都要小心再小心,绝非你一人可以扭转乾坤,你回府,听我的,什么都不要做。” 许是,在深渊里挣扎得太厉害了。 萧暖卿终于还是缓缓点了点头,却道,“可是,我已经给了太子一瓶毒……” “他不会有机会。”陆千昱打断了萧暖卿的话,“自上次皇上中毒之后,如今皇上身边的人全是我安排的。” 所以,别说是废太子元治,就是莫正元也未必能找到机会对皇上下手。 而在这一刻,萧暖卿似乎终于察觉到了自己跟陆千昱之间的差距。 她所有的行踪,她想做的事,陆千昱便是用猜的都能猜到。 可……陆千昱做了什么,他想怎么做,却不是她能猜到的。 她想,自己纵然重活了一世,做好了为萧家牺牲一切的准备,可到底是敌不过他自幼长于深宫,与皇权相伴的城府。 是,朝堂水深,不是她一人就能搅动的。 纵然她为了爹爹拼尽了全力,在外人看来恐怕也不过就是小儿戏水罢了! 她被陆千昱送回了府。 约莫是看清了自己的实力,萧暖卿一整日都是心不在焉的,连凝儿亲手做的甜羹都没吃便上床休息了。 只是这一整晚她都没有睡好,梦里全是血流成河。 翌日。 萧暖卿睡到了辰时才起身,凝儿伺候她穿衣洗漱,而她则是细细听着府里的动静。 好一会儿,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怎么外头如此安静?” 今日,不该是连翘进门的日子吗? 虽说妾室进门不需要大操大办,但也不至于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啊! 就听凝儿道,“小姐刚睡醒,定是不知道的,今日的婚事取消了。” “取消了?”萧暖卿诧异,“何故取消了?” “听闻是有人劫狱,姑爷带着锦衣卫去抓人了,所以婚事就取消了。” 凝儿如实将自己听来的都与萧暖卿说了,萧暖卿的一颗心却是瞬间吊了起来。 劫狱? 莫非是莫正元手底下的人? 她暗道一声不好,拨开了凝儿还在为她整理发丝的手便急匆匆起身往外奔去。 可不等她推开院门,身后就传来了孟顾的声音,“姑娘要去何处?” 开门的手骤然顿住。 是啊,她要去何处? 去大牢看劫狱,还是阻止陆千昱抓人? 可劫狱她帮不上忙,陆千昱昨日又才说过,让她相信他,什么都不要做…… 按在门栓上的手不住颤抖着,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究竟该做什么! 眼看着萧暖卿站在门口不动,孟顾觉得奇怪,便上前低低唤了声,“姑娘?” 萧暖卿方才骤然回神,按在门栓上的手也终于还是放下了。 孟顾有些担心,“姑娘怎么了?” 萧暖卿回过身看向他,嘴角掠起一抹淡淡的笑,“没事。” 说着,便是抬脚往屋里走。 凝儿站在门口,也已是满脸担忧,待萧暖卿进了房她才忍不住问道,“姑娘是不是担心今日劫的是老爷的狱?” 萧暖卿坐回了位置上,微微点了点头。 凝儿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萧暖卿的身边,声音也刻意放柔了些许,“小姐放心,就算今日真是劫的老爷的狱,老爷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听着凝儿如此笃定的语气,萧暖卿却是有些疑惑,“你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有姑爷在啊!”凝儿笑道,“既然是姑爷负责抓人,那就算是被抓到了,姑爷也一定会网开一面,说不定还会偷偷将人放了呢!” 是吗? 会吗? 萧暖卿看着凝儿眸中闪烁着的光芒,可见相比起她来,对于陆千昱的信任还是凝儿多一些。 只是…… 萧暖卿缓缓摇头,“他不会放人的,不管怎么样,我爹若是在他手中逃走了,他必定会失去皇上的信任,连同他手底下的一种亲信也会跟着遭殃。” 只是,若不放人,陆千昱你又该如何救我爹呢? 萧暖卿坐在位置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一颗心始终惴惴不安。 直到……暮色渐渐降临。 一整日都没有消息的陆千昱终于是回了府。 孟顾奉命在府外等候,见到陆千昱后便第一时间通知了萧暖卿。 可,当萧暖卿急匆匆赶到别院时,别院外的两名小厮却将萧暖卿给拦下了。 “夫人,老爷说疲累了一日,要好好休息,什么人都不见。” 闻言,萧暖卿彻底急了。 这府里除了她之外还有什么人要迫不及待的见他? 他这个命令,分明就是针对她而下。 可,他为什么不见她? 他是不是又骗了她? 萧暖卿心口某处彷如炸裂开来了一般。 她再也忍不住,猛地推开一旁的小厮便是上去拍门,“陆千昱!你出来!你把我爹怎么了!你说啊!” 眼见着萧暖卿如此疯狂,两名小厮立刻上前将萧暖卿往后拉,“夫人别这样,夫人……” 却怎么也拉不住萧暖卿。 萧暖卿拼命拍打着门,“陆千昱!你出来!你出来啊!” 终于,似乎是被萧暖卿吵到了,院门终于打开,可出来的并不是陆千昱,而是连翘。 只见连翘一双眼上下打量了萧暖卿一眼,满是不屑,“别喊了,你爹的那些人劫狱未遂,皇上震怒,下令明日就砍了你爹的脑袋,你有时间在这儿喊,倒不如早早去买副棺材吧!” 第217章 你我还不是夫妻 轰的一声。 萧暖卿只觉得自己大脑忽然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她身子剧烈颤抖着,连着声音都在打颤,“你胡说!我不信你所言,你让陆千昱出来!” “省省吧!”连翘冷声呵斥,“就是因为你那个该死的爹,害我今日的婚事都没成,我告诉你,阿兄今日杀了很多人,累坏了,眼下正在休息,你莫要叨扰他!快走!” 连翘以一副主人家的姿态驱赶着萧暖卿。 可,萧暖卿却执拗地站在原地,“你少在我跟前说这些,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你让陆千昱出来,我要听他说!” “都让你省省了!”连翘冷声呵斥,“是阿兄让我守在这儿拦着你的,他不想见你听懂了吗?” 萧暖卿不理会儿连翘的话,只冲着屋内喊,“陆千昱,你出来!” “住嘴!”连翘眉心紧拧,“再喊我就毒哑了你!” “陆千昱!”萧暖卿丝毫不管连翘说什么。 此时此刻,她只想见到陆千昱,只想听陆千昱亲口说,她爹明日就会被问斩。 说他昨日说的那些话根本就不作数! 可,连翘却是说到做到的,趁着萧暖卿呼喊之际,一颗丸子被塞进了她嘴里,不等萧暖卿反应过来,那丸子居然就已经融化在口中了。 下一瞬,萧暖卿想喊,却发觉自己竟然连一个音都发不出来了! 连翘当真毒哑了她! 眼看着萧暖卿捂着自己的喉咙,连翘脸上的得意之色更重,“我可是警告过你的!”说罢,便是看向不远处的几名小厮,“拦着他,若是吵到了你们大人,要你们的狗命!” 说罢,便是转身入了屋去。 萧暖卿想要上前抓着连翘,可忽然间,她感受到了一道目光正紧紧盯着自己。 她顺着那道目光看去,就见那半开的窗户后面,陆千昱黑沉的眸子与她对视。 她心下一拧,当即就要朝着他喊些什么。 可,她发不出声音,而陆千昱也顺势关上了窗子,彻底隔绝了她的视线。 为什么? 萧暖卿想不明白,他昨日明明不是这样说的呀! 是不是……她又误会了什么? 就如同她误会德贵妃的死是他告密的一般? 她不敢确定,所以她要找他问清楚。 可,他为什么不回答她呀! 只要他说一句,她就信他啊! 陆千昱!你说话啊! 萧暖卿张着嘴,拼命喊着,可怎么也喊不出声音来。 而屋内,连翘给陆千昱倒了一杯水,眼看着陆千昱面色不善,便道,“我可没真毒哑她,八个时辰之后她就能说话了。” 陆千昱结果杯盏,淡淡嗯了一声,并没有说话的意思。 见状,连翘忍不住打量起陆千昱,企图在他脸上看到些什么。 可,陆千昱那一双眸子波澜不惊,便是那常年板着的脸上也看不出半点异样的情绪。 只是她心中仍旧满是疑惑,“阿兄今日当真将逃狱的抓起来了?那可是姐姐的爹爹。” “又如何?”陆千昱淡淡开口,语气尽显凉薄,“陆某乃锦衣卫指挥使,抓捕逃狱的罪犯乃是陆某的职责。”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若是明日当真被问斩,您往后又该如何同姐姐相处?” 连翘这样问的时候,时刻关注着陆千昱的表情,似是半点都不放过他可能会有的一点点异样。 但,陆千昱只是勾起了嘴角,以一种极其讥讽的眼神看向连翘,“我在乎?” 连翘愣在了原地。 她一直以为,陆千昱是在乎萧暖卿的,可眼下陆千昱的神情跟语气,真让她开始怀疑起这一点来。 看着陆千昱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连翘又忍不住转头看向了窗外。 院子里,女人还在挣扎着,虽然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她却仿佛能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呼喊似的。 “真是可怜。”连翘故意说道,“自己的夫君间接害死了自己的爹爹,明日过后只怕是要寻死了。” 说罢,她又故意看向陆千昱,却见后者若无其事般地饮着茶,丝毫没有要理会的意思。 还真是狠得下心。 连翘眉尾一挑,心中倒是舒畅了不少。 若陆千昱心中当真没有萧暖卿,那日后萧暖卿在府里的日子必定不好过,如此,她该是高兴才对的。 虽说,少了那么一丝挑战的乐趣,但相比之下她更希望看着萧暖卿被贬到尘埃里。 看到她孤苦一人,那才有意思。 暮色越来越浓。 萧暖卿终究还是被那几名小厮驾到了院外。 折腾了许久,她也没有力气再挣扎,嗓子一阵阵火辣辣地疼,是方才喊的,可,一点儿声都没喊出来。 就如同她重生回来之后所做的那一系列的挣扎,皆是徒劳。 好难受啊! 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真的要将她给压垮了。 她站在院外,渐渐觉得没了气力,便靠着一旁的墙缓缓蹲了下来。 可是陆千昱,你说过会帮我的,你说不会骗我的! 你出来告诉我,你没有食言,好不好? 吧嗒 一滴雨落在了地上。 一旁的小厮忙道,“夫人,天要下雨了,您先回去吧!” 可萧暖卿却只抱着自己的双膝蹲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好似不曾听到小厮们的话一般。 雨越下越大,凝儿跟孟顾终于也赶了过来,看着萧暖卿狼狈的蹲在墙边,凝儿忙打着伞上前,“小姐,有什么咱们等雨停了再说,先回去好不好?” 可不管旁人说什么,萧暖卿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院内,连翘看着那么大的雨,沉声道,“她今日似是见不到你便不会罢休,这雨越下越大了,阿兄当真不出去看看?” 闻言,陆千昱这才抬眸朝着连翘看了过来,“你今日一直在劝我去见她。” 他声音微冷,听不出有什么语气,但连翘总觉得他是在质问她。 心底莫名一阵心虚,她忙道,“我只是担心姐姐会生病。” “我到不知你何时与她关系这样好了。”陆千昱沉声道,“今日婚事未成,你我还不是夫妻,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第218章 行刑 许是陆千昱的态度过于冷淡了。 连翘有些不大舒服,当下便是皱起了眉来,声音却是故意放柔了些许,“可说好了今日是你迎我进门的日子,如今就让我这样回去,我师父定是要说我的。” “我已经跟连前辈说过此事缘由,他不会怪你。”依旧是淡漠疏离的语气。 连翘咬了咬唇,不甘心地上前,伸手轻轻拉住了陆千昱的衣角,“阿兄,我……” “念你幼时救过我性命,我才耐着性子与你说话。”陆千昱冷声打断了连翘的话,这才抬眸瞥向她,幽深的瞳色尽显凉薄,“懂了吗?” 在他看向她的那一刻,连翘从陆千昱的眼里看出了一丝杀意。 她下意识松了手,心口猛烈颤动,到底还是害怕的。 “那,我,我先回去了。”连翘说着,还不忘打量陆千昱的脸色,仿佛是还在期待着陆千昱会挽留似的。 想当然的,她并没有等到自己想等的。 撑着伞离开,在院外看到了还没离去的萧暖卿。 只见她还是蹲在角落,虽然凝儿给她打了伞,可今日的雨太大了,萧暖卿还是浑身都湿透了。 连翘方才在陆千昱那受了气,这会儿见到萧暖卿如此狼狈,心头便泛起了几分痛快。 她上前,冲着萧暖卿冷笑道,“姐姐这又是何苦呢?若是病坏了身子,明日该如何给萧大人收尸?” “住口!”凝儿厉声喝道,“你别忘了你还没进门,就是进了门也该尊我家小姐一声夫人,哪里轮得到你这般没大没小了?” 连翘也是没想到,萧暖卿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居然也敢对她大呼小叫,当下便是扬手一巴掌甩了上去,“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对我无礼!” 可,这一巴掌并没有甩在凝儿的脸上。 萧暖卿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死死抓住了连翘的手。 对上连翘的目光,萧暖卿的眸中全是冷意。 有那么一刹那,连翘觉得这眼神跟陆千昱的可真像! 她心头微惊,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这才冷声喝道,“今日就暂且放过你们,咱们就静静地看着,谁能笑到最后!” 说罢,连翘便转身离去。 萧暖卿看了连翘的背影一眼,有看了重新关上的院门一眼,终于放下了固执,示意凝儿回去。 凝儿忙上前扶着萧暖卿往她们的院子走去,一路上,凝儿都小心谨慎着一句话都不敢说。 回了院子后,又立刻叫人端来了姜茶和热水给萧暖卿驱寒。 可饶是如此,萧暖卿还是病了。 当天夜里便发了烧,整个人都烧得迷迷糊糊的。 凝儿在床边守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天蒙蒙亮,萧暖卿的体温才慢慢降了下去。 凝儿也累坏了,靠着床沿便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暖卿缓缓睁开了眼。 第一眼,她便看到了守在床边熟睡的凝儿。 心头一股子暖意涌起,连着眼眶也泛了红,她缓缓抬手想要轻抚凝儿的脸颊,却忽然看到了那落在凝儿脸上的阳光。 出太阳了,新的一天了…… 她爹,今日就要被斩首了! 思及此,她的眸子瞬间睁大,随后便从床上爬起。 烧了一晚上,她的四肢都有些发酸,艰难地穿好了衣裳,她便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不敢吵醒凝儿,便只随意挽了个发就出了门。 而门外,孟顾看到萧暖卿便立刻迎了上来,“姑娘……” 萧暖卿立刻对着孟顾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孟顾一愣,点了点头,却是看向了门口,露出一副疑惑的样子。 似乎是在问萧暖卿,是要出去吗? 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本是想忍着的,可眼泪就是这么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她对着孟顾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依旧是说不出话来,随即便拍了拍自己,又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孟顾这才惊觉,是了,今日是萧世儒被斩首的日子。 而且眼下时候已经不早了,萧世儒恐怕已经被押到刑场了。 既然,结局一定,那孟顾想,定是要让姑娘见上她父亲最后一面的。 当下便道,“属下去准备马车。” 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而萧暖卿也朝着院门外赶去。 孟顾的动作很快,不多久便驾来了马车。 他扶着萧暖卿上了马车后便朝着刑场疾驰而去。 等二人赶到的时候,刑场外已是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好在孟顾身形高大,手臂粗壮,轻易就拨开了人群,护送着萧暖卿往前走,不一会儿,二人就已经站在了人群的最前面。 只是刑场外围着围栏,二人不可能再靠近,只能远远地看着。 而刑场上正跪着一群人。 都是背对着萧暖卿,是以萧暖卿并不能很好的分辨。 只是看身形,莫正元,莫旬还有薛宁等人都在。 其他的,应该就是昨日劫狱被抓的人? 以及……跪在中间,微躬着身子的萧世儒。 萧暖卿一眼就认出了萧世儒,当下便是冲着萧世儒喊着,“爹!” 可,嗓子被毁,她的喊声也被淹没在了自己的喉咙里。 而刑场前的台上,陆千昱身穿那一身飞鱼服,坐于正中央。 他自然看到了萧暖卿,只是那张淡漠的脸上没有半点神情。 但他却很好心地冲着萧世儒道,“你女儿来了,不回头看一眼吗?” 似乎正是因为陆千昱的这句话,萧世儒缓缓转过了头来。 可,还不等他看到萧暖卿,陆千昱便一声喝令,“行刑!” 几名刽子手当即上前,扬起大刀朝着几名犯人的脖子砍去。 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血腥的场景惊得四周的百姓纷纷捂住了眼不敢看。 可,萧暖卿的一双眼却是瞪得大大的。 她的双手死死抓着围栏,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爹爹被砍下了脑袋。 那颗脑袋,甚至还在刑场上滚了两圈。 朝着萧暖卿的方向,滚了两圈。 就好似……他连死了都想跟他的宝贝女儿近一些。 可……终究是滚不到萧暖卿的跟前。 萧暖卿张着嘴,奋力地呼喊着,可声音却都被堵在了喉咙口。 看着无数地鲜血一点点地将萧世儒的头颅浸湿,终于,那撕心裂肺的吼声响彻天际,“爹……” 第219章 不记得了 萧暖卿还是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已是两天之后。 她睁开眼,看着熟悉的帷幔怔愣了好一会儿,一时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 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脑袋也是晕乎乎的。 萧暖卿抬手揉了揉发胀地太阳穴,就听一阵惊呼传来,“小姐!小姐您醒了!” 凝儿端着药冲到了床边,滚烫的药撒在了她的手背上她似乎都没有察觉,一双眼肿胀着,似乎是哭了很久的模样,“小姐终于醒了,您快把凝儿吓死了!” 萧暖卿看着凝儿,眉心微微一簇,“你……是什么人?” 听着萧暖卿的问话,凝儿当场就愣住了。 她抬手在萧暖卿的跟前晃了晃,这才道,“小姐怎么了?奴婢是凝儿啊!您的贴身丫鬟,凝儿!” 凝儿? 丫鬟? 萧暖卿环顾四周,最后视线还是落在了凝儿的脸上,“我不记得了。” 凝儿终于慌了,忙站起身,将药碗放在了一旁,“小姐别担心,连墨前辈还在府里,奴婢这就去将他老人家请来!” 说罢,便是匆匆跑出了屋去。 萧暖卿只觉得这丫头风风火火的,看了眼一旁的药,端起闻了闻。 都是清热解毒的药材。 想着自己浑身酸痛应该是高烧的缘故,便吹了吹,而后将药给喝了。 不得不说,这方子的确高明,不但清热解毒,缓解身体不适也很厉害。 她刚喝下不久便觉得身体舒服了不少,于是穿上衣衫,下了床。 她的确是不记得方才那丫鬟是谁,也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但看这丫鬟的穿着以及这房间的布置,总觉得自己的身份不会太差。 至于想不起来的事……无妨,她的医术还在,过两日应该就能想起来了。 正想着,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吵闹声。 大多是方才那个名唤凝儿的丫头在说话,“前辈,你可得好好看看,我家小姐连我都不认得了!” “我与她相依为命,她连我都不认得,一定是病得很严重!” 萧暖卿有些诧异,相依为命? 这个词,听着有些惨。 很快,房门便被人推开。 萧暖卿看着凝儿带来的一群人,不禁有些疑惑。 只是看个病搭个脉,哪里就需要这么多人了? 凝儿也有不禁惊呼起来,“小姐怎么下床了?您身子还没恢复呢!” 说着就要上前来搀扶,可萧暖卿却是躲过了凝儿的手,“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必担心。” 但或许是她的语气有些疏离跟冷淡,凝儿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委屈巴巴地看着连墨。 连墨接收到了凝儿无声的哭诉,心头发紧,忙上前冲着萧暖卿问道,“丫头,真不记得了?你看看我是谁?” 萧暖卿看着连墨,缓缓摇了摇头。 连墨不死心,又指向一旁身形高大,面容冷峻却十分俊俏的男人,“那他呢?” 萧暖卿抬眸看了眼,还是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看着萧暖卿如此平淡的神色,连墨跟陆千昱都知道,她不是装的。 可一旁的连翘却是不服了,当即上前冲着萧暖卿喝道,“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给我下毒,如今却装作失忆,好借口不给我解毒是不是?萧暖卿,你的心可真恶毒!” 连翘一边说着,一边撩起了自己的衣袖,露出长满了红斑的手臂。 那日,只有萧暖卿抓过她的手腕,等她回去后不久便开始奇痒难忍起来。 师父虽然帮她解了毒,让她不再那么痒,可她手臂上的红斑却一直都没有消下去,甚至还有越长越多的趋势。 就连她师父一时半会儿都解不了,说要研究研究。 偏偏萧暖卿又突然昏过去了,陆千昱将连墨请了过来,这几日,连墨一直在精心医治萧暖卿,哪里还想得到给她解毒? 这样想着,连翘心中的恨意越发明显。 而萧暖卿也一眼就看出了连翘眼中的不友好。 她略带嫌弃地看了连翘一眼,身子微微后仰,好似深怕碰到那满是红斑的手臂似的。 这才看向连翘,“姑娘说的话,我听不明白,不过你这手上的红斑的确不太对劲,还是趁早医治的好。” “你!”连翘被气坏了。 这红斑就是萧暖卿搞的鬼,她居然敢说不知道! “你别以为你装着失忆就能蒙混过去!你有毒,我也有!你若不给我解药,我就抓你的丫鬟去试毒!” 连翘抬手就指向凝儿。 凝儿也被吓了一跳,满脸惊恐。 可萧暖卿只是淡淡扫了凝儿一眼,便又看向连翘,嘴角甚至还带着几抹笑意,“我确实不知道姑娘中的什么毒,更别说解药了。但你方才说的话起却是记住了,所以这个丫鬟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我定会报官。” 她说的不是不会放过她,而是报官。 在这一刻,连翘也终于相信,萧暖卿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很是狐疑地打量着萧暖卿,而后看向连墨,“莫不是受了刺激,真的不记得了?” 连墨微微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 “那,敢问前辈可能医治?”陆千昱站在连墨身后,沉声问道。 连墨摇了摇头,“她是受了刺激,而不是脑子里多了东西,若是多了东西老夫反倒是有办法,这受了刺激啊,就只能看她自己什么时候能想起来咯!” 话说到这儿,连墨却一脸坏笑地看向陆千昱,“她想不起来,不是正好吗?” 闻言,陆千昱一滞,终是没再说什么。 几人又说了几句,终于都走了,就剩下了陆千昱。 萧暖卿坐在原处看着他,眉宇间染着几分疑惑,“方才那位前辈说我想不来正好,什么正好?” 陆千昱神色微冷,一双黑眸凝视着萧暖卿,想了想还是没说实话,“我要娶她人进门。” 萧暖卿露出一副恍然的样子,“那莫非我就是因此而受刺激?你是我夫君?你要娶的是刚才那位姑娘?我觉得她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进了门恐怕会弄得家宅不宁,你不妨再好好考虑考虑。” 她是真心实意给意见的,可陆千昱心口却莫名酸涩地厉害。 “卿卿,当真不记得了吗?” 第220章 为何要发卖我 卿卿。 很是熟悉的话语。 萧暖卿莫名心口一滞,一股子难言的酸涩蔓延开来。 她看着陆千昱,眸中染着几分探究,“确实不记得了,但方才你一进屋我便知道你应该就是我夫君,你唤我名字的时候,我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我想,我大概是喜欢你的。你们说我是受了刺激才会失忆,约莫是你要纳妾的缘故?记不得了,但若是从前的记忆太过痛苦,那忘记也是件好事。” 萧暖卿如实说着自己的感受,也让一旁的陆千昱大为震惊。 他知道,她是真的失忆了。 若不然她怎会轻易在自己面前承认她的喜欢? 萧暖卿只看到男人忽然低头一笑,那双原本阴冷的眸中不知何故染上几分光彩,便是那笑意也格外宠溺。 “还是记得好。”他轻笑着开了口,“今晚陪为夫去个地方。” 萧暖卿只觉得陆千昱有些莫名其妙。 她一个失忆的病人,不让她好好休息,非得陪他去什么地方。 他说晚上,她以为是酉时或是戌时,哪曾想,他竟然选了子时。 萧暖卿是被凝儿给叫醒的,困得迷迷糊糊的,就穿好衣裳出了门。 坐在马车里,她也还是一副困倦地模样。 随着马车的摇晃,脑袋也跟着晃来晃去。 陆千昱忽然发觉,她似乎在自己面前从来没有露出过如此轻松自在的样子来。 她,对他总是害怕,戒备居多。 说实话,他倒是喜欢看她这模样多一些,可不行,他不能让她忘记自己是喜欢他的。 虽然他喜欢她眼下这般松弛的模样,可她对于自己纳妾之事侃侃而谈毫不在意的样子更叫他心中不舒服。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似乎是经过了一个坑。 猛地一阵颠簸之下,萧暖卿也跟着往一旁扑去。 她瞬间惊醒,等反应过来时,陆千昱已是伸手护住了她的脑袋。 只是方才那一下撞击,应该还是蛮疼的。 她下意识看了陆千昱的手一眼,没说什么,视线又很快往窗外看去。 “出城了?”萧暖卿惊呼,“夫君是要带我去哪儿?” 夫君二字,叫得极其顺口,也叫陆千昱格外爽快。 这可比之前她阴阳怪气的称呼好听多了。 唇角勾起一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他用自以为冷漠的声音道,“快到了。” 萧暖卿狐疑地瞥了陆千昱一眼,这诡异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叫人害怕。 他该不会是为了纳妾而把她这个大老婆抓去卖了吧? 眉心微拧,萧暖卿权衡利弊之后决定,还是跟他和离吧! 她有医术,不怕没了他不好过,就算以后想起来自己有多喜欢他了,这离也离了,也算是斩断自己这不该有的念想。 左右,比被他卖了或者杀了的好! 深吸了一口气,萧暖卿已是下定了决心,正欲开口,马车却是停下了。 “大人,到了。” 马车外响起低沉的声音,听着也是个习武之人。 萧暖卿心口猛跳,却见陆千昱已是率先下了马车。 透过车窗,萧暖卿看到陆千昱朝着林中走去,没多久,林中竟然也走出了几个人。 这……交易上了? 真是要将她卖了呀! 原本看着陆千昱人模狗样,她倒以为他是个好人,没想到! 萧暖卿开始后悔自己如此蠢笨,居然心甘情愿上了他的马车,更后悔自己之前的冒失,说出了不建议他纳妾的话。 可,毕竟是建议对不对? 他可以不采纳,没必要把她卖了啊! 马车里,萧暖卿浑身发冷,一双手紧紧握拳,手心满是冷汗。 看着黑夜中的几人不时地朝着马车打量,她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好在,约莫是失忆前的习惯,她出门前随手将一瓶毒药藏进了衣袖里,关键时刻至少能保着性命。 眼看着那一群男人聊完了,开始朝着她这边走来,萧暖卿心中的恐惧越发浓烈。 只想着,袖子里的毒也不能一下子毒死这么多人。 一不做二不休,萧暖卿先开了车帘便跳下马车,不管不顾地朝着林子里奔去。 “卿卿!”身后一声惊呼,不知是谁的声音。 萧暖卿罔若未闻,只一个劲地往前跑。 枝叶在眼前飞过,耳边风声呼啸,萧暖卿跑着跑着,脑海中忽然就出现了另一个场景。 她也是奔跑在林中,也是在逃命! 下一瞬,一个人影落在自己身前,面前这张脸与脑海中的面孔重叠在了一起。 是陆千昱。 她面露惊恐,当即就抓出袖中的毒,要朝陆千昱抛去。 却被陆千昱先一步擒住了手腕。 看了眼她手中的东西,陆千昱面露不解,“卿卿这是要谋杀亲夫?” “是,是你不仁在先!”萧暖卿声音颤抖,眼圈泛红。 看样子,的确是被吓到了。 陆千昱看了眼后面跟来的几个男人,黑夜之下一个个都是身形魁梧,瞧着的确有些吓人。 可…… 陆千昱一脸疑惑,“我如何不仁在先了?” “你要发卖我!”萧暖卿的声音都委屈得染上了哭腔。 陆千昱却是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卿卿为何会觉得,为夫要将你发卖了?” “当然是因为你要纳妾,我不让!”萧暖卿回答得理直气壮。 哪知陆千昱却是瞬间笑出了声来,甚至于,连她身后都有笑声。 萧暖卿一惊,忙回头看去,就见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几个男人,应该就是方才与陆千昱接头的人。 只是眼下,看着几人眼里的笑意跟善意,萧暖卿忽然就明白过来,陆千昱并没有要发卖自己。 一切都只是她的臆想罢了! 可,怪不得她吧? 深更半夜将她带来这荒山野岭的,她会乱想也是应该的吧? 虽然这样安慰自己,但回想方才的举措,萧暖卿还是红了脸。 好在月色不算明朗,旁人应当是瞧不见的。 她轻咳了一声,这才道,“他们是?”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陆千昱沉声开口,“去洞中再说。” “是啊卿卿。”身后有一名男子开了口,声音染着几分笑意,“洞里有你十分想见的人。” 第221章 真相 她十分想见的人? 萧暖卿心头微微一颤,不知为何,她竟然对他们的话丝毫没有怀疑,就这么跟着去了洞里。 洞口很是隐秘,入口是一棵硕大的枯树树洞,萧暖卿跟着几人钻了进去,经过一条狭长的通道之后,竟然来到了一间木屋。 木屋不大,一眼就能看到全部,中间的地面处凹陷了一块,搭着篝火,上头还煮着一壶水。 四周的墙壁上挂着不少狩猎的工具以及动物皮毛,瞧着像是山中猎户的居处。 只是猎户的床上却睡着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侧身躺着,背对着众人,看不清面孔。 可单单只是看着这背影,萧暖卿的一双眼便骤然通红。 心口如刀绞一般,她意识到,这是对她很重要的人。 直到,那满脸伤疤的男人上前唤了一声,“萧兄,你看谁来了。” 床上的人听到声音,这才有了反应。 身子微微一顿,随后缓缓转过了头来。 那双浑浊的眼眸一一扫过众人,最终实现落在了萧暖卿的身上。 只看到,萧世儒的眸子一点一点亮了起来,像是不敢相信一般。 他缓缓起身,但似乎伤得不轻,起身的动作牵扯到了伤口,引得他到抽了一口凉气,随后又被这口凉气呛到,剧烈咳嗽了起来。 见状,莫旬跟薛宁立刻上前搀扶住了萧世儒,为他轻抚着背脊。 好一会儿,萧世儒方才顺了气,第一时间便又看向了萧暖卿,老泪纵横,“卿卿啊……” 卿卿啊…… 熟悉的声音跟语调冲击着萧暖卿的脑海,无数零星的碎片也一点一点在脑海中拼凑了出来。 却又仿佛是一把把利刃,扎得萧暖卿头疼欲裂。 她忍不住抬手按住了自己的脑袋,一双眼却是死死地盯着萧世儒,眼泪不住地往下落,却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别的缘故。 心口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似得。 萧暖卿张开了嘴,却不知要说什么,情绪激动之下,终于还是晕了过去。 她好似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历经了两辈子却始终救不了自己最爱的爹爹。 她梦到那颗头颅滚到自己脚边,温柔地唤她‘卿卿……’ “卿卿,醒醒。”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萧暖卿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无形中似乎有一只手在紧紧抓着她,要将她拖去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但那一声声的轻唤,就如同水中的一根浮木,拯救着快要溺水的她。 “卿卿……”那无比清晰的声音再次响起。 萧暖卿终于猛地睁开了眼,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一般,不住地大口大口呼吸着。 “卿卿?” 声音再次响起。 萧暖卿却愣住了。 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若不然,爹爹的声音怎么会这么清楚地传来呢? “卿卿?” 不对,不是梦! 萧暖卿骤然想起陆千昱半夜带自己来到了林中,而后,她就见到了很多人,有莫正元,莫旬跟薛宁。 还有……她爹! 眼眶骤然温热,她缓缓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那满头花白头发的萧世儒正坐在床边,一脸担忧地望着她。 是……她爹啊! 真的是她的爹啊! 她撑着身子坐起,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看着萧世儒那满脸关切的样子,她终于缓缓开口,“爹?” “是我,是爹爹,卿卿,真是苦了你了!” 萧世儒说着,眼泪便忍不住落了下来。 而此时萧暖卿才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朝着萧世儒扑了过去。 她紧紧地抱着萧世儒,如同抱着一件失去已久的珍宝,不可置信地一遍遍地问着,“我没有在做梦吧?真的是我爹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如果是梦,那,她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萧世儒也紧紧回抱住萧暖卿,大手在萧暖卿的背上轻轻抚着,如同从前一样,“是爹爹,我的好卿卿没有做梦,真的是爹爹。是陆大人费尽了心思才将爹爹救出来的。” 陆千昱? 听到萧世儒这样说,萧暖卿才像是想起了什么,抬眸朝着不远处的几人看去。 只见屋子的角落里还站着几个男人,身形一个赛一个的高大,一个比一个精壮。 但萧暖卿还是一眼就看见了陆千昱。 四目相对,他的眸色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可萧暖卿却在其中看出了别的什么。 她终于缓缓松开了萧世儒,低头抹去了脸上的泪水,这才开了口,“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话,是冲着陆千昱问的。 语气听上去有些不善,萧世儒开口想为陆千昱说些什么,却一下子就呛咳了起来。 见状,莫旬立刻上前,轻抚萧世儒的背,“萧叔,该喝药了。” 萧世儒这才点了点头,由着莫旬将他扶起,朝着外头走去。 见状,莫正元跟薛宁便也跟着走了,屋内就只剩下了萧暖卿跟陆千昱。 陆千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步上前,“那就从德贵妃的死说起。”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前,直到坐在了床边,“我与你说起过,德贵妃的死与我无关,却也让我明白皇上身边还有人在调查莫正元。此事皇上瞒着我,证明他并不是十分信任我。所以,我就找上了莫正元。借着给德贵妃下葬一事,将他们抓进大牢。一来可以赢得皇上的信任,二来将他们送进大牢陪你爹,也算有个照应。” “再后来,就是连翘。那日我虽饮醉了酒,却也没有蠢到有没有碰过她都不知道,一切不过是演出戏给外人看罢了。答应迎连翘进门,也不过就是为了劫狱之事。我得让皇上打消对我的疑虑。” 毕竟,有谁会在自己的大喜之日去劫狱? “劫狱其实是为了将你爹换出来。我买通了几个死囚,让人将他们易容成你爹他们的样子,所以,其实劫狱那日你爹他们就已经逃出来了。” “只是这些事不能让你知道,因为行刑那日皇上必定会派人在刑场外守着,而你,就是这出戏的点睛之笔。” 若萧暖卿早就知道被砍头的不是她爹,又如何会撕心裂肺呢? 事已至此,他需得确保万无一失,否则,不论是他还是萧暖卿,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第222章 以身相许? 萧暖卿就这么怔怔的听着。 也不知是刚刚昏迷苏醒还是旁的什么缘故,陆千昱的那些话,她每一个字都能听明白,可连在了一起之后,却让她反应了好一会儿。 所以,一切都是陆千昱做的局。 甚至那日他去抓劫狱之人,回府后刻意不见她也是在做戏而已。 不让她知道,是为了怕她露馅,怕她在关键时刻的表现会惹来皇上怀疑。 只是他大约是没想到她竟然会被刺激得失了忆,所以才会连夜带她出城来见爹爹,好让她重新接受刺激,从而恢复记忆…… 而此处,萧暖卿想自己也应该是认得的。 是莫正元他们躲藏了二十年的村子! 那林中树洞里的密道,蜿蜒曲折,最后便是通往此处。 这就证明,就连当初口口声声责骂陆千昱是狗的莫正元,也信任了他! 恍惚间,萧暖卿仿佛回到了前世,回到了陆千昱冷眸凝视着她,嗤笑道,“陆某最憎蠢人。”的时候。 果然,重生不是换了个脑子,在陆千昱面前,她还是蠢得厉害。 她竟然半点都没有察觉到他的意图。 她甚至还不熟悉埋怨他,责怪他! 思及此,萧暖卿心头万分愧疚。 她垂下眸来,开口,轻声道了谢,“陆大人大恩大德,小女子铭记于心,无以为报……” 话音未落,一根纤长的手指伸来,轻轻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盯着他看。 “下一句,可是以身相许?” “……” 萧暖卿怔愣,脸颊肉眼可见的泛了红。 天地良心,她可从未想说这话,她只是想告诉他,这份恩情她会一辈子都记得,往后若有需要,她也定会拼了命去救他! “卿卿方才的称呼,为夫不大喜欢。” 陆千昱直接开了口。 若是以往,听着萧暖卿这样说,他大约是会生闷气的。 可他今个儿才亲耳从她口中听到了喜欢二字,是以眼下,他心中并不怎么恼怒,反倒是看着她微红的脸颊起了故意逗弄的心思。 而听着他的自称,她自然也明白了过来。 今日的思绪太过混乱,一下失忆前,一下失忆后,一下又是重生前的,以至于她对陆千昱的称呼很是自然的就成了那并不亲昵的一声陆大人。 可,她已经嫁给他了。 纵然什么形式都没有,可官媒那儿的文书里,她与他的关系就是夫妻。 但……一下子还真有些叫不出口。 陆千昱也不急,只是拇指轻轻抚着她的下巴,声音不知何故竟是有些微哑,“瞒了卿卿这样久,卿卿可是怨我?” 萧暖卿见他误会了,这才忙开了口,“没有没有!若非夫君出手,我还不知何时才能将我爹救出来!我心中只有感激!” 诚如陆千昱之前所言,朝堂的水太深了,不是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能搅合的。 纵是她活了两辈子,要从死牢里将萧世儒救出来还是太难了! 如今,陆千昱废了这样大的力气救出了她爹,她岂会那般不知好歹,还去责怪他? 爹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话音落下,她看向陆千昱,就见后者的眉眼间已是染上了几分笑意。 萧暖卿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那一声‘夫君’脱口而出,无比自然,全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难以说出口。 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却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嘴角的那抹弧度已是弯进了陆千昱的心里。 他松了手,这才开口,“可要去看看你爹?” 萧暖卿重重点了点头,方才情绪太激动,她只顾着抱着爹哭,也没问问爹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还有方才爹突然咳得厉害,她也不太放心。 于是,萧暖卿便下了床,跟着陆千昱一起去了隔壁的屋子。 此时莫旬正在伺候着萧世儒喝药,只见他舀起一勺,方才嘴边轻轻吹了吹,这才送进萧世儒的口中。 那小心仔细的态度,就如同伺候的事他亲爹。 往日里,她总说是莫正元他们害了她爹,如今看来,莫正元他们也还是记得萧家这份恩情的。 “爹。” 她轻轻唤了一声。 屋内的二人这才看向她,莫旬立刻让开了位置,让萧暖卿走到了床边。 萧暖卿上前,第一件事就是握住了萧世儒的手,指尖搭上萧世儒的脉搏,气血有些虚,但并无大碍,只要好好将养就不会有问题。 她这才放了心,双眸看向萧世儒,眼泪就跟着落了下来。 爹瘦了,脸上多了好些皱纹,肤色是不健康的苍白,头发也差不多都白了,比起入狱之前苍老了何止十岁。 先前陆千昱说过,大牢里的狱卒是有在照顾她爹的,可后来莫正元等人也跟着入狱,皇上震怒之下对也终于下令斩首,她爹的日子必定就不好过了。 这些时日,在那个死牢里,也不知爹是怎么过来了。 “爹受苦了。”她的声音染着哭腔,满满都是心疼。 萧世儒抬手轻抚着萧暖卿的脑袋,一遍又一遍,“是卿卿受苦了才对,是爹连累了卿卿。” “才不是!”萧暖卿用力摇着头,“爹如今能安然无恙就好!” 萧世儒点了点头,却好似想到了什么,冲着萧暖卿道,“爹能安全出来,除了陆大人的计谋之外,莫将军也出了好多力。他为了救爹还受了伤。” 萧世儒在这时提起莫正元,显然是有深意。 萧暖卿微微一愣,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却是不曾见到莫正元。 就听一旁的莫旬开了口,“爹应该是去村外巡逻了。” 这村子皇上已经知道,早就没有先前那般安全。 如今虽然在皇上的心里他们都已经是死人了,可安全起见,莫正元还是派了人时不时在村外巡逻,以确保村子的安全。 萧暖卿微微点了点头,只想着等莫正元回来的时候再去看看他,不管怎么样,他能为了自己的一番话就放弃二十年的计划,又帮着救出了她爹。 那,于情于理,她都该去说声谢的。 却在这时,屋外匆匆跑进来一个汉子,面色焦急,“少将军,将军出事了!” 第223章 汝乃吾妻 听到这话,屋内几人都不免紧张了起来。 莫旬立刻上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那人喘着粗气,显然是跑得很急才来,“将军不知何故,突然呕血不止!弟兄们正抬着将军回来,属下先一步来禀报。” 这下连萧世儒都急坏了,“快扶我去看看!” 他是医者,自然该第一个站出来救治莫正元。 可还不等他起身就被陆千昱劝下了,“爹身体不适,还是好好休息的好,我跟卿卿过去。” “是啊爹,你好好休息。”萧暖卿说着,便于众人一起往外去,只留下方才焦急来禀报的那个汉子。 那汉子看到一旁未喝完的药,便立刻端起送到了萧世儒的面前,“萧大人,您喝药。” 萧世儒接过,吹了吹,可还没喝,这嘴角就已经弯到耳朵根去了。 见状,汉子很是不解,“萧大人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他们将军突然呕血,这萧大人怎么这么高兴? 眼看汉子误会了,萧世儒这才笑道,“你可听到方才陆大人喊我什么了?” 陆大人喊他……爹? 那汉子这才了然般一笑,“萧大人好福气,萧大小姐有陆大人护着,您也不用担心了。” 毕竟,那可是能将人从死牢里神不知鬼不觉救出来的人物! 萧世儒闻言,连连点头。 是啊,他的卿卿往后能被那个男人护着,他就算是死了也能安心。 另一边,萧暖卿终于见到了莫正元。 彼时莫正元已经昏迷,是被几个壮汉给抬回来的。 看到莫正元身上的血迹,莫旬一颗心瞬间揪起,却是知道如今此处只有他能做主,便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安排人将莫正元抬到了床上,这才看向萧暖卿。 可不等他开口,萧暖卿已是主动上前,她搭上莫正元的脉搏,眉心便不自觉紧拧起来。 随后一言不发,掀开莫正元的眼皮查看他的瞳孔,脸色便越发阴沉。 “如何?”莫旬终于没忍住,开口问道。 萧暖卿回头看他,随后微微摇了摇头。 见状,莫旬一双眼瞬间睁得硕大,“怎,怎么会……” “他二十年前身负重伤,虽然被太爷爷救了回来,但身体还是落下了病根,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萧暖卿如实开口。 莫旬微微点了点头,“是,爹若是过于劳累,就会咯血,所以这些年来我都不敢让他太过辛苦。” 萧暖卿微微叹了一声,这才又道,“前段时日他又身负重伤,后来又进了大狱应该也没少受折磨,为了救我爹,又受了一回伤……他的身体已经不堪重负。” 先前陆千昱并不知道莫正元是她亲生父亲的时候,曾经设下陷阱另莫正元命悬一线,好不容易就回来,还不曾好好修养,他便又着手起兵之事。 虽然最后被劝下,可之后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对于莫正元而言不管是心理还是身体,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莫旬听明白了,整个人瞬间便如同被抽干了一般,连站都站不稳,踉跄了一下,扶着一旁的桌子才勉强站住了。 “那,爹还有多少日子?” 莫旬前段时日才失去了德贵妃这个亲娘,如今又面临亲爹即将过世的消息,会如此崩溃也是正常。 萧暖卿不忍欺骗他,想了想,这才开口,“若是莫将军意志坚定,那就还能撑个三五日,若是……” 余下的话,萧暖卿没再说,但所有人都能听明白。 一时间,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好一会儿,莫旬方才开了口,“我知道了,你们都出去吧,我给爹换身衣服。” 莫正元的衣服上都是呕出来的鲜血,若是爹这几日便要过世,那他总该让他体体面面的走。 萧暖卿知道,莫旬现在是在强撑着。 如同她知晓萧世儒的死讯一般,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岂是寻常人能撑得住的。 但这会儿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有些不忍的看了莫正元一眼,这才转身走出了屋去。 房门被关上,萧暖卿的心却如同被夹在了那门缝之中,生疼。 她对莫正元并无感情,哪怕到今日,也最多是尊敬跟感激。 但那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更何况莫正元还拼死救出了她爹,说心里不难受是假的。 看出了萧暖卿的心思,陆千昱不禁低声开口,“当真没有办法了?” 萧暖卿咬了咬唇,点头,“就算我施针强留他几日,也不过是耗费他更多的精气,让他走得更痛苦一些罢了。” 她不忍心看莫正元就这么离去,却更加不忍心看到莫正元极其痛苦的死去。 陆千昱缓缓点了点头,却又问道,“不如,寻连墨前辈来看看?据我所知,连墨前辈与莫将军也有几分交情。” 否则当初就不会给了莫正元那毒,差点将他给毒死。 萧暖卿眉心微拧。 连墨前辈的医术,无疑是在她之上的。 萧家针法再厉害,却也只是区区针法而已,但连墨前辈不一样,他的药里,对病症的理解皆在她之上。 或许,在她看来很棘手的病症,在连墨前辈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陆千昱的提议,给了她一份希望,只是她还是有些担心,“可若是他们还活着的消息被传出去,到时你跟我爹,还有所有的莫家军都会有危险。” 此事牵扯甚广,若真被皇上知晓,别说是陆千昱,恐怕连整个锦衣卫都难逃一死。 但,陆千昱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道,“我会小心,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你爹,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 不得不说,陆千昱的这句话说到了萧暖卿的心里。 如同一股暖流,缓缓将她包裹。 想到她爹的死里逃生,想到这些时日陆千昱殚精竭虑的谋算,萧暖卿眼圈再一次泛红,“谢谢你。” 是由衷的一声的感谢。 陆千昱淡淡轻笑了一声,抬手便将萧暖卿搂进了怀里,“卿卿不怨为夫瞒你就好,汝乃吾妻,自与我为一体,何必言谢?” 萧暖卿就这么自然而然地靠在陆千昱的怀中,舒舒服服的,将自己的一颗心毫无保留地交给了他…… 第224章 他身后护着的是他的命 陆千昱并未多做停留,与萧暖卿说完了话便动身去找连墨前辈了。 而萧暖卿在安抚过萧世儒睡下后,便又去了莫正元的屋子。 莫正元并未醒,满是疤痕的脸上没有什么血色。 常年训练,莫正元的肤色有些黑,没了血色之后却透出一股子难言的苍白,也让他看上去越发虚弱。 而莫旬就坐在莫正元的床边,手上还拿着一块沾了血的帕子,应该是方才替莫正元擦拭脖子里的血迹时留下的。 听到萧暖卿进来,莫旬也没什么反应,就这么愣愣地盯着莫正元的脸看。 直到,萧暖卿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停下。 他这才像是有了反应一般,缓缓开了口,“严格算来,他并不是很好的爹,自记事起,他对我便是动则打骂。” “有好吃的,好玩的,他最先想到的便是将士们的孩子,轮到我手上的东西,大多都是旁人挑剩下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对于他我只有恨。” “他要我习字练武,总是会比旁人要多练上两个时辰,我那时也不过只有十岁,太阳初升他便要将我抓起扎马步,一直到子时才能入睡,我真是恨极了他,忍无可忍,终于选择了离家出走。” “可你也知道,村子外就是那片林子,那时林中的机关阵法刚刚设下不久,我并不知道其中玄妙,在林中绕来绕去,绕了整整两日都不曾走出来。” “我又饿又渴,已是虚脱,偏偏又装上了一头熊瞎子。” “那熊瞎子站起来,足有两个人那么高,那血盆大口好似一口就能将我整个人都吞下去。我那时就心想,完了。” “是爹救下来我,在熊瞎子扑来的时候,他将我及时抱走,自己却被熊瞎子抓伤了手臂。可他好似一点儿都不怕疼,将我放下后便拔剑与那熊瞎子打了起来,他力气大,却也不是那熊瞎子的对手,好几次都差点被挠穿了身体。” “后来,我听他与其他叔伯谈及此事,他说,怎么会不疼啊,那熊瞎子一掌下来,他都觉得自己已经见到阎王了!可,他哪敢顾及疼啊!他说他身后护着的就是他的命,他不能疼,更不能退!” 话说到这儿的时候,莫旬的声音已是染上了浓重的哭腔。 却像是害怕被萧暖卿看见似的,他忙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深吸一口气,这才道,“当初知道你失踪的消息,他不顾被狗皇帝发现的危险,乔装带着人在城中寻了你足足三个月,明明连面都没见过,可就是因为你是他的骨血,所以他可以连性命都不顾。” “此次放弃了二十年的大计,也不是因为什么家国天下,而是你说,尚国起兵的原因是你。” “他这般在意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舍得让你去尚国?” “在他的心里,你与我,比他的命都重要。” “所以卿卿。” 莫旬说着,方才转过头来看她,“你可否,认了他?哪怕他这十多年来对你没有半点养育的恩情,但如今他……” 他就快死了! 所以能不能在他临死前,认了他,还他一个心愿,也好叫他安心离去? 后面的话,莫旬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 因为他已是哭得不能自抑。 那样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在她面前却哭得如同一个孩子,悲怆得惊天动地。 “千昱去找连墨前辈了。”萧暖卿缓缓开了口,哪怕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可期间的颤抖还是无法抑制,“说不定还有希望。” 话说到这儿,她咬了咬唇,这才开口,“阿兄别伤心,爹会平安无事的。” 一声阿兄,一声爹,足以证明萧暖卿如今的心思。 莫正元,她认了。 这份亲情,她也认了。 就算这十多年来,莫正元对她没有半点养育的恩情,可那刻在骨子里,融于血脉中的亲情她怎么也不可能忘却。 德贵妃临死前都没能听她正儿八经地喊一声娘,直到死后她才撕心裂肺地喊,可,有什么用呢? 德贵妃再也听不到了。 她不愿再重蹈覆辙。 她的话,她的称呼对于莫旬而言无疑是最大的安慰。 他双手捂着自己的脸,连连点头,却是不愿让萧暖卿看见他此刻涕泪横流的面孔。 唯有那一声声呜咽从双手的指缝中溢出,悲天悯人。 陆千昱很快就回来了。 与他一同来的,自然还有连墨前辈。 在给莫正元查看过病情后,连墨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高深莫测地道了一声,“这老小子能撑到现在,还真是不容易。” 一旁莫旬等人都有些着急了,却碍着连墨那古怪的性子,不敢随意开口问询。 就担心一句话说错,连墨便甩手走人了。 还是陆千昱率先开了口,“前辈,我爹的情况如何?” “你爹?”连墨一脸震惊地看着陆千昱,“你爹不是死好几年了?” 陆千昱眸色一沉,就听萧暖卿道,“前辈有所不知,莫将军是我的亲生父亲。” 闻言,连墨又是一愣,“莫正元是你的亲爹,那萧世儒是你的养父?” 萧暖卿点了点头。 连墨这才了然,怪笑着看向陆千昱,“怪不得你一口一个爹,不错嘛,亲爹死好几年,突然就多了两个爹。” “前辈。”陆千昱淡淡唤了一声,虽是尊称,但语气中的不悦已是很明显。 连墨知晓自己是触了陆千昱的霉头,嘿嘿一笑,终于是不再说此事,反倒是看向了萧暖卿,“既然这老小子是你亲爹,那这件事就好办了。” 闻言,萧暖卿有些不解,却还是问道,“前辈的意思是,我爹还有救?” “那是当然,有我在,就算是阎王来了我不同意也不能带人走。”连墨的话语很是嚣张,但不得不说,他确实有这本事。 众人听到这番话,都不由得松了口气,一旁的莫旬更是激动不已。 可连墨却是冷漠地扫了众人一眼,“不过,我有条件。” 闻言,莫旬忙表态道,“只要前辈能救活我爹,不管您要什么,晚辈也会想方设法为前辈寻来。” 连墨冷哼一声,依旧只看向萧暖卿,“那你呢?” 第225章 我要她试药 萧暖卿忙道,“前辈尽管吩咐,只要能救下我爹,不管什么要求我都会尽力而为。” 连墨显然等的就是萧暖卿这句话,“好!你爹的情况你应该知道,既然请得我来,就证明你也没有办法,此世间只有我一人能让你爹活命!” 连墨的这番话是众人都知晓的情况。 可他此番可以提起,免不得叫人心生疑虑。 一旁的陆千昱更是沉下了本就幽深的眉眼,淡淡问道,“前辈究竟想要什么?” “我要她跟我去试药,为期三年。”连墨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试药二字,听着着实稀奇,屋里几人都没反应过来,就听站在不远处的薛宁问道,“连墨前辈所说的试药,该不会是晚辈知道的那个试药吧?” 比起屋里其他人,薛宁带着手底下的人走过大江南北,所见所闻自然比旁人要多得多。 连墨眉尾轻挑,“你且说说,你知道的那个试药是什么?” 薛宁那双狐狸眼微微眯起,透出一丝危险的气息,“江湖中曾有传言,有人到处抓落单的女子试药,被抓之人通常会在三至五个月之后出现,但个个都是皮肤溃烂生疮,且……都已经没有生息。” “胡言乱语!”连墨嗤了一声,“那可不是我抓的,那是我花了大价钱买的!” 那些女子可都是心甘情愿收了银子后去给他试药的! 连墨这番话只让众人都心头一惊。 他否认了自己抓人的行径,却并没有否认试药人最后的结局。 皮肤溃烂生疮而死,光是听着就叫人觉得痛苦。 莫旬是最先反应过来的,“我可以试药!我身子强壮,必定会被卿卿好上许多!” 怎么能让卿卿去呢? 她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怎么受得了那样的苦楚? 哪知连墨却是冷哼了一声,“你是没听明白那狐狸小子说的话?我何曾要过男子?” 薛宁说的,是到处抓女子试药…… 莫旬心头一拧,眉心也紧跟着皱了起来,“那就请连墨神医回吧!” 拒绝得极其果断。 便是连墨也不禁一愣,“你这小子,不想你爹活命了?” “自然是想的,可莫家男儿断然没有要女子以命换命的道理!”莫旬眉眼冷峻,眼底却藏被悲怆,“更何况,我爹的性命是二十年前捡来的,能白得这二十年,想必他老人家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话到最后,连声音都在颤抖着。 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莫旬说这番话时是有多么心碎。 连墨像是有些自讨没趣一般,撇了撇嘴,却又不死心地看向萧暖卿,“那你呢?你也不愿?” 萧暖卿转头看了莫旬一眼,这才道,“晚辈愿意。” “卿卿!”莫旬当即喝止,“不可胡闹!” “阿兄知道我不是胡闹。”萧暖卿说着,冲着莫旬一笑,“眼下救爹要紧。” “可若是被爹知晓,他定是会打死我的!”莫旬冷声拒绝,“我说过,莫家男儿绝不会让女子换命!” “可我未必会死啊!”萧暖卿仍旧是淡淡笑着。 “你没听薛宁说,已经死了不少女子了!”莫旬压低着声音,语气间染着愤怒。 若不是连墨与他爹还算是有交情,他恐怕一拳已经打上去了! 用人试药如此恶毒,简直该死! 却听萧暖卿道,“就是因为已经死了不少女子了,所以连墨前辈的药应该已经试的差不多了,说不定轮到我,就正好成功了。” “说不定?”莫旬简直快被萧暖卿气死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说不定?若你也沦落到那下场,你叫阿兄如何跟你两个爹交代!” 说罢,莫旬又冲着陆千昱低吼,“姓陆的!说句话!” 他想,只有陆千昱能劝得住萧暖卿了。 却见陆千昱转头看向萧暖卿,黑沉的眸中似是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好一会儿他才开了口,“既然卿卿愿意,那我们就不要阻止了。” “陆千昱!”莫旬怒着上前,一把抓住了陆千昱的衣领,“我是叫你劝她,不是让你看着她去送死!” 陆千昱却很是冷静,瞥向莫旬的眼神中甚至带着几分冷意,“那就是要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在自己面前?她已经见过三次了!” 林氏,德贵妃,还有萧世儒被砍头的场景。 哪一次她不是痛苦万分? 她甚至还在刺激之下失了忆! 莫旬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抓着衣领的手也渐渐失去了力道。 他深吸一口气,“可至少,她能活着……” “她说了,未必会死。” “你!”莫旬还想说什么,却是被连墨猛地推开了,“行了!这丫头答应了就行!你若要碍事我就先毒死你!” 莫旬被推开了三步方才勉强站稳,却仍旧是不甘心地看着萧暖卿,“你要我如何同你爹交代?” 他口中的‘你爹’,是指萧世儒。 萧世儒在大牢里被折磨了这么久,出来后身子一直都不太好,至今都还要日日喝药。 若是知道萧暖卿要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他爹的性命,怎么可能受得了? 却不想,萧暖卿还是温柔一笑,“阿兄放心,我爹会明白我的。” 她的爹,她最是清楚不过了。 莫旬无奈,眼看着萧暖卿跟陆千昱都同意了此事,好似他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连墨瞪了莫旬一眼,这才挥了挥手,“都出去,老夫要为莫将军施针!” 逐客令一下,众人便都纷纷走出了屋去。 莫旬有些颓败地坐在屋檐之下,一个是自己的亲爹,一个是自己的亲妹妹,他自然难以割舍。 薛宁也是一脸凝重,那双好看的狐狸眼这会儿也死死地盯着萧暖卿,显然是有什么话想说。 可,萧暖卿却并未看他一眼,只是转头看向陆千昱问道,“可要去村子里走走?” “也好。”陆千昱欣然应允,牵起萧暖卿的手便往外走去。 她昨夜来,昏迷了许久,眼下已是午时了。 家家户户的屋顶之上都飘着炊烟,看上去格外美好。 二人就这么缓步走在乡间的小道上,好一会儿萧暖卿才开口,“谢谢你方才没有顺着阿兄。” 她原以为陆千昱也会阻止自己的,可没想到,他比她所想的更懂她。 陆千昱眸色淡淡,视线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声音微沉,“就算没有连墨前辈,你也不能回京。” 第226章 不许喝花酒 说话间,二人都停了脚步,恰好就停在村里的小河边。 早已入春,柳叶绿得沁人心脾,轻风拂过,如丝如绸。 可这样的美景之下,陆千昱口中的话却让整个春日都凉了几分,“尚国使团点名要你,不论是去是留,你的结局只有一个。” 那就是死。 尚国那边的情况众人也都清楚,别说是萧暖卿,就是连墨也不可能令挖去了双眼的人复明,所以萧暖卿若是去了尚国,结局不可能会好。 可若是不去,尚国就会发兵,到时候皇上为了保全整个靖国还是会将萧暖卿推出去。 但,以陆千昱对皇上的了解,他是不允许萧暖卿拿着萧家针法离开靖国的。 所以,他只会将萧暖卿的尸首推出去。 萧暖卿一死,尚国国主再如何疯癫也没了办法,这便是保全晋国免受战乱最好的谋算。 就算陆千昱会拼死护着她,却也难保皇上会背后放箭。 他不想有任何万一。 至于试药…… 此事他也有所耳闻,甚至他亲眼见过因试药而死的女子死状有多么凄惨。 可,连墨试药至今,那些女子从一个月,到坚持了一年半之久,可见此事并非没有在进步。 连墨对医理药理的造诣皆在萧暖卿之上,而从萧暖卿前几次能解连墨研制的毒药也能看出来,在医术方面,萧暖卿也是有天赋的。 那些女子扛不住的,萧暖卿一定可以。 她有萧家针法傍身,未必就会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 再者,这也是救治莫正元唯一的办法,以连墨这人的脾气,萧暖卿若是不答应,他定是会转头就走。 哪怕陆千昱可以擒住他,他也是宁可自裁也不可能就范。 可诚如陆千昱方才所言,萧暖卿已经亲眼见过三个亲人死在自己面前了,这样的痛苦,陆千昱能够感同身受,他知道,他阻止不了萧暖卿。 所以,与其同莫旬一样说些劝阻的话,倒不如支持她的决定。 只是…… 陆千昱紧了紧抓着萧暖卿的手,心头涌起万般不舍。 明明他们才解开了一切的误会,真正的坦诚相待,却即将面临分别。 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五载? 说实话,陆千昱光是想想就已经觉得难熬。 感受到手心传来的力道,萧暖卿如何会不知道陆千昱的心思? 她主动靠进了他的怀里,小手轻轻环住他的腰,“我会没事的,连墨前辈已经收了二哥为徒,他定会照顾好我的,我不是孤身一人。反倒是你,我若是走了,皇上定会为难你。” 陆千昱紧紧搂住了萧暖卿,他真的好想好想一直将她留在身边啊! 眉心沉得厉害,陆千昱凝视着湖水,眸色微冷,“我有法子应对。” 萧暖卿没再说话,只安心靠着。 她知道他会有办法的,或许两三年后,他会如前世一样,成为那个只手遮天的权臣。 思及此,萧暖卿忽然就想到了什么,猛地仰起头看向陆千昱,“不许去喝花酒!” 前世她见到陆千昱的时候,是在醉香楼! 一想到他会去那种烟花之地,她心里就不舒服。 可她的担忧在他看来却是笑话,“陆某从不去那种地方,嫌脏。你倒是从何来的担忧?” 还能从何? 萧暖卿的眼里满是不信任。 嫌脏? 上辈子他与她交缠之时可半点都没有嫌脏的意思,还起劲得很呢! 想到上一世自己还是死在他手里的,萧暖卿又忍不住掐了他一把,“你若去喝花酒,我定是要毒死你的!” 陆千昱吃痛般‘嘶’了一声,像是惩罚似得将她抱得更紧,“怎就忽然起了这等疑心?可是有人在你耳根子旁说了什么?” “没有。”萧暖卿自然是否认的。 可陆千昱却不信,“老实交代,陆某向来为人清白,断不能叫人毁了清誉!” 眼见着陆千昱如此信誓旦旦,萧暖卿不禁疑惑,“你当真从不去那些地方?” “自然是真,你若不信可叫石安来问。”陆千昱神色严肃,他知道锦衣卫之中有许多人都会去青楼找乐子,但他向来讨厌那些地方,从未去过。 萧暖卿却更加疑惑了。 既然如此,那他上一世怎会去了醉香楼? 只是这个问题,她自然是问不出口的,便又靠在了他的怀里,柔声道,“没人与我说什么,只是我不知要离开多久,心中有些不安而已。” 陆千昱信了,下巴抵在了她的头顶,轻轻摩蹭着,“我知道连墨前辈的住处,若得了空,我就去看你。” “嗯。”萧暖卿应了声,算是将这件事给掩了过去。 可脑子里所想的,却全都是上辈子的事。 上辈子,她花魁的名声越来越大,许多京中的显贵只为求她一面便不惜千金,亲自赶往醉香楼。 而她也曾跟那些人打听过陆千昱的消息。 虽然,只是装作无意般的问询,可或许就有人将此事告诉了陆千昱? 莫非上一世,陆千昱就专是冲着她去的? 以她这一世对陆千昱的了解,他的确不是个会去烟花之地寻乐子的人,也不是个执着于男女之事的人。 上一世,她虽有心勾引,可若陆千昱无意,她也近不了他的身。 想到这儿,萧暖卿心口一跳,忽然就想到了什么,道,“当年在京郊救你的人是我!连翘手里的帕子是从我那儿偷去的,此事凝儿可以作证!” 陆千昱一愣,微微向后仰了身子,诧异问道,“当真?” 萧暖卿重重点头,“当日不想与你好,所以才没有解释。” 闻言,陆千昱如同是松了口气一般,“我其实很早之前就猜是你,京中那样小的年纪就会救人的就只有萧家那位嫡出的大小姐了!” 果然! 他早就猜到是她了! 所以前世,他会不会也是冲着这份救命之恩才去的醉香楼? 或许,他是想将她带出那龌龊之地的,只是后来她却对他动了杀心。 他那时应该并不是十分钟意她,所以在她出手之后才会毫不客气地下了杀手。 想到他那时的凉薄与绝情,萧暖卿恨恨撇了撇嘴,瞪了陆千昱一眼,“陆千昱,你记住,你欠我一条命的。” 陆千昱以为她说的是幼时救他的事,坦然一笑,“是,欠你的救命之恩,为夫以身相许,如何?” 第227章 皇上有请 萧暖卿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来。 她还从不知道,陆千昱原是这般不正经。 她很高兴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他。 只是笑过之后,愁容再次爬上了眼角,“我只是想让你记住,你的命是我的,你得好好珍惜,断不能叫别人拿了去。” 陆千昱听明白了,萧暖卿是担心她走之后,他会陷入难以回旋的境地。 毕竟,他权势再大,也敌不过一国之君的一句话。 他重重点了点头,“好,陆某这条性命,日后只有你能拿去,旁人休想染指半分。” 得了这样的保证,萧暖卿才终于是放了心。 毕竟,陆千昱向来是说到做到的。 二人抱了一会儿,又携手在村子里逛了一圈。 不过并未离得莫正元的住处太远。 是以,莫正元醒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二人的耳朵里。 二人匆匆赶回时,莫正元已是坐靠在了床头,脸上恢复了不少血色,虽然看上去依旧虚弱,但显然整个人瞧着都好多了。 连墨在旁一边净手一边道,“莫将军身子还很虚弱,也受不得任何刺激,至少得静养个十天半个月的方可下床。一会儿我会开下方子,你们照着一日三餐喂给他就行。” 闻言,众人都没有应声。 因为大家都听到连墨的那句:受不得任何刺激。 这句话的意思是,关于萧暖卿要跟着连墨离开的事,不能告诉给莫正元知道。 莫旬沉着脸坐在床边,细心地替莫正元按揉着手腕上的关节。 他故意低着头,不让莫正元发现他的异样。 而萧暖卿则是上前,轻声道,“爹此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一声爹,唤得如此自然。 莫正元当即瞪大了眼睛,眼眸中闪烁着泪光。 萧暖卿忙安抚着,“爹不要激动,不然一会儿连墨前辈该训我了!” 说好了,不能受刺激的。 只是她实在是想叫这一声,怕这会儿不叫,往后就没有机会再喊了。 虽然她信誓旦旦地对莫旬说自己不会有事,可,谁说得准呢? 莫正元连连点头,此时此刻的他还是虚弱的说不出话来。 这样做靠着,也不过是连墨说这样能帮助他更畅快的呼吸而已。 萧暖卿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眼下莫正元需要的是好好休息。 她看了一旁的连墨一眼,见他已经拿起了笔开方子,便对着莫正元道,“爹你好好休息,我要跟陆大人回京了,如今非常时刻,出来太久会被皇上怀疑的。” 闻言,莫正元点了点头,眼眸中分明隐藏着千言万语要说,可莫正元心里清楚,她的确不宜久留。 萧暖卿便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就出了屋去。 也不知为何,明明已经决定好了,可在见过莫正元之后,她心口却如同被压了一块石头一般,有些沉闷,喘不过气。 陆千昱跟在萧暖卿的身后,低声问道,“可要去见见你爹?” 他说的是萧世儒。 萧暖卿眉心微拧,她自然是想见的,可如今她只是看到了莫正元就有些喘不过气了,若是见到了萧世儒…… 她缓缓摇了摇头,“算了,不去了。” 她是真怕自己会舍不得走。 她让薛宁将她方才跟莫正元说的话说给了萧世儒听,关于自己跟随连墨去试药的消息,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 眼看着时候不早了,陆千昱跟萧暖卿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只是马车还未来得及进城门就被拦下了。 “属下见过大人。”门外传来浑厚的声音,陆千昱眸色微沉,伸手掀开了车帘,“何事?” “皇上命我等在此恭候大人。”那人说着,抬眸朝着陆千昱的身后看了一眼,“还有夫人。” 言下之意,是皇上要见陆千昱跟萧暖卿。 “知道了,带路。”说罢,陆千昱便又放下了车帘。 马车进了城门后就一路朝着宫里而去。 萧暖卿神色紧张,实在是担心皇上已经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知道她的两个爹爹都还活着。 双手不自觉开始紧握,眉心也跟着紧紧拧起。 见状,陆千昱便伸手过来,按在了萧暖卿的手背上,“放心。一切有我。” 听到他低声的安抚,纵然不知道他将要做什么,萧暖卿的一颗心也跟着安稳了下来。 经此一事,她是彻底信服了陆千昱。 不多久,马车便在宫门外停下。 二人相继下了马车,一前一后,跟着宫人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萧暖卿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一面侍卫将车夫给顶替了下来,驾着他们的马车不知去了何处。 萧暖卿是想提醒陆千昱的,可转回头来看着陆千昱神色淡然地超前走着,便想他不可能不知晓,终是没有多嘴。 终于,二人到了御书房。 一进门,便见皇上正坐在桌案前。 也没有批阅奏折,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显然是专等着他们的。 二人上前行过了礼,萧暖卿原以为照着皇上平日的性子,这样不高兴的时候定然是要他们跪上许久的。 却不料皇上只是瞥了陆千昱一眼便道,“起来吧!” 萧暖卿心头微颤,却也能侧面看出来,皇上对陆千昱还是不同的。 她倒也沾了光,跟着站起。 就听皇上问道,“朕听闻,你今日一早就不在府中?” 何止是今日一早,根本就是半夜就走了。 但皇上不能说的那么明白,否则会让人觉得他在监视陆千昱。 闻言,陆千昱拱手行了礼,“回禀皇上,未曾昨夜便带着内子出了城。” 这样的回答让皇上有些惊讶,他没想到陆千昱会如此坦荡。 当下便是挑眉问道,“哦?何事如此着急?” “事情并不着急,是微臣心急了。”陆千昱说吧,这才放下了手,站直了身子。 高挺的背脊微微转向了萧暖卿,“内子前几日受了刺激,醒来后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所以微臣就连夜带她去了她娘亲的墓前祭拜,以期望她能想起些什么。” 皇上似乎也听说了萧暖卿失忆的事,当下便又打量起萧暖卿来,“那可有记起来什么?” 萧暖卿没有应声,一双眼格外冷静地与皇上对视。 就听陆千昱道,“没有,所以微臣想,让连墨前辈带她走。” 第228章 试探 让连墨带她走? 皇上的眸子在瞬间露出了森冷,但很快就被他掩藏了下去,只装模作样地问道,“连墨前辈能医好她?” 陆千昱双眸垂下,只当做不曾发现皇上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杀意,沉声应道,“连墨前辈乃当世最厉害的医者,若连他的治不好,恐怕这世上也无人能医了。” 闻言,皇上眉头紧锁,显然是有什么话不方便当着萧暖卿的面说。 于是,他开了口,“小安子,带陆夫人去偏殿休息。” “是。”小安子应了声,这就上前冲着萧暖卿行了礼,“陆夫人,请。” 萧暖卿神色冷漠,冲着小安子微微点了点头便跟着走了。 全程都没有看陆千昱一眼。 她不能看。 一个失忆不记得任何人的人,自然是不会顾及任何人的。 皇上从始至终都在观察着萧暖卿,直到她出了御书房的门方才将视线收了回来,转而看向了陆千昱。 “千昱,眼下只有你与朕二人,那朕就不与你拐弯抹角了。”皇上说着,眉心一拧,“你何故非要让她恢复记忆?” 闻言,陆千昱这才抬眸看向皇上,“尚国国主点名了要她,若不将她交出去,尚国不会善罢甘休。” 尚国使团时至今日都不曾离开,不就是等着萧暖卿吗? 皇上眸色微沉,“那就将她交出去,反正他们要的是萧暖卿这个人,是否失忆又有何干?” 在皇上看来,尚国要人,他给了,那尚国就没有理由找他麻烦。 失忆了好,失忆了就不会将萧家针法都带去,他得不到的,旁人也休想得到! 可陆千昱却是微微摇了摇头,“尚国国主去年才登基,先前乃是尚国的三皇子,皇上忘了?您曾见过他的。” 听到这话,皇上不禁在脑海中翻找起这个尚国三皇子来,好一会儿方才道,“你是说,那个孤身一人来我靖国屠杀他外祖父一族百来口人的孩子就是当今尚国国主?” 陆千昱点了点头。 那时,尚国国主也不过十三岁,他外祖父不顾他母妃的安危,贪恋权,财,事发后却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在了他母妃的身上。 他母妃因此被赐下白绫,而他外祖父一族虽丢了官,被贬为庶民,却保全了性命,还花了大笔的银子买通一路上的官员,举家搬迁来了靖国。 以为这样,十三岁的三皇子就找不到他们了。 可谁知,那三皇子非但找到了他们,还一夜之间将他们全都屠杀了个干净,连孩童都没放过。 此案血腥的程度震惊朝野,以至于皇帝连夜派陆千昱带着锦衣卫前往案发地捉拿凶手。 他还记得,当时陆千昱将人带到他面前时,那个稚气未脱的少年脸上满是血污。 明明被五花大绑,连手脚都打断了,却丝毫没有半点惧意,那双眸子死死地盯着他,好似下一瞬就要扑上来撕咬他一般! 因着他毕竟是尚国的皇子,皇上当时并非将他关押,让萧家太爷为他医治后派人送回了尚国。 当时,皇上看到那孩子之后只叹了声‘此子当真恶绝’。 去年他听闻尚国三皇子继位国主,却始终没有将当初那个孩子与此联系起来,只觉得,那样一个满手血污的皇子,十年前送回去的之后就该被尚国治罪下狱了,怎么可能还能继位? 却没想到,继位的还真是那个恶绝的孩子! 怪不得陆千昱会如此在意! 以那恶绝的性子,若是知道靖国送去的人失了忆,连医术都忘记了,必定是要带兵杀到皇宫来的! 想到当初三皇子的眼神还有如今尚国的国力,皇上的脸色不禁凝重起来。 原本,他是想让萧暖卿死的。 死在去往尚国的半路上,如此,他就能与萧暖卿的死撇开关系,而人死在尚国的使团中,尚国国主再大的怒也发不到他的头上来。 可如今,他却不敢那样做了。 就算是半路上出的意外,只怕那个尚国国主也会迁怒靖国。 想到这儿,皇上深吸了一口气,“照你这样说,还就真的只能将恢复记忆的萧暖卿送去了?” 陆千昱跟在皇上身边多年,如何会看不清楚他此刻的神色是在想什么? 当下便道,“皇上不必担心,微臣与连墨前辈打过招呼了,借着医治的名头,其实是将萧暖卿带去试药而已。” “试药?” 陆千昱点头,“前几个为连墨前辈试药的女子,如今都已成了白骨。” 言下之意很是明显。 皇上只觉得眼眸一亮,“你这个计策,高啊!” 连墨如今身在尚国使团,他将萧暖卿交给连墨也就等同于交给了尚国。 连墨将萧暖卿带去试药,最后死在连墨的手里,如此一来那尚国国主就算是要找人报仇也只会去找连墨,跟靖国全然没有半点关系! 甚至,他还能以此发难,说不定还能从尚国手中捞一笔好处! 靖国这几年天灾频发,国库空虚,颇有些入不敷出。 若萧暖卿的死能为尚国带来一笔丰厚的银钱,也算是萧暖卿为尚国百姓积福了。 可,皇上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不过,你确定她真是失忆了?朕总觉得那丫头心机颇深,说不定她只是装出来骗你的。” 陆千昱早就知道皇上会有此问,当即便是冷声一笑,“皇上可要试探一番?” “朕确有此意。”皇上眸中凝笑,只觉得陆千昱深得他心。 事实上,他方才让小安子将萧暖卿带去,就是为了试探她的。 而此时,偏殿内,小安子命人给萧暖卿看了茶后便借故退下了。 萧暖卿坐在偏殿的椅子上,端起茶盏来轻轻闻了闻,确定没有毒方才饮了一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名侍卫忽然抱着一个木盒子进了来,什么也不说就放到了萧暖卿的面前。 萧暖卿眉头一沉,“这是什么?” “属下也不知,是安公公名属下交给陆夫人。” 安公公就是小安子。 萧暖卿皱了皱眉,站起身便从侍卫手中接过了木盒子,就这么当着侍卫的面将木盒子打开。 里头装着的,是一颗人头。 第229章 发疯 人头血淋淋的,那双眼不敢地睁着,分明没有了光彩却还是死死盯着人看。 萧暖卿骤然瞪大了双眼,大叫了一声,一下就将木盒子丢在了地上。 那颗人头也跟着滚落到了萧暖卿的脚边。 萧暖卿几乎想都没想,一脚就将那人头给踢飞了出去。 “啊!啊!啊!” 连声的尖叫,惊恐不已。 在角落观察着萧暖卿反应的小安子这才走了出来,忙是安抚着,“陆夫人莫怕!来人,还不快将那晦气的东西带走!” “啪!” 不等小安子说完,萧暖卿的巴掌已是狠狠落在了小安子的脸上。 清脆的声响之大,只让跟进来的侍卫们一动都不敢动。 那可是安公公,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平日里连根汗毛都没人敢去碰他的,这个陆夫人居然敢打他! 小安子也是无比震惊,呆愣了过后便是捂着脸尖叫,“你敢打杂家!” “我打的就是你!” 不由分说,又是一巴掌落下。 小安子的嘴角瞬间出了血,脸也跟着红肿了起来。 “你,你……”小安子捂着脸,气坏了。 萧暖卿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怒喝道,“你这死太监,竟敢让人拿个人头来吓我!皇上请我来偏殿坐等,不是让你这死太监欺负的!” 说罢!她大步朝着那颗还没被来得及收起的人头走去,一把抓起头发又朝着小安子走了回来。 小安子连连后退,“你,你要干什么?” 萧暖卿并不理他,只一把擒住了小安子的脖子,不让他逃,而后将那颗人头直挺挺地往小安子的脸上怼, “你这么喜欢人头是不是?来!你好好看看!你喜欢拿人头来吓人,我就让你跟这个头亲个够!” 小安子疯狂挣扎,“啊!不要,唔,不要!” 他惊呼着,死人头的皮肤又冷又硬,碰触在他的嘴唇上,只让他恨不得将自己的嘴都给割了! 可他连声的惊呼并不能让萧暖卿住手,反而让萧暖卿的力道越发大了。 他躲开不及,就只能喝道,“陆,陆夫人难道没有认出来这人头是谁的吗?!” “认出来!”萧暖卿冷声一笑,“是你爹!” 说罢,又是疯狂往小安子的脸上怼。 小安子想死的心都有了,眼见着劝不住萧暖卿,就只能冲着侍卫们喝道,“你们,唔,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快,唔,快来救杂家!” 侍卫们这才有了反应,纷纷上前将萧暖卿给拉开了。 萧暖卿还是气不过,虽然拉开了,却还是将手中的人头朝着小安子砸了过去,“我让你吓唬我!皇上身边的太监就了不起是吧?你再厉害不也就是个狗奴才?再敢对我不敬,我必定要砍了你的脑袋!” “你要砍谁的脑袋?” 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 是皇上跟陆千昱来了。 方才在外头二人就已经听到了偏殿里的吵闹,此刻看到小安子很是狼狈的被人搀扶着,一颗人头滚在地上,而萧暖卿则是被几个侍卫拉着,颇有些泼妇的架势。 见到皇上,偏殿内的众人都纷纷跪了下来。 那小安子一脸的委屈,脸颊不仅红肿着,还沾了不少血污,发髻也乱了。 他正欲开口告状,萧暖卿便是大步上前,扑通一下跪在了皇上的面前,“皇上,臣妇要告状!你手底下这个狗奴才欺负人,居然叫那个侍卫拿人头来吓我!我一个弱女子,差点就被吓死了!” 听到弱女子三个字,方才目睹了一切的侍卫们纷纷表示汗颜。 而小安子则是有口说不出。 皇上扫了地上的人头一眼,又看了小安子一眼,最后视线落在萧暖卿的脸上。 除却额上有些薄汗之外,到时不曾看出些什么来。 吓坏了? 不像。 皇上轻咳了一声,这才道,“这是朕的意思。” 闻言,萧暖卿瞬间做出吃惊的样子,“什么?是皇上要吓我?皇上您为何要这样做?” 一直站在皇上身后憋着笑的陆千昱这才开口,“皇上并非要吓你,那是你爹。” “啊?”萧暖卿吃惊的表情恰到好处。 皇上并未从萧暖卿的神情上看出破绽,只道,“你爹犯了死罪,被砍了头,但朕念在萧家多年为皇室医治的功劳之上,允他一个全尸,这才让小安子将你爹的头颅还你。” 闻言,萧暖卿看了那头一眼,又看了皇上一眼,欲言又止,想要起身又不敢。 直到皇上道了声,“起来吧!” 萧暖卿这才慌忙站起,冲到小安子的身边。 小安子下意识地捂住脸,却见萧暖卿只俯身将头颅抱了起来,喋喋不休到,“罪过罪过,爹我失忆了,不记得你,你可千万不要怪我!女儿不孝,回头定给你多烧些纸钱!”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头颅放回了木盒子里,盖上盒子双手合十地拜了拜,“爹你千万不要怪我,千万不要大半夜来找我!阿弥陀佛有怪莫怪!” 那虔诚的样子,当真像是害怕被厉鬼缠身似的。 皇上与陆千昱对视了一眼。 陆千昱这才会意,“那,微臣就先带内子回去了。” “嗯。” 皇上应了声,陆千昱便带着萧暖卿一起行礼告退离去。 直到二人的背影消失在了偏殿外,皇上方才大手一挥,将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了小安子。 “她是何反应?” 小安子低着头,满脸委屈,连声音都染着几分哭腔,“陆,陆夫人见到萧世儒的人头后就吓得惊叫,一脚就将萧世儒人头给踢飞了出去,奴才进来安抚,她却突然发了疯似的,不但掌掴了奴才,还将那萧世儒的人头往奴才的脸上怼,侍卫好不容易将她拉开了,她还把萧世儒砸过来……” 听着小安子的描述,看着小安子被打肿的脸跟额头上被人头砸的伤,皇上知道小安子没说谎。 看来萧暖卿的确是失忆了,连自己亲爹的人头都不认识了! 眸中染上几分嗤笑,皇上又问道,“可叫人查过陆府的马车了?” “查过了,马车里有纸钱的碎屑,林氏的墓前也的确有烧过纸钱的痕迹,陆大人应该没有撒谎。” 皇上满意点头,“千昱那小子从来就没有骗过朕。” 看来,他不会叫他失望。 第230章 什么时候娶我 萧暖卿就这么抱着那木盒子跟在陆千昱的身后。 二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直到上了马车,车帘被放下,彻底阻隔开了外面的视线,萧暖卿紧绷的身子这才算是彻底松了下来。 她讲装着人头的木盒放在了一旁,双手合十诚心道了声歉,“事出紧急,多有得罪。” 陆千昱看着她如此虔诚的样子,眸中含笑,“他是死刑犯,为了一己私欲屠杀同村十八口人,我给了他儿子一百两,保他儿孙日后无忧,他才答应做这一场戏。” 闻言,萧暖卿放下了手,却道,“我知道你是想说,他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你也给足了银两,所以我方才亵渎他的尸首算不上罪过,对不对?” 陆千昱眉尾轻挑,不置可否。 可萧暖卿却是叹了一声,“不管如何,他死后也不该被如此对待。” 但今日那人头出现之时,她是真的被吓了一跳的。 也知道,自己若是有个万分之一的差错,或许她爹跟莫家军都会重新陷入危险之中。 所以她没有办法,她必须得发一次疯。 因此而亵渎了亡者,于情于理她都该道个歉的。 陆千昱微微点头,又道,“既然皇上今日开了口允你为你爹收尸,那明日我便命人将他的尸首厚葬,也算是替你道了歉。” 闻言,萧暖卿嘴角轻勾,“你说皇上会不会掘坟验尸?” 依着皇上今日这样的试探,她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陆千昱却是摇了摇头,“皇上已经派人去过林氏的坟看过,加上你今日表现得很好,他不会在怀疑什么了。” 萧暖卿猛然想起陆千昱在皇上面前说带她去了林氏坟前祭拜,如今看来,他是早就做好了会被皇上查验的准备的。 目光不自觉扫了眼车内,看到角落里纸钱的碎屑,她的唇角便又微微勾起。 “还是你心细,若换成我,只怕皇上已经将我抓起来了。” 陆千昱看着萧暖卿,淡淡回应,“我爹娘接在宫中当值,幼时初次进宫便遇见了皇上,他对我颇有眼缘,也吩咐了我爹娘带我时常进宫陪皇子们玩耍,可以说,我是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相处久了,自然就了解得多,你倒也不必妄自菲薄。” “卿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萧暖卿知道陆千昱是在安慰她。 她也知道,或许比起旁人来,她做的并不差,可比起陆千昱,她终究是比不上的。 只庆幸,这一世她与他并不是敌人,否则十个自己都敌不过一个陆千昱。 不多久,二人终于回了府。 刚下马车,一个人影便冲到了二人的面前。 确切的说,是冲到了陆千昱的面前。 “阿兄!”连翘一下子就挽住了陆千昱的胳膊,声音透着撒娇的意思,“你去哪儿了?我等了你许久了!” 连翘几乎整个人都靠在了陆千昱的身上,姣好的身形紧紧压着陆千昱的胳膊。 萧暖卿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 连翘似乎看出了什么来,不禁打量起了萧暖卿,“姐姐脸色不大好,怎么,莫不是想起什么了?” 萧暖卿自然不能让连翘知道自己已经恢复了记忆,只冷声道,“你不是说你手臂上有毒?靠得这样近,就不怕把毒过给了你阿兄?” 声音冷冷,隐约染着几分怒意。 连翘这才冷哼了一声,“你还有脸提此事!我告诉你,你最好尽快给我解毒,否则……” 萧暖卿压根不听她说完,转身就往府里走,只是临走前狠狠瞪了陆千昱一眼。 他倒是半点都没有要将连翘甩开的意思! 陆千昱平白被瞪了一眼,一时没想明白是为什么,直到连翘的身子开始扭动起来,“阿兄!你看她什么态度!她定是气恼我能嫁给阿兄才给我下毒的!阿兄你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 陆千昱抽回了自己的手,神色冷漠,“你自幼便跟着连墨前辈,如何会连这区区的毒都解不了?莫要闹了。” 说罢,便也抬脚往府里走去。 只留下连翘一个人愣在府外,恨得咬牙切齿。 陆千昱方才的话说的很是明白。 她自幼就跟着这天下公认的医毒双绝的鬼医连墨,可如今却连萧暖卿这个自学毒术之人的毒都解不了。 他分明就是在说她技不如人! 可她绝不会承认! 萧暖卿医术比她好,是因为萧家针法! 而这毒,萧暖卿未必就是她的对手! 想到这儿,连翘眼底浮现出一闪而过的杀意,但随即就被她给掩去,没说什么,只朝着陆千昱追去。 她一路跟着陆千昱进了书房。 看到紧随而来的人影,陆千昱的眉心骤然一沉。 可如今,他不能告诉连翘自己已经知道当年救人的真相,知道她不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得隐瞒萧暖卿恢复了记忆的事。 所以眼下,他便只能还是当她是曾经救过自己的人。 连翘已是走到了陆千昱的跟前,脸上的神情很是委屈。 陆千昱抬眸看了她一眼,声音微冷,“还有何事?” “师父不见了。”连翘皱着眉,许是真的感到委屈了,眼眶也有些泛红,“他从来都没有一声不吭就走过,他把我丢下了,不要我了!” 陆千昱压下心底的烦躁,劝道,“前辈或许只是临时有事,你是他唯一的徒弟,他不会不要你。” “那你呢?”连翘又问,“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陆千昱不明白这话题怎么就撤了回来,当下便是沉了眉,“你想说什么?” “你答应要娶我的!”连翘嘟着嘴,态度有些刁蛮,“我都不在意给你做妾,你怎么能食言?” “连翘。” 陆千昱的声音又冷了几分,“近日府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实在没有心思娶亲,你与我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什么,我自然就不需要给你负责。” 说罢,他便拿起了一旁的兵法看了起来,“你救过我,我会将你当成亲妹妹般护着,旁的便就莫要再提了!” 第231章 你什么意思 陆千昱的话,令得连翘的眼睛骤然瞪大,“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想娶了?” 陆千昱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听懂了就好。” “陆千昱!”连翘怒喝了一声,“你别以为你做了个什么锦衣卫指挥使就了不起了!说要娶我的是你,说不娶的也是你,你把我连翘当成什么了!” “我为何说要娶你,你心知肚明。”陆千昱终于抬眼看向她,“趁我饮醉了酒就脱光衣服躺在我身侧,你存的什么心思,需要我多说吗?” 就像是一层遮羞布被毫不留情的掀开,连翘恼羞成怒,“你!我若不是心悦你,又如何会那么做!怎么?喜欢你也是错了是吗?” 陆千昱只觉得与她说不通,无奈摇了摇头,“时候不早了,连翘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 他淡然下了逐客令,连翘气得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死死盯着陆千昱。 可后者显然已经不想再看她一眼,垂眸盯着手中的兵书,一个字都不再多说。 “好!好!好!” 连翘连声说了三个好字,终于转身跑出了书房。 陆千昱这才看向她的背影,深邃的眸色满是冰霜。 连翘出了书房就往府外跑,可跑到一半她就想到了什么,转身朝着萧暖卿的院子而去。 此时凝儿刚刚伺候萧暖卿梳洗了一遍,手中端着的洗脸水都还没来得及倒就看到连翘气势汹汹地来了。 她担心连翘会对萧暖卿不利,当即上前将人拦住了,“你做什么?” “滚开!让你主子出来!”连翘并不想跟凝儿多说什么,只顾着往里冲。 凝儿心急地拦着,“我家小姐正在休息,不便见客,你快离去!” 阻拦间,手中端着的洗脸水不小心撒在了连翘的身上。 连翘的衣衫瞬间被淋湿,她惊呼了一声,随即心中的恼怒更胜,一把就掐住了凝儿的脖子,“你找死!” 凝儿手中的洗脸盆彻底掉落,砸在了连翘的脚上,将她的裤腿鞋子也都打湿了。 她气坏了,手中的力道骤然加重,“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住手!”萧暖卿从屋里冲出来,看到凝儿被连翘掐着脖子,都快翻白眼了,心急万分,“你要找的是我,拿我丫鬟撒气算什么本事?” 连翘冷哼,“我先杀了你这个目中无人的丫鬟,再杀了你!” 看着连翘如此庞大的怒火,萧暖卿显然是想明白了什么事,眉心微微一沉,“你以为你杀了我陆千昱就回娶你了?他喜欢的是温柔的女子,可不是你这样的。” 被戳痛了心事,连翘一把将凝儿给推开了去,对着萧暖卿怒目相视,“那我就先杀了你,再杀了他!” 说罢,便是一掌朝着萧暖卿劈了过来。 萧暖卿一惊。 她不会武功,可这个连翘显然是个练家子。 她打不过,更躲不过这凝着内力的一掌。 就在萧暖卿以为自己今日注定要受伤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出现挡在了萧暖卿的身前。 是孟顾。 连翘那一掌与他的掌心骤然对上,电光火石的一刹那,连翘便退了开去。 萧暖卿看不懂是谁赢了,只知道孟顾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可连翘却是退了三步方才站稳。 只是,连翘的脸上却是挂着胜利者的笑容,“萧暖卿,你身旁的护花使者还挺多!” 话音未落,孟顾便突然一口黑血喷了出来,整个人也好似脱了力般半跪了下来。 萧暖卿一惊,忙蹲下查看孟顾的伤,连翘却再不给萧暖卿任何反应的机会,紧接着一掌袭来。 凝儿在不远处吓得惊呼,“小姐!” 可,连翘的这一掌依旧没有打在萧暖卿的身上。 陆千昱从天而降,猛然一掌打在连翘的肩膀,直接将连翘打飞了出去。 连翘是重重摔在地上的,口中渗出一抹血迹。 她不甘地死死盯着陆千昱,“你,你敢打我!” 陆千昱眸色微冷,将手负于身后,“滚。” 淡淡的一个字,杀意尽显。 连翘心头一慌,知道自己再不走必定会死在陆千昱的手上,可心中不甘,便狠狠瞪了萧暖卿一眼,这才狼狈离去。 陆千昱这才回头看向孟顾,只见他整个人都已经黑了。 连翘方才在掌心下了毒,孟顾与她对掌的一瞬间,那毒就被她逼进了孟顾的体内! 看来,毒性很猛。 陆千昱刚想问萧暖卿可有办法解的时候,就见萧暖卿从怀中取出了一颗药丸来,随即塞进了孟顾的口中。 那药丸他认得,是虞彦给的解毒丸,关键时刻能保住性命,就连连墨前辈的毒都能挡住。 可,那药丸虞彦只剩下了两颗,他一颗,萧暖卿一颗。 如此珍贵的东西,她居然想都没想就给了孟顾…… 解毒丸入口,孟顾脸上的黑气瞬间退去了不少。 萧暖卿这才开口,“帮我扶他进去。” 陆千昱这才上前将孟顾扶进了屋。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萧暖卿才一边擦着汗,一边从屋里走了出来。 陆千昱正站在门外,见到萧暖卿,便沉声问了句,“如何?” “已经将毒逼出来了,还有些许余毒需得修养两三日才行。” 萧暖卿如实说着,却见陆千昱的脸色不大好看,她不由得问了句,“怎么了?” “你把解毒丸给了孟顾。”他沉声开口。 萧暖卿一愣,以为陆千昱是误会了什么,忙道,“孟顾是替我挡了那一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因此而死,我对他没有……” 话未说完,却见陆千昱将一个药丸递了过来。 是虞彦给的解毒丸。 她怔愣,就听陆千昱道,“你要跟连墨走,还不知他会给你试什么药,这个你拿着保命用。” “可……”萧暖卿想说,陆千昱身在京城这样尔虞我诈的地方,时常会有危险,这解毒丸他也需要的。 但陆千昱并未让她把话说出来,只道,“我不放心。” 虽然,他同意她跟连墨去试药,也觉得如今这情况,萧暖卿跟着连墨走是最好的选择。 可,他不能在她身边,他怎么可能放心得下。 第232章 不是我徒弟 萧暖卿看着那解毒丸,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下了。 就听陆千昱道,“明日,皇上就会设宴,送你与尚国使团离去。” 皇上会亲自将萧暖卿送进尚国使团的队伍中,只有这样,萧暖卿跟连墨走后,才会与靖国无关。 萧暖卿微微点了点头,宴席过后她就该离开京城了。 说不上舍不得,只是心口莫名的难受。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几不可闻,而后冲着陆千昱道,“那凝儿跟孟顾,我就交给你了。” 他们二人显然不会跟着自己离去,而今日连翘闹了这一出,她委实担心。 陆千昱的眉眼间染着几分温柔,“放心,等你回来,你的人我会完好无损地还给你。” 有了陆千昱的这一份保证,萧暖卿心口微暖,嘴角也终于勾起了笑。 没关系,一切都会好的。 只要坚持下去,天总会亮的。 翌日,皇上果然设了宴。 萧暖卿跟着陆千昱一并出席。 开席前皇上特意嘱咐过陆千昱,前往不能让萧暖卿在尚国使团面前表现出半点失忆的样子,陆千昱将皇上的话原封不动地交给了萧暖卿。 于是,席上萧暖卿两耳不闻窗外事,只顾着吃。 却偏偏是有人要找事儿。 只见,连翘坐在连墨的身旁,看着萧暖卿那旁若无人的样子,想着自己昨日在陆府落荒而逃,心中便越想越不是滋味儿。 恰好看到萧暖卿正拿起一块糕点吃,连翘便突然哼了一声,“为何陆夫人吃的糕点我们没有?” 连翘既然坐在连墨身旁,自然是以尚国使团的身份来参加的。 她这样问,分明是说靖国皇帝不尊使团,区别对待。 这糕点的确是有品级之分,但怎么看,使团桌前摆放的玲珑糕都要比萧暖卿手中的桂花糕好些。 皇上显然也没想到连翘放着自己面前珍贵的糕点不吃,反而看上了萧暖卿手里的。 当下面色一沉,还没开口,便听连翘又道,“我要吃陆夫人手里的。” 皇上龙颜不悦,一旁的小安子忙上前赔笑道,“连翘姑娘稍等,奴才这就命人送桂花糕来。” 左右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御膳房多得是。 却不料,连翘加重了声音重复道,“我说,我要吃她手里的!” 一时间鸦雀无声。 几乎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连翘这是冲着萧暖卿来的。 一个个的便也都将视线看向了萧暖卿。 就见萧暖卿将手中的桂花糕放回了碟子里,而后冲着小安子示意。 小安子点了点头,上前恭敬接过,送到了连翘的面前。 连翘颇为得意,一张脸上满是胜利者的笑容,只看得旁人都一头雾水。 不过一碟桂花糕而已,她到底在得意什么? 只见,连翘拿起最上面的一块,而后丢在了地上,“这块脏了。” 那块是方才萧暖卿拿过的,除此之外再没旁人碰过。 她以为她这样当殿羞辱萧暖卿,萧暖卿会很美面子。 可很显然,萧暖卿只把她当成了跳梁小丑。 几乎是看都没往她这边看一眼,只顾着吃面前的东西。 今日这宴席,为了表示靖国对尚国的尊重,皇上可是下了血本的,她不可能有剩的。 眼见着萧暖卿并不理会自己,连翘所有的折腾都好似是一拳砸在了棉花上,无力的感觉令她整个人越发愤怒。 当下便又惊呼了一声,“啊!我的手!” 她故意大喊,随即就聊起了自己的衣袖,将整个手臂上的红疹都展露在了众人的面前,而后惊恐大叫,“陆夫人,你怎么敢当着你们皇上的面给我下毒?” 她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碰了萧暖卿碰过的糕点,所以此刻手臂上的红疹说是萧暖卿的下的毒,旁人也都信了。 只有萧暖卿,一边喝着汤,一边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她,眼神中甚至透着几分……关爱。 连翘心头一拧,还要接着说什么,却听身旁忽然‘砰’的一声。 是连墨猛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桌上的饭菜都抖了三抖。 连翘一惊,她还从未见师父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却见,连墨缓缓起身,转而看向连翘,而后猛地扬手就是一巴掌,“啪!” 清脆的声响响彻大殿。 所有人都惊住了,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点儿动静。 连翘捂着脸,满是不可置信地盯着连墨,“师父,你,你打我?” “怎么?打不得?”连墨冷声喝问。 连翘一下子就掉了泪,“你从未打过我,今日就为了那贱人打我?” “就是因为为师从未打过你,才将你养成了这副刁蛮的性子!你以为这是什么场合,你以为此处坐着的都是些什么人?你如此无礼,叫旁人如何看待为师!” 连墨一边喝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了一瓶药,“这是解你手臂之毒的,你走吧!往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说着,连墨便将解药塞进了连翘的手中。 连翘一脸震惊地盯着连墨,“师父,你,你在说什么?” “走吧!”连墨一挥手,再不看连翘一眼,自顾自坐下。 连翘却是不甘心,“师父!” “我连墨从今往后,没有你这样的徒弟!你日后行走江湖也莫要说你是我的徒弟!”连墨声音冷冷,“滚!” 滚! 又是这个字! 昨日陆千昱让她滚,今日师父居然也让她滚! 她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这样对她? 想着,连翘的视线便落在了萧暖卿的身上。 那恶毒的眼神,好似一把利刃,恨不得将萧暖卿给开膛破肚了一般! 都是她! 都是因为这个贱人! 师父一看到她就想收她做徒弟,如今定然也是因为要收着贱人做徒弟,所以才不要自己的! 连翘心中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气,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的落下,“好!我走!你别后悔!” 说罢,连翘便是转身跑出了大殿去。 无端起的一场闹剧,看得众人一个个都不敢做声。 离得连墨最近的一名尚国使节开口道,“连墨前辈,连翘姑娘不过孩子心性,你何必如此?” 连墨嗤了一声,“在说话信不信我毒哑你?” “……” 于是,没人再敢劝。 而萧暖卿跟陆千昱始终没有开口,只隐约觉得,连墨突然赶走连翘很是蹊跷…… 第233章 趁夜逃跑 宴席结束后,使团们便整理行装准备出发了。 皇上亲自将萧暖卿送到使团们跟前,沉声道,“此次陆夫人是为医治你们国主的心上人才跟随你们回尚国,她一介女子只身一人前往他国很是不易,还望诸位好好照顾。” 使节们一个个拱手称是,“皇上放心,陆夫人于我们国主而言乃是贵客,我等绝不敢怠慢。” 说罢,便是将萧暖卿请上了马车。 而萧暖卿直到钻进了马车里都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一个眼神的交流都没有给到陆千昱。 她不能看他,不能表露出任何的不舍,不能被皇上发现半点破绽。 而连墨早已坐进了马车,看到萧暖卿进来,老顽童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因着皇上还在马车外,萧暖卿不敢多言,只看了连墨一眼便收敛起了眼神。 不多久,马车便开始轻轻晃动起来,朝着前方驶去。 萧暖卿的心好似也跟着晃荡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这一去,再回来也不知是何年月,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回来。 好想再看一眼啊…… 哪怕只有一眼。 她双手紧紧交握着,捏的死死的。 纵然心中想得厉害,她却也不敢掀开车帘去看,生怕皇上起了疑心,无端给陆千昱带来麻烦…… 却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声响,“小姐!小姐!” 是凝儿! 萧暖卿一怔,只听着凝儿的呼喊声撕心裂肺般传来,“小姐!您别抛下凝儿!您带着凝儿一起走啊!小姐!呜呜呜……” 凝儿哭得厉害,声音喊得都要沙哑了。 萧暖卿咬了咬唇,终是没忍住掀开了车帘往后看去。 只见,凝儿已经被人拦下,却还是拼命的哭着,而陆千昱就站在凝儿的身后。 萧暖卿冲着凝儿摆了摆手,一句话也没说便又钻回了马车里。 心口生疼,但嘴角却是挂起了一抹笑来。 凝儿有陆千昱照看着,不会有问题的。 而她也多亏了凝儿,才在离开前终于又能多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不舍,看到了难过,也看到了满满的爱。 这就够了。 萧暖卿想。 只这一个眼神,就足够她撑过之后不知有多漫长的岁月了。 正想着,只觉得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萧暖卿一愣,转头朝着连墨看去,不自觉拧了眉,“前辈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看你面色含春,看来跟姓陆那小子的感情不错啊!” 连墨笑道。 萧暖卿面颊微红,并未回答,反而问道,“今日前辈当着众人的面赶走了连翘,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连墨轻哼,“那丫头刁蛮得很,只有别人吃亏的份!” 萧暖卿微微叹了一声,“就是因为这个啊!前辈就不怕她到处毒害别人?” 连墨虽然喜欢研究毒,可他到底是个大夫,是大夫便会有一颗菩萨心肠,就算不会普度众生,也绝不会害人性命。 可,连翘显然不一样。 她可以毫不顾忌的给虞彦下那般狠的毒,可以差点害死孟顾,在她的眼里,人命显然并不是多大的一件事。 而关于这一点,连墨显然也是知道的。 当下便是冷哼了一声,“老夫就是知道自己管不住她,才会当着众人的面与她撇清干系!这丫头,往后还不知会闯出多大的祸事来,老夫若不趁机与她断绝干系,日后都不知会有多少仇家找上门来!” 真是想想就让人害怕。 萧暖卿没想到连墨心里打的事这个主意,忍不住微微叹息了一声。 看今日连翘离去时的眼神,应该是将被她师父抛弃的这件事算到她头上来了。 她应该会来找自己报仇吧? 萧暖卿这样想,也希望连翘这样做。 总比连翘一怒之下去给陆千昱下毒的好! 不过,也没事。 昨日她接下的那颗解毒丸已经交给管家了,等她走后,管家会将那解毒丸还给陆千昱的。 这样想着,萧暖卿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抹笑来。 连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你又想起姓陆那小子了?” 这话问得萧暖卿一愣,脸颊不自觉微红,“前辈胡说什么!” “胡说?真该给你面镜子好好照照,叫你看看嘴角含春是副什么样子!” 被连墨取笑着,萧暖卿的脸颊更红了,不自觉低下了头去。 马车缓缓摇晃着,不多久便出了京城。 等到夜幕降临之时,已是离得京城很远了。 使团原地驻扎起来,萧暖卿被独自安排在了一间营帐中,帐外有两名侍卫守着,说是保护她的安全,实则是防止她逃跑而已。 萧暖卿并不在意,坐了一日的马车,她累坏了,几乎躺下便睡着了。 却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人摇醒,“丫头!快醒醒!” 萧暖卿睁开眼,是连墨。 她揉着眼睛坐起了身,“前辈?这么晚你是有什么事吗?” “你这笨丫头!”连墨一下敲在萧暖卿的脑袋上,“真想跟着去尚国了?莫要忘了,你是答应我要试药的!” 萧暖卿自然没有忘记,可她以为连墨至少会等使团入了尚国才行动,没想到今日第一日出京,他就要动身了? 她看了眼帐外,那两名侍卫倒在了地上,应该是被连墨迷晕了。 就听连墨道,“快收拾一下,走了!” 萧暖卿这才连连点头,起身随意收拾了两件细软,这才跟着连墨出了帐子。 看天色,已是子时,周围的帐子里鼾声四起,大家都睡得很熟。 萧暖卿抱着包袱跟在连墨身后,只想着若是自己就这样走了,这群人必定会回京城找麻烦。 不行,她至少得让人看到,她是被连墨的带走的! 这样想着,她故意绊了自己一跤,“哎哟!” 一声惊呼,惊动了帐内熟睡的人。 “谁!” 连墨大惊,立刻抓起萧暖卿朝着不远处的马车奔去。 此时营帐内的人冲出来,就看到萧暖卿被连墨连推带搡地塞进马车,当即怒喝,“连墨前辈,你做什么!” 连墨却不理他们,驾起马车就跑,任凭后面的人如何追赶也无济于事…… 第234章 以后都教你 夜色深重。 马车很快就在林子里迷失了方向。 连墨却是一点儿也不慌,招呼着萧暖卿下了马车,便是拉着她迅速躲到了一棵树后。 “拿着!”连墨取出两块帕子,一块捂着自己的口鼻,另一块则是交给了萧暖卿。 萧暖卿有样学样的也跟着捂住了口鼻,正疑惑着不知为何如此,却见林中渐渐起了浓雾。 几乎是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哪怕连墨就在自己的身旁也看不太清楚。 “此乃瘴气。” 连墨捂着口鼻道,“你们这些富家千金定是头一回见吧?” 萧暖卿皱了皱眉,“虽未见过,可书中有过记载,我记得瘴气一般多发于夏季炎热之时,怎么这个季节就有了?” “自然是老夫动了手脚。” 虽然看不清连墨的表情,但只听声音就知道连墨眼下有多得意。 就听连墨接着道,“老夫在附近撒了毒药,能催升林中瘴气。” 原来如此。 萧暖卿恍然大悟,连墨又道了一声,“放心,日后老夫这点东西都会教你。” 这话倒是叫萧暖卿一愣。 都教她? 他不是要她试药的吗? 正疑惑间,就听连墨忽然压低了声,“来人了!” 话音刚落,原本死一般寂静的林子里果然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萧暖卿死死捂着口鼻,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她知道,来的人必定是尚国使团的人。 她虽然不会武艺,可今日在使团队伍中她一眼就看出来有几个高手在。 那几人身形健硕,比起莫旬他们来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仔细想想,尚国国主那样疯癫的一个人,不可能只派几个文官来要人,使团队伍里会有几个武艺高强的也很正常。 但她决不能被发现,也决不能去尚国,她这条小命虽然不值几个钱,却牵动着无数人的心。 她爹,莫正元,莫旬,凝儿,还有……陆千昱。 所以哪怕是为了他们,她也决不能死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显然是有人朝着她这个方向摸了过来。 萧暖卿真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了,想要蹲下,又怕自己会发出细小的声音惹来注意。 便只能僵直着身子,一动都不敢动。 只听林中忽然传来怒斥,“该死!怎么这么大的雾!” “连墨那老东西到底把人带哪儿去了!我瞧他们方才跑的方向去不是回京的路啊!” “他敢欺骗我们国主,等找到了他,国主定是要将他的脑袋割下来当凳子坐!” “都别吵,我好像听到声音了!” 锐利的声响就从萧暖卿的身后传来,四周霎时间陷入死寂。 萧暖卿后背的汗毛都树立了起来,周身的鸡皮疙瘩激起,紧张得身子都不禁微微颤抖了起来。 被发现了? 她分明一点儿声响都没发出来!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萧暖卿紧紧闭上了眼,一副听天由命的架势。 却在这时,身后那人突然一声厉喝,“西南方向!”说罢,便是朝着西南方向冲了过去。 林中疾驰的脚步声四起,都是朝着西南方向冲去。 不多久,就听有人怒喝道,“草!是只兔子!” “再找!” “怎么回事?我头有些晕。” “我也有点晕。” “我也是……”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中……毒……” 那人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完。 接连几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应该是那些人都倒下了。 等了好一会儿,萧暖卿才忍不住扯了扯身旁的连墨,“前辈,好像安全了。” “嗯。”连墨淡淡应了一声,很快,林中的瘴气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了下去。 萧暖卿看到连从正拿着一个药瓶在四周挥舞着,不禁惊叹,“这瓶中的药能驱散瘴气?” “是,以后会教你。” 连墨说着,手指往嘴里一塞,随即一个响亮的口哨声便在林中回荡了起来。 不多久,原本失了方向的马车竟然迈着欢快的步子,朝着二人哒哒哒地小跑而来。 萧暖卿脸上吃惊的神色依旧,只觉得连墨这人好稀奇,所做的事都是自己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眼看着萧暖卿如此惊讶,连墨满脸得意,正欲开口,却被萧暖卿抢先了一步,“这个我不学。” 哨声虽然响亮,可手指伸进嘴里也太脏了些。 连墨嗤了一声,“不学拉倒!上车!” 说罢,便是率先翻身上马。 萧暖卿也顺势钻进了马车里,目光朝着幽深的林中看去。 哪怕瘴气已散,这深重的夜色之下依旧看不清什么,自然也看不到尚国的那些人。 她却有些担忧,“前辈,那些人不会有事吧?” 不管怎么说,这是林中,就算没有什么豺狼虎豹,也难保没有什么蛇虫鼠蚁。 若是遇到有毒的,那些人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连墨却连停都没停,驾起马车就跑,好一会儿才道,“那些人晕个一个时辰就会醒,这林中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就算是有什么毒物也被我方才的瘴气给吓跑了,你放一百个心吧!” 闻言,萧暖卿这才是彻底放下心来。 她想着,连墨跟连翘到底是不一样的。 三日后,连墨带着萧暖卿来到了一处山下。 山脚下有一间屋子,许是听到了马车的声音,屋内的人匆匆迎了出来,当见到萧暖卿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那人满是惊喜,“卿卿!你怎么来了?” 竟是虞彦! 萧暖卿也很是惊讶,下了马车后便朝着虞彦快步走去,“二哥怎么在这里?” 说来,这段时日她在京中并未见过虞彦,虽然早就知道他已经辞官,但连墨始终在京城,所以她想着,虞彦应该也还在京中的。 却没想到,他早就来了这儿! 连墨将马车拴在了树上,这才往屋里走,“他以后是你师兄。” 淡淡的一句话,只让虞彦笑得合不拢嘴了,“当真?原来卿卿也要跟随连墨前辈学习医术,真好,往后你我就有个伴了!” 萧暖卿也是连连点头,虽然一早就知道虞彦已经拜了连墨前辈为师,她若来试药就一定会见到虞彦的,可真瞧见了,她还是止不住的高兴。 这几日来与亲人分别的伤怀也终于消散了不少。 不曾想,连墨连坐都还没开始坐下就道,“别废话了,将我交代你找的几味毒都拿出来,烧水,让她泡上!” 第235章 怎么到哪儿都有人护着 听到这话,萧暖卿跟虞彦皆是一愣。 虞彦最先反应过来,一贯温润的脸上染了几分焦急,“师父是要做什么?那些可都是致命的毒!” “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难不成你还要老夫亲自动手?”连墨有些不高兴地瞪了虞彦一眼,“磨磨唧唧的,真是麻烦!” 可虞彦还是不放心,“师父,人命不是儿戏,你若不说明白我绝不会做,我也不会让卿卿听你的。” 虞彦一边说着,一边站到了萧暖卿的面前,拦在了她跟连墨的中间,将她死死地护在了身后。 见状,连墨忍不住‘啧’了一声,随即越过虞彦的肩膀看向萧暖卿,“你这丫头怎么走到哪儿都有人护着?” 一句话,只问得萧暖卿哑口无言。 是啊,在京中的时候,她有陆千昱护着。 在京外,莫旬又拦在她跟前不让她跟连墨走。 如今来了连墨身边,她也还有虞彦这个好师兄在。 心口的暖意隐着连墨的一句话被无限放大,萧暖卿觉得自己这一世,比起上辈子当真是幸福太多太多了。 思及此,她不禁勾唇一笑,这才轻轻拉开了虞彦,冲着连墨道,“我知道前辈不喜与人解释,可虞彦已经是你的徒弟,你教导他东西,总要跟他说明缘由。” 此话有理。 加上虞彦一副他若不说清楚就不会让他碰萧暖卿半根手指头的样子,连墨便只能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那些毒药性相克,放在一起泡非但不会使人中毒,还能增强体魄!” 说罢,连墨又瞥了萧暖卿一眼,“若不然,就你这小身板还想熬过我的药?” 原来如此。 虞彦听了并没有立即相信,而是在脑海中将每一味毒的毒性都过了一遍,这才确定连墨说的是真话。 他这才开口,“那,徒儿这就去准备。” 说罢,不放心地看了萧暖卿一眼,这才往屋后去了。 连墨看着虞彦,不禁摇了摇头,“这个傻小子!也就是在毒术方面悟性高,若不然这般墨迹的性子,我才不要他做徒弟!” 听着连墨的抱怨,萧暖卿却是忍不住轻笑起来,“前辈说这话的时候若是嘴角的笑能够压上一压,晚辈就能信了。” “你!”连墨指着萧暖卿,像是气极,可嘴角的笑却越发灿烂,“还叫我前辈?不准备改个口?” 萧暖卿皱了皱眉,“您已经有连翘了……” 她可不想往后见到连翘,还得给人叫一声师姐。 “她已经被逐出师门了!你不是在的吗?”连墨撇了撇嘴,有些不乐意了。 闻言,萧暖卿便直接问道,“那师父的意思是,我往后若是见到连翘,不必称她师姐咯?” “这是自然,往后你就是我门下的大师姐,那个墨迹的小子就是大师兄!” 嗯,拢共俩徒弟,一个大师姐,一个大师兄,完美! 得了连墨亲口的话,萧暖卿这才大大方方的应下了,“是,那以后卿卿就听师父安排了!” 连墨很满意,嘴角都好似要咧到了耳朵根。 可一想到连翘,他的眼底还是泛出了几分愁绪。 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会一点儿也不担心呢? 只是那丫头的性子啊! 唉! 虞彦很快就将东西都准备好了。 萧暖卿来时,就看到偌大的一个浴桶里装满了黑漆漆的水。 虞彦说,这里头有十几种毒,每一种都是能叫人生不如死的剧毒。 若不是连墨说这些都是药性相克,放在一起并不会要人命,而虞彦又认真思考了一遍确定连墨所言非虚,萧暖卿想,她是怎么都不可能有胆子泡进去的。 看着那黑漆漆的毒水,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脱去了外衣,缓缓入了浴桶。 温热的水瞬间将她包裹。 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异样,就跟普通的洗澡水一样。 连着赶了几日的路,这样泡着反倒格外舒服。 萧暖卿仰着头,靠在浴桶上,缓缓闭上了眼。 可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一股钻心的疼从脚底瞬间蔓延了开来。 萧暖卿猛地睁开了眼,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就要起身。 门外却是传来虞彦的声音,“不许起来!得泡足两个时辰,否则毒性入体,神仙难救!” 听到这话,萧暖卿只能强忍住要起身的欲望。 那钻心的痛正源源不断的传来,一开始只是脚底,很快,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似乎都在被无数的银针不断扎着一般。 “好痛啊!” 她实在忍不住了。 双手紧紧抓着浴桶沿,眼泪混着额上的冷汗不断滴落下来。 可这样的折磨并没有结束,反而身子无端燥热了起来。 就好似身体里有一团火在燃烧,越来越旺…… 她难受得痛呼,“师父,我好难受!” “难受也得忍着,记住,两个时辰,这是为你好。” 连墨一直都守在外头。 萧暖卿那难受的声响他自然也都听到了。 可,没有办法,那药浴必须泡足两个时辰。 屋内,萧暖卿的痛呼声伴着哭声,越来越响,到最后几乎变成了惨叫。 屋外的连墨跟虞彦都听得脸色发青,却也只能守在外头。 萧暖卿觉得,她大约是快要死了。 身体内明明有火,可周身的皮肤却冷得如同一块冰。 疼痛伴着瘙痒,就好似有上万只虫子不断在她身上攀爬,撕咬…… 直到她再也忍受不了这一切,眼前发黑,彻底晕死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了进来,强有力的双臂将她一下子就从水里捞起,拿着浴巾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后,便抱着她往床边走去。 是什么人? 她努力想要睁开自己的双眸,可用了十足的力气,她的眼睛竟然也只能睁开一条细细小小的缝。 她看着那如刀削般的侧颜,不敢确定,只试探般地开口问了句,“夫君?” “嗯。” 胆大的回应,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情绪,却在那一瞬间直击萧暖卿心底的某处。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荡漾了开来,嘴角也跟着挂起了笑,而后,彻底放心地睡了过去…… 第236章 真是他 翌日,萧暖卿睁开眼只觉得神清气爽。 明明昨日泡那毒药浴的时候痛得都快死了,可眼下却只觉得身体里蕴藏着一股力道。 她两辈子以来,头一回觉得自己还挺有劲儿! 昨夜那毒药浴竟这般厉害! 萧暖卿心中感叹,这才翻身下床。 双脚刚一落地,她便猛地呆住了。 她的鞋呢? 昨晚那模糊的记忆断断续续的袭来,想到那个自己彻底昏迷前看到的侧脸,心头骤然一跳。 陆千昱来过了? 不及细想,她匆忙穿了衣裳出了门。 门外是她有些陌生的农家场景。 院中一个硕大的木盆前,虞彦正埋头清洗着衣衫,许是听到萧暖卿开门出来的声音,他抬眸看了过来,脸上露出了无比温暖的笑,“醒了?厨房给你热着粥跟药,快去喝了。” 不远处的树荫下,连墨坐在摇椅上,悠哉悠哉地摇着,“那药记得饮了粥再喝,不然胃会不舒服。” 萧暖卿点了点头,想问他们昨晚陆千昱是不是来过,可虞彦已经低下头去自顾自洗衣裳,连墨更是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一时间,她竟是有些问不出口了。 便只能低头往厨房走去。 可谁知,刚一进厨房她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陆千昱一身寻常百姓的长衫,正提着一壶热水。 见到萧暖卿进来,他也丝毫没有任何惊讶,只平淡地问道,“可要喝茶?我给你泡一壶。” 萧暖卿却没有办法表现得那么淡然,她又惊又喜,“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你就这么离开京城皇上会不会有所怀疑?” 陆千昱将水壶放下,嘴角的笑容却已是按捺不住。 他朝着萧暖卿张开了手,“过来。” 萧暖卿一怔,这才朝着陆千昱的怀中走去。 熟悉的气息将她紧紧包裹,格外令人安心。 “你们从使团逃出之后,尚国使团就派人将消息告诉了皇上,皇上为了做样子便差我来查你们的踪迹,他给了我五日的时间。” 他从京城赶来此处用了一日,回去也要一日,也就是说,他可以留下来陪她三日。 萧暖卿高兴坏了。 明明这几日以来她其实并没有怎么想起陆千昱,也没有怎么想起爹爹他们,可一见到他,那满腔的思念就如同泄洪一般汹涌而来。 她把脸埋进了他的怀中,一股温热很快就打湿了他的胸口。 陆千昱歪着脑袋来看她,“怎么还哭了?” 她不愿让陆千昱看到她的眼泪,只将脑袋埋得更深,“没什么。” 陆千昱却是清楚得很,双手将她楼得更紧,身子也不禁微微摇晃起来,哄着她就像是哄孩子一样,“凝儿那日哭着回去,我与她分析了其中利害,她算懂事,很快就将自己劝好了。孟顾每日都有服药,体内余毒已经清得差不多了。” “我此次来之前特意去看了两位岳丈大人,他们都已经知晓你跟随连墨前辈离开的事。不过并不知晓是试药,只以为你是跟着连墨前辈来学习医书了。都有不舍,但也都为你高兴。” 话说到这儿,陆千昱顿了顿,似乎是在考虑着该如何称呼为妥,方道,“莫爹爹已经能下床走动了。恢复的不错。” 听到这儿,萧暖卿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莫爹爹?谁教你这般称呼的?” 看着她扬起的笑脸,陆千昱也跟着笑,抬手替她抹去了脸上的泪,道,“那你说该如何称呼?我只说一个爹,你也不知我说的事谁。” 谁让她有两个爹呢? 萧暖卿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点了点头,“挺好的,就这样称呼着吧!莫爹爹,萧爹爹。” 陆千昱宠溺地看着她,只觉得她的笑格外灿烂,以至于映在他的眸中都有了光。 “行了行了,别腻歪了!” 连墨忽然出现在门外,“赶紧把粥喝了,把药吃了,这药吃下后四个时辰方才能泡药浴,可别耽误了时候。” 听到这话,陆千昱的眉心不由得一拧,脸上的笑意也跟着退去,“今日还要泡?” 昨夜他来时,萧暖卿那痛苦的哀嚎声他听得清清楚楚,实在是不忍心叫她受这种苦了。 可连墨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自然是要泡的!别看泡着的时候痛苦,可效果却是一顶一的!” 闻言,萧暖卿不禁点了点头,“这倒是真的。我今日起来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力气,精神得不得了!”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连墨颇为得意,挑眉看向陆千昱,“你搭她脉试试。” 陆千昱心中有些疑惑,却也照做了。 他不懂医术,连墨让他给萧暖卿搭脉的唯一目的是让他试探萧暖卿的内力。 只是萧暖卿从未练过武,怎么可能会有内力? 正想着,他双眸忽然一亮,惊讶地看向连墨,“这是昨夜泡那药浴的缘故?” 萧暖卿的体内竟然有一股细小的内力在涌动。 怪不得她说她今日起来时浑身都有劲! 连墨得意的眉毛都快飞到天上去了,“这可是老夫研究了十数年的好东西,可不是谁都给用的!” 过程是痛苦了些,可效果显著啊! 不但能够强身健体,还能让从未习武的人体内生成内力。 虽然不多,可长年累月的积累下来,也是一顶一的内功高手了! 萧暖卿并不知晓二人在说什么,一脸疑惑,“怎么了?我体内有什么?” “内力。”陆千昱如实回答,“看来前辈是想将自己的独门轻功传授于你。” 那套来无影去无踪的轻功,还有隐匿气息的功夫。 萧暖卿颇为惊讶,看向连墨,“师父这是打算倾囊相授?” “不然呢?”连墨嗤了一声,“老夫一把年纪才收两个徒弟,再不倾囊相授,我都带棺材里去吗?” 说罢,便是转身往外走,“赶紧喝粥喝药!” 看着连墨的背影,萧暖卿心中颇为复杂。 她是真没想到自己会受到连墨前辈这般无条件的信赖。 当然,她也不能辜负了他老人家。 不管多痛苦,她都应该坚持下去。 正想着,陆千昱的声音却冷了几分,“连翘失踪了。” 第237章 感情这东西 失踪? 萧暖卿眉心一拧,“她能去哪儿?” 一直以来,连翘都是跟着连墨的,连墨在哪儿连翘就在哪儿。 可如今连墨与连翘断了关系,连翘孤身一人会去什么地方? 陆千昱微微摇了摇头,“我原以为,她会来此。” 毕竟,这里是连翘从小长大的地方,是她的家。 这么多年来,不管连墨带着连翘去了多少地方,总归还是会回来的。 可很显然,她没有。 萧暖卿心中颇为担忧,“我还以为她会留在京城与你作对,那日她走时的眼神是恨毒了我的,我不再京城,那她就该去找你。” 这也是她为什么会把最后的解毒丸留给陆千昱的原因。 陆千昱淡淡一笑,“我原也是这样想的,可既然她不在京中,你这里就有危险,方才我已经跟连墨前辈说过了,只是他似乎并不在意。” 这就让陆千昱有些费解。 明明最了解连翘脾气的人就是连墨了,他应该知道连翘不会善罢甘休,怎么就一点反应也没有呢? 难道是因为连墨没有把连翘放在眼里? 也是,毕竟连翘所有的本事都是连墨教的,就算连翘再厉害也不会是连墨的对手,更何况连翘一点儿也不厉害。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萧暖卿从陆千昱的怀中退了出来,走到锅边掀开了锅盖,将那热着的粥端起,就着一旁的小菜吃了起来,“她若是真要来那便让她来,反正她的毒我能解,我解不了的还有师兄是跟师父。但我的毒,她可未必能解得了。” 她解不了可没有师兄跟师父帮忙的。 喝过了粥跟药,萧暖卿便跟陆千昱去了外头走走。 四周的山连绵不绝,连墨那间小小的院落就坐落在群山的怀抱中,只有一条小路可供通行,二人就是在外头闲逛也只是在那小路上。 但,微风正好。 四周不时传来的虫鸣鸟叫更添了几分美好。 萧暖卿忍不住感叹,“这里还真是个避世的好地方。” 还真难为连墨居然能寻到这样一个好的地方。 陆千昱赞同的点头,“的确不错,等日后我也来此盖上一间屋子,再与你生上三五个孩儿,可谓幸福美哉。” 萧暖卿霎时红了脸,“谁要与你生三五个那么多!” 当她是猪吗? 陆千昱打趣着,“哦?卿卿只是觉得多,不是不跟我生?真不错,能就只生两个,一男一女,凑一个好字。” 这话题萧暖卿接不上。 她要脸,这样大方谈论生几个的事儿她还做不出来。 但,只是听他这样说着,她便忍不住幻想起来,不禁觉得陆千昱说生一儿一女还真是个不错的提议。 到时候,陆千昱一手牵着儿子,一手牵着女儿,定是格外幸福。 她自顾自想着,不料自己的神情早已落入陆千昱的眼中。 他忍不住笑了开来,“卿卿笑得这般甜蜜,想必是在幻想日后生儿育女的事?” 萧暖卿是真被他说得羞涩难当了,“你再胡说,我可就不理你了。” “这怎么行?”陆千昱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拉入怀中,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来,“你不理我,我们还怎么生孩子?” “你还说!谁要与你生孩子!”萧暖卿捶了他胸口一下,力道不重,他却好似受了重伤一般,嘶了一声,随即一脸痛苦之色。 萧暖卿还以为自己有了内力之后手下的力道就没有分寸了,真打疼他了。 当下便是担忧地看着,“怎么了?很痛吗?是不是我太使劲了?” “嗯,很痛。”陆千昱痛得五官都拧在一起一起了,“卿卿不与我生孩子,我心痛!” “……” 萧暖卿颇为无语地看着陆千昱。 许是察觉到了萧暖卿那冷漠的眼神,陆千昱这才收敛起了神色,“是真的痛,你不与我生,要与谁生?” 萧暖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好歹也是堂堂锦衣卫指挥使,怎么就满脑子都是生孩子的事儿了?” “自然也是想别的事儿的。”他很是自然地解了过去,话没有说明白,嘴角的笑容也显得格外神秘。 萧暖卿略有不解地望着他,直到看清楚他眼眸中的不怀好意,才知道他心中到底是想了些什么。 当即又羞又恼,“陆千昱,你能不能正经些?” “哪里不正经?”陆千昱反问她,顺势将她抱得更紧,“你我是挂在官媒册子上的夫妻,我想的可都是名正言顺的正经事儿!别说是想,就是做了也光明正大!不过……” 话说到这儿,他将声音压低了些,有些克制,“我知晓还不是时候。” 她如今日日都要泡那折磨人的药浴,等强健了身子之后便要开始试药,其中的痛苦究竟有多少,他是想都不敢想。 只知道,若是她每日都要承受昨夜那种痛苦的话,他或许会忍不住对连墨出手,将人强抢回去。 这一刻,萧暖卿是理解陆千昱的。 欲望,是每个人都会有的东西,更何况爱慕着一个人不就是会想要无时无刻地粘着对方,与对方亲热吗? 难的,是要克制欲望。 她靠在陆千昱的怀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享受着这无比安逸幸福的时刻。 当晚,萧暖卿继续泡药浴。 一开始陆千昱是想守着她的,却在萧暖卿的坚持之下只能与连墨他们一起守在了外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内再次传来了萧暖卿的痛呼声。 三个男人当即都紧张了起来,却也都发现萧暖卿今日的痛呼比起昨日要小了许多。 没有那么撕心裂肺的哭喊,只是偶尔受不了时的一两声。 以至于虞彦忍不住问,“师父今日是减了用量?” “没有,应该是她的身体在逐渐适应药浴的效力。”连墨说着,忍不住转头看了眼门边脸色铁青,神情紧张的陆千昱。 或许,也有他在的原因。 那丫头应该是不想让陆千昱担心,才会强忍着痛苦,不发出声音来的吧! 而很显然,陆千昱也是猜到了这一点的,否则他的脸色不可能比见了鬼还难看。 啧,感情这东西,还真是玄妙。 第238章 赶紧走 三日的时间一晃而过。 陆千昱站在院子里与连墨,虞彦告辞。 几番客套间,他一抬眸就看到了正倚在门口,正满眼不舍盯着他的萧暖卿。 那双莹亮的双眸忽闪忽闪的,仿若下一瞬就会滴落下珍珠来,真真儿是我见犹怜。 陆千昱嘴角掠起一抹无奈的笑,冲着萧暖卿招了招手。 萧暖卿咬了咬唇,好似有些不想过去。 见状,连墨同虞彦一句话都没说,很是默契地走开了。 而陆千昱则是朝着萧暖卿走了过来,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语气温柔宠溺,“怎么了这是?为夫就要走了,连抱都不给抱一下?” 萧暖卿这才靠进了陆千昱的怀里,闷着声开口,“我只是担心抱住了就不想松开了。” 可,他必须要走的不是吗? 他在京中还有许多的事儿要做,还有许多的难关要闯。 她再不舍得也不能将他强留下来的。 陆千昱又何尝不是满心地不舍呢? 他太喜欢将她搂抱在的感觉了。 她的身子,娇娇软软的,温热中带着一股好闻的气息,只让他恨不得就这么抱着她一辈子都不松手。 可,该走还是得走的。 深吸了一口气,他紧了紧自己的怀抱,这才道,“我会找机会来看你的。” 萧暖卿在他的怀里重重点了点头。 鼻尖抵在他的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气,贪婪得好似是要将他的气息深深刻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那令人安心的气息也的确是让她的情绪平稳了许多。 于是,她缓缓松了手,“好了,时候不早了,再不走就天黑了。” 四周皆是山路,天黑可不好走。 陆千昱也跟着松开了怀抱,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这才道,“好,乖乖等我。” “嗯,路上小心。” 此话一出口,萧暖卿跟陆千昱皆是一怔。 在这一刻,二人都有相同的感觉。 他们像极了一对普通的小夫妻,丈夫要外出做活,而妻子则在家中乖乖等着。 许是这感觉太过浓烈,二人不禁相视一笑。 就听陆千昱道,“只希望有朝一日,你我能做回寻常的夫妻。” 从前,陆千昱的愿望是爬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是辅佐皇上治理江山。 可如今,他的愿望是与她一起做回最普通的百姓。 再不舍,陆千昱还是走了。 萧暖卿一直将他送出了院外,而后站在院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那唯一的山路之上。 “行了,别看了。”连墨不知何时站在了萧暖卿的身后,冷声开口。 萧暖卿被这突如其来的身影惊了一跳,回过身看向连墨,“师父走路怎么没有声音?” “你再泡几日药浴我就教你。”连墨没好气地开口,随后指了指她的房间。 虞彦已经将药浴准备好了。 萧暖卿知道,是到了自己每日都要泡药浴的时间了。 不过这几天下来,泡药浴时的难受已经越来越小,到昨夜她已是能忍着一声不吭了。 想来今日会更加舒服些。 萧暖卿撇了撇嘴,这才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却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破风之声。 萧暖卿一惊,下意识地侧身躲避,等她反应过来时,却发现自己的手中正抓着一枚小石子。 这……她什么时候抓着的? 心头大惊,而不远处的连墨却是笑出了声来,“不错不错,老夫料想的不错,你是莫正元的亲生女儿,虎父无犬女啊!” 萧暖卿还是不明白,“师父,我这是……” 她接下石子的速度太快,以至于连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就听连墨道,“你的反应随了你爹,这一点从你给连翘下毒我就能看出来了!” 连翘可是他从小教导着长大的,一般人若想给连翘下毒,只怕还未出手就已经发现了,可萧暖卿明明不会武功,身手却如此敏捷,可见,这反应是从娘胎里带出来了。 思及此,连墨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道,“如今你体内攒了些内力,就使得你的反应更加迅捷,不过你别得意,我方才只是试探一下,并没有拿出真本事,所以你这药浴还得泡上一段时日。” “没问题!”萧暖卿回答得格外高兴。 泡了这几日的药浴,除却身体的确是比起以前轻盈了许多,也精神了许多之外,其实萧暖卿并没有怎么感受到变化。 可方才自己居然能如此迅捷地接住石子,就跟话本子里的武侠高手一样,当真是将萧暖卿高兴坏了! 她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小跑而去,比起之前对泡药浴不咸不淡的抵触,这会儿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就这样,时间又过了两日。 这一日,萧暖卿正同虞彦连墨用餐时,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阵扑腾。 似乎是一只鸟落在了院子里。 听到这声音,连墨反应极大,当下就放下了碗跑了出去。 萧暖卿跟虞彦好奇,也跟了出去。 是只鸽子。 就见连墨将那只鸽子小心翼翼地捧起,而后从鸽子腿上拆下了一张字条。 上头密密麻麻地写着什么,看着那些字,连墨的脸色几乎是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 虞彦见状,忙上前关切道,“师父怎么了?” 连墨将字条递给了虞彦,冷声开口,“收拾东西,咱们要换地方住了。” 萧暖卿不解,“换地方?为什么?” 虞彦将字条递了过来,声音微沉,“我去打包药材。” 说罢便是往屋后的库房走去。 萧暖卿看着字条上的字,脸色也沉了下来。 不大的字条上写了两行字:尚国使团有六人脱离队伍,连翘在凌安城出现。 凌安城位于靖国东南边,是去往尚国的必经之路。 而尚国使团中有六人脱离了回尚国的队伍,十有八九是为了留下来找她。 至于连翘为何会出现在凌安城…… 萧暖卿试探般问道,“她是去找尚国国主了?” 连墨脸色阴沉,“十有八九,她应该是知道她一个人斗不过咱们,所以才去尚国找帮手!” 这个臭丫头! 找帮手找到尚国国主头上去了! 那家伙有多心狠手辣,她能不知道? 不行,他们得赶紧走! 第239章 尚国国主 连墨想着,便是冲着萧暖卿道,“快去收拾些衣物,咱们马上就走!” 萧暖卿却是皱着眉,“我们去哪儿?” 闻言,连墨也愣住了。 是啊,去哪儿? 连翘从小就跟着他,跟了十几年了! 纵然他是狡兔三窟,不管是靖国还是尚国都有好几处藏身之地,可哪一处连翘不知道? 哪怕连翘带着人一处一处的查找,也总能找到他们的! 更何况,以尚国国主那个性子,根本不可能会一个个找过来,而是派了人,将他十几处藏身之所都翻个底朝天! 最烦的就是使团中有六人脱离的队伍,现在也不知在什么地方。 以至于现在连墨也不敢带着萧暖卿去住客栈。 就怕有个万一,跟那几人撞个正着! 连墨头疼了。 烦躁地就地蹲下,用力挠了挠头,“那臭丫头,老夫把她从一个小奶娃拉扯到现在,她倒好,居然找尚国国主对付我!” 当真是要气死他了! 没良心的东西! 眼看着连墨这般气恼,萧暖卿便也只能安抚,“师父别急,您好好想想,当真没有什么地方是连翘不知道的吗?纵然那些住处都没办法去,那有没有您在采药途中遇到的不知名的山谷?” 只要找到一处僻静且是连翘不知晓的地方就可以了啊! 住处可以重新建,反正她现在有的是力气,哪怕是找个山洞也无所谓啊! 被萧暖卿这一提醒,连墨好似真就想到了些什么。 “你别说,还真有,离此处也不远!”连墨说着,猛地站起身来,指着东边的一座山,道,“就在那座山后面的后面的东边的北面!” “……”萧暖卿顺着连墨的手指看去,只见一座山隐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不远?光是听就觉得很远呢! 这得连着翻多少山啊! “老夫有一回采药迷了路才撞见的,那山隐秘至极,里头有许多奇珍异草,原本是想回来跟那臭丫头说的,可那日回来正好遇到情报人的传信,说我找了许久的药材在尚国国主的手里,我一高兴,就将这事儿给忘了!” 连墨其实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总觉得那林子在那不会跑。 那些奇珍异草也不会无端消失,等办完了尚国国主交代的事儿在回来带连翘一起去就行! 他甚至将此当成了给连翘的惊喜。 那么多奇珍异草,连翘那丫头瞧见了一定是双眼放光! 谁能想得到,原本打算给连翘的惊喜,如今却成了他躲避连翘的唯一的去路! 还真是造化弄人啊! 萧暖卿叹了一声,“那我这就去收拾东西,我们一会儿就走。” 说罢,萧暖卿便回了屋。 其实也没几件衣裳要收的。 只是萧暖卿一边收着一边想该如何将此事告诉陆千昱。 他说过会找机会来看她的,可到时候他若是看到此处人去楼空该怎么办? 可她也不能留下字条,因为她无法确定先来这儿的会是陆千昱还是那位尚国国主。 莫说是字条,她便是一点儿信息都不敢留下。 她自己的性命也就罢了,可连墨跟虞彦还跟她在一起。 那尚国国主是出了名的残暴,若落在他手里定然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就连用毒这么厉害的连墨提起那尚国国主都是一脸紧张惧怕的样子,她自然是不敢留下万分之一的可能。 罢了! 不留任何信息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会离开多久,但…… 总有一日她还是会回到陆千昱的身边的。 思及此,萧暖卿抓着包袱的手不禁紧紧握起。 陆千昱,你会等我的,对吗? 虞彦很快就打包好了必须要的药材,带上一些其他的必需品,既然便坐着马车出发了。 连墨说,那信鸽是两日前飞出的,也就是说两日前连翘就已经在了凌城。 她的轻功是连墨教的,以连墨推断,连翘会在三日后见到尚国国主。 等尚国国主从尚国出发来寻他们,也还要个十天半个月之久。 而这点时间,足够他们翻山越岭,去到那个神秘的山谷了…… 半个月后…… 陆千昱看着人去楼空的小院,一时间有些怅然。 饭桌上还未吃完的饭菜都已经长了毛,发出难闻的气味,一旁的碗里还有半碗长了毛的饭。 陆千昱心口微缩,却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只知道他们离开得很突然,却又不像是被人捉去的。 毕竟这院子里一点儿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可,为何如此突然呢?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及陆千昱细想,一阵细微的声响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立刻闪身躲藏了起来,隐匿起自己的气息。 就见,院门被人猛地推开,“贱人,出来!” 竟是连翘! 陆千昱眸色一沉,紧接着跟在连翘身后的人影更是让他骤然瞪大了双眼。 只见,那人眉眼凌厉,琥珀色的双眸中散发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 但……那王者之气下,是汹涌的狠厉。 竟是尚国国主,林烨! 他竟然抛下整个尚国不顾,跟着连翘来了此处! 在这一瞬间,陆千昱终于明白为何萧暖卿他们要走的这般急了。 连墨应该是收到了消息,知晓连翘去找了林烨,所以才连饭都没吃完,连碗筷都没收就匆匆离去。 而此刻,看到空无一人的院子,连翘有些疯狂了! “人呢?人呢!”她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吼叫着,“躲我是吧?你那些藏身之处我哪里不知道?我看你能躲到什么地方!” 连翘怒火攻心,对着院中的那棵大树猛地踹了一脚。 无数树叶掉落下来,洋洋洒洒,却难消连翘心中的怒火。 却听林烨缓缓开了口,“你所说的那几处藏身之所朕已经派人找过了,若你不能说出连墨的下落,似乎留着你也没什么用。” 冰冷的声音如是说着。 连翘眉心一拧,下意识往后退去,“你什么意思?我好心带你来找人,怎么,现在反过来要杀我?” “找人?”林烨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心,冷声问道,“人呢?” 他抛下偌大一个尚国,丢下自己的心上人不顾一切地来了靖国,却连个人影都没找到。 不杀了连翘,难消他心头之怒。 连翘感受到了林烨的杀意,不由得往后退,却内想到脚下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却也是这一摔,让她发现了什么,“车轮的印记……他们是坐马车走的!” 第240章 一定要阻止他! 林烨的视线也落在了那道明显的马车印上,他缓步上前,垂眸细细扫了一眼,这才开口,“车上应该有三个人。两男一女。” 地上的印记一边稍微深一些,一边稍微浅一些。 连翘有些吃惊地看了那两道车轮印,并未发觉有什么不同之处,更加不明白林烨为何如此肯定车上有三人。 她皱眉细细想了想,忽然就明白了,猛地从地上站起,道,“没错,是三个人,我师父此次去了靖国京城还收了一个徒弟,原本是靖国的御医,似乎是叫虞彦。” 听到这个名字,林烨的眸心骤然一沉,“你再说一遍,他叫什么名字?” “虞彦。”比起之前的不确定,连翘这会儿的态度倒是很自信,“我想起来的,的确就叫虞彦,对毒物颇有研究,自己制出了个什么解毒丸,居然连我师父都没做出来解药的毒都能解!” 说起此事,连翘的心中又生出了几分怨恨。 一个虞彦,一个萧暖卿! 一个用毒,一个会医术! 这二人几乎是将她彻底给压了下去! 她抬手缓缓抚上了自己的脸颊。 她至今都没有忘记师父给的两巴掌。 一巴掌是为了虞彦,一巴掌就是为了萧暖卿! 她不会就这么算了! 她所受的屈辱,迟早要讨回来! 而此时,从未笑过的林烨居然勾起了嘴角来,阴森可怖。 “那朕还真是来对地方了。” 没想到,他居然逃到了靖国,还堂而皇之地做起了御医。 真是妙啊! 连翘不知林烨究竟在想什么,可看着他的笑,心中便忍不住泛起几分恐惧。 若不是要利用林烨的能力,她是绝不会跟林烨合作的! 思及此,连翘忙道,“只要跟着马车印走,一定就能找到人!” 林烨也是这样想的,当下便是抬脚离去。 见状,连翘暗暗松了口气,感觉到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看着林烨的背影,她咬了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直到二人彻底走远,藏在暗处的陆千昱方才缓缓现身。 他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两道车轮的印子上。 一深一浅。 连翘她们应该猜得没错,卿卿跟连墨前辈一定就是坐着马车走的,为的恐怕就是躲这个连翘跟林烨。 那林烨是个疯子,而连翘居然会跟这个疯子合作,简直就是个彻彻底底的蠢货! 他缓走出院子,沿着车轮的印记一直看向了不远处的山林。 虽不知林烨为何对虞彦的名字如此感兴趣,但可以肯定,林烨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绝不能让林烨先一步找到卿卿! 当下,他便是飞身而去,急急朝着京城奔去。 翌日。 天还未亮,皇上也还寝宫里睡得正香,可小安子却是推开了门来,站在龙床边,低声唤着,“皇上,皇上……” 听到了动静,皇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觉得困意浓厚,“该上朝了?朕怎么觉得如此困乏。” 说着,便是坐起了身来。 却听小安子道,“离上朝还有一个时辰呢!是陆大人有急事求见,眼下正在外头候着呢!” 听到这话,皇上眉心一沉。 陆千昱向来有分寸,若不是有要紧事绝不可能来扰他的清梦。 当即便是挥手道,“宣!” 小安子应了声是便出了门去,不多久,陆千昱便进来了。 只见他大步而来,上前单膝跪地行礼,“微臣见过皇上!” “何事令你如此着急?”皇上问,顺道抬了下手,示意陆千昱站起回话。 陆千昱起身,声音凝重,“皇上,有探子回报在鹿城一带发现了尚国国主的踪迹。” 这个消息可谓一道惊雷,炸得皇上头皮发麻,连坐都坐不住了。 “你,你说的是真的?他不好好的在他尚国做他的国主,跑去鹿城做什么?” 陆千昱沉声道,“恐怕,与孝源城有关。” 陆千昱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靖国的国土图,在桌案前摊开。 皇上跟着走了过来,就看到陆千昱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皇上您看,此处就是孝源城,是我国的军事重地,再过去就是与曾国,陈国的边境线。尚国国主原本是可以从这儿直接去往孝源城,但因孝源城极其重要,我们在这一路都布置了不少探子,所以尚国国主才会想着从鹿城绕过去。” 陆千昱煞有介事的说着,“曾、陈两国虽然只是弹丸之地,不足为惧,但若是尚国国主能将孝源城打探清楚,将情报泄露给他们,让他们联合尚国一举进攻……” 当说到一举进攻的时候,皇上的身子明显抖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想要联合起来,吞并了我靖国江山?” 陆千昱沉眉,“皇上,不得不防。哪怕尚国国主不是为了孝源城而去的,可他出现在我靖国的地界,就是奇怪。再加上,探子说之前尚国的使团中有几人脱离了使团队伍,道如今都不知所踪,微臣实在担心……” “你的担心是对的!”皇上指了指陆千昱,手指不住地抖动着,“那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做?可要让刘将军发兵,制约一下尚国?” “不可!”陆千昱忙到,“皇上莫不是忘了,我等让连墨带走萧暖卿,就是为了不给尚国发兵攻打我们的机会,如今我们又怎可主动出击?” 靖国的国力与尚国的国力相比,还是差了很大一截的。 皇上眉心紧拧,“那你说,该怎么办?” “微臣想带十人的精锐连夜去往孝源城,阻止尚国国主。” 听到这话,皇上恍然大悟,“对对对,你带人去!那尚国国主从前就被你抓到过一次,你一定能够对付他!” 他一边说着,一边摸出了一块令牌交给了陆千昱,“见此令犹见朕亲临,速去!” “是!”陆千昱接过令牌,当即转身离去,嘴角也勾起了一抹得逞的冷意。 他半点都没敢停留,带着锦衣卫的十名精锐便匆匆出了城,却在即将到达鹿城之际喝停了队伍,冲着身后的人道,“你们去鹿城,我与石安从此处直接去往孝源城,希望能提前阻截尚国国主。” “是!”众人不疑有他,匆匆离去,而石安也跟着陆千昱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奔去。 但,显然不是去孝源城。 第241章 进山林 没走多远,石安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当即策马上前与陆千昱并肩而行,“大人,咱们到底是要去哪儿?” 陆千昱目视前方,神色冷漠,“救卿卿。” 闻言,石安一惊。 是想问萧暖卿不是跟着连墨走了吗?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可看着陆千昱那严肃的神色,他便是半个字都没敢多问。 只知道,跟着陆大人去就是了! 又是狂奔了一日的路程,二人到达萧暖卿等人原本居住的小院子时,院外已是站着不少人了。 陆千昱跟石安皆隐在附近的林子里,细细观察着那些人。 石安很快就发现了端倪,“大人,他们都是尚国人!” 尚国人与靖国人的长相差不太多,但衣着却有细微的不同,尚国人穿的鞋子都是厚底。 虽然此刻那些人并不都是穿着厚底鞋,但只要有一个两个,就足够石安判断了。 毕竟,那些人看上去很是规矩,显然是跟着主子来的。 没多久,院子里就走出来一个人,气势不凡,身旁还跟着连翘。 石安皱了眉,“大人,连翘姑娘身边的那位是什么人?” “林烨。” 陆千昱低声回答。 石安一惊,“尚国的国主?他来这儿做什么?” 闻言,陆千昱没有回答,但石安很快也想明白了。 毕竟,陆千昱来之时就说过,是来救萧暖卿的! 正想着,那群人忽然都齐齐上了吗,朝着一座山林而去。 陆千昱跟石安立刻起身跟了上去。 那群人骑马,而他们则是身子矫健地在林中穿行。 跟那群人保持着可以看到,却不会被轻易发觉的距离。 很快,那形容便到了一座山脚下,上山的路不好走,那一行人也都纷纷下了马。 连翘走到了林烨身边,叽叽咕咕地说了什么,距离太远,听不太清。 陆千昱却是懂些唇语的,便给石安翻译到,“她说这座山她跟她师父进场来采药,可以在前面带路。” 果然,连翘第一个进了山。 其余人也都纷纷跟了上去。 陆千昱跟石安继续跟在身后。 只是这林子里的路并不好走,连翘常年在山中采药,身材又很娇小,所以她走起来的速度并不慢。 可身后的那群人,除却林烨之外,一个个都跟得很吃力。 自然,也就有那么一两个不小心掉了队。 陆千昱跟石安悄悄摸了上前,捂嘴,拧脖子,动作一气呵成。 对方甚至连一声闷哼都没发出来就去见了阎王。 而陆千昱跟石安动作迅速地换上了对方的衣衫,而后快步跟了上去。 前面的人走了一会儿,见后面两个人低着头艰难地跟着,忍不住催了声,“你们两个快点!” “是!” 回答的声音很是低沉。 那人并未察觉到异样,转回身跟了上去。 毕竟,林中的路难行,连他都是一不小心就会迷了路的。 一行人就这么在林中走了约莫两个时辰,终于是有人走不动了,“连翘姑娘,你当真知道你师父在哪儿吗?” 这些人碍于林烨在,其实并不敢开口。 可这第一个人说了,林烨却没有什么反应,其他的人就开始抱怨起来了,“是啊,这都走了多久了,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连翘姑娘你该不会是帮着你师父,故意将我们骗上山来的吧!” 话音落下,连翘便是一声怒斥,“你放屁!他已经跟我断绝了关系,早就不是我师父了!” 说罢,她快步走到了不远处,从地上捡起了一小块衣料的碎布,扬手给众人看,“你们当真以为我是在乱走吗?看看这是什么!” 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衣料碎布,显然是有人从这里走过。 旁人并没有认出来,可陆千昱却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虞彦的衣服上的,不管是颜色,还是布料,都跟虞彦所穿的一模一样! 应该是虞彦从这里走过时,不小心被树枝割下来的。 因着那块碎布,连翘的态度都强硬了不少,她直接看向林烨,“你若是信我你就跟着,若是不信我,你就走好了,我自己去找人!” 说罢,便是继续大步往林子的深处走。 林烨竟是意外地没有发脾气,而是跟着了上去。 见状,其余人也只能一个个隐下自己的怨言,跟着往前走。 足足走了一日。 等到天都黑了都没有看到人。 连翘越走越气,“这老东西,居然走得那么深!”她说着,抬手指着前方,“若我没估算错,那老东西应该是带着人进了前面的无名山了。” “无名山?”林烨挑眉问道。 连翘点了点头,“这四周的山,但凡是有人去过的,都给取了名字,只有那个山没人去过,所以叫无名山。” 林烨早就研究过这四周的环境了。 群山环绕,附近的百姓大多都是靠着山中的野味过日子,这些山又都是想连着的,若是那无名山中有好东西不肯能没人去。 于是,他又问,“那山里头有什么?” 直接告诉他,那山中藏着危险。 “我怎么知道有什么?”连翘撇了撇嘴,“那山连我都没去过,不过那老东西为了躲我们,应该是进了那山里了。今日时候不早了,咱们原地休息,明日再往里去。” 听到这话,队伍却没人动。 直到林烨微微抬了抬手,那些人才纷纷动了起来。 他们是做好了在山里过夜的准备的,吃的喝的也都带齐了。 他们划出一片空地,点燃了篝火,一行人就在篝火附近或靠着石头,或靠着树干开始吃东西休整起来。 陆千昱跟石安夜找了一处不容易惹人注意的地方坐了下来,从包袱里取出了两个饼大口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观察着林烨。 只见,林烨就坐在篝火前,时不时地往篝火里加几根树枝。 一旁的侍卫给他递来了水跟吃的,他却都摇头拒绝了。 那一双眼死死盯着那堆火,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却是忽然间,林烨抬眸朝着陆千昱直直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陆千昱知道,他们被发现了! 第242章 山火 陆千昱知道林烨这人不能小觑,是以这一路上,他跟石安都是小心再小心,很是低调地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却没想到,林烨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四目相对,二人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杀意。 还是林烨率先开了口,“陆大人跟了这一路,有何发现?” 陆大人? 众人皆是一惊。 连翘顺着林烨的目光看了过去,果然就看到了陆千昱。 她骤然瞪大了双眼,“是你?” 而其余人则是纷纷站起,摆出战斗的姿势。 石安几乎是跟他们同时一跃而起的,一手扶着腰间的佩剑,拦在了陆千昱的面前。 纵然对方人多势众,但,他可是能以一敌百的锦衣卫! 林烨的目光也有那么一刹那被石安吸引。 今日跟来的这些人都是他的亲信,各个武艺不凡,也都纷纷露出了随时准备战斗的姿态。 可这气势比起石安来,还真是差得远了。 就好似,他一个人便能与这么多人抗衡一般。 倒不愧是陆千昱手底下的人。 思及此,林烨的目光便又重新落在了陆千昱的身上。 却见陆千昱缓缓起身,抬手拍了拍石安的肩膀。 石安当即会意,退开了一步,甚至连手都从腰间的佩剑上移开了。 见状,林烨也朝着自己的人示意。 众人便都收敛起了姿态,但一个个都还是一副随时都会出手的样子。 相比之下,陆千昱的神色轻松多了。 他对着林烨行了个抱拳礼,这才道,“没想到国主还记得陆某。” 林烨嗤笑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当年陆大人下手不轻,朕自然记得住。” 当年,陆千昱追查那桩灭门惨案,一开始只是将林烨当成了一个穷凶极恶之徒,抓林烨时的确没有手软,生生4打断了他两根肋骨。 以林烨这眦睚必报的性子,能记到现在的确不是什么难事。 陆千昱神色淡漠,目光扫了眼一旁的连翘,这才开口,“我皇知晓国主来了靖国,便派我来探查,相信国主应该不会介意。” 他说的坦然,仿佛当真只是授命而来。 林烨缓缓站起了身来,“陆大人杀了我手底下两名侍卫,你说,朕该不该介意?” 话语间,杀气惊险,气氛剑拔弩张。 可陆千昱只是淡淡扫了这些人一眼,如实开口,“可你们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 这话过于嚣张,以至于林烨手底下的人一个个都想上前跟陆千昱比划两招了。 唯有林烨知道,陆千昱只是在陈述事实。 六年前,他虽只有十三岁,但武艺已远超朝中武将,所以他才有那个胆子,奔赴千里为母报仇。 可对上陆千昱,他还是被打了个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陆千昱是有资格说出这番话来的。 可,已经过去六年了不是吗? 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毛头小子,他的进步,远超陆千昱的想象! 当下,他便是眸色一寒,沉声道,“那就试试。” 这话等于是命令。 他手底下的人倾巢而出,纷纷拔剑朝着陆千昱袭来。 陆千昱没有动,一旁的石安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一时间,刀光剑影。 火堆也被几人的剑气给挑开,散落得到处都是。 已是半个多月不曾下过雨了,林中干燥,那些火很快就蔓延了开来。 只是众人都只顾着打斗,并未察觉。 等到烟雾渐渐大了起来,连翘被呛得咳嗽了几声,这才惊觉四周已经火光冲天。 她惊呼了一声,“别打了!烧起来了,赶紧走吧!” 说罢,她便率先抛开了。 她是见识过山火的,蔓延起来几天几夜都烧不完,人在其中,不管本事有多大,若不能及时跑出去也就只有一个死字! 在她的惊呼中,打斗着的几人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纷纷停了手。 石安退到了陆千昱的身旁,脸色沉重。 倒不是因为他打不过那些人,而是若任由这山火烧起,附近不知有多少百姓会无辜遭殃! 而那些尚国人却已是纷纷冲到了林烨身旁,“国主,此处不宜久留!” “是啊国主,我们快走!” 既然护送着林烨便往外去。 林烨走出去了几步,却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去。 只见,陆千昱跟石安正拿着长剑不断的挥砍着,企图砍出一条隔离带,好阻止山火蔓延。 可,就凭他们两个人,怎么可能做到? 眉心微拧,林烨一声令下,“帮忙。” 手底下的人皆是一愣,心中颇有些惊讶。 这儿是靖国的江山,就算烧光了,死了人,那也是靖国的事儿,他们不懂他们国主为什么突然‘大发善心’。 但,皇命不敢违,几人纷纷拔出长剑,加入了救火的队伍之中。 就连林烨也出了手。 隔着那越烧越旺的山火,陆千昱跟林烨相互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全身心都放在了扑灭山火之事上。 救了整整一夜。 直到第二日清晨,最后一丝火苗被石安踩灭在脚下,这场山火才算是有惊无险地扑灭了。 众人都累得瘫倒在了地上,也不管脏不脏。 陆千昱跟林烨也都躺了下来,每个人都气喘吁吁。 好一会儿,陆千昱方道,“陆某替靖国百姓谢国主救命之恩。” 若非林烨下令帮忙,这场山火光凭他跟石安,根本扑不灭。 林烨的双眸直勾勾地看着湛蓝的天空,“朕不是为你。” 而是因为有个人跟他说过,身为一国之君要学会怜悯天下百姓。 他,不过是照着那人的话做了而已。 思及此,林烨忽然就沉了眉。 他坐了起来,看向陆千昱。“萧暖卿可是在那片林中?” 他抬手指向远处的山林。 陆千昱也跟着坐起,眸色淡淡,“若陆某知晓,何苦一直跟着国主?” 他早就先一步去找萧暖卿,带他们躲避林烨的追寻了! 闻言,林烨神色凝重,“朕不管你跟着朕的目的是什么,但萧暖卿必须跟朕回尚国。” 陆千昱知晓林烨的偏执,只沉声道,“她是被连墨前辈带走的,国主若是能找到连墨前辈,自然就能找到萧暖卿。” 话说到这儿,他故意像四周看去,“连翘呢?” 第243章 瘴气 连翘早就跑下山了。 陆千昱故意这样问只是想让林烨去找连翘,好拖延些时间。 既然连墨前辈能早一步知道林烨会来此寻他们的事儿,那或许再拖延些时间,连墨前辈就能知道林烨已经找到林子来了。 不管如今连墨前辈他们是不是真在那片林子里,至少,拖延一会儿,就能为连墨前辈他们多争取一些躲避的机会。 林烨向四周看了眼,果然没有见到连翘。 可,没有连翘他就进不了山了吗? 当下,他便是站了起来,沉声一笑,“没有她,我照样能找到连墨!” 说罢,便是飞身而起,借着四周树木的力,不断穿行而前,竟是直直朝着远处的山头而去。 见状,陆千昱眸色一凛,当即飞身跟了上去。 林烨的轻功不错,但陆千昱也不差,很快就跟上了。 只是碍于林烨尚国国主的身份,他不能明显地阻拦,就只能这般不远不近地跟着,只想着若是真被林烨找到了萧暖卿,那他在出手也不迟。 就这样,二人以轻功穿梭,不多久便到了连翘形容的那座无名山外。 二人落了地,相互看了一眼,却都不敢再向前一步。 只因为,那山外竟是萦绕着一阵浓厚的雾气。 他们都是见过世面的,知晓这山林中的雾气可不寻常,这通常都是瘴气,有毒!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上去。 等了一会儿,林烨索性就地而坐。 扑救了一夜的山火本就已经疲累不堪,方才又强行提起内力飞身而来,说实话,他这会儿是累坏了。 既然这瘴气一时半会儿消散不了,那他不妨就坐在此处等上一等。 见林烨坐了下来,陆千昱却没有跟着坐下,而是环顾起四周来,只希望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能证明萧暖卿他们的确是来了此处。 他寻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有寻到。 附近地上的杂草长势甚好,并没有人经过的痕迹。 如若萧暖卿他们当真进了这林子,那恐怕只有飞进去的。 连墨前辈武功高强,自然可以,可萧暖卿跟虞彦呢? 总不能他们也都学会了轻功了吧? 越想,陆千昱便越发觉得萧暖卿他们并不是来了这儿。 他又找了一会儿,方才靠着一旁的树干坐了下来。 看了眼已经闭目养神的林烨,陆千昱终究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却也不只过了多久,林中忽然传来些许脚步声。 二人齐齐回头望去,就见连翘被林烨的手下抓着正朝着几人前来。 “大人!”石安也跑了上来,有些戒备地看了林烨一眼,这才关切道,“您没事吧?” 陆千昱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了连翘的身上。 她脸上有伤,显然是被打了一顿。 而那些尚国人的人数也不对,少了几个。 石安似乎看出了陆千昱的疑惑,压低了声道,“这丫头手黑,他们去抓她的时候被她毒死了三个。” 但到底双拳难敌四手,连翘纵然毒术厉害,也不敌这么多高手。 他们将连翘一把推到了地上,“国主,人带来了。” 连翘双手被捆在身后,扑摔在地后好一阵子都没有爬起来,最终也只能跪坐在地上。 林烨就这么垂眸看着她,冷声开口,“这里的瘴气何时能散?” 他想着,连翘纵然没有进过这座山,但毕竟生活在附近的山脚下,应该是知道一些的。 可当连翘看着面前浓厚的瘴气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瘴气里带着剧毒,应该是因为林中长了不少毒草的缘故。” “废话少说!” 身后有人踹了连翘一脚,“国主问你的是这瘴气何时会散!” 连翘被踹了一脚,又差点摔在了地上。 好在是被林烨扶住了。 可,林烨也不是真想扶她。 他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对上他那双满是冷厉的双眼,“好好回答。你知道的,朕没多少耐心。” 连翘眸中露出几分惧意,她盯着林烨,声音颤抖,“不,不会散……” 林烨眸色骤然一沉。 就听连翘道,“若这瘴气当真是因山林中的毒草而形成的话,那,只会越来越浓,不,不会散……”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没人进过这座山了。 这样毒的瘴气,进去之后根本活不了! 林烨明白了连翘的意思,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弧度,“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师父他们并没有来此,是吗?” 连翘颤抖着双唇,微微点了点头。 她不相信能有人活着进这片林子。 就算是她的师父也没有那个本事。 林烨嘴角的笑意更浓了,“那你说说,你师父还会藏在何处?” 还能藏在何处? 连翘细细想了想,她知道的那些藏身之地林烨已经找人都翻遍了。 到处都没有连墨的踪迹。 所以,“我,我不知道……” 颤抖地说出这几个字,连翘知道,自己死定了。 果不其然。 林烨嘴角的笑意几乎是在瞬间退去,随即一把掐住了连翘的脖子,不等她反应过来,便是猛地一抬手,将人扔进了浓重的瘴气之中。 “啊!” 只听一声参加声传来,紧接着瘴气之中便没了任何的声响。 一时间,四周静得连虫鸣都没有。 唯有林烨痴痴笑了声,“这瘴气果然狠毒。” 看着林烨那全然不将人性命当回事的模样,石安忍不住低低骂了声,“疯子!” 好在他声音很小,几乎只有他跟陆千昱两人能听得到。 陆千昱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但,连翘是死有余辜,不是吗? 另一边,林烨已是站起了身来,“派人继续找,连墨能知道我会前来必定是有人给他报信!都找出来,朕就不信,那三个大活人还能无端从这世上消失!” 听得出来,林烨是真的动了脾气。 他手下的人纷纷应是,“是!” 林烨这才看了陆千昱一眼,不再说什么,转身拂袖而去。 看着林烨离开的背影,石安这才松了口气,却是问道,“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陆千昱看向林烨离开的方向,皱眉道,“派人盯着他,若有任何消息及时来报!” 说罢,他又看了眼那浓厚的瘴气,心口泛起一丝丝的酸楚。 所以,卿卿你在哪儿? 第244章 重逢 三年后。 崇阳大旱。 朝堂拨发了一千两白银赈灾,却在不久后就收到了崇阳地方官贪污赈灾银两,致使百姓易子而食的消息。 皇上震怒,当即派了陆千昱前往崇阳肃查贪官。 锦衣卫的速度很快,本该十日的路程一行人竟是在第八日的清晨便到了。 一路而来,他们见到了不少饿的皮包骨头的灾民,是以几人座下的马蹄刚刚踏入崇阳城,就听石安道,“你们两个去衙门查找证据!你们去查看灾情,核实赈灾情况,你们两个跟我去王利府上。” 王利便是这崇阳城的地方官。 锦衣卫们分工明确,一下便各自散去,偌大的城门之下,就只有陆千昱还骑着座下那匹白马,看着这人烟稀少,仿若鬼城的崇阳城,眸光幽深。 而后,他呼喝一声,“驾!” 便是朝着城东的一处别院而去。 崇阳城离京远,城中百姓大多不曾见过锦衣卫,是以别院外守门的侍卫在看到陆千昱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当即上前将他拦下。 陆千昱淡淡看了他们一眼。 虽只是侍卫,却也个个面色红润,身强力壮,与他一路而来所见的灾民简直好似不是生活在一座城里的。 他又看了眼别院四周。 明明城中的树皮草根都被吃没了,可这别院外的树木草皮都还翠绿着,没有半点被毁坏的痕迹。 当下,脸色越发阴沉。 他没有理会那两名侍卫的阻拦,大步往前。 侍卫见他如此目中无人,当即就要上千擒他。 却见一阵寒光闪过,陆千昱手中的绣春刀好似都没有出鞘,那两名侍卫的手却都已经双双落地。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那两只手的手指都还在抽动着,陆千昱却已经大步踏入了别院大门。 身后这才响起撕心裂肺的惨叫。 惨叫声吸引来了府中其余的侍卫。 看着陆千昱居然将门外两名侍卫的手都砍下来了,一时间心头发憷,“你,你是什么人?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锦衣卫,陆千昱。”陆千昱终于自报家门,眸光扫过那些已经面露惊恐的侍卫,沉声道,“让王利滚出来见我。” 淡淡的声音,却透着一股浓烈的杀气。 王利滚到前厅见陆千昱时,裤腰带都还没系好。 他扑通一下往陆千昱面前一跪,“大人,下官不知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陆千昱打量着这王利,“多年不见,大人的日子过得挺滋润啊!” 王利曾是科举的探花郎,多年前在京城跟陆千昱是见过一面的。 只是当初的王利还是个年轻帅气的青年,如今却成了一头膘肥体壮的猪! 许是陆千昱说这话时的语气太淡了,王利并没有听出他的眼下之意来,只以为陆千昱是在点他,当即一笑,“嘿,嘿嘿,下官虽不知大人会来,但早就听闻朝廷会派官员前来赈灾,所以便准备了一点小小的心意献给大人。” 说着,王利冲着身旁的人示意了一眼。 那人会意,立刻吩咐手底下的人去搬了一个箱子进来。 箱子不大,但似乎很重。 那箱子被放到了陆千昱的面前,王利上前,一脸讨好地打开,竟是一箱子金灿灿的金条。 陆千昱眉尾轻挑,嘴角笑意渐浓,“王大人这是做什么?” 见陆千昱笑了,王利觉得有门,“这是给大人的一点心意。” “就这些?”陆千昱问。 王利暗骂了一声,这京城来的就是贪! 面上却还是赔着笑,“自然不是,下官前些日子还搜罗了一些美人儿,也是给大人留着的!” 说罢,便又吩咐了人将那群美人儿给带了上来。 说是没人,也不过是在城中抓了些样貌出众的姑娘。 个个衣衫简朴,面黄肌瘦。 却只有一个是例外的。 只见她依稀白裙如雪,竟是半点都没有沾染脏污,一头青丝随意束起,清淡得好似天上的仙子。 陆千昱的双眼都看直了。 他缓缓站起身来,目光落在那女子的身上,竟是怎么也移不开了。 见状,王利便知道陆千昱是看中那女子了。 真是可恶,那女子还是他昨晚才抓来的,自己都还没来得及享用呢! 啧,罢了,等这个陆大人玩腻了也不迟。 当下便道,“陆大人喜欢,下官这就命人将她送到陆大人的屋里去。” “不必了。”陆千昱这才开了口,目光也终于从那女子的身上移了回来。 他看着王利,嘴角勾起一抹冷意,“城中百姓易子而食,你身为父母官,不思百姓疾苦,不急百姓所急,反倒是贪敛了朝廷的赈灾银,强抢民女,贿赂朝廷命官,王利,你可还有话要说?” 王利这才算是听明白了,这个陆大人跟别的大人都不一样,不是一点金条一个女人能收买的。 目光落在陆千昱腰间的绣春刀上,王利万般惊恐,却像是想到了什么,道,“下,下官乃是苏尚书的门生,陆大人……” “苏尚书?苏鸿?” 皇后的亲生父亲。 “是,是,陆大人在京中竟是与尚书大人的关系不错,求求您,看在尚书大人的份上……” “此事,陆某会如实禀报皇上,你贪污之事是否与苏鸿有关,朝廷定会彻查到底。” 听到这话,王利越发慌忙了,“陆大人,不是这样的,您听下官解释,下官……” “没机会了。” 话音落下,腰间的绣春刀出鞘,王利的人头就这么落了地。 四周一阵惊恐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那些被抓来的女子一个个都吓得惊慌失措,相互依偎在一起,紧闭着双眸不敢再看一眼。 却只有那白衣女子,一双眸子淡淡扫过那鲜血淋漓的尸体跟头颅,而后看向了陆千昱。 盈盈眸光中染着一丝温暖的笑意。 她对着陆千昱轻轻笑道,“夫君,好久不见。” 陆千昱再也遏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大步越过那尸首,冲上前,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紧紧的,紧紧的。 彷如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这样,他们便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第245章 像做梦 石安他们的速度也都很快,不出一个时辰,厚厚一叠王利贪污行贿的证据就被摆在了陆千昱的桌案前。 可此刻,陆千昱美人在怀,哪里顾得了这些,只冲着石安问道,“赈灾的银两追回来多少?” “六百两。” 萧暖卿坐在陆千昱的腿上,纤纤玉手捻起一个药丸子塞进了陆千昱的口中,语气娇柔,“这才多久就用了四百两,这个王利花钱还真是大手大脚!” 陆千昱将口中的丸子咬碎,一边咀嚼着,一边冲着石安道,“将王利府上的粮食都拿出来,你跟兄弟们今日就守在外头维持秩序,粮食不多,就先熬成薄粥,让灾民们撑过这两日,赈灾的粮食应该过两日就到了。去吧!” “是!” 石安红着脸,逃也似得走了。 也不是他脸皮子薄,可这么多年了,他什么时候见过陆大人这样办公的啊! 这是恨不得将夫人给拴在了身上啊! 就二人那腻歪的样子,换做谁看了不脸红? 他早就待不下去了! 而此时的屋内,陆千昱的双手紧紧楼抱住萧暖卿纤细的腰肢,口中的药丸被尽数吞下,他才问,“给为夫吃了什么?” “给你吃的什么你都不知道就这么干嚼了?”萧暖卿轻笑着,抬手拿过不远处的水,送到了陆千昱的嘴边。 那丸子做得有些大,这样嚼着吃必定口干。 陆千昱也没接,只是就着萧暖卿的手喝了两口,方道,“卿卿给的,便是剧毒为夫也认了。” “是大人你算准了我不会下毒吧?”萧暖卿将杯盏放下,低下头在陆千昱的脸上飞快地啄了一口,“毒死了你,我可就守寡了!” 她这个亲吻来得太突然了,以至于陆千昱浑身一僵,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还是萧暖卿第一次主动亲他。 看着陆千昱迟迟没反应,萧暖卿一时间有些懵,“怎么了这是?” 陆千昱没说话,只忽然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萧暖卿的胸口,“没什么,只是觉得,跟做梦一样。” 三年,整整三年。 这三年来,他一边留意着朝中的暗潮汹涌,一边关注着边境的动态还一边暗中查找萧暖卿的下落。 他派人盯着林烨,他知道这三年来林烨也不曾停止寻找萧暖卿,可他们都一样,一无所获。 不管是萧暖卿也好,连墨也好,还是虞彦也罢。 这三人,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甚至有时候他都会想,她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 可没这个想法都会被他遏制在摇篮里。 他不敢往那儿想,他怕自己这样的遐想会诅咒了她的命运。 谁能想得到呢? 她突然就出现了。 毫无预兆! 他真的好怕这只是一场梦啊! 萧暖卿如何能不知道此刻陆千昱的感受呢? 这三年来,她知道他在哪儿,直到他在做什么,却偏偏无法与他见面。 这三年来,每次试药快熬不下去的时候,她都是靠着想他才熬下来的! 还好,她熬下来了。 还好,她还活着。 否则,陆千昱该怎么办? 她温柔地环住了陆千昱的脑袋,将自己的侧脸轻轻压在了他的头顶上,“才不是做梦呢!你感受一下我的心跳,我的体温还有我的呼吸。陆千昱,是我,活生生的我。” 陆千昱听她的话,真的闭上了眼,细细感受起来。 她的心跳强劲有力,她的温度炙热,她的呼吸带着一丝甜味。 还有她的胸口,好软…… 意识到了这一点,身体的某处便瞬间起了变化。 两个人离得这样近,萧暖卿如何能感受不到那抵着自己大腿的某物。 一时间,二人双双红了脸。 萧暖卿松开了陆千昱,身子挺直了些。 陆千昱也终于抬起头来,不再埋在她胸前。 可,方才抵在上头的触感,叫他一直难以忘却。 “如今是时候了。” 萧暖卿忽然开了口,声音轻柔,带着一丝魅惑。 陆千昱微愣,一时间并未理解萧暖卿是何意。 可对上那双明媚的双眸,看着眸中那如水的笑意,他终于想起来了。 三年前,在连墨那间院子外的山路上,他说想与她有个孩子。 只那时,还不是时候。 但此刻,她说,是时候了! 他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口干舌燥,“你,确定?” 萧暖卿脸颊微红,这种事要她主动,的确是有些害臊,可怎么办呢? 三年不见,她真的好想他啊! 于是,她轻轻往他的眉眼处吻去,“师父的药效很厉害。” 说着,她又吻上了他的右眼,“我的身子比起三年前强健了不少。” 吻,又落在了他的鼻尖,“所以,不管夫君想要做什么,我都撑得住。” 这句话,就如同一点火星落入了干草丛中,瞬间勾起了滔天大火。 他猛地吻住了她,温柔,却霸道。 他的右手压在了她的后脑,不容她逃脱,却也知晓,她不会逃。 就像是这崇阳的大旱忽然迎来一场惊天动地,乌云密闭的暴雨。 又像是一场骤然而起的山火,滔天的火光像是要烧毁这世间的一切。 他不想烧毁这世界,他只想与她一起,燃烧。 衣衫尽退,偌大的屋内春意弥漫,靡靡之音环绕,他们纠缠不止,他们大汗淋漓…… 再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清晨了。 萧暖卿缓缓睁开眼,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沉重乏累得很。 稍一动,身子就酸得厉害! 她昨日是说过的,她如今的身体好得很,不管陆千昱要做什么她都受得住。 可她哪里想得到,居然会如此激烈。 便是睡也没睡几个时辰! 她转头看向一旁,身侧早已没有了陆千昱的身影。 他这次来是为赈灾一事,自然是去忙了的。 只是昨日做了那么多次,他竟一点都不累吗? 她三年泡出来的身子,到底还是比不过他自幼习武? 想着,萧暖卿红着脸笑了笑,屋外却是传来了一道娇俏的声音,“师姐,我能进来吗?” “你等一下!”萧暖卿应了声,忍着身体的疲累开了门。 门外是连翘。 第246章 城中瘟疫 房门被打开,连翘只是看了萧暖卿一眼,眸中别露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眼珠子却是朝着天上看去,“我听人说,昨晚这儿战况很是激烈呢!” “胡说什么呢!”萧暖卿羞红了脸,侧身让开了路,“进来说。” 连翘这才捂嘴一笑,跟着萧暖卿进了屋去。 萧暖卿给她倒了杯水,也不知怎的,手微微一抖,差点就将茶水撒出来了。 见状,连翘急忙上前接过,“哎!师姐我来!你不要紧吧?要不我给你按按?也怪我,明知你累了一晚上我还非要一大早来找你。” 若不是连翘嘴角的笑怎么都压不下去,萧暖卿怕是还真信了她! 她宠着连翘翻了个白眼,“就你嘴贫!”说罢,便是拉着连翘坐了下来,看着连翘半边脸上的伤疤,温柔问道,“这几日可有擦药?” “擦着呢!你看,这儿又淡下去一些。”连翘将自己的侧脸对着萧暖卿。 萧暖卿看了看,发现的确是又淡下去了一块儿,这才稍稍放了心。 三年前,她跟着连墨虞彦一起躲进了山林中。 为了防止林烨他们会追来,连墨便将几种毒调和起来,沿着林子外洒了一大圈。 在毒物的作用下,瘴气很快就升腾起来,师父会每隔两日就去撒毒,以保证那瘴气不会轻易消散。 事实上,那瘴气还真是阻止了林烨,却没想到,那疯子会将连翘给扔进来。 连翘落地的时候吸入了瘴气,瞬间就昏死过去,而她的脸恰好就摔在那些毒之上,等他们找到连翘的时候,连翘的半张脸几乎已经被毒腐蚀出来一个洞,能清楚看到她的牙齿。 师父跟她想了很多法子才解了连翘的毒,足足一个月后连翘才从昏迷中醒过来,只是那时候连翘居然谁都不认识了。 一开始,他们也在想连翘是不是装的,可几次三番的试探下来才终于确定,连翘是真的失忆了。 就连这么多年来在连墨那学的本事都忘得一干净。 于是乎,虞彦成了师兄,她成了师姐,而连翘就成了小师妹。 变成了小师妹的连翘没有了从前的刁蛮狠毒,多了几分天真无邪。 萧暖卿原本是很抗拒跟连翘接触的,可慢慢的,她便真将连翘当成了自己的小师妹了。 她跟连墨虞彦费了好大的劲才慢慢将连翘脸上的洞给养了起来,又研究了祛疤膏给她涂,可直到如今,连翘的脸上还是有一大块伤疤。 不过,照着这疤痕淡下去的速度,再涂一年应该就好了。 连翘喝了口水,这才道,“师父跟师兄一大早就去了城西,我本来是想找师姐一起去的,不过现在看来……师姐还是需要休息哦?” 崇阳城出了瘟疫。 照理,这样大旱干燥的气温之下是很少会有瘟疫传播的,可那些人就是病了,高烧不止,还会腹泻呕吐。 这些人本就没吃过东西,胃里什么都没有,几次呕吐之后吐出来的就变成了血水,几乎熬不过几日就会过世。 她跟师父就是听说了崇阳城的情况,才会改变主意先来了崇阳城。 思及此,萧暖卿站起了身,“别贫了,城西那边还不知会有多少病人,师父跟师兄怕是忙不过来,咱们赶紧去帮忙吧!” “嘻嘻,知道啦!早准备好了,药箱就在外头放着呢!”连翘也跟着站起,上前亲昵地挽住了萧暖卿的手臂,瞧着还真是如同亲姐妹一般。 二人坐着马车,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城西安置病人的地方。 那王利虽是个贪官,但在处理病人的事儿上他倒是做得不错,将生了病的人都关了起来,也算是从某种程度上控制了疾病的蔓延。 虽然,他的出发点可能只是担心自己会被传染。 萧暖卿跟连翘来时,虞彦跟连墨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 二人的脸上都蒙着用药水浸过的帕子,能够防止自己被传染。 萧暖卿跟连翘下了马车,也用帕子蒙住了自己的口鼻,这才上前。 正要帮忙,却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一个皮包骨头的男人,直直朝着二人就冲了过来。 萧暖卿眉心一拧,当即将连翘给拉到了自己身后。 那男人扑了个空,摔在了低声,随即便是一口血水呕了出来,而后抽搐了两下便彻底没了气息。 连翘被这一幕给吓了一跳。 方才若不是萧暖卿眼疾手快,那男人的血水怕是要呕在她脸上,那她就算是蒙着帕子也会被传染的! “卿卿!” 不远处一道声音传来,是陆千昱。 萧暖卿朝着他看去,就见他脸上也蒙上了师父给的帕子。 看来已经跟师父谈过了。 陆千昱快步而来,看了萧暖卿身后的连翘一眼,眸色有些阴沉。 连翘对上他的目光,心头一颤,下意识往萧暖卿的身后躲了躲。 萧暖卿并未在意,只是看着陆千昱道,“这里的情况现在怎么样?” “我已经安排了人手,此处有你师父跟师兄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你还是先回去吧!” 说罢,他的目光又落在了连翘的身上。 没想到,她三年前入了那瘴气居然没死,可,她怎么会跟卿卿在一起? 莫不是又想耍什么花样? 看出陆千昱眼中的警觉跟冷戾,萧暖卿便是拉过陆千昱去了一旁,“你别这样盯着她,她失忆了,从前的事儿都不记得了。” 闻言,陆千昱露出几分惊讶,又看了连翘一眼,问道,“确定?” 萧暖卿点头,“她都跟我一起生活了三年了,若是装的,早该露出马脚了。” 三年? 陆千昱诧异。 所以三年前萧暖卿跟连墨他们当真是在那片被瘴气围绕的林子里? 他没有问,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知道了,你能确定就好,她心术不正,就怕会给你惹了麻烦。” “我心中有数的。”话音落下,不远处的人群忽然嘈杂了起来,似乎是有人起了争执。 陆千昱眸色一沉,“我去看看。”说罢,便是快步走了过去。 连翘这才又贴了上来,“师姐,姐夫是不是不喜欢我?” 第247章 一起死 从前,连翘见到陆千昱都是一口一个阿兄的。 萧暖卿揉了揉连翘的脑袋,“没有,他就是天生一张臭脸,看谁都像是不顺眼似的。” 闻言,连翘瞥了瞥嘴,“可他看师姐的时候不是那样的呀!” 萧暖卿心中微甜,笑道,“那是因为我是他的爱人呀!” 爱人? 连翘觉得这个词有点玄。 却听着不远处的吵闹声越发大了,二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那些生了病的百姓也不知怎的,竟是与锦衣卫吵了起来。 甚至有要动手的意思。 陆千昱正上前去了解情况,石安在与他说着什么,却见其中一个百姓忽然就将一口口水吐在了陆千昱的脸上。 “你们不让我们活,那我们就一起死!” 见状,其余的百姓竟是纷纷效仿,疯狂朝着身边的锦衣卫吐口水。 萧暖卿瞬间瞪大了双眼,飞身朝着那群百姓而去,抬手凝着内力的一掌,便是将为首的几名百姓给打在了地上。 她落在陆千昱的身旁,一把将陆千昱脸上已经沾了口水的帕子摘掉,又拿出另一块帕子来替他擦去脸上的脏污,心口砰砰砰地,跳动得厉害。 看出了萧暖卿的惊慌,陆千昱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没事,别怕。” 怎么可能不怕! 连墨给的帕子虽然能够阻隔空气中的毒物,可若是直接沾上了,还是会中招的! 思及此,她怒不可遏地瞪着那些百姓,“我们好心来救你们,你们倒好,竟如此恩将仇报!不想治就滚回去,没人逼着你们在这边等着拿药!” 她是真的生气了。 倒在地上的几个百姓明明已经饿得没什么气力,却还是冲着萧暖卿怒吼道,“你们根本就是假仁假义。装模作样地来施粥,施药,且不说能不能治得好,我们这么多人,你们那么点药怎么够?既然轮不到我们,那我们就一起死!” 说着,有挣扎着爬起要冲过来,可不等他起身就被石安一脚踹回了地上。 萧暖卿眸色中透着怒火,恶狠狠地盯着那个人,“你说的没错,城中患病的百姓太多,药的确不够,所以,我今日就将话放在这儿,这城中的药,不管够不够都不会有你的份,你就滚回去等死吧!” 说罢,她的目光又扫向其他人,“想跟他一起回去等死的现在就走,还想活着的就是好好排队!” 约莫是萧暖卿这会儿的气场太过强大了,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重新排起了队伍。 到最后,就只剩下了那个倒在地上的男人。 萧暖卿冷声下令,“石安,将他的嘴堵上,用绳子捆起来!免得他到时候又祸害别人!” 石安当即应了声是,三下五除二就将男人堵住了嘴带下去了。 萧暖卿这才又看向陆千昱,却见后者正眉眼染笑地盯着她看。 萧暖卿正生着气,见他笑也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你笑什么?” 他很可能已经被传染了知不知道? 陆千昱伸手拉住了萧暖卿的手,“你方才的模样叫我想起了见你的第一日。” 萧暖卿愣了愣,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陆千昱所说的第一日应该是她重生回来的那一日。 那日,她在林中被他救了回去,在宰相府狠狠教训了林菀。 他说的,应该就是她冲着林菀甩巴掌的那一幕? 萧暖卿眉尾轻挑,“怎么?夫君是要嫌我粗鲁了?” 却见陆千昱笑意更深,微微摇头,“我只是在想,这女子瞧着小小的一只,抱在身前又娇又软的,没想到竟这般凶悍,颇有几分……陆夫人的风范!” 闻言,萧暖卿不禁一笑,“如此说来,陆大人那会儿就已经对我起了贼心?” 陆千昱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只听着萧暖卿的笑意更浓,“怪不得我跟二哥要结拜,有些人死皮赖脸的都要凑上来。” 死皮赖脸? 这个形容陆千昱可不太喜欢。 他伸手在她的腰上掐了一把,“还不是因为你对虞彦笑得那样欢喜?对上我时明明一副生怕被我吃了的模样!” 萧暖卿没有反驳,却是暗暗想着,这可怪不得她。 谁让上辈子的他下手那么狠,抽身无情,一下就要了她的性命! 萧暖卿撇了撇嘴,“行了!你没了帕子还是先不要待在这儿了!回去用热水好好洗洗脸!这身衣服也不要了!还有方才那些锦衣卫的弟兄们,只要是身上沾了口水的,都要回去将衣服换了!” 闻言,陆千昱这才点了点头,看了已经恢复了秩序的队伍,这才道,“那你在此处也得小心些。” 只是,方才见过萧暖卿的身手,他倒是不担心她会有什么事。 萧暖卿点了点头,目送着陆千昱离去。 等陆千昱走开之后,连翘才贴了上来,“师姐,姐夫不会有事吧?” 她也看到陆千昱被吐了口水了。 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等会我会让他喝药的,放心,不会有事的。” 闻言,连翘点了点头,只是目光中染着几分忧伤。 她看着那些面黄肌瘦的百姓,眸中是满满的不解,“可是师姐,我们明明是来救他们的,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们?” 刚才那个故意往她身上扑的男人,应该也是想要拉她陪葬吧? 她不明白,她是来救人的呀! 她与他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她? 萧暖卿也不禁叹息了一声,“可能是因为,他们害怕吧!” 大旱这几个月来,城中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他们的亲人或许也都已经死了。 而如今,他们也即将死去,所以会害怕也是正常的。 可,因为自己怕死就要拉上别的人垫背,这种行为实在叫人不齿。 不管是方才往连翘身上扑的男人,还是往陆千昱身上吐口水的男人,就算活下来,也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狼心狗肺。 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她没再多想,揉了揉连翘的脑袋,道,“好了,我们去帮忙吧!” 说罢,便是跟连翘一起加入了医治百姓的队伍之中,可连翘的那双眼眸中,始终带着几分忧愁,甚至……恨意。 第248章 死了人 几人一直为百姓们看诊至夜深,总算是将最后一包药给送出去了。 而剩下几个没有拿到药的轻病症,虞彦再三给他们保证说明日一定会拿药给他们,他们方才将信将疑地回去休息了。 连翘却是不接,“师兄准备上哪儿弄药去?” 在得知崇阳这边的情况之后,他们便将山中的药都搬来了,哪里还能找到别的? 虞彦眉心微拧,“只能去附近的山上看看,能采到多少便是多少吧!” “可这附近的山上连树皮草根都快被吃没了。”连翘并不支持虞彦去找药。 却听萧暖卿道,“那就去更远些的地方,明日我与师兄一起去。” 他们如今有了轻功,去远一点的山中采摘草药,还能在日暮时分赶回来。 连墨也点了点头,“那老夫就去未曾守在的那些城里看看能不能买到药,争取后日能回来。” 如此,至少就能保证两三日的用药了。 师徒三人皆是赞同的,唯有连翘微微拧眉。 萧暖卿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不禁柔声问道,“怎么了?” 连翘摇了摇头,“那明日还是我跟师兄去吧!方才那些人往姐夫脸上吐了口水,也不知会不会感染,师姐你还是留下照顾姐夫吧!” 萧暖卿一怔,没想到连翘居然如此贴心。 虞彦也道,“是啊,城中还是得留着一人,以防万一。” 萧暖卿这才点了点头,“也好,那明日就劳烦师兄好好照顾小师妹了。” 虞彦一笑,“放心就是。” 几人正说着,不远处陆千昱朝着他们走了过来,“百姓都已经送回去了,你们今日辛苦,早些回去休息吧!” 听着这话,萧暖卿疑惑问道,“你不回吗?” 陆千昱淡淡嗯了一声,“我跟几个兄弟们留下。” 萧暖卿瞬间反应了过来,陆千昱口中的那几个兄弟应该都是先前被百姓吐了口水的。 他们留在这里,是担心自己已经被传染上,免得去其他地方祸害的别的百姓。 萧暖卿眉心微拧,“那我留下来陪你。” 闻言,连翘立刻张了嘴,想要说些什么,一脸焦急。 却听陆千昱道,“不行。” 她这才放了心,把话咽了回去。 萧暖卿皱着眉,还想争取一下,就听陆千昱道,“这偌大一个城,总得留个人拿主意。” 话说到这儿,陆千昱微微叹了一声,方才开口,“石安方才已是出现症状了。” 若是连他也跟着出症状的话,这城里便只能靠萧暖卿撑着了。 听着陆千昱的话,萧暖卿的心头很不好受。 而连翘也终于忍不住,低声骂道,“都怪那群白眼狼,我们明明是来帮他们的,他们却这样对我们,真是死有余辜!” 想到那个往她身上扑的男人,她心口便是一肚子火! 既然都觉得连翘说得是气话,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连翘说得也没错。 一群白眼狼! “好了,不说了,我们住的也不远。”连墨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早已荒废的客栈,道,“我们今晚就住在那儿,有什么事你差人来叫一声就行。” 陆千昱点了点头,便又看向萧暖卿,低声道,“放心。” 萧暖卿如何能放心? 可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陆千昱说得对,这城里总不能连一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再不放心,也只能跟陆千昱分开。 客栈里满是灰尘,昨个儿虞彦收拾出了两个房间,今日四个人挤挤倒是勉强睡得下。 躺在床上,连翘的双眼却一直都是睁着的。 萧暖卿察觉到身旁她的呼吸并没有慢下来,忍不住问道,“累了一日,还不困?” “师姐,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对于被百姓袭击一事,连翘显然还耿耿于怀。 萧暖卿微微叹息了一声,“也是一时冲动吧!等冷静下来,他们会后悔的。” 后悔? 连翘不解,“那若是今日袭击了姐夫的那个人后悔了,师姐会给他药吗?” 萧暖卿皱了皱眉,“我也不知道。” 说实话,她是气的。 那个人要拉无辜的人陪他一起死的行为实在太可恨了。 可,她确实无法保证自己最终会不会心软。 如若,那个人到最后哭着说后悔,求她给药的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救了…… 深吸了一口气,萧暖卿沉声道,“不管怎么样,如今药不够,我是绝不会给他用药的,有他这个例子在,才能镇得住其他的百姓。” 杀鸡儆猴,便是这个道理。 连翘终于没再说话,微微点了点头,“师姐快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嗯,你也早些睡。”萧暖卿说完便闭上了眼,沉沉入睡。 她昨夜没睡好,今日又累了一天,这会儿闭上眼便睡熟了。 以至于,夜里连翘离开她也不知道。 翌日。 萧暖卿醒时,连翘正穿着衣裳,“师姐,我跟师兄采药去了,你今日独自留在城中记得别去跟那些百姓接触,免得跟昨日一样被牵连,等我们回来!” 说罢,连翘便是往外走去。 看着连翘的背影,萧暖卿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这丫头,还挺关心她! 连墨也一早就走了。 萧暖卿简单的吃了早饭便去找了陆千昱。 见到萧暖卿,陆千昱眉心微沉,“你怎么来了?咳咳。” 萧暖卿心头一颤,陆千昱果然还是被传染上了! 眼看着萧暖卿要靠近,陆千昱忙抬手,道,“你别过来。” “我带着帕子,不要紧的!”萧暖卿还想上前,可陆千昱却猛地往后退了两步,“安全些的好!你不必担心,等连墨前辈找到了药回来,我就能好的。” 萧暖卿连连点头,只是如何能不担心呢? 正想着,一名身体健康的锦衣卫忽然匆匆而来,站在萧暖卿的身边,对着不远处的陆千昱行了礼,“大人,城中发现死者。” 陆千昱不解,“有问题?” 若是因病而死的,找规矩烧了就是,何须来禀报? 只见那锦衣卫点了点头,脸色沉重,“属下查看过尸首,感觉像是被毒死的。而且……都是昨日闹事的几个人。” 第249章 都是我的错 听到这个消息,萧暖卿跟陆千昱的脸色瞬间都变了。 二人皆是蒙上了帕子,急匆匆赶了过去。 几具尸体就摆在了路中间,一旁有几名妇人小孩在哭得撕心裂肺的。 见到萧暖卿跟陆千昱,那些人便要冲上来,“是你们杀了人!一定是你们!呜呜呜!你们偿命!” 好在是被另外两名锦衣卫给拦住了。 萧暖卿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上前一步,仔细查看起尸首来。 眉心越皱越紧。 而后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回了陆千昱的住处。 陆千昱跟了上去,一进门便问,“看出是什么毒了?” 萧暖卿眉心紧拧,“是师父做出来的毒。” 所以,下毒的只可能是他们师门里的四个人。 可,师父跟虞彦虽然喜欢研究毒,却从不会用毒害人性命,她相信不会是他们做的。 而她昨晚回去躺下后不久便睡熟了,自然也不可能是她。 那,便只有一个人了。 可,连翘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到昨晚连翘问她的那些话,萧暖卿忽然脊背发寒。 莫非,就是因为那些人攻击了陆千昱? 莫非,连翘对陆千昱还存着心思? 莫非,她已经恢复记忆了? 一连串的问题在萧暖卿的脑海中不断旋转,却始终没有找到答案。 看着萧暖卿的样子,陆千昱显然也猜出来了,便道,“等她回来再问问吧!” 萧暖卿微微点了点头,脸色沉重。 直到日暮降临,连翘方才回来。 一见到萧暖卿,连翘便粘了上来,“师姐,我今日采了好多草药,连师兄都比不上我呢!” 虞彦跟在连翘的身后,笑意盈盈,“连翘今日确实厉害。” 可话音落下,虞彦便发现了萧暖卿脸色不正常。 他当即担忧道,“怎么?是大哥他被传染了?” 听到这话,连翘忙道,“师姐别担心,一会儿我就去把草药都处理了,姐夫喝了就会没事了!” 看着连翘那张俏皮可爱的脸,萧暖卿咬了咬唇,这才开口,“跪下!” 闻言,连翘一惊,好似不理解一般看着萧暖卿,“师姐?” “我让你跪下!”萧暖卿声音染着怒意,连翘心头一颤,到底还是松开了萧暖卿的手,缓缓跪了下来。 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连翘,你可知错?” 连翘摇头,“我今日摘了这么多草药回来,师姐不夸我就算了,为何还要我下跪?” 听着这话,萧暖卿有些失望地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方才睁开,她看着连翘,沉声问道,“昨夜你我入睡之后,你可有出去?” 闻言,连翘一愣,下意识地摇头,“没,没有。” 话是这样说,可那张小脸上却满是心虚。 别说是陆千昱这识人无数的锦衣卫指挥使了,就连萧暖卿也一眼就看出来她在撒谎。 便是虞彦都听出了连翘语气中的慌乱。 他将两个背篓放在了一旁,快步走了上来,看了连翘一眼,又看向萧暖卿,这才问道,“发生何事了?” 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看向虞彦,“锦衣卫发现城中死了几个百姓,是被毒死的,而且,就是昨日袭击过锦衣卫的那几人。” 听到这话,虞彦心头一颤,忙又看向连翘。 见连翘低垂着头,他一时不忍责备,不由压低声问道,“查过是什么毒了?” 萧暖卿点头,“是师父的断肠散。” 听到这话,虞彦眸色大惊,再次看向连翘,眉心已是紧紧拧起,“连翘,说实话!” 虞彦从未对连翘有过这样严肃的语气,一时间,连翘委屈了起来,眼泪巴巴地看着二人,“是他们不对在先!他们狼心狗肺,他们要害救他们的人!这样的人凭什么活着?我最多算是替天行道而已!” “替天行道?”萧暖卿气坏了,“你杀了人,还有理了?” “是师姐你说的,这些人死有余辜!”连翘显然还不知错。 这下,连虞彦都忍不了了,“死有余辜,你可以不救他们,可你不能出手杀了他们!连翘,你跟个大夫!大夫的双手是用来治病救人的,而不是用来杀人的!” 连翘这才没了声音,可那嘟着的小嘴分明还是不服气。 就听虞彦道,“师父不在,我身为你们的大师兄应当处理此事!卿卿,拿鞭子来!今日不给她一个教训,她定不会知错!” 听到这话,连翘猛地抬起眼看向虞彦,满是不可置信,“师兄你要打我?” 虞彦没理她,只冲着萧暖卿道,“去拿!” 这还是虞彦第一次发脾气,萧暖卿原本还有些犹豫,可想着连翘所犯的错,她还是点了点头,去外头拿了马鞭来。 做错了事就要受罚,虞彦说得对,若不给连翘一个教训,她永远不知道错。 眼看着萧暖卿当真拿来了马鞭,连翘急了,却还是跪得好好的,不敢站起,“你们不能打我!就算要处罚也得等师父回来再说!” 可虞彦却没有理她,而是转过了身去,将背对着萧暖卿,“长兄如父,我虽然只是你们的大师兄,却也有管教不严之责,今日外头有五具尸体,一具十鞭,是我该受的!卿卿,打!” 虞彦的语气很是坚定。 而听到这话,萧暖卿跟连翘都惊了。 他们都没想到,虞彦原来要打的是他自己。 萧暖卿没有动,“师兄,不如等师父回来再说。” 虞彦却很是坚决,“打!” 萧暖卿紧紧握着鞭子,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却不料,陆千昱伸手而来,从萧暖卿的手中拿过了鞭子,而后看向连翘,“你记着,今日你师兄是替你受过,所以往后要做什么之前,想想清楚。” 说罢,便是奋力一鞭朝着虞彦的背上甩了下去。 “啪!” 只一下,便是皮开肉绽。 连翘终于意识到虞彦跟陆千昱是来真的,当即大喊,“住手!别打我师兄!” 虞彦疼得脸色发白,却还是喝道,“不许停!还有四十九鞭!” 陆千昱皱了皱眉,看着连翘那焦急的样子,狠了狠心,到底没收力。 第二鞭落下,连翘的双眼瞬间红了,眼泪如豆大的珍珠似得不断落下,“我错了我错了!别打了!我不该害人,是我的错!你别打我师兄!” “啪!” 第三鞭。 只是三鞭,虞彦的后背便已是血肉模糊。 眼看着陆千昱第四鞭就要落下,连翘终于忍无可忍,猛地朝着虞彦扑了过去。 她整个人都趴在了虞彦的背上,哭得涕泪涟涟,“打我吧!都是我的错!别打我师兄了,打我吧!” 陆千昱这才收了手,转头看向了萧暖卿。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心中都清楚,连翘这一次是真的知错了。 第250章 性命珍贵,没有人可以糟践 可,虞彦却并没有想就这么算了。 他眉头紧拧,额上明明已经渗出了不少冷汗,却还是厉声喝道,“卿卿,将她拉开!陆大人,还请继续!” 说好了五十鞭,那就是五十鞭! 萧暖卿自然是舍不得让虞彦受刑的,可看着连翘这副样子,她便知道这法子是对连翘最为有用的。 既然虞彦都已经舍得出性命,那她便不能心软。 于是上前,强硬地将连翘给拉开了去。 陆千昱眉心微拧,想了想,道,“我如今有病在身,怕是无法使出全力,来人。” 他一声令下,唤来了守在屋外的锦衣卫。 那人进了来,对着陆千昱行礼,“大人。” “你来用刑。” 那人明显一愣,却很快反应过来,立刻应声上前,从陆千昱的手中接过了鞭子。 此人是锦衣卫中专门审讯犯人的,在他手底下用过的刑具没有一百也有九十,更别说在他手底下受过刑的人了。 陆千昱之所以借口让他来,是在用刑方面,他比自己要专业。 如何将伤口弄得瞧上去很厉害,实则却并无大碍,他要比自己拿捏得准。 “啪!” 一鞭子下去,果然又是皮开肉绽,可萧暖卿却清楚地看到,这一鞭的伤比起陆千昱前面那几鞭子要浅多了。 这下,她放心了不少,可连翘却哭得越发厉害了,“我真知道错了,师姐,你让他们别打了!师兄,连翘知错了,连翘再也不敢了……” 小丫头哭得惊天动地,连声音都哑了。 虞彦却是冷哼,“那可是五条活生生的人命!怎可就这样轻易算了?连翘,你记住,性命珍贵,容不得任何人糟践!继续打!” 在这一刻,虞彦的担当让陆千昱都产生了佩服。 鞭笞声不绝于耳。 此处的吵闹自然也被外头的人听了清楚。 那些原本还在哭闹着的家属们在听到屋内凄惨地哭喊声跟鞭笞声后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可,那又怎么样呢? 鞭笞得再厉害,她们的亲人也活不过来了呀! 正想着,就见屋内忽然冲出来一道声音。 连翘挣开了萧暖卿的桎梏,一直冲到了那五具尸首前,对着家属们便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而后拼命磕头,“我错了!我不该怀恨在心,不该下毒手,不该害他们性命!我有罪!我认罪!可我师兄是无辜的!他为了救你们,昨日一整天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今日一大早还去了远在三十里外的山中采草药,他是个好人,他真的是个好人!求求你们,帮我去劝劝吧,不能再打了,再打他会死的!” 连翘一边哭着,一边冲着家属们磕头。 看着她额头上很快就磕出来的血迹,那些家属们也终于是不忍心再看。 却是有人问道,“可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们?你们师徒四人昨日再次看了一整日的病,你们的辛苦与恩德我们都看在眼里,可你为何又偷偷来下毒害人?” 连翘已是哭得没了力气,脑袋抵在地上,眼泪和着血水打湿了地面,“因为我不懂事,我想不明白明明我们是来救他们的,为什么他们还要冲锦衣卫吐口水,为什么要拉无辜的人一起死?明明大家都不用死的,明明我们都在用尽一切的方法来救你们了……是我不懂事,是我想不明白,跟我师兄无关,他真的是个好人……” 连翘的这一番话,才终于让周围的人都明白,为什么那五个人会死。 昨日与锦衣卫的争执他们也都是看在眼里的,为首那人至今都还被捆在柱子上,哪怕是他的亲人也觉得他没道理,想要替他求情,却又发现今日好几个锦衣卫都被染上了病症,那些求情的话便是生生哽在了喉咙里。 这世道,哪有那么多坏人。 大家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心里也都有一杆秤。 什么是好,什么是坏,自有分辨。 所以此刻连翘这番话一出口,旁边已是有人觉得那五人死有余辜了。 当下便有人道,“如此说来,也不能怪这小丫头,若不是他们要将无辜的人拉着一起死,也不至于惹来这样的祸事!” “是啊,我昨日用过这丫头给的药之后,今日精神都已经好多了,大家伙都没事,就只有他们五个死了,明明就是他们不对在先。” “锦衣卫这次来,不但把贪官王利给办了,还施粥施药,我已经许久没有试过米粮进肚子的感觉了,锦衣卫是好人,他们师徒四人也是好人,是这五个人恩将仇报,死有余辜!” 一时间,替连翘说话的人越来越多。 死者家属们反倒是一个个憋红了脸,一声不吭。 却不料,连翘忽然抬起了头来,看向众人,“不是这样的!他们不是死有余辜!师姐说,他们只是害怕了!突然的大旱跟瘟疫带走太多人了,他们只是害怕自己也会就这么死了,所以才在恐惧之下做出了错误的事。师姐跟我说过道理的,是我没有听。” 她一边说着,一边抹眼泪,却是将血水擦得满脸都是,看着上可怜又无助,“师兄说,每个人的性命都很珍贵,容不得任何人糟践,他们就算有罪也该是官府来惩罚,不该是我!是我的错,我认罪!你们要杀了我还是关我一辈子我都认了,可是我师兄真的是好人,呜呜呜……” 连翘越说心里就越慌,想到虞彦背上那血肉模糊的一道道鞭伤,她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起来了似得。 并未发觉,此时的虞彦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萧暖卿正扶着他,听着连翘方才那一番话,心中颇为欣慰。 她看向众人,沉声道,“连翘是我的师妹,没有将她管教好,是我的罪过,今日不论诸位想如何惩治我们,我们都没有怨言,我会与师妹一起担当。” 听着身后萧暖卿的话,连翘哭得越发厉害,却是半点儿也不敢转头来看。 她只觉得是她的无知鲁莽连累了师兄师姐,她没脸见他们。 第251章 我认罪 一直沉默着的家属们终于有人率先开了口,“若是没有你们,我们早晚也是死的。” 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亲人,对方眼泪如珠般落下,“的确是孩子爹有错在先,可我觉得他罪不至死,只是若没有你们,不仅是他,就连我跟孩子也活不了。如今,就当是你们没有救他吧!” 一句话,惹得其他的家属们也纷纷啜泣了起来,“可他们本来是能活的!” “那如今就算是让她们偿命又能如何?死去的人终究是活不过来的,倒不如让他们继续救人,也算是,给孩子爹积福了。” 话已至此,其余的家属便也不再说话了。 是啊,不管怎么样,人是活不过来了…… 连翘还是被关进了大牢。 不管怎么样,她既然杀了人,就该受罚。 萧暖卿坐在牢房的一角,替她包扎着额头上的伤口。 连翘双眼哭得红肿,看人都看不清,却是问道,“师兄的伤如何?” “没什么大碍,都是皮外伤。”萧暖卿柔声应着,连翘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只是皮外伤的话,师姐跟师父身上都带着金疮药,师兄好好休息几日就不会有事的。 于是乎,她就想到了自己。 “师姐,我不会一辈子都被关在这里吧?” 她的声音微微发着抖,很是害怕。 这里又阴又暗,四周的牢房内没有人,只有饿死的枯骨。 虽说她不怕鬼,可让她一辈子跟这些枯骨待在一起,她也还是会怕的呀! 萧暖卿微微叹息了一声,“你犯了律法自然是该被关起来的,可如今形势不同,家属们又都没有要追究的意思,或许,陆大人会网开一面。” 听她称呼陆千昱为陆大人,连翘心里便有些不安,“师姐会替我求情吗?” 萧暖卿微微摇了摇头,“人命关天,就算我为你求情也没有什么用的。不过,你放心,如今形势特殊。” 她说了两遍形式不同,形势特殊。 连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才道,“我知道了,师姐你快出去吧!师兄都已经卧病在床了,给百姓看病的任务就只能交给你一个人了,我这点小伤,没事的。” 闻言,萧暖卿点了点头,这才起身往外走,“那你好好休息,我空了便来看你。” “嗯,师姐快走吧!”连翘目送着萧暖卿离去,等到那细微的脚步声消失在了牢门外,连翘一张小脸上便满爬满了忧愁。 她环顾着地牢四周,眉心紧拧,只想着,她不能一辈子被关在这里。 而另一边,萧暖卿从牢房里出来后便去找了虞彦。 虞彦此刻趴在床上,锦衣卫的弟兄已经帮他上过了药。 见到萧暖卿,他便柔声问道,“连翘那边如何?” “还好,我给她上过药了,只是眼睛还有些肿,没什么大事。”萧暖卿一边说着,一边在床边坐下,替虞彦搭脉。 确定虞彦脉象当真没什么大事的时候方才松了手,却是问道,“师兄今日为何要这样做?” 做错事的人是连翘,该受罚的也是连翘才对。 却见虞彦微微勾唇一笑,“卿卿,你可还记得我在你府里中毒的事?” 自然是记得的。 那一次,连翘给虞彦下了毒,若不是虞彦身上有解毒丸,恐怕早就已经去见阎王了。 他微微叹了一声,“那日,师父给了连翘一巴掌,听说后来你们去宫里参加宴会的时候,师父又给了她一巴掌。这两次,都算是她受了罚,可,她改过了吗?” 萧暖卿微微摇了摇头,没有。 连翘非但没有改过,还对她怀恨在心,所以后来才会去找了林烨,最终被林烨丢进了满是毒物的瘴气之中…… 虞彦长叹了一声,“连翘虽然失了忆,但性子却没改,她似乎有一套属于她自己的是非观念,若与她的是非观念相违背,她便会做出错事来。若今日你我是罚的她,恐怕她还是会如从前一样,非但不会知错,还会对你我怀恨在心。” 所以今日他才会站出来,替连翘受了罚。 相处三年,虞彦知道连翘其实要的并不多。 只要他们都宠着她,她就心满意足了。 而今日他替她受过,从某个角度来看,何尝又不是‘宠’着她呢? 如此宠爱她的师兄被她牵连受了重罚,她才会真的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才会明白,她错的有多离谱。 看着虞彦,萧暖卿忍不住叹道,“师兄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她竟不知,虞彦看人这般准。 哪怕是将连翘养大的连墨都不及虞彦这般了解吧! 今日连翘的反应足以证明,虞彦的判断是正确的。 听着萧暖卿的话,虞彦的眼底忽然泛出一丝阴沉,却是扯起了嘴角笑道,“不过是比你们更了解连翘而已,我能有什么事瞒你?” “说笑罢了,师兄何必认真?”萧暖卿也跟着笑了起来,“我出去看看病人,你好好休息,晚些我熬了药再来。” 说罢,便是走出了屋去。 师父今日不回来,连翘被关在大牢里,虞彦还趴在床上。 萧暖卿便只能一个人面对那些病人。 天色早已黑了下来,萧暖卿看着草篓里那些还未处理过的药材,只觉得头疼,便让锦衣卫传令下去,今日只看重症。 好在百姓们经过一系列的事件之后似乎‘懂事’了许多,没有吵闹,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子时之前,萧暖卿终于看完了最后一个病人。 她将一包药送进那人的手中,这才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转过身之际,却发现陆千昱就在不远处看着她。 她心一沉,当即皱眉朝着陆千昱走了过去,“你在这里站了多久了?你如今该卧床休息才对!快回屋,我去给你弄碗药喝。” 说着,她便要上前拉着陆千昱走。 可陆千昱没动,反倒是含笑看着她,“你可知我方才看着你的样子,在想什么?” 萧暖卿摇了摇头,“想什么?” “我在想,陆某上辈子是修了什么福,竟能娶到这样悬壶济世,心如菩萨的女子。” 第252章 连翘失踪 听着他的吹捧,萧暖卿忍不住噗嗤一笑,“不过就是看了几个病人,怎就成菩萨了?” “是真的。”陆千昱语气认真,反手将她的小手握在手心,“我到现在都觉得像是在做梦。” 明明,都已经过了两日了。 这两日里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却还未从那一阵恍惚中回过神来。 方才他站在这儿,远远地看她,却迟迟不敢靠近。 那种,害怕失去的感觉一直萦绕于胸口,叫他整个人都患得患失的。 便是连眸中都藏满了害怕。 萧暖卿的眸色便跟着微微一沉,却是压低着声道,“你再这般看着我,我便又要忍不住亲你了。” 就如同前两日,她轻轻吻过他的双眼,而后,激情,热烈…… 陆千昱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那一丝丝的惶恐落在萧暖卿的眼里,只将萧暖卿逗得差点笑出声来。 终于看出来自己是被戏耍了,陆千昱无奈拧眉,“若我不是病着,卿卿,你会下不了床的。” 若不是怕会传染给她,他又岂会这般克制? 他的声音比她还沉了几分,染着几分勾人的沙哑,的确危险十足。 这下,轮到萧暖卿往后退了,忙转移了话题,“那你知道你病着还出来乱逛!快回去休息,我还得去看看连翘。” “这么晚了还去?”陆千昱并不赞成,“你累了一日,连墨前辈不知何时才会回来,明日恐怕还是得你一人撑着,身体要紧,该早些回去休息的人是你。” 说实话,萧暖卿也的确是觉得有些累了。 身处在这样满是瘟疫病人的地方,她若是休息得不好,也会很容易被传染的。 想了想,萧暖卿决定听陆千昱的,“也好,那我明日一早再去看她。” 说着,她拉着陆千昱有些依依不舍,“那……我先回去休息了。” “好。”陆千昱嘴角含笑,却发现萧暖卿的那只小手依然紧紧抓着他,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眼眸间的笑意便越发浓了,他像是哄着孩子一般哄她,“乖,快去睡。” 萧暖卿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去,二人牵着的手也终于一点点地松开了…… 望着那一步三回头的身影,陆千昱心中的甜蜜仿若快要溢出胸口,但,也有一股子隐隐的担忧正在蔓延…… 翌日,萧暖卿准备好了早饭便先去了大牢看连翘。 门外有两名衙役守着,二人都知道萧暖卿师徒四人救人的事迹,也认得她,对她的态度格外恭敬,“姑娘,这么早就来了?” “嗯,我师妹昨夜还好吗?”萧暖卿柔声问道。 两名衙役忙回答,“好,好得很,我们夜里还给连翘姑娘送了一床被子呢!” “多谢。”萧暖卿感激地道了谢,这才往大牢内走去。 牢内静悄悄的。 这偌大的一处大牢里头如今就只有连翘一个活人。 看着路过几间牢房里头的白骨,萧暖卿眉心紧蹙。 昨个儿是忙着去给百姓看病,倒是不曾留意这些,连翘就是跟这些白骨待了一晚上? 她昨日明明说过不会给连翘求情的,可如今看来,还是得跟陆千昱说说,至少将连翘换个地方关着。 这里,太吓人了。 走到连翘的牢门外,萧暖卿看着正背对着她躺着的连翘,发髻不知何时松开了,黑色的发丝铺了一地。 想着连翘昨夜肯定过得不舒服,她的声音便又柔了几分,“连翘,师姐亲手熬了粥,可要尝尝?” 被子下的人没有反应。 萧暖卿以为她是不高兴了,毕竟这丫头一直都被他们宠着,哪里睡过这样的地方? 便是好声好气地劝道,“等师父回来了,就让师父去求求情可好?” 连翘还是没有回应。 往日里,连翘便是再生气也不会这样。 莫不是病了? 萧暖卿心中升起一丝担忧,忙上前打开了牢门。 可谁知,原本该锁着的牢门居然一推就开了。 她心头莫名就咯噔了一下,缓步上前,蹲下来冲着连翘唤道,“连翘?” 她一边唤着,一边伸手去掰连翘的肩膀。 下一瞬,一具白骨就这么出现在了萧暖卿的面前。 萧暖卿被吓了一跳,惊呼了一声,差点往后摔在了地上。 声音惊动了衙役,只见二人匆匆跑了过来,看到被褥之下竟是一具白骨的时候,都吓坏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一个晚上的时间,连翘姑娘就成了白骨了?” 萧暖卿眸色紧拧,“这不是连翘。” 她说着,站起了身来,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几个牢房,“应该是连翘把那边的白骨搬过来了。” 闻言,衙役满是惊讶,“可牢门是锁着的,连翘姑娘怎么会?” “钥匙呢?”萧暖卿问道。 那衙役一愣,忙往自己的腰间摸去,却惊讶的发现,本来悬在腰间的钥匙竟然不见了。 “应该是昨晚送被子的时候!”另一名衙役突然道,“连翘姑娘昨晚忽然说冷,我们就去拿了床被子给她。” 可这种时节,这样的天气,就算是在暗无天地的大牢内也不会觉得冷啊! 应该是连翘借口骗了二人进来,趁他们不注意盗走了钥匙! 这个丫头! 萧暖卿眉心紧拧,而那两名衙役已是吓坏了,“这,这可怎么办?若是被锦衣卫那位大人知道,必是要扒了我们的皮的!” 那位陆大人来崇阳的第一日就在王利府上大开杀戒,他们可都是听说了的! 那是活阎王一样的人物,可他们如今却连个人都看不住,陆大人肯不会放过他们! 二人已是吓得瑟瑟发抖,却听萧暖卿道,“你们去城中找找,我去跟陆大人说。” 说罢,她便提着食盒去找了陆千昱。 陆千昱正在练武。 他身体素质好,昨个儿又喝了药,今日起来发了汗后便觉得身体好多了。 见到萧暖卿,他满脸开怀的迎上去,却不料萧暖卿沉眉道,“连翘不见了,这丫头性子太直,我有些担心她。” 不是担心连翘会遇到危险,而是担心连翘会伤害别人。 陆千昱也是眉色一沉,“我早知道她是待不住的,不过经昨日一事,她应该会懂事些。放心,我派人去找。” 萧暖卿这才点了点头,眉头却一直紧紧凝着,只希望连翘不要再犯下什么糊涂事儿来。 第253章 可不可以不关我 陆千昱派人在城中找了一日,最后的结果是:连翘出城了。 一名锦衣卫禀报道,“城东有一妇人今早见过连翘姑娘,说是骑着马往城外去了,那妇人描述的衣着,年龄,与连翘姑娘都对得上。” 如今城中的百姓,都是饿的面黄肌瘦的,像连翘这样鲜活的姑娘,自然是能叫人一眼就认出来。 虞彦在旁人的搀扶下下了床,脸色微沉,“罢了,她要走就走吧!如今还是城中的百姓要紧,我们也顾不得她了。等师父回来后,我会跟师父说清楚的。” 无奈,萧暖卿只得点头同意了。 连墨是在第三日的时候回来的。 他是驾着马车回来的,一辆坐人的马车里,满满当当塞着的全是药。 看着这一幕,众人的脸上满是惊喜。 萧暖卿上前相迎,“师父昨日没回来,我还以为是买不到药材呢,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 连墨下了马车便讨水喝,知道灌了一大壶之后才道,“我是足足走了两个城,五间药铺,就是药材太多,才回来的这样晚!” 若不然,背着包袱,轻功一跃便回来了。 说着,他指了指那匹马,“这伙计跟我一路上没吃没喝,陆大人那儿可有草粮喂喂它?” “有。”陆千昱应了声,便让人将马车上的药材卸了下来,拉着马去喂了。 不远处,百姓们看着从马车上卸下来的草药,脸上都是兴奋,“这么多药,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是啊,我们不用死了!” 百姓们喜极而泣,连墨立刻招呼着人拿了药材去熬,萧暖卿也没有闲着,立刻就着手给百姓们看起病来。 依旧只是看重症的患者,轻症的等着拿药就行。 队伍里的人数比起昨日来少了些,可依旧排得很长。 萧暖卿却一点儿也不嫌累,对待每一位病人都很耐心客气。 直到,看到一个小娃娃的时候,萧暖卿不禁一愣。 小娃娃鼻子上还挂着鼻涕,一双眼睛圆溜溜地,像极了还没满月的小狗。 她冲着那小娃娃笑道,“你的病不重,去那边拿药,喝了药就能好了。” 可,那小娃娃却紧紧地盯着她,不断咬着嘴唇,像是有话要说。 萧暖卿看着小娃娃的样子,眉心微拧,“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伸手便去搭了脉,可脉象很好,小娃娃的病不重,只要再喝两贴药就能好了。 正奇怪时,小娃娃开了口,“姐姐能救我爹吗?” 娇小细弱的声音传来,惹得萧暖卿很是诧异,“当然能啊!你爹病得很重吗?让他过来,姐姐先给他看好不好?” 小娃娃点了点头,随后便是朝着不远处一指。 萧暖卿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竟是那个朝陆千昱吐口水的男人! 此刻,男人依旧被捆在一根柱子上,这几日都会有人给他喂吃的,所以他并没有死,只是脸色比起前几日来要差了不少。 看上去,当真是活不久了。 萧暖卿眉心紧拧。 就听小娃娃道,“爹病得很重,姐姐可以救救我爹吗?我娘已经死了,如果爹爹也死了,我就不活了。” 小娃娃的语气很平静,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三岁的孩子能说出来的。 萧暖卿心头莫名一酸,这番话,当年她也说过的。 她说,如果救不回爹爹,她也会跟着一起死。 这样小小的娃娃,跟当初的自己联系在了一起,萧暖卿的心无法不触动。 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是扯起了一抹笑,让人将男人给带了过来。 左右当初就说过,药不够就随他死,如今药材既然够,她便不能见死不救。 这几日,其余人都有药喝,唯独男人没有,是以男人的病症很严重,已是爬都爬不起来了。 萧暖卿立刻为他施针,几乎算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男人的性命从阎王殿里拉了回来。 看着男人缓缓睁开的双眼,四周响起了无比热烈的掌声。 小娃娃一下就扑进了男人的怀里,“爹!” 那个看上去一直都很坚强,在萧暖卿面前不曾落泪的小娃娃,这会儿却在自己爹的怀里哭成了泪人。 男人也很激动,抱着孩子安抚了一会儿,复又看向萧暖卿,眼中情绪复杂,又是自责,又是感激,可到底也没说出来一句话。 萧暖卿让人将男人带下去好好照顾。 如今药材足够,这里的人就一个都不用死。 连墨在短暂的休息之后便坐到了萧暖卿的身旁,帮她一起看病。 看着连墨那阴沉的脸色,萧暖卿便知道这几日连翘所做的事他应该是知道了。 也知道连翘失踪了。 可既然连墨也没说他们要怎么做,那就证明在连墨的心里,也还是百姓最为重要的。 有了连墨的帮助,本该看到入夜的病人不到申时就看完了。 二人回了屋坐下休息,萧暖卿给连墨倒了杯水,打量着连墨的脸色,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师父就不打算找师妹?” “找她作甚?不见了最好,免得心烦!三年前是这样,三年后还是这样!” 连墨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萧暖卿便也没说话,免得火上浇油。 所有人都以为,连翘是害怕责罚所以逃了,可没想到两日过后,连翘居然回来了。 她满身狼狈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腰上背上挂满了野兔山鸡。 看着望着她惊得连话都忘了说的众人,连翘揉了揉鼻子,这才开口,“我想着,我待在大牢里也做不了什么,便想着去山里打点猎。大家这段时日都在喝粥,吃点荤腥对身体有好处。” “有肉吃了。”百姓中,已是有人开始流口水了。 连翘忙把猎物都放了下来,道,“快,快去烧了给他们吃!” 说罢,怯生生地看向了陆千昱,毕竟这里的人只听陆千昱的。 终于,陆千昱微微点了点头,一旁的锦衣卫方才上前将那些猎物都接了过来。 连翘也终于鼓起了勇气,道,“姐夫,啊不对,陆大人……我,我不想跟那些白骨关在一起,我知道错了,我,我也会将功补过的,你可不可以,不要关着我了?” 第254章 水中有毒 看着连翘那双无比真挚的双眸,陆千昱终于微微点了点头,“情况特殊,你如今在外将功补过,的确比关着你要强。” 更何况,连翘本就是江湖中人,他原本也关不了她多久的。 听到陆千昱的话,连翘高兴坏了,一双眸子晶亮,看向萧暖卿,满是喜悦。 萧暖卿却忽然有些心疼。 眼下的连翘周身血迹,虽然大多都是猎物的血,可从她破损的衣衫上还是能看出来连翘是受了伤的。 她们都以为,连翘是跑了。 明明是可以跑的。 却没想到,她居然又回来了承担她该承担的责任了! 比之从前,连翘当真成长了不少。 萧暖卿上前,拉过的她的手,眸光微闪,“我先带你去洗洗!” 说罢,便拉着连翘离开了。 大旱的天,崇阳城内自然是没有多余的水给连翘洗身子的,萧暖卿便于连翘一起飞身朝着远处的河边而去。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二人才落在了一条河边。 说是河,可如今里头的水流只比溪水大一点点。 在崇阳城干旱最严重的时候,这里便成了许多百姓唯一能饮水的地方。 后来还是那贪官王利觉得自己饮水不方便,便花了大价钱找人在城中打了几口井,其中有两口井还真出水了。 一口多些,一口少些。 王利将井水多的占为己用,只将那口水少的给了百姓用,聊胜于无,百姓们至少不必千里迢迢来这河边挑水喝了。 他们一路而来都没瞧见什么人,河边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连翘便大大方方地褪下了衣衫,一边脱一边道,“师姐不知道,我在那山上还瞧见了一只熊!只是我一人之力太弱,否则将那熊打来,百姓们就能大快朵颐了!” 连翘一边说着,一边思考着等虞彦身子好了或许可以喊上他一起去试试。 却见萧暖卿并没有回应,她抬眸看去,就看到萧暖卿此刻正对着那不多的河水发着愣。 连翘不解,凑了上去,伸手在萧暖卿的面前晃了晃,“师姐怎么傻乎乎的了?” 说着,便要接过萧暖卿手中的帕子,去沾了水清洗。 可还不等她碰到那些喝水就被萧暖卿给拦下了,“慢着!水里有毒!” 闻言,连翘猛然一顿,忙是收回了手,随后仔细观察着水面。 可,水波荡漾,她却一点儿也没发现。 “师姐是不是看错了?”好好的河水,怎么就有毒了呢? 萧暖卿没辩解,只是拿起一旁的石头,附身去沾了水,随后送到了连翘的面前。 连翘凑近了闻了闻,果然是从河水中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当即便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城,城中的瘟疫,是与这些河水有关!” 水中的毒,她虽然叫不出名字,但隐约能闻得出其中几种毒物。 它们所造成的后果可不就是与城中百姓的病症一样吗? 最后会吐血水而亡,无非就是毒入肺腑! 当初城中没有井的时候,有些百姓会千里迢迢来此处挑水,吃喝用度全依仗这条河,或许是那时就有人在河中下了毒。 这毒,很是刁钻,并不会立马发病,而是在人体内潜伏上一个月左右。 而且,这毒还会存在于人体的血液或者唾液之中,所以陆千昱他们才会因为被病人的口水沾到而发了病。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将姐妹二人包围。 连翘终于知道,方才师姐为何愣住了。 他们师徒四人,医术纵然厉害,可对于毒术的研究也同样厉害。 可,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百姓是中了毒。 就连师父都没有发现! 他们,一直都是当瘟疫去治的! 虽然他们的医术高超,的确是治好了百姓们的‘瘟疫’,可能制出这毒,并且想到这样的法子让毒蔓延的人,究竟是谁呢? 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我当初便觉得奇怪,这样大旱的天,连蚊虫都少得可怜,怎么就出了瘟疫了。” 却原来,一切都不过是认为的。 她承认,对方很厉害,毒术之高超恐怕连墨都比不过。 可…… 那都是人命啊! 崇阳城那么多活生生地人命啊! “师姐,这毒比起几个月前,应该是已经淡了不少了。”连翘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如今,只要这水不进自己的嘴,只是擦洗身体,应该是不会中毒的。 萧暖卿微微点了点头,“对方应该给是将装着毒的包裹扔进了河里,我下去找找。” 她说着就要下水,可连翘却先一步入了水中,“师姐就不要打湿衣裙了,反正我也要洗干净,让我来!” 说罢,不等萧暖卿阻止,连翘已是在水中摸索起来。 萧暖卿没有紧拧,这丫头是故意的! 如今河中的毒虽然剂量已经很小,不入口不至于中毒,但若是长时间泡在水里恐怕也还是会中了招。 更何况,连翘身上有伤! 若是毒从伤口入体…… 想到这儿,萧暖卿有些急了,“你先上了,我们回去禀报了陆大人再说!” 她知道连翘是不想让她冒险,才会率先入了水。 可她也同样担心连翘的身体啊! 只是小丫头固执得很,“没事,说不定我一会儿就找到了!” 她不肯上来,一直在水中寻找的。 河水浅的地方一眼就望得到底,但深的地方稍显浑浊,还是要伸了手去摸的。 连翘摸了好一会儿,终于像是摸到了什么,惊喜道,“找到了!” 说罢,便真的从河水中举起了一个小小的包裹来! 她兴高采烈地拿来交给了萧暖卿。 包裹并不大,只有拳头大小,但包裹之中却装满了毒草。 各种毒草被泡在水中,有些甚至都已经腐烂了。 萧暖卿不禁到抽了一口凉气。 她原以为对方至少是将这些毒草制成了毒粉之类的,却没想到,对方只是这样将毒草一起泡在水中而已。 “这人真是聪明!”连翘忍不住赞叹,“这就跟咱们研究的药包一样,泡在水里就行!” 是啊,跟他们研究的药包一样! 眉头紧拧,萧暖卿忙让连翘换上了干净的衣裳,二人一刻也不敢停,急匆匆往崇阳城而去。 第255章 连翘中毒 萧暖卿将那个小包袱放在了陆千昱的桌案上。 陆千昱一看,眉心便骤然紧拧了起来,还没问里头的东西是什么,便严肃着问道,“这是从哪儿找到的?” “三十里外的河中。”萧暖卿打量着陆千昱的脸色,不禁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这包袱上的花纹乃是尚国皇室才能用的锦云。”陆千昱沉声开口,恰在这时,连翘将连墨跟虞彦也都唤了进来。 虞彦好似也一眼就认出了桌案上的小包袱,脸色大惊,“这……这是什么?” “这里头装的都是毒草!”连翘说着,上前就将那包袱给打开了。 里头的毒草展露在众人眼前。 连墨上前瞧了一眼,瞬间变了脸色,“所以百姓们不是患病,而是中了毒?” 萧暖卿点了点头,“师父,对方用毒极其高明,你可能想到是什么人?” “这是尚国皇室才能用的图案。”虞彦沉声开口,语调透着一股怪异,“会用毒,又能用这图案的,就只有一个人。” “尚国当今的皇太妃。”连墨补充了虞彦的话。 陆千昱眉头紧锁,“尚国皇太妃?她不好好地留在宫里,为何要来我靖国残害百姓?” 是啊,为何? 萧暖卿下意识地看向虞彦,可一旁的连墨却是泄气般坐了下来,“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要逼我出来!” 听到这话,屋内众人皆是诧异。 便是虞彦都一副惊讶的样子看向连墨。 就听连翘问道,“师父,您跟那位皇太妃?” 话没问仔细,可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就见,连墨长长地一声叹息,仰头看着房梁,目光却落在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要怪就怪为师当年,太过英俊潇洒!” “……” “?” 四人相互看了一眼,默不作声。 连墨没看到晚辈们的神情,一脸哀伤,“当年,为师曾入尚国皇宫为他们的国主治病,彼时,皇太妃也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妃嫔,当时,她已经身怀六甲,可因着并不受宠,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原本这一切是与我无关的,可那日她突然就在我面前晕倒了,我出于医者仁心,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后来,我替她医治才发现,原来她已经中了毒。后宫之中女人的争斗狠毒非常,若非我出手,她腹中的孩子也保不住。” “再后来,我时常会去看她,一来二去,她就对我产生了一股不寻常的感情。” “有一回,我正抱着她的孩子逗弄着,她忽然就问我,能不能带着她跟孩子一起走。” “怎么能走?她可是嫔妃!我堂堂一介神医,怎能勾引人妻?”连墨说着,脸色显然有些不好了,“所以我只给她留了几本与毒有关的书籍以及一些能解毒的药材,只希望能保着她日后不被人祸害,可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她居然已经厉害到如此境界!” 一连墨这一番话说完,屋内其余四人都已经沉默了。 谁都没想到连墨年轻时居然跟尚国后宫的妃子有过这么一段! 如此说来,当真是那位皇太妃想要逼迫连墨现身,才让这崇阳城这么多人都染了病? 却在这时,虞彦忽然就开了口,“那,师父从来都没有对皇太妃产生过任何人感情吗?” 这话,好似问到了连墨的内心深处。 他的脸上肉眼可见地有一抹慌张,“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喜欢有夫之妇?我当时帮她,纯粹只是好心而已!” “哦。” 应声的是连翘。 只见她一张小脸憋着笑,双眼滴溜溜地,转得很是灵巧。 是不是撇连墨一眼,道,“世人都说师父你性子阴晴不定,送您大名‘鬼医’,我怎么不知道,您还有这样好心的时候?” 连墨如何能不知道连翘是在打趣他,当即脸色一凛,“你胡说什么?我为崇阳城百姓做了这么多,不就是好心?” “原来在师父的眼里,那位皇太妃一人可以跟崇阳城这几百多人相比啊!看来皇太妃在师父的心里还是很重要的!” 连墨胡子一翘,“臭丫头!” 说罢便要做事打上去。 连翘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连墨大惊,“哎!臭丫头,为师还没打到你呢!” 连墨以为连翘是装的,却见萧暖卿神情紧张地上前去扶连翘,“她今日下水捞上来了这包袱,恐怕眼下是中了毒了!” 闻言,虞彦立刻道,“我去盛碗药来!”说罢,便是出了屋去。 陆千昱也上前,与萧暖卿一起将连翘抚上了床。 连翘已是昏迷了过去。 她身上有伤,毒性入体,症状比起城中很多百姓都要重。 连墨忙道,“让开,我来为她施针,你们先出去。” 说罢,便是拿出了银针。 萧暖卿纵然担忧,却还是点了点头,跟陆千昱一起出了门。 他们守在门外。 看着萧暖卿脸上的忧色,陆千昱忍不住安慰道,“有连墨前辈在,连翘不会有事的。” 闻言,萧暖卿微微点了点头。 她也知道,连翘虽然症状重,但绝不会有性命之忧。 这里不但有连墨,还有她的萧家针法,那毒虽然刁钻,却还是能解的。 只是…… “连翘是为了我才中毒的。”她的声音中染着几分歉疚,又有几分感动,“她怕我下水后会中毒,所以替我下了水。” 听出了萧暖卿语气中的忧愁,陆千昱便上前一步,将萧暖卿揽入了怀中,“她真是与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的连翘,别说是替萧暖卿下水,恐怕推萧暖卿下水之后还会再扔上几块石头。 萧暖卿靠在陆千昱的怀里,眉心微拧,“是啊,连翘失忆后我才发现,她其实只是个很缺爱的孩子。她虽然跟师父相依为命,可这么多年来师父一心研究医术跟毒术,连翘小的时候,他还会将她一人丢在家中独自去采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就自己一个人在那院子里度过一个月,甚至两三个月。” 连墨那间院子本就与世隔绝,那样的孤独,萧暖卿想都不敢想。 连墨是连翘唯一的亲人,连翘害怕失去连墨,所以在连墨想要收她跟虞彦为徒时,她只觉得,有人来抢她唯一的亲人了…… 陆千昱微微叹了一声,想着或许是因为自己时不时的会去看望连墨,是除却连墨之外,连翘接触得最多的人,所以连翘对自己也会有一股占有欲? “好在,如今有你跟虞彦疼她。” 萧暖卿点了点头,却又叹息了一声,“可,她若是恢复了记忆那?这样好的师妹,会不会就消失了?” 第256章 尚国人? 陆千昱的手在萧暖卿的背上轻轻滑动着,厚实的掌心传递来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只要她没忘记与你们的这三年,应该就不会变成从前的样子。” 毕竟,这三年里,萧暖卿跟虞彦都给了她不一样的疼爱。 萧暖卿嘴角微微勾起,“但愿一切都如你所言。” 陆千昱亦是勾了勾唇,却不自觉地轻轻叹息了一声。 萧暖卿终于察觉到他的情绪也不对,不禁抬起头来看他,“夫君是在担心那个包袱?” 陆千昱微微点了点头,“这件事必须上报朝廷。” 毕竟,尚国的皇太妃是为了连墨这个原因,只是连墨自己的猜测罢了。 甚至于,下毒之人是尚国的皇太妃也只是众人的猜测,只凭那个包袱,他们无法断定凶手到底是谁。 唯一肯定的是,这件事与尚国脱不了干系。 既然事关敌国,那这件事就必须上报给皇上。 可,若是上报了皇上,那么萧暖卿的行踪就瞒不住了。 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能解奇毒之人? 皇上哪怕不用查怕也能猜到救下了崇阳百姓的,是萧暖卿他们师徒。 所以,皇上定然会召萧暖卿入京。 可那个京城若是回去了,便是数不尽的麻烦。 他实在不想她如三年前那般,承受那么多了。 可谁知,萧暖卿又钻进了他的怀里,语气反倒轻松了起来,“无妨,反正我原本也是要去京城的。” “可是……” “就说我失忆还没好呗!连墨治不好我,自然就只能放我离开了,我身为陆千昱的夫人,不回京城找夫君,又能去哪儿?” 她说得轻松,不过是在安抚陆千昱罢了。 毕竟,他们都无法料到时隔三年之后,皇上再次见到萧暖卿,到底会有什么反应。 不过萧暖卿实在不想陆千昱为她的事儿发愁了,索性转移开了话题,“对了,夫君有没有觉得我师兄的反应有些奇怪。” 说到此处,陆千昱也沉沉应了一声,“嗯,他似乎一眼就认出那包袱上的花纹了。” 可那花纹若非是与尚国有接触,了解他们国家的习俗,还真不一定会知道的。 萧暖卿想了想,终于说起了许久之前的一件事,“三年前,我曾在师兄的住处见到过一封写着尚国文字的书信。” 她的语气有些凝重,惹得陆千昱不禁一笑,“怎么?担心你师兄通敌卖国?” 萧暖卿摇头,“那不会,我师兄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只是觉得,师兄的过去应该不简单。说不定他还是尚国人呢!” “我也有此怀疑。”陆千昱淡淡开口。 可若虞彦当真是尚国人,又怎会来了靖国做御医? 看来,也是该好好查一查了。 翌日,萧暖卿熬好了药端来时,连墨跟虞彦都已经坐在连翘的床边了。 “嗯,脉象看来恢复得不错,不愧是老夫的徒弟。” “这是师兄熬的粥,加了些滋补的药材,会有些许苦味,不过对你的身体好,趁热喝了。” 萧暖卿嘴角勾笑,当下便扬声道,“正好,喝了你师兄的粥就再把这碗药喝了,保证你明日就能生龙活虎!” 连翘双手抱头,满脸痛苦,嘴角的笑意却是经久不散,“我不过昏迷了一下,就劳你们三位大神医伺候,小女子何德何能啊!” 连墨被逗笑了,连着虞彦也跟着低低地笑出声来。 萧暖卿上前,将药放在了一旁,而后伸手去搭连翘的脉,“贫嘴!不过这脉象倒是挺好的。” “师姐,师父才刚刚搭过脉,你这是不信任师父。”连翘说着,吐了吐舌头,换来萧暖卿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关心你还落不到好,既如此,你师兄的粥我替你喝了!” 说着,便作势去拿那碗粥。 连翘眼疾手快,一把抢了过去,“想得美,师兄亲手熬给我喝的!” 她美滋滋地捧着粥喝,一旁的三人则是笑得一脸慈爱。 却听连墨忽然开了口,“如今城中的情况已经稳定,为师想去尚国一趟。” 一句话,惹得三个徒弟目瞪口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用眼神决定萧暖卿去问。 于是,萧暖卿凑上前,柔声问道,“师父是去找尚国那位皇太妃?” 连墨点了点头,“她为了老夫残害这么多性命,老夫自然得去跟她说道说道!唉!说到底,还是老夫年轻时欠下的风流债!都怪我,长得太英俊了,唉!” “……” 三人默不作声。 连翘低头继续喝着已经空了的粥。 只是好一会儿之后,虞彦才开口问道,“那,此事若不是那位皇太妃所为呢?” 闻言,连墨一愣。 这个可能性他暂时还没想到。 眉心皱了皱,随即便道,“那就当是去跟老朋友叙旧了!” 连翘来劲了,“那老朋友要跟您私奔怎么办?” 哦吼,这个问题值得深思! 三人盯着连墨,连墨被看得心里发慌,骤然站起身来,“那可是堂堂皇太妃,我纵然风韵犹存,她应该也不会放弃自己如此尊贵的身份吧!” “师父,风韵犹存不是这么用的。”萧暖卿好心提醒,惹得虞彦跟连翘都笑出了声。 连墨却是瞪了三人一眼,“总之,崇阳城就交给你们了!” 萧暖卿这才微微点了点头,“如今城中的局势的确已经控制住了,三十里外的那条河你们过两日再去看看,确定没事之后方可方百姓饮用,在此之前就只能继续靠着城中那两口井了。” 虞彦听出了不对劲,“你们?你也要走?” 萧暖卿点了点头,“陆大人说,昨日我们找到的包袱必须上报给朝廷,所以,我得跟着去一趟。” 虞彦站起了身来,面色凝重,“京城乃是非之地,你三年前好不容易逃离,如今再回去要多加小心。” 他并没有劝她留下,因为他知道,她既然已经决定回去,那必然是有自己的考量。 萧暖卿点了点头,对着虞彦一笑,“那,崇阳城的百姓跟小师妹就都交给师兄照看了。” “好。” 第257章 路遇刺客 两日后,朝廷新派的父母官上任,陆千昱与之交接完城中事宜之后便带着萧暖卿,一路押送王利回京。 离开崇阳城的时候,百姓夹道欢送,看着萧暖卿的马车渐行渐远,百姓们居然都纷纷跪了下来,磕头为萧暖卿送行。 萧暖卿看的眼眶发热,眼泪藏在眼眶里,随时都会落下来一般。 陆千昱安抚地搂过她,轻笑道,“卿卿这是得了民心。” 萧暖卿鼻子发酸,“我不过是做了我应该做的,真没想到他们会这样。” “你是他们的救命恩人,若非你们师徒前来,崇阳城早就成了一座鬼城了。” 虽然,他们师徒也不知道那是毒,可凭借着高明的医术还是将众人的病给治好了。 否则,怕是连他跟锦衣卫的弟兄都是要折在这儿的。 听着陆千昱说起那种可能性,萧暖卿的心口便莫名一寒,“到底会是什么人,居然敢毒害这满城的百姓。” 那是上千的性命啊! 若她找到了凶手,必定不会手软,定会让对方尝尝她这几年研制的那些毒药的厉害! 比起来时,路上的情况好多了。 虽然天还未曾下雨,可朝廷的赈灾银跟赈灾粮都顺利到了百姓的手中,路上便再也看不见饿死的百姓,这一点也足以让一行人欣慰。 可,没走多久,他们竟然就在路边上看到了一个正躺着呻吟的人。 队伍停了下来,石安上前去看,没多久便回来禀报,“大人,夫人,那百姓似乎是病了,面无血色,症状倒是与崇阳城的百姓差不多。” 莫不是那毒已经蔓延开来了? 萧暖卿心头一惊,当即便下了马车,“我去看看。” 她朝着路边的百姓走去,看他蜷缩地躺着,便蹲下来为他搭脉。 这脉象…… 萧暖卿还未反应过来,一把匕首已是抵在了她的喉头。 一旁的石安很快就发现了,当即便拔出了绣春刀对着那男人,“放开我们夫人!” 听到动静,陆千昱也从马车里下了来。 却见方才还蜷缩在一旁的百姓此刻却已经站起,身形比萧暖卿高了足有一个头,脸色虽然苍白,却半点都没有生病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他的匕首抵在了萧暖卿白皙的脖子上,依稀已是有血痕。 陆千昱的眸子一下子就被刺痛了,凝着一股子杀意,冷声质问,“你是什么人?” “陆大人见谅,我等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对方冷笑着回道。 陆千昱声音越发阴寒,“却不知陆某得罪了哪位高人?” 毕竟做锦衣卫这么多年,他得罪的人多了去了、 “我们并不是来找陆大人麻烦的,我们要的是王利!”对方直接报出了自己的目的。 而且他说的是,我们。 话音落下,远处的几个土丘后瞬间冒出十几名黑衣人,几个土丘的架起来,竟是足足有三十多人。 将锦衣卫的队伍都给包围了起来。 陆千昱却丝毫没有被这点人给吓到,反倒是微微挑眉,“既然是冲着王利来的,那为何要挟持陆某的夫人?” 对方嗤之一笑,只觉得陆千昱是在装傻,“我不挟持了您夫人,您会将王利教给我们吗?” 显然这几日对方都已经打探清楚了,知道萧暖卿是陆千昱的软肋。 也知道陆千昱虽然带着锦衣卫回京,却还是留下了几名得力的部将在崇阳城协助新上任的知府维持崇阳城的秩序。 锦衣卫的战斗力打了折扣,所以他们才敢仗着人多,挟持了萧暖卿,逼迫陆千昱交出王利。 此刻,王利坐在囚车里面,肥头大耳的脸上,笑容张狂,“快,快放了我!陆大人,您也不想您夫人出事对吧?” 闻言,陆千昱脸色铁青,终究还是冲着石安示意,“放人。” 王利高兴坏了,无比激动地看着石安。 只见,石安朝着囚车走去,从怀中取出了锁着囚车的钥匙,眼看着石安就要将钥匙塞进锁中,那个挟持着萧暖卿的男人忽然吐出了一口黑血来。 “噗!” 突如起来的工具,惹得众人都愣了神。 却见萧暖卿微微歪着头,无比优雅地躲过了男人吐出的黑血,而后转过身,看着此刻已经倒在地上的男人。 她拿出帕子,轻轻按着自己脖颈处的伤,看着此刻还未曾咽气的男人冷声嘲讽道,“下次再挟持别人的时候,记得先打探清楚对方的底细。” 当真是什么人都敢挟持? 她可是连墨亲授的徒弟,使毒的功夫比起当年的连翘都要厉害几分。 在男人挟持着她站起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动声色的把毒沾在男人的手上了。 经过皮肤而进入体内的剧毒,毒发的时间刚刚好。 男人很是不甘心地等着萧暖卿。 可,有什么办法呢? 他只能下辈子再去打探别人的底细了。 男人一死,萧暖卿便转过身看向陆千昱,明亮的眼眸中染着几分魅惑,“夫君还不动手?” 陆千昱勾唇一笑,这才下令,“锦衣卫听令!” “在!” 明明不足十人的锦衣卫,发出的声音却震耳欲聋。 便是那三十多人的刺客都被震慑住了,纷纷往后退了两步。 只听陆千昱低喝一声,“拿下!” “是!” 绣春刀齐齐出鞘,一个个矫健地身影扑向刺客。 刺客们震惊,却仗着人多竟然也敢还击。 可,他们怎么可能是锦衣卫的对手? 这些,可都是陆千昱亲自教出来的。 刀光剑影之下,萧暖卿朝着陆千昱走去。 陆千昱伸长了手,将她揽入怀中。 二人就这么相拥着,看着四周那些刺客纷纷命丧锦衣卫的刀下。 直到石安的刀从最后一人的身躯内拔出,萧暖卿方才皱了皱眉,“不留一个活口问问?” “留不住。”陆千昱冷声道,“他们都是被收买的杀手,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若是事儿没办成,便会咬破口中毒药,自尽身亡。” 所以,就不费那个力气留活口了。 杀了干净。 萧暖卿微微点了点头,看了眼满地的尸首,又看向囚车内已经被吓破了胆的王利,“喂!知道是谁派他们来的吗?” 第258章 你能怎么办 见识过锦衣卫的厉害,王利哪里还有方才的得意,如同一只丧家之犬缩在囚车的角落里,连连摇头,“不,不知道。” 萧暖卿微微点了点头们,随后冲着王利温柔一笑,“那王大人得了空可得好好想想,否则还没到京城便被人灭了口可就不好了。” 她说罢,便是转身离去,全然不顾身后王利那被吓得惨白的脸色。 灭口? 方才那些杀手其实是来灭他的口的? 是那些人害怕他到了京城之后就会将他们都供出来? 王利一双眸子闪烁得厉害,内心极度恐惧。 而队伍已是缓缓前行。 马车里,陆千昱替萧暖卿上着药。 下手很是轻柔仔细。 萧暖卿有些无奈苦笑着,“又不是很重的伤,早都止血了,不上药也可以的。” 陆千昱一脸严肃,直到给她上完了药才道,“明日我会带王利先走,你跟他们一起回去。” 闻言,萧暖卿一愣,“为什么?你明知道对方还会再派人来的!” 陆千昱若是独自带着王利走,岂非很危险? 却见陆千昱神色淡然,“他们伤不了我。若你不放心,我就再带两人。” 看陆千昱的样子是心意已决。 萧暖卿打量着他,眉眼间透出几分狐疑来,“夫君该不会是担心我有危险,所以故意与我分开而行?” 陆千昱并没有否认,只道,“接下去来的人,只会一次比一次多,一次比一次凶险。” 今日,她只是破了点皮,可下一次会伤到何处,谁又能保证? 萧暖卿也不跟他犟着。 毕竟陆千昱决定了的事儿,这世上怕是没几个人能让他改变主意。 但,她自有办法。 屁股往陆千昱的身旁挪了挪,她把脑袋放在了他的肩上,“可我偏要跟着你,你能怎么办?” 陆千昱一愣,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毕竟他从未想过萧暖卿会有这样‘不听话’的一面。 却也只能沉下语气来,语重心长道,“贪墨灾银一案皇上很重视,从王利先前的表现来看,此事牵涉甚广,说不定是要将靖国一大半的朝堂都连根拔起……” 他想告诉萧暖卿,这件事到底有多严重,多危险。 却忽然发现,萧暖卿一点儿也不在乎。 她脸上扬着笑,下巴就抵在他的肩上,听他说着那些眼里非但没有任何害怕,反而笑意越来越深。 以至于,后面的话他都没有再说出口,只是沉眉问道,“笑什么?” “笑你呀!我们堂堂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何时做事变得这样瞻前顾后的了?” 虽是这样说,可萧暖卿却知道,陆千昱会这样全都是因为她。 是因为她今日不小心被那贼人伤了,所以陆千昱才会担心,会害怕。 才会不顾自己的危险也要做出错误的决定。 他明明知道后面的攻击会一次比一次凶险,可他还是执意要与她分开而行。 今日来了三十多个刺客,下一次会来多少? 六十个?一百个? 单凭陆千昱一人,他怎么可能打得过? 他再厉害,也只是个人,不是神! 听着萧暖卿的打趣,陆千昱没有说话,沉默着,却并不打算改变主意。 可萧暖卿却是缠住了他的手臂,一双眸子染着光,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总之,我不要与你分开,我就是要跟你一起回京城!陆千昱,我现在轻功可厉害了,你甩不掉我的。” 提及此事,陆千昱方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之前她带着连翘去河边梳洗,二人飞身离去的样子,还真是让他恍惚了好一阵。 从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萧家大小姐,如今的轻功却是能与连翘相提并论了。 这三年,也不知她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能成了如今的她。 若她执意要跟,他带着王利,的确是甩不掉她的。 罢了! 他终于是投降般叹息了一声,“那你答应我,老实待在马车里,哪儿都不能去。” 像今日这样,下车查看病人情况的事,决不能再发生了。 萧暖卿想了想,“那若是真有人生病倒在路上了呢?” 陆千昱本想直接告诉萧暖卿,“管他去死。” 可一想,萧暖卿是医者,一颗菩萨心肠,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有病人却不救? 于是,他道,“那就由我来查看。” 确定真的是病人,她再出面。 萧暖卿开怀一笑,整个人都黏在了陆千昱的身上,“好好好,我都听夫君的?” “这般听话?”陆千昱眉眼间终于染上了几分欢喜。 萧暖卿轻哼一声,“那是自然,我最听夫君话了。” “那方才怎么不听?”陆千昱问,眉尾轻挑,等着看她如何回答。 萧暖卿想了想,靠在陆千昱的肩头狡黠一笑,“我选择性听。” 听到这话,陆千昱终于是低低笑出了声来,“从前我怎么就没发现,夫人竟然还是这般无赖之徒?” “无赖?我算你是在夸我。”萧暖卿轻哼了一声,思绪回到了很远很远的时候,而后她才缓缓开口,“其实我从前就是现在这样的性子。” 哪怕是被林菀一次次的陷害,被林氏一次次的责罚,她也还是个活泼的性子。 是后来经历的那些,令得她整个人都变得沉重了起来。 但如今,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爹爹也已经没事了。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三年,她的性子在连墨等人的照顾之下自然也就回来了。 却是想到了什么,她看向陆千昱,有些认真,“夫君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样的性子?” 闻言,陆千昱伸手将她搂入了怀中,“怎么会?不管你是什么样的性子,我都喜欢。” “那就好!”萧暖卿心满意足地靠在他的怀里,“只许喜欢我。” “好。”他应得爽快,双手紧紧搂抱着她,一刻也不想松…… 五日后。 傍晚。 队伍来到了一个镇子里,找了家客栈休息。 小二很是热情,招呼着几人落座,还让人将他们的马跟马车都牵去了后院喂。 王利却是跟着萧暖卿他们一并进了客栈。 许是他身上的枷锁太过明显,客栈内很多人都朝着他们看了过来,但萧暖卿他们好似并未将此放在心上,看着小二端上来的菜肴,馋的流口水…… 第259章 班门弄斧 小二站在桌边讪笑,“诸位趁热吃,这几个都是本店的拿手好菜!” “嗯,不错不错。” 萧暖卿连连点头,却是给在座的每个人都倒了一杯水,“不过呢,咱们吃了几天的干粮,肚子里太燥,先喝口水润润肚子。” 唯独没给王利倒。 小二站在一旁,看着萧暖卿的动作,眉心微拧,却也并未上前阻止,只瞧着几人喝过了水之后就开始大口吃菜,这才松了心,笑道,“那几位客官慢慢吃,有什么吩咐再唤小的。” 说罢,便是退下了。 可还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了碗筷落地的声音,等他回头看去的时候,萧暖卿一行人都已经趴在桌子上了。 “也不过如此嘛!”小二得意的一笑,缓步走回了桌边,伸出手往一旁的锦衣卫脸上拍了拍,随后笑得越发张扬,“都说陆千昱身边有个用毒的高手,啧,看来还不是我的对手。” 店内其他的客人纷纷站了起来,有男有女,他们看着趴在桌上的那些人也颇为不屑,“说什么锦衣卫很厉害,陆千昱很厉害,就这?” “亏得我之前还做了一番防备,呵!可笑!” 既然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而桌上唯一没有趴下的王利却是已经瑟瑟发抖,“你,你们是什么人?” “自然是来救王大人的啊!” ‘小二’冷声笑着,看了眼王利缺了的胳膊,这才道,“都说镇抚司的刑具很是厉害,王大人若是入了镇抚司,只怕是脱层皮也未必能走出来,我等今日就是来救王大人的。” 听着这话,王利眼中有了光,忙道,“那,快,快给我松绑!” “这不行!”‘小二’又道,“松绑了没有绑着方便。” 王利终于是听出了不对劲,“方,方便什么?” “方便埋啊蠢货!”一旁有人开口嘲笑,“要怪就怪你落在了陆千昱的手里,大人说了,这世上只有死人不会开口。” 是来杀他的! 王利终于是反应过来了,心头一颤,大喊了起来,“你们不能杀我!我已经将罪证都交给别人了,你们若是杀了我,那罪证第二日就会出现在镇抚司!” “王大人看看,你说的别人是不是他。” 话音落下,一个人头被丢在了王利的脚边。 血腥之下,王利清楚看清了对方的面孔,当即吓得惊叫起来。 “吵死了!”‘小二’一声怒喝,一把就掐住了王利的脖子,王利被掐得翻起了白眼。 却在这时,寒光闪现,伴着一阵血色飞溅,小二的手臂瞬间离开了他的身躯。 “啊!啊!” 惨叫的是王利,因为那只断臂还死死掐着他的脖子,他慌忙挣扎,才将那手臂挣脱。 而那小二已是疼得满头冷汗,往后猛退了三步,死死捂着自己断肢,惊恐地看着此刻正一个个爬起的锦衣卫。 萧暖卿看了眼地上的断臂,对石安表示了肯定,“你这斩人手臂的功夫不错,不逊你们陆大人。” “夫人过奖。”石安拱手,很是谦卑。 眼看着几人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小二’瞪大了眼,“怎么可能?你们明明都中了我的独门迷药!” “独门?”萧暖卿眉尾轻挑,“不过就是从我师父那儿拿的迷药自己改良了一下而已吧?” 连墨这人不看重银钱,可若是对方手中有他感兴趣的草药,那便可请他出诊,亦或是从他手里换走一个药方若一种毒药。 而今日这迷药,萧暖卿太熟悉不过了。 是以,一落座,她就已经知道那‘小二’不是什么好东西。 暗中与陆千昱交换了眼神,陆千昱便也就明白了。 她给兄弟们倒的水里有解药,所以大家伙儿根本没有被迷晕。 不过是做了场戏,娱乐一下罢了。 听到萧暖卿这样说,对方又是满脸地不可置信,“你是连墨的徒弟?连翘?” 萧暖卿摇头,“连翘是我师妹。” “笑话!连墨只有一个徒弟!” “怎么?我师父收个徒还得你允许?” 对方这才噎住了,萧暖卿看了眼他不断流血的断肢,忍不住冷笑,“再不止血,可就得死在这儿了。” 闻言,对方脸色惨白,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陆千昱却是抬手揉了揉萧暖卿的脑袋,声音格外轻柔,“无妨,他们今日都得死在这儿。” 四周的刺客们早在看到陆千昱等人醒过来时就已经纷纷拔出长剑,一副戒备的姿态,这会儿听到陆千昱这样说,各个脸色难看。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终于达成了共识。 只听一声,“杀!” 客栈内顿时寒光皱起。 可,锦衣卫却迟迟都没有拔刀。 眼看着那些利刃就要砍在锦衣卫弟兄们的身上,却只听着一道道痛苦的声音响起,那些刺客一个接着一个地倒在了地上,口吐黑血。 “夫人厉害啊!”石安忍不住夸赞。 说实话,方才陆千昱暗中下令不许他们拔剑的时候,他们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 甚至于方才那千钧一发之际,他都快要忍不住出手了。 却没想到,这些人居然齐齐毒发! 萧暖卿冲着石安狡黠一笑,“吓坏了吧?” 石安挠了挠头,“没有,我自然是相信夫人的!” “哼。”萧暖卿撇了石安一眼,“才不信你。” 说罢,她这才转头看向唯一还没有倒下的‘小二’。 “怎么样?长见识没有?”萧暖卿很认真的问。 小二一脸惊恐,“你,怎,怎么会……” “方法才我们喝的水里,不带有迷药的解药,还有我下的毒的解药。”萧暖卿好心解释,“你转身离开之际,我便以内力将毒送至空中,所以,他们早都已经吸进了毒。不过,吸入的毒跟直接服用的还是有些差别,毒发的时间会慢些,这一点我日后会改进。” “至于你。” 萧暖卿笑意渐浓,“应该快毒发了。” 话音落下,那小二骤然瞪大了双眼,而后口中溢出一丝黑血,随即周身无力,整个人都向后倒了下去。 萧暖卿这才淡淡嗤笑了一声,“班门弄斧。” 第260章 你说的人,是你? 石安查看了一眼四周的尸体,得出结论,“大人,这些都是江湖人士。” 陆千昱淡淡扫了一眼,他虽不在江湖,却也知道江湖很大。 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出自名门正派。 “跳梁小丑而已。”他淡淡开口,语气却依旧严肃,“但幕后之人既然能寻到这些人,也不简单。” 所以,下一批来的会是什么人,真的说不准。 思及此,他颇为担忧地看向萧暖卿,纵然今日解决这些人全是萧暖卿的功劳,可,他还是会担心她的安危。 却见,萧暖卿一点儿也没有担心的一次,反倒是冲着王利扬了扬下巴,“喂!听到没有?叫这些人来的可不简单,下一批来的会是什么人,咱们谁也保证不了。方才你也瞧见了,对方是要杀你,你还打算守口如瓶?” 王利自然是害怕的。 他刚才差一点就死了! 可…… 身在官场多年,他也并不蠢,“只要你们能将我安全护送回京,我定全盘托出!” 但现在,他一个字都不会说。 谁能保证他说了之后,他们不会舍他而去? 如今没了罪证,那他就是最好的证人,是唯一能证明那人有罪的存在! 他得凭着这些,活着! 萧暖卿有些挫败,她以为王利被吓了这一下,总该能吐出点什么来,没想到他这张嘴就跟打了钉子似的,真咽! 她转头看向陆千昱,微微嘟了嘟嘴。 陆千昱阴郁的眉眼瞬间散开,冲着她勾唇一笑,方才安排了人将那些尸首都给处理了。 结果石安等人在处理尸体的时候发现这客栈的后院内竟然还有不少的尸体。 “大人,是这客栈原本小二等人的尸体。” 除却小二之后,应该还有客栈的掌柜,以及后厨等人。 看着这些尸体,陆千昱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但之后他们的队伍却多了一条规矩:此次回京,绕城而行。 如此,时间自然会久一些,可不入城,就能保住许多无辜者的性命。 这桩贪腐的案子,崇阳城已经死了太多的百姓,他实在不愿再见到有更多的无辜者为之付出生命。 马车里,萧暖卿看着陆千昱有些出神。 陆千昱原本并未在意,只是被看得久了,总归会有些不舒服。 他拉过萧暖卿入怀,语气染着几分宠溺,“怎么?是觉得你太过英俊,移不开眼了?” 萧暖卿忍不住一笑,“你何时跟我师父学了这一招?”说着,她却微微叹息了一声,“我只是觉得,好似如今才算是认识了你。” 在她的印象里,陆千昱杀伐果断,更何况将王利押送回京乃是重要之事,权衡之下,几个无辜百姓的性命或许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可如今他却…… 陆千昱倒是颇为得意,“如何?” 萧暖卿靠在他怀中,微微摇了摇头,想到前世自己死在他手里时他根本就没有这点恻隐之心,心头莫名一紧。 只是,她并不想误会他,他们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信任应该是必须拥有的东西。 于是,她坐直了身子,很是认真的问他,“夫君,若是你有一恩人沦落青楼,你会如何?” “何故这样问?我哪位恩人沦落了青楼?” 思来想去,他的恩人似乎只有她。 萧暖卿摇头,“我只是打个比方,你只管回答就是。” 拗不过她,陆千昱想了想,道,“即是沦落,那必定是家中遭逢了变故,我会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带她出来。” 合适的时机? 想到前世萧家被满门屠杀,若她出现得太早,圣怒未消,自然也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 所以,他才会在三年后出现? 她记得,他当时曾说过,若她是讨好他的,他自会替她平了萧家的罪,想必那时,他定然是有了把握的。 可,她却要杀他。 眉心紧拧,萧暖卿咬了咬唇,又问,“可,若她误会你才是害了她家的凶手,还要刺杀你,你又会如何?” 陆千昱并不知道萧暖卿为何这样问,相似的问题,她从前似乎也问过。 只觉得这个问题对她很重要,他便认真答道,“我会杀了她。” 萧暖卿只觉得喉间一痛,好似前世那把利刃再次戳进了自己的喉头。 她颤着声问他,“为何?” 陆千昱并未错过萧暖卿那惨白的脸色,眉心微微拧起,有些担心,却依旧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其一,青楼虽是下九流之地,却是最能收集信息,拓展人脉的地方,她三年都未曾弄清楚真相,可见其蠢。” “其二,我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世人皆知我是何等手段,她既认定我是凶手,就该步步为营,而不是鲁莽刺杀。” “其三,她既然要杀我,我自不可能再带她离开,她心怀恨意,却又只能待在青楼这等下九流之地,日日以伺候男人为生,内心自当煎熬。杀了她,反倒是给了她一个痛快。” 听完,萧暖卿忽然就眸中一亮。 她开始认真的想,前世,若是自己没死,会如何? 在知道萧家一切的罪都是林菀所为之后,在知道林菀已经嫁入宰相府之后,她一个青楼女子,能做什么? 在绝对的身份差距之下,林菀要杀她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最后的结局,无非是死在林菀的手中,亦或是……与楼中大多数的姑娘一样。 不是得了脏病被丢弃在乱葬岗,就是嫁进乡绅的府邸,给能做她爹的男人当小妾! 如此说来,当时被陆千昱杀了,反倒是最痛快的结局! 好在,她重生回来了。 该报的仇已经报了,该救的人也已经救了。 思及此,她便又释然一笑。 而看着她的神情,陆千昱的眼神却格外幽深。 他看着她那苍白的脸色,看着她额上的冷汗,看着她眼底红润之下的晶莹,心中便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感觉。 看着她重新钻进自己的怀里,将小脸埋在自己心口处的样子,他的心便跟着紧紧拧了起来。 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卿卿,你说的那个人,是你?” 第261章 卿卿有办法 他感受到怀里的人身子猛然一僵,而后,便听她说了一个故事。 故事里,她在破庙内被山匪玷污,而他也不曾将她救下。 她被卖进了醉香楼,被拷打,被折磨。 她九死一生讨回京城,看到的却是他骑着高头大马站在萧府外,而府内已是血流成河。 她再次被抓回了醉香楼,决心好好活着,靠着自己的美貌与才艺终成花魁。 她再次遇见了他,恨毒了他,要杀他。 却最终被他轻易了解了性命。 一个故事,很长很长,说完的时候,暮色已至。 怀里的人早不知哭了多少回,他胸前的衣襟湿了干,干了又湿。 明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可说起来却如同只是刚刚才发生过的一样。 而陆千昱的心脏,也一次次被她的话语狠狠刺痛。 他终于明白,为何初见她时,她眸中满是害怕。 为何每一次她看到他,总是会被吓得像个受惊的兔子一般。 原来,他曾杀了她。 他终于开口,声音莫名沙哑,“听闻你逃婚的消息,我便一路寻出城去,只是我并不知晓你是被抓走的,便只朝着一人能行的山路找去。” 那条山路,通往离京不愿的镇子,天黑之前就能到。 他以为,她是会往那里去的。 如若这一世,不是她逃出了破庙,有恰好被他听到了动静,那她…… 想到她极有可能又遭逢一次那样的灾难,陆千昱的心口便疼得厉害。 萧暖卿只是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自责坏了。 便从他的怀中做起,看着他忍不住噗嗤一笑,“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前世,今生,如此不可思议的事儿,你怎么就确定我不是在框你?” 陆千昱勾起唇来,苦涩一笑。 若是诓他的,又怎会流了那么多的眼泪,怎会哭得眼睛都肿了? 他抬手,替她拭去眼角还未干涸的泪水,方才发誓般地开了口,“前世是我欠了你,今世,我定当以命相互。” 萧暖卿凑近了些,在陆千昱的脸上落下一吻,“我知道,这一世,你做得很好很好。” 他不仅护住了她,还护住了她的两个爹爹跟阿兄。 陆千昱心疼坏了,将她紧紧搂入怀中,只是心中那股子郁结始终难消。 想起她之前问的问题,他还回答得那样理直气壮,如今却懊恼后悔得不行。 他怎么就下得去手杀她呢? 思来想去,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破绽,忍不住问她,“前世,卿卿是如何刺杀我的?” 他觉得萧暖卿不是个蠢货,不可能那般鲁莽。 她有那么多的主意,那么多的办法,怎么就没想到个法子,能顺利杀了他? 只觉得怀中的身形又是一顿,萧暖卿轻咳了一声,“不重要,肚子有点饿,我去问问石安有没有吃的!” 说着,她便要走,可如此明显的转移话题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陆千昱没松手,一双眸子颇有深意地盯着她,“说说看。” 萧暖卿红着脸,眼珠子看向一旁,不敢与他对视。 如此心虚,反倒是叫他越发好奇。 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盯着自己看,“说。” 看陆千昱的样子,今日她若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他是不会放人的了。 无奈,萧暖卿只得压低了声道,“我……” 细弱蚊蝇的声音,当真是听不到一点儿。 陆千昱皱了皱眉,“大点声。” 萧暖卿连耳朵都红透了,微微加大了音量,但好在这一回陆千昱是听清楚了。 “我勾了你上床,缠了你一整夜,本想趁你没有防备的时候出手,没想到……” 丢人! 话说到最后,萧暖卿是一个字儿也说不出口了。 可听到这话的陆千昱却是怔愣了一下,随后却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原来如此,卿卿还真是有办法。” 分明就是取笑! 萧暖卿有些恼羞成怒,“我不与你说了!” 若这真是好办法,她怎么可能重生回来了? 陆千昱哄着她般将她搂入怀中,“好好好,不说便不说,只是这法子的确妙。” 一个青楼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却要对付一个杀伐果断的锦衣卫指挥使,这美人计自然是绝妙的计划。 “只不过……”陆千昱凑近了萧暖卿的耳边,声音低低的,温热的气息喷在她本就红透了的耳垂上,越发撩人,“为夫有多少本事,卿卿该是知道的,只一晚怎么够?” 得,萧暖卿的脸更红了。 如同火烧一般,脸颊上的热度怎么都退不去。 想到他们重逢相见的那一日,他的确是折腾了她一晚,害她差点起不来身,自己却一大早就去处理城中事宜了,不禁有又觉得他说的挺对的。 若是能缠他久一些,或许,他已经死在她手里了。 哼! 不过如此! 马车内,陆千昱爽朗的笑声张扬。 萧暖卿忍不住捶他,“你声音小点!” 这马车可是一点儿都不隔音,外头石安他们都在呢! 陆千昱这才收敛了些,恰逢此刻石安的声音在外响起,“大人。” 陆千昱掀起车帘看了出来,脸色竟是如往常一般淡漠,“何事?” 石安心头一凛,只想着原以为自家大人是生性凉薄,没想到是变脸变得快! 方才还笑着,对着他怎么就笑不出来了? 当然,这话他可不敢跟陆千昱说,只恭敬禀报着,“前方有一废弃山庙,我等今日可在庙中留宿。” 陆千昱点了点头,“你看着办。” “是。”石安话音未落,却见那车帘已是落下了,随后便听到陆千昱那温柔得快溺死人的声音响起,“卿卿不如再同为夫说说细节?” “……”石安一时无语,心头暗骂一声:臭不要脸! 石安拍了人率先去了山庙准备,毕竟他们如今还带着王利,恐那山庙内有人埋伏。 等一切都准备好之后,石安方才带着队伍去了山庙留宿。 马车停在了山庙外,石安看见陆千昱一脸春风得意地下了马车,而紧接着出来的萧暖卿却是红透了脸颊,满是娇羞。 第262章 江湖追杀令 一行人就宿在了山庙里。 赶了一夜的路,众人都很累了,简单的吃过之后便纷纷找了位置躺下。 王利被安排在众人的中间,也算是将他保护了起来。 却也不知睡了多久,朦朦胧胧间,陆千昱似乎看见了萧暖卿往外走去。 这么晚了,是要去哪儿? 陆千昱终于清醒了过来,看着四周熟睡的弟兄们,悄然起身跟了上去。 没走多远,便见一抹身影站在树下。 是萧暖卿。 “卿卿。”他唤了一声,迎上前去。 萧暖卿也转过了身来,冲着他温柔一笑,“怎么醒了?” “嗯。”他淡淡应声,问道,“睡不着?” “嗯,做了噩梦便睡不着了。”萧暖卿说着,叹了一声,却又道,“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说罢,便是往回走去。 进了庙内,众人都还没醒。 二人回到了方才躺着的位置上各自躺下,好似再度进入了梦乡。 可,不一会儿,陆千昱便清楚感受到身边的人重新站了起来,似乎是在确定他睡熟了之后,便是起身朝着被兄弟们包围的王利走去。 黑暗中,一把匕首从萧暖卿的腰间拔出,眼看着就要朝着王利的脖颈刺去,一只手却将她的手腕给紧紧握住了。 是陆千昱。 萧暖卿一惊,猛然看着陆千昱,有些惊讶,“你怎么醒了?” “没有被你迷晕,很意外?”陆千昱神色微冷,双眸染着几分阴厉。 他进出山庙,兄弟们却没有一个醒过来,很明显就是中了迷药! 他手下的力道越发重,萧暖卿疼得生生松开了匕首。 匕首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却并未惊醒任何一名锦衣卫。 如此,就越发叫人肯定,他们都是中了迷药了。 萧暖卿冲着陆千昱笑,“夫君,你先松手,你弄疼我了!” “再敢这般唤我,我便将你的舌头割下来,再让你生吞下去!”陆千昱越发恼怒,周身都染上了杀意,“你根本不是她!” 闻言,‘萧暖卿’一愣,随即却是笑了起来,“不愧是锦衣卫指挥使,还真是厉害,不过,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不管是样貌还是声音,她明明都已经模仿到了十成像! 陆千昱却并不理会她的疑问,陡然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她在哪儿?” ‘萧暖卿’被掐得翻起了白眼,窒息的感觉令她心跳加速。 她挣扎着,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来,“你杀了我,她也活不了!” 听到这话,陆千昱的手方才稍稍松了力道,对方却趁此时机一掌朝着陆千昱打了过来。 手中还握着迷药的粉末,瞬间散开。 陆千昱立刻捂住口鼻后退了一步,而‘萧暖卿’也趁着这个机会飞身离去。 见状,陆千昱立刻追了出去。 对方的轻功不错,但比起陆千昱来还是差了些。 没多久便被追上了。 只见陆千昱抽出腰间的绣春刀,几下挥砍,便将对方身旁的树枝都给斩落了下来。 ‘萧暖卿’显然是被吓了一跳,脚下一个不稳,当即就摔在了地上。 还不等她起身,绣春刀便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月色之下,陆千昱神色冷峻,如同厉鬼般凝视着她,“再不说,我便先卸了你一条胳膊。” ‘萧暖卿’还要强撑,“你,你卸我一条胳膊,那你夫人就会被卸一条腿!” “我怎么不知道我会被卸一条腿?”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很快就落在了陆千昱的身边。 是真正的萧暖卿。 看着摔在地上满是狼狈,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萧暖卿有些不舒服的皱了皱眉,“易容?” 她上前,伸手就要撕下对方的易容。 可对方显然不愿意,一下就将她的手打开了。 只是下一瞬,萧暖卿毫不客气的一巴掌甩了上去,“不许动!” 对方一脸恼怒,却无可奈何。 毕竟陆千昱的刀还架在她脖子上。 萧暖卿一把就将那人脸上的人皮面具给撕了下来,夜色之下,对方那张清秀的脸也呈现在二人的面前。 那肉嘟嘟的脸上还透着一股子稚气,明明就是还是个孩子! 萧暖卿愣住了。 对方却眉心紧拧,“罢了!今日栽在你们手里我认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话音落下,却是被萧暖卿敲了一下脑袋。 “小小年纪就这样要打要杀的,到底是谁教你这样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的?” 对方显然没想到会被萧暖卿教训,一头一拧,再次看她,眼神中已是透出些不寻常的意思来,“你,你们不杀我?” “谁派你来的?” 萧暖卿问。 对方皱了皱眉,看了萧暖卿一眼,又看了陆千昱一眼,这才道,“没人派我来,只是寒鸦宫出了江湖追杀令,谁能拿着王利的头去寒鸦宫,谁就能领三百两。” 寒鸦宫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情报组织,当初给连墨传信的就是寒鸦宫。 只是除却传递情报之外,寒鸦宫别的也做,就比如,替人发布这江湖追杀令。 陆千昱与萧暖卿对视了一眼,都知道这事儿越来越麻烦了。 萧暖卿微微叹了一声,这才看向那小孩儿,“你很缺钱?” 小孩儿并不想回答,但碍于脖子上的刀,只能没好气地道,“我娘病了,要很多很多银子才治得好!” “喏。”萧暖卿从怀里拿出了一张银票,竟然就是三百两! 对方一愣,却听萧暖卿道,“去给你娘治病,若治不好就来京城找我,我是鬼医连墨的徒弟,也是萧家针法的传人。” 小孩儿怔愣着,没有接,“你,为,为什么?” 萧暖卿想了想,“你就当我菩萨心肠呗!”说罢,便是俯身将银票塞进了小孩儿的怀里。 陆千昱也收起了刀,看向萧暖卿,“方才去了哪儿?” “我看外头有人鬼鬼祟祟就追出去了,原本是想着能不能追查到对方是什么人,不过如今看来,是被这孩子给骗了。”萧暖卿说着,便上前抱住了陆千昱的手臂,二人转身往回走,连孩子叫什么都没问。 那孩子站起身,看着那渐渐远去的二人,心头涌起一股异样。 怀中的银票,也莫名滚烫。 第263章 药引 萧暖卿手中还拿着那人皮面具,不禁感叹,“这孩子还真是个人才,明明五官与我一点儿也不像,可只戴着这面具就跟我一模一样了!” 陆千昱宠溺地看着她,“就是觉得她是个人才,所以放了她?” “嗯……也不全是,你没听她说她是为了给娘亲治病嘛!是个孝顺孩子。”萧暖卿说着,却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挑眉看向陆千昱,“你何时发现她不是我?” 陆千昱认真的想了想,“一眼就认出来了。” 虽然,对方从头到脚的打扮都跟萧暖卿一模一样,可当她在树下转身过来的时候,陆千昱心中就有了一丝不寻常。 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并不是萧暖卿。 所以,从头到尾,他都没去牵她的手。 萧暖卿有些惊讶,“一眼就认出来了?怎么可能!” 她自个儿都差点没认出来呢! “她易容的功夫确实厉害,甚至连声音都模仿得很像。但,你的神韵却不是她能模仿得出来的。” 或许,就是转身那一刹那的神韵,让他认出来她不是她。 不管怎么样,萧暖卿很是满意,亲昵地靠在了陆千昱的肩上,却道,“要不,我们带着王利先走吧?” 他们俩都有轻功,就算带着王利,一日的路程也能比如今快上许多倍,能早一点到达京城。 二来,既然今日有人能易容成她,那难保明日不会易容成锦衣卫的其他兄弟。 陆千昱能一眼认出她来,未必就能认出别人。 三来,江湖追杀令一出,他们会遇到的刺杀就不会少,兄弟们跟着他们,只会受到牵连。 这原本也是陆千昱的想法,只是当初他是要一个人走的,如今萧暖卿却要与他一起。 这几日来,萧暖卿有何等的本事他都看在眼里,也相信她在关键时刻是能自保的。 于是,点头答应了。 山庙里,兄弟们都还没醒。 萧暖卿一个一个地喂解药。 石安服下解药后便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揉着胀痛的脑袋,蹙眉问道,“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陆千昱站在一旁,神色清冷,“中了迷药。” 闻言,石安强撑着身子站起,看着四周与他同样一脸痛苦,身形摇摇晃晃的弟兄们,忍不住问道,“大家都中了迷药了?” 陆千昱微微点头。 便听石安又问,“那大人你怎么没事?” 这不合理啊! 大家都中了迷药不是吗? 陆千昱扫了他一眼,“我没中。” “你凭什么没中?”石安脱口而出。 当然,脸上的不服气也是假的, 陆千昱却是看都没看他,双眼只看着不远处的萧暖卿。 却见萧暖卿回头朝着石安一笑,“自然是因为我给了你们大人偏爱呀!” 客栈内的那个假小二虽然不是她的对手,却也是个用毒的高手。 这世上,人外有人,山外有人,保不齐就有个比她还厉害的用毒高手来,所以,她便给陆千昱提前服下了解毒丸。 是虞彦从前那解毒方子的加强版,是他们师徒几人研究了许久才制出来的。 服下后三日内,能解这世上大多数的毒。 区区迷药,自然不在话下。 石安有些郁闷。 就听萧暖卿道,“可,那解毒丸只有一颗,不然我一定给兄弟们人手一个!” 听到这话,石安才算松快了起来。 只有一颗,那自然是要给大人的。 只是…… “那夫人怎么没中迷药?”石安又问。 有那么一瞬间,萧暖卿觉得石安的话确实有些多了。 她之所以没有中迷药,是因为她如今的体质已经与从前全然不同。 她泡了足足三年的毒药浴啊,各种毒物的搭配都试过了。 一开始,就连师父都觉得只是增强体质,滋长内力而已,可到最后却惊讶的发现,她的血居然能够抵抗绝大多数的毒。 那解毒丸的药引,便是她的血。 只是这话,自然不能告诉别人,否则光是冲着她的血就会有多少麻烦蜂拥而至,她想都不敢想。 她没说话,继续给下一个兄弟解迷药去了。 石安这才意识到自己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下意识地看向陆千昱,果然见后者正死死盯着他,大有要将他剥皮拆骨的意思。 好在,他机灵,“夫人您去休息,我来,我来!” 他上前从萧暖卿手中接过了解药。 萧暖卿这才起身,回到了陆千昱的身边。 就听陆千昱道,“明日天亮,我会跟卿卿带着王利先行回京,你们一路小心,若是在遇到刺杀,只管实说就是。” 听到这话,兄弟们却有些激动,“这怎么能行?万一对方人数众多,大人跟夫人双拳难敌四手……” “我有毒,对方就算人数再多,我也能安全逃出,你们不必担心的。”萧暖卿开了口,“江湖已经出了追杀令,王利的人头如今值三百两,日后的刺杀必不会少,我与你们大人先一步将王利带去京城,能减少不必要的人员伤亡。” 有人听出了言下之意,“夫人可是担心我们会拖后腿?” 堂堂锦衣卫,居然有朝一日会被人嫌弃拖后腿,还真是叫人心里不舒服。 一时间,萧暖卿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陆千昱便开了口,“你们都是我带出来的,实力自然不差,今日这决定只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损失,为了王利而死,不值当。” 倒也的确是这个理。 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还是石安开了口,“既然是大人的决定,我等自然听命,只是大人跟夫人毕竟只有两个人,还带着个王利……” 话说到这儿,石安看了几个兄弟一眼,道,“不如我跟着大人?” 陆千昱微微摇头,“你轻功跟不上。” “……” 石安没说话,继续默默给剩下的弟兄解毒去了。 其余的兄弟便也不说话了。 连石安都被嫌弃,他们就不要自告奋勇了。 不多时,外头的天色便蒙蒙亮了起来。 陆千昱跟萧暖卿稍作休整,便带着王利上了路。 二人一左一右,架着王利便是飞身而去。 石安站在原地,看着那很快就消失在林中的身影,不禁暗暗感叹:他们夫人与三年前真是天壤之别了…… 第264章 最后一波刺客 时间一晃,便是四日过去。 离京还有二十里的林子里,萧暖卿正在为陆千昱上药。 “好在明日就能入京了。”萧暖卿忍不住叹了声。 只觉得这四日的时间简直过得比之前的四个月都过得久。 除却第一日平安无事之外,他们几乎每日都要遭受好几拨的袭击。 以至于萧暖卿身上的毒都用完了。 方才就是因为她想要使毒却发现已经无毒可用,才被刺客钻了空子。 要不是陆千昱替她挡了一剑,说不准这会儿自己真的已经在跟阎王喝酒了。 不过,好在明日就能回京了。 等入了京城,就是陆千昱的地盘,六百锦衣卫随时候命,就算来再多的人也动不了他们分毫! 可,比起萧暖卿语气中的庆幸,陆千昱反倒神色凝重,“明日才是最关键。对方定会趁我们还未入京,孤注一掷。” 的确,既然知道入京之后再没有办法,那必定是要用尽一切手段,阻止他们入京的! 萧暖卿沉默着,不说话了,只安心给陆千昱上药。 却听陆千昱开口道,“等会儿,你先回京。” 闻言,萧暖卿当即就要反对,却被陆千昱打断了。 他将自己的令牌拿了出来,“你带着这个,去镇抚司调人。” 只要他的人能来,那他就能安全回京! 萧暖卿接过令牌,可眉心却是紧紧拧起,“若我去了,刺客再来怎么办?” 陆千昱如何受了伤,还要保护一旁的王利,根本不可能应付。 听着萧暖卿的话,王利也是连连点头,“对对对,若是夫人不在,一会儿刺客来了大人您是护不住我的!” “你闭嘴!”萧暖卿忍不住怒斥了一声,看着王利那张明显已经瘦了一大圈的脸,低声呵斥道,“轮不到你说话!” 要不是这混蛋贪了百姓的救命银钱,她跟陆千昱又怎会被逼到这样的境地? 越想越气,萧暖卿索性站起身走到王利身边,狠狠踹了两脚。 王利被踹得‘哎哟哎哟’地直喊疼。 可,他也不敢说半句萧暖卿的不是。 这几日,萧暖卿是个什么人他算是看清楚了,那下手是半点都不比锦衣卫那位陆大人轻啊! 那些中了她毒的刺客,不是立刻毒发身亡,就是痛苦倒地,哀嚎不止,爬都爬不起来。 同一波刺客,明显对付陆千昱的人要比对付她的人多,可见那些刺客也知道这女人不好惹。 他就越发不敢惹了。 虽然萧暖卿这会儿身上没有毒药了,可等回了京城,谁知道她会用什么东西对付他? 被踹两脚就被踹两脚吧! 左右他肉多,扛得住! 看着王利摔在地上狼狈的样子,萧暖卿才算稍稍解了气,正欲跟陆千昱分析利害的时候,一阵破风之声响起。 萧暖卿心头一惊,当即凝起内力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挥了过去,打落无数箭矢。 陆千昱也拔出了腰间的绣春刀,一把拉过萧暖卿,将她护在了身后。 刀如影,凝着内力,竟是如同一块盾牌一般,将飞来的箭矢一一挡住。 一波箭雨停下,林中瞬间出现了十几名黑衣人。 各个脸上都蒙着布,叫人认不出他们的面孔。 可…… 单单只是那些人站在那儿的气场,萧暖卿跟陆千昱便知道,这次来的都是高手。 “怎么来得这么快?”萧暖卿站在陆千昱的身后,忍不住吐槽。 他们才休息了不足一炷香的时间,这些刺客就来了。 明明她声音压得极低,可对方居然还是听见了。 只听一人哈哈笑道,“难得陆夫人身上没了毒,我等自然是要趁机动手的。” “我们知道陆夫人乃是连老的徒弟,只要你交出王利,我们可以不杀你。” 都是江湖中人,这些人显然也是要给连墨一点面子的。 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方道,“不如你们告诉我,王利的人头到底值多少银子,我出了还不行吗?” 虽然,她身上的银子上回都已经给了那个孩子,但只要回了京,凭着她名下那几个产业,应该值不少钱。 听到这话,对方却好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大笑了起来,“多亏两位拼死相护,王利的人头如今已经涨到了一千两,如若陆夫人拿得出一千五百两,那我们就放你们走。” 一千五百两,还真是会坐地起价。 萧暖卿看了眼陆千昱手臂上的伤,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道,“只要我们顺利回京,我给你们两千两!” “陆夫人的意思是,现在拿不出银子?”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等回了京陆大人有的是手段将我们的身份找出来。” “若现在拿不出银子,那还是劝你们离去,否则,为了一个贪官误了自己的性命可不值当!” 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话间周身都已经凝起了内力。 显然,他们是准备动手了。 陆千昱压低了声告诫,“躲我身后。” 这三年,萧暖卿虽然习得了内力,但招式还是差了些,没了毒药傍身,根本不可能跟这些高手过招。 萧暖卿眉头紧蹙,虽然担心陆千昱,但眼下却也只能一把抓过王利,躲在陆千昱的身后。 他们的目标是将王利送到皇上面前,找出靖国的蛀虫,还百姓一个安宁。 所以王利的性命,比起她跟陆千昱,都重要! 眼看着二人不让,那十几名黑衣人相互看了一眼,便纷纷朝着二人袭来。 陆千昱早已做好了准备,一时间,刀光剑影四起。 陆千昱几乎是拼了性命在阻止对方接近萧暖卿。 可,对方非但个个武艺高强,人数上还占了绝大的优势,陆千昱的身上很快就又新添了伤。 饶是如此,也没能成功阻止他们接近萧暖卿。 只见,两名黑衣人飞身朝着萧暖卿扑了过去。 萧暖卿手中并无兵刃,却在关键时刻从腰间取出两枚银针,直直朝着飞扑而来的那两人射了出去。 “啊!” 一声惨叫。 是其中一根银针射中了一人的眼睛。 “唔!” 一声闷哼,另一根银针射中了另一人的心口。 虽然位置不同,却是成功阻止了二人的进攻。 见状,陆千昱终于稍稍放了心。 却不料对方趁他分心,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只需轻轻一动,就能割破他的喉咙! 第265章 正在恢复记忆 萧暖卿大惊,而对方也并没有要手下留情的意思,只见那握着长剑的手腕轻转,眼看着那把利刃就要夺了陆千昱的性命,一根银针忽然从林间射出,正中对方的手腕。 几乎是在瞬间失了力,架在陆千昱脖子上的长剑也跟着落了地。 “师兄好准!” 一道娇笑声从林中传来,竟然是连翘! 下一瞬,两个人影从天而降,正是虞彦跟连翘。 只见二人分别落在了萧暖卿跟陆千昱的身旁。 “师姐!我来得及不及时?”连翘几乎是下意识地保住了萧暖卿的手臂,讨夸奖的样子像极了孩子。 萧暖卿忙不迭地点头,眼眶都有些红了。 及时,当真是太及时了。 若他们晚来一步,她真是想都不敢想! 而虞彦已是在为陆千昱的脖子上药。 虽然他方才及时射出银针,但常见还是划破了陆千昱的脖子。 只好在,并未划破血管。 剩下的黑衣人们看到这突然赶来的两人,都不由得相互看了一眼,自然也知道他们都是连墨的徒弟。 方才萧暖卿跟虞彦的银针的确是叫他们惊讶了一番,可,那又如何? 这几人除却轻功厉害些之外,内力根本不足以与他们相比。 不过是多杀两个而已! 当下,几人相互使了眼色,便准备再次举剑袭来。 却不料,虞彦那温润的声音响起,“我劝几位想想清楚,虞某虽从不杀人,但手中的毒也足够几位生不如死一阵子。” 闻言,连翘忙举起了手,“我杀,我杀!我的毒能杀人!” “……” 对方显然有了忌惮,却又道,“鬼医连墨也就收了你们三个徒弟,我们身后却有一整个门派,你们若是敢杀我们,就是连墨也会被下江湖追杀令,死无葬身之地!” “哇!你也知道我师父就我们三个徒弟啊?”连翘朝着说话那人走了过去,大大咧咧的,丝毫不怕会被伤到,“你若是将他三个宝贝徒弟杀了,你猜他会怎么做?” 对方眨了眨眼,一时没想明白。 “会趁夜将你整个宗门毒死,连着你的亲人也不会例外。” 这话,连翘是笑着说的。 可分明是灿烂的笑容,却叫人感受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却听另一人道,“我们都蒙着面,他们不可能认出来,更何况,杀了他们,连墨如何能知道是被谁杀的?” “哇!你说得好有道理啊!” 连翘好似想到了什么,一下就又跑回了萧暖卿的身边。 确切的说,是萧暖卿身边,那个被刺瞎了一只眼,此刻还在痛苦哀嚎的黑衣人面前。 伸手,沾了黑衣人的血,而后从怀中拿出一块帕子,一边写,一边喃喃着,“白阎门李大牛,青阳阁王铁锤……” “你怎会认出我们?”对方惊了。 连翘报出的,正是方才说话那二人的名字! 闻言,连翘朝着那两人瞥了一眼,道,“你们的武功路数暴露了你们的门派,至于名字嘛,你们门派能有这点功夫的没几个。” 说完,她继续沾血记录起来。 连翘的这一系列举动,别说是那些黑衣人,就是萧暖卿等人都有些惊了。 连翘与他们一起在山里住了三年,从未离开过那座山。 如今她却能认得对方的功夫,甚至知道对方的门派里到底有谁能有这样的内力跟武艺。 那一定就是从前跟着连墨浪迹天涯江湖时认得的。 所以如今,连翘是恢复记忆了吗? 一时间,林中寂静下来。 萧暖卿最先从震惊中回神,看向那些黑衣人,“诸位眼下若是放我们走,我方才说的话还有效。” 她会遵守承诺,给他们两千两。 毕竟,在人命面前,银子根本不算什么。 连翘虽然能将对方的姓名都记下来,可对方若是执意要杀了他们,再将连翘所写的烧了就行。 更何况,就算之后连墨会为他们报仇,可他们都已经死了,报仇又有何用? 王利死了,贪官抓不到,靖国的百姓也还是会继续遭难! 所以,这两千两她并不心疼。 听着萧暖卿的话,对方终于妥协了。 一来,连墨那两个徒弟身上都有毒,他们未必就能全身而退。 二来,他们也的确忌惮会被连墨报复。 如今萧暖卿又如此肯定会给银子,那他们何必再冒险? 正想着,远处一阵马蹄声传来。 听到这声音,陆千昱便是冷哼一声,“诸位若是再不走,等下就走不了了。” 因为,他的人来了! 于是乎,冷哼一声,“那我等就信你一次,若是知你骗我们,区区京城,我等也闯得!” 说罢,几人飞身离去。 直到林中再也听不到那些刺客们的气息,连翘才松了口气,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呼!师姐,我方才装的像不像?” 得亏她把那些人给唬住了。 萧暖卿点了点头,却是忧心忡忡,“连翘,你可是恢复记忆了?” 连翘摇了摇头,“没有啊!” “那你怎么认得他们?” “不知道啊!看他们的身手,听他们的声音就觉得认识。脑子里就有他们的名字了。”连翘的话,令得萧暖卿跟虞彦相互看了一眼。 这便证明,连翘的确是在慢慢恢复记忆。 若是回了京城,恐怕会想起更多。 到时候…… 萧暖卿心中升起了几分担忧。 到时候,连翘还会是她的好师妹吗? “大人!” 林中传来呼声,正是锦衣卫! 他们也是今日在收到石安的飞鸽传书,急匆匆赶来支援,可看四周的情况,显然是已经结束了。 陆千昱一手捂着脖子上的伤,朝着王利指了指,“把他带回去。牵马!” 一匹骏马很快就被牵到了陆千昱的面前。 陆千昱翻身上马,看向萧暖卿,“我先回去见驾。” 萧暖卿看了眼陆千昱脖子上的伤,确定没什么大碍方道,“路上小心。” “好,苏青,护送夫人回府。” “是!” 被称为苏青的锦衣卫冲着陆千昱行礼应声,便见陆千昱扬起马鞭,带着人马跟王利,朝着京城方向疾驰而去。 第266章 回京 萧暖卿在锦衣卫的护送下回了京。 站在陆府的大门前,萧暖卿看着那高高的牌匾,心中生出许多感慨。 时隔三年,她终于回来了。 正想着,身后的连翘忽然开口,“啧,好熟悉,我是不是来过?” 闻言,萧暖卿跟虞彦的心头都忍不住一跳,可连翘却像是没事人一样,道,“哈哈,我真傻,师姐既然嫁给那陆千昱,这陆府我自然是来过的。” 竟也被她说通了。 管家开门迎了出来,“是夫人回来了!” 说话间,管家眼里竟是隐约含着几分泪水。 “夫人终于回来了!您的院子大人命人日日打扫,床褥也是三日换一次,就等着夫人回来呢!” 心中涌起几分感激,萧暖卿还没说什么,连翘已是拉着她迫不及待地往里走,“姐夫对世界真好!快,我们去看看!” 连翘拉着萧暖卿,熟门熟路地往萧暖卿的院子走去。 进了门,连翘的脚步不由得一顿。 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萧暖卿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连翘摇了摇头,恢复了笑容,“没什么,这儿是世界的地盘,自然是该师姐先请。” 说着,她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 而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小姐!” 萧暖卿浑身一怔,随即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凝儿正从屋内朝着她冲出来,“小姐!” 她不管不顾的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萧暖卿,“小姐!真的是你吗?凝儿没有做梦吧?” 说话间,凝儿的眼泪已是决了堤。 萧暖卿也跟着红了眼,“是我是我,你没有做梦,你的小姐回来了。” “呜呜呜,小姐,凝儿好想你啊!”凝儿紧紧抱着她,抬起头来,一张小脸上满是泪水,“凝儿每天都在等小姐回来,每天都会去观音菩萨面前祈求小姐平安,小姐,凝儿等的好辛苦,呜呜呜……” 三年,足足一千多日。 好在,她的小姐回来了! 萧暖卿一边流着泪,一边替凝儿擦去脸上的泪水,“多亏了凝儿日日祈祷,所以我才能平安回来,凝儿真棒。” “小姐……”凝儿感动坏了,再次扑进萧暖卿的怀里,却不想眼角瞥见了一个人。 当即神色大变,“你怎么在这儿?” 凝儿猛地从萧暖卿的怀里退了出来,随后上前一步将萧暖卿护在了身后,看着连翘,气势汹汹,“你来做什么?” 连翘微微一愣,似乎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好在萧暖卿很快就将凝儿给拦了下来,“凝儿,不许无礼,连翘是我的师妹。” 师妹? 凝儿一时间糊涂了。 可看着萧暖卿是护着连翘的,便也没继续对连翘发脾气,只是看向萧暖卿,道,“小姐不在的这段时日,凝儿天天都会打扫小姐的屋子,小姐快来看!” 凝儿说着,便是不由分说地拉着萧暖卿往屋里走。 萧暖卿本是想安慰连翘几句的,却被凝儿拉扯着,竟是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等进了屋,她便又愣住了。 桌案上,不染一丝尘埃。 香炉里还点着她最喜欢的熏香,丝丝缕缕飘散开来,仿佛她只是出门走了走,而不是离开了三年。 床褥甚至还带着阳光的味道。 她免不得想,她音讯全无的这三年,陆千昱是有多想他。 “小姐!”凝儿站在萧暖卿的身后,压低了声问道,“这个连翘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一千不是恨不得杀了你吗?怎么如今又成了你师妹了?” 听到凝儿问,萧暖卿才从怀念里抽回神。 她拉过凝儿,示意她再小声一些,这才道,“连翘失忆了,不记得从前的事儿。” “她也失忆?”凝儿瞪着一双眼睛,随即又皱了皱眉,“她该不会是装的吧?” 毕竟她家小姐后来就是装的。 萧暖卿摇了摇头,“不是装的,总之,她如今很好很好,你可莫要对她发脾气了。” 凝儿嘟了嘟嘴,“是,奴婢都听小姐的。” 可对于连翘,凝儿想,她还是要多放一个心眼才行!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虞彦的声音,“连翘!” 萧暖卿一惊,急匆匆跑出了门。 可院子里,只有虞彦。 “连翘呢?” 虞彦摇头,“突然就走了,不知是要去何处。” “不会是听到咱们方才说的话了吧?”凝儿跟在萧暖卿的身后,有些忐忑。 虞彦摇头,“应该没有。” 毕竟,他也没听到凝儿跟萧暖卿在屋里说了些什么。 萧暖卿不禁想起连翘方才进了院子后的举动,忍不住问道,“她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毕竟她的这个院子,连翘也是来过的,甚至还与她在这儿起过争执。 若是连翘此刻想起那些,一定不好受。 虞彦也是皱了皱眉,却道,“不知,不过就算她会想起些什么也不意外,而且,不是你我可以阻止的。” 的确是这个道理。 萧暖卿心中忐忑,朝着虞彦走去,“其实,我们是不是应该跟她聊一聊从前?” 告诉连翘,他们之间曾经是什么关系,发生过什么,如此,等连翘恢复记忆的时候,说不定就不会那么难受。 虞彦却是摇头,“当年的事,从你我口中说出来,对她或许并不是那么公平。” 当年,连翘对于她们而言,至少不是什么好人。 那他们提起当年那些事的时候,会不会先入为主的将她描述成一个坏人? 所以,那些记忆还是等连翘自己去想起来的好。 让她自己去判断,当年的她做的对不对。 虞彦的话,听着都有道理,可萧暖卿心中还是不放心。 “可我们的关系与从前天差地别,我怕,她会接受不了。” 闻言,虞彦也沉声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萧暖卿原本想虞彦在陆府住下,可虞彦坚持要回自己的住处,她便也没有强留。 等送走了虞彦,再回自己院子时,便见院子里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背对着她而立,身形挺拔,风姿绰约。 萧暖卿没心微微一拧,试探般唤道,“薛宁?” 第267章 赚了好多银子 来人迅速转身,好看的狐狸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卿卿一眼就认出了我?” “穿得这般花哨的,除了你应该也没有别人了。”萧暖卿笑着打趣。 时隔三年不见,所有的故人于她而言都是惊喜。 她请了薛宁进屋坐下,凝儿给二人倒了茶。 就听萧暖卿问道,“我爹他们可好?” “好得很,少将军也好得很,只是他们不方便入城,只能派我来问候你。”薛宁端起茶盏来饮下一口,这才道,“三年不见,卿卿越发好看了。” 萧暖卿低头一笑,“三年不见,你这嘴是越发贫了。” 话音方落,萧暖卿便看到自己面前多了一大叠银票。 张张都是五百两。 这…… 萧暖卿诧异地看向薛宁,用眼神询问,这是什么? 却见薛宁身子往后一靠,周身都是懒散,却莫名透出一股子得意,“这些是这三年来京中各大铺子的盈利,当然,还有宁远那边的生意。” 宁远? 萧暖卿之前的确给过薛宁一笔银子,让他去宁远买间民屋下来。 当时,她是计划带着萧世儒先逃去宁远的。 可,她不明白宁远那边有什么生意。 银票她没碰,眉心却是紧紧皱起,“你在宁远做什么生意?” “你不是让我在宁远买了间民屋?你离京不久那间民屋便被人一把火给烧了,我又不是会吃亏的人,立刻就找过去了,凶手是个二世祖,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便陪了我们五百两。然后我用这五百两盘了两间铺子,你可知道宁远的醉香楼?那是远近闻名的青楼,铺子是卖衣裳跟胭脂的,生意好得不得了。” 薛宁煞有介事的说着,把萧暖卿也给听得一愣一愣的了。 当然,他说什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萧暖卿觉得十有八九是反话。 那二世祖指不定被他打成了什么样子,对方才肯拿出五百两来。 可薛宁又说,拿这五百两盘下了成衣铺子跟胭脂铺。 醉香楼她自然是知道的,也知道醉香楼的姑娘们平日没事就喜欢去这两个铺子里逛,没想到薛宁竟是这般有生意头脑,盘下了宁远最赚钱的两个铺子。 面前的这一叠,恐怕得有个五六千两。 萧暖卿终于伸出了手,却只拿了两千两出来,“这些都是你赚的,你拿回去自己用也好,孝敬我两个爹爹也好,亦或是发给村里人都好,你自己决定,我就拿两千两,有用。” 薛宁并不知道萧暖卿有什么用得两千两,却道,“那些铺子写的都是你的名字,你是老板,我呢至多是给你打打杂!至于你说的那些,放宽心就是。” 看着薛宁那双狐狸眼里的光芒,萧暖卿知道,他应该也是拿了不少银子回村给已经归于田野的莫家军们添补家用了。 这才算是放了心。 几天薛宁接着道,“至于其他的,我自会看着办,若是银子不够用了,我也会来找你拿,只期望到时候掌柜的别拒绝就好。” 一声掌柜的,算是将萧暖卿给逗笑了。 见状,薛宁也笑了几声,方才站起了身来,“好了,看你如今比从前还要面色红润,我便放心了,这就回去跟叔伯们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心。” 萧暖卿也跟着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不留下来用饭?” “不留了,再留,你这丫鬟怕是要吃了我。”薛宁说着,便是瞥了凝儿一眼。 却见凝儿站在萧暖卿的身后,有些不大情愿地开口,“那是因为我还给小姐炖着汤,再不喝都要炖干了!” “哈哈哈,走了!”薛宁大笑着,便是飞身而去。 见状,凝儿立刻道,“小姐,奴婢这就去把汤端来!” 说罢,便也快步离开了。 一时间,这屋内就只剩下了萧暖卿一人。 她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看着这件熟悉的屋子,心中莫名欢喜。 她将银票放好,这才又坐回了桌前,等着凝儿的汤。 可,还没等来凝儿,就见管家急匆匆地赶来,“夫人,宫里来人了!” 这么快! 萧暖卿眉头微锁,她以为怎么也得明日才是。 却是没有多说什么,只让管家领路,往前院走去。 前院里站着几名侍卫跟一名公公。 走得近了,才发现是皇上身边的小安子。 见到萧暖卿,小安子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奴才见过陆夫人。” 萧暖卿也回了一礼,道,“公公有礼。” 却见小安子笑得明媚,“陆夫人可还记得奴才?” 萧暖卿看着他,微微点头,“有些印象。” 她之前跟陆千昱说好的,回京之后也装作失忆,不记得从前的事。 所以,她自然不能记得小安子。 小安子的脸上也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继续笑道,“皇上听闻陆夫人离京三年归来,特在宫中设宴,为陆夫人接风洗尘,陆夫人,请吧!” “设宴?”这是什么操作? 萧暖卿皱了皱眉,道,“那请容我换身衣裳。” 既然要见驾,总不能穿的这般风尘仆仆的。 没想到小安子却是拒绝了,“夫人不必在意,皇上忧心夫人的身体,不会拘于此等小节。” 竟是连衣服都不让她换? 她又看了眼两旁的侍卫,瞧着身手都是不错的样子。 萧暖卿心中微冷,脸上神色不改,微微点了点头,“好。” 宫里的马车就在府外等着。 萧暖卿在小安子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稳稳坐定。 马车摇晃,朝着皇宫而去。 车帘也随着轻轻摆动,透过缝隙,萧暖卿瞧见薛宁正站在街边,一双眸子看着马车,忧心忡忡。 想了想,她索性掀开了车帘,看向路边围观的百姓。 脸上笑意浅浅。 见状,小安子忙是来阻拦,“夫人这是做什么?” “离京三年,想念京中的场景,好公公,便叫我看一看吧!” 她声音轻柔,带着几分撒娇的意思。 小安子听着,也是心头微微一阵荡漾,到底是没有阻拦。 看着萧暖卿的眼神在百姓中游移,并没有专门看向某处的意思,他便也放了心。 第268章 面圣 不多时,马车便在宫门外停下了。 还不等萧暖卿下车,便听小安子忽然唤了一声,“奴才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 这个时间也不算早了,怎么太子此刻会在宫门外? 萧暖卿并未多想,掀开了车帘,在一旁小太监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而后,冲着元治款款行礼,“民妇见过太子殿下。” “陆夫人免礼。”温和的声音响起,也不知是不是萧暖卿听错了,只觉得那五个字的尾音有些颤抖。 萧暖卿起身,抬眸看向元治,四目相对,她清楚地在元治的眼眸中看到了一束光。 他似乎有些激动。 为何? 是因为当初她曾说要帮他篡位? 可,她如今是失忆了的,不是吗? 神色微变,她就这么静静地目视着。 只是元治的神情却透出一抹激动,但也并未多说什么,只道,“本宫有事要面见皇上,陆夫人也是要见驾吗?” “是,皇上召见了民妇。” 闻言,元治微微点了点头,声音好似有些克制,“如此说来,父皇今日应当是没空见我了,那本宫明日再来吧!” “恭送太子殿下。” 萧暖卿与小安子一并行礼,规规矩矩,不露半点破绽。 元治的目光却落在萧暖卿的头顶良久,好一会儿方才转身离去。 小安子跟萧暖卿这才站起了身子来,就听小安子道,“陆夫人,这边请。” 说着,便是领着萧暖卿往宫里走。 只是,小安子忍不住看了远去的太子座驾一眼,眸中似有深意。 走了约莫两炷香的时间,二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只见小安子站在门口扬声道,“陛下,陆夫人带到。” “进来。” 依旧深沉的声音响起,小安子应了声是,便是推开了门,领着萧暖卿进了御书房。 小安子脚步细碎却飞快,很快就走到了皇上的身边。 而萧暖卿则是站在御书房的中央,跪地行礼,“民妇萧暖卿拜见皇上。” 皇上没有应声。 萧暖卿忍不住抬眸朝上看去,就见小安子正附耳与皇上说着什么。 皇上的脸上看不住任何喜怒,等小安子说完,方才冲着萧暖卿道,“平身。” 倒是没像从前一样,一直让她跪着。 “谢皇上。”萧暖卿行礼起身,神色淡然。 她进来时便发现了,陆千昱并不在御书房内。 莫非是回去了? 正想着,就听皇上道,“千昱去审王利了,朕听他说,是你救了崇阳城的百姓?” 萧暖卿微微颔首,“是臣妇的师父听闻崇阳城有了瘟疫,便领着我们几个师兄妹前往崇阳城救人。” 她把功劳推在了连墨的身上。 这样不贪功的样子倒是颇让皇上满意,他微微点头,“不管怎么样,崇阳城的百姓若没有你们出手相救,恐怕早已死绝。” 毕竟,陆千昱说了,那不是瘟疫,是毒。 “师父教导,为医者自当以救人为先,这些都是我等应该做的。” 萧暖卿继续说着场面话。 可,话音落下,御书房内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就见皇上对着小安子做了个手势,小安子便会意,躬身行了礼,退出了御书房。 待那房门被关上,御书房内就只剩下了萧暖卿跟皇上二人。 萧暖卿心中拿不准皇上到底是想做什么,却见皇上站起了身来,饶过桌案,朝着她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皇上的身形也算高大,只是上了年纪,终归是有些佝偻。 加上他那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站在萧暖卿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一股压迫感便让萧暖卿心头微微一跳。 她下意识地移开了眸子。 却听皇上道,“看着朕的眼睛。” 无奈,萧暖卿只能抬起眼,对上那双精明的眸子。 “看到了什么?” “帝王之威。” 这是实话。 一个上位者的眼神,总归是与他们不一样的。 可皇上却并不是要听这个,嗤笑一声,“不必讨朕欢心,朕再问你一遍,你看到了什么?” 萧暖卿看着那双眸子,眉心微拧。 她拿捏不准皇上到底想要问什么,便也只能如实开口,“看到了民妇。” 这样近的距离,他的瞳孔之中自然会映出她的身影。 不曾想,这竟是皇上想要的答案。 只见皇上勾唇一笑,“没错,朕如今之看着你,所以这双眼里就只有你,可,萧暖卿,你又是什么人?” 这话问得属实是好笑。 但,萧暖卿知道,皇上想要问的是她到底是失忆前的萧暖卿,还是失忆后的萧暖卿。 于是,她柔声回答,“臣妇乃是陆千昱之妻,是鬼医连墨的嫡传弟子,也是萧家针法的传人。” 她将萧家放在了最后。 皇上的眸中渐渐透出几分喜悦。 他转过身,往自己的位置走去,“好好说说你这三个身份。” 萧暖卿想,皇上定然已经从陆千昱那里知道自己仍旧是失忆的。 毕竟,他们一早就对好了说辞。 如今皇上不过是继续试探而已。 她便道,“臣妇虽然不记得从前之事,但身为人妻,臣妇定会做好自己的本分。至于鬼医弟子,臣妇也会谨记师父教诲,以治病救人为先。另外,萧家针法……如今萧家只剩我一人,这萧家针法却不能失传,待日后生下孩子再说吧!” “没了?”皇上已经坐在了座位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萧暖卿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没了。” 皇上却像是舒了口气一般,对着萧暖卿问道,“你的失忆,竟然连鬼医连墨斗治不好吗?” “师父说,人脑极其复杂,臣妇应该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伤了人脑的某部分,所以才会失忆。这三年来,师父用尽了手段都无法令臣妇恢复记忆,臣妇想着,既然是因为受了刺激才会失忆,那先前的记忆必然不大好,失就失了,过好往后的每一日就好了。” “好一句失就失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陆夫人,朕欣赏你。” 这算是确定了她没有说谎? 萧暖卿心头暗笑。 这三年,皇上对于陆千昱的信任必定又多了些,加上她方才也的确没有露出破绽,看来,皇上这儿算是瞒过去了。 她没说话,却听皇上又问道,“不过,太子又是怎么回事?” 第270章 死人才不会开口 皇后终于还是被宫女们搀着进了屋去。 而萧暖卿站在屋外,不知何时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知道,皇上若是知晓她与德贵妃的关系,必定不会放过她。 思及此,她眸色微冷,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走进了屋。 有宫女瞧见了她,忙迎了过来,“陆夫人,皇后娘娘现下情绪不稳,怕是无法接见夫人,还请夫人自便。” 言下之意,是让萧暖卿走。 可,萧暖卿一双眸子死死盯着皇后,冷声道,“皇上命我来看望皇后娘娘,自然不是叫我看一眼就走的意思。” 说罢,也不再理会那宫女,缓步朝着皇后而去。 她知道,决不能让皇后有机会跟皇上说出那番话。 可,这世上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 有宫女拿了药箱出来,要给皇后上药,却被萧暖卿拦下了,“我来。” 萧暖卿毕竟是奉皇命而来,宫女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乖乖让位。 皇后还在哭。 萧暖卿拿起一旁的伤药,轻轻握住了皇后的手,“娘娘,上了药就不疼了。” 闻言,皇后歪着脑袋看着萧暖卿,“真的?” “嗯,真的。” 她一边给皇后上药,一边轻轻吹着皇后的伤口。 酥酥痒痒的,皇后果然感觉不到疼了,便也不再哭闹。 她的伤并不算厉害,只是蹭破了皮,有了血丝。 但,这样小小的伤口若是擦了毒,皇后便会即刻毙命。 “疼!” 皇后忽然惊呼一声。 萧暖卿这才惊觉自己一时想入了神,手下忘了轻重。 她忙松开了皇后的手,拿出纱布来,道,“包上就不疼了。” 约莫是她的语气过于温柔,皇后还是信任她的。 乖巧地伸着手。 萧暖卿一边替皇后包扎,一边冲着一旁的宫女问道,“皇后这样的情况有多久了?” “回陆夫人的话,三年前皇后娘娘被废后便一直情绪激动,后来在冷宫住了六个月后便彻底疯癫了。” 萧暖卿闻言缓缓点头,“皇上当真用情至深,皇后娘娘疯癫了,竟也能恢复后位。” 有两名瞧着年纪大一些的宫女听到这话,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半点回应都没有。 唯有一名瞧着像是进宫不久的小宫女道,“是皇上查出了之前皇子们并非被皇后娘娘所害,所以就恢复了皇后娘娘的后位。” 原来如此。 当年皇后就是被诬陷是毒害了皇嗣的人,所以才会被废。 她看向那宫女,“原来如此,那,皇子们究竟是如何被害的,查清楚了吗?” 她的语气,当真像是好奇一般。 小宫女也没心眼,道,“奴婢也不知道。” “没有抓到真凶吗?” 小宫女摇了摇头。 没有抓到真凶,却说已经找到了真相…… 所以皇上是当真已经知道了真相,还是怜悯皇后发疯而已? 当下便是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去拿纸笔来,我开个方子,你们去御医院里照着抓药,每日给皇后喂两次。” 宫女们闻言很快就拿来了纸笔,萧暖卿刷刷写下药方后交给了一旁的宫女,而后才看向已是有些昏昏欲睡的皇后了。 三年未见,皇后消瘦了不少,鬓边也多了不少白发。 这三年来,她过得一定很难受。 想到这儿,萧暖卿便又长叹了一声,方才起身对着皇后行了礼,“臣妇告退。” 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却不想,在皇后的寝宫外看到了皇上。 而他的身旁,此刻正站着一名御医,还有方才接过药方的宫女。 只是眼下,药方出现在了御医的手上。 就听御医缓缓道,“皇上,这方子虽然奇特,但药性药理应该会对皇后的病症有用,微臣以为,可以一试。” 听着这话,萧暖卿的眉心微微拧起,神色有些不悦,却还是上前行礼,“见过皇上。” 皇上应了声,“免礼。” 而后看向御医,道,“那你就照着去抓药吧。” 说罢,便是抬手一挥。 直到宫女跟御医都走了,四周也没了别人,萧暖卿方才冷声道,“皇上既然如此不信臣妇,何故还要臣妇走这一遭?” 听出了她的不悦,皇上却是笑了开来,“不高兴了?” 萧暖卿没应声。 只听皇上又问道,“那你方才可听到皇后说的那句话了?” 咯噔! 萧暖卿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她知道皇上所指的应该就是皇后说她是德贵妃所生的那句话。 可,那句话,原来皇上早就已经听到过了吗? 那他为何还要叫她来? 萧暖卿没有应声。 皇上也不介意,只道,“你应当是不记得了,这宫里从前还有一位德贵妃,她是朕此生最爱的女人,也是伤害了朕最深的女人。” 听着这番话,萧暖卿只觉得好笑。 他砍德贵妃脑袋的时候可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最爱的女人? 真是笑话。 面上不动声色,只等着皇上继续往下说。 “朕其实一直都知道,她心里的人并不是朕,可朕却是宠着她,护着她,只期望有朝一日能暖了她的心,让她能够看朕一眼,只可惜,呵!” 一声冷笑,像是自嘲,又像是在嘲讽德贵妃的‘不知好歹’。 “你与德贵妃的确有些神似,不过,也仅仅只是神似而已。你性子太冷,德贵妃却柔得如同月光里的水一样。” 皇上说着德贵妃的时候,声音也很是温柔。 萧暖卿忽然想起当初皇后其实是在皇上面前当众说过她的身世的。 甚至还找来了林氏作证。 她想,或许就是因为当初林氏的话,所以皇上并没有怀疑她。 想了想,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所以,皇上让我来看望皇后并非是想让我给皇后治病,而是试探我?” 闻言,皇上一愣,随即却是点了点头,“是。” 如若,她真因为皇后的那句话而对皇后做了什么,那在皇后寝宫外等着她的应该就不单单是御医了。 眉心微拧,萧暖卿心中其实是有些庆幸的。 但面上却是一副不堪受辱的模样,“臣妇不知从前是如何开罪了皇上,但若是皇上当真信不过臣妇,那从今日起,臣妇必定不再入宫。” 第272章 傻?轮不到你 听着连翘这番话,萧暖卿只觉得自己的心口仿若是被几根针扎着一般疼。 她眉心微拧,显然也是真的生了气,“既然你恢复了记忆就该清楚当年你是差点死在那毒瘴之中的,也该没有忘记师父师兄还有我是如何想方设法救你的,这三年来,我们对你如何你心里清楚!整整三年,你若是半点都没有长进,那我们之间的确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话音落下,院子里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萧暖卿跟连翘就这么四目相对着,谁都没有先说话,谁都没有要退一步的意思。 直到凝儿的小脑袋从门里探了出来,连翘的目光方才微微动了动,而后才开了口,“我承认,三年前是你赢了,我做了三年的傻子,我认,可……” “闭嘴吧!我不想听。”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转过了身去。 “我从未想过要跟你争什么,输赢都不过是你自己的自娱自乐罢了!你做了三年的傻子?呵,师父才傻,为了替你解毒日日都只能睡上两个时辰,我也傻,拖着泡完药浴后虚弱疲乏的身子,翻山越岭地给你找草药。师兄更傻,为了不让你挨鞭子,自己差点被打死!若论傻,我们三个都排在连翘姑娘的前头,连翘姑娘放心就是!” 这番话,明显是染着怒意的。 连翘也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萧暖卿这样的语气,她的心口便是一抽一抽的。 可,她真的好难过啊! 从前的那些记忆袭来,她与萧暖卿针锋相对,还差点害死了虞彦。 她能清楚记得自己对萧暖卿的恨究竟是什么样的。 但这三年里所经历的事,也都不是假的! 明明,他们都这么疼她! 两种不同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口都要裂开来了。 若是换做从前,萧暖卿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的话,她必定会上前拉过她的衣袖,撒着娇说自己错了。 可眼下,她不能。 三年前的种种经历在脑海中翻来覆去的出现,压制着她想要上前的冲动! 今日,她明明是来与萧暖卿算账的! 她以为萧暖卿会好声好气地跟她解释,告诉她不是她想的那样。 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语气。 一时间,她也不知该怎么好了。 “小姐,燕窝还喝吗?”凝儿等了一会儿没见连翘再说话,便忍不住开口问询。 她亲手熬的燕窝,放久了可就不好吃了。 院内诡异的气氛就这么被凝儿给打破了,萧暖卿心中的恼怒也因此消散了不少。 她略有无奈地看了凝儿一眼,这才又看向连翘,声音轻柔,仿若方才二人并未争吵过,“燕窝喝不喝?对皮肤好。” 连翘脸上的伤疤还未好全。 很明显,这是萧暖卿给的台阶。 连翘不想就这么轻易下了,可许是萧暖卿的声音太轻柔了,以至于她的后背仿佛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推着她,将她往萧暖卿那边推去。 她没应声,就这么硬着头皮往屋里走。 看着连翘这副样子,萧暖卿的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笑来,随即便跟着进了屋。 可衣袖却是被人拽住了,是凝儿。 “小姐!” 凝儿压低着声,生怕被连翘听见。 一张小脸上满是不高兴。 她就熬了这么一盅,是给小姐吃的! 萧暖卿拍了拍凝儿的手,冲他做了个安心的眼神。 凝儿无奈,只能松了手,却是一脸地不高兴。 甚至还原地跺了脚。 但连翘已是在桌前坐下了,拿过那盅燕窝就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动作很是粗鲁,是刻意做出来的粗鲁。 好似是想借这样大幅度的动作来表达心中的不满跟怒意。 萧暖卿却是看得心中发笑。 她知道,这三年到底是没有白过的。 她在连翘的对面坐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连翘吃。 一盅燕窝,很快就见了底。 连翘索性拿起来仰头饮下最后一口,这才放下。 嘴角便也沾了些。 萧暖卿便如往常一般,拿出帕子替连翘擦了擦嘴角,又顺道看了眼连翘脸上的伤疤,这才道,“这疤看着比在崇阳的时候好多了,药膏还有吗?若是没了药提前跟师姐说,师姐好给你做。” 连翘没说话。 事实上,方才萧暖卿给她擦嘴的时候她甚至有些想哭。 却又觉得自己可笑,明明三年前还跟眼前整个人斗得你死我活的,如今却因为她这一个动作就感动坏了。 她还是强撑着脸面没说话。 可她的肚子却属实有些不争气。 “咕噜噜……” 声音不大,但足以叫屋内的几人都听见了。 便是凝儿也一愣,“连翘姑娘该不会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吧?” 除了方才那碗燕窝? 连翘还是没说话,脸色难看得很。 但,点了点头。 原本倒也不觉得的,可这盅燕窝显然是将她的胃口给打开了。 现在真的觉得好饿。 “我也还没吃过。”萧暖卿顺势接了话,而后转头看向凝儿,“厨房可还有吃的?你叫人拿些来。” “是,奴婢这就去看看。”凝儿说罢,便是转身出了门。 可刚到门口,她又忍不住回头看向连翘。 从这个角度,她能看到连翘的眼尾好似有什么东西。 似乎,是眼泪。 没停留太久,她大步离去。 心头却是奇怪得很,只觉得这个连翘姑娘跟三年前果然是不大一样了。 似乎,很在意她家小姐的样子。 啧! 若真是如此,那方才那盅燕窝吃了就吃了。 否则,她可真是要气死的! 厨房内现成的食物不多,但好在还有不少食材。 连翘跟府里的厨子一起做了几个菜,就给萧暖卿她们端去了。 “好香啊!”连翘刚拿着食盒进屋,萧暖卿就忍不住发出了惊叹。 她实在是太饿了,闻着香便已是口水直流。 连翘也是一样,只是这会儿还别扭着,依旧一言不发。 凝儿知道两位都饿坏了,忙将饭菜都端了出来。 “直到小姐饿得慌,我可是一路小跑来的!”说着,她将一碗饭送到了连翘面前,而后又端出来一盘小炒肉,亦是放在了连翘这一边。 “这是我的拿手菜,连翘姑娘快尝尝。” 第275章 说对了一半 棺木内,皇后早已被梳妆打扮得极好,看着雍容华贵,好似只是睡着了一般。 可,她并未错过皇后颈间的一道淤青。 虽然他们特意给皇后换了件领子高一些的衣裳,可那一点点的淤青还是被萧暖卿给看见了。 她伸手,轻轻将领子翻开,赫然瞧见了那一整圈的伤痕。 这伤,应该是有人从身后用什么东西勒住了皇后的脖子才留下的。 皇后是被人给活活勒死的? 想着,她便又去看皇后的双手,只见皇后的手腕上也有不同程度的淤青。 应该是有人抓住了她的双手,不让她反抗。 果然! 她的猜想并没有错,皇后是被害死的! 那皇上呢? 这样想着,萧暖卿又立刻冲到了皇上的棺木前。 如同皇后一样,皇上也已经穿上了龙袍,梳妆打扮好了。 只是,皇后是女子,打扮也就罢了,可皇上明明是人君,为何要涂口脂? 而且这口脂的颜色,未免也太深了些! 萧暖卿心头狐疑,便是拿出了帕子,轻轻擦拭过皇上的唇。 口脂被擦去,露出了唇原本的颜色。 竟是一片青紫! 是中毒之相! 皇上也是被人害死的! 一股寒意从脚底只窜头顶。 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先后谋害皇后跟皇上? 不及她细想,外头却是传来了一阵通传,“皇上驾到!” 似乎是小安子的声音。 皇上? 新君? 萧暖卿不敢多想,猛然一跃,便是跳至了房梁上躲着。 而此时,新君已然带着人进了来。 新君正是原来的太子元治,而站在太子身旁的,正是小安子。 却是奇怪,小安子本是皇上的人,皇上驾崩,他就算不陪葬,照着规矩也是该守灵,等皇上下葬皇陵后,他就该去受皇陵,若是新帝登基开恩,或许他也能被叫回来。 可,今日小安子非但没有守灵,居然还出现在了新君身侧,这是不是就能证明,小安子很早之前其实就是太子的人了? 看着满屋子晕倒的宫女太监,小安子大惊,一脚就踹在了离他最近的那个公公身上,“混账东西,叫你们守个灵居然敢打瞌睡,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那公公被踹了一脚,悠悠转醒,见到是小安子跟新君,忙不迭地跪地行礼,“奴才见过皇上,皇上恕罪,不是奴才睡着了,而是方才来了个小宫女,将奴才们给迷晕了!” 而此时,其余的宫女太监也被一一唤醒,瞧见了新君之后也是慌忙行礼,说的也都是同一番说辞。 听闻此言,元治脸色一变,快步走到了皇上的棺木前。 看着被擦去的口脂,元治却忽然笑了笑。 一旁,小安子忍不住问道,“皇上,莫非是……” “嗯,她来过了。”元治说着,便开始环顾四周,偌大的灵堂里,并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他沉声问道,“你说的小宫女来了多久了?” 被问话的公公看了眼灵堂前燃烧着的蜡烛,这才开口,“回禀皇上,应当不足一盏茶的时间。” “不足一盏茶?也就是说,她可能还没走……” 听到这番话,萧暖卿的心头突然咯噔了一下。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忙藏到了梁柱后,确保元治从这个角度并不能发现她。 而就在萧暖卿藏好的下一瞬,元治抬起了头。 目光从几根房梁上一一扫过,都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 一旁的小安子却是问道,“皇上,可要派人在宫里搜搜?” 元治摇了摇头,“听闻她这几年拜了连墨为师,连墨的轻功了得,想必她也不差。你们是找不到她的。” 说着,他又摆了摆手,“都退下吧,朕要跟父皇母后说会儿话!” “是。” 小安子带头行了礼,随后便带着满灵堂的人离去。 直到确定人都已经走远了,元治方才又开了口,“下来吧,他们走远了。” 萧暖卿眉心微微拧起。 她知道,元治这话是对着她说的。 深吸了一口气,她心中虽有无奈,却还是从房梁上一跃而下,落在了元治的身后。 元治转过身来看着她,眉眼中染着笑,“这身宫女的装扮倒也好看,不过卿卿的气质并不适合。” 他也叫她卿卿? 萧暖卿眉头皱得更紧,“你发现我了?” 看来她藏匿的功夫还是得好好练练。 元治却是摇头,“没有。只是直觉你还在。” 哦,她被直觉骗下来了。 暗暗翻了个白眼,萧暖卿冲着元治道,“皇后跟皇上都是被人害死的。” “朕知道。” 元治的回答很是平静。 这就有些出乎萧暖卿的意料了。 他知道? 这可是他的亲爹亲娘,被人害死了,他就只是说句他知道? 像是想到了什么,萧暖卿的眸子微微眯了眯,“你别告诉我,是你杀的。” “说对了一半。”元治淡淡笑着,随即转过身去,看向棺木里的皇上,“我母后,是父皇亲手勒死的。” “为什么?”萧暖卿问。 元治回答的很是平淡,“因为贪腐一事牵扯到了我外祖父家,若事情败露势必会连累到我,可父皇膝下虽还有其他子嗣,却都已经被德贵妃给害得不是身残就是智缺,将来能继承皇位的,就只有我,所以,只能由母后来担了这罪,可母后若是还活着,也会牵连到我……” 所以,皇后就只能死了。 萧暖卿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原因。 怪不得王利回京这么久了,贪腐的事儿却始终没有什么消息。 只是萧暖卿没想到,皇上会亲手勒死了皇后。 可,方才元治说她答对了一半,也就是说,皇上是被他给毒死的? 丧钟前后相差的时间并不久,若是元治在东宫听到消息赶进皇宫再毒杀皇上根本来不及。 皇后死时,元治应该就在宫里,甚至就在皇后的身边! 思及此,她的脑海中似乎已经出现皇后被害时的场景了,“皇后或许的确是被皇上亲手勒死的,可……你跟小安子应该也帮了不少忙吧?” 皇后双手上的伤,应该就是元治跟小安子一人抓住了皇后的一只手而留下的! 第276章 当然是为了你 元治自然没想到萧暖卿居然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只是,他脸上神色未变,只是轻轻笑了笑,“卿卿如何会认为,朕是那种弑父弑母的恶人?” “你也知道是恶人?”萧暖卿反问,随即冷声道,“是安公公告诉我的。” 闻言,元治眉尾微微一挑,似乎是不理解萧暖卿的意思。 小安子自出事之后就一直跟在他身边,何时与萧暖卿说了这些? 萧暖卿长叹了一口气,这才道,“小安子既然是皇上的人,那皇上动手的时候小安子必定会帮忙,所以皇后娘娘左侧手腕的淤青是小安子造成的。而右侧手腕上的淤青明显比左侧的要深一些,证明此人的力气会比小安子大,那必然就不会是宫女或太监。” 再加上皇上死得不比皇后晚多久,所以抓着皇后右侧手腕的,自然就是元治。 后面的话萧暖卿没有说出口,但元治已然是听明白了。 他勾唇一笑,“卿卿当真是冰雪聪明。” 萧暖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只有一点我想不明白,安公公明明是皇上的心腹,这些年来,皇上身边唯一能站住脚的人就只有他,可他为何会选择投靠了你?” 元治可未必会像皇上一样信任他! 元治不甚在意地一笑,“他虽入宫已经十余载,可今年也不过二十出头。你再看看我父皇,身子虽然康健,可又能活多久呢?二十年?二十年后,小安子也不过四十多岁。” 听到这儿,萧暖卿忽然就明白了。 皇上若是驾崩,小安子最好的结局也只是去守皇陵,不知何时方能被调回来,极大可能是一辈子都待在皇陵里。 四十多岁的年纪,如何能甘心? 深吸了一口气,萧暖卿再次看向元治,“所以你就承诺小安子会将他留在身边?真是好算计!元治,你不是人。” 元治却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为何卿卿会对朕会有此等评价?三年前,明明是你亲手给了朕毒药。” 三年前,是她怂恿他弑君弑父的! 萧暖卿眸色微沉,“你倒也不必将事情都怪在我头上,三年前我的确是给了你毒药,可决定要不要下毒的人是你自己!更何况,你为了皇位毒杀皇上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设计害死皇后?她可是你的亲生母亲!” “因为有她在,你就活不了。” 元治的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理直气壮。 却是把萧暖卿给搞糊涂了,“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元治死死盯着萧暖卿,“你回京那日,母后与你说了什么?虽说那话早就传到了父皇的耳朵里,父皇也并不在意,可,以后呢?母后若再这般胡言乱语下去,她身后会有多少宫女太监听闻此事?到时候又会有多少人讲此传扬出去?三人成虎,我若不出手,你猜父皇会留你性命多久?” 原来,还真是为了她。 可,萧暖卿并不赞同元治的逻辑。 “我不是傻子,在你父皇动手之前我就会离开京城!” “可朕不会让你离开!”元治突然一声厉喝,好似连烛火都被惊动了,猛烈地跳了两下。 一股不祥的预感袭来,萧暖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你想说什么?” 元治却是逼上前来,“朕从不知道自己对你是什么感觉,只记得当时的惊艳。可你失踪了三年,音讯全无,朕无时无刻不在想你,甚至夜里都会梦见你的身影!朕这才知道,你早已住进朕的心里……” “够了!”萧暖卿突然一声厉喝制止了元治,“不管怎么说,你如今都是一国之君,你不该说这些话,更不该存这样的心思!” “没错,朕乃一国之君,靖国上下为朕独尊,从朕嘴里说出来的,就是朕该说的,朕心里想的,就是朕该想的!朕甚至还可以再进一步,将你留在宫中!” 一句话,让萧暖卿瞬间明白元治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是想学着他父皇,强抢臣妻! “所以,陆千昱突然调离京都,也是你干的?”她问。 元治微微歪了歪脑袋,“这个时候,卿卿不关心自己,反倒一心还想着那个莽夫?呵,不过你放心,他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一股恶寒从脚底窜起,萧暖卿的声音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元治嘲讽般轻笑了一声,“陆千昱为了尽快将王利带回京城,抛下了石安等人,他们是在陆千昱离京的第三日才回来的,所以,陆千昱离京那人身边跟着的人,是苏青。” 苏青,她记得,是与她一起回京的那位。 眼下元治却特意提起,萧暖卿沉眉问道,“苏青是你的人?” 元治没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他嘴角那一抹得意的笑。 萧暖卿的心口咯噔了一下。 苏青是元治的人,奉了元治的命要杀陆千昱,而跟着陆千昱身边的其余锦衣卫也不知是会效忠苏青还是陆千昱。 如若,他们都是苏青的人,那陆千昱被自己的部下背刺,的确是有可能这辈子都回不了京! 思及此,萧暖卿的眼底渐渐掠起一抹杀意。 她看着元治,不再抗拒他的靠近,反倒是抬脚朝着元治走去,“我倒是没想到三年前只知道借酒消愁的废太子如今倒成了这般有心机的人物。” 说话间,一根银针已是悄然出现双指间。 萧暖卿将银针抵在了元治的脖颈间,“可若是陆千昱回不来,你以为你的皇位又能坐多久?” 如今的她,要杀一个人,太容易了! 她只需要微微一用力,银针便会刺破元治的泼妇,针上的毒也会随之进入他的身体。 元治连三个呼吸的时间都活不过! 可饶是此刻被萧暖卿威胁着,元治也一点儿都不慌,反倒是冲着萧暖卿扯着嘴角笑了笑,“那卿卿觉得,小安子眼下是去了何处?” 萧暖卿眸色一沉,只听元治又道,“陆府上下,一百多条性命给朕陪葬,也算是他们的福气,卿卿觉得对吗?” 第277章 你没种 “你威胁我?”萧暖卿眉尾轻挑,脸上却丝毫没有被威胁后的紧张跟恼怒。 原本胜券在握的元治心中忽然莫名一慌,眉心微拧,“难道卿卿并不在意陆府那些人的性命?” “闭嘴!”萧暖卿低声警告,“再敢叫我听到你唤我闺名,我必定不会手下留情。” 从他口中说出的那两个字,只让萧暖卿觉得自己的名字都变得恶心非常! 元治眉心紧拧,“卿卿,朕会对你好的,朕绝不会同父皇一样只给你个贵妃之位,朕会将后位给你,甚至朕还可以提萧家平反,追封你爹为宁远侯……啊!” 元治话还未说完,便是一声痛呼。 随后便是双手捂着裆部,脸色痛苦异常。 萧暖卿将银针收回,冷眼看着他,“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喊我闺名了?” 她冷哼一声,道,“你今日若是闯的别人的府邸,我怕是还会紧张一二,可元治,你闯的是何人的府邸你不知道吗?他是陆千昱,锦衣卫指挥使,是连六部,连宰相都要忌惮的人物,你以为,你当真能动得了他?” 元治痛得五官都扭曲着。 萧暖卿方才那一脚虽然没有用足十成十的力道,却也是足够让元治感受一下死去活来是什么滋味儿的。 她的声音越发阴冷,“还有,三年前的萧暖卿的确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小丫头,重要关头只能找旁人的助力。可三年过去了,我早已不是从前的萧暖卿,莫说今日你拦不住我,就是你将宫里的禁军都调来了,也不可能把我留下!” 说罢,她狠狠瞪了元治一眼,便是大步往外走去。 可还不等她走到门口,一众侍卫突然出现挡住了去路。 侍卫们个个身形魁梧,瞧着也都是个顶个的高手。 若是真要打,萧暖卿还真未必打得过。 但,她何须要打? 从袖中抓出一把迷药,萧暖卿随手一挥,迷药瞬间扑散开来,那几个身壮如牛的侍卫竟是连一个呼吸间都没撑过去,便纷纷倒在了地上。 听到‘砰砰砰’的几声闷响,元治方才抬头看来,对上的却是萧暖卿戏谑的目光。 那原本明亮的双眸此刻却是在赤裸裸的嘲笑着他身为帝王的无能。 一股怒意从心中腾起,元治厉声喝道,“萧暖卿!你今日若是敢踏出宫门一步,我必让整个陆府血流成河!” “哦。”萧暖卿淡淡应声,“那你试试。” 说罢,便是飞身而去,只留给了元治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背影。 萧暖卿在元治面前虽然说的如此淡然,可说实话,她心中还是担心的。 陆府纵然是有陆千昱亲自调教的侍卫护着,可若是元治派去的人多,那些侍卫也未必扛得住。 她得抓紧回去。 而当萧暖卿赶到陆府时,陆府的大门已是被撞烂了。 门口有几个人倒在地上,看衣着,有陆府的侍卫,也有宫里带来的人、 萧暖卿眉心一拧,立刻大步冲进了府去。 她一路往自己的院子跑去,一路瞧见了不少尸体。 萧暖卿实在是担心凝儿,脚下的步伐也快了不少,几个呼吸间就来到了院门外。 只见,院门外也有不少人倒在了地上,借着深重的月色,她能看到院子里站满了人。 只是奇怪,没有半点打斗的声音。 发生何事了? 不等她进去查看,小安子的声音便是响起,“大胆!这可是当今皇上要的人,你这贱人竟敢不放,小心砍了你的脑袋!” “不放不放就是不放!有种你就来砍我的脑袋,可惜啊,死太监怎么可能会有种!” 是连翘的声音! 这一刻,萧暖卿一直悬着的心就这么落了下来。 原来连翘竟是比她早一步来了这儿,她一定护住了凝儿! 小安子何曾听到过如此粗俗且侮辱人的话,当即就气得快跳脚了,“当真是无知刁民!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拿下,莫不是你们几个两个小丫头都打不过吗?” “对对对,来来来!”连翘丝毫不让,“姑娘我刚研究出的新毒,还没找人试过呢!今日正好试试!” 此话一出,谁还敢轻易上前? 那院里已是躺下不少人了,都是被毒死的! 死状虽不同,却是同样的凄惨! 眼见着没人赶上,小安子几乎是要叫起来了,“混账东西,杂家可是代替皇上来的,杂家的话就是皇上的话,你们若是不上,回头杂家就抄了你们的九族!” 听到这话,那些侍卫终于是握紧了长剑。 一个人死,好过九族全灭! 正欲上前,却听萧暖卿的声音骤然响起,“你一个死太监,还想抄人九族?怎么?太监也想做皇帝?” 萧暖卿一边说着,一边进了院子。 看到她,凝儿跟连翘都第一时间冲了过来。 “小姐!” “师姐!” “没事吧?后皇帝没把你怎么样吧?” “小姐,凝儿好担心你!” 二人一人抱住萧暖卿的一条胳膊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以至于萧暖卿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可这一幕却是把小安子给气疯了,“都住口!” 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这三个女人到底是在干什么? 只是他刚喊完,一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石子就朝着他砸了过来,正好砸在他的脑门上。 孟顾站在院子里,手中还掂量着两个小石子,声音沉沉,“跟我家小姐说话,客气点。” 小安子气疯了。 他可是御前总管,在宫里不管走到哪儿都被人尊着,今日却在这方小小的院落里接连受辱。 他气急败坏,却是扯着嘴角笑着,“陆夫人,奴才是奉皇上之命前来,还请夫人不要与奴才为难。” “皇上不是驾崩了吗?”萧暖卿冷声问着。 小安子一愣,随即便道,“是,先皇已经驾崩,如今的皇上乃是前太子……” “继位了?诏书何在?昭告天下了没有?”她接连发问,“若是什么都没有,那就请安公公赶紧回宫去吧!否则,就算是换了个主子,只怕也逃不了去守皇陵的命!” 第278章 少女尤真 小安子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向萧暖卿,“你,你敢弑君!” “啪!”一记响亮的巴掌声响起,小安子另一半的脸也红肿了起来,倒是对称了。 萧暖卿冷着脸,步步逼近,“怎么,你也知道弑君是很大的罪吗?可这弑君之人到底是你还是我,安公公可要我细说?” “你!” 小安子被彻底吓坏了。 可不能说,此刻还有这么多侍卫在这儿呢! 若是传了出去,说不定元治会把罪名都推到他身上! 他看着萧暖卿,只觉得心中一股子怒意无从发泄。 只好在做了这么多年太监,早已习惯憋屈了。 当即便是冲着萧暖卿一笑,甚至还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陆夫人说笑了,奴才也只是担心皇上而已,既然皇上没事,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也不等萧暖卿开口便是领着一众人匆忙离去。 直到小安子的脚步声远了,连翘方才率先呼出了一口气来,“幸好师姐来得及时,我都已经没毒可用了!” 方才大言不惭说什么有新研制的毒,都是唬人的而已。 萧暖卿看向一旁的孟顾,“可受伤了?” 孟顾摇了摇头,“皮外伤,不碍事。” “那就去看看外头的侍卫可还有活着的。” “是。”孟顾应了声便出了去。 萧暖卿这才看向连翘,“今日幸好有你在,不然凝儿跟孟顾恐怕都已经出事了。” “那不会。”连翘摆了摆手,“孟顾那小子拿命护着凝儿,应该是能撑到你回来的。” 拿命护着凝儿? 萧暖卿一时有些诧异,看向凝儿,用眼神询问着凝儿跟孟顾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 可凝儿显然是被吓坏了,缓步朝着萧暖卿走了过来,声音都在颤抖着,“小姐,宫里的人怎么会硬闯陆府?是不是姑爷他出事了?那我们怎么办?要不要赶紧找地方躲起来?” 萧暖卿知道凝儿会如此害怕,大多是因为担心她。 她抬手揉了揉凝儿的脸颊,“放心,有小姐在,绝不会让你出事的。” 说罢,便又看向连翘,“京中这段时日怕是不怎么太平,今日小安子已经认出了你,不如你就跟师兄先离开京城吧!把凝儿也带走。” “奴婢不走!” 不等连翘开口,凝儿就已经抢先说着,“凝儿都已经跟小姐分开三年了,现在说什么都不会走的,就算是死,凝儿也要跟小姐在一起!” “呸呸呸,快点自己掌嘴!”连翘说着,这才朝着萧暖卿挑眉,“瞧见了?你的小丫鬟不走,那你的小师妹就更不能走了!放心,我多做些毒就是了,那什么小安子老安子的,敢动我,我必让他见阎王!” 说罢,连翘难得露出正经的神色,“更何况,如今这情况,留你一人在京都我跟师兄都不会放心。” 既然连翘都已经这样说了,萧暖卿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劝不动他们。 当下便是沉了沉没,还想说什么,却是忽然凝起掌力,朝着院子的东南角隔空劈去。 “哎哎哎!” “砰!” 一个人影从院墙上跌落,重重落在了地上。 “嘶,痛死我了!” 染着稚气的声音说着,一边揉着屁股一边站了起来。 萧暖卿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你?” 见被认出来了,那人便一瘸一拐的上前,朝着萧暖卿就跪了下来,“尤真特来拜谢恩人!” 尤真,是当初那个易容成萧暖卿的孩子。 萧暖卿蹙眉,上前将人扶起,这才问道,“你娘可好些了?” 尤真连连点头,“吃了药,如今已经好多了,我把娘也带来了京都,想着一定要带她来见见恩人。” “是你孝心感人,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萧暖卿说着,勾起唇角来一笑,这才又问道,“银子可还够用?我再给你拿一些。” “不用不用,恩人给的足够了!”尤真见萧暖卿真有转身去拿银票的架势,忙把她拦下了,“我今日就是来谢恩人的,没有别的意思,可我来的时候这儿已经乱成一片了,我便没敢现身。”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连翘的脸色,似乎是怕连翘会怪她没有及时出手相助似的。 萧暖卿看出了尤真的心事,笑着安慰道,“你没有现身是对的,今日之事本就与你无关,你若是现身反倒是会被牵连。” 她脸上稚气未脱,恐怕都还没有及笄,更何况身旁还有病重的娘亲要照顾,若被牵连就不好了。 没想到尤真却是摇了摇头,“我不怕被牵连的,恩人别看我年纪不大,我可已经是个老江湖了!我只是没看到恩人,一时没弄清楚状况,不敢贸然出手而已。” 闻言,萧暖卿笑意更浓,“多谢你一番好意,可你也看见了,方才那些都是宫里的人,如今与我为敌的是靖国的新君,你并非孑然一身,还是莫要掺和进来了。” 许是想到了自己还有个娘亲,尤真犹豫着,点了点头,却是冲着萧暖卿郑重道,“恩人,我娘说了,你与我们母女有大恩,只要你开口,不管是刀山火海,我都能替你闯得!所以你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萧暖卿点了点头,随即便想到了什么,道,“你方才说你是个老江湖?” 尤真重重点了点头,“我自幼就跟着我娘混迹江湖,对江湖上的事儿不说了若指掌,也有十之八九的!” “那你可知道有没有什么门派是可以帮我寻人的?”萧暖卿想,既然江湖中有出江湖追杀令的地方,那自然也会有找人踪迹的地方。 尤真并没有半点犹豫就开了口,“有啊!寒鸦宫就是!王利的踪迹就是寒鸦宫给的!” 原来如此! 这寒鸦宫还真是神通广大! 萧暖卿暗暗想着,便听尤真问道,“恩人是想找什么人?或许我能帮忙。” “是找我的夫君,陆千昱。”萧暖卿低声说着,“他应该是被自己的手下背叛了,如今生死不明,你能不能让寒鸦宫的人帮我找找,多少银子都可以。” 第279章 孟顾喜欢的人 此言一出,一旁的凝儿跟连翘都被吓了一跳。 连翘惊呼,“什么?那群人都背叛姐夫了?我瞧着那日,足有二十多人呢!” 陆千昱纵然武艺高强,可他一个人怎么打得过二十个人? 生死未卜……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凝儿也慌了,“这可如何是好?小姐,我们还是逃吧!” 如今连姑爷都成了泥菩萨,这儿已经没人能护住她家小姐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她觉得眼下赶紧走才是正事。 唯有尤真一脸认真,“行,我这就去联系寒鸦宫!恩人别担心,陆大人一定会没事的!” “好。”萧暖卿仍旧是轻笑着的,只是这笑看着格外叫人心疼。 尤真皱了皱眉,想说什么,但到底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等到尤真走后,凝儿便又拉着萧暖卿的手臂道,“小姐,您若是担心陆大人回来会找不到您,那凝儿就留在这儿等着陆大人,你快走吧!” “凝儿!”萧暖卿按住了凝儿的手,神色严肃,“我不会走的。他要的是我,我若是走了,整个陆府没人能活着走出去。” 凝儿被萧暖卿的这番话吓住了。 连翘却是皱了皱眉,“师姐,你说的这个他是?” “前太子,元治,如今靖国的新君。” 萧暖卿缓缓说着,看向连翘,语气森森,“皇后跟皇上,都是死于他手。” 连翘瞬间瞪大了双眼,“他这么坏?那他如今要你,定也不会善罢甘休啊!我觉得凝儿说得对,你该走的!” 萧暖卿依旧摇头,“今日府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陆府虽然不大,下人也不多,可加起来也有近百人了,加上他们的亲眷……我如何能忍心用他们的性命换我一个人的性命?” 别说是一百多人,哪怕只是用一个人的性命来换,萧暖卿也是不会走的。 连翘了解萧暖卿,也理解萧暖卿的决定。 只是一双秀眉皱得厉害,“要不,我进宫把那混账东西毒死算了?” 她的轻功在萧暖卿之上,要进宫毒死那个混账皇帝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不料萧暖卿却是问道,“毒死了他,靖国的百姓又怎么办?” 国不可一日无君。 今日有句话元治说得很对,那就是如今的皇嗣之中,除了他之外,没人适合继位。 若是元治死了,朝中那些虎视眈眈的老臣必然会对那个位置垂涎。 到时候,几方人争得头破血流,而后辅佐一个傀儡上位,挟天子以令诸侯。 最终受苦受难的,只有靖国的百姓。 连翘似乎有些受不了萧暖卿了,“你管靖国百姓做什么?靖国这么多百姓,你管得过来吗?难道你真要进宫去给他当妃子?你倒是大义凛然牺牲自己,那靖国百姓谁会知道?谁能记得你?指不定还给你冠上个祸国殃民的帽子!” 萧暖卿知道连翘这番话是因为关心自己才说的。 可靖国不单单是元家的靖国。 陆千昱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这么多年来替皇上扫除奸佞,为的就是靖国与靖国的百姓! 如今,他不在,那她就替他守一会儿。 嘴角的笑容变得有几分苦涩,萧暖卿冲着连翘道,“放心,不绝不会进宫去给他做什么妃子皇后的,今日起,我便会留在陆府,一步都不会踏出去,当然,他也别想踏进来一步。这陆府是陆千昱的爹娘留给他的东西,我得替他守着。” 这靖国的天下跟百姓,她也得替他守着。 她相信他不会有事的。 她会等他回来的。 连翘知道自己是劝不动萧暖卿了,只能摇了摇头,“行吧行吧,摊上你这么个傻乎乎一根筋的师姐是我的福气!”连翘说着,便是往外走去。 凝儿以为连翘是生气了,忙问道,“连翘姑娘是要去哪儿?” 连翘脚步未停,只道,“去找师兄多做些毒,我得把这陆府前前后后都用毒围起来,飞进一只苍蝇都得死的那种!” 既然萧暖卿不走,那她就要用自己最大的能力保护好她。 谁让她是她唯一的师姐呢? 想着,连翘又忍不住暗暗嗤笑起自己来。 若是三年前的自己知道有朝一日她竟然会有这种想法,恐怕是会把自己的脑子都给挖出来的! 唉! 时间可真是个磨人的东西啊! 都把她曾经最讨厌的人,磨成了如今最喜欢,最珍惜,最放不下的人了。 凝儿看着连翘的背影,还是有些拿不准连翘方才的话,“小姐,连翘姑娘这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萧暖卿捏了捏凝儿的脸,笑道,“她不会生我气的。” 说着,她往院外看了一眼,听着院外持续到现在的窸窸窣窣的动静,道,“你去找些人来帮孟顾吧!这么多尸首,恐怕他一人处理不完。若是有活口就带到我这来,我给他们治伤。” “是。”凝儿微微点了点头,却又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见状,萧暖卿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有为难的地方?” 凝儿摇了摇头,憋红了脸,好一会儿才道,“奴婢跟孟顾,没什么的。” 可方才连翘说,孟顾是用性命护着她的。 萧暖卿微微有些诧异,这才压低了声问道,“怎么?你不喜欢孟顾?” 凝儿连连摇头,“不是不喜欢……” “那就是喜欢!” 话音落下,凝儿的脸更红了。 萧暖卿看着发笑,却又很是感叹,“凝儿,若是遇到对的人就该牢牢抓住,孟顾既然能豁出性命护你,那就证明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可谁知,凝儿的小脸更红了,眉心紧紧拧起。 她看了院外一眼,这才踮起脚来,凑到萧暖卿的耳边道,“孟顾喜欢的人,是小姐你。” “?!” 萧暖卿一脸震惊地看着凝儿,“你说的什么胡话?” “是真的!他会那样护着奴婢是因为小姐看重奴婢!”凝儿不知该如何解释,想了想又道,“总之,小姐以后就会知道孟顾喜欢的人不是奴婢了!” 说罢,凝儿方才行礼,朝着院外走去。 而萧暖卿站在原地,彻底凌乱…… 第280章 三日之后 这一晚,萧暖卿自然是没有睡好。 而第二日一早,管家便是慌慌张张地来了萧暖卿的院子禀报,“夫人,皇上来了。” 管家口中的皇上,自然就是元治。 国不可一日无君,先皇昨日驾崩,元治今早便已经在众臣的见证之下登基为帝。 萧暖卿只觉得疲惫,叹息了一声方道,“我知道了。” 她梳洗了一下,换了身衣裳,这才去了前厅。 前厅里,除却元治之外,小安子也在。 只见他双颊都红肿着,昨个儿在这儿挨的两巴掌看来都不轻。 萧暖卿上前行了礼,“见过皇上。” 既然已经登基,再不行礼就不合适了。 元治起身,亲自上前来搀扶萧暖卿,“不必多礼。” 这一幕,看得不远处的管家眉头紧蹙。 萧暖卿却是猛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这才起身,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与元治之间的距离,“先皇跟先皇后还未出殡,皇上也是今早才登基继位,怎么就有空来了我陆府?” 语气不算好,态度更算不上恭敬。 一旁的小安子当即低喝道,“大胆,你怎么跟皇上说话的?” 萧暖卿朝着小安子看去,眸色淡淡,可在那一瞬间,小安子只觉得自己似乎是透过萧暖卿的眼神瞧见那位锦衣卫的陆大人。 一股莫名的寒意涌上心头,他终究是没再说话。 元治倒是没察觉到小安子的异样,只冲着萧暖卿道,“你可还要收拾一下?” “收拾一下?”萧暖卿没听懂,“收拾一下做什么?” “自然是跟朕进宫啊!你忘了?昨夜朕就已经许了你皇后之位。卿卿放心,朕说话算话。” 元治说这番话的时候,神色很是自然。 就仿佛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了。 可萧暖卿却只觉得他脑子多少有些问题。 眉心紧拧,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道,“皇上归为一国之君,就该有个一国之君的样子。” 有哪个一国之君会直接到臣子家中抢臣子之妻的? 便是先皇也不曾如此啊! 元治脸上露出几分不悦来,却还是笑着跟萧暖卿说道,“卿卿又忘了,朕昨夜也是说过的,一个一国之君该是什么样子的,是一国之君说了算。” 是啊,一国之君,万民之上。 他是靖国的主宰,他说的话,就是一切! 呵! 多讽刺啊! 他说的话,居然就是靖国的一切! “我不会跟你走的。”萧暖卿沉声开口,说得极缓,确保每一个字都能让元治听清楚,“我是陆千昱的妻子,此生只会有陆千昱一个男人。他若是死了,我就给他守寡,百年之后葬陆家祖坟,入陆家宗祠。” 总之,不管是生是死,都不可能跟他元治扯上半点关系。 这番话,显然是将元治给激怒了,“萧暖卿,朕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总算是不唤她的闺名了。 萧暖卿心头一声冷笑,微微欠身行了礼,这才道,“皇上乃一国之君,萧暖卿身为臣妇自然该敬重着,可……若皇上非要强人所难,我萧暖卿也绝不是娇软可欺之辈。” “呵!”元治冷笑出声,“是,你性子强硬,的确不是可以随便欺负的,那,你这府里的人呢?昨个儿朕只是派了一支禁军队伍来,你这府里的护卫怕是都已经死光了吧?” 话音落下,不等萧暖卿回答,外头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几人循声看去,就见一众护卫齐齐朝着前厅跑来,站在前厅外,对着厅内行了礼之后,便是分站于两旁。 密密麻麻的,瞧着怎么也得有个上百人。 萧暖卿的目光落在不远处藏在连廊后的管家身上。 显然,这些人是管家叫来的,当值的不当值的,应该都来了。 是来给她撑腰的。 他们陆府的女主人,自然是不能被人欺负了去。 萧暖卿心中感激,而后才看向元治,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如今看来,是没有。” 元治冷冷扫过外头那些护卫,冷笑,“可这些人,你觉得能死几日?卿卿,你最是心善,绝不可能看着这些人因你而丧命,对吗?” 话音方落,屋外的护卫们忽然齐声喝道,“我等誓死护卫夫人安危!” 就算会因此而丧命,他们也绝不畏惧。 这,就是陆千昱带出来的人! 萧暖卿的心口无比感动,终于是冲着脸色铁青的元治说道,“皇上乃一国之君,您的话是圣旨,可皇上更应该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您今日若是强抢了臣妇回宫,明日上奏弹劾您的折子,怕是会堆成山了。” 元治这个皇帝做的,底下到底有多少人心甘情愿的,还是个未知数。 这个时候,他应该专心于国事,做出些成绩来让众臣心服口服。 而不是一门心思地要抢了她进宫做皇后! 果然,提及这来之不易的皇位,元治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许的变化。 可,似乎在萧暖卿失踪的这三年里,他已经将萧暖卿当成了自己的执念,所以哪怕此刻萧暖卿已经说得这样直白他还是不肯放弃。 只是冷声开口,“朕就是明白这个道理,才会亲自来此请你。” 他觉得,他亲自来‘请’已是极为克制的行为了。 萧暖卿眉心微拧,没有理他。 只觉得他这副样子,跟尚国那位倒是有些像的。 眼见着萧暖卿一言不发,元治不禁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好。那朕就再给你三日的时间考虑,三日过后,朕亲自来迎你入宫,到时候,你若还是这般冥顽不灵,这陆府上下,都要给你陪葬!” 说罢,元治方才冷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见状,小安子也立刻跟了上去,却不料萧暖卿突然伸出了脚,小安子一时不妨,被绊了一跤,直接超前扑摔了去,很是狼狈。 也惹得厅外那些护卫们哄堂大笑。 以至于元治回头看了他一眼,眸中满是怒意。 小安子狼狈爬起,慌慌张张地跟了上去。 而直到皇上跟小安子都走远了之后,管家才从连廊那头小跑而来,脸上满是担忧,“夫人,这可怎么办啊?” 第281章 我进宫 萧暖卿微微摇了摇头,“三日之后再说吧!” 如今陆千昱不在京中,元治要想灭了整个陆府太容易了。 只需一个跟二十年前一样的理由,陆千昱就会成为下一个莫正元。 陆府也终将血流成河。 所以,三日后若还是没有陆千昱消息的话,萧暖卿想,她或许真得进宫去了。 好在她并未等到第三日就先收到了消息。 尤真是被连翘带进来的。 还不等萧暖卿开口,连翘就到,“我看她在府外鬼鬼祟祟的,就带她进来了!” 尤真有些不服气,嘟着嘴道,“我可没有鬼鬼祟祟,只是我看府外好似都被吓了毒……” 闻言,连翘跟萧暖卿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就听萧暖卿道,“那不是什么毒,是连翘故弄玄虚而已。” 连翘揉了揉鼻子,这才道,“那也是没办法啊,你这陆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给府外都撒上一圈可得好些毒呢!一时半会儿的,我上哪儿弄?不过师姐放心,师兄已经在尽力弄了。” 萧暖卿轻笑着摇了摇头,“毒药做得太多也没用,再过两日……” 话说到这儿,萧暖卿想到了什么,看向尤真,“你来可是有陆千昱的消息了?” 尤真点了点头,“寒鸦宫传来消息,说是三日前有人曾在宁远见过陆大人的踪迹。” 三日前? 陆千昱还活着! 萧暖卿甚是激动,“他有没有受伤?” 尤真皱着眉,“听说走路有些瘸,应该是伤了的,恩人可要跟我一起去宁远?” 宁远是醉香楼的所在。 萧暖卿不知道陆千昱为何会在宁远出现,可既然他还活着,她自然是要去找他的! 她下意识地要点头,却又想起了元治之前的那番话,不禁犹豫了起来。 却听尤真道,“恩人可是担心明日宫里会来要人?” 问着,不等萧暖卿回答,尤真便接着道,“我可以代替恩人进宫。” 萧暖卿差点都忘了,尤真是个易容的好手。 可看着尤真这样小小的年纪,萧暖卿还是拒绝了,“不行,你年纪太小了,更何况还是娘亲要照顾,你若是进了宫,谁来照顾你娘?” 元治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她担心尤真不能应付。 连翘坐在一旁,一边剥着瓜子,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道,“那我去啊!我又会用毒,武功路子跟师姐也差不多,狗皇帝看不出来的。” 说罢,又冲着尤真微微扬了扬下巴,“你会给别人易容吗?” 尤真连连点头,“自然是会的,给别人易容还能做得更仔细些!” “这就好办啦!”连翘冲着萧暖卿挑眉,“你尽管去找姐夫,这里我帮你担着!” 萧暖卿还是不放心的,可为今之计,这似乎是最好的办法了。 由连翘代替她进宫,一来可以稳住元治,至少别让他给陆千昱冠上莫须有的罪名,不连累陆府众人的性命。 二来…… 以连翘的性子跟手段,萧暖卿相信,她绝不会在元治手底下吃了亏。 深吸了一口气,萧暖卿这才点了点头,“好,可你进宫前记得先去师兄那拿些上好的毒药来,入宫后没人给你照应,你记得前往别跟元治硬碰硬。” “师姐放心就是。”连翘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聪明着呢!” 尤真易容的手段的确高明,萧暖卿就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她将连翘变成了萧暖卿。 等到连翘换上了萧暖卿的衣裳,就连进来给她们送吃食的凝儿也愣住了,“这……怎么有两个小姐?” “哈哈哈!”左边的萧暖卿大声笑了起来,看向右边那位,道,“师姐,看来我如今这副样子,足矣以假乱真。” 凝儿可是从小就伺候萧暖卿的,连她都认不出来,那狗皇帝岂能认得? 方才凝儿不在,此刻看到连翘居然扮成了自家小姐,她也很快就明白过来了,“连翘姑娘这是要代替我家小姐进宫?” 连翘张开双臂,在凝儿的面前转了一圈,“如何?像不像?” “那凝儿跟你一起去。” 凝儿的话让几人皆惊。 连翘忙摆手,“不行不行,宫里多危险!我可护不住你!” “可若是你凝儿不去,皇上必定会怀疑连翘姑娘的身份。”凝儿正色道,“凝儿自幼就跟着小姐,小姐去哪儿凝儿便去哪儿,如今小姐要进宫,那凝儿自然是要跟着的。” 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萧暖卿也沉了眉,“凝儿若是不跟着,元治的确会有所怀疑,就算不怀疑你的身份,也会怀疑我是不是背着他做了些什么。” 只有凝儿跟着一起去,才会打消元治的怀疑跟顾虑。 可皇宫不比其他地方,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 萧暖卿是真怕凝儿会出什么意外。 连翘想了想,这才开口,“可,如若那狗皇帝当真是喜欢师姐你的,那应该就不会动你的丫鬟吧?” “可宫里除了皇上之外,还有其他人。” 比如之前的太子妃。 她跟元治是结发夫妻,如今元治登基,她却迟迟不曾封后,那元治甚至还口口声声说要将后位给萧暖卿,她岂能不生气? 她不会对元治怎么样,但肯定会对萧暖卿动手。 所以连翘跟凝儿进了宫后,面对的将是重重危机。 眼看着萧暖卿犹豫不决,连翘便忍不住推了她一下,“师姐你快收拾收拾走吧!宫里我自会应付,实在应付不了我还会找师兄求助,他当过那么多年的御医,一定比你我有办法。至于凝儿,你要跟我进宫也行,可决不能离开我的视线,听懂了没?” 凝儿连连点头,“连翘姑娘,哦不对,小姐放心!” 称呼一改,自今日起,左边这位就是她家小姐了。 见状,萧暖卿这才道,“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说罢,便是简单收拾了一下,而后便跟着尤真一起飞身离去。 宁远离得京城也算不上太远。 不过一日一夜的功夫,萧暖卿便到了。 这儿,看上去与她前世认识的宁远并没有什么不同。 “恩人,这里有寒鸦宫的接头点,我再去打探下消息,您在这儿等我。”尤真说着便转身进了街边的茶楼。 萧暖卿就站在原地等着,却不料,身后突然出现一只大手,将她拽去了一旁的小巷中。 第282章 重伤 萧暖卿下意识地想反抗,可对方的声音却让她住了手。 “是我。”是薛宁。 萧暖卿一把抓住了薛宁的手臂,“你怎么会在这儿?” 随即却又想到,宁远是有两个铺子在的。 薛宁会在这儿,定然是为了生意。 果然,薛宁也没有回答萧暖卿,只是压低了声道,“先不说这些,陆大人情况不太好,你随我来!” 说罢,便是拉着萧暖卿快步离去。 在绕过了几条小巷之后,薛宁领着萧暖卿进了一间民屋。 屋子不大,拢共也就两个房间,陆千昱就在里头的那一间。 刚一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便扑面而来。 萧暖卿下意识地的皱了眉,似乎已经能想象到陆千昱究竟受了多重的伤。 可,她刚刚往里走一步,一把利刃便已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猛地一惊,随即便看到陆千昱从门后走了出来。 脸色惨白,却染着一身的杀伐之气,像极了戏本里那索命的黑白无常。 而在看到萧暖卿时,陆千昱眸中的杀意尽退,换上的是一副震惊之色,“你怎么来了?” 话音未落,陆千昱忽然整个身子一软便是超前扑去。 萧暖卿惊呼了一声,慌忙上前将人扶住。 陆千昱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萧暖卿的身上,而萧暖卿紧紧抱住了陆千昱,双手涌来一阵黏腻湿滑的触感。 薛宁立刻上前,与萧暖卿一起将陆千昱抚上了床。 陆千昱已是神志恍惚,大约是在见到萧暖卿之后,知道自己没有危险,所以很是放心地晕了过去。 就听薛宁道,“我见到他时,他就已是满身伤,一些伤浅的地方我给他上了药后就无大碍了,可有几处伤口实在太深,我实在没有办法,他也不让我去街上找大夫。” 萧暖卿一边替陆千昱解开衣衫,一边听着薛宁继续说着,“今日本是想去买些金疮药的,没想到恰好就见到了你,也算他并不该绝。” 薛宁知道,只要萧暖卿在,陆千昱就不会有事。 萧暖卿手下没停,给陆千昱脱去了衣裳,看到那满身触目惊心的伤之后也没有半点迟疑,只将自己的包袱给打开了。 包袱里只装了两件换洗的衣裳,其余的都是大大小小的药瓶。 她先倒出一颗药丸塞进了陆千昱的口中,随后又拿出了伤药来,又是上药,又是施针的,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陆千昱的伤口便都已经止了血了。 薛宁在一旁看着,也是实实在在地松了口气,就听萧暖卿道,“他现在需要休息我们先出去吧!” 说罢,便是收拾好了东西,跟着薛宁走出了屋去。 “你怎么知道他在这儿?”薛宁忍不住问道。 看着萧暖卿方才那一包袱的伤药就知道萧暖卿是特意来找陆千昱的。 萧暖卿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将京都所发生的事都告诉了薛宁。 薛宁听得一脸震惊,随后却是忍不住嗤笑出生,“真不愧是父子,这样混账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当年先皇抢走了德贵妃。 如今这个新君又想来抢萧暖卿! 薛宁气不过,“这样的人,竟然也配做一国之君!” 萧暖卿眉心微拧,微微叹了口气,这才问道,“你呢?你是如何发现陆千昱的?” “那日我恰好来宁远查账,结果就看到了陆大人,本想上去打招呼的,熟料又发现有几人鬼鬼祟祟地跟着陆大人。陆大人特意将他们引到了巷子里,我本不打算出手,却发现陆大人的招式很是笨重,没想到竟是受了这样重的伤。” 想起那日的情况,薛宁还是有些后怕的。 如若他出手再晚一些,陆千昱恐怕就已经死了。 听到这话,萧暖卿忍不住对着薛宁欠身行了一礼,“如此说来,是你救了我夫君,我替他谢谢你。” “你这是做什么!”薛宁忙上前将萧暖卿扶起,却见此刻萧暖卿的双眼已是泛起了红。 明明方才给陆千昱治伤时都是一脸的镇定,这会儿听到陆千昱差点死了,终于是撑不住了。 薛宁微微叹了一声,道,“你别忘了,陆大人曾经也救过我,更何况他还是你的夫君,我救他自然是应该的。” 萧暖卿微微点了点头,像是有些无力一般,缓缓坐了下来,“你方才说,有人跟着他,可看清楚是什么人了?” 薛宁点头,“那二人都已经死于我手,先前并不确定是什么人,只知道他们穿着的靴子与锦衣卫的有些相似,如今看来,应该就是锦衣卫了。” 陆千昱被苏青带人围剿那日,到底有多凶险,多绝望,萧暖卿知道自己只凭想象定然是想不出来的。 好在他是逃出来了。 可,苏青的人没死绝,他们就还会找上门来。 萧暖卿眉头紧拧,不禁问道,“你可有传信会京?” 说的自然不是传回京都,而是传给在京都外的那个偏僻的小村子。 她爹,还有莫正元跟莫旬都在那里,或许他们可以带点人来,保护陆千昱回京。 岂料,薛宁摇了摇头,“陆大人不让我传信回京。” 闻言,萧暖卿微微一愣,不由得转头看着那扇半闭着的房门。 他定然是担心她爹还有莫正元他们的踪迹会暴露。 只是如今他自己都已经自身难保了,居然还想着护着别人。 萧暖卿知道,陆千昱之所以会如此看重那个小村子,全是因为她。 正想着,外头却是忽然传来细微的声响。 薛宁也听到了,当即示意萧暖卿噤声,随后缓缓拔出腰间长剑,朝着屋外走去。 房门骤然被推开,薛宁的长剑紧跟着刺了出去,来人一惊,猛地向后一仰,堪堪躲过了薛宁的长剑。 而她手中的匕首也毫不留情的朝着薛宁的手臂刺去。 薛宁猛然转身,抬起一脚踹向那人的手,甚是惊险。 正欲再动手,却听萧暖卿惊呼道,“住手,自己人!” 来人是尤真。 听到是自己人,尤真跟薛宁都收了手。 萧暖卿朝着尤真走去,“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尤真一把抓住了萧暖卿的手臂,“恩人你吓死我了,是茶楼的小二说看见你被人带进了小巷子里,我也是循着踪迹找了半天才找到的!” 第283章 这是我爹 半天? 虽然只是个形容,可萧暖卿跟薛宁来到这儿都还没超过一个时辰,尤真居然能从那个巷子里一路找到这儿! 薛宁也有些惊讶,忍不住问道,“你会追踪术?” 尤真点头,“不过也不算会,只是些许皮毛而已。” 话说到这儿,尤真眉心微拧,看着萧暖卿,道,“我正想说呢,此处恐怕不安全了。” 连她都能找到这儿来,那别人自然也能找到。 萧暖卿跟薛宁相互看了一眼,眉心低拧,“可如今除了这儿,我们还能去哪儿?” 陆千昱如今的情况,并不适合长久的赶路,哪怕是躺在马车里都不行。 否则,就算不被追杀而死,也是会伤重而亡的。 薛宁想了想,道,“除了此处,我再宁远并没有别的住处。成衣铺子跟胭脂铺子里倒是有房间,平日是给看铺的掌柜用的,可人多眼杂,怕是不合适。” “未必。”尤真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大家都想着人多眼杂的地方不太可能,可我们偏偏就藏去人多眼杂的地方,如何?” 反其道而行! 薛宁并不赞同,“可那两间铺子里平日就只掌柜跟几名伙计,若是突然多了你们两个女子,怕是会被人一眼就看出端倪。” 这倒是实话。 尤真也沉默了下来。 她自然是能易容,可男子与女子在体型上就有差别,很容易被人发现,并不稳妥。 而萧暖卿却是蹙眉想了想,随后开了口,“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人多眼杂,但多几个女子并无妨碍。” “何处?”尤真忍不住问道。 而薛宁却是想到了什么,面露惊讶,“醉香楼?” 萧暖卿重重点了点头。 那个地方,是她最不愿回去的地方,但如今情况紧急,醉香楼恐怕就是他们最好的躲藏之处了。 薛宁皱了皱眉,严肃道,“倒是可行,醉香楼的老鸨与我认识,我现在就去开个包间。” 眼下时候还早,醉香楼的姑娘们应该都还没起身,醉香楼外也没什么客人。 等入了夜,醉香楼外车水马龙的,就不太好将人带进去了。 萧暖卿点了点头,薛宁便即刻出去了。 而尤真则是迅速将门给关上,这才道,“陆大人情况如何?” “正在屋里养伤,只要细心照顾便无性命之忧。” 闻言,尤真点了点头,道,“还有一事我没来得及跟恩人说,方才我来找您的路上瞧见了几个带刀的,也不知是不是锦衣卫。” 已经往这儿找来了? 萧暖卿眉头微拧,想了想才道,“你这会儿能不能易容?” 尤真连连点头,“恩人想要易容成什么样子?” …… 半烛香之后,房门忽然被人用力地踹开。 尤真从桌前惊坐而已,一脸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一群大老爷们,“你,你们是什么人?” 几个壮汉扫了眼屋子,最后目光定在了尤真的身上,“丫头,你一个人住?” 尤真摇了摇头,“还,还有我爹。” “那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男人,大概比我高半个头,受了重伤。” 尤真再次摇头,怯怯地,“没,没看见……” “真没看见?” 那人又问。 尤真可怜兮兮的,好似随时都会哭出来一样,“真,真没看见。” “哼!没看见,为何这屋子里会有这么重的血腥气?”说罢,那男人也不顾尤真阻拦,朝着陆千昱躺着的屋子便闯了进去。 一眼,就看到了床上躺着的男人。 见状,尤真立刻冲到了床前,小小的身子张开双臂,“你们想干什么!” “让开!”对方轻轻一推,便将尤真给推到了。 这才看向床上,可,床上躺着的并不是陆千昱,而是一个满脸风霜的男人。 “不许你们伤害我爹!”尤真哭着扑到了床边。 那人还想说什么,却是被另一人给拉开了。 苏青上前,看了眼床上的男人,这才问道,“你爹怎么了?” “我,我家前几日被人占了田地,我爹去找人理论,反倒是被他们砍伤了,呜呜呜,爹,你不能有事啊,呜呜呜……” 尤真说着,就哭了起来。 苏青看了眼男人手臂上的伤,又看了眼男人额头上抱着的纱布,淡淡道,“所以,你当真没看到一个重伤的男人?” 尤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里,伤得最重的就是我爹了,呜呜呜……” 像是不愿意看到小姑娘哭,苏青眉头紧拧,而后从腰间掏出了二两银子,“去给你爹找个大夫!” 看到银子,尤真忙不迭地捡起,随后用力给苏青磕着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看着尤真很快磕红的脑袋,看着不似假的,苏青方才淡淡哼了一声,带着人走了。 “大人,既然陆千昱并未在此,我等是不是找错了方向?”其中一人问道。 苏青仰头看了眼天色,神情越发凝重。 这个陆千昱还真是好本事,都已经伤成那样了居然还能躲得无影无踪! 恰在这时,一名农夫经过,苏青想着方才那小丫头的话,终于还是没忍住上前将那农夫拦下了。 “你可认得那屋子里住的人?”苏青指了指不远处的民屋问道。 农夫摇了摇头,“不太常见,是后来搬来的。” “那,他们父女前几日被人夺了田地的事儿你可知道?” “父女?”农夫一脸惊讶,“住在这儿的分明就是个小伙子,看着与你们差不多大哪里来的父女?” 听到这话,苏青等人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立刻转身闯进了民屋里。 可,小小的民屋内,早已空无一人。 而那张原本躺着那丫头爹的床上,床单上一片血迹,若非重伤,绝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出血量。 “大人!我们是不是被骗了?” 闻言,苏青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清脆的声响惊得其余几人大气都不敢出。 “都是废物!”苏青大喝一声,一声令下,“还不快去找!若是找不到人,咱们这辈子都不用回京了!” 陆千昱若是还活着,恐怕这靖国他们都待不下去了! 第284章 哪位张老爷 半个时辰之后,一辆装着蔬菜的木板车从醉香楼的后门驶入。 几名装卸工人将菜篓子尽数搬下之后,车夫便将木板车停到了角落里。 众人忙碌着,自然就没有瞧见有几人从木板车那经过又离去。 不多久,醉香楼的天子一号房里,已是多了四个人的身影。 萧暖卿将跟薛宁将陆千昱抚上了床,看着陆千昱身上渗出的鲜血,萧暖卿很是淡定地拿出了伤药来。 这一番折腾,伤口会裂开是在意料之中的,好在并不严重。 薛宁站在一旁,道,“我已经跟醉香楼的老鸨交代过了,半个月的时间,她会替我们掩护过去。” 可谁知,萧暖卿淡淡开口,“醉香楼的老鸨是个见钱眼开的人,没什么江湖信誉,并不可靠。” 哪怕今日收了薛宁的银子,将他们留在了此处,可若是苏青也出得起价钱,恐怕她会毫不犹豫的将她们给出卖了。 一旁,尤真也慌忙开口,“若真是如此,那恐怕寒鸦宫那边也是这样。” 毕竟,寒鸦宫就是出卖信息的地方,不论是谁的信息。 萧暖卿眉心微拧,转头看向尤真,“帮我跟寒鸦宫传个话,陆千昱的消息我买断了,日后不论谁来问,我都会比对方多一百两。” 比起这醉香楼的老鸨来,寒鸦宫至少是懂江湖道义的,否则也不会在江湖上存在这么久。 所以眼下,需要解决的就只有那位醉香楼的老鸨了。 “我再去跟老鸨谈谈条件?”薛宁问道。 萧暖卿摇了摇头,给陆千昱上完了药,方才起身道,“我去。” 说罢,萧暖卿便是转身出了屋去。 薛宁本想问她可否知道那老鸨身在何处,岂料萧暖卿出了门后就径直往老鸨的房间走。 就连尤真看着都有些惊讶,冲着薛宁问道,“我家恩人以前来过这儿?” 薛宁看了身旁的小丫头一眼,随后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 而此时,萧暖卿已然是推开了老鸨的房门。 这个时候,楼里的姑娘都还没起身,老鸨虽然已经醒了,却也还留在自个儿的屋里休息。 听到开门的声音,老鸨顿时来了怒气,“那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敢闯老娘的房间?” 话音未落,一把匕首已是抵在了老鸨的脖子上。 老鸨一惊,满腔的怒意瞬间化为讨好,“呵呵,这,这位姑娘,您有什么事儿慢慢说,何必一来就动刀子呢?” “好久不见啊,殷妈妈。”萧暖卿眸中透着狠厉的怒意,从前那些不堪的记忆在见到殷妈妈那肥硕的身躯时便如同洪水猛兽般朝她扑来。 她能清楚的记得自己刚被卖入醉香楼时,殷妈妈是如何像挑选畜生一样挑选她跟一同被拐来的女子的。 清楚的记得,她们被关在醉香楼后院的柴房里,不给吃,不给喝,只有一天三顿的鞭挞。 她更加清楚的记得,殷妈妈捏着她的脸,告诉她若不出去接客,就会将她砍成八块喂猪,然后竟真的在她面前,将另一位被拐来的女子抹了脖子,用锋利的杀猪刀将那女子一点点肢解。 那个时候,萧暖卿是庆幸的。 庆幸自己生了一张比旁人都要好看些的脸,庆幸自己从小就被教养出了规矩,举手投足间都是京都闺秀的气质。 所以,她不用死。 所以,她没多久就成了醉香楼的花魁。 可那一切,分明就是耻辱,是她最不堪的过去,是永生永世都难以忘记的黑暗! 身子,在微微颤抖着。 以至于手中的匕首也颤抖得厉害,好似随时都会划开殷妈妈的脖子一般。 殷妈妈被吓坏了,却又不敢大声呼救,生怕自己一出声就会被抹了脖子。 她只能带着哭腔祈求着,“姑娘饶命,您有什么事好好说,别跟我一个老东西置气!” 好好说? 前世,那些惨死在她手里的姑娘们却连一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萧暖卿是真想一刀扎进殷妈妈的喉咙的,可眼下,她知道她不能。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意,冲着殷妈妈勾唇一笑,“妈妈别慌,我今日不是来杀你的,而是有一桩买卖要与妈妈做。” 说罢,她便收起了匕首,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这样子,只让殷妈妈看得一头误会。 她皱着眉,打量着萧暖卿,确定自己是从未见过这样标致的姑娘,这才开口,“姑娘是打算与我做什么生意?” “今日薛老板在妈妈这儿要了一间房。”萧暖卿缓缓开口。 殷妈妈当即便皱了眉,“什,什么?我听不懂姑娘的意思。” “很好。”萧暖卿点了点头,表示赞许,“日后若再有人问起,还请殷妈妈给出相同的回答来。” 闻言,殷妈妈忍不住问道,“姑娘跟那薛老板是一伙的?” 萧暖卿并未回答,却是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张银票,拍在了桌上,“这是这半个月的伙食费,我知道薛老板肯定已经给了你不少,所以这些就当是我额外孝敬妈妈的。” 殷妈妈眼睛尖,一眼就看出来那是张一百两的银票,一下子就心花怒放起来,嘴角的笑意是怎么都压不住了,她缓缓伸手,将那银票摸了过来,“嘿嘿,姑娘好说,这半个月我定然将姑娘伺候得服服帖帖的!” 萧暖卿就这么冷眼看着她,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看着殷妈妈心满意足的将银票往怀里收,方才又道,“城南的张老爷,最近可还好?” 她的双眼紧紧盯着殷妈妈,毫无意外地在殷妈妈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惊慌。 就连收银票的动作都顿住了。 却是很快又扯起了嘴角来笑,“姑娘说的是哪位张老爷?您也知道咱们这醉香楼,什么张王李赵,多得很呢!” 萧暖卿一早就猜到殷妈妈是不会立刻同意的,便是低头一笑,而后想了想,道,“应该是那位做珠宝生意的张老爷,又或者说,是与妈妈你一同生下一子后,将您的儿子与他那位正牌夫人诞下的女儿交换了的张老爷。” 第285章 你怎么知道 殷妈妈的脸色瞬间惨白。 原本还染着惧意的眼眸也染上了杀意,“你到底是什么人,是谁告诉你的?” 那样子,似乎恨不得下一瞬就将萧暖卿给杀了。 萧暖卿眼中透出几分轻蔑,冷声笑道,“你不必理会我是如何知道的,你只需要知道你灭不了我的口,而我,对于你的那些烂事儿也没有任何兴趣。但倘若我的行踪被暴露,那你所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儿就会被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不止是你,还有你那个宝贝儿子都不会好过。” 萧暖卿说着,这才缓缓站起身来,抬手替殷妈妈理了理微乱的发鬓,“所以,殷妈妈可得像保护张公子这十六年一样保护好我。” 说罢,她莞尔一笑,眸间却染着浓烈的阴厉,只一眼,便将殷妈妈眼中的那几分杀意给吓退了。 殷妈妈浑身都在发抖,“好,我发誓只要你住在醉香楼一日,我便会豁出我的性命来保你平安,可是,你得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十六年前的事,知道的人都已经被张老爷给灭口了。 张老爷是绝不会将这件事告诉给别人的,她更加不会! 她的儿子如今是张家唯一的子嗣,很快就要继承家业了,决不能被人知道他有一个身在青楼的娘! 她得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泄露的消息。 可,萧暖卿怎么可能会告诉她呢? 这些事儿,是前世殷妈妈在喝醉了酒之后哭着拉着她的手亲口说的。 殷妈妈哭自己儿子的及冠礼她都不能参加,只能远远的望一眼。 却丝毫不怜悯当初那个被她换出来的,本该是张家千金,却被她养在青楼,小小年纪就要被那些老得可以当她爹的男人摸身子的姑娘! 光是想想,就足以让萧暖卿犯恶心! 她眸光又冷了几分,“我说过,你不必知道我究竟是如何知晓的,只要做好你该做的,我自然不会动你。” 说罢,她便是要转身离去。 身后却突然有了一丝动静。 萧暖卿鼻尖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随即便微微侧过身子,在殷妈妈冲上来的一刹那,抬手掐住了殷妈妈的脖子。 而此时,殷妈妈手中还拿着一个尖锐的烛台。 萧暖卿脸色淡淡,“我不是说过,你杀不了我?” 殷妈妈被掐得长大了嘴努力呼吸着。 萧暖卿想了想,终于还是从腰间掏出了一粒毒药,塞进了殷妈妈的口中。 逼得她吞下去之后,方才松了手。 新鲜的空气入喉,殷妈妈往后退了两步便开始剧烈咳嗽了起来,好一会儿方才缓了呼吸,哑着嗓子问,“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毒。”萧暖卿好心解释,“以后每日这个时辰我都会给你送解药来,所以,殷妈妈最好还是乖乖听我的话,否则,那日毒发身亡只怕旁人也只会以为你是得了什么脏病。” 说着,她又要往外走,可刚走两步就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转过头看向殷妈妈,“往后我房间的一日三餐都让珠儿来送。你的解药我也会让她给你,既然是要给我送饭了,那便不要叫她接客,脏。” 说罢,她方才大步离去。 珠儿,正是那个被换了的张家千金。 三年前已经及笄,虽碍于张老爷的面,珠儿并未开始接客,可来这青楼里的男人又有几个是好东西? 珠儿小小年纪就被使唤着给各个房间端茶倒水,那些男人的脏手早不知将她摸了多少回。 而每一次,当珠儿在房间里真的差点被脱去衣服的时候,殷妈妈又会假模假样地站出来将人拦下。 所以,这么多年来珠儿一直都很感激殷妈妈,甚至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娘。 真是可笑。 她定然不知只等着如今的张家少爷一掌权,她就会被逼着去接客! 其实这事儿,萧暖卿原本是不想管的。 毕竟如今她们也只是泥菩萨过江,比起那个张老爷,元治要难对付得多了。 可,她既然已经来了,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事儿,那她的良知就不允许她不管。 暂且先忍过这半个月,等离开醉香楼的时候,她想,她应该是有法子能救下这里的姐妹的。 嗯,不单单是珠儿,而是这里所有被迫害的姐妹! 看着萧暖卿大步离去的背影,殷妈妈摔在地上,像是被抽干了身体所有的力气一般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这女人,居然连珠儿都知道! 她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什么都知道?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将她笼罩了起来,殷妈妈忽然就想到了张老爷。 对,这件事一定要告诉张老爷。 他比自己有办法,定能找出来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这样想着,殷妈妈便努力找回了自己的力气,而后撑着身子站起,便着急忙慌地要去找文房四宝。 可,等到手中的笔沾了墨,她却不知道该如何下笔了。 她当真要告诉张老爷吗? 那女人如此神通广大,若是被她知道自己将此事告诉了张老爷,会不会立刻来杀了她? 身为青楼的老鸨,她见过很多很多人,当官的,普通百姓,自然还有那些江湖人士。 这个女人的身手一看就是江湖人,而且比自己从前见到的那些江湖人都要高上许多。 就算告诉了张老爷,恐怕也没能力杀了她! 更何况,那女人还给她喂了毒,退一万步而言,就算将那女人杀了,那她体内的毒怎么办? 思来想去,殷妈妈手中的笔还是落在了桌上。 她努力深吸了几口气,终于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如今自己的命就跟那女人连在了一起,那女人死了,她也活不了。 那便先什么都不做,只等着静静观察,这醉香楼是她的地盘,她就不信那女人没有露馅的一天。 思及此,殷妈妈只觉得自己又多了几分底气。 是啊,这儿可是她的地盘啊! 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那女人早晚都会栽在她手里! 这样想着,殷妈妈眸中再次泛出杀意。 第286章 宁愿死在他手里 待回到房间,陆千昱已是醒了。 见到萧暖卿回来,陆千昱那双微寒的眸中终于露出了几分暖意。 “醒了?”萧暖卿略有些惊讶,她原本估算着陆千昱还有半个时辰才会醒。 没想到他的意志力居然这般强大,硬是提前醒了。 见萧暖卿回来,尤真跟薛宁便退出了屋去。 萧暖卿则是上前坐在了床边,伸手搭上陆千昱的脉搏,“感觉如何?” 陆千昱却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指尖微凉,却带着一股子令人心安的力道,“有你在,不碍事了。” 他相信萧暖卿的医术,只要有她在,再重的伤他都能活下来。 听着这话,萧暖卿的眼圈不自觉就红了,鼻尖有些发酸,“你真的吓坏我了。” 就算她有一身生死人肉白骨的本事,可在看到陆千昱倒在自己面前时,她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紧缩起来。 表面上,她看似淡定地给他处理伤口,实际上他身上的每一寸伤口都仿佛一只白蚁在啃食着她的心脏。 她真的吓坏了。 一想到差一点就永远见不到他了,她的心便慌得不行。 好在,他醒了。 陆千昱勾起了唇角来,抬手替萧暖卿拭去眼角那刚刚落下的泪珠,声音因着虚弱而微微沙哑,“已经没事了。” 已经没事了? 萧暖卿有些不解,“苏青还带着人在寻你,就算能安全回京,京中……” “元治应该已经被石安控制住了。” 听到这话,萧暖卿不由得一惊,眼里满是诧异。 她这模样,实在是有些可爱。 陆千昱忍不住一笑,拇指在她的唇畔蹭了蹭,这才开口,“我跟随先皇这么多年,他是真有事需要我做,还是故意将我支开,我自然是明白的。” 所以,在离开京城之前他就已经秘密传信给石安,若京中有任何异动,锦衣卫可无召先斩。 那是太祖皇帝留下的规矩,虽然,这权力无法用来直接对付皇上,但要将皇上身边的人都铲除干净却是再简单不过。 也正是因为锦衣卫掌握着这样强大的权利,所以历年来的锦衣卫指挥使都活不长。 此次若不是陆千昱提前留了心眼,恐怕也已是英年早逝了。 听着陆千昱的话,萧暖卿却没有半点松了口气的感觉,语气中反而染上了几分怒意,“所以,你是将计就计?” 为了制服元治,就让自己受了这样重的伤? 他是昏了头了吗? 眼看着萧暖卿是真生气了,陆千昱不由得一笑,却是牵扯到了伤口,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见状,萧暖卿的怒意瞬间散去,满脸关切,“你身上的伤都很深,别乱动!” “是,遵命。”陆千昱柔声应着,“你也不准生气,我并不知苏青会反。”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出城后会面临的是怎样的劫难。 “苏青跟石安一样,与我是过命的兄弟。” 入锦衣卫八年,他们一起经历过的生死劫难只怕是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他以为,苏青跟石安一样,会一直都是自己值得托付性命的兄弟。 却没想到,只是他以为。 兄弟是何时生出异心的,他不知道,但或许已经很久很久了。 否则底下的弟兄们又如何会都听了苏青的命令,而不是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 想到那日,那二十几人纷纷拔出绣春刀对着他,那一瞬间,陆千昱也不知自己是想了些什么。 约莫,是什么都没想吧! 眼看着陆千昱的眼神落在了别处,越来越冷,萧暖卿忙握住了陆千昱的手,轻声道,“人心难测,你别想那么多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好好养伤,其他的事儿等顺利回京了再说。” 陆千昱的眸光这才收了回来,寒意在她的注视之下一点点撒去。 而后,他微微勾唇,道,“方才薛宁说,你去找醉香楼的老鸨了?” 萧暖卿点了点头,“她不是什么善茬,我得确保她不会轻易泄露我们的行踪。” “卿卿是如何确保的?”陆千昱又问。 萧暖卿并未瞒着他,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可,陆千昱还是愣了一会儿,而后才道,“先前你说起前世,我其实并不是全信,如今看来,竟然是真的。”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这一世,萧暖卿是第一次来宁远,第一次入醉香楼。 可她却能将老鸨的秘密都说出来,可见,她前世当真是在这儿度过了不少岁月。 想着,陆千昱的眉心便不自觉的拧起,看着萧暖卿脸上温柔的轻笑,他却莫名觉得心疼,“卿卿可曾怪过我?” 前世,若非他寻错了地方,没有及时救下她,她便不会沦落青楼。 而且,她说她前世是被他所杀…… 光是想想,他便替她心疼。 “都过去了。” 却听她云淡风轻地道了一声,这才开口,“其实想来,或许这是上天特意的安排,若非经历了前世种种,我也不会再这一世救下我爹,还习得这样一身医术跟毒术。最重要的事,成了陆夫人。” 哪怕前世陆千昱一开始就救了她,可后来萧家的灭门之火她必然躲不过,而林菀他们却是活得好好的。 若结局是那样,那她宁愿是死在他手里,重生这一回! 萧暖卿说这番话的时候,陆千昱一直在小心观察着她的神色,生怕她心中仍旧会对前世有所不甘。 只好在,她说的那番话,似乎都是真心话。 如此,他的心里便能好受一些。 但,终归还是心疼的。 那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家闺秀,却沦落青楼,只是想想,他便觉得心疼万分。 恰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声响,“珠儿来伺候恩客。” 又轻又软的声音响起,萧暖卿跟陆千昱不禁相互看了一眼,而后淡淡轻笑。 萧暖卿起身去开了门,就见珠儿怯生生地站在外头,见到萧暖卿,珠儿似是有些害羞,忙又低下了头,“妈妈让我来给恩客送饭菜。” 她手中拎着食盒。 萧暖卿侧身让她进了来。 她全程低着头,上前将食盒里的饭菜拿了出来便要走,看都没往陆千昱那看一眼。 可,就在她转身之际,萧暖卿却开口叫住了她,“把这几个菜拿回去。” 第287章 不是好东西 闻言,珠儿一愣,却也没多问,便将萧暖卿所指的那几个菜重新装回了食盒里。 见状,萧暖卿便又道,“把这几个菜端给殷妈妈吃,告诉殷妈妈是我孝敬她的。” 珠儿又是一愣,但还是什么都没多问,应了声是就退下了。 待到珠儿走后,陆千昱方才开口,“她就是你说的那个被调换的张家千金?” 萧暖卿点了点头,“嗯,是个善良的丫头。” “菜里有毒?”陆千昱又问。 萧暖卿嗯了一声,“应该跟珠儿没有关系。” 毕竟方才珠儿明显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更何况,以珠儿这样的身份,在这醉香楼里只怕连一副风寒药都弄不到,更何况是毒? 想到这儿,萧暖卿忍不住一笑,“应该是那个殷妈妈搞的鬼,不是什么要命的毒,但会让人异常难受,她应该是想借此来问我讨解药。” 可惜,殷妈妈算错了。 所以,当珠儿将那些下了毒的菜端到殷妈妈面前时,殷妈妈脸色都变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珠儿连连摇头,“是那位姑娘说这些孝敬给妈妈。” 殷妈妈看着这几个菜,浑身冒冷汗。 没毒的都留下了,有毒的全送来给她了! “那个姑娘可有吃过这些菜?” 珠儿摇头,“姑娘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并未碰过这些菜。” 闻言,殷妈妈双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凳子上。 远远看了一眼,也就是说,连闻都没有闻? 这样都能看出菜里有毒,可见对方到底有多厉害! 糟了! 她送去的菜里有毒,那姑娘必定会记恨在心,明日若不给自己解药怎么办? 这样想着,殷妈妈咬了咬牙,拿起筷子夹了几口菜吃。 珠儿自然不明白为何殷妈妈吃两口菜都是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可很快,殷妈妈就开始毒发了。 只见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如针扎了一样疼。 可她一点儿也不慌,抬手招呼着珠儿,“快,扶我去见那位姑娘!” 珠儿连连点头,上前扶起殷妈妈。 可眼下殷妈妈中了毒,浑身都痛得厉害,珠儿刚碰到她,就令她感受到了一股无比强烈的刺痛。 她下意识地一巴掌扇了过去,“混账东西,是要痛死我吗?” 珠儿被无缘无故扇了一巴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只能继续扶着殷妈妈往萧暖卿的房间走。 好在,两个房间离得并不算太远。 萧暖卿在屋里就已经听到了殷妈妈的痛呼,她一边给陆千昱喂着饭,一边笑道,“她应该是想让我以为毒不是她下的,所以使了出苦肉计。” 陆千昱也是心头冷笑。 能经营好这样大的一间青楼,这个殷妈妈的确是有些本事的。 可这点本事在遇到真正强大的人时,就成了自作聪明。 以为刻意吃下那些饭菜,萧暖卿就不知道是她下的毒了? 可笑。 不多久,房门被敲响,殷妈妈在外头痛哭流涕,“姑娘,你给我的饭菜里到底下了什么啊?好疼啊!姑娘快救救我!” 萧暖卿却没理,只给陆千昱喂完了一碗饭,方才起身开了门。 此时,殷妈妈已是痛得整个人都趴在了珠儿的身上。 珠儿也有些急了,冲着萧暖卿道,“姑娘快救救殷妈妈吧!她似乎是中了毒了!” “哦?”萧暖卿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看向殷妈妈,“可这样子,不像是我给的毒啊!” 珠儿一愣,没听明白萧暖卿说什么。 殷妈妈却是痛得说话都在打颤,“是,是吃了饭菜后才这样的,姑娘,救救我……” “这就奇怪了,那些饭菜我碰都没有碰,这毒不是我下的,殷妈妈要解毒,还是另找旁人吧!” 萧暖卿说完,也不回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殷妈妈。 她倒要看看,殷妈妈要忍到什么时候。 却不想,殷妈妈猛地看向珠儿,“那一定是你下的毒!是你要害我!” 说着,又要一巴掌甩上去。 她是故意当着萧暖卿的面对付珠儿。 似乎是为了警告萧暖卿,不管怎么样珠儿都是醉香楼的人,她要惩治珠儿,理所应当。 珠儿眼睁睁看着殷妈妈的巴掌甩上来,却没躲,只缩了缩脑袋,闭上了眼,就这么等着那巴掌甩上来。 但,被萧暖卿拦下了。 萧暖卿一把握住了殷妈妈的手腕,特意加重了力道,以至于殷妈妈痛得浑身都打颤,差点就要摊在地上了。 “殷妈妈这样无凭无据的冤枉人,有些不妥吧?既然珠儿这丫头最近都要伺候我,那就没殷妈妈什么事儿。” 说着,她把殷妈妈一推,顺势将珠儿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殷妈妈没有了依靠,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 珠儿想上前去扶,可萧暖卿的力道大,不容她反抗。 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殷妈妈匍匐在地上,痛得浑身颤抖。 而萧暖卿却只冷眼看着,道,“殷妈妈还是快些回去解毒吧!” 说罢,便是带着珠儿回了房间。 珠儿哪里想到萧暖卿居然会把殷妈妈一个人留在了外面,一时有些心急。“姑娘,楼里其他的姑娘都还没醒,我若不管她,她会痛死的!” 萧暖卿瞥了她一眼,“你有解药?” 珠儿忙摇头,“没有,可是殷妈妈她……” “你从门缝去看。”萧暖卿好心提醒。 珠儿便缓缓上前,透过门缝,她清楚看到殷妈妈将什么东西塞进了自己的嘴里,而后称缓了几口气后,便缓缓站了起来。 哪里还有方才中毒的样子? 珠儿有些吃惊了。 她没想到原来这一切都是殷妈妈自导自演…… 就在这时,脸颊忽然一阵冰凉。 她诧异地转头,就看到萧暖卿手中拿着一点药膏往她方才被殷妈妈打的脸上涂。 “做人多少得留个心眼,不要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那殷妈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要被人卖了还给她数钱呢!” 萧暖卿淡淡说着。 珠儿只觉得自己方才被打的红肿的脸颊这会儿一点儿也不痛了,想着萧暖卿的话,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就冲着萧暖卿跪了下来,道,“姑娘能不能帮我救个人?” 第288章 命真大 萧暖卿几乎是在瞬间就意识到珠儿说的是那些至今还被关在地牢里的姑娘们。 毕竟,上一世珠儿就企图救过她们,只是她还未曾行动就被殷妈妈给抓了,非但没救人,还得了好一通责打。 萧暖卿自然也是想救的。 可如今他们自己都还在逃命,如今救下珠儿,让她免受被逼卖身之苦已是不易,更何况是去救其他那么多的姑娘。 萧暖卿眉心微拧,俯身将珠儿扶起,道,“你放心,那些姑娘我定会救出来,但,不是现在。” 珠儿一愣,她可从未说过要救什么人,可这位姑娘居然一下子就猜到了。 想着姑娘对付殷妈妈的手段,珠儿只觉得眼前这人当真如同神人一般神机妙算。 对于萧暖卿的话,她自然越发相信了。 这位姑娘说会救,那就一定是会救出来的! 接下来的日子,殷妈妈总算是没再做什么妖。 珠儿则是每日送餐送药,顺便跟萧暖卿说着后院那些被关押的姑娘们的情况。 有时候,萧暖卿也会让珠儿带些伤药去给那些姑娘们,好歹也得撑到她有能力救下她们的那一天。 转眼便来到了五日后。 这一日,锦衣卫终于找来了醉香楼。 时间尚早,醉香楼里的客人并不多,是以苏青等人进来的时候,殷妈妈第一时间迎了上去,“哟,几位客官眼生得紧,是头一会儿来我们醉香楼吧?” 苏青等人都未曾穿着锦衣卫的装束,就连腰间的绣春刀都换成了普通的佩剑。 殷妈妈虽然一眼就看出来几人身份不一般,但始终没往锦衣卫的那个方向想。 只觉得,能有这等气场,又佩剑习武的,应该是军中的人。 她自然也不敢怠慢,态度极为热情恭敬。 苏青则是扫了她一眼,这才道,“要个雅间。” “成!丫头们,还不快来迎客!”一声令下,几名腰肢细软的姑娘便如蝴蝶般朝着苏青等人扑了过来,小小的身躯一下就扑进了男人宽大的胸怀里,而后领着人往雅间而去。 来醉香楼的客人,也不都是要做皮肉买卖的。 有些也纯粹只是想搂着姑娘喝两口而已。 殷妈妈识人无数,自热能看出来这几位并不是来泄欲的,便让人将他们领到了二楼那最大的雅间里。 很快,楼里的小厮就给几人上了酒菜。 姑娘们伺候着他们吃菜饮酒。 苏青也很配合,除了那一双眸子一直在打量这座醉香楼之外,几乎看不出什么异样。 待几杯烈酒下肚,苏青才搂着一名姑娘的要问道,“你这几日,可有见过跟我们差不多的人?” 那姑娘一脸疑惑,“军爷英姿飒爽,这世上哪里还有人能与您相比?” 苏青的脸上泛起几分不悦,却是耐着性子问道,“那,身负重伤之人,可有瞧见?” 那姑娘摇了摇头,“不曾见过。这受了重伤的人该去医馆才是,怎么会来我们醉香楼?军爷莫不是醉了?来,奴家再敬您一杯。” 说着,那姑娘便端起酒杯往苏青的嘴边送。 却见苏青一改方才那和气的模样,突然拔出腰间长剑,朝着那姑娘的胸口刺去。 鲜血瞬间蔓延。 雅间内的姑娘们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纷纷往外逃。 跑得快的,侥幸捡了条性命。 可那几个跑得慢的却都命丧苏青等人之手。 听到动静的殷妈妈立刻赶了过来,看到死了人,当即便是大叫了起来,“你们是什么人,青天白日竟敢当众行凶!” 殷妈妈虽是这样喊着,却已是明白这些人是冲着萧暖卿他们来的。 她故意喊的这样大声,就是为了让萧暖卿他们听见。 毕竟,她的命还被握在萧暖卿的手里。 事实上,在苏青踏入醉香楼的那一刻,萧暖卿跟陆千昱就已经知道他们来了。 可,人数不对。 苏青拢共带了二十个弟兄出来,第一波围剿陆千昱的时候死了四个,后来追杀陆千昱的途中又陆陆续续死了七个,眼下加上苏青应该还剩八个人。 可,今日加上苏青也才无人。 那另外三人必定就藏在暗处,等着陆千昱现身之时来个出其不意。 陆千昱本就已经身负重伤,若再被偷袭到,必定丧命! 苏青他们必然是打得这个主意。 原本,陆千昱是打算先打探出另外三人的方位再出手,却不料苏青居然已经如此丧心病狂。 此刻,苏青的剑抵在了殷妈妈的脖子上,神情阴狠,“整个宁远都已经被我们翻了个底朝天,出城的地方也有我的人日夜守着,陆千昱跑不了,只能是在你这儿!我再问你一遍,你可见过一个身负重伤的男人?” 殷妈妈并没有见过什么身负重伤的男人,但她知道萧暖卿每日都会让人熬了伤药送进房。 所以眼下,她知道苏青要找的人就在醉香楼里。 可,她不敢说啊! 虽然苏青这会儿已是把剑抵在了她的脖子上,可她若是说了,还是会没命。 甚至于自己儿子的前途恐怕也会被毁于一旦! 两害取其轻,殷妈妈僵硬的身子摇了摇头,“我,我没看见,军爷要找的人并不在我楼里!” “找死!”苏青双目通红,当下就要挥下长剑。 却在这时,三楼传来了声响。 “锦衣卫从不乱杀无辜,苏青,你可真丢我锦衣卫的脸!” 听到声音,几人齐齐看去,是陆千昱! 只见他正屹立于三楼的扶栏旁,双手负于身后,挺拔的身形如故,冷峻的面孔上满是傲气。 那居高临下看着苏青的样子,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将死之人。 那一瞬间,苏青心头一颤,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单膝跪地行礼,却忽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生生忍住了。 他冲着陆千昱一笑,“大人果真命大,没想到伤成这样也死不了。” “呵。”陆千昱轻蔑一笑,“你等的武艺都是我教的,想杀我?痴人说梦!” 他的声音虽然低沉,却异常浑厚,半点都不像是个身负重伤,差点命丧黄泉的人。 苏青身后的几人都有些慌了,忍不住冲着苏青道,“怎么办?陆大人不像是有伤在身。” 第289章 你也配 那日他们二十人围攻,都能被陆千昱逃脱,若今日陆千昱有伤在身,他们或许还能与之一战,可若是陆千昱的伤已经好了,亦或是不打紧了,那他们今日,只是来送人头的而已。 苏青心里也没底。 可,自从那日围攻陆千昱之后,他就已经很久没睡过安稳觉了。 每每闭上眼,他就会感觉到一股杀意靠近。 他无数次在梦里见到陆千昱手中的绣春刀砍下了自己的脑袋。 他已经受够了那种感觉了。 所以今日,陆千昱必须死! 只有陆千昱死了,他才可以安心回京,才可以睡上一个安稳觉! 当下,苏青便是一声令下,“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们死!兄弟们,上!” 话音落下,苏青第一个朝着陆千昱冲了过去。 可还不等他冲到陆千昱的面前,一把长剑就拦住了他的去路。 薛宁一手持剑,一手负在身后,一身傲然的气势。 那双好看的狐狸眼更是弯成了一抹狡黠的月,“想杀他,先过我这关。” 薛宁的武功不差,是能与石安打个平手的。 对比起苏青来,自然也不会逊色。 苏青双目通红,像是着了魔一般,怒喝一声便是朝着薛宁袭去。 他杀气太重,招式也极其狠厉,薛宁应对得很小心。 而其他人看见苏青被拦,当即便朝着陆千昱冲了上去。 苏青说得对,他们已经背叛了陆千昱,今日就算收了手,日后也定然会死在陆千昱的手上。 如此,倒不如放手一搏! 他们以为陆千昱的帮手只有一个薛宁,却不料尤真竟然也是从天而降,挡下了几人,“要杀恩人先杀我!” 说罢,便是朝着几名锦衣卫扑去。 尤真的功夫是从江湖里历练出来的,招式虽平平无奇,好在她身姿灵活,几乎是将几人逗得团团转。 但那些锦衣卫毕竟是陆千昱教出来的,很快就从尤真的干扰中退了出来,只派出一人对付尤真,其余三人再次朝着陆千昱杀去。 能不能杀死,他们心里也没底,但这一刻,他们的杀意如同地狱的厉鬼,势要拿下陆千昱的人头。 陆千昱往后退了几步,堪堪避过几人的长剑,面对几人凌厉的攻势,他却也只是躲,并不出手。 很快,那几人就看出了异样。 “陆大人还是伤得不清的吧?不然,早该出手了!” 闻言,陆千昱眸色一暗。 只听另一人道,“你的帮手也没了吧?如今,没人能救你!”说罢,便是厉声一喝,“兄弟们,上!” 这一声喝,不但是喊给身旁的两个兄弟听,也是喊给藏在暗处的那三名锦衣卫听的。 在确定陆千昱的确伤重,有没有了帮手之后,他们终于决定孤注一掷。 六把长剑,从不同的方向齐齐朝着陆千昱刺来。 就算是没有受伤的陆千昱都未必能全身而退,更何况现在是受了伤的? 眼看着,几把长剑就要刺穿陆千昱的心口,却见陆千昱的身形忽然往后一闪,一抹明亮的身影站在了陆千昱的身前。 不等几人反应过来,一股子灰白色的粉末骤然而起,随即,那六名锦衣卫只觉得自己的身形忽然就僵住了,便是连手中的剑都拿不稳。 只听哐哐几声响,长剑纷纷落了地。 而那几名锦衣卫也跟着倒在了地上,全身上下唯有一双眼珠子还能动。 他们死死盯着萧暖卿,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京中明明传来消息,说萧暖卿已经入了宫,成了新君的妃子啊! 而此刻,萧暖卿则是一个一个数着,“一,二,三……这里留个,那边两个,是都在这儿了吧?” 她回头,看向陆千昱,很是认真的问着。 陆千昱嘴角噙着一抹宠溺的笑,伸手扶着胸口的伤,微微点了点头。 是,都在这儿了。 “那就好!”萧暖卿说罢,便是率先飞身朝着尤真那边袭去。 尤真瞧见萧暖卿过来,很是机灵的就让开了。 而与尤真缠斗着的锦衣卫方才回过神来,就被一股子灰白的粉末闷了一脸。 解决完这个,萧暖卿便又朝着苏青而去。 可苏青早已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发现了不对劲。 情急之下,他一脚踹开袭来的薛宁,借势一个转身,抓起一名姑娘就将长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而那姑娘,竟然恰好就是珠儿。 珠儿手中还端着今日要给陆千昱的伤药。 这会儿被苏青架住了脖子,整个身子都僵硬住了,可那碗伤药却还是端得好好的,哪怕洒了些在手背上,她似乎也感觉不到烫一般。 只一双眼透着惊恐。 萧暖卿忙站住了,她此刻与苏青还有些距离,毒粉不足以攻击到苏青。 相反,苏青的剑却能在顷刻间要了珠儿的性命。 她不敢轻举妄动。 薛宁也站在了萧暖卿的身边,冲着苏青嘲讽道,“什么时候锦衣卫竟也威胁无辜女子性命以求自保了?” 三楼上,陆千昱眸色幽深,强忍着身上的伤痛,沉声喝道,“苏青,你不配做穿那身飞鱼服!” 他居然跟这样的人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当真是他的耻辱! 苏青双目通红,发着狠,“陆千昱,是你逼我的!明明我与石安一样都是你的兄弟,为何你只重用他!你何曾将我当成过自己人?” “只因此,你便要背叛我?” “杀了你,我就是下一任锦衣卫指挥使!” “呸!”尤真忍不住啐了一口,“你也配!” 不论是武力还是智力,他都不及陆千昱半分。 苏青却丝毫不在意尤真说了什么,架在珠儿脖子上的长剑紧了紧,方才又道,“我知道今日是我输了,我会走,从今往后再不出现在你面前,你也得答应我,日后再不寻我!否则,我就杀了她!” 三楼上,陆千昱眸色阴狠,一言不发。 苏青有些急了,冲着陆千昱大喊,“陆千昱,你说话!” 陆千昱这人向来说到做到,只要他答应,那日后必定不会再追杀他! 却不料,他话音还未落便有什么东西射进了他嘴里,入口即化。 紧接着,苏青浑身发软,胸口一阵翻江倒海,便是‘噗’地一声,呕出一大口黑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