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高门娇宠》 第1章 大婚之死 红绸满挂的新房内,花辞镜安安稳稳的坐在床边,尽管心中忐忑,却也只是紧紧攥住了裙角。 外面热热闹闹的吵嚷声和静谧的新房产生了鲜明的对比,门口花辞镜的贴身侍女金桂和丹桂在门口守着,久没有等到新郎,心中也不免生出了不满。 丹桂伸了伸头看向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却没有一个往新房这边来,撅起嘴道:“怎么回事?小姐都等了多长时间了?也该拜堂了吧。” 金桂到底是年长一些,比较稳得住,略带安慰的拍了拍丹桂的手背:“小声些,别吵到了小姐,看时间也快了吧。” “可这天色……”丹桂后面的话不忍继续说下去,开始进入王府的时候,还是黄昏,眼下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 金桂明白丹桂的意思,若有所思的抬头看天,这吉时怕是早过了。 她和丹桂不是没想过去主院问问究竟,却在院门口就被拦了回来,说襄王马上就到。 她想着也是,她家小姐嫁过来是做襄王妃的,王府也不敢怠慢,更何况她家小姐还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小姐,父兄皆在朝中,姑母还是皇上的元后,虽已经去世,但留下的一子乃是东宫太子。 王府内四处张灯结彩,火红的灯笼挂满了整个院落,很是喜庆。 有风吹来,灯笼内摇曳的烛火忽闪忽闪的,险些灭掉。 “起风了,咱们进去陪着小姐吧。” 金桂拉着丹桂,二人推开门进了屋里。 主仆三人在床边说着话,突然听得后窗扑通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地。 丹桂起身:“奴婢去看看。” 随着丹桂往后窗走去,花辞镜和金桂也住了声,等着丹桂回来。 不过片刻丹桂就从后窗跑了回来,惊慌的面色上满是错愕。 “窗下……窗下地上躺了一个死人!” 二人听后皆是一惊,大喜的日子里,怎么在喜房里出现死人了? 花辞镜回想方才的声响,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过来,这事儿怕是有蹊跷。 还没来得及细细思量如何处置那具尸体,花辞镜鼻翼微微抽动,她好似闻到了焦糊的味道。 站起身来要去查看,却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手脚都仿佛被抽走了力气。 看了一眼身上束手束脚又华丽繁复的喜服,花辞镜拉住金桂和丹桂,“此事不要声张,去找我父兄,将此间事情禀告,我怀疑……罢了,你们快去吧。” 金桂拉住花辞镜的手,“有丹桂去就可以了,奴婢在这里陪着小姐。” 花辞镜将金桂和丹桂的手放在一起,“若大的王府丹桂怕是会走错路,你们姐妹二人同去,也好照应些。” 不等二人反驳,就被花辞镜打开门推了出去,然后房门再次被关上。 金桂和丹桂知道这件事情不是她们能处理的,遵从小姐的话,立刻跑出去找将军和少将军。 花辞镜费力的走到了后窗下,借着跳动的烛火看清了躺在地下的尸体,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惨白的脸色,僵直的手脚,看起来死了有些时候了。 可那张看起来有些俊秀的脸庞让她隐隐有些熟悉。 花辞镜脑中一闪,哦是了,这个人和她有过一面之缘,她曾对他有过赠书之恩,一个穷苦的书生,又怎么会死在王府的新房之内。 而他死在这里,不知又会引起什么样的流言蜚语。 花辞镜不是傻的,但一时之间她还没想通事情的关窍。 火蛇忽的就从新房的一角着了起来,因着新房内大量红绸的布置以及点燃的烛火,火势蔓延很快。 浓烟呛得花辞镜不停的咳嗽,她试图寻找一个可以躲避或者逃离的地方,可无论是门还是窗户,火势都已经熊熊燃起,她无处可逃了。 刚才开门时留在手上的滑腻感让她明白,这场大火甚至那个死人,都是有预谋的,不然不可能在门和窗户上涂上火油。 好在她的侍女都跑出去了,只是她,怕是要做这襄王府的鬼了。 可,为什么? 她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慢慢向门口走去,火苗从她的喜服下摆开始燃起,一直到遍布她全身。 火蛇舔舐着她的皮肤,疼,很疼,灼热的痛让她心中升起了巨大的绝望和悲伤,可在看到门外站着的那个同样大红喜服的男子时,明白了。 门在大火的燃烧下已经破烂不堪,摇摇欲坠的横梁以及从内而外的塌陷使得没有任何一个人冲进来救她。 就算能救也不会有人救。 花辞镜动了动嘴唇,无声的吐出了门外那个男子,她的夫君的名字。 沈诏言。 沈诏言冷眼观火,他透过火光仿佛看到了里面那个一身红衣被大火灼烧的女子。 他捏了捏拳头,眼底残存一点的悲悯也消失不见。 别怪他,要怪就怪她生错了人家,嫁错了人。 火势一经发现就是熊熊大火,等金桂和丹桂带着自家将军和少将军赶到时,只剩下一堆的断壁残垣和滚滚浓烟。 “小姐!” 金桂埋头就要往里冲,却被花辞树一把拉住,“我去!” 一团黑黢黢隐隐能看出人形的尸体被花辞树抱在怀里带了出来,美丽的面孔已经全然看不清楚,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的黏在了尸体上,手腕间翠绿的镯子也蒙了一层黑雾。 花应酬高大的身子一抖,险些栽倒,金桂和丹桂伏在尸体上号啕大哭。 天庆二十一年十一月初五,襄王妃于大婚之日,火焚而死。 第2章 叔不是叔 “啪”的一声,晏辞感觉到脸颊火辣辣的疼痛,连带着半边的牙齿都感觉有些松动。 这是下死手啊。 是谁和她有这么深仇大恨。 抬眼望去,一个穿着粉色对襟长褂的妙龄姑娘正缓缓的收回手,脸上带着又是愤恨又是轻蔑的神情。 这人晏辞认得,户部尚书九女,晏如。 户部尚书晏同林,是个多情的人,听闻他的后宅里养了七八个妻妾,是以儿女众多。 而他最为人乐道的事情便是在他大哥去世后,娶了他的亲大嫂,连带着他的侄女也得叫他一声父亲。 晏辞十分冷静的看着眼前的晏如,眼神淡凉如水,死而复生的她并不觉得眼前的女子是个威胁。 而她的这个眼神看在晏如的眼里,便成了挑衅。 晏如抬起手准备再给一巴掌。 掌风呼啸而过,却擦着晏辞的脸颊挥了过去,晏辞身子一歪摔在了地上,狡黠的笑意在嘴角隐匿下去,适时的避其锋芒可以减少很多伤害,更何况,人家是亲爹,自己只是个该叫叔叔的继女。 没错,她就是那个亲大嫂的女儿,来晏府当十三小姐也有两个月了。 晏如看着落空的手有些惊疑,但看到晏辞摔在地上,心中也是畅快。 鄙夷的神色不加掩饰,“小贱蹄子,和你那母亲一个模样,尽会勾搭别人的夫婿,狐媚子样,早晚刮花你那张装模作样的脸。” 细碎急行的脚步声到了眼前,紧接着一声“阿辞”。 还没从“阿辞”这个称呼中回神,晏辞就被一个胸怀广阔的女子抱在了怀里,“阿辞你没事吧,伤在哪了,快给娘看看。哎呦你这脸,怎么伤的这么重!” 言语间满是关切,没看清抱她的女人模样,就被又一声掌掴吸引了注意力。 晏同林挺拔的身形挡在了晏辞前头,只能堪堪看到晏如被打得肿起来的半边脸,比起她的来也不遑多让,一时竟分不清谁的肿得更胜一筹。 这家人,怎么都喜欢打耳光啊。 “你怎么对妹妹的,又是怎么说你母亲的!为父没有教过你吗,如此没有教养,给你母亲和妹妹道歉!” 晏如捂着脸紧咬着下唇,洁白的牙齿下快要透出血迹来,看来是恨极了。 晏同林紧接着又是一声厉喝:“磨蹭什么呢,道歉!” 晏如忍了又忍,眼眶里的泪水如滚珠般流动,红着的眼看向地上环抱的母女,“我没错!” 喊完这一句,扭头就跑了,不知是在人前被父亲掌掴的屈辱,还是避免再挨一巴掌,晏如跑得飞快,晏同林指着晏如的背影气哼哼的说要禁她的足。 转过脸来,就是一脸疼惜的扶起晏辞母女。 “小九不懂事,父亲已经教训过她了,阿辞还痛吗?” 晏辞看着眼前长得也算是玉树临风的中年男子,乖巧的低下头,喊了一声“叔叔”。 晏同林愕然的嘴都没来得及闭上,一只想要安抚的晏辞的手怎么也没敢落在晏辞的肩膀上。 “阿,阿辞啊,先让你母亲送你回去吧,找大夫看看脸,别落下伤痕,那个,卿卿啊,阿辞就交给你照顾了,我职上还有事要处理,就先走了。” 晏辞的母亲,也就是那个胸怀广阔的女子一脸的恋恋不舍,“夫君你去忙吧,这里有我呢。” 看着晏同林出了府门,蒋卿卿拉起女儿的手,“你跟我来。” 二人回到晏辞的小院,宽敞整洁的院落倒是让晏辞对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又有了新的认知。 自己仿佛并没有被薄待,但从晏如对自己的嚣张行为来看,这并不是一次两次了。 蒋卿卿从房间里拿出药箱来,熟练的为女儿上药。 “今日你怎么对你父亲那么说话。”满满的都是责怪之意。 可是她并没有叫错,是叔叔就是叔叔,继父也不行。 况且,父亲二字,在她心中,他晏同林担不起。 “我叫错了吗?” “他是你父亲。” “继父而已。” “他是你亲生父亲。” 晏辞惊呆了,这是什么神奇反转,爹不是爹,叔不是叔的,这晏家,还真是非比寻常啊。 晏辞瞠目结舌的模样引得蒋卿卿停下了擦药的手,收敛起方才的柔情和怜惜,开始苦口婆心的规劝。 “晏辞,我知道你始终当晏同行是你父亲,可他已经死了,况且若非他是晏家的嫡长,我也不会嫁给他。我和同林两情相悦,现在一切回归正轨,不是很好吗。阿辞你记住,你姓晏,晏同林的晏。 晏辞低眉敛眸,将这段话在心里仔细的品味,从前的她并没有过多关注这么一个小小的尚书府,只是逢节时从礼单里看到过晏家大爷晏同行的名字。 可从刚刚的一番话来看,这个晏同行,还真是个实打实的冤大头,自己的独生女儿不是亲生的,就连自己的老婆死后也被撬了墙角,真是可悲可叹啊。 但在晏辞现有的记忆中,晏同行对晏辞是极好的,至少养育她的十五年里,从未让晏辞受半分委屈,更没动过她一指头。 可晏辞在尚书府不过两月,就不知道明里暗里被晏同林的儿女欺负过多少回了。 今日这一巴掌,算是轻的了。 晏同林作为一家之主不会不知道,就刚才那一出掌掴的戏,晏辞看得分明,晏同林演的虽然卖力,可也就是禁足了事。 以晏如那个暴烈性子,过不上几日,又会来找晏辞麻烦。 自己在这个家里身份尴尬,虽是亲生的,但终究是别人养大的,晏同林虽然对晏辞有血缘之情,但心中的隔阂犹如一根刺,亲近不来。 要不是看在蒋卿卿的面子上,刚才晏同林根本就不会出来。 看得清楚,想得明白,她不是花辞镜了,她如今只是晏辞,与从前已经是没有半分瓜葛了,在这小小的晏家,她还得生存,是以,她要好好的扮演好这个亲生父亲的继女。 说完话半晌都没有得到女儿的回应,蒋卿卿看着出神的晏辞,沉沉的叹了口气,“你既然还不愿意叫他父亲,那就少在院里出现,左右吃穿用度不会少了你的,你就在自己院子里待着,既是血亲,终究有冰消雪融的那天,在这之前,别给你父亲添堵。” 第3章 爹不是爹 看着蒋卿卿妖娆的身姿离开院子,晏辞看着桌子上打开的药箱,以及被放进手里的竹签,竟是连药都不曾为自己上完就走了。 晏辞静静的抿了抿唇,似笑非笑的对着镜子自己上药。 镜子中的脸庞很稚嫩,已是及笄的年纪,看起来却还如豆蔻般,莹白的皮肤吹弹可破,那半张脸上的红指印更显得突兀。 天真无暇的年纪却有着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沉静的不像话。 不知道从前的晏辞是什么脾性的,只是今日自己表现的乖巧的样子,并没有让别人觉得奇怪,看来乖这个马甲可以多穿穿。 仔细审视着和蒋卿卿只有五分分相像的脸庞,剩下的五分,大概是像晏同林,但晏同林和晏同行是亲兄弟,谁又分得清是像晏同林还是晏同行呢。 有这张脸的存在,别说不曾养自己长大的晏同林膈应,就是蒋卿卿看着晏辞也多少心有芥蒂。 如今已经身为晏同林正妻的蒋卿卿,备受晏同林的喜爱,因着两人分别了十五年之久,如今新婚燕尔的,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 只一个晏辞,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曾是别人的妻,女儿的身份,更是无法言说。 所以这两个月来,她刻意的避着晏辞,知道她在府中的日子不好过,可她却不敢赌晏同林对她的情分,过了十五年,还剩下多少。 “吱嘎”院门被从里面关上,一个青衣的小丫鬟揣着手进了屋里来。 看着晏辞正在自己上药,走过来便要接过晏辞手里的竹签。 “十三姑娘,奴婢给您涂药吧。” 晏辞手腕一转避开了丫鬟的手,顺手就将用完的竹签放回了药箱,“上好了,你收拾一下吧。” 小丫鬟看了看晏辞的脸,将桌上的药膏拧上盖子放进药箱,然后将药箱收起来。 她很奇怪,十三姑娘今日怎么没哭呢? 难道是因为老爷和夫人来给撑腰了? 可那不应该哭的更惨一些,也好多博些同情。 小丫鬟心里犯了嘀咕,却也不敢问出来,再不济那也是个主子,更何况夫人刚刚提点过她,让她看好十三姑娘,不要再出院子了。 晏辞看着这个手脚利落的丫鬟,记忆里她应该是叫春枝,是晏府的家生丫鬟。 “春枝,你知道镇国将军府吗?” 收好药箱刚转过头来的春枝一愣,一双睁大的眼睛满是惊诧,“知道。” 晏辞满意的点点头,“说说你知道的有关将军府的事情。” 自己一睁眼就是被打,还没弄清楚现在是何年何月,将军府在她死后又是什么情形。父亲和兄长会不会因为她的死讯而闹到御前。 她可以通过春枝知道的将军府的事情推断一下年月,是以知道自己日后该如何打算。 春枝抠了抠手,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难道十三姑娘知道自己今日是偷跑出去看襄王妃出殡才没跟在她身边的,所以她被打时自己没能当个垫背的。 看着春枝犹豫了半天也没开口,晏辞细嫩的手指敲击在桌面上,一下,两下,三下。 这是她从前就养成的习惯,让自己有足够的耐心等待。 可春枝听见这笃笃笃的三声响,心里更是惊慌得不行了。 哐叽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姑娘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离开姑娘出府看襄王妃出殡的,害姑娘挨了打,奴婢知错了,求姑娘饶恕。” 晏辞手停,襄王妃出殡。 天子是七日出殡七月葬,诸侯则是五日出殡五月葬,襄王作为当今陛下的二子亲王,其王妃自然是以诸侯之礼葬,那么今日,就是她死后的第五天。 也就是天庆二十一年十一月初十。 晏辞抬了抬手,“你起来说话吧,我不责怪你,你把你出殡时所见所闻给我讲一讲吧。” 春枝战战兢兢的起身,看着晏辞确实没有发作的迹象,稳了稳心神开始娓娓道来。 “襄王妃出殡场面可是盛大呢,抬灵的都是镇国将军府的人,清一色的黑色甲胄,看着可威风了了,就连花少将军也在前头,抱着襄王妃的牌位,就是看起来很悲伤。” “都是镇国将军府的人,没有襄王府的人?襄王呢?” “没有襄王府的人,听说襄王妃是大婚当日去世的,襄王说还没行完礼,算不得他襄王府的人,所以他襄王府不管身后事。听说这事还闹到了御前,陛下好说歹说,算是保住了襄王妃的名头,这才由将军府的人代行出殡。” 晏辞回想着大婚当日的那场大火,烟雾缭绕,火光四射,明明她已经被呛得喘不上来气了,可她还是费尽了全力走到了门口,看到了一脸得意的襄王沈诏言。 火是他放的,他站在门口是防止她跑出去,他连后路都想好了,寡廉鲜耻,通奸者为人所诟,是想让她连沈氏宗祠都进不了。 为什么呢? 她到死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他不爱她。 “给我备辆马车,我要出门。”晏辞起身,她想去看看她的父兄,如今虽已是陌生人,可她心里还惦记他们。 春枝看了看天色,已近傍晚,“姑娘是要去哪?看天色不早了,不如姑娘明日再去?” “备车。”晏辞起身往外走去,谁都不能干扰她的决定。 春枝一看晏辞的决绝,无计可施赶紧出门去备车。 坐上马车的晏辞指挥车夫,“去东街。” 春枝也想要上车跟着去,却被晏辞打发了回去。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春枝赶紧跑回去给夫人蒋卿卿禀报。 这要是再出了什么事,可别她一个人担着啊。 东街地处繁华,都是些高门大户,镇国将军府就在东二街。门口栽了一棵极大的桂花树。 年年桂花都开的极为繁盛,她跟着兄长采了大把的桂花回去让嬷嬷给做饼吃。 因着是晏府的马车,晏辞不敢走的太近,她吩咐好车夫等着,就下了马车,一个人慢慢往将军府门口走去。 原本该红绸满挂的将军府,此时是一片缟素,门庭紧闭,就连那株桂花树也早早结束了花期,寂寥清冷。 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一前一后两个身影停在了将军府门口,一身黑甲,臂上白绸,泾渭分明的颜色刺的晏辞双眼生疼。 不知不觉流下眼泪来,嗫喏着嘴唇想要呼喊一声,却只能忍着咽回肚子里。 她不是花辞镜了。 所以,那也不是她的父亲和哥哥了。 第4章 谢小侯 花辞树回过身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那个靛青色衣裙的姑娘,笔直的身影在他望过去时背过了身去。 未能看清长相。 花应酬叫开府门,看着儿子呆呆的看着不远处,“树儿,看什么呢?” “没什么父亲,回家吧。” 花辞树收回了视线跟在花应酬身后进了将军府,随即大门再次被关上。 晏辞转过身,刚刚那一眼,她好像看到父亲伟岸的身影满是疲惫,兄长的敏锐让她不敢多看,是以背过身去不敢流露更多。 是她让父兄伤心了。 “喂,看什么呢?” 一个轻佻爽朗的声音在晏辞身侧响起,循着声音看过去,是一个骑在马上的少年。 双十年华,高高的马尾髻,没有束发,当是还没有举办加冠礼。 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揶揄又好奇的笑,平白的给一张俊脸增添了些搞笑的趣味。 手上松松垮垮的拉着马缰绳,一条腿别着,仿佛下一刻就要跳下马来。 这人晏辞也认得,风流浪荡的永定侯府小侯爷谢承胤。 他的哥哥谢承奕就是永定侯。 兄弟两个模样相似,脾性可是天差地别,一动一静,一个成熟稳重能文善武,一个就只会插科打诨招猫逗狗。 晏辞不想理他,装作没听到转身就走。 谢承胤嗤的一声笑了,眼底的惊奇慢慢被笑意所掩盖。 这满东都的姑娘还没有谁是对他视而不见的。就连那已故的襄王妃也得给他三分薄面。 二话不说就翻身下了马,三两个大步就走到了晏辞前头,伸开胳膊挡住了晏辞的去路。 “喂,装没瞧见我?” 晏辞懒懒的抬起眼眸,“谢小侯有何贵干?” 谢承胤脸上露出了浓浓的笑意,“呦,这会儿认得我啦,十三姑娘。” “你不也才认得我吗。” 晏辞翻了个白眼,一点面子也没给谢承胤留。 他谢小侯不需要面子。 “哈哈哈哈有趣,十三姑娘比上回见的时候更伶牙俐齿了几分。” 谢承胤抬头看了看将军府的门匾,再次转向晏辞,“你在人家家门口哭个什么劲?替襄王妃哭丧?要哭进去哭,还能换将军府个人情。” 晏辞一个白眼甩过去,这家伙会说人话不,要不是碍于她现在的身份,她真想提刀削了他的脑袋。 “谢小侯没事就让让路,我着急回家吃饭。” 说着晏辞往旁边移了一步,绕过谢承胤的拦截继续往前走。 “吃饭啊,正好,我也饿了。” 晏辞走在前面,谢承胤不仅没有离开反而跟了上来,他骑的那匹马在他的一声口哨声后也悄无声息的跟在了二人后头。 就这样二人一马静静的往前走,直到晏府的马车前。 车夫看见十三姑娘回来了,赶紧驾了马车过来迎了迎,却看到姑娘身后还跟着一个。 看那人的衣着打扮,倒是个贵公子,难不成姑娘此行出来是见这位公子的。车夫向晏辞低眉颔首,道:“姑娘可是要回府?” 晏辞点了点头,就着卸下的马凳上了车,从头到尾,谢承胤都双手环胸若有所思的看着,直到晏辞上了马车,他才转身上了马。 马车悠悠的往晏府行去,谢承胤骑着马不远不近的在后头跟着,坐在车里的晏辞毫无所觉,但车夫可是早就发觉了。 他不知道谢承胤的身份,看他刚才一路陪着十三姑娘回来,想必是朋友,现在又一路护送回家,情谊倒是深厚,倒也没有多嘴,自顾自的驾他的车。 到了晏府门口,晏辞从车上下来,这才看到了一路尾随自己到家的谢承胤,不禁眉头高高蹙起。 “你怎么还在,天都黑了还不回家去!” 话里话外都是嫌弃。 谢承胤跳下马,昂首阔步的走到晏辞跟前,露出一个开怀的笑,“我来吃饭啊!” “这是晏府,你来这吃什么饭。” “你管我呢!” 话音刚落,从府里稀稀拉拉走出好几个人来。 最前头的是一个年轻儿郎,看年纪和谢承胤差不多,走路的步子匆忙的很。 “阿胤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松雅集里见吗?” 谢承胤收回在晏辞身上的目光,走过去和来人勾肩搭背。 “这不是路上恰好碰见你妹妹了吗,顺路护送了一程,也就到你家了。” 晏诚看向晏辞,对于这个新到府上的妹妹他也就见过一次,还是父亲娶她母亲那天,看着唯唯诺诺的没什么脾气的样子。 还没等他说话,后面的几个人也到了。 是蒋卿卿,她听到春枝的禀报后就派人盯着门口,等听闻晏辞一回来,立马就赶了过来,结果就听到了谢小侯爷和晏辞一同回来的话。 原本阴沉的脸色更加沉郁,但当着外人的面,蒋卿卿作为晏府主母,面子上还是要做足了。 “多谢小侯爷一路护送,阿辞,快向小侯爷致谢。” 晏辞用余光瞥了瞥谢承胤,多此一举,谁用他护送,很显然不想道这个谢。 但蒋卿卿可不这么想,两个人之间无声的动作过多,明显有猫腻,再次强硬的开口:“阿辞”。 晏辞不情不愿的转向谢承胤,“谢小侯爷,我谢谢您嘞!” 明明是道谢的话,听到谢承胤耳中,怎么着都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不禁哈哈哈大笑,“不谢不谢,下回再见一起吃饭啊!” 吃你奶奶个腿! 晏辞扭头就往府里走去,不能跟这个不务正业的家伙计较,再多说几句,回去不定又从蒋卿卿那里听到什么教诲呢。 看着蒋卿卿青了又紫,紫了又黑的脸色,晏辞知道被盘问是免不了了。 谢承胤被晏二郎晏诚拉着去了松雅集,哒哒的马蹄声从晏府门口远去,蒋卿卿带着丫鬟朝晏辞的院子走去。 晏辞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既不能暴露自己是去将军府门口,也不用将自己和谢承胤牵扯到一起。 可蒋卿卿来势汹汹,一进门就将春枝等丫鬟都打发了出去。 还没等晏辞开口,蒋卿卿就开始了谆谆教诲。 “阿辞,娘知道你喜欢谢小侯,可无媒无聘的私相授受只会害了你的名声,等过上些日子让你父亲去侯府探探口风,若是侯府也有意,便为你们把婚事定下来。” 第5章 风流 “啥?” 晏辞瞠目结舌的听着蒋卿卿连珠炮一样的话,愣在当场。 晏辞喜欢谢承胤? 看这架势,不仅不会因为她和谢南辰走的近而教育她,反而会帮她定下亲事。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是啊娘,我跟谢承胤不是你想的样子,今儿真是偶遇,我不喜欢他。” “你上次见了他以后不是跟我说非他不嫁吗,怎么,又看上别人了,难不成是鸿胪寺卿的公子,晏如的那个未婚夫!” “?!”晏辞不可思议的看着蒋卿卿,她说了什么。 没来得及反驳,就被蒋卿卿一口给否了,“不行,晏如就是因为他才屡次针对你,若被你爹知道了,我都护不住你。况且晏如和韩公子的婚事已经在谈了,你离远着些,别再去招惹。” 回想起刚刚睁开眼时被晏如打的那一巴掌,看来真是不冤,这个晏辞本尊,真就是个风流多情的主。 随爹! 自从蒋卿卿口中得知自己既喜欢谢承胤又喜欢鸿胪寺卿公子韩凉后,晏辞发现自己真的是太不了解自己的本性了。 春枝一脸受训的样子站在晏辞跟前,被逼着将晏辞和韩凉的过节详细说来。 春枝低垂着头,“姑娘你是在老爷和夫人的婚宴上见到的韩公子,说韩公子长得眉清目秀的煞是好看,这话正好被九姑娘听到了,然后她就跟姑娘您起了冲突。韩公子过来拉架时,被您一把扑进了怀里……九姑娘气的不轻。” 晏辞不以为意,“不就夸了一句吗,晏九竟然如此小气。” 春枝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您哪是夸,明明是垂涎。” 晏辞认真的听着,刚想说和这个韩公子的事就是个误会,就听到春枝停顿了一下后,道:“后面的事就不用奴婢说了吧。” 晏辞摆了摆手示意春枝可以出去了,春枝如蒙大赦的快速退出了屋子,虽然不知道十三姑娘为什么让她将韩公子的事说一次,但她已经避重就轻的说了,事发那日,可比她说的热闹十倍不止。 听完了春枝的讲述,晏辞才知道,自己还是个惹事的主儿。 其实晏辞的性子本不是这样,她虽然张扬惯了,但因为从前是家中独女,有晏同行和蒋卿卿宠着惯着,日子过得也倒是安安稳稳。 可跟着蒋卿卿来到晏府后,猛然间多了十几个兄弟姐妹,再也得不到父母的独宠,心中落差顿时大了起来。 甚至母亲对她的刻意回避被她察觉后,她觉得母亲不再爱她,而她在晏府里不消停的行径,只是为了获得关注。 被打那日,完全就是晏辞设计的,先用和韩凉的事刺激晏如,然后再以受害人的身份向晏同林和蒋卿卿装哭卖惨。 结果,她不再是曾经的晏辞,不仅白白挨了一巴掌不说,还没哭,倒是让晏如痛快的哭了一场。 晏辞只觉得好笑,这小姑娘,还挺会玩。 她有这么个前科在,日后想在晏府和一众兄弟姐妹们好好相处,委实有些难度。 如今的晏辞已非晏辞,她断然不会再像从前一样行径,可她这样的变化定然会遭人疑虑。 从前打下的“恶名”倒是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好处,纵使日后相处也不会让人因她心性大变而震惊不已。 毕竟一个不算乖巧的女儿在一巴掌之后突然乖巧了起来,别人也只会说“这孩子总算懂事了”,或者“打的好”。 只是这个韩凉,该不会是她知道的那个韩凉吧。 从前晏辞还不是晏辞的时候,她见过韩凉一次,不过不是投怀送抱。 韩凉家世是不错,鸿胪寺主管外交事宜,油水丰厚,又颇有排面,鸿胪寺卿本人也比较油滑,是以人缘不错。 而身为鸿胪寺卿的独子,韩凉也算是东都贵圈里的一员,不少不如他家的都巴结奉承他,不过要论起长相,只能说是还行吧。 按照晏辞说的那句煞是好看来算,还真是为了气晏如才能说得出口的。 不然能看得上谢承胤的人还能看上韩凉,委实也是个奇葩。 晏辞在脑中一一掠过自己认识的年轻男子,努力回想着记忆中那个长相并不出众的韩凉。 想了半天,终究是没能对得上号。 只能说,太不出众了。 要是和谢承胤那个模样似的,保管晏辞八辈子都忘不掉。 门外传来的呼哧呼哧的喘息声,门被猛地推开了,春枝喘着粗气,一只手掐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小姐,韩……韩公子来了。” 晏辞扬起脸,不明所以,韩公子来跟她有什么关系。 “来就来呗,怎么,要见我?” 春枝重重的点头。 “不见。” 被打得那一巴掌还疼着呢,一个长相平平的人,不值得她为此冒着再被打的风险。 春枝明显一愣,因疾跑而弯下的腰在缓了片刻后直立了起来,无措的手往外面指了指,面上为难的尴尬道:“可,韩公子已经在凉亭了。” 十一月已是深秋,四面通透的凉亭尤其凉快,小风吹来,带来丝丝凉意,表明冬天已经不远了。 韩凉穿了一件并不厚的团花长袍站在凉亭里,为了显示他翩翩公子的风度,他手中还打了把折扇,从背影看去,倒是一个俊秀公子。 今日他是随父亲来晏府商量和晏九小姐的婚事的,可想起两个月前扑到怀里的晏府十三小姐,心中一动,找了个借口就跑了出来。 十三小姐虽然不是晏尚书的亲女,但如今她跟随母亲入了晏府,自然也是晏家女,而且论起姿容,十三小姐显然比那个九小姐更胜一筹。 韩凉心中是有小九九的,既不用推了和九小姐的婚事,还能将那个娇娇软软的十三小姐收入房中,岂不是两全其美。 从上次十三小姐主动投怀送抱来看,韩凉笃定十三小姐是中意他的,但是碍于他先和其姐议婚,不好中途横叉一脚。 韩凉心中窃喜,所以他特意来见见十三小姐,给她吃颗定心丸,告诉她,他心中有她,愿意娶她。 女子不都爱听这话吗。 只要他同十三小姐说了这话,定能将十三小姐拿捏住,然后温香软玉入怀。 韩凉心中微微发烫,凉亭里吹过的冷风都没能吹灭他心中的火热。 第6章 公子自重 原以为被侍女通报后十三小姐就会来见他,可左等右等,等的身上的衣服都被风吹了个通透,还是没能见到十三小姐。 韩凉有些气急败坏,但一想到落入怀中的十三小姐羞红的脸庞,他又稳稳的沉下心去。 多等一会儿算什么,那么的娇俏的美人,值得! 晏辞坐在屋中,接过春枝从小炉上温着的热水冲的茶,小小的喝了一口,顿感通体都暖洋洋的。 她早就将韩凉等在凉亭的事抛之脑后,可春枝记得,但又拿不定韩公子走了没。 可细一想,外头天这么冷,兴许韩公子早就走了,也就放下心去,专心伺候晏辞用茶。 呼的听到外面传来扑通一声,似是有什么重重摔在地上。 晏辞本就听力远超常人,这一个声响,春枝就没有听到,可听在晏辞的耳中,让她心头一跳。 和大火那日听到的声音太像了。 不会又是尸体吧! 晏辞放下茶碗立刻起身朝外面走去。 巡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晏辞看到了一个凉亭,然后一个青衣的男子颤颤巍巍的从台阶上爬起来,一边不停的咒骂着,一边又愤愤的踹了地面几脚。 紧随着晏辞跑出来的春枝也看到了,这个韩公子还没走啊。 她看了看自家小姐,小声道:“韩公子等您这么久了,不如您去见见吧。” 晏辞没吭声,倒是对印象中的韩凉有了定义:四体不勤。 这一会儿功夫,韩凉也转过头来,一张脸被冷风吹得煞白,却在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晏辞时眼神一亮。 一改方才被摔得呲牙咧嘴的样子,挺直了脊背,摆了一个自认为极帅气的姿态,溜溜的向晏辞走来。 “十三小姐。” 语气里是说不尽的柔情,温柔的语调好似罐里的蜜糖,黏黏腻腻,让晏辞瞬间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晏辞眼神里的嫌弃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冷清清的站在那里,就让韩凉感觉到了一种生人勿近的拒绝。 不对啊,上次见面时还投怀送抱呢,难不成是因为他这两个月没来更进一步,所以十三小姐生气了? 这个好办,哄女孩子他最有一套了。 “十三小姐,我在这冷天里等了你许久了,你总算来了,我真是想念你的紧啊。” 装可怜,表心意,女孩子最吃这一套。 春枝一直站在晏辞身后,一听到韩凉说了这话,立刻就想着她是不是该走的远些,给主子留点空间。 却听到晏辞淡淡的开口,“公子请自重。” 此话一出,韩凉一颗热切的心有些微微发凉,还气,气性还怪大的嘞。 再开口语气更是柔情蜜意:“十三小姐,你可别气我这些日子没来见你,家里阻着我出门,虽然我人没能到你跟前,可我的心里始终是惦记你的。” 言辞恳切,再配上那张煞白又惨兮兮的脸,春枝赶紧捂住想笑的脸,往边上走了两步。 上次见着韩公子还觉得挺好的个公子,怎么今儿见着,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有点油腻。 难不成是她吃太饱了? 晏辞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人怎么还听不懂人话呢,她那么明显的拒绝都不懂吗,只能转移话题。 “韩公子是吧,你今日来是同家里商谈姐姐的婚事的吧。” 韩凉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是,可是我心里的人是你,虽然与你姐姐商谈婚事在先,但我可以将你们二人都娶进门,绝不会亏待了你。” 晏辞眼眸明显睁大了一些,眼珠往旁边一转瞥见了往凉亭走来的人,又看向韩凉。 略显惊讶的神色看在韩凉的眼中,让韩凉觉得,此事将成。 又听到晏辞缓缓道:“哦?要娶我们姐妹二人,那谁先谁后,谁妻谁妾呢?” 晏辞樱粉色的嘴唇在韩凉的眼中一张一合,韩凉已经无力思考,半点也不含糊,直言道:“自然是你是妻她是妾!” 韩凉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一声尖锐的吼声:“韩凉!” 晏如从凉亭的另一边走来,脸上都是怒色,方才韩凉所说的话她都听到了,想着让她做妾,还想娶晏十三为妻,他做梦! 看到自己的好事被人打断,韩凉也没了好脸色,收起了面对晏辞时的温柔,耷拉着脸转过身去。 “你来做什么!” 晏如冷哼一声:“我来做什么?这是我家后院,你又来这里做什么?暗通款曲啊!光天化日的投怀送抱不算,又在这里暗度陈仓啊。” 前面说着韩凉,后面就拐到了晏辞身上,气都不带喘一口的,就将二人都给骂了进去。 晏辞抬起眼帘睨着这二人,“九姐姐怕是误会了,这韩公子是你的未婚夫婿,你自己当个宝就请看好了,别没事就跑到别人跟前胡言乱语。” 晏如缄默的看着晏辞,又回头白了一眼韩凉,她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晏辞施施然的走了,春枝赶紧跟了上去,要她说,十三姑娘这四两拨千斤的话真厉害。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九小姐一张脸气成了猪肝色。 十三姑娘对韩公子不是有点意思吗,可今日这情形怎么看都带着点嫌弃。 春枝悄悄的抬起眼去看晏辞的神色,这气度,这神情,怎么看都和之前判若两人。 但明显,眼前的十三姑娘就是十三姑娘。 莫不是十三姑娘瞧上了比韩公子更好的,所以才嫌弃韩公子的。 春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与十三姑娘有接触的男子,一个风流俊美的身影一闪而过。 晏辞回到房间后,打发了春枝出去,就开始对她目前的境遇进行分析。 韩凉的痴缠不是意外,这来自于之前晏辞对他的投怀送抱,可那是之前,估计那时候的晏辞也未必真对他动了心思,就是利用他打击一下晏如。 可现在的晏辞并不想困于这个晏府后宅,整日里和晏家的儿女们斗心眼耍心机。 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她的无辜枉死,以及襄王妃和将军府的名声。 可她一个不受重视的继女,如何有能力去接触到有关襄王府的事情。 不,她有机会。 她最大的砝码就是她娘,蒋卿卿。 一个出身平平却嫁给晏府嫡长子的美丽女子,然而十五年后仍旧能够凭借己身,以寡嫂身份嫁给小叔为正妻,这是常人都做不到的。 晏府怎么也是官宦之家,而晏同林更坐上了六部之一的户部尚书之位,能够如此不惧言官弹劾和世人的言谈,坚决迎娶蒋卿卿进门,他是为了什么。 蒋卿卿又有什么值得他如此? 晏辞猜不出,就像猜不出她大婚之日的死一样。 第7章 局势 春枝被晏辞打发出来,一溜烟就跑到了蒋卿卿的芷兰院。 蒋卿卿正在看账本,晏府虽然比不上别的大家族会有兄弟妯娌的好几房,但晏同林在蒋卿卿进门之前可是纳了八个妾室的。 加上孩子十几个,仆役几十个,整个晏府掌管起来,也是需要费些心思的。 春桃在蒋卿卿近前服侍着,一抬头就看到了春枝进了院里,便转头给蒋卿卿禀告。 春桃春枝是姐妹两个,能打发春枝去晏辞身边伺候,也是出于信任,春枝自然不会辜负蒋卿卿的信任,这不一有消息,就来禀告的。 蒋卿卿捏了捏眉头,微微舒展了几分,这才问刚刚进了门来的春枝,“阿辞那边又发生什么事了?” 春枝低着头,将今日韩凉在凉亭等晏辞又被晏如抓个正着的事详细禀告,也做好了被主子责罚的准备。 怎料蒋卿卿听后不仅没有生气,嘴角反倒勾起一抹笑。 “阿辞终于是长进些了,知道韩凉非是她的良人,早做割舍才是对的。” 春枝听着似是明白了,可她还是忍不住将自己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 “主母,十三姑娘可能是看上了谢家那位小侯爷。这才果断舍弃了韩公子。” 蒋卿卿盈盈的笑着,“谢小侯爷啊,家世不错,就是人过于不羁了些,阿辞心里惦记是一回事,但只要两个人不见面就无妨,你跟在阿辞身边,多提点着她点,别让她再做出之前那一档子事。” 春枝将主母的话认真的记在心里,可出了院门,心里又为难了起来,十三姑娘是个主子,还是个主意大的主子,可她就是一个小丫鬟,劝得住吗? 若是能劝得住,那就不是十三姑娘了。 可春枝细想,这十三姑娘好像真的有点不一样了,可具体哪里不同了,她又说不上来,总体感觉,就是乖巧了,稳重了。 可千万别是憋着坏的假乖巧,装稳重。 春枝忧心忡忡的回到晏辞的小院,藏起满肚子的忧虑,认真伺候主子。 而这边,晏同林和鸿胪寺卿韩绮似是达成了某种共识,两个人肩并肩乐呵呵的走出大厅来。 看这架势,双方都极为满意,这两家婚事,算是定下了。 韩凉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韩绮身边,有些心不在焉,亦步亦趋的跟着父亲拜别了晏同林。 送走了未来的儿女亲家,晏同林脚步轻松的去了芷兰院。 人一进院门就高高的喊了一声:“夫人!” 听到声音,蒋卿卿从屋里迎了出来,看得出晏同林心情不错,便知道今日商谈的婚事一切顺利。 “夫君这么高兴,看来家里不久就要喜事盈门了。” 晏同林拉住蒋卿卿的手,二人一同进了屋,“小九的婚事总算是定下来了,亲家又是鸿胪寺卿,原本我在户部有些独木难支,现在有了亲家的支持,局势就好了很多。” 蒋卿卿看着晏同林满是喜色的眉眼,听他说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又从桌上倒了杯茶递过来,“夫君都是户部的一把手了,谁还敢给你为难?” “话可不是这么说,如今朝中局势不明,太子沉疴多年,很多人虽然明面上还是太子党,但内心已经蠢蠢欲动。” “二皇子作为嫡出皇子,难保他没有别的想法,即便真的没有,身边的人也会推着他向前的。三皇子年岁较轻还看不出什么来,如此形式下贸然站队是最不明智的。” “我户部又是主管民政和财政的重要部门,必然是争相拉拢的对象,陛下的身体尚还康健,底下臣子们频繁的动作只会引起陛下的猜忌,如今我处于风口浪尖之上,多一点助力总归是更稳妥。” “夫君想得周到,可与鸿胪寺结亲不会让陛下猜忌吗?” “这倒无妨,户部和鸿胪寺一个是内政一个是外交,就算真是合谋也闹不出大的浪花来,陛下如今谨慎提防的可是上头那些。” “上头?”蒋卿卿依偎着晏同林,轻声发问。 “襄王不是刚死了襄王妃吗,听说昨日襄王向陛下求恩典,想娶萧丞相的长女为继妃。” “可襄王妃这才死了几日啊,尸首还没下葬吧,这……这……” 不难怪蒋卿卿吃惊,寻常人家就算续娶至少也是一年以后,像襄王这么着急的,也是头一个。 “襄王的野心已经开始显露了,萧家是他的舅舅家,他要娶萧家女儿无可厚非,问题是,他太心急了,而且他死去的先王妃是谁,是镇国将军的嫡女,是先皇后的亲侄女,妥妥的太子党。” 蒋卿卿听着晏同林说了这么多,她也清楚了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朝中和姻亲也是息息相关,可她忽然想到那个大婚之日就葬身火海的女子,“襄王妃的死是不是……” 有问题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晏同林一把捂住了嘴,晏同林眉间带了谨慎,“这话不能乱说。” 二人久久没有再开口,可两个人的心里,都隐隐有着自己的答案。 晏家因为婚事的敲定而松了一口气,可韩家,却因此闹了起来。 一回到家中,韩凉就迫不及待的跟着父亲进了书房,向父亲表明自己心中的想法。 “爹,儿知道你想和晏家结亲,晏家女儿那么多,儿能不能挑个喜欢的?” 韩绮老脸一绷,他自是知道儿子的脾性的,成日里吊儿郎当的不说,花天酒地的功夫也是一绝,如今能从他嘴里说出喜欢一词,看来是惦记上了晏家的哪个姑娘。 “你瞧上哪个了?” 韩绮问得很有水平,没有当机立断的拒绝,而是听听儿子的想法,好的话就换,不好的话也可以给儿子讲讲理,总好过强逼着儿子娶一个回来,再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 “儿喜欢晏府的十三姑娘晏辞。” 韩凉说的很是坦荡,甚至嘴里说出晏辞名字的时候,耳朵还红了起来。 韩绮一看,了不得啊,儿子这是春心萌动了,流连花丛的人,难得对某朵花关注。 这个十三姑娘,他有所耳闻,是晏同林他大哥的女儿晏同林的侄女,如今也算是晏同林的继女,身份上和晏同林还是隔了一层。 虽然是正室所出,但比不得晏如是亲生的。 “十三姑娘听说是个爱哭的,你不是最讨厌爱哭的吗?” 第8章 因为爱 韩绮打算用晏辞的缺点劝退儿子。 韩凉却不以为意,“爱哭算什么,儿就喜欢爱哭的,哭起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我的心都要化了。” 韩绮一张老脸险些没绷住,老子和儿子讨论女人,儿子还说的这么投入,真让他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晏九不好吗,为父见过九姑娘,很是爽朗大气的女子。” 听到晏九,韩凉从鼻孔里哼出一声,瞬间就想到了今日被打断的好事,原本顺利的话他可以娶两个,可晏如那得理不饶人的嘴,肯定会欺负十三姑娘。 “她爽朗大气,爹你看错了吧,那是小肚鸡肠好不好,今天她还指着我鼻子骂我暗度陈仓呢。” 自己的儿子千不好万不好,但被一个女子指着鼻子骂,他这当父亲的是容忍不了的。 如果真如儿子所说,那个晏九也未必是良配,可晏十三,他有些犹豫不定。 “爹,你为了你的官运亨通,就不能再为我的人生幸福考虑考虑吗,可怜我早早没了娘,要是我娘还在,她定然会同意……” 韩凉咧着嘴搬出了他早逝的亲娘,给韩绮犹豫的心施加了压力。 韩绮就娶了一个夫人,夫妻二人琵瑟和鸣多年,可惜韩夫人得了重病早早去逝了,就留下独子韩凉。 韩绮没有续娶,更没有纳妾,念着亡妻,韩绮对这唯一的儿子很是疼爱,甚至韩凉动不动的就抬出他早逝的娘,总能博得韩绮的妥协。 这次显然也不例外。 韩绮妥协了。 左右都是娶晏家女儿,是老九还是十三,区别不甚大,儿子的幸福,也是顶重要的。 只是如何向晏家提出换结亲的对象,又成了韩绮不好开口的事。 前脚刚相谈甚欢的说好了,转头他就去提换女儿的事,纵然是晏同林那个一贯笑脸迎人的人,也不会给他个好脸色吧。 可他还是得硬着头皮去说,只不过,他没有直接去晏府,而是把晏同林约到了一个酒楼,借着商谈公事的间隙,将这件事给说了出来。 晏同林起先一愣,沉默了些时候,韩绮没敢继续说话,毕竟要换掉的是人家的亲生女儿,不乐意是理所当然的。 晏同林却是没想亲不亲生这回事,他考虑的是晏辞的亲生母亲蒋卿卿。 前两日蒋卿卿还跟他说过晏辞看上了永定侯府的谢小侯爷,问他能不能打探打探结个亲。 他那时想着永定侯府好歹也是侯府,又是皇亲,小侯爷的母亲晋南大长公主虽然已经去世了,可他的婚事必然是要宫中过问的,他一个小小尚书府,怕是高攀不上。 还没给蒋卿卿说,这边韩绮就提出了要娶晏辞的话,一时之间让晏同林不知该如何回复。 静默着,静默着,韩绮也算是识趣,看着晏同林愁肠百结的神情,韩绮哈哈一笑,倒了杯酒请晏同林共饮。 晏同林举了酒杯,仰头一杯酒下肚,这才开口,“非是我不愿,只是阿辞的婚事我还得回去问问她母亲,你知道的,阿辞非是我亲生,怕伤了孩子的心。” 韩绮一脸我懂我懂的神情,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不少,好在两人都是请了假出来的,直至天黑,两个人这才晃荡着挥手道别。 晏同林一回到府里,就被小厮接着扶进院里,蒋卿卿一看醉得有些不省人事的晏同林,已经换了寝衣的她赶紧披起衣裳贴身照顾。 晏同林还是有些意识的,不然他怎么走回府里的,只不过喝的多了些,头晕的厉害罢了。 他眯着眼看清了身边服侍的人,不是丫鬟小厮,而是心爱的女子,一时间,心中堆积了好些日子的委屈趁着醉酒吐露了出来。 “卿卿,卿卿,我心里好苦啊。” 蒋卿卿捏着帕子搭在晏同林的额头上,一只手握住他不停挥舞的手。 “夫君,我在,卿卿在呢。” 晏同林和蒋卿卿算是对苦命鸳鸯,二人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原本是两心相爱的二人可以顺理成章的结为夫妻,可谁道晏家和蒋家拿出了他们少时就定下的婚约,蒋家女儿要嫁给晏家嫡长子做正室夫人。 所以容不得和缓和商谈,蒋卿卿就嫁给了晏同林的亲大哥晏同行。 好在,晏同行是个厚道人,并不知道弟弟和妻子曾经情谊的他,对待妻子真心实意的好,可他们二人始终没有孩子。 兄弟二人同住晏府,低头不见抬头见,晏同林难免看见昔日的爱人和大哥一起花前月下郎情妾意,内心苦涩无法言说,然后他就开始在外寻觅和蒋卿卿相像的女子。 相中了便带回来,纳进门做妾,但正妻之位始终空悬,家里人管束过,晏同林因此和家里闹得僵了,就搬出了晏家老宅另立府邸。 直到后来晏老夫人去世,晏同林回来奔丧,再次见到了蒋卿卿。几年不见又情不自禁的二人在那一夜发生了超越伦常的事。 没过多久蒋卿卿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只是那时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只能将错就错的过下去。 本以为一生也就有缘无分的二人,在晏同行生病离世后,仿佛再次感觉到了老天的垂怜,他们又有了在一起的机会。 因为爱,所以晏同林二话不说就迎娶了蒋卿卿,不顾世人的流言蜚语和言官的弹劾,那个曾经没有把握住的女人,最终还是坐上了他的正妻之位。 得偿所愿,晏同林却觉得并不是特别高兴。 昔日的爱人如今的妻子,对他虽然柔情蜜意体贴入微,但总觉得隔着些什么。 他对她百般好,恨不得将一颗心掏给她,却还是觉得仿佛下一刻就会失去她。 但他又不敢说,怕说出来后如今美好的假象也会随之破碎。 藏之心底,忧思堆积,变成了绵延不尽的苦涩。 就当他今日说的是醉话罢,晏同林迷迷糊糊的想着,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想要一吐为快,想要掏心挖肺的向蒋卿卿吐露心声,不求她以同等的情义待他,只求她能多爱他一点,即便是怜悯。 第9章 结亲曲折 蒋卿卿看着躺在床上一脸难过的男人,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她伸手抚平晏同林皱起的眉头,许久不曾喊过的称呼不自觉的叫了出来。 “阿林,别难过,卿卿会陪着你的,一直陪着你。” 晏同林一双眼睛通红,不知是醉酒还是真的哭了,模糊的眼神里缱绻的情愫一览无余。 细碎的呢喃着:“卿卿,我想了你多年,念了你多年,能娶你做我的妻,是我今生之幸,只是我……只是我……”晏同林哽咽道:“我负了你。” 他说的是他后院的八个妾。 蒋卿卿知道,但她并不怨他。 这个她思念了多年又遥不可及的男人啊,如今正握着她的手,像个孩童般诉说着这些年对她的情感。 他掌心的热度像火一般灼热着她的,从她的掌心一路延伸到她的心底,那曾经一直被压抑的情感如同决了堤的河流,汹涌而出。 她情不自禁的低头吻上了晏同林满是酒气的嘴唇,颤抖的双唇将无尽的话语碾碎。 她曾经惧怕时隔多年他对她的爱早已不复存在,如今在这一个吻之下早已烟消云散。 他们已经不再年轻,能够一起相守的日子也不再是无穷无尽的,他们当珍惜,珍惜眼前人,珍惜这份爱。 晏同林不知道何时睡过去的,等醒来时已是天明,妻子蒋卿卿正安稳的躺在他的身边,一只手搭在他的胸前,另一只手和他十指紧扣。 他微微勾起唇,心满意足的睁着眼躺着,岁月静好,甚好。 早饭时,晏同林和蒋卿卿一同用饭,两个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恨不得亲手给对方喂饭,儿女都到了成亲的年纪的人,活像刚成亲的小夫妻。 春桃昨夜被打发去睡觉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老爷和夫人眉目传情的样子,一语不发的退出门去,留给二人足够的空间。 吃过早饭,晏同林想起了昨日醉酒前的事。 “卿卿,昨日韩绮同我说他家小子看上了阿辞,我这回来问问你的意思。” 蒋卿卿给晏同林递官帽的手一顿,“韩家有说为什么看上阿辞吗?” “这倒没说,我记得咱们大婚那日阿辞和韩家小子有过一面之缘,莫不是那个时候就……” “没有的事,既然和韩家商谈的是阿如,如果换成阿辞,阿如心里怕是要不舒服了,她们姐妹间更是难相处了。” 晏同林思索着,“你说的在理,是我思虑不周了,我下职后就去回了韩绮。” 转身欲走,被蒋卿卿一把抓住,“这不会影响两家的关系吧?” “不会,小九还会嫁过去呢,我们两家照样是亲家。” 蒋卿卿手指松了松,还是道:“那你先别急着回复,我得空问一问阿辞的意思。” 晏同林爽快的应道:“好。” 等晏同林走后,蒋卿卿坐在桌边发起了呆。 蒋卿卿对于韩家突然提出来的更换成亲人选还是心有疑虑,她没有替女儿应下来也是有她的考量。 说给晏同林的话,关于姐妹间的情分只是其中很小的一个原因,更大的原因是,她猜不透晏辞的想法。 他们都猜测晏辞是因为看上了谢小侯爷而放弃韩凉的,可若是攀不上侯府这门亲事呢? 那晏辞会不会选择韩凉呢? 蒋卿卿不确定,所以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亲自问问晏辞的意思。 晏辞起的很早,蒋卿卿来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比划着什么,蒋卿卿以为她是闲得无聊,殊不知晏辞是在练习记忆里的招式。 “阿辞你来,娘有话问你。” 跟自己的女儿无需客套,蒋卿卿直接就开门见山了。 “听说昨日你见了韩凉,还因为他跟晏如吵了。” 晏辞点点头,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的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春枝,春枝心虚的垂下了脑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日你父亲同我说,韩家有意想娶你进门,你的意思呢?” 晏辞有些意外,又有些意料之内,毕竟昨日韩凉曾夸下海口说要娶她们姐妹二人。 “女儿倒没有姐妹二人共事一夫的癖好。” 蒋卿卿一愣,“阿辞你误会了,不是你和阿如同时嫁过去,是把她换成你,你可愿意?” 晏辞想都没想,“不愿意。” 韩凉那样的风流公子哥,也就晏如拿着当宝贝,还是留给她吧。 蒋卿卿想到了这个回答,继续道:“娘知道你对永定侯府谢小侯爷念念不忘,可那毕竟是侯府,咱们家不一定能攀得上这门亲事。” 晏辞有些不理解,她这个娘怎么就觉得她看上了谢承胤,还让她在谢承胤和韩凉之间选一个,这很搞笑好吗。 别说天下男人何其多,又不只有这两个,就对现在的她而言,她无心嫁人,嫁人对她来说,就像是噩梦一般。 “娘,我才十五,嫁人的事不急于一时,不论是侯府还是韩家,我都不会嫁,若是叔叔……父亲问起,都帮女儿拒了吧。” 瞧着晏辞神色平静不像是作假,蒋卿卿心中像吃了一颗定心丸,总算是安稳落下了。 “娘再给你物色其他的好人家。” 晏辞不好再拂了蒋卿卿的好意,就没多说什么。 慢慢物色吧,等物色好了,她说不喜欢拒绝也就是了。 这件想要更换结亲人选的曲折并没有传开来,从晏同林口中到蒋卿卿口中,再到晏辞耳中,也就结束了。 本以为这事回了韩家以后也就翻篇了,可半天时间才过,韩凉就登了晏府的门。 还吵嚷着要见十三小姐。 怕外头人看了坏了府里姑娘们的名声,蒋卿卿只能将韩凉请进府里来。 晏如一听韩凉来了,迈着欢快的步伐就来相见,她以为已经谈定婚事的韩凉是来见她的。 刚走到大厅门口,就听到韩凉焦急又祈求的语气:“夫人就让我见一见十三小姐吧,我好不容易求了父亲同意我娶十三小姐的,十三小姐不愿意见我是不是以为我要娶她们姐妹二人,不是的,我只娶十三小姐一人,是父亲没有说清楚吗?” 晏如站在门后边气的脸红脖子粗,她以为韩凉也就是说说罢了,韩家已经和父亲商谈好了,定然不会出尔反尔,结果,竟然真的要弃了她娶晏十三。 这怎么可以! 她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第10章 试探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韩凉,蒋卿卿一脸疲惫的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口气,“真是难缠啊。” 心里又暗自庆幸晏辞没有看上他,不然还真是……不好说。 晚间晏同林回来的时候,情绪有些不好,蒋卿卿看出来了,不知内情的她没敢贸然安慰,只吩咐人打了水给晏同林洗漱。 有了昨日醉酒时的互诉衷肠,两个人之间的隔阂去了大半,晏同林对于妻子的贴心甚感欣慰,洗漱过后,他就主动说起了令他不愉快的事。 还是和韩家的亲事问题。 “我今日给韩绮说了阿辞的婚事家中另有打算,你猜他怎么说?” 蒋卿卿不猜也知道,肯定不乐意呗,韩凉今日上门闹了那一场,他爹能不知道。 “韩绮向来宠子,肯定是又向你游说了。” 晏同林一拍桌子,“不仅如此呢!韩绮居然说,既然有意结亲,咱们就各退一步,让我把两个女儿一块嫁过去,做平妻。你听听,他这是退一步吗,这就是得寸进尺!” 蒋卿卿没觉得意外,因为今日晏辞也说了这么一嘴,看来韩家这想法并不是突然冒出来的。 晏同林犹然不忿,“亲事不爱结就不结,我的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 “我的女儿”四个字一出口,晏同林猛然察觉,讪讪的看了蒋卿卿一眼,见蒋卿卿并没有特别的反应,这才松了口气。 他怕蒋卿卿觉得他区别对待晏辞和晏如,好好的话一出口,就容易变味。 蒋卿卿没注意这些,她安抚着晏同林,“夫君别气了,我今日也问了阿辞的意思,她无心出嫁,我想着阿辞平日里胡闹惯了,不像阿如一般懂事,还是管教管教再谈嫁人的事吧。” 晏同林当然不能说不行,原本就是说出来试探的,更不能因此破坏了和妻子好不容易修复的感情。 “孩子的事你看着办吧,我对你是再放心不过的了。” 能用嫁女儿的方式获得助力是官场上惯常的做法,就连宫里公主皇子们的婚事,不也是为了稳固皇权吗。 原本韩绮提出要娶他两个女儿的时候,他惊奇之下还觉得是个好事,既能够打消了蒋卿卿疑虑的姐妹关系,又能够将晏辞这个侄女嫁出去,两全其美的事。 毕竟从前眼前哥哥嫂子的恩爱逼得他自立门户,如今侄女整日又在眼前提醒他,过往的那段让他痛苦日子。 有机会,定然是想早早把晏辞嫁出去才好。 可蒋卿卿没同意。 这事暂且搁置了,和韩家的婚事没说怎么结,却也没说退。 因着韩家没有主母,所以蒋卿卿并不会参与进和韩家商谈婚事中去,她有她的后宅事务要处理。 如今她嫁给晏同林也已经两个多月了,府中的水基本摸清了。 户部是个肥差,所以晏同林家底颇丰,光是田产就有二百多亩,除此之外还有百十间铺子,也难怪晏同林的八个姨娘都过的风风光光的。 家底多,需要的仆役就多,管理的人就更多了,大大小小的事情也就复杂了起来。 在蒋卿卿没有嫁过来之前,管理晏府的是三姨娘赵拾欢,也就是晏如的亲生母亲。 等主母进门了,掌家之权自然是要交到主母手里的,更何况晏同林是宠爱蒋卿卿的,尽管赵姨娘百般不乐意,也还是恭恭敬敬的上交了家里的账本和各处的钥匙。 赵拾欢是落魄的书香之家出身,若不是家里入不敷出逼不得已,她也不会嫁给晏同林做妾。 她是个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所以蒋卿卿进门两个月来,她都甚少露面,也没去给蒋卿卿使什么绊子。 因为不知道新进门的主母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她不会贸然的做这个出头鸟。 但并不会因此她就没有任何动作。 她的小女儿晏如就是她的试金石。 当娘的不好针锋相对,但是女儿就不同了,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的,大人们还能去较真不成。 可听说原本属于自己女儿的婚事要被别人抢去了,赵拾欢终于是耐不住了。 赵拾欢坐在堂屋里,摆弄着指甲上新涂的红色丹蔻,瞅着有些不满意。 她的心腹桂嬷嬷从外头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姨娘,都打听到了,夫人那边没同意,估摸着是有别的想法。” 赵拾欢昂了昂头,眉眼间细看和蒋卿卿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更加犀利,少了几分柔和。 “她不过就是仗着老爷的宠爱,想让她那个女儿攀更高的枝罢了,也不看看她女儿是不是那块料。” 桂嬷嬷附和道:“可不是,刚见着韩家公子的时候不还投怀送抱呢,现在又装起了矜持,听说昨日韩公子来的时候连见都没见。” “快别说这事了,听着就让人觉得恶心,真没见过哪家女儿这么不懂礼义廉耻的。”赵拾欢一脸的嫌恶,“真是女肖其母,一路货色。” 她虽然瞧不上蒋卿卿死了丈夫再嫁的,可她也着实羡慕,再嫁还能如此被丈夫宠爱,而她一个正经的书香门第的女儿,只能沦落做妾。 羡慕在一个女人心里,慢慢的就会变成嫉妒,然后疯狂的滋长,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会变成一把伤人的利器。 蒋卿卿虽然明面上管着这一大家子,但真正属于她的心腹并不多,除了从之前老宅带过来的阮嬷嬷和春桃春枝还留在身边,其余几个外宅的管事,都留在了庄子上。 手里没人,办起事情来就有些艰难,晏府里的下人也不是不听她的话,就是很多活,是需要心腹去做的,而且晏府的这些人,又怎么确定他不是别人的心腹呢。 “还是得安排几个自己人。”蒋卿卿终于认清了这个晏府不是曾经的晏宅,只有她一个女主人,八个姨娘再加上十来个儿女各行其事,她很难一手掌控。 阮嬷嬷在一边出着主意:“庄子上的几个管事可以调回来两个。” “说的简单,能调动,也得有这个缺啊。府里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谁甘愿让给别人。” “没有主动的,还没有犯错的吗?” 蒋卿卿看了一眼阮嬷嬷,赞许的点了点头,不愧是自己的心腹嬷嬷。 第11章 查账 从晏辞这些日子对蒋卿卿和晏同林的观察,他们这对半路夫妻,感情却是很不错的。 那后宅的这些妾不就显得很多余吗。 蒋卿卿是她在晏府生存的砝码,她还想借助蒋卿卿接近晏同林,从而获得后宅之外的消息,那么这些妾就是阻碍。 尤其是那个斜着眼睛看人的赵姨娘。 她让春枝多留意一下赵姨娘的动向。 春枝以为十三小姐又要对九小姐下手了,心里寻思着要不要去告诉夫人,小心思刚刚一冒头,就听到十三小姐悠悠的声音传来。 “别去打扰我娘。” 春枝一个激灵,低头想解释,“奴婢……奴婢……”奴婢是怕出事,可在晏辞的眼神下,最后只化成了一句“奴婢听小姐的。” 晏辞满意的点点头,小丫鬟总爱打小报告,很让人头疼啊。 蒋卿卿正琢磨着找些漏洞处置些人,然后将自己的心腹安排进来,可庞大数量的账册让她看得头晕眼花。 要是有个帮衬的就好了。 蒋卿卿捏了捏眉头,继续攻略账本。 突然蒋卿卿眼前一亮,“哎快看,这里是不是短了银子。” 站在不远处的阮嬷嬷闻声走了过来,伸过头去看账本子,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好些字,而蒋卿卿葱白的手指正点在其中的一处上。 阮嬷嬷眯起眼睛仔细看了起来,她只是略懂皮毛,知道有进有出,进出相平才是对账,若是一方多于一方过少于一方,都是错账,也就有人从中昧了钱去。 她看着账面上,上面的进账和下面的出账明显是不一样的字,“看起来是不太对,不如夫人叫赵姨娘来问问。” 蒋卿卿也正有此意,立刻就吩咐春桃去叫赵拾欢来。 赵拾欢正在院子里喝茶赏花,就看到春桃登门了。 春桃一进门就直接说明来意:“赵姨娘,夫人请您去一趟芷兰院。” 赵拾欢喝了口茶,眼神淡淡的看了眼春桃,“夫人叫我啊,可是有什么事?” “夫人那有关账目的问题想问一问姨娘。” 赵拾欢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冷淡的脸上登时就带了笑意,立刻爽快的站起身来,“这事啊,从前的账都是我管的,夫人怕是有不清楚的地方,我去给夫人说说罢。” 春桃还以为赵姨娘会找借口推脱,没想到竟然这么爽快,小小的惊讶之后便领着赵姨娘回芷兰院去。 这边赵姨娘进了芷兰院,那边春枝也得到了消息,赶紧回去告诉了晏辞。 盯了赵姨娘好几日了,可这赵姨娘就从没出过院子,倒是每日都有其他几位姨娘过来,一待就是小半日,今日总算是有了进展。 晏辞听着春枝的禀报,二话不说带着春枝也往芷兰院去了。 有接触,才有破绽嘛。 结果刚到院门口,就听到院内一阵吵嚷。 是赵姨娘那又尖又亮的声音。 “夫人呐,您这不是冤枉人吗,这笔银子是铺子里营收,自然是不稳的,入的少出的多,都换成了货品在铺子里压着呢,怎么能是短了呢。难道您已经去铺子里点过货了?” 半晌没有听到蒋卿卿的声音,却听阮嬷嬷道:“夫人查账遇上不明之处问上一问,姨娘何必这么着急呢,夫人虽然没有去铺子里,可咱们也都知道,不过一个小小的果脯铺子,到底是积压了多少货品,值这五百两。” 晏辞从门口望过去,就看到一直没怎么显山露水的赵姨娘一脸不屑,嘴角挂着轻蔑的笑意,看她这副模样,晏辞反而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去铺子里查查不就知道了。” 赵姨娘一句话将阮嬷嬷也给噎住了。 晏辞适时的抬脚迈进了院门,“娘,你这怎么这么热闹。” 一开口,就将几个女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蒋卿卿没想到晏辞会来,视线在晏辞面上一停顿,就落在了跟在晏辞身后的春枝身上,似是在责备为什么不看好晏辞。 春枝很无奈,两边都是主子,她一个丫鬟听谁的都是错。 赵姨娘看着缓缓走来的晏辞,眼神和刀一样从晏辞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就是这个臭丫头,先是当众勾引她女儿的未婚夫婿,后又要抢她女儿姻缘,好不要脸的丫头。 一双手紧紧的捏着帕子,强压下心中的憎恶,脸上带了笑:“是十三姑娘啊。” 晏辞看了她一眼,没有忽略她脸上神色的快速变化,微一颔首道:“赵姨娘。” 有礼的模样令蒋卿卿和赵拾欢都惊讶万分。 这还是晏辞吗? 那个只会惹事和哭闹的十三姑娘。 蒋卿卿知道晏辞在这,也不好继续跟赵姨娘理论账目的事,加上方才已经被怼的哑口无言了,正好顺坡下驴先把赵姨娘打发走。 “赵姨娘,你先回去吧,账目的事我再仔细查查。” 赵姨娘还没吭声,晏辞就道:“是什么账啊,还得去铺子里查,不是有掌柜吗,叫来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蒋卿卿顿悟,是啊,有掌柜呢。 听着自己女儿轻飘飘的两句话,就解决了赵姨娘抛给她的难题,蒋卿卿不自觉的多看了女儿两眼。 随后就道:“阮嬷嬷,去把管理果脯铺子的管家请来。” 阮嬷嬷应下便离开了。 赵姨娘并没有表现出心虚,她敢说出来,就不怕被查,区区五百两,别说查不出来,就是查出来又怎样。 “那夫人这里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赵姨娘一个妾室在蒋卿卿面前一口一个我呀的,蒋卿卿听出了她对自己没有多少敬意,但眼下还不是整治姨娘的时候。 “回去吧。” 赵姨娘扭着小腰,如获胜的公鸡一般离了芷兰院,手里的帕子都快要甩出花来。 走了赵姨娘,蒋卿卿的注意力就放在了晏辞身上,“你来找娘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在家里闲的有些无聊,来找娘说说话。” 她总不能直接说自己是冲着赵姨娘来的吧。 蒋卿卿也没有追问,叫着晏辞到桌边坐下,春桃过来给二人倒了茶。 看到如今女儿的稳重,以及方才那不经意的好主意,蒋卿卿有了一个好想法。 “阿辞,你跟着娘学掌家吧。” 第12章 掌家之权 晏辞一愣,“掌家?” 蒋卿卿睁着布灵布灵的大眼睛,肯定般的用力眨了眨。 “是啊,你日后也是要做人妻子的,掌家之事还是要会些的,左右你也闲着,跟娘学学吧。” 晏辞心里百转千回,最先想到的就是后宅里的女人和孩子,头痛,然后就想到了赵姨娘,晏辞内心一喜。 跟着蒋卿卿学习掌家,其实就是帮衬着蒋卿卿处理家事,这不就有机会处理赵姨娘了吗。 正愁没机会呢,还真是瞌睡就有人给送枕头。 “好吧。”晏辞表现出了微微的不情愿,其实心里乐开了花。 蒋卿卿一听女儿同意了,心中也高兴不已。毕竟在这个家里,只有女儿,才是她没有利益冲突的盟友。 倒是不用担心晏同林那里会说什么,先前已经说过要多管教管教晏辞,让她多学些有用的东西,不正是管教的手段之一嘛。 次日,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晏辞穿戴整齐来到了芷兰院,坐下喝口茶的功夫,眼前就被放了一大摞子账本。 蒋卿卿坐在晏辞身边,简单的讲了一些基础的看账知识,就将账本递给晏辞,“你先看看,有不懂的就问娘。” 刚开始学,一下子教太多也记不住,先熟悉熟悉,再循序渐进才好。 晏辞的心思本就不在账本上,但还得装模作样的学习一下。等蒋卿卿回到自己的桌案前,晏辞从最上面拿了一本打开,漆黑的墨迹,杂乱无章的记录方式,哦呦呦,头痛。 只看了一眼就被合上了。 晏辞想自己果然是不适合看账本,密密麻麻的字多看一眼都刺得眼睛生疼。 “那个……春枝,你过来,给我念念上面写的什么?” 春枝探过脑袋来,十分不好意思道:“姑娘,奴婢不识字。” 晏辞不仅眼睛疼,脑袋也有点疼,怎么能不识字呢! “春桃,你识字吗?” 刚端着点心进门的春桃听到在问自己,犹豫了一下道:“奴婢识得几个。” “那你过来给我念账本。” 春桃将手里的点心果子交给春枝,走过去跪坐在晏辞身边,拿了一本账本翻开。 “九月初一,购入:妆花缎十匹,织锦缎十匹,九月十一,购入:古香缎十五匹,完花锦十五匹……” “等等,完花锦?那是什么锦?”晏辞疑惑。 春桃挠了挠头,“奴婢也没听说过。” “是浣花锦吧。”蒋卿卿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从春桃手里接过账本,“是了,是浣洗的浣。”说完又将账本还给了春桃。 春桃十分不好意思道:“姑娘,奴婢就识得些许简单的,太多了就认不得了。” 晏辞还能说什么呢,能认得几个就不错了,毕竟丫鬟又不是当女举人培养的。 “继续吧。” “……九月二十一,购入:月华锦二十匹,什么绒二十匹……” 什么绒? 晏辞也不知道是什么绒。 反正是一种布料,重点不在名字上,在数量和出入价格上。 听着春桃念了半天,什么绒,什么锦,什么什么缎的,都只有购入没有售出。 晏辞很疑惑,拿了账本过来看,上面的进货出账春桃倒是都念了,而空了一行下面的出货进账,春桃是一个没念。 怪不得只有购入没有售出呢。 这个割离法,她听着可太难受了。 “春桃,念了这么久,你去喝口水歇歇吧,我自己看会儿吧。” 没办法,最终还是得自己去看,尽管这一团团的账目在她眼里像一条条蜿蜒的小虫子,但也好过给她两个半条的虫子。 至少头尾能相连。 仔细看了几眼,心中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的响,支出的总和和每一笔支出看着是一致的,但分开一合,漏洞就出来了。 这间布庄是每月的初一,十一,二十一进货,也就是支出就在这三日,外加月底那一日将整个月的收入,刨除下月购买布料的预算,都交给主家的支出,也就是入总账。 这间布庄收益还是不错的,每日的营收少说也有三五百两,到了月底入总账的时候,也有万把两银子。 可晏辞看着一笔笔账目结算到最后,入总账的时候,却总是和她预料的差上些许,也不会很多,也就是千八百两的出入。 这点小猫腻,从前她跟随父亲在军中做书吏的时候就见过了,如此浅显的贪墨方式,整治起来也倒不难。 晏辞抬起头看向对面埋头看账的蒋卿卿,似是感觉到了晏辞的目光,蒋卿卿也抬起头来。 “怎么了,有不懂的?” 一边问,一边就起身往晏辞这边走来,看着晏辞面前摊开的布庄账本,再次看向晏辞。 “哪里不明白,娘教你。” 按照晏辞的阅历,她大部分是看不明白的,所以问题不能直接说,于是她便指着账本上一处笔墨较重处问:“这里为什么是三百二十七两?” 蒋卿卿拿过账本,就着算盘噼里啪啦一阵算,不禁也发出了疑惑:“咦,确实,怎么少了五十两?” “这布庄的掌柜怎么记账的,是不是记错了?” 蒋卿卿脑中思索,这布庄掌柜是哪个?哦,好像是赵掌柜,昨日刚刚见过,那间果脯铺子也是他在管理。 成功将疑惑转移,晏辞目的达成,伸了个懒腰,道:“娘我累了。” 蒋卿卿注意力都在账上了,随口道:“你去休息吧,下午再来学。” 晏辞喜滋滋的应了,欢快的出门去。 她是最不愿意看账的,但为了能尽快达成自己的目的,她不得不看,而且这一看,她发现只要是账本,就没有不出问题的。 她发现的问题已经间接的告诉蒋卿卿了,剩下的就看她自己了。 只要蒋卿卿能够将晏府的牢牢的掌握进自己手里,那她这个做女儿的也就有了倚仗,孤假虎威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下午晏辞再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芷兰院里林林总总的站了不少人,蒋卿卿正在阮嬷嬷的陪同下,一身主母派头的坐在正中的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本账册,眉间满是严肃。 “赵德赵掌柜。” 被叫到名字的赵掌柜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恭敬的弯下腰向主母行礼。 “东街的那个赵记果脯铺子和赵记布庄都是你在管?” 赵德笑眯眯的拱手道:“回主母,是小的。” “那好,你给我解释解释,每个月都少的那千八百两银子去哪了?” 赵德一愣,心下一忖,竟然被看出来了,但他怎么说也当了十来年的管家,这点小问题可难不住他。 第13章 杀鸡儆猴 “回主母,这布庄每月都是有损耗的,我们都是巡旧例留一部分银子填补损耗,再有就是卖出的布料有主顾不满意的,就需要银子进行赔偿。” 蒋卿卿道:“只这些就能用千两银子?” “可不是嘛”赵德一脸的为难,“碰上好的主顾还好说,要是碰上难搞的,不光要赔银子,还得登门道歉。您不在铺子里您不知道啊。” 蒋卿卿冷笑一声,什么她不在铺子里她不知道,不就是说她新来不懂行情吗,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些银子最终都去哪了。 “知道你为难,从前掌家的是赵姨娘,所以我也一并将赵姨娘叫来了,连带着赵姨娘院里的收支账本也带过来了。哦对了,听说你还是赵姨娘的远房表哥呢。” 此话一出,赵德心里咯噔了一下,难不成他偷偷孝敬赵姨娘的银子被发现了? 不做犹豫,赵德扑哧一声跪下了,“主母啊,这跟赵姨娘有什么干系,我们虽然有亲戚关系,可那已经隔了好几房了,况且我这账做的清清楚楚的,你不能诬赖好人啊。” 没想到赵德如此忍不住,蒋卿卿抿嘴一笑:“我也没说和赵姨娘有关系啊。” 赵德结结巴巴,“那...那...”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怕多说一句就会连累到赵姨娘身上,到时候他更跑不了。 就在这时,门口浩浩荡荡来了一行人,正是赵姨娘带着其他几位姨娘来了。 一进院,赵姨娘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赵德,眼中有些微微诧异,正好赵德听见了动静,低垂的头微微瞥过来,两人四目相对,登时两个人的心里都有些不安稳。 当着蒋卿卿和这么多人的面他俩没法串供,赵姨娘只能带着笑意往里面走来,轻飘飘的从赵德身边走过,站在了他前头。 “夫人,您叫我们一众姐妹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蒋卿卿笑的很含蓄,看在赵姨娘的眼里就成了高深莫测的模样,心中更是打鼓。 “是这样的,我查账的时候发现赵记布庄每月都会少千把银子,不知缘由,所以便问问赵姨娘。” 赵姨娘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赵德,不知道他说了多少,但这件事已经持续了十来年,他们自然有说头,可对于只管收钱的赵姨娘,她并不知道里面的由头。 “这不赵掌柜在这吗,他怎么说?” “赵掌柜说了,可我不太信,想听姨娘说道说道。” 赵姨娘对上蒋卿卿犹带笑的眸子,不禁打了个寒战,她是不是知道了? 沉默了半晌也没再开口,脑子里盘旋的都是每个月赵德送来的千两银票,厚厚的一打,分给赵德两成,剩下的她大部分拿去放印子钱,少数贴补了娘家。 看着昨日来还是雄赳赳气昂昂的赵姨娘,今日就已经哑口无言,蒋卿卿将赵姨娘院里的收支账本抛了出来。 “姨娘们每个月都是五十两银子的份例,即便赵姨娘掌着家,看这账上来往的银子,少说也有上万两了吧,试问,赵姨娘,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其他姨娘一听,纷纷看向了赵姨娘,向来和赵姨娘最交好的宋姨娘道:“赵姐姐,你昨儿还说手里缺银子呢,怎么……怎么可能有这么多!” 宋姨娘一双眼睛睁得很大,震惊的情绪一览无余。 听到宋姨娘补刀般的开口,赵姨娘登时一个眼刀甩了过去,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原本手里的钱都拿出去放印子钱了,这不昨日晏如那丫头说看上了一匹料子,非吵着要买,手里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来,这才跟宋姨娘张口借两个,谁知道,今就成了把柄了。 收到赵姨娘的眼刀,宋姨娘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巴,眸中露出伤心之色低下头去。 赵姨娘尴尬的扯出两分笑,“夫人您别多想,这万把银子是我从娘家借来的,我家里不富裕您也知道的,倾尽娘家全力凑了这么些,还有宋妹妹那里,我也借了些。夫人明鉴,这银子是干净的呀!” 蒋卿卿才不信她说的,只是她知道归知道,到底是少了证据,赵姨娘舌灿莲花不肯承认,她一时拿她也没办法。 晏辞看出蒋卿卿的犹豫,知道她因拿不稳证据不好处理赵姨娘。 “姨娘,你用这么多银子做什么去了?” 轻巧的一句话,似是打开了蒋卿卿的思路。 现场的所有人经这一句话的提醒,也产生了巨大的疑惑。 是啊,这么多银子,做什么去了? 赵姨娘看着晏辞白净的脸上全是好奇,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的看着她,真就是单纯的好奇。 可被拿住关键的赵姨娘内心是一千个不信,别人都想的来处,只有她关注去处,要说是巧合,鬼才信。 赵姨娘心思百转千回,正想着编个借口先糊弄过去,就听到蒋卿卿开口了。 “这么大笔的银子,来往又这么频繁,难不成是放印子钱去了。” 赵姨娘心里咯噔一下,迎上蒋卿卿探究的目光,头也不敢抬的跪在了地上。 “夫人饶命!” 不能再深究下去了,不然她在晏府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皇上曾下令禁止私放印子钱,既然赵姨娘承认了,那好,这银子就尽数收回,其来处经查实后归还原处,至于赵姨娘,以后的月利减半,禁足院中三个月。” 处理了赵姨娘,其他几个姨娘在边上看着,没有一人开口求情,或许她们心里原本还和赵姨娘是一条战线上的,但知道了赵姨娘通过放印子钱赚钱从没带着她们,就已经离心了。 事情还没完,和赵姨娘一条线上的赵掌柜跪在地上不敢吭声,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一劫。 蒋卿卿从椅子上起身,“赵掌柜,既然你一个人管着两间铺子处处为难,那就别管了,我会差个得力的人去接替你,你回去收拾一下,到田庄里去吧。” 田庄哪有铺子里挣得多啊,赵掌柜伏在地上就是磕头,“夫人,小的知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夫人饶了小的吧。” 蒋卿卿在阮嬷嬷的搀扶下回了屋去,春桃看着满院的人,道了一句“都散了吧”,也离开了。 初战告捷,杀鸡儆猴,处理了赵姨娘和赵掌柜,手里不干不净的人,短时间没也都不敢伸手了。 第14章 收铺子 昧了十来年的银子,当然不止这万把两,但是时间久远,蒋卿卿也不可能一下子都拿住。 能以私放印子钱这一条处理了赵姨娘也算是小有收获,再加上处理了赵掌柜,空出了位置,再放上自己人是再好不过的了。 阮嬷嬷给蒋卿卿锤着发酸的肩头,一边道:“夫人好气势,如果不是赵姨娘和赵掌柜做贼心虚,也不会认得这么快。” 蒋卿卿笑了笑:“多亏了你查到了赵姨娘放印子钱的事,不然真不好拿捏她。” “这是奴婢该做的。” “说起这个来,今儿也亏了阿辞解围。” “说的是啊,十三姑娘于管家一道上确实聪慧,先前账目上的问题,还是姑娘发现的。” “阿辞就是皮了些,等再稳重些我也就更放心了。” 被主仆二人轮番夸赞的晏辞本人,回到自己的院里就躺下了。 望着头顶的软帐,晏辞愣愣的出神。 虽然这一切都在晏辞得预料之中,处理赵姨娘和赵掌柜,助蒋卿卿掌控住晏府内宅,可方才赵姨娘认罪认得,太快了。 让她觉得有些猝不及防。 本还有些挣扎的余地的,怎么就求饶了呢。 脑海中将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可疑之处,只能说,赵姨娘做贼心虚了。 罢了,如果真的有问题,早晚也会暴露出来,再说,困于内宅的女人,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不是还有蒋卿卿呢。 用过早饭,晏辞准备今日出门逛逛,难得不用去芷兰院看账本,可不得放松放松。 刚走到大门口,就看到阮嬷嬷送一个中年人出门来。 看到晏辞,阮嬷嬷并中年人一同给晏辞行礼问好。 打量了一下那中年男人,晏辞问:“这位是?” 阮嬷嬷道:“十三姑娘,这位是刚从庄子上调回来的薛掌柜,准备接手赵记果脯铺子和赵记布庄的。” 晏辞点点头,看着薛掌柜敦厚的面容下一双满含精明的眼睛,知道他是蒋卿卿的心腹,也就不再过问。 “这是准备去铺子里吗?” 薛掌柜道:“是的,刚领了账本,这就去铺子里瞧瞧。” “我正好也要出门,同薛掌柜一块去看看吧。” 薛掌柜彬彬有礼道:“姑娘请。” 两人一前一后的被阮嬷嬷送出门,春枝跟在最后被阮嬷嬷一把拉住,“看护好姑娘,早些回来。” 春枝点头跑了出去。 从前在晏家老宅,薛掌柜也算是个有脸面的人,只是夫人再嫁,他从老宅出来,一时没了去处,就被安排去了庄子里,帮夫人看护田产和夫人的一些嫁妆,最是得夫人信任的。 如今夫人将他安排出来,定然是用到他了,姑且是两个铺子,于他来说是小菜一碟。 三人在街面上慢慢的走着,先去的是离得较近的果脯铺子。 赵记果脯四个字的牌匾还挂着。 因为是替主家管理铺子,一般都用掌柜的姓氏做牌匾,如今赵掌柜换成薛掌柜,再叫赵记果脯就有些不太合理。 晏辞看着牌匾,不知道在想什么。 薛掌柜是个聪明人,看着晏辞站在门口,就立刻先一步进了铺子,交了账本,见了伙计,顺便看了看台面上的货。 虽然有些差强人意,但由于地段的问题,生意还算是兴隆。 不用大做整改,只要略用些策略,收入再涨些不是问题。 春枝陪着晏辞站在铺子外头,看着铺子里伙计们忙忙碌碌的,不禁出声问道:“姑娘,您在想什么?” 都半天了,买果脯的人都来回好几个了,姑娘还在这站着。 晏辞回过神,举步走进铺子里,伙计已经被掌柜的告知这是东家姑娘,见晏辞进来,纷纷颔首。 “薛掌柜” 薛掌柜从柜台后露出头来,“十三姑娘有何吩咐?” 晏辞清浅一笑,“没什么吩咐,就是在想,如今您是掌柜,这铺子的牌匾是不是要换一换了。” 薛掌柜点点头,“是要换的,只是赵记在这条街上也算是小有名气,换成薛记……” 换汤不换药这话薛掌柜没说出来,晏辞也明白,总不能换个掌柜就换个牌匾吧。 这样既费钱不说,还拢不住顾客,挺不划算的。 换成主家得姓氏,那更是不可,原本为官者就不能经商,暗里开上几间铺子上头不计较也就罢了,要是再明晃晃的把名挂上,容易引来是非。 再被哪个直言不讳的言官告到皇上面前,就得不偿失了。 “要不,就将铺子以地点命名,只要铺子还在这,用这名就没问题。” 薛掌柜眼眸一亮,“是个好法子。” 然后,赵记果脯就变成了东街香果脯。 为什么要加个香呢,因为晏辞说,如果别人仿效他们将店铺改名,容易分不清楚,加一个香字,好区分。 薛掌柜喜滋滋的吩咐伙计去定做新的牌匾,估计不出两日,新的东街香果脯的牌匾就能挂上了。 可以预料,这个新牌匾一旦挂上,定会引来不少人,到时候,无论是不是进店的顾客,这么新奇的名字,总能引得人们光顾。 照猫画虎,那间布庄也改了名,叫东街雅布庄。 在铺子后堂里坐了一会,晏辞带着春枝就准备走了,薛掌柜送了晏辞出门,还不忘装了一小包果脯给晏辞。 “今日多谢十三姑娘。” 春枝接过果脯,喜滋滋的抱在怀里。 晏辞道:“何谈谢,以后这两间铺子,都要薛掌柜费心了。” 带着春枝走在路上,春枝手里捏着果脯袋子,想吃的意味不言而喻。 “想吃就吃吧。” 得到了晏辞的首肯,春枝迫不及待的打开袋子,率先递到晏辞面前,“姑娘先吃。” 晏辞刚要伸出手去,忽的一只大手就从晏辞眼前伸过,落入袋子里,捏起一块果脯放入嘴中。 “嗯,不错!” 春枝看着不知何时站在一边的男子,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倒是晏辞,对于突然出现的谢承胤,还不客气的吃她的果脯,瞬间没好气了。 “你怎么在这!” 谢承胤带着一脸的笑,纤长的手指间还捏着咬了一半的果脯,身旁跟着一个年轻的小厮。 “你不也在这?” 第15章 再见 晏辞听着谢承胤说话气就不打一处来,拉起春枝就要走。 谢承胤立马就跟了过去,将半枚果脯丢进嘴里,“好吃是好吃,就是太甜了。” 晏辞哼的一声,不打算理他。 春枝跟在后头,一双眼睛瞅着巴巴跟着晏辞的谢承胤。 夫人前头还交待她说不要让两人见面,现在两个人不仅碰面了,还在街上一块走,她该做点什么。 谢承胤的侍从落后谢承胤一步,和春枝并排走着。 眼看那个小丫鬟就要跟上去打扰他家公子,他立马凑近了春枝。 “我叫七寸,不知姐姐叫什么啊。” 春枝回头看着走在身旁的小厮,高个儿,白脸儿,笑意盈盈。 春枝立刻红了脸,“我……我叫春枝。” “啊,是春枝姐姐啊,你拿的是果脯吗,好吃吗?” 春枝看了看自己怀里的纸袋子,犹豫了一瞬,红着脸递了过去,“好吃,你尝尝!” 七寸笑得更深了,一点也不客气的伸进袋子拿了果脯。 “嗯,真好吃,是哪家铺子买的?” 春枝一听到问及铺子,立刻自豪的说,“东街香果脯铺子,就在那。”说着还转过身指了指刚离开不远处的铺子门面。 “不过现在牌匾还没换,等过上几日就能看到了。” 七寸点头应着,一边吃着果脯,一边很春枝找着话题聊着,无形中两个人往前走的步子就慢了。 而前头的晏辞和谢承胤,丝毫没发觉落后的两人,慢慢的四个人两两的拉开了距离。 谢承胤仔细打量着真就不搭理他的晏辞,年轻的小姑娘,漂亮的眉眼里都是冷漠的神情,许是刚刚在他这里受了气,颇有些气鼓鼓的样子。 白净的脸未施粉黛,在阳光下仍像一块莹白的玉,纤细的脖颈高傲的挺着,像极了水里嗷嗷叫唤的大白鹅。 想到这,谢承胤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低沉的嗓音在晏辞耳边响起,两个人离得并不远,又被谢承胤毫不掩饰的目光打量了一番,说毫无所觉是假的。 听见声音,晏辞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他,眼神里满是探究,“你笑什么?” 谢承胤双手背在身后,慢慢的拉近了和晏辞的距离,“我在笑,十三姑娘长得还挺好看的。” 晏辞顿时瞪起了眼,“登徒子!” 她就不该多嘴一问。 “我夸你呢,你不但不谢谢我还说我登徒子。” “我也夸你呢。” “哦,你夸我什么了?” “夸你好眼光,觉得我好看。” 谢承胤被晏辞伶牙俐齿逗的发笑,这个十三姑娘,倒是和传闻的不一样。 “你在晏府过得怎么样?”谢承胤试探着问道。 晏辞不明所以的看向谢承胤,并没有在他眼中看到揶揄或者打趣,“挺好的吧。” “有没有人欺负你?或者打你?” 晏辞眼眸一深,警惕的看着谢承胤,“什么意思?” 谢承胤发觉自己的话引起了晏辞的反感,立刻解释道:“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和晏诚是好哥们儿,你刚来晏府不久,要是遇上什么难处,可以去找他。” 晏辞稍稍放松了下来,心中仍旧保持着一份疏离,“不用,没人欺负我。” 欺负她的她都会欺负回去,用不着别人撑腰。 听到清冷的女声平静又淡漠的回答,谢承胤内心陷入了沉思。 不是说曾经晏辞是被打死的,那么她应该是受到了欺负才对啊,怎么瞧着晏辞的模样,反倒是欺负别人的样子。 这太不一样了,但问题出在哪里呢? 谢承胤思索着,不禁眉头越拧越深。 而晏辞不想过多的和谢承胤产生联系,逛街的兴致也早就没了,转头叫着春枝就想回府。 一转头,就看到远远落在后头和谢承胤的侍从有说有笑的春枝。 还没等她出声,就听到了另一个声音,自头顶传来。 “哎,这不是谢小侯爷吗?” 晏辞抬起头,是一间小酒楼的二楼,两扇敞开的窗户间探出几个脑袋,说话的正是其中一个。 随着话音落下,从窗户内侧露出了一个衣角,从窗沿一闪而过,露出了一张俊美的脸。 谢承胤正好也抬头去看,不期然和那个往下看过来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只听那人道:“表弟。” 谢承胤眸光一闪,按下心中的情绪,脸上扬起肆意的笑容:“二殿下!” 没错,那个人就是当今的二皇子殿下,也就是襄王,沈诏言。 沈诏言的目光在谢承胤的脸上略做停留,就落到了晏辞的身上。 “这位是?” 谢承胤和晏辞离得很近,很容易就看出两人是一起的,更何况,前一刻两个人还在说话。 谢承胤看了看晏辞,介绍道:“这位是户部尚书的十三姑娘。” 沈诏言自然不是在意下面的人是谁,随口一问罢了。 可听在晏辞耳中,就如惊雷一般,炸的她怔愣在原地。 再见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能见到。 先前开口的男子已经笑嘻嘻的倚在窗边,“谢小侯爷,上来一起喝一杯啊,还有这位十三姑娘,也一起来吧。”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谢承胤犹豫着,甚至准备拒绝掉。 未及开口,沈诏言就道:“表弟上来吧,正好介绍个人给你认识认识。” 没了拒绝的机会,谢承胤只能上去,并打算说两句话就离开。 站在身边许久未动的晏辞此刻回过神来,眼眸低垂着看不清神色。 谢承胤曲起手肘碰了碰晏辞,“要不要一起去?” 晏辞声色极冷道:“不去。”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谢承胤无奈,本还想拉个做伴的,谁知晏辞这么不给面子,只能一个人走了上去。 酒楼的二层,一个宽敞的临街房间里,一张圆桌上摆着各色的菜式,歪倒的酒杯酒壶,足见他们已经喝了好一会儿了。 屋里簇拥着好几个男子,都是东都有名的纨绔,和谢承胤算是一丘之貉,皆是家世显赫不务正业之辈。 这中间唯有二人是不同的,一个是二皇子沈诏言,另一个就是一直坐在旁边,从头到尾都不发一语的萧定炎。 当今丞相萧成章长子,天庆十年的状元郎。 这些年他并未在朝中任职,反而放弃了家族荫蔽,在大荣国境内云行。 是以才回来不久,在这东都算是个生面孔。 当看到萧定炎时,谢承胤有一瞬的怔愣,也就那一瞬,他又恢复了平日的不羁向众人走去。 第16章 拒绝 都是老相识了,一群人围在一起也不客气,拉过谢承胤就开始推杯换盏。 但谢承胤并不是来喝酒的,他没法拒绝沈诏言的邀请,上来走个过场罢了。 沈诏言看到谢承胤上来,眉间的冷漠褪去了半分,带上了鲜有的温和笑意朝谢承胤走来。 压下谢承胤拱起的手道:“表弟来,我带你认识个人。” 说着就拉着谢承胤走到了萧定炎面前。 萧定炎本是坐着,看到二人朝他走来,便站了起来,颀长的身姿俊秀挺拔的站在那里,活像一棵松柏。 萧家是二皇子沈诏言的舅舅家,萧定炎和沈诏言是表兄弟,但萧定炎少在东都,所以和沈诏言并不见得多么亲厚。 但他的父亲命令他多与二皇子交往,尽管他不喜欢这酒楼里的风气,也不得不来。 “阿炎,这位是永定侯府的谢承胤,你叫他阿胤就可以。表弟,这是我舅舅家的表兄萧定炎。” 萧定炎和谢承胤两一对视,都不曾先开口。 萧定炎性子过于清冷,不擅交际,自然也不会主动去结交谁,除了沈诏言。 谢承胤看着萧定炎那张脸,暗暗的捏紧了袖子下的拳头。 看着互不理睬的二人,沈诏言略感惊奇,但是他是要拉拢他们二人的,可不是让他们结仇的。 想到这,沈诏言从桌上拿过两个空酒杯,有眼色的人立刻端了酒壶斟满酒。 左右一杯分别递给萧定炎和谢承胤,“既然都认识了,也都是我的亲人,一起喝杯酒吧。” 萧定炎接过酒杯,眉头微皱,一仰头便喝了下去。 倒是谢承胤,端着被沈诏言放进手里的酒杯没有任何行动。 看到谢承胤接过酒杯并没有喝,长平伯次子姚善凑了过来,“怎么不喝啊,小侯爷是不满意这酒还是倒酒的人?” 旁边成武侯三子,也就是那个倒酒的人程枫,拍了一下姚善的脑袋,“说什么呢,我倒的酒怎么了,阿胤,快喝呀,萧大公子都喝完了。” 沈诏言也看向了谢承胤,眼神里满是疑惑。 但谢承胤知道,自己是绝对不会喝这杯酒的,因为曾经犯过的错,是不能再错第二次的。 谁都知道这杯酒的含义,在场的人都是沈诏言的人,喝了这杯酒,谢承胤也是沈诏言的人了,或许他不喝,别人因为他和沈诏言的亲戚关系,也会默认他是沈诏言的人。 但是,谢承胤是要拒绝的。 他缓缓的抬起手,然后准备狠狠的将酒杯摔在地上,大声的告诉在场的所有人,他,谢承胤,不屑与萧家,不屑与沈诏言为伍。 手缓缓的抬起来了,但是突然就空了。 一只白皙的手从众人眼前一晃,那杯酒就从谢承胤的手中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中。 众人的目光随着酒杯的移动转移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不知何时上了楼来的晏辞。 晏辞一手端着酒,平静的眼眸深不见底,她一仰头,那杯被谢承胤端了半晌的酒就进了肚。 “咕噜”一声,不知是谁咽了一口口水,在这猛然安静下来的场合格外的清晰,也让众人稍稍回神。 谢承胤最先反应过来,空空的手让他有些讶异,看到是晏辞,嘴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 她喝了。 跟他可没半分关系啊。 沈诏言看着突如其来的女子眼神微变,倒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寻了一处便坐下了。 一边的姚善却是喜笑颜开,漂亮的女子在他眼里从来都是备受关注的,更何况这个姑娘,勇气可嘉啊。 “这位姑娘不是方才在下面那位吗,还以为走了呢。既然姑娘来了,再多喝几杯吧。” 说着手下飞快的又将酒杯续满,满眼期待的看着晏辞。 原本只是想替谢承胤解个围的晏辞,看着满满一杯酒,恨不得立马泼回倒酒的人脸上。 真是给你脸了。 但她知道,在场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她一个尚书之女惹不起。 忍着厌恶,她再次一饮而尽。 喝也喝了,面子也算给了,暗里偷偷扯了扯谢承胤的袖子,示意离开。 刚放下酒杯,又一杯酒就被送到了眼前,笑得不怀好意的姚善挤到了晏辞和谢承胤中间,硬生生将谢承胤挤到了一边。 “姑娘真是豪爽,来,这杯我陪姑娘一起。” 一杯要递给晏辞,一杯端在胸前。 很显然,方才晏辞连饮两杯的行为取悦了他,在他看来,不拒绝就是接受。 更何况,他堂堂伯府的嫡子,跟她尚书之女喝酒,也是极大的脸面了。 这回晏辞没有接,眼神冰冷的看向姚善,“我不喝!” 被猛然拒绝,姚善脸上的笑突然就挂不住了,随后周围传来的哄笑声让他隐隐有些发怒。 二皇子还在,他自然不好当场发作,但脸上已经开始有些威胁之意,“晏姑娘是吧,这么不肯给面子吗,一杯酒而已,要是不喝,可是不好出这间屋子。” 话不凶,也不尖锐,就是配上他不要脸的语气,让晏辞立刻就想说:我倒要看你怎么不让我出这间屋子。 萧定炎站在旁边,晏辞就在他的跟前,他低头间,就看到晏辞面无表情的脸,微微上挑的眼尾仿佛带了红意,要哭了吗? “啪!”的一声,姚善手里的酒杯掉在了地上,所有人都是一惊。 接着就听到一个娇软的女声道:“哎呀,不好意思呀公子,我手滑,摔碎了呢。这酒是喝不了了。” 眼睛眨呀眨,里面全是无辜,姚善被打碎酒杯的气顿时堵在了喉咙里。 坐在一边的沈诏言蓦然失笑,“算了,一杯酒罢了。” 谢承胤拉过晏辞,脸上神色复杂,他是真没想到晏辞竟然这么直接。 本想着等她被姚善逼得走投无路向他求救的时候,他再站出来,替她挡下这杯酒。 可她自始至终就没看他一眼。 切,女人! 怕再待下去晏辞再做出出乎意料的事,谢承胤赶紧向众人告辞,拉起晏辞就下楼去。 不知晏辞什么时候顺了个酒杯拿在手里,刚走到门口,又是“啪”的一声脆响。 屋里的人惊了又惊,唯独姚善,气鼓鼓的也想摔个杯子出出气,但一想到晏辞连摔两个杯子,他也摔,岂不是他一个男人和个小女子一样。 只能恨恨的将杯子捏在手里。 可惜杯子不是棉花,不能被他捏扁。 第17章 兄弟 出了酒楼,晏辞就一把甩开谢承胤。 斜睨着的眼神似在控诉,我是去帮你的,你竟然眼睁睁看着我被欺负! 谢承胤无语的摸了摸下巴,开口正要解释,就看到晏辞的丫鬟春枝已经到了跟前。 春枝看着从酒楼上走下来的二人,罕见的闭紧了嘴。 她刚才是要跟进去的,但被七寸拉住了,所以她只能在外面等着,并不知道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看着二人拉着手下来的,春枝更加坚信,她家十三姑娘,就是看上了谢小侯爷。 晏辞静静的往前走,谢承胤也安安静静的跟在后面,再后面,就是春枝和七寸。 “为什么帮我?” 谢承胤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他想不通。 对于晏辞他充满了好奇,想着慢慢去探究,总有弄明白的时候,可今日她突然出现帮了他,他想着,或许他可以直接去问她。 晏辞放慢了步伐,她能怎么说,因为看不惯沈诏言。 可晏辞和沈诏言从无交集,这让她怎么解释。 “这还需要理由吗,就当本姑娘行侠仗义吧!” 干脆利落的声音响在耳边,谢承胤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笑,倒是个极爽利的姑娘。 “那女侠,打今儿起,你就是我谢承胤的朋友了!以后在东都,有我谢小侯罩着你!” 晏辞撇了撇嘴,“做朋友就不必了,算你欠我个人情吧。” “啊喂,我谢小侯这个朋友可以换多少个人情,你怎么算不明白呢。” 两人的说话声渐渐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街上。 春枝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听着二人的说话声,笑得呲牙咧嘴,一口一口的塞着果脯,嗯,好吃! 回到晏府,晏辞强势的威胁了一下春枝,今日遇见谢承胤的事情不能告诉蒋卿卿。 春枝如鸟啄食般点了点头,举起四根手指头保证自己不告状以后,晏辞这才放过她。 春枝坐在门槛上,将剩下的果脯包裹严实了塞进怀里留起来,这是姑娘奖励她不告状的,等见了春桃要带给她也尝尝呢。 她是答应了不告诉夫人,可她没说不告诉姐姐春桃啊。 春桃知道了,不就相当于夫人知道了吗,那她也就不算隐瞒。 嘿嘿,她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回到侯府的谢承胤,迎接他的是他亲爱的兄长大人永定侯谢承奕的红缨枪。 他们兄弟二人长得很像,因为年龄相差五岁,谢承奕看起来要比谢承胤成熟许多。 谢承奕承袭侯爵已经七年了,他的父亲在母亲晋南大长公主病逝后没多久也病逝了,只剩下他和幼弟,十八岁的他不得不担起侯府的担子。 兢兢业业多年,已经二十五岁的年纪,还未娶正妻。 一颗心全然扑在了侯府和弟弟身上。 谢承奕紧绷着脸站在门口,一身深色长衣,袖口带着护甲,一副武将打扮,看着大摇大摆进门来的谢承胤,手下的红缨枪飞驰而去。 谢承胤早就见怪不怪了,侧身一躲,红缨枪尖锐的枪头擦着谢承胤的脸颊飞过,又被他一个旋身接在了手里。 跟在谢承胤身后的七寸见状,退到了一边,找了个小杌子坐下当起了观众。 谢承奕转身拿起另一支红缨枪,再次直逼谢承胤面门,谢承胤以枪格挡,反手以退为进,反攻为守。 兄弟两个你来我往十几招,热火朝天的试练着对方的武艺。 都说永定侯府的兄弟二人,一个文武双全,另一个文不成武不就,如果他们看到这副场景,就不会说出这种话来了。 你见过哪个武不就的能和武艺非凡的人打个平手的。 谢承奕压了谢承胤一招,问道。 “今儿又去哪疯了?” 谢承胤嘿嘿一笑,手上一用力就将哥哥逼开,缓口气的功夫又将谢承奕压了一头。 “去见了个姑娘!” 谢承奕眼睛一亮,正要追问,谢承胤的红缨枪就到了眼前,只能专心去对付谢承胤的招式。 好容易又占了上风,急不可待的就问:“什么姑娘,好不好看?” 谢承胤咧着嘴,不假思索道:“好看!” 谢承奕也跟着哈哈笑开来,“呦呦呦,不会是阿胤喜欢的姑娘吧!” 谢承胤手中的红缨枪一个迟疑,已经被谢承奕压下,枪头直指脖颈。 兄弟二人的比试以谢承胤的失败告终。 谢承胤倒是不在乎,输给兄长那是常事,将红缨枪抛给等在一边的三尺,搭着哥哥的肩膀就往府里走去。 谢承奕可没打算放过他,就着刚才的话题继续问道。 “还没回答我呢,是不是喜欢的姑娘?” 谢承胤脸色如常,“喜欢倒是谈不上,就是挺好奇的。” 谢承奕拍了拍弟弟的脑袋,“听起来倒是个有趣的姑娘,什么时候带回来给哥哥看看?” “她才不会来,我要是叫她来咱家,她肯定会瞪着我说,我对她图谋不轨!” “哈哈哈!”谢承奕笑着拥着弟弟的肩膀进屋去,关于弟弟口中的姑娘,并没有继续深究,毕竟,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三尺放好了两杆红缨枪,看了一眼坐在边上的七寸,“还坐着干嘛,进屋吃饭了。” 七寸这才慢慢悠悠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唔,我今儿也见了个姑娘!” 三尺脸色一黑,抬起一脚就朝七寸踹过去,却连七寸的衣角都没碰到,“再学二公子说话小心你屁股。” 七寸跑得飞快,还不忘回头朝三尺做个鬼脸,他说的是真的好不好。 三尺和七寸也是兄弟两个,分别跟随谢承奕谢承胤兄弟两个。 用完饭,谢承胤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脸上的笑意已经尽数收起。 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放荡不羁此时消失的不见半分,认真的神色看起来和谢承奕更加相像。 他走到桌边坐下,从桌上铺开一张纸,蘸了墨,在纸上缓缓写下几个字。 天庆二十一年十一月初五。 他重生的日子。 没错,谢承胤是重生的,他重生的日子,刚好是襄王妃去世的那天。 他在婚宴当场,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胸口是止不住的心惊。 第18章 重生 襄王府的那场大火,谢承胤经历了两次,却一次也没有将花辞镜救出来。 第一次时,他年少轻狂,跟着一众好哥们儿赶到现场时,只剩下一堆看不清模样的废墟。 第二次,他立刻就奔向了火场,却在门口看到了伏地痛哭的两个丫鬟和怀抱尸首的花辞树。 他和花辞树相交并不多,与花辞镜更是只见过极少的几面。 那个早早死去的女子,在他印象里已经没有多少记忆了,可猛然回到那个时间,他却希望自己能救她。 因为未来发生的很多事,也许就是从这一天开始的。 谢承胤的笔下,又写下了一个名字。 晏辞。 那个在他前世的记忆里,早就死去的女子。 他印象深刻,因为他听说,晏府里有个姑娘被一巴掌打死了。 当时他还奇怪,一个巴掌就能打死人吗,后来经人打听,说是晏府的十三姑娘,是个不受宠的继女。 如今他重来一世,发现很多事都一样,唯独那个被一巴掌打死的十三姑娘,还好好的活着。 他对她好奇,可他又不能问她你曾经被打死过吗,她会骂他是个疯子的。 想到这,谢承胤不禁失笑,要是不受宠还能养成这般性子,也是不容易了。 今日酒楼里遇见沈诏言和萧定炎,也是他曾经经历过的事,只不过那时的他,欣然的把酒喝了。 不知未来事,那时的他还是个放荡不羁的纨绔,一杯酒而已,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可如今的他经历过家破人亡的痛苦,这杯酒,却再也喝不下去了。 幸亏有晏辞的及时出现,解了他的困。 也是,她本就是个变数,这样突如其来的出场,才是符合她的风格。 —— 寒冬来的很快,在一日冷过一日的日子里,大雪不期而至。 春枝穿着厚厚的棉衣,在雪地里一阵活蹦乱跳,淋了一身的雪。 晏辞也不管她,自己坐在窗户前的椅子上,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缓缓的叹了口气。 快要过年了,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生气。 自从那日和谢承胤在街上遇见以后,回府不过两日,蒋卿卿就传来话,让晏辞老老实实在院子里待着。 不做他想,晏辞猜到一定又是春枝告了状,为此她连着三日都没有搭理春枝。 不过这次晏辞是真的误会春枝了。 春枝的确带着果脯去见了姐姐春桃,两姐妹开开心心的吃着果脯,有说有笑。 想到十三姑娘和谢小侯爷碰面的事,春枝想着告诉姐姐,再通过姐姐告知夫人,可话在舌尖滚了又滚,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十三姑娘是她的主子,夫人也是她的主子,可是夫人已经将她送到了十三姑娘身边,那她就该听十三姑娘的话。 况且,她现在越来越喜欢十三姑娘了,十三姑娘对外人可凶可凶了,对她可好可好了。 晏辞被蒋卿卿禁足院中也的确是因为和谢承胤见面的事,但告状者另有他人。 赵姨娘的院子,晏如大口大口的吃着点心,刚走过来淋了一身的雪,让她心情更加烦躁。 “娘,你帮帮我啊!” 赵姨娘抬眼看了女儿一眼,继续试自己新买的胭脂。 “帮你什么,娘现在也出不了门啊。” 晏如撅起嘴大为不满,盘中未吃完的点心被她生气的捏碎。 “晏辞那臭丫头,和男子出入酒楼还拉拉扯扯的,蒋卿卿就只是禁她足,凭什么!” “凭什么,就凭晏辞是她亲生女儿!”赵姨娘抹完口脂,转过身来看着女儿,“在我这里没大没小的也就算了,出了这个门,管好你的嘴,什么蒋卿卿,你得叫她母亲。要让你爹听见你直呼她的名字,还不撕烂你的嘴。” 被赵姨娘呲了一顿,晏如瘪着嘴,虽然心里仍旧不服气,但收敛了许多。 她和姐妹们在外头逛街,偶然看见了晏辞和谢承胤从酒楼里面走出来,小小的惊讶过后,立马就想到了告状。 可最终也只是让晏辞禁足而已。 小小的报复未尽其意,晏如心中夺夫的愤怒又燃烧了起来。 她一定要想法子,让晏辞臭名远扬,就算是蒋卿卿也包庇不了她。 晏辞被禁足的日子里,虽然行动受限制,但胜在清净,不用再去芷兰院看账本,也不用担心晏如来找茬。 却意外的,得到了另一个人的关心。 “十三妹妹,你在屋里吗?” 门外传来清朗的男声,接着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一身是雪的春枝走了进来,“姑娘,二少爷来了。” 晏辞唔了一声,从椅子上起身,朝门口走去,就看到站在院中雪人一样的晏诚。 “二哥进来吧。” 晏诚拍了拍身上的雪,走到了屋檐下,却并未进屋。 “你们两个女孩子在,我就不进去了,这是我在街上买的果糕,小姑娘们都爱吃,妹妹你尝尝喜不喜欢。” 说着就果糕袋子塞到了站在门口打着门帘的春枝手里,话却是对晏辞说:“你要是吃着喜欢就告诉我,我再给你买。” 说完就准备走,忽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那个,阿胤说连累你禁足很不好意思,说等你禁足结束了邀你出去玩。” 晏辞抿着嘴唇,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晏二哥隔三差五的就来一趟,每次放下吃的就走,简单的关心令她心里暖暖的。 晏辞扬起嘴角微微一笑:“劳烦二哥告诉谢小侯爷,上回买的那个桂花糕不好吃,下次别买了。” 晏诚要走的脚步一僵,冻的通红的脸更红了,“你知道了啊。” 晏辞捂住嘴努力压下翘起的嘴角,春枝也在一边嘿嘿的笑,笑得晏诚恨不得立刻逃出院子去。 “那个……那个这回的果糕真是我买的,妹妹我就先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跑了出去,脚踩在雪地里吱嘎吱嘎响。 出了院门这才放缓了脚步,用手捂着脸,深深地呼了口气,这可真尴尬啊,竟然被识破了。 都怪阿胤,天天打听十三妹妹的事,他可不就得天天给十三妹妹送点心吗。 好在,这个十三妹妹比想象的还要好,要是他的亲妹妹该多好。 年关到来的时候,晏辞总算被允许出院了,来到芷兰院和蒋卿卿晏同林坐在一张桌上,欢欢喜喜的过了一个年。 第19章 收银子 冬去春来,百花盛放,各家的公子小姐们都喜欢在春日里呼朋引伴的外出游玩。 邀上姐妹二三人,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再寻一处好地方,开开心心就是一整天。 晏辞没有朋友,从前的朋友随着花辞镜的死去而失去了,如今的朋友却在她随着母亲二嫁后再没来往。 也挺好,没有旁人的打扰,这样她就可以专心做她想做的事了。 因着晏辞的提议果脯铺子和布庄改了名,使得两家铺子更加令人印象深刻,为人津津乐道的多了,上门的顾客也多了,生意逐渐兴隆了起来。 一时之间街上的铺子掀起了一股改名风,什么东街苞米店,哦不,应该是东街大苞米店,西街鲜面馆等等层出不穷,不仅显现了地理位置,还突出了铺子的特色。 最先改名的两间铺子赚的盆满钵满,消息传到晏同林的耳中,晏同林对这个侄女兼继女是止不住的夸赞,对晏辞的态度愈加的和蔼可亲。 蒋卿卿顺势就提出要将这两间铺子交给晏辞打理的想法。 晏同林眉头微皱并没有立即同意,但一想到如今铺子能有如此好的收益也是多亏了晏辞的主意,一下子拒绝未免伤了她们母女的心。 便缓和了语气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卿卿啊,阿辞还未出嫁,总是抛头露面的去管理铺子也不是个事,这样吧,这两间铺子就记在阿辞名下,等她出嫁了给她做陪嫁,现今铺子里的收益,其中两成给阿辞做零花可好?” 说是给晏辞做零花,他知道这银钱必定都是经过蒋卿卿的手,大部分都会到蒋卿卿这里,也就没必要扣扣搜搜的。 两成的收益,一个月下来也是几千两银子,比起晏辞每个月拿到的府中份例已经是笔不菲的收入。 蒋卿卿不知道女儿为什么想要这两间铺子,知道晏同林既然给出了银子,就断然不会再给铺子,也就笑着答应了。 等蒋卿卿拿着这个月的两成银子给到晏辞时,就见晏辞一双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细缝,可见是极开心的。 “你父亲说了,先给你铺子的两成分成,等你出嫁时再给你做陪嫁,可满意?” 晏辞捏着手里厚厚的一打银票,心里别提多踏实了,她的目的才不是要去管理铺子呢,要的就是这银子。 她现在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小姐,权钱人要啥没啥,靠什么让自己有底气,难不成要靠父母的宠爱? 那些个虚无缥缈如雨露般的宠爱,跟晏如那个小丫头斗斗气还好使,真要是遇上大事,都不如银子好使。 晏辞在手里点着银票,足足有四千三百两,眼神中露出了少有的惊讶。 “您这是都给我了?” 和晏同林的想法不谋而合,她以为蒋卿卿是舍不得给她这么多银子的。 蒋卿卿看着晏辞的目光愈加柔和,“我是你母亲,还能昧了你的银子不成!” 此话一出,晏辞发觉是自己小人之心了,也低估了蒋卿卿的心胸。 晏辞发散的眼神在蒋卿卿傲人的胸脯上一扫而过,想到刚醒过来时倒在这胸脯上的柔软,不仅内心里啧啧了两声,倒是表里如一的心胸宽广。 蒋卿卿并没有注意到晏辞的这个眼神,继续道:“但是,你手里握着这么多银子,不准胡乱挥霍,若是我知道你拿着银子出去不务正业,以后可就没有了。” 晏辞讨好的倒了杯茶递到蒋卿卿手里,笑嘻嘻道:“放心吧,有你的小眼线在,我怎么敢。” 被意有所指的春枝闻言低下了头,眼神满是失落,姑娘还是不信任她的。 蒋卿卿看了一眼春枝,说起这个来她还生气呢。 “还我的小眼线,都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这个主母,上回你和谢小侯爷见面这么大的事,还要我旁人口中得知。” 晏辞一听瞬时就明白了,只是惊讶竟然不是春枝告的状。 “我和谢承胤真是偶遇,您怎么就不相信呢。” “无论如何,以后少和谢小侯爷见面,估摸着等他及冠了,宫里也该过问他的亲事了,你别掺和进去,那些子世家贵女都不是好惹的。” “放心吧,我知道呢。” 送走了蒋卿卿,晏辞就把春枝叫到了身边,看着春枝有些落寞的神色,晏辞已经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了。 “是我误会你了,春枝,对不起。”晏辞很坦荡,错了就是错了。 春枝却是十分震惊,“姑娘……” “我知道你是母亲派过来服侍我的人,向母亲禀报我的日常是应该的,但是我不喜欢,你既然到了我的身边,第一服从者应该是我,而不是我母亲,从前的事我不计较,以后我希望你能明白。” 春枝双腿一曲就跪在了地上,“奴婢明白,奴婢已经明白了,奴婢会一心一意对待姑娘的。” 看着春枝真诚的表忠心,晏辞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可靠的自己人。 唇角勾起一抹微笑,伸手拉起春枝,“好春枝,姑娘我知道了。” 随后便将手里的四千三百两银票交给春枝,“去找个盒子锁起来藏好,除了你我谁都不能说。” 春枝连连点头,紧紧的捏着银票,“奴婢明白!” 现在已经算是初步的有钱有人了,晏辞很满意的仰躺在小塌上,窗外的阳光柔柔的洒进来,落了一身的暖洋洋。 树叶随着风的吹拂发出沙沙声,鸟儿清脆的鸣叫声从未如此的悦耳好听,就连外面的天空,瞧着都格外的蔚蓝清澈。 晏辞舒服的闭起了眼,享受一下这难得的好时光。 日子一晃就是半个月,这半个月里,她听到了两个消息。 一个是襄王在朝会上重提迎娶新王妃之事,不出所料,再次被陛下驳回了。 尽管先襄王妃已经下葬一月有余,侧立新妃的事,还是显得很急切。 第二件就是太子,太子素有旧疾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却不知从何处觅得一位良医,让太子的身子大为好转。 这不,趁着春日里百花争艳的好时候,皇上竟然要为太子选妃。 一时之间,家中有适龄婚嫁女子的,都有些蠢蠢欲动。 第20章 花朝节 虽然太子身子不好,但地位的象征还是令大多数人蜂拥而至。 晏家倒是没想着送女儿去参选太子妃,家中未出嫁的女儿本就没几个了,如今晏同林的心思都在户部的事情上,能抽出心思来记得和韩家还有婚事未决就已经不错了。 晏诚从外头一回来,就直接往晏辞的小院走去,今日他可不是来送点心的。 春枝正坐在门槛上嗑瓜子,看到晏诚来了,喜滋滋的站起身来,朝着晏诚手里张望。 “二公子你来了,今儿又是什么点心?” 晏诚不禁一愣,“今儿没带。” 春枝脸上的喜色肉眼可见的褪了下去,颇感失望道:“好吧。” 这些日子二公子常来,没回都带着一大包好吃的点心,姑娘每次也就吃一两块甜甜嘴,剩下的全都给她了。 吃习惯了,见到二公子的第一想法就是有点心吃。 晏辞正好从屋里走出来,就听见晏诚打趣春枝道:“怎么,没带点心还不让进门了?” 春枝这才回悟过来,看着自己一副挡门的架势,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紧张的摆手道:“不是的不是的,二公子请进。” 春枝避开门口,晏辞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晏诚,脸上带着盈盈笑意道,“二哥就别笑她了,还不是你买的点心太好吃了,这才让春枝天天惦记着。” 春枝的脸更红了,听见姑娘帮着她说话,实则揶揄她贪吃的语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羞死人了。 看着春枝无地自容的样子,晏诚和晏辞都笑了起来。 晏诚似是想到什么,便道:“想吃点心好说啊,过几日就是花朝节了,你们可以上街去玩,想吃什么点心就买什么点心,保准能吃个够。” “真的吗!”春枝咧嘴惊喜。 晏诚道:“当然,不过呢,这还得看你家姑娘愿不愿意去才行。” 接着春枝和晏诚两双眼睛一块落在了晏辞身上,都是满满的期待。 花朝节,又叫花神节,在这一日整个东都的大街小巷都会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灯,用来纪念花神,到了夜间花灯亮起,男女老少都簪上喜欢的花,走街串巷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晏辞是想去的,好不容易有这么光明正大的出门机会,可不好错过。 但看着那两双期待的眼睛,又犹豫了一下,春枝期待她出去也就算了,毕竟外面有好吃的好玩的,可晏诚也是满心期待又是怎么回事。 “二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说?” 被戳中心思,晏诚轻咳一声,“哪有,这不是知道十三妹妹不常出门,怕你在家里憋坏了,这才特意来和妹妹说。” “那可多谢二哥了。” “十三妹妹是答应出去了?” 晏辞微微点了点头,晏诚和春枝立刻都喜笑颜开,就差一蹦三尺高了。 看着欢欣鼓舞的两个人,晏辞的眉眼间也都是笑意。 和晏辞说了会儿闲话,晏诚就离开了院子,接着就出了门。 他要赶紧去告诉阿胤这个消息,他可是惦记阿胤手里的那幅雨打松落图好久了。 这边的写竹院里,翠芝回到晏如身边,一副邀功的模样,“姑娘,奴婢打听到了,十三姑娘会在花朝节那日出门去玩。” 晏如听后眼神一亮,“真的吗?” “千真万确,奴婢亲口听春枝说的,还准备给她姐姐春桃带吃的呢。” 因为韩凉的原因,晏如一直想找机会收拾晏辞一顿,怎料晏辞就像转了性子一般,从前三天两头的就惹是生非的她,如今几乎天天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老实的不像话。 找不到机会的她只能让丫鬟翠芝多关注着晏辞的院子,如今好不容易逮到晏辞出门,她是不会放过的。 花朝节这日很快就到了,早早的用了晚饭,晏辞就带着春枝出门了。 天还没黑下来,路边挂着的花灯都还没有点亮,看起来少了些色彩,只有地上摆放的各种花朵,还争奇斗艳的开着。 “姑娘,这有卖点心的。” 春枝满脑子都惦记着点心,出门没多久,看到点心摊子就挪不开脚了。 也是为了凑花朝节的趣,连点心都是做成的各种花的模样,看起来精致又可爱。 “好,买。”晏辞掏出银子给摊主,“每样都来一些。” 摊主看着一身明艳衣裙的姑娘,高兴的接过银子,手脚麻利的称了满满一大包点心。 春枝心满意足拿着点心跟在晏辞身后,一边吃一边递给晏辞也吃,晏辞只拿了小小的一块,尝了尝也就没再吃。 她不是很喜欢吃甜食。 但春枝很喜欢,因为知道要出门,她连晚饭都吃的很少,就怕吃饱了就没法吃点心了。 饭是能天天吃的,好吃的点心可不一定。春枝算计的门清。 主仆二人在街上边看边走,随着时间的过去,天渐渐黑了下来,挂在树上的花灯一盏一盏的被点亮起来,星星点点的光渐渐连成一片,就像一条条光带。 街面上人头攒动,欢声笑语,这是晏辞重生以来感受到最热闹的光景。 从前的她是没有机会关注这些的,母亲早逝,她从小就跟着父亲和哥哥待在军营里,日常就是习武和研读兵书,直到后来和襄王定下婚事,她这才回到家中,开始学习女德,女红,学习如何做一个王妃。 可惜,都没用上她就死了。 没等她从旧日的回忆中抽离出来,在离她不远处的前方,一对衣着华丽的男女并肩朝她所在的方向走来。 女子有着出众的容貌,白皙娇俏的小脸上,一双柔美多情的眼眸顾盼生辉,樱红的唇擒着笑意,满头的朱翠都掩不住她的光华。 走在她身边的男子高挑俊朗,一只手虚虚的护在她的周围,防止来往的人碰到她。 晏辞不禁内心嗤笑一声,还真是贴心呐。 说不清是嫉妒,不屑还是厌恶。 能让她产生这种心理的,只有一个人,就是沈诏言。 那个对她冷漠到眼睁睁看着她死的人,如今正温柔小意的看顾着别的女子。 如果晏辞猜的不错,沈诏言身边的女子就是他两次上奏想要求娶的新王妃,丞相长女萧以珍。 谈不上对沈诏言有多少感情,但眼看着害死自己的人和别的女子郎情妾意的样子,晏辞就生出了满心的恶意。 会不会,沈诏言害死她,就是为了娶萧以珍? 第21章 算计 眼看着那两人就要走到跟前,晏辞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如果可以,她很想冲到沈诏言面前,大声的质问他,是不是为了这个女人,放火烧死了她。 可随着两个人的临近,晏辞却突然转过身去避开了二人,等两人走过,晏辞这才从另一侧迈开步子走开。 她不敢。 他们二人太过和谐般配,让她觉得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个。 春枝看着突然就情绪低落的自家姑娘,不知发生了何事,眼角瞥到几个熟悉的人影,紧张的拉了拉晏辞的衣袖。 “姑娘,是九姑娘十姑娘和十二姑娘她们。” 晏府里如今还待字闺中的女儿还有四个,除开晏辞和正在商谈婚事的晏如,就剩下十姑娘晏妩,和十二姑娘晏妤。 晏妩的生母是和赵姨娘交好的宋姨娘,是以晏妩和晏如是最要好的。 晏妤和她哥哥晏谨是一对龙凤胎,是素来沉默寡言的陈姨娘所生。 因为从前赵姨娘掌管后宅,陈姨娘母子三人要仰仗着赵姨娘生活,所以晏妤总是爱往写竹院跑,一来二去,和也就成了晏如的小跟班。 三个人远远就看见了晏辞,其实她们一直在晏辞身后,从晏辞一出门,晏如就叫着两个妹妹出门了,一路上不远不近的跟着,冷不防晏辞突然转了个身,这才暴露了行迹。 眼看也没有藏下去的必要,索性就大大方方的走了过来。 “十三妹妹,你也出来玩呀。” 说话的是晏妩,她一张脸有些微胖的圆润,穿着一身浅黄色的衣裙,说话时高高的昂了一下下巴。 晏辞在三人脸上扫了一眼,微微屈膝:“见过三位姐姐。” “哟,果然是懂事了,知道给我们见礼了。” 晏如还是一如既往的尖酸,说出的话很讨打。 晏辞不做计较,准备告辞,却听晏如转了语气,“既然碰到了,就一起吧,我在观水阁定了位子,一起来玩吧。” 晏辞才不想去,看着晏如那趾高气扬的样子都影响心情。 不声不响的晏妤却走到了晏辞身边,十分亲昵的挽起了晏辞的手臂,“十三妹妹,一起来嘛,都是自家姐妹别客气呀。” 说着就拉着晏辞跟在晏如和晏妩身后朝观水阁方向走去。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晏妤好声好气的拉着她,她也不能直接将人甩开,只能任她拉着往前走去。 观水阁,如其名所言,是一个临水的阁楼,上下三层,里面雕梁画栋莺歌燕舞,有人在此饮酒作乐,也有人在此吟诗作画,是一处雅俗共赏的地方。 几人来到了二层的一个雅间,窗户开着,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夜空下沿河的树上都挂满了花灯,从高处看去竟是别有一般风味。 落了座,很快就有小二端了酒菜进来,都是姑娘家,点的酒是口味较轻的梅子酿,香甜有余酒劲不足,正适合姑娘家。 几个小姐妹说说笑笑的吃菜喝酒,要不是晏辞注意到晏如总是有意无意的瞥她两眼,她以为真是邀她来玩的。 酒里重的都要盖过酒味的刺鼻药味,要不是晏辞定力好,喷嚏都打了好几个了。 小姑娘算计人,也不知道掩盖掩盖,这冲鼻的味儿,傻子才闻不出来呢。 但她还是配合着假装喝下去,然后软绵绵的晕倒在了桌角上,她还挺想看看她们后面的把戏的,要是她不晕,岂不是没戏看了。 无聊了太久,晏辞想找点乐子了。 等看到晏辞晕倒了,三个装模作样吃饭的姑娘也停了下来,静静的看着晏辞好一会儿。 “晕了,接下来怎么办?”晏妩凑近晏辞,还伸手推了推晏辞,确认她是真的晕倒了。 “你们两个把她抬到房间里去,我去叫人。”晏如吩咐道。 “真要这么做吗,万一……” 晏妤犹豫的声音被晏如陡然制止,“没有万一,赶紧着。” 晏妤瑟缩了一下,跟晏妩一块将晏辞架了起来,往里间走去。 春枝和翠芝在门口站着,看到晏如出来,春枝便朝里面看去,看到自家姑娘被十姑娘和十二姑娘架着,着急的问道:“我家姑娘怎么了?” “十三妹妹喝醉了,让她在房间里休息一下吧。你去买些解酒药来。” 春枝不疑有他,干脆的应道:“好,我这就去,劳烦翠芝姐姐替我照顾一下十三姑娘。” 等看着春枝出了观水阁,晏如也紧接着出去了。 而这边在晏妩和晏妤离开房间后,由翠芝守着门,没一会儿就有一个男子从旁边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油头滑脸的男子,半眯着的眼里显露着不怀好意,看到站在门口的翠芝,他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翠芝被吓了一跳,有些嫌恶的避开男子,朝房间努了努嘴,示意人在里面,接着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男子。 男子乐呵呵的接了银子,推开门进屋去了。 事情到这也就没她什么事了,看了一下左右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也就放心的离开去和她家姑娘会合。 而屋里躺在床上的晏辞见没有什么动静,便睁开眼坐起身来,难道是她误会晏如了? 刚自我怀疑了一下,就听见了推门声,立刻又重新躺了回去。 有些沉重的脚步声慢慢朝床边走来,一听就是男子的,晏辞已经可以猜到晏如是什么算计了,不就是找人毁了她的清白吗。 小小的姑娘,心还挺坏。 正准备起来干掉来人跑路时,就听见砰的一声,惊的晏辞立刻睁开了眼睛从床上跳了起来。 入目的不是令人作呕的油腻男人,却是谢承胤那张带着三分肆无忌惮又笑容灿烂的俊脸。 爽朗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十三姑娘!” 晏辞收回作势要打过去的手,看着眼前的谢承胤,以及地上趴着的另一个男子,一下就明白了现状。 谢承胤已经先她一步把人干掉了。 可是他怎么会出现的这么巧? 迎着晏辞惊讶又探究的目光,谢承胤洋洋自得,“多亏了我吧,不然你……”眼神审视的扫过地上趴着的人,深意不言而喻。 晏辞很想说没有你她自己也一样可以,只不过可能费些力气。 但想到谢承胤好歹是帮了她的忙,这话在舌尖一停也就没说出来。 两个人看着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男人,大眼瞪小眼,忽的不约而同道:“怎么办?” 这突如其来的默契让两人俱是一愣,谢承胤轻轻的咳嗽了一下,再次开口,“要不先把他搬床上?” “行!” 晏辞抬脚,谢承胤抬头,两个人一起使劲,男子就被丢在了床上,还瘫软的滚了两滚。 第22章 反算计 处理好男子,想到此处不好久留,从门口出去又容易被发现,看着敞开的窗户,晏辞决定和谢承胤一道离开。 还没等二人行动,门口再次传来了脚步声,只是这一次的脚步声比较快,快到屋里的两个人都来不及跳窗逃走。 晏如对今日的事情早有准备,她为了能够让韩凉亲眼看到晏辞和别人苟合的场景,提前以晏辞的名义约韩凉在观水阁见面。 所以眼看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晏如等在外面的角落里,就看到韩凉一身夺目的红衣,喜滋滋的朝观水阁而来。 尽管很生气,但一想到等会儿韩凉见到晏辞和别人苟合时的表情,她就畅快不已。 她倒要看看,一个没了清白的女子,还怎么嫁给韩凉。 而这边韩凉迈着欢快的步伐往约定好的房间走去。 十三姑娘一直拒绝见他,虽然有些小受打击,但注意力很快就转向了别的女子。 突然收到十三姑娘约他见面的消息让他又惊又喜,丝毫没有产生怀疑,反而觉得十三姑娘为自己的魅力所倾倒。 他就说嘛,没有哪个女子是能逃过他的甜言蜜语的。 怀揣着满心的欢喜,韩凉推开了房门,屋里面静悄悄的,韩凉左顾右盼后,试探着喊了一声:“十三姑娘?” 此话一出,躲在床底下的两人都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尤其是晏辞,这个声音她太熟了,说的那些话现在想想还有些想吐呢。 见没有声音回应,韩凉继续道:“十三姑娘,我来了,你快出来吧。” 满屋依旧是静悄悄的,他抬眼往里间看去,只见宽敞的床上躺着一个人,因为盖着被子,并没能看清模样。 韩凉想当然的以为那是晏辞,而且是一个躺在床上等他的晏辞,内心一瞬间就火热了起来,嘴里的污言秽语止不住的冒了出来。 躲在床底下的两个人恨不得堵住耳朵。 眼看着韩凉一边脱衣服一边就朝床边走来,下一瞬就要掀开被子。 谢承胤突然从床下探出一只手来,猛地抓住韩凉的脚腕,用力一拉,韩凉哐叽一声就朝地上摔去。 还没能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谢承胤扬起一拳,砰的一声打在了韩凉的太阳穴上,韩凉立刻晕了过去。 晏辞也从床底爬了出来,看着已经脱的几近光溜溜的韩凉,嫌弃的转过脸去。 谢承胤站起身,有些感叹,“这下可好,床上已经躺了一个,现在又来了一个,你这姐姐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晏辞冷笑一声,“上不得台面的把戏,既然都送上门来了,哪有不回礼的道理呢?” 瞧着晏辞有些发冷的脸色,再看看昏迷不醒的两个人,谢承胤突然就有了一个好主意。 谢承胤将倒在地上的韩凉也拖上了床,放在了先前那个人的旁边,然后照着韩凉的样子,将那个人的衣服也给脱了个干净,末了,再给两人盖上被子。 谢承胤手脚很快,这一番下来不过半刻钟功夫,谢承胤收了手满意的看了一眼,“大功告成。” 可以想象,等床上的两个人醒来看到对方后,该受到多么大的精神刺激。 晏辞不禁有些佩服谢承胤,不愧是有名的纨绔,花样就是多。 等做完了这一切,两个人就准备离开,耽误的时间太久,若是这时候再有人进来,可就有些说不清了。 走到窗边,谢承胤轻松一跃人就已经落在了地上,只是二层的高度,对于习武的谢承胤来说不是问题。 可对于身为大家闺秀的晏辞来说就有些难度了。 柔弱的身体在晏辞想要往下跳的一瞬间就产生的应激反应,害怕的脚软了起来。 这不是晏辞想有的反应,可她却控制不住,想起曾经蹈锋饮血的沙场女将,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也会吓得挂在一个小小的阁楼之上。 站在下面的谢承胤微不可见的勾起了唇角,那个得理不饶人又牙尖嘴利的小姑娘,竟然怕高,哈哈哈。 “跳吧,我接着你!” 谢承胤伸开结实的双臂,眼神里柔和的笑意如同潺潺的小溪,舒缓的从眼角流淌出来。 晏辞咬了咬牙,使劲控制着挪动了一下双脚,朝下面低吼了一声,“你让开,我自己来。” 这个难关她必须自己迈过去,不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她不想让这种惧怕成为她的阻碍。 谢承胤看着一脸决绝的晏辞,玩世不恭的神情不禁正经了起来。 下一刻,晏辞看着谢承胤旁边长满小草的空地,抬脚跳了下去。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却落入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手落在了谢承胤的胸膛上,感受到里面的心脏有节奏的跳动着,莫名的让晏辞有些耳根发热。 不禁有些嗔怒的跳开,“谁叫你接的!” 谢承胤哼了一声,“不识好人心,还不是怕你摔瘸了,一会儿被熟人看见你怎么解释?翻窗户摔的。为啥翻窗户?因为打晕了两个流氓……” “好了,你接的很好,我非常感谢你。”晏辞连忙制止住谢承胤滔滔不绝的帮她找借口,虽然很对,但她不想听。 不耐的别过脸去,晏辞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买了解酒药回来的春枝,扬唇轻喊:“春枝。” 春枝正急慌慌的跑回来,她跑了好几个铺子才买到解酒药,心里惦记姑娘,就赶紧小跑着回来。 听到声音,春枝巡着声,看到了站在路边的晏辞,快步跑过来惊讶道:“姑娘你醒了,你怎么在这儿啊?” 晏辞笑了笑,也不多做解释。 这时春枝才注意到站在晏辞身边的谢承胤,一双眼睛在晏辞和谢承胤身上来回瞟,心里直呼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十三姑娘在这里,原来是谢小侯爷来了。 不知道再次被悄悄牵线的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准备打道回府。 后面的事他们就不亲眼见证了,可以预料,这是一个能够让人说上好一阵子的大瓜。 七寸放风完毕,悄无声息的回到谢承胤身边,四个人在热热闹闹的人群中往回走去。 这时晏辞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转头看向谢承胤:“你今天怎么会出现的这么及时?” 谢承胤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尖,他肯定不会承认他是知道她出门特意跟来的。 “我是你的天降福星啊,自然是在你有危险的时候就出现了。” 晏辞撇了一下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指不定也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 晏?眼线?诚:我是为了我的雨打松落图。 第23章 流言起 韩凉进去没多久,晏如就带着两个妹妹再次回到观水阁,看到二楼已经挤满了人,她微微的勾起唇角,心里涌起大仇得报的快感。 “看,快看,是个男人!” 不知人群里是谁喊了一声,人群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个个翘首以望,伸长的脖子如同看戏的大鹅。 随着声音落下,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惊慌失措的从屋里跑了出来。 又是一声:“看,还有一个!” 紧接着又是一个男子跑了出来,同样的衣衫不整,让看戏的人纷纷惊掉了下巴。 两个男人共处一室,还都是这副狼狈样子,不免让人浮想联翩。 随着人群的指指点点,许是后头跑出来这个人太过惶恐,脚下一滑,噗呲一声摔倒了,挡住脸的衣裳落在了地上,露出了真容。 晏如双眼猛然睁大,一双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是她眼花了吗,怎么看着这人像韩凉。 再看那身皱皱巴巴的红衣裳,好像真的是韩凉! 人群中自然也有认识韩凉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直接说了出来:“我怎么瞧着后头出来的这个像是韩府的公子呢。” 此话一出,人们的目光都朝摔在地上的人瞧了过去,心里细细琢磨了起来。 好像真的是韩公子。 韩凉心里别提多惊慌了,一睁眼看到的不是心心念念的十三姑娘也就算了,怎么还是个贼眉鼠眼的臭男人! 他的清白啊! 心里打着哆嗦,慌忙的拾起衣裳蒙住头撒腿就跑,只要他不承认,他就不是韩凉。 可是在场的人都有双明亮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不是一个不承认就能遮掩过去的。 心有余悸的韩凉回到府里时,立刻就将自己关进了院子里,吩咐小厮打水沐浴。 泡在浴桶里,一直处于停滞状态的大脑才开始运转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晕倒在那间房里了,好像先是被什么东西拉住了脚。 想到这就将沉在水里的腿伸了出来,茂盛的腿毛一直延伸到脚腕处,而在脚腕那难得一见的黄白皮肤处,却并没有看到任何被伤到的痕迹。 难不成见鬼了? 韩凉瞬时一个激灵,扑棱着就从浴桶里窜了出来,顾不得身体裸露又沾满水珠,跑到床上一头就扎进了被子里捂的严严实实的。 天爷啊,难不成是有人嫉妒他的美貌要害他。 “砰砰砰!” 韩凉蜷缩在被窝里不敢吭声。 “砰砰砰!少爷!” 听见有说话声,韩凉从被角露出一只眼睛,“谁!” “少爷,小的东平啊,您洗完了吗,是否需要添水?” 一听是近侍东平,韩凉松了口气,从被子里钻了出来,这才看到全裸的身子,一边下床去拿衣服,一边回应东平。 “我洗完了,进来收拾吧。” 得了少爷的允诺,东平推门而入,手脚麻利的收拾房间,最后吩咐人将浴桶抬了出去。 忙活完这些,东平转过身来,服侍着韩凉打理他浸湿的头发。 “少爷,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十三姑娘又没见您?” 东平的话给韩凉提了个醒,对啊,他明明是收到十三姑娘的信才去的,可是十三姑娘呢? “去,将十三姑娘送来的信拿过来。” 东平放下梳子,转身朝旁边的小书房走去,没一会儿就拿着一个纸条回来。 “少爷。” 韩凉接过纸条打开,只见上面娟秀的字体写着几个简洁的字:花朝节,戌时一刻,观水阁乙三房,不见不散。 落款处写着十三。 除了十三姑娘还有谁。 再联想到自己进门时的悄无声息,还没看清床上的人就被偷袭了,韩凉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全部。 对,是晏辞,一定是晏辞在害他! 他爹给他说十三姑娘没同意亲事,他还以为是他的魅力没有打动她,没想到她就是个毒妇,一肚子的坏心眼,现在又来坏他的名声。 气愤的将纸条揉进手里狠狠的扔在了地上,“臭丫头!” 生完气,韩凉就上床睡觉去了,一个不识好歹的臭丫头不值得他劳心费神,他得养好精神,明儿还有好几个姑娘要见呢。 而晏府写竹院的晏如可就睡不着了,看着好端端回到府里的晏辞,晏如差点将满口的银牙咬碎。 明明算的都刚好,她怎么就能平安无事的躲过去呢,早知道她就该守在门口。 可是她自己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偷听别人做那种事,她自忖是做不到的。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此次不仅没有教训到晏辞,反而连累了韩公子,晏如揪着手里的帕子,狠狠地撕烂了,好像这条帕子就是晏辞一般。 晨光微明,金乌从地平线缓缓升起,霞光洒满了整个东都,初春的凉风带来树叶的清香。 鸿胪寺卿的公子夜睡男人的流言只一个晚上,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连太子选妃的热度都给盖了过去。 皇宫之内,天庆帝坐在隆昌殿的龙椅上,犀利的目光在下面的文武百官面上一一扫过,却在鸿胪寺卿韩绮所在之处多停顿了一息。 想起今晨传来的消息,天庆帝威严的神情带了些许嫌恶,却在看到站立在百官最前面的太子时,面上柔和了起来。 低沉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如今太子选妃在即,秀女们的选拔必然要格外仔细,万不可轻忽,尤其是品性,切不能让有瑕之人蒙混其中。户部。” 被点名的户部尚书晏同林出列,拱手:“臣在。” “采选名册是你们户部负责,待选之人定要严加审查。” “臣遵旨。” 晏同林汗涔涔的垂首回应,感觉到天庆帝满是威压的目光移开后,这才缓缓退回原位。 上早朝的路上,谁还没听到点流言蜚语,偏巧陛下接着就说了太子选妃要重品性这一条,这不就是间接的点那流言的主人公吗。 而身为主人公之父的韩绮,整个早朝愣是大气都没敢喘一口。 他这张脸算是丢尽了,怪不得一出门就踩了坨狗屎,早知道他今天就告假了。 天才晓得早知道! 好不容易熬到下朝,韩绮逃一般的就出宫回府去了。 晏同林看着韩绮离开的身影,心里长松一口气,还好两家没把亲事定下来,不然他也得跟着被指指点点。 第24章 美臀图 “混账!” 一进大门,看着打扮的花枝招展就要出门去的韩凉,韩绮憋了一早晨的气瞬间就爆发了。 脱了那只踩了狗屎的鞋就朝韩凉的脸上扔了过去。 韩凉最爱惜的就是他那张脸和身上的衣服了,一个侧身就躲开了飞来的鞋,鞋子落在地上,鞋底上已经干掉的狗屎落了一地的残渣。 “呕,爹,你鞋好臭!” 韩凉捏着鼻子,嫌弃的看着韩绮,一副你昨儿又没洗脚的眼神。 韩绮沉着脸狠瞪回去,“我鞋再臭,能有你的名声臭!整日里流连花丛也就罢了,现在都开始惦记上男人了,你咋不上天呢!” “我什么时候惦记男人了?”韩凉话刚出口,自己就心虚的顿住了,试探的问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还用得着听说,外面画像都贴出来了,你那露出来半拉子屁股上的胎记,不是亲眼见过的人,谁会知道!” 韩凉瞬间脑门充血,感觉一口气上不来就要撅过去了。 他出来的时候明明遮住了脸,怎么会有人认出他来,而且,他出来的时候穿了衣服啊。 不顾韩绮生气的怒吼声,韩凉拔腿就往外跑去,他并不是去约见姑娘的,而是要亲眼看看画像。 那个让他名声扫地的画像。 如果说流言是浮于表面,那这画像简直就是直击灵魂了。 “卖画啦卖画啦,两文钱一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一个衣着简朴的孩子扬着手里的画穿行在街上,碰到人就给一张,还热情的介绍道:“韩公子的美臀图,如假包换。” 接画的人笑呵呵的给了两文钱,瞧着那画噗嗤一声笑了,“哟,这画真不错,屁股饱满圆润,还有这上面的胎记,可谓是点睛之笔,不知道那韩公子的屁股上是不是真的有。” 接着就有路过的人道:“假不了,听说昨夜好些人都在观水阁看见了,那老大个屁股。” “哈哈哈哈……” 此起彼伏的笑声在街上荡漾着,韩凉再也忍不住,冲到小孩面前就夺过了他手里正准备卖的画。 小孩一愣,接着就问:“公子也来一张吗,韩公子的美臀图,如假包换。” 韩凉颤抖着手看着那张画,没有画脸,简单的几笔就勾勒出一个身形,是一个男子半趴在地上,微微掀起的衣角露出半边屁股,一个似花非花的胎记落于正中。 韩凉顿时头晕目眩,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胎记,和他左臀上的简直毫无二致。 这…… 是谁干的! 真就和他爹说的一样,没有亲眼见过,谁能画的出来! 而亲眼见过韩凉屁股的人,此时正在松雅集,专心致志的画画。 一张桌,一摞纸,一支蘸满了墨的笔,以及一个端坐的人。 下笔丝滑顺畅,行云流水间一幅画就完成了。 七寸揭开已经画好的,露出下面空白的纸张,询问道:“公子,已经画了一百多张了,要不要歇歇?” 谢承胤神情专注,手下飞快,又是一张画好了,不需要画的多么精细,他要的是传神。 “好了,先到这吧,爷累了,出去看看效果松快松快。” 谢承胤伸了个懒腰,举步走出松雅集的风字甲号房间。 七寸赶紧将手里的画交给松雅集的掌柜,也跟着出去。 晴好的天气太阳当空照,走过的人个个开心的笑。 笑得无外乎是那幅堪比本尊的美臀图。 七寸不明白,公子为什么要画这美臀图,要说是为了挣钱,可一张才卖两文钱,画画用的剑脊双龙圆墨比起它来不知都要贵多少倍。 “公子,你图啥呢?” 谢承胤眉梢一扬:“图个乐呵。” 好吧,七寸承认,是他家公子能干出来的事,就为图一乐,就把人家的屁股让满大街的人都看一看。 其实还有更深层的原因谢承胤没有说,将来的韩家会成为丞相萧成章的狗腿子,韩凉更是明里暗里不知糟蹋了多少姑娘。 现在他提前揭露了他的本性,让满东都的姑娘都躲着些,也算是做做好事吧。 谢承胤的画作虽然只有区区一百多份,但购买此画的人见着有趣,纷纷开始传阅,甚至有专门卖画的铺子开始翻印,一时之间,这幅美臀图撒遍了东都的大街小巷。 就连晏府门口的小厮都人手一份,显然不会是谢承胤的真迹。 春枝起了个大早,就去晏府的大厨房里提晏辞的份例饭菜,路过晏府的二门时,就看见两个小厮挤在一堆,对着什么说说笑笑。 好奇心的驱使下,春枝想着就悄摸摸的过去看一眼,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伸头一看,好家伙,那画的是什么,啥也看不清,就画了一个大屁股。 春枝撇了撇嘴,十分大声的呸了一声,“你们真是不害臊,光天化日就在看这样的图。” 两个小厮没察觉身后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头一看是春枝,一边拍着起伏不定的胸口,一边嘻嘻的笑道:“你知道什么啊,这幅图现在可是名画,这画的可不是普通的屁股。” 春枝翻了个白眼,“都是屁股,谁还比谁的尊贵不成。” “春枝姐姐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同样都是屁股,可不就是有贵有贱吗,你看看咱们当下人的,犯了错屁股得挨打,你见过哪个当主子的屁股挨过打。” 春枝听着好像也有些道理,斜着眼睨了一眼那张画,“那你这个画上的屁股是因为没挨过打?” 小厮连忙摇摇头,“不不不,这个屁股是因为他的主人,这是鸿胪寺卿公子韩公子的屁股。” “韩公子!?” 春枝也不去大厨房提饭了,抢了那张画就往院子里跑,一进院门就开始喊了起来:“姑娘,姑娘,大八卦大八卦,韩公子出名啦!” 晏辞梳洗完毕正在软塌上倚着,端着茶杯浅啜两口,听着从院门口传来春枝的呼喊声,心中已经猜到是什么事情了,想着应该就是昨夜观水阁的事。 结果等春枝跑过来,将手里的画往晏辞眼前一展,道:“姑娘,快看,这是韩公子的屁股。” 第25章 退婚 “噗!”晏辞一口水就喷了出来。 看着那张栩栩如生的画,晏辞不禁问道:“哪来的?” “从二门的小厮手里抢来的,他们说,现在外头的人,几乎人手一份,说是能辟邪。” 晏辞抿住嘴,还好嘴里的茶水刚才一口都喷完了,不然她现在能喷春枝一脸。 晏辞用两根手指头捏起被喷了茶水的画仔细端详起来,虽然看起来有碍观瞻,但不得不说,画的真不错。 重点突出,形象鲜明,再配上外头传的流言,让韩凉那原本就一落千丈的名声变得更加声名狼藉。 虽然她没有亲眼看到韩凉的屁股,但看这画像取其精华的程度,八成是真的。 突然晏辞脑中闪过一个熟悉的感觉,这幅画的画风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春枝,你去打听一下,这画最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好的姑娘!”春枝得了吩咐,乐颠颠的就去查探。 这边春枝前脚刚出门,晏辞就忽然想起来,这大清早的,还没吃饭呢! 咕噜噜…… 肚子十分配合的叫了起来,只能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而这边,晏同林下了早朝就直奔芷兰院,将外面的流言以及皇上在朝上所说的话说给蒋卿卿听。 蒋卿卿只一思索就明白了皇上的态度,这是在暗示让韩家修身立节,谨言慎行。 晏同林琢磨着也是这个意思,可先前已经和韩家商谈过婚事了,虽然庆幸没有下定,但眼下突然出了这么个事,亲事断然是不成的了。 他是不会为了和区区一个韩家交好,而葬送了自己的官途的。如今韩家已经惹了陛下的眼,在这当头他还去和韩家结亲,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经过仔细的思量,权衡过其中的利弊之后,晏同林果断的决定等外面的风头稍过,就去韩家说明情况,将两家的婚事作罢。 可还没等晏同林上门,韩绮就带着儿子韩凉上了晏府的门。 听着门头小厮的禀告,说韩大人带着很多东西来访。 晏同林吃了一惊,赶紧回头去看蒋卿卿。 蒋卿卿给了晏同林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就吩咐小厮:“将韩大人请到客厅去吧,我和老爷一会儿就到。” 晏同林不明白蒋卿卿的用意,等小厮下去后便问道:“卿卿你怎么还将人请进来,万一他们父子是来提亲的呢?” 蒋卿卿胸有成竹的一笑:“老爷不用担心,别说他们不是来提亲的,就算是,咱们也不用怕,我已经有办法推掉这门婚事了。” 晏同林眼神一亮:“什么法子?” “老爷您不是说,陛下让您准备好太子妃的待选秀女名单递上去吗,如果韩家真是来提亲的,那咱们就说九姑娘已经是待选秀女了。反正名单在您手里,增减一个人不是问题吧。” 晏同林似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可还是觉得不太妥当:“可那不就是欺骗韩家吗,他们万一知晓了,两家可就彻底决裂了。” “谁说是骗他们了?” 晏同林抽了口冷气:“不会真的让小九去参选太子妃吧!” “做戏自然要做全套,加入待选名单里,就是真的待选秀女了,但是老爷您无需担心,太子妃人选是重中之重,陛下必然十分关注,九姑娘就算去了,也不会被选中的,这样一来,既可以推掉韩家的婚事,又不用和韩家撕破脸,等日后再给九姑娘寻一门合适的亲事出嫁即可。” 听到蒋卿卿将个中情况详细说明,晏同林发现这已经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打定了主意,两人携着手往客厅里走去。 韩绮和韩凉父子二人在客厅里坐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就看到晏同林和蒋卿卿二人同来。 韩绮只知道晏同林娶了他曾经的大嫂为妻,却没有亲眼见到过蒋卿卿,所以当晏同林两人一同出现的时候,韩绮的目光立刻就落在了蒋卿卿身上。 乍一看,是个美人儿。 婷婷袅袅的身姿带着说不出的仪态万千,行走间裙摆随着莲步轻移,泛出数不尽的光华。 细看去,不仅美,还很有韵味。 肤如凝脂般白皙细嫩,哪里像一个二嫁之妇,分明是一个二八的少女,比起少女来,唇角那抹深含不露的浅笑,更让人意乱情迷。 怪不得素来只纳妾的晏同林娶了她为妻。 韩绮以手捂唇轻咳了一声,收回自己跑远了的思绪,转过头却看到同样看直了眼的儿子。 怒其不争的暗暗怼了一下韩凉,完全忘记自己刚才走神的形状。 韩凉确实看直了眼,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口水。 他自诩阅女无数,可像眼前这般的尤物还是头一个,既有少女的纯洁美丽,又有妇人的风姿韵味,两者结合的太完美了。 如果换个时间地点,他一定会将此女收入囊中。 可惜了。 韩凉悄悄的垂下眼帘,将眼神中赤裸裸的欲望掩进眼底。 晏同林夫妇二人到了客厅,还算热情的和韩绮父子打了招呼,四人纷纷落座。 韩绮略一沉吟,说起了今日的来意。 “晏兄,今日携犬子来府上多有叨扰,但有些事还是要亲自给晏兄致歉。” 说到这,晏同林多半猜到了他下面的话,没有打断,而是做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 只听韩绮继续道:“外面的流言晏兄应是知道了,说起来很是惭愧,是我教子无方。但我已经同犬子核实过了,外面的流言实属无稽之谈。” 晏同林挑了一下眉梢,“哦?无稽之谈,那美臀图也是假的咯?” 一说美臀图,韩绮老脸一红,虽然他知道就算不承认,也没人会脱了韩凉的裤子当场验证,可他还是忍不住心虚了一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这件事我们还在调查,传扬的人一但让我们抓住,定不会轻饶了他。可眼下重要的是,咱们两家的亲事。” 喏喏喏,重点来了吧。 晏同林和蒋卿卿对视了一眼,满眼都是我猜对了吧,就是来提亲事的。 蒋卿卿勾了勾唇,眼神轻柔的刮了晏同林一眼,嘴角流露出浅浅的笑。 一直关注着晏同林脸色的韩绮,随着晏同林的视线也落在了蒋卿卿面上,恰好看到了这一幕,顿时心里不是滋味了起来。 他早年丧妻,多年未曾纳过妾,一直是守身如玉洁身自好,如今看到人家两个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眉目传情,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该收个房中人了。 第26章 晏如的选择 没等韩绮从失意中回过神来,就听到晏同林道:“韩兄啊,说起这亲事来,咱们两家怕是少了些做亲家的缘分。” 韩绮一愣:“晏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要退婚吗?” 晏同林很想说,无媒无聘何以为婚,两家只是口头商谈约定了而已,又何来的退婚之言。 但眼下,他没想着和韩绮撕破脸皮,毕竟同朝为官,多个朋友多条路。 晏同林带着客气又浮于表面的笑,“是这样的,如今太子选妃在即,各家适龄的女子都应纳入待选秀女之列,我家小九如今也十六了,她也在待选名单之中。” 言尽于此,晏同林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白了,他想韩绮也听懂了。 不是他不想和他们韩家结亲,是这女儿的婚事他如今做不了主,谁敢和皇家抢人啊。 韩绮深吸一口气,胸口里憋着的气息沉了又沉,坠坠的压在胸口。 他预料到了这个最差的结果,但还是有些失望。 正要开口说罢了,就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几个呼吸间,脚步声的主人就出现在了四人眼前。 晏如穿着一身碎花长裙,头上插了几只玳瑁的簪子,一进门就喊了一声:“爹!我不要退婚,我要嫁给韩公子!” 此言一出,晏同林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手拍在红花梨木的桌子上,怒道:“混账,大人在这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回你院里待着去!” 晏如看了一眼老老实实坐着的韩凉,顿时更有勇气了,又往前走了两步,迈进客厅的门槛,哐当一声就双膝跪在了地上。 “我不回去,爹,我不要参选什么太子妃,我心仪韩公子许久了,我就要嫁给韩公子,求爹成全。” 说着,晏如竟然俯下身开始磕起了头,脑门砸在地板上的声音砰砰直响,可见晏如并不是做做样子,是实打实的真磕。 晏同林的计划被女儿的出现猝不及防打断了,现在的他心里又怒又急,当着韩绮父子的面又不好当场发作让人看了笑话,只能放软了声音道:“小九你先起来,回你的院子里去,这事情我们还在商议。” 晏如此时完全听不进去规劝,她只知道她刚才在门外偷听见父亲不让他嫁给韩公子了,她一着急就跑了进来。 韩家都来提亲了,父亲为什么不同意,是因为在意外面的流言吗,可流言是假的啊,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 韩公子进入观水阁不过一刻钟时间,什么都发生不了,而且,那明明是她陷害晏辞的局,反而牵连了韩公子,还拖累的他们的婚事。 这些她没法说出来,只能一个劲的磕头求父亲成全。 晏如不停的磕头不住的说着要嫁给韩公子的言论,晏同林眼底的怒气越来越浓,几愈控制不住爆发。 这时又有一个人冲了进来。 赵姨娘原就在外面,本以为女儿表达出自己的意愿,再求求情,老爷当着韩家人的面说不定就同意了。 怎料,女儿一直磕头不算,老爷就这么干看着,丝毫没有松口的迹象。 赵姨娘冲进来直接就拉住了晏如,阻止她继续磕头,此时晏如已经磕的满头淤青红肿,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肤覆盖着,没有流出血来。 赵姨娘心疼的不行,将晏如揽进怀里,这才看向晏同林,“老爷,阿如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怎么忍心。她就是爱慕韩公子想要嫁给他而已,原先也答应的好好的,如今怎么就……” “好了!”晏同林开口截住赵姨娘哭哭咧咧的话,还有韩家人在,再说下去,怕是要和韩家结仇了。 蒋卿卿从头到尾都没说什么话,只在晏同林站起身来发怒后,这才跟着起身站在了晏同林身边,手上下轻抚着晏同林的胸口,顺着他胸中的怒气。 女儿跟她说了,她只管照顾好夫君就可以了,什么话也不要说,说多了就是错。 她是嫡母又是后母,要么落个苛待子女的名声,要么就会让夫君厌恶。还不如让晏如自己选择。 蒋卿卿按照晏辞跟她说的,她只听不说,果然事情和晏辞预料的差不多,晏如宁愿嫁给韩公子也不愿意参选太子妃。 她虽然不解,但她只是静观其变。 晏同林看着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索性也不管了,“好,既然你愿意嫁,那就嫁,自此以后,是喜是忧,是富是贫,都由你自己承担,路是你自己选的,再后悔也得咬着牙走完。” 晏如抬起头看着对她一脸失望的父亲,斩钉截铁道:“谢父亲成全,女儿不会后悔。” 晏同林调整了一下脸色,这才转向韩绮,面色带着些许歉疚和难堪,“让韩兄看笑话了。我这女儿的意思也很明白了,不知道咱们这亲事……” 韩绮立刻接话道:“亲事当然继续,有这样一位一心一意爱慕犬子的妻子,是犬子的荣幸。只是,这待选名单……” 晏同林神色一顿,“名单的事我来想办法。” 晏如和韩凉的婚事,因为晏如的这一闹,最终敲定了。 韩家将带来的东西留下,言明这只是歉礼,后面纳采、纳吉、纳征所用的彩礼,一样也不会少。 等韩绮父子离开,晏同林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多看一眼赵姨娘和晏如,他就心梗的厉害。 蒋卿卿看看抱着坐在地上的母女二人,“你们回去开始准备吧,婚期想必不会太远了。” 离开客厅,蒋卿卿直接就往晏辞的院子里来。 她有许多疑问想要问一问女儿,如今的女儿在她看来,和从前是大不一样了,从前的娇惯任性都变成了妥帖稳重,比她还要有成算。 坐在流芳院的竹椅上,蒋卿卿看着一派恬淡的晏辞,问道:“你怎么知道九姑娘宁愿嫁给韩公子也不愿意参选太子妃呢,即便当不成太子妃,做个太子良媛良娣的也是有可能的。” 晏辞轻轻一笑,“赵姨娘给晏如洗过脑了,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和太子相比,韩家虽然籍籍无名,但也算是正经官家门第,良媛良娣虽好,但终归是妾,可晏如要是嫁入韩家,那就是正经的当家主母。你说,在不得不做妾的赵姨娘心里,她更倾向于哪个?” 蒋卿卿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她也了解赵姨娘的心思,虽然做了晏同林的妾,但内心一直不甘,这也是她能在众多姨娘中脱颖而出,掌管晏府后宅的原因。 蒋卿卿出现后,赵姨娘的不甘越来越明显,当她得知女儿能有机会做正妻,她是做梦都要笑醒的,所以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帮着女儿嫁入韩家的,即便韩凉并不是个如意郎君。 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女儿是正妻。 再说了,谁家郎君还不是三妻四妾,只要她女儿是正妻,任是再多的妾也动摇不了她女儿的地位。 第27章 松雅集 韩家父子得偿所愿,回府的路上都松了口气。 为了挽回名声,他们需要晏家这门亲事。 如今在东都,以韩家现在的名声,不会有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给韩凉。 但为了韩家的名声,韩绮还是决定厚着脸皮上晏家的门试一试,好歹是有过议亲的情谊,就算被拒绝,也不会将面子做的太难看。 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这晏家的九姑娘,却是钟情于他儿韩凉。 韩绮瞅了韩凉一眼,这些年流连花丛也没全浪费,好歹迷惑住了个把小姑娘。 收到父亲的眼神,韩凉心里咯噔了一下,但一想到他今天可是乖乖听话什么也没说,就慢慢放下心去。 想到突然跑出来说爱慕他的晏如,韩凉内心又雀跃起来,他就说他的魅力无人可挡,那些造谣他的,都是嫉妒他。 不过这个晏家九姑娘倒是比十三姑娘更有眼光,能看破流言背后他无可抵挡的个人魅力。 他决定了,以后娶了她进门,一定多多爱护她。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可到底也没有决定放弃他那大把的莺莺燕燕。 这边,晏辞已经从春枝打听来的消息得知,最先传出美臀图的地方叫松雅集。 这个名字晏辞更加熟悉了,她重生醒来的那一天,谢承胤和晏诚相约去的不就是松雅集吗。 “走,咱们也去松雅集瞧瞧。” 松雅集是个文人聚集的场所,不同于观水阁的热闹繁华,松雅集从门口到堂内修饰,都颇有些质朴的味道。 宽敞的厅堂之内,摆放着整整齐齐的桌椅,三三两两的文人士子坐在一起聊天吃茶。 晏辞带着春枝寻了一处靠边的位置坐下,看着旁边一张桌上的客人,喋喋不休的向同伴哭诉自己的不得志。 说到慷慨激昂处,竟然一拍桌子站起来,开始口吐芬芳,神情满是愤然。 晏辞一直认为那些读书人多是温文尔雅之辈,今日所见,这文人脱去识礼的外衣,可市井小民并无二致。 顶多就是骂人骂的隐晦好听一点。 “小二。” 一个灰色短衫配着灰色灯笼裤的小伙子小跑着过来,“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坊间最近流传十分火热的美臀图你们这还有吗?” 小二脸上的笑一顿:“这已经卖完了,不过姑娘您可以去外面的书画店去买。” 晏辞摇了摇头,“不,我想要的美臀图,是从你们店卖出的那种,不是外头翻印过的。” 晏辞见着不少人手里都有美臀图,可细看之下是有不同的,只有最先出现的那个才是晏辞想找的,也就是从松雅集流出的那批。 小二脸上挂着的笑,“我们松雅集的画还有别的,姑娘不妨看看别的。” “也好,带我去看看吧。” 小二扬起笑脸,恭敬的领着晏辞往二楼的雅间走去。 松雅集除去一楼的公共厅堂外,还有四层雅间,这四层,分别以风花雪月命名,其中的房间以十大天干排序。 晏辞在小二的带领下来到了月字丙号房间,小二打开门后站在门口道:“姑娘您在房中稍候,稍后会有人将画送来。” 晏辞微微颔首,小二行礼后缓步离开。 虽然是级别最低的雅间,但也足够宽敞,干净的小几上摆着一壶茶四个茶杯,还有一小碟点心。 晏辞叫着春枝一块在桌边坐下等着,没一会儿就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 春枝打开门,一长溜和先前小二一样穿着的人鱼贯而行,人手抱着一幅画。 不同于美臀图的简约,这些画都是已经装裱好的,且幅幅都是名画。 但晏辞只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眼,因为没有她想要的。 她不是来买画的,而是来想通过画来寻找那个美臀图的作者。 晏辞在看到美臀图的时候就开始思考这件事了,画这样一幅画的人是为了什么。 若是为了名声,可他只是将画传了出来,未曾留下作者一星半点的信息,所以求名是不太可能。 可若是为了钱财,一幅画才卖两文钱,连翻印的画都卖到了五文,又不像是求利。 排除了名利,做画者在这样一个时间画这样一幅画,就只剩下一个原因。 那就是和韩家有仇。 借着韩凉夜睡男子的噱头,将这个坏名声给他坐实了。 晏辞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当她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的时候,她第一想法就是想来见见这个人,如果可能的话,她还想拉拢他,让他成为自己的同盟。 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韩家虽然不是他们共同的敌人,可也算是一起合作了一把,有此为基础,日后的合作也会好商量一些。 可是,晏辞并没有如愿的查访到关于这个作者的信息,那些名画只是名画,和美臀图没有任何一点相似之处。 再去询问松雅集的人,他们也只是含糊其辞,表示自己只是代行售画,其他的一概不知。 失望的离开了松雅集,晏辞回过头看着这间五层高的茶舍加画舍,总觉得并非所看到的这般简单。 若是只卖茶和卖画,值得用一个五层的楼舍吗? 寻常卖画的和卖茶的,顶多就是一间小屋或是一间凉棚,松雅集却远超于此,甚至内部的装饰虽然并不豪华,却也非普通可以形容。 具体问题出在哪里,晏辞一时没有发现,但天生敏锐的直觉告诉她,松雅集里有秘密。 或许,只有等见到松雅集的主人时,她就知道了。 这边晏辞前脚刚离开松雅集,后脚谢承胤就度着缓慢的步子回来了,小二见到谢承胤,纷纷恭敬的行礼。 松雅集的掌柜的任如松从后堂走出来,将谢承胤请了进去。 “小侯爷,方才来了个女子,她指名要买您画的那幅美臀图。” 谢承胤眉头一挑,“可知是什么人?” “那人临走时留了名,说是姓晏,行十三。” 谢承胤有一瞬间的怔愣,少顷却又低声的笑了起来,嘴边轻声的呢喃着:“晏十三。” 任如松不知道谢承胤为何突然笑得如此开心,但从小侯爷的表现可以看出,那位晏姑娘是位特别的,还好并没有怠慢了人家。 任如松领着谢承胤往楼上走去,直到顶层这才停下,“主子在里面等您,小的就送您到这了。” 谢承胤挥了挥手,看着任如松下楼去,自己往风字癸号房间走去。 第28章 富贵寡妇 谢承胤刚推开门,就从里面传来一句娇媚的女声:“来了?” 紧接着又是一道清脆的女声大声道:“谢承胤,你还敢来!” 谢承胤眼疾手快的拿开推门的手,一个侧身躲开了从里面砸出来的霁红釉梅瓶,名贵的花瓶落地的瞬间就摔了个粉碎。 “你还敢躲!” 谢承胤迈过花瓶碎片往屋里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不躲等着被你砸破头吗?破了相耽误我娶媳妇怎么办。” 那道女声嗤之以鼻,“哪个姑娘瞎了眼才会嫁给你。” 谢承胤傲娇的昂了昂头,转向最开始说话的女子,“秋老板,你女儿咒我未来媳妇你也不管管。” 倚在软榻上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掩嘴轻笑了起来,“你也咒她啊,咒她未来的夫君腿瘸。” “那可不行,谁不知道她惦记我哥许久了,万一她嫁给了我哥,那我咒的不就是我哥了!” 屋里原本还气哼哼的女子在听及提到自己喜欢的人时顿时噤了声,一张年轻的小脸顿时羞的通红。 好半晌,女子想起被谢承胤冒充的事,愤愤的说道:“谢承胤,你就多亏了你有个哥哥吧,不然今天非打的你满地找牙不可!” 谢承胤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着犹带怒气的女子,有些满不在意道:“秋大小姐,不就以你的名义画了幅画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秋芙蕖猛然瞪起了眼睛,“什么叫不就以我的名义画了幅画,你画的是什么玩意,完全是在毁我的名声好吧,我灵魂画手的威名可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你一下就给我毁了一半!” “有那么严重吗?” 秋芙蕖撇着嘴,“你把吗去掉,就是这么严重。” 谢承胤想着自己画的那幅美臀图还是挺好的,在外面也挺受欢迎的,哪里像秋芙蕖说的这么差劲。 “行吧,你说严重就严重吧,毁都毁了,你再慢慢积累吧。” 秋芙蕖冷哼一声不再理他,转身在软榻的另一侧坐下。 而倚在软榻上的秋玉竹看着女儿发完了脾气,这才问谢承胤:“听说松雅集这阵子都在赔钱?” “啊,是吗,我怎么不知道。”谢承胤假装无辜道,其实他早就知道了,但被人这么当面指出因自己的经营不善而导致赔钱,太没面子了,他才不要承认呢。 秋玉竹可不是能用装傻充愣就能给糊弄过去的,她一双杏眼专注的盯着谢承胤,里面的精明和算计丝毫不加掩饰,一副我早就看透了的神情。 谢承胤被盯的浑身不自在,内心经过几番斗争之后,终归还是落下阵去,露出了讨饶的笑。 “秋老板,秋姨,秋大美女,您都是富甲一方的人了,还差这么一个铺子吗。” 秋玉竹收回眼神,反过手欣赏着自己指甲上红色的丹蔻,毫不犹豫道:“差。” 闻言谢承胤垂下脑袋去,暗忖道:果然是越有钱的就越抠门。 又听到秋玉竹继续道:“我没男人可以依靠,可不就只能靠钱了吗。” 秋玉竹对自己的境况说的很贴切,她三十出头的年岁,丈夫早逝,只剩一个还未出嫁的女儿,也就是秋芙蕖。 孤儿寡母本就是最容易被人欺负的,可她本身又是个貌美如花的女人,比起寻常漂亮的小姑娘又多了些成熟的魅力,曾引得无数男人求娶。 可她呢,原本想在丈夫坟前自尽的,一头撞下去没死成,自此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行事雷厉风行,不再任人欺凌,谁若敢说她们娘俩闲话,她就敢去同人拼命。 后来她凭借着丈夫留下来的少许银两开了间铺子,卖的是女子用的胭脂水粉,可她的东西不叫胭脂水粉,都有个统一的名称,叫化妆品。 满东都的女子都喜欢用,无论多么丑陋的女人用了她店铺里的化妆品,都能变成绝世美人。 凭借着这个化妆品铺子,从一个铺子开成两个铺子,三个铺子……后来更是涉猎到了书画,酒楼,赌坊,原本的孤儿寡母慢慢就变成了整个东都炙手可热的存在。 秋玉竹更是被人们称作富贵寡妇。 不仅馋她的身子,更馋她的钱财。 谢承胤颓萎了,一看卖好不行就开始大吐苦水,“我也不想赔啊,可买画喝茶的都是穷人,实在是赚不了几个钱。” 秋玉竹斜睨了他一眼,“那是你经营不善,我好好的松雅集,原本富丽堂皇的装饰,都叫你卸了个干净,搞成了一个平民之所,能赚钱才怪了呢。” 秋芙蕖在一边跟着搭腔,“就是,娘,你快别租给他了,再租下去,没准连整个松雅集都得赔进去。” 谢承胤恨不得堵上秋芙蕖这补刀的嘴,可她好歹是松雅集东家的亲生女儿,又当着人家亲娘的面,只能远远的丢了一个威胁的眼神,换来的却是秋芙蕖眉头上扬的挑衅,摆明了就是你能把我咋滴。 秋玉竹可不管女儿和谢承胤之间的眼神官司,她在意的是她的铺子。 叹了口气后,她还是道:“想赚钱有的是法子,你可以搞个画展,将店里值钱的画都搬到街面上去,用围挡隔开,想看的就得给银子。” “这能行?”谢承胤质疑道。 “怎么不行,这叫有针对性的招揽顾客。愿意为此买账的要么是有钱人,要么就是真的喜欢的,再加上你可以设置观看的门槛,有攀比心理作祟,那些不甘输人一头又要面子的人,一定会花钱观看的。” 谢承胤不禁竖了个大拇指,“高,实在是高,怪不得您能家财万贯呢。” 被谢承胤一奉承,秋玉竹面上笑意更浓,她从现代学的那些东西,拿到古代来,可不就吊打吗。 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前几日听说东街有两间铺子因为改了名而生意兴隆,看来那家铺子的老板也是个有经商头脑的,你要是有空可以去结交一下,看看能不能把人挖到你松雅集来,没准能让你的松雅集更快的日进斗金哦。” 谢承胤仔细回想了一下,前些日子他还去过东街呢,怎么就没听说改了个名字就生意兴隆的铺子。 若是如此,他是不是也可以将松雅集改个名字。 试探的眼神看向了秋玉竹。 秋玉竹一看谢承胤,就知道他也想效仿人家改名,可是这改名,只有先行者赚钱,到了后面用的人多了,也就没什么新意了。 “别想了,整个东街的铺子都改名了,赚了钱的也就是那几个先改名的铺子,靠着新奇和独一无二赚足了眼球。后面跟风的并没有赚多少钱。做人呐,就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第29章 太子妃人选 虽然谢承胤不太明白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秋玉竹的生意经是绝对的管用。 所以不论是开画展还是去挖人,他都认真的记在了心里。 赚钱虽然不是他的首要目的,但有钱赚干嘛不赚呢。 随着美臀图事件的逐渐平息,太子选妃的事情开始提上了日程。 当今太子沈诏雍是天庆帝元后花宁的独子,不仅站稳了嫡长二字,本身也是个温文尔雅的人,胸有丘壑,样貌清俊,一直是天庆帝心中属意的继位人选。 可自从十年前开始,原本康健的太子身体开始每况日下,最开始是轻微的咳嗽,后来身体也日渐迟缓了起来。 天庆帝寻遍了名医,也只说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弱症,需得好好养着。 天庆帝是不信的,可又查不出什么来,只能安排太医用最好的药调理着,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太子虽然没有大好,可也好歹性命无忧。 太子虽已经二十六岁,因近些年身子一直不好,娶妻一事一直搁置着,就连二皇子都先他一步娶了正妃。 沈诏雍自己并不是很在意娶妻之事,他自知身体不好,不知寿数多少的他唯恐耽误了人家姑娘。 得知太子妃人选的名单已经送进了宫中,沈诏雍站在重华宫的窗前,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原本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近侍太监荣景赶紧拿过披风给沈诏雍披上,顺手就把打开的半扇窗户给关上了。 “殿下,您身子才刚刚好些,还是回去歇息吧,莫要吹了风。” 荣景准备上前去搀扶沈诏雍,却被沈诏雍抬手制止,声音平和之中带着些许渴望,“不用了,我想出去走走。” 外头正是阳光明媚,融融的春光洒了一院子,满是温暖之意。 沈诏雍踏出门口的第一步,深深的呼了口气,浑身上下都轻松了不少,自从前几日上了一次早朝后,他已经好些日子没出门了,在屋里待的都快要发霉了。 他勾唇笑了笑,感受着暖暖的春意,走路的步伐也轻快了许多。 荣景跟在沈诏雍身后,时刻关注着沈诏雍的状态,他都不记得上次见到主子这么高兴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沈诏雍在院子里慢悠悠的逛了两圈,精神状态倒比在屋子里待着时更好一些。 “荣景,你知道参选太子妃的都有哪些人吗?” 荣景低头思索了一下,回忆起前些日子从小太监们窃窃私语中听到的消息。 “具体都有哪些人奴才不清楚,但听闻陛下只从中选了十二位贵女入宫,让殿下大选之时从中择选。” 沈诏雍抬头看着已经开始偏西的太阳,咀嚼着荣景说的话,“十二位,父皇怕是已经定好了。” 沈诏雍知道,那被选入宫中的十二位女子,都是东都非富即贵的女子,不仅身份地位配得上他这位太子殿下,更能够稳住他岌岌可危的太子之位。 自从生病开始他就明白,他的太子之位怕是坐不长久了,朝中很多大臣已经开始偏向他的二弟沈诏言,若非他是嫡长,恐怕太子之位早就易主了。 可如今的沈诏言也是嫡子,他的母亲是当今的萧皇后,舅舅又是当今丞相,可以说朝中的文臣一脉大部分都是沈诏言的支持者。 那么,他的太子妃,多半会出自武将之家。 沈诏雍猜测的和天庆帝所想不差,天庆帝也早就看到了次子的野心,从前还只是暗中有所动作,如今更是到了明面上。 求娶萧家女就是之一。 但为了稳固朝堂,不让储位之争愈演愈烈,他必须要为长子选个得力的太子妃,稳住他的太子之位。 天庆帝坐在明仪宫的书案前,看着呈上来的太子妃人选的待选名单,他眉头紧锁。 经过层层筛选,名单上的大批秀女都被剔除,后又经他斟酌,只剩下如今名单上的十二个人。 长宁伯嫡长女姚茵,成武侯长女程枕,英国公嫡孙女赵云澜,承恩公嫡孙女姜蕴,宣武将军幺女何婕,太史公嫡次女宋青青,萧丞相次女萧以珠,柳太傅独女柳言,秋贵妃外甥女秋芙蕖,兵部侍郎嫡女金七七,虎威将军之妹方素华,柱国老将军孙女孟兴云。 都是世家贵女没错,背后也都有着庞大的家族,任是哪一个做了太子妃,于太子而言都是助力。 天庆帝拿着朱笔在名单的名字上一一略过,最先将萧以珠这个名字勾掉。 萧家已经过于鼎盛,若是再让萧家女儿做了太子妃,那他沈家的江山怕是要姓萧了。 随后又被勾掉的是赵云澜,孟兴云,柳言,宋青青,这几个人的家族看似繁盛,实则都是内中空,靠着皇权荫庇的虚职,倘若他日真要经历夺嫡之争,是半分实力也拿不出的。 姚茵,程枕也被勾掉,听闻她们的父兄和二皇子交好。 最后只剩下,姜蕴,何婕,秋芙蕖,金七七,方素华这五人。 姜蕴是父母双亡之人,只剩祖父姜巍之尚在,听闻年少时曾上过战场。 何婕虽生在武将之家,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大家闺秀,学富五车,温婉可人。 秋芙蕖有个富可敌国的母亲,天庆帝曾在秋贵妃处见过一次,性子是个活泼的。 金七七其父掌管兵部,倒是不被丞相所压制,但,官位不够高。 方素华,出身于武将世家,读过书,习过武,一身胆色不输男儿郎。 这五人一比较,方素华倒是最合适的人选。 天庆帝合上名册,“杨昭。” 天庆帝身边的大太监杨昭进前来,弓腰行礼道:“奴婢在。” “传令下去,着姜蕴,何婕,秋芙蕖,方素华,三日后进宫,由太子择选太子妃。” 杨昭领命,躬身退下,分别派人去这四家宣诏。 得知十二个人再次被筛选的只剩下四个人,皇后萧翎瞥过下方来传信的小太监,锐利的目光好似要吃人一般。 “你说以珠那丫头也被筛掉了?” 小太监跪在地上极力的伏低身子,不敢抬头去看上首的人。 颤抖着身子道:“奴婢听见杨公公已经派人去传诏了,并没有萧二小姐的名字。” 萧翎冷哼一声,嘴角森然的冷意让朝凤殿的宫女都心惊胆战。 “勾掉我萧家女,却留下了她秋家的寡妇之女,陛下的心真是难测啊。” 第30章 选不上 无论萧翎再怎么不高兴,天庆帝的心思也不是她能左右的。 但她稍作思量就放下心去,以太子的身子,能不能活到天庆帝退位都是个未知数,一个没有明天的太子妃,不足为惧。 萧翎挥了挥手让小太监下去,美丽的脸庞上冷意四散,阖上眼小憩起来。 皇宫之外,收到皇命的四家人,有人欢喜有人愁。 最愁的当属秋芙蕖了。 “什么!还有我!” 秋芙蕖声音高昂的都变了调,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告诉她消息的秋玉竹。 秋玉竹好整以暇的看着女儿,安慰道:“惊讶个什么劲,以你姨母的身份,皇帝老儿怎么也得给两分薄面吧,总不好让你还没见到太子的面就被刷掉吧。” “我才不要见太子的面呢,我有心上人了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参选名单上还会有我呢。” “这名单是户部呈的,你去问户部尚书吧。” “户部尚书?就是那个娶了他嫂子的户部尚书?” 秋玉竹点了点头。 秋芙蕖哼的一声,“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连自己的嫂子都娶,他怎么不把他自己女儿送进宫去。” “你怎么知道他没送?”秋玉竹笑了笑,“名单上写了个庶女,一轮就被刷了。” “庶女,竟然让庶女去参选太子妃,这户部尚书心也忒野了。”秋芙蕖坐在母亲身边,抓起一把瓜子嗑着,将自己即将被选为太子妃的事都给抛到了脑后,认真的吃起瓜来。 “我想起来了,这户部尚书是不是没有嫡女,所以才写个庶女。” 秋玉竹也嗑着瓜子,“人家怎么就没有嫡女了,大嫂的女儿不是嫡女吗。” “哦哦,是,侄女也是女儿。” 秋芙蕖笑呵呵的,突然满脸的笑容凝住了,双眼盯住秋玉竹问道:“娘,你见到过户部提交的参选名单?” 秋玉竹眨巴眨巴眼,发现女儿察觉到了她话中的漏洞,但也没有掩饰,“我在户部有几个熟人。” 秋芙蕖可知道母亲口里的这所谓的熟人,不就是追求者吗。 母亲能从追求者口中得知参选名单,那么她在名单上的事,母亲恐怕早就知道了,竟然瞒着她到现在。 秋芙蕖瞪起眼来,用笃定的口气质问道:“那你肯定早就知道我在名单之内了吧,为什么不提前告知我,现在到了皇上面前了,你让我怎么办!” 秋玉竹事不关己道:“凉拌呗!” “娘!”秋芙蕖又气又急,就差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了。 “好了好了,担心什么,你又选不上。” 听到选不上,秋芙蕖好奇的看向秋玉竹,小脑袋往秋玉竹跟前一凑,八卦道:“你还有什么小道消息?” “用不着小道消息,你瞅瞅你自己,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选你当太子妃,是嫌太子命太长了吗。” 听得这话,秋芙蕖终于忍不住抱怨:“娘,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吗!” 秋玉竹往嘴里丢瓜子的手略一停顿,她很想告诉秋芙蕖不是。 自己才三十二岁,放在自己生活的时代正是事业上升期,而现在,自己却是一个十六岁姑娘的妈。 想想都觉得是天方夜谭,十六岁就生了孩子当了妈,十六岁还是个未成年啊! 好歹她穿过来的时候秋芙蕖已经十岁了,自己一个二十几岁的人养活一个十岁的丫头,也还算过得去。 但,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平日里虽是母女相称,可相处起来却是姐妹一般,而且自己这个异世界的灵魂占据了人家亲生母亲的躯壳,可不就得担负起作为母亲的责任吗。 秋玉竹丢了个瓜子进嘴里,两下嗑完,将瓜子壳吐在一边,打趣道:“你要是愿意,叫我姐姐也行。” 秋芙蕖目瞪口呆的看着秋玉竹,觉得母亲真是越来越口无遮拦了。 仰天翻了个白眼,“你这话要是让贵妃姨母听见了,又得好一番耳提面命。” 秋玉竹瞬间瞳孔紧缩,“别,别告诉你姨母,这清净日子刚过两天,要是再被叫进宫里学两天规矩,我就要死了。” 秋玉竹最怕的人就是她那个当贵妃的姐姐了,与其说是怕秋文竹,不如说是怕宫里的规矩。 秋玉竹刚穿过来那会儿,进宫去探望秋文竹,恰逢天庆帝来锦秋殿,因人生中第一次见到活的皇帝,激动之下御前失仪,被秋文竹关在宫里学了好几天规矩。 等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之后,秋玉竹才被放出宫去,整个人都像脱了一层皮。 到现在秋玉竹一想起那两个教她规矩的嬷嬷就心有余悸。 怪不得书上都说皇宫规矩严苛等级森严,一朝穿越的她也算是体会到了。 如今被封建等级制度压制的她只想发家致富,还好这个时代没有重农抑商,不然她想赚钱还得去村里种地。 秋芙蕖自然猜不到秋玉竹只这一会儿心里就想了这么多,伸出手来一副要封口费的样子。 秋玉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丢给秋芙蕖,里面满当当的银子让秋芙蕖心里一喜,乐滋滋的揣着银子就走了。 知道自己不会被选做太子妃,秋芙蕖心里也就踏实多了,揣着银子就出门玩去了。 而这边的萧府,萧以珍正在安慰被刷下来的妹妹萧以珠。 不同于姐姐的美艳,萧以珠虽然长得也漂亮,但却不够亮眼,尤其是她幼年有一次摔倒,跌伤了腿,所以她有一条腿稍微有些跛。 平日里萧以珠已经竭力遮掩自己的身体残疾,加上跛脚并不是很严重,所以看起来仍旧像正常人一样。 可一旦走路快了,跛脚的问题就遮掩不住了。 姐妹二人只有一岁之差,可对于萧丞相而言,姐姐萧以珍更得他的宠爱。 不仅是长女聪明美丽,更因为她得了襄王沈诏言的青眼。 这次将次女放入参选名单之上本也只是试探,若是能当选自然是好,那样,不论将来谁当太子坐皇位,皇后都只会是他萧家女儿。 可萧以珠落选了,不仅输给了秋寡妇的女儿,还输给了那些没有脑子的武将之女。 萧成章看着从宫中传出来的消息,坐在书桌前久久未动。 第31章 缺席 自从襄王提出要娶他的长女之后,他就察觉皇上开始忌惮他们萧家。 看这次太子妃最后待定的四个人选,两个都是武将之女,足以看出皇帝这是准备以武将来应对他们文臣。 仅凭一个太子妃就想打压他们萧家,那也太小瞧他们萧家的多年经营了。 萧成章幽深的眼神里透出狠厉,武将,不过是会些拳脚的武夫,开疆拓土他们是把好手,可到了朝堂之上的阴算阳谋,他们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三天时间过得很快,太子选妃的日子到来了。 天庆帝在饮鹿台摆了选妃宴,着文武百官一同参加,皇后和秋贵妃分别坐在天庆帝的左右两侧。 襄王沈诏言早早就来了,坐在百官上首处,其对面是太子沈诏雍的座位,其下首是皇三子沈诏翊的座位。 沈诏翊是和其孪生姐姐,也就是天庆帝唯一的公主沈芙蓉一起来的。 沈芙蓉素来得天庆帝的宠爱,她一出现在饮鹿台,就吸引了百官的目光。 一身红衣肆意张扬,姣好的面庞满是高傲,眼神从前面的众人一掠而过,待到看见坐在正中的天庆帝的时候,嘴角才露出了一抹笑。 “父皇,儿臣来迟了。” 天庆帝望向姗姗来迟的女儿,心中并未产生什么不悦,一派柔和道:“无妨,落座吧。” 沈诏翊跟着姐姐沈芙蓉一块行了礼,入席落座。 按理说,沈芙蓉已经十七岁,早该到了婚嫁的时候,秋贵妃也早就为女儿相看过很多家公子,却没有一个入得了沈芙蓉的眼。 东都不乏好男儿,可但凡有抱负的男儿都不希望做驸马,做了驸马,领不了军功,入不了仕途,一辈子只能碌碌无为的沦为公主的附庸。 若是公主本身是个软弱的,他还能偷摸着纳个美妾,可沈芙蓉并不是,她自小被娇惯起来的性子,眼里更是揉不得半点沙子。 与强势的沈芙蓉相比,沈诏翊倒显得柔和了许多,他不声不响的落座后,同领座的二哥打了个招呼后,就安安静静的坐着,一双眼睛在场中环视着,没有少年人的活泼好动,沉稳的如同一个老伯。 眼看人时辰也差不多了,太子的位子上始终是空的。 天庆帝挥手招呼杨昭,“太子呢,怎么还没来?” 杨昭低头颔首,“奴婢这就差人去问问。” 一个小内侍离开,前往重华宫询问情况。 没多久,内侍就回来了,附在杨昭耳边小声回报。 听了消息,杨昭便回到天庆帝身边禀告。 “陛下,重华宫的人回报说,太子殿下昨日吹了风,今日头痛的起不来身了。” 天庆帝眉头一皱,“可宣太医去瞧了?” “张院正已经去看过了。” “那就好,让太子好好歇着吧。” 杨昭眼神往下一瞥,犹豫的问道:“那这选妃宴……” “继续。” 虽是太子选妃,可能做决定的却是天庆帝,太子来与不来,都不影响大局。 随着天庆帝道了一声开始吧,杨昭扬起尖细的嗓门冲下方喊道:“请秀女!” 天庆帝定下的就只剩下四人,杨昭声落,就有人影并排着从边上往中间走来。 最先被人们看到的是一身天青色水雾裙的秋芙蕖,身上缀满了金银配饰,走起路来叮当作响,颈间带了一串珍珠项链,罕见的粉红珠串,个个都有拇指大小。 主打的就是一个富贵。 坐在上面的沈芙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这个表妹,都这个时候了也不忘了显摆自己家底丰厚。 相比秋芙蕖,何婕穿着就素静多了,她一袭浅绯色散花上襦,外罩稍浅色薄烟纱,下面是一条水雾百褶裙,只在腰间系了个香囊,配上她高挑的身形,颇有些清水出芙蓉的样子。 她半低着头,一副欲语还休的俏人模样。 走在三人最后的是姜蕴,她眼神清明澄澈,目视着前方,一身藕荷色的软纱对襟长裙,随着她的走动,如水般的纹路缓缓流动着。 三个人走到中央站定,被众人不停的审视着。 “怎么只有三人?” 天庆帝问道,他记得自己定下的是四个人。 杨昭回头看了眼小太监,小太监飞快的跑出去打探情况。 小太监一而再再而三跑出去的行为引起了朝臣们的关注,不敢言语的他们垂下头腹诽起来。 今日这是怎么了,好好的选妃宴,先是太子生病不出席,而后又是选妃人选少了一个,且两件事没一个事先得到风声的。 小太监急慌慌的跑出去,又满头大汗的跑回来,气还没喘匀就赶紧回禀:“方小姐在来的路上摔下了马车,摔断腿了。” 杨昭一听骇了一跳,这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在这选妃的正当口就摔断了腿。 方小姐不是个习武之人吗,怎么这么轻易就摔断了腿。 杨昭不敢深想,毕竟方小姐是陛下在四人中最看好的人选,不出意外的话,这位方小姐很有可能会被立为太子妃。 可偏偏就出了意外。 杨昭不做犹豫就将事情告知天庆帝,天庆帝听后面色变得极为难看。 还没开始选,就已经对人下手了,这是有人怕他真的选了这方家女儿做太子妃。 天庆帝沉着脸,不怒自威的神情审视着下方噤若寒蝉的众人。 人人都感觉到了自从小太监再次回来后天庆帝气场的变化,不知发生了何事的众人纷纷低眉垂首正襟危坐,唯恐一个不小心惹了帝怒。 沉寂了片刻后,还是皇后开了口,“陛下,该开始了。” 天庆帝冷冷的看了萧翎一眼,怀疑的目光让萧翎心中一跳。 她的座位离天庆帝最近,方才杨昭的禀告她听得很清楚,方素华摔断了腿来不了了。 原本她心里是有些小高兴的,最令人忌惮的那一个不来,余下三个,怕是哪一个都不会让天庆帝满意。 可天庆帝看过来的眼神明显怀疑是她动的手脚,她可是什么都没有做,一个方家女,又不是太子妃,还不足以让她出手。 不等她解释,天庆帝就收回了目光,朝着下方站着的三个女子道:“抬起头来。” 秋芙蕖三人闻声,战战兢兢的抬起头看向上首,威严的皇帝一身明黄的龙袍坐在正中,脸上不见半分笑容,锋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 秋芙蕖曾见过皇帝,那是她和沈芙蓉一起时见到的天庆帝,那时的天庆帝温和慈爱,远不像今天见到的这般严肃。 她躲避般的垂下眼帘,心里暗自祷告,千万别选我,千万别选我。 何婕和姜蕴都没有躲避,一个是被皇帝的威势震住了,一个则是单纯的透过皇帝,想猜测太子长得什么模样。 “你!” 天庆帝抬起手,冲下面一指,“是哪家的?” 第32章 当选 三人俱是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天庆帝所说的你是谁。 紧接着,天庆帝又道:“藕色长裙的那个。” 众人的眼神纷纷都落在了姜蕴身上,姜蕴立时垂首道:“臣女姜蕴,承恩公姜巍之是臣女的祖父。” 声音铿锵有力,倒是出乎意料的好听。 天庆帝点点头,对于这个不卑不亢的姜蕴多了几分满意。 立时大手一挥道:“传旨,封承恩公孙女姜蕴为太子妃,择日大婚。” 天庆帝金口玉言一出,秋芙蕖心里狠狠松了口气,何婕却紧紧的捏住了衣摆,眼神里满是不甘。 这太子妃定的也太轻易了,不仅何婕心里这么想,就连文武百官也是这么想的。 声势浩大的在饮鹿台摆了选妃宴,还以为要斟酌考量一番,没想到不到一刻钟就将太子妃定下了。 莫不是,陛下心里早就中意这个姜蕴了? 众人心中各有猜测,可大太监杨昭却是知道的,陛下中意的是那个摔断腿没能来的方素华,选姜蕴实属无奈之举。 毕竟这姜蕴看起来,不像那两个那样娇弱,若是背后之人再出手,希望她能躲得过去吧。 姜蕴跪地谢恩,紧绷的神色在俯首的那一刻放松了下来。 第一步,成为太子妃,达成。 姜蕴勾起的唇角被伏地的动作很好的遮掩住,没有被任何人看见。 承恩公的孙女立为太子妃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晏辞听着春枝从她姐姐春桃那里听来的消息,不确定的反问:“你确定是承恩公府的姜蕴。” 春枝用力的点了点头,“是的,就是那个姜小姐。” 晏辞坐在椅子上,怔怔的望向窗外。 阿蕴,竟然要做太子妃了。 如果她还是花辞镜的话,她一定会跑去问姜蕴,为什么曾经信誓旦旦的说这一辈子一定要嫁所爱之人的阿蕴,一转身就投入了从未见过面的太子的怀抱。 可她如今是晏辞,她没有立场,也没有机会去问姜蕴。 她们不再是知己好友,可以互相诉说心中秘密的手帕至交,她们是陌生人了。 难掩的失落从晏辞的心底油然而生。 晏辞了解姜蕴,她不是爱慕权势的人,难不成是皇权所迫,不得已才做的太子妃。 可姜蕴的祖父,承恩公姜巍之,再怎么说也是先帝时亲封的国公,加上姜蕴的父母皆是为国战亡,如果姜蕴不愿意,皇帝也应会给两分薄面的。 晏辞想不出这其中是不是还有别的隐情,她虽没觉得嫁给太子有什么不好,她只是担心,会违了阿蕴的心意。 那个看着坦率直爽的姑娘,实则是个极善隐忍的人,为了让在乎的人高兴,宁愿自己受苦受累也不会抱怨丝毫。 她的太子表兄是个极好的人,长得好,脾气也好,就是后来身子变得不好了。 如果太子表兄能和阿蕴两情相悦,这倒是桩不错的婚事。 不论如何,还是需要见一见阿蕴。 皇宫之内,重华宫中,沈诏雍搬了张椅子坐在廊下,惬意的晒着太阳。 他并没有着凉,只是单纯的不想去参加选妃宴而已。 既然父皇已经定好了人选,他去不去又有什么所谓呢,于他而言,选谁都是一样的。 荣景呼哧呼哧的从外面跑回来,将太子妃选定的消息带回来。 “殿下,殿下,太子妃人选定下来了。” 沈诏言雍闭着的眼动都没动,仿佛睡着了一般,半晌,才从那张微微阖动的嘴里淡淡的发出了一声,“哦。” 荣景兴奋的心情犹如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顿时冷静了下去,挠了挠脑袋,一张脸纠结的皱了起来,“殿下,您都不问问是哪家小姐吗?” 他很想说,就怕殿下不爱听。 沈诏雍眼皮下的眼珠滚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了眼,清冷的神色带着三分柔弱。 语气舒缓道:“能被父皇看中的人,自然都是优秀的,只是太过优秀的,怕是走不到宫里来。” 荣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殿下猜的太对了,听闻那个最有可能被陛下看中的方家小姐,来的路上就从马车上摔下来摔断了腿。 若不是殿下门都没出,荣景都以为外面的事是殿下亲眼看到的。 “那个文武双全的方家小姐的确没能进宫来,余下的三人之中,陛下为殿下选了承恩公府的姜小姐为太子妃。” 沈诏雍眼神骤然紧缩了一下,“姜小姐?可是叫姜蕴?” 荣景点点头,不愧是殿下,连姜小姐的名字都知道。 沈诏雍当然知道姜蕴。 她迎她父母的灵位回东都时,他远远的站在人后,曾看过她一眼。 那时的她不过十二岁,身量还未长开,怀里抱着的两个灵位几近将她挡住。双眼通红,却没有让一滴眼泪流下。 不知是谁家的皮孩子丢了个球出来,刚好滚到了姜蕴的脚边,被没有注意到的姜蕴一脚踩了上去。 崴了脚,人都摔在了地上,怀中抱着的灵牌却被稳稳的护住。 沈诏雍远远的看着,摔的那一下他都觉得疼,尤其踩到球的脚,估计要肿起来了。 可那个女孩,硬是眉头都没皱一下。 那样一个倔强的女孩,让他印象深刻的记在了心里。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她竟成了他的太子妃。 算算年纪,如今她应当是十六岁了吧。 他长了她整整十岁。 因着身子不好,他对娶太子妃一事并不在意,如今的太子妃是她,他的心里竟隐隐多了几分期待。 不知道如今的她长成了什么模样,是否还同从前一般倔强,任是痛和难过也不流泪。 沈诏雍的心尖仿佛有一丝颤动划过,突如其来的陌生感觉让他有些惊诧,却又莫名的有些欢喜。 看着神色几经变化的太子殿下,荣景乖顺的噤了声,看到渐渐落下的太阳,进屋拿了厚厚的披风出来为殿下盖上。 沈诏雍已经再次闭上了双眼,平静的气息好似睡着了,微微勾起的唇角还残留着一点笑意,似是梦到了令人开心的事。 饮鹿台这边,选妃宴刚散,萧翎就让大宫女银露传信给萧成章,让他到朝凤殿去。 等萧成章到了朝凤殿,迎接他的却是妹妹萧翎的冷脸和质问。 “哥哥,方素华摔断腿的事情是不是你派人做的手脚?” 萧成章眸色一深,对于妹妹的质问,他很是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我是准备对她动些手脚,可派去的人还没来得及动手,那方素华就自己掉下了马车。” 萧翎秀眉微蹙,“不是哥哥,还会有谁呢?” 这话让萧成章听着很是不舒服,若真是他动手,不也是为了她和她的二皇子。 “倘若是我动手,那方素华就不只是断腿这么简单了。” 他喜欢的是,斩草除根。 第33章 画展 春日短暂,夏日来的匆匆,蝉鸣不断,聒噪的让人睡不好觉。 看着日渐冷清的松雅集,谢承胤决定听秋玉竹的建议,开个画展。 将松雅集一楼厅堂内的桌椅全部撤掉,在四面靠墙的地方全部摆上架子,并将店里所有值钱的、有名的画都给摆上了。 准备工作做好,谢承胤就让任如松出去宣传。 松雅集画展,入门就要交一两银子的入门费。 看名家画,不同级别的价格不同,越是稀有的画,看一眼就要交纳不菲的银子。 任如松一听谢承胤的画展规则,满脸的不可置信,他干了十多年的掌柜了,知道买画需要花钱,还头一次听说看画也要花钱的。 “小侯爷,光是进门就要钱,这还会有人进门吗?” 别说任如松忧虑,他也很怀疑,可是秋玉竹说的那么理所当然的,他觉得无论如何都应该试一试。 “会的吧,不试试怎么知道没人来呢。” 任如松脸色僵了僵,这小侯爷经营松雅集全靠试一试,迟早得关门大吉。 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是听话的出门做宣传。 任如松带着几个伙计在临近松雅集的街口上散开,开始宣传画展。 “松雅集画展,一两银子即可进门看画!” 一个从任如松身边走过的人停了脚步,“看个画还要一两银子,是穷疯了吗!” “就是,买一本画册也才几文钱,你这是什么画,看一眼还要收钱。” 任如松被反问的哑口无言,他就觉得行不通吧,现在被人围着圈的质问,他一张老脸憋的通红,却半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什么画?当然是灵魂画手的成名之作了。” 人群中传出一个清脆的女声,随后,秋芙蕖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站在了任如松身边。 任如松见到秋芙蕖,接着就要俯身作揖,却被秋芙蕖暗暗的托住了。 灵魂画手这个名号在坊间流传甚广,前几天那幅美臀图不就是出自灵魂画手之手吗。 “灵魂画手的画,当真有?” 一个衣着简朴的学子从人群中探过脑袋来,满眼都是晶晶亮的期待。 秋芙蕖自豪的说:“那是自然,而且都是灵魂画手不曾外传的收藏之作。” 灵魂画手本尊都在这,可不就是要什么画有什么画。 那学子听后喜笑颜开,“太好了,我要去看,能看到灵魂画手的真作,一两银子值了。” 说完学子就从人群里跑掉了,只冲松雅集而去。 有了第一个人,慢慢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甚至到了后面,有些人就为了单纯的去凑个热闹。 一两银子进门,无数的名画摆在那里供人观赏,画上的花鸟虫鱼皆是栩栩如生,若是想看更好的,就要再加银子上二楼雅间去看。 灵魂画手的画自然也在二楼的雅间之中,那些想要得到灵魂画手真迹的人无不争先恐后的进入观画。 从前他们只能听说灵魂画手的赫赫威名,能见到的真迹却寥寥无几,真迹大部分都被有钱的人买回去收藏了,市面上能看到的大都是被其他人仿画的。 如今能花比买画更少的钱,却能看到好多幅灵魂画手的真迹,可不是赚大发了吗。 谢承胤站在柜台后面,看着松雅集内比肩接踵的看画人,不禁啧啧称奇。 秋玉竹说的这个法子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好用。 不仅钱挣得多了,松雅集本身没有一点损失,那些摆着的画只是被人多看了几眼而已。 看着混在人群里沾沾自喜的秋芙蕖,谢承胤将她拉到了角落里,“你在这干嘛呢?” “欣赏我的成果啊,他们好多人都是冲灵魂画手来的,你还不快谢谢我。” “好,我谢谢您秋大小姐,既然您的画这么受欢迎,那您还不赶紧去画画,如此炙手可热的您,画的每一幅画都是沉甸甸的银子啊。” 秋芙蕖白了谢承胤一眼:“你当画画那么简单的,说画就画,那是需要灵感的。” 谢承胤啧了一声,“还灵感,我就是说画就画,转眼就能一百多张。” “就你那美臀图,和我的画有可比性?” 谢承胤不和她抬杠,“行行行,你厉害,赶紧画画去吧。” 催着秋芙蕖离开,谢承胤就准备赶紧回到柜台去。 晏辞带着春枝也上街来,却看到很多人都三五成群的往一个方向走去。 略一打听就知道了,松雅集开了个画展,还有灵魂画手的真迹。 灵魂画手? 那不就是美臀图的作者吗。 当即就带着春枝往松雅集走去。 松雅集和上次所见的冷清不同,晏辞再次站在松雅集的门口时,就看到络绎不绝的人进进出出,热闹非常。 门口还站了一个小二专门负责收钱,入门一两。 交了二两银子,晏辞带着春枝入内,简单的环顾了一圈,都是普通的画作,并没有看到和美臀图相似的画作。 却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和一个女子拉拉扯扯的谢承胤。 这谢小侯还真是风流,来看画也不忘勾搭女子。 收回视线正准备离开,恰好谢承胤转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了转过脸去的晏辞。 谢承胤眼神亮了亮,没想到晏辞也会来看画,迈开脚步拨开人群就朝晏辞走了过来。 察觉到一个高挑的身影覆过头顶,晏辞一抬头,和谢承胤视线对了个正着。 就听见谢承胤声音轻快道:“十三姑娘,你也来看画啊,有什么喜欢的吗?” 晏辞收回眼神,“听闻这里有灵魂画手的画作,你可知在哪里?” “我领你去。”说着就前头走着带路。 对于谢承胤的过分热情,晏辞有些无所适从,她很想说告诉我地方我自己去就行,可谢承胤已经率先往前走了,晏辞只能跟上。 松雅集内人很多,谢承胤步子又大,晏辞在后面没走两步,就被人挤着往后退开了,两个人的距离拉大了。 被挤的一个踉跄的晏辞赶紧扶住身边的春枝才没有跌倒,再一转头,竟然看不到谢承胤的身影了。 春枝也发现了,不禁咦了一声,“谢小侯爷不见了。” “算了,我们分头找找吧,看看哪里有和美臀图相似的画。半个时辰后在门口见。” 春枝点点头,两人便朝两个方向去寻找灵魂画手的画作。 第34章 灵魂画手 谢承胤走了几步后就回头去问晏辞为什么要看灵魂画手的画,可一转头,身后来来往往的人,哪里还有晏辞的身影。 “十三姑娘?” 说了他带她去看,怎么就一声不吭的走掉了呢。 在原地愣了半晌,最终还是负气般的抬脚往楼上走去,楼梯被用力的踩踏产生砰砰的声响。 走刚到三楼拐角处,就被秋芙蕖截住了。 “你就这么丢下人家姑娘不管了?” 秋芙蕖双手环胸,目光从谢承胤的身上转到楼下,看着在群里了四处寻找的晏辞。 “人家姑娘还在找你呢,你倒好,自己就跑了。” 谢承胤被说的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秋芙蕖以眼神示意,谢承胤顺着秋芙蕖的眼神,就看到了在人群里走来走去的晏辞。 她在找他? 她不是自己跑了吗。 眉头一皱又松,谢承胤转身噔噔噔往楼下走去。 秋芙蕖倚在楼梯扶手上,在楼上看戏般的瞅着楼下,就看到谢承胤从人群里精准的找到了那个姑娘,然后拉住人家的手就往楼上走来。 晏辞突然被人拉住手腕,第一反应就是有流氓,抬手就朝人劈去,扬起的手在半空力道就被化掉了。 接着一声低沉的男声道:“是我。” 晏辞看清了拉住她的人是谢承胤,有些忍不住的想翻白眼,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你要带我去哪?”晏辞被谢承胤拉着,小跑着才能跟上谢承胤的步伐。 “你不是要看灵魂画手的画吗,我带你去。” 晏辞很奇怪,这谢承胤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啊,一会儿要带她去看画,一会儿又丢下她跑掉,现在又拉她去看画。 知道女人喜欢出尔反尔,原来男人也一样。 用力的想要挣脱被谢承胤拉住的手腕,“不用了,我自己去找。” 察觉到手中快要滑出的手腕,谢承胤不自觉的又握紧了几分,“别乱动,人多,再丢了可不好找你。” 秋芙蕖看着下面两人上演着你逃我追,你插翅难飞的戏码,嘴都要笑得咧到了后耳根。 怪不得上回谢承胤咧咧着说要娶媳妇的事呢,原来是有心仪的姑娘了。 不过那姑娘看着娇娇软软的,性子倒是挺倔的,看样子谢承胤还没能拿下呢。 不过今日既然被她发现了,她不介意助攻一下。 晏辞被谢承胤一路拉着上楼来,正好迎上笑眯眯看戏的秋芙蕖。 晏辞好不容易将手腕从谢承胤手里拽出来,就看到了倚在一边的年轻女子,一身华贵衣裳,鹅蛋脸,笑得眯起来的眼在她身上打量着。 这不就是方才和谢承胤拉拉扯扯的女子吗。 怪不得突然就丢下自己走了,原来是去找这姑娘了,可他方才是拉着自己过来的,不会被这姑娘误会了吧。 想着是不是该解释一下,还没等她开口,就听谢承胤道:“她是来看你的画的,你不是有几幅收藏吗,拿出来给十三姑娘看看吧。 从晏辞一上来,秋芙蕖的视线就没从晏辞身上离开过,看着眼前被称作十三姑娘的女子,容貌姝丽,明眸皓齿,纤细的身量如杨柳般婀娜,倒是个非常好看的姑娘。 又听闻是自己画作的爱好者,立时就更加开心了,“十三姑娘是吗,你喜欢我的画啊,我带你去看。” 晏辞有些惊诧的看了一眼谢承胤,然后转向了秋芙蕖,问道:“你是灵魂画手?” 秋芙蕖一只手指压在唇中,轻轻的嘘了一声,“小声些,被人听见了非的把我活剥了不可。” 晏辞看着楼下熙攘的人群,会意的勾了勾唇,这下面大部分人都是冲着灵魂画手来的,要是知道本尊就在这里,可不就得冲上来。 秋芙蕖道:“走,咱们屋里说。”说完就带头往房间走去。 三个人进了雪字甲号房间,宽敞的房间里陈列着很多架子,架子上有的挂着画,有的却是一张白纸。 在房间的最里面,是一张长桌,上面铺着一张纸,旁边放着笔墨。 秋芙蕖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这是我画画的地方,旁边那些都是最近新画的,还没有拿出去,你若是有喜欢的就拿走,当是我送给的见面礼了。” 晏辞的视线在画上掠过,每一幅画都呈现着一个故事。 有一幅画中,几个孩子执着风筝在放,而飞在空中的风筝却落在了树上,一个孩子爬上墙头,伸手去够那风筝。 另一幅画中,妇人在河边浣衣,河中驶过一叶小舟,小舟上立了个吹箫的男子,妇人停下洗衣裳的手正抬头看着男子,眼角还有泪珠流下。 还有两幅赏花图,展现了百花争艳的美丽场景和女子采花的样子。 每幅画虽然都用极为简单的线条勾画而出,却都暗含深意,也难怪这些画的作者被称为灵魂画手。 看到晏辞如此着迷的欣赏自己的画,秋芙蕖道,“你别看画得简单,这上面的每一幅画都是真实的,人是真的,感情也是真的。” “这个,上面的五个孩子,他们是一块长大的好朋友,但这个爬到墙上的孩子,今年春天死了,我画的这幅画,已经是他和他的小伙伴们最后的记忆了。” “还有这个妇人,那个小船上的吹箫人,是她远行归来的丈夫,分别多年再相见,所以她忍不住哭了。” 听了这些,晏辞的心里深受触动,这些画呈现的都是美好又记忆深刻的场景,让人既开心又难过。 晏辞从画上收回视线,看着秋芙蕖,认真的问道:“那你画美臀图是因为什么呢?” 秋芙蕖一愣,接着脸就红了起来,说这美臀图是她的手笔,让她一瞬间羞得无地自容。 但她眼神一瞥到和她同样惊讶的谢承胤时,心里就涌起了看热闹的想法。 “这你得问谢小侯爷了,那可是他亲眼所见呢。” 晏辞更加惊讶,“是你画的?” 谢承胤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承认道:“是我。” 得到肯定后,晏辞在脑中将那幅画和眼前的做画人联系起来。 那幅画的确和灵魂画手以往的画作有些不同,虽然都是走的极简单的路数,但却只是博一乐,没什么深意。 再加上今日见到的灵魂画手本尊是一个女子,又如何去看到身为男子的韩凉的尊臀。 第35章 画作 可没听说谢承胤和韩凉有什么过节啊。 晏辞没想到,自己寻找了半个多月的美臀图作者,居然一直在自己身边。 也怪她,是她疏忽大意了。 像韩凉臀部有胎记这种私密的事情,即便是再亲近的人也是不会说的,而谢承胤之所以能画出来,定是因为他是真的见过。 而谢承胤见到韩凉臀部胎记估计就是上次在观水阁的时候,当时她就在旁边,而谢承胤还是为了帮她才看到了韩凉的胎记的。 这个念头在晏辞脑中一打转,晏辞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谢承胤那晚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又为什么会帮她,而且那个处置韩凉的行为,从头到尾都是谢承胤想出来的。 当晏辞再次看向谢承胤的时候,眼神里多了许多的疏离和警惕。 他们之间并不熟悉,却在近几个月的时间里频繁的遇见,如果一切都不是偶然的话,那就只能是人为的。 他有什么图谋? 仔细想来,她一个晏家的继女,既没有显贵的家世地位,又没有倾城绝世的容貌,有什么是值得他谢承胤图谋的呢? 又是一个想不通还令人纠结的问题。 晏辞的几番神色变化都没有逃过谢承胤的眼睛,他也有些不解,为什么晏辞在知道美臀图是他所画后会是这样一番神情。 唯一一个没心没肺只惦记着自己突如其来的画画灵感的人—秋芙蕖,已经走到了桌边,用镇纸将桌上的画纸压平,那起笔蘸了墨,看了一眼相对而立的晏辞和谢承胤,开始落笔。 没错,她那突如其来的灵感就源于面前的这二人。 从她看到两个人在人群里双向奔赴的时候,她就仿佛感受到了男女之间的那种朦胧的情感。 爱情之初的朦胧美,初始的羞涩,相处过程中的无限拉扯,以及在对方眼中区别于旁人独特的他和她。 秋芙蕖画的很快,她的画技完全是被秋玉竹教授的,用秋玉竹告诉她的话来说,她画画的这种方式叫做速写,最大的优点就在速度快且形象灵动传神。 她为什么能在这短短的六年时间里就成为了闻名东都的画手,就是因为她作画的方式绝无仅有,世所罕见。 当然也有人模仿她,但没有被秋玉竹指导过的人自然是摸不到其中的关键,只能学意,却学不到神。 要不是秋玉竹给谢承胤说过关于速写的事情,谢承胤画的画也不至于被认为是秋芙蕖画的。 秋芙蕖聚精会神的作画,时不时的抬头去看一下那两个人,各自的神情动作,以及相对而立的距离,很快,两个人栩栩如生的形象就跃然纸上。 吹了吹未干透的墨迹,秋芙蕖将画从桌上拿了起来挂在了旁边的架子上,向二人招呼道:“来,帮我给这幅画取个名字吧。” 听到声音,已经回神的晏辞朝刚挂起来的画看去。 那画像一幅小像,不大的一张画纸上有两个格外显眼的人,一个身长玉立的男子,和一个娇俏可爱的女子。 两人相对而立,眼神遥遥相望,似惊讶似期待的神情被勾勒的很生动。 不同于其他的画有人物有风景,这幅画里全是人,除了那两个异常显眼的男女外,周围都是攒动的人影,没有具体形象,却又像这二人的观众。 晏辞惊叹于秋芙蕖画技,这么短的时间竟然画出了这样一幅生动传神的画作,那画中的男女,仿若真人一般,而那在二人之间暗暗流动的情感,更让看画的人感同身受。 谢承胤却是一惊,那攒动的人影让他立即想到了方才站在三楼向下望时看到的场景。 当时他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晏辞,和这画中描述的何其相像。 他看向秋芙蕖,秋芙蕖也看向他,翘起嘴角朝他挤了挤眼。 谢承胤一下就明白了,这画中最显眼的两人,正是秋芙蕖从三楼望下去时,看到的他与晏辞。 心忽然慢了一拍,他脑中嗡的一声,似有一根弦被狠狠的拨动了一下。 眼神不自觉的朝晏辞瞟了过去,看着一无所知还在赏画的人,谢承胤长舒了一口气吐出。 他们,好像被误会了。 而晏辞,却被画中的情感勾出了前世悲惨的回忆。 她也曾这样遥遥的望着一个人,可惜,那个人看她的眼神却不曾像这画中的男子这般温柔,有的只是冰冷和决绝。 秋芙蕖走到晏辞身边,“十三姑娘若是喜欢这幅画,就送给你了,等墨迹干了,我让人裱好了给你送去。” 晏辞指尖微缩,将眼底浮起的晦暗缓缓压下,带上温婉又得体的笑容:“多谢好意,我不喜欢这幅画。我的婢女还在门口等我,恕我先行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秋芙蕖说话,晏辞就已经干脆的转身走了。 浅色的衣裙化成一道淡淡的身影,清冷而又疏离的背影消失在了二人的视线中。 秋芙蕖愣了半晌才想起说话,“她怎么这么奇怪,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明明看得那么入神,怎么突然就说不喜欢了。” 谢承胤更是无从得知,他最开始就对晏辞充满了好奇,几次故意又偶然的遇见并没有发现这晏家十三姑娘的异常。 而今天,他才终于发现了她的非同寻常之处。 秋芙蕖却完全自行脑补了一出,看了看画又看了看谢承胤,终于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那位十三姑娘定然是因为不喜欢你,所以才说不喜欢画,这是在变相的拒绝你呢。” “啧啧啧,谢承胤,你也有今天啊!” 谢承胤满头的黑线,实在是佩服秋芙蕖这异想天开的脑子。 晏辞喜不喜欢他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晏辞一定没有看出画中的二人是他们两个。 刚才晏辞的眼神他看得分明,黑沉沉的好像一条漩涡,他上次见到晏辞有这种眼神的时候,是在酒楼替他喝酒的那次。 而那天,她也是如同今日这般,说话不留余地的直接,说完掉头就走。 如果一次是偶然,那么两次,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第36章 婚期 春枝早就等在了门口,可等来等去都没有等到晏辞出来。 刚准备再进去找找,就看到了从里面匆匆出来的晏辞。 “姑娘!” 春枝赶紧跑过去跟在晏辞身边,汇报寻找结果,“奴婢找了一大圈,都没有见到和美臀图相似的画。” 晏辞道:“不用找了,他不是我要找的人。” 看着晏辞并不算好看的脸色,春枝没再追问,默默的跟着晏辞回府。 回府的路上春枝心里一直在打鼓,不知道姑娘在松雅集里面遇见什么了,让已经很久没发脾气的十三姑娘冷起了脸,她看着都有些害怕。 一路无言回到晏府,刚进门就看到了满院子的红色箱子,足足有十二箱。 春枝惊叹的张大了嘴巴,“这是九姑娘的彩礼吧,好多呀!” 晏辞很想说,小姑娘你真没见过世面,这才哪到哪啊。等真正出嫁的时候嫁妆要六十四抬,相比起来,这十二箱彩礼,还是太轻了。 晏辞是有过成亲经历的人,而且她嫁的是皇家,成亲所需的一应物什样样俱全,并且分外贵重。 沈诏言虽然不爱她,但在彩礼这方面也没有克扣,该有的体面都是给足了的。 所以当晏辞看着韩府给晏如的彩礼时,就觉得,韩府对于这门亲事,或许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重视。 至少,诚意不足。 但这些都不是她该管的事,绕过那摆放的彩礼,晏辞就要回自己的流芳院去。 在正堂和晏同林商议成亲细节的韩绮父子正好也从里面出来,两厢一照面,晏辞不好直接避过去,只得向韩绮微微屈膝行了个礼。 韩绮呵呵的干笑了两声,转过头继续和晏同林说话,而韩凉,则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晏辞,直到晏辞的身影消失不见了,他还在直勾勾的望着。 他并不是心存觊觎,而是再次见到晏辞,心里积攒了许久的愤恨终于决堤而出。 韩凉的心一分为二变成了两个小人虚影,一个在心里质问道:她怎么可以这么淡定,暗害了别人就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吗? 而另一个小人立即就反驳道:不,她没有心,她只有满肚子的坏水,她就是个恶毒的女人。 韩凉暗自庆幸,还好早早的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不然娶了这样的女人,恐家宅不宁。 韩绮对于晏辞也是格外的不喜。 韩凉已经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观水阁,以及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韩绮。 韩绮一寻思就认定了是晏辞害的他儿子名声尽失,究其原因,不就是晏辞拒绝嫁给他儿子吗,为此,不惜毁了他儿子的名声。 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这么深的心思,长大了可真了不得。 送走了韩绮父子,晏同林命人将十二箱嫁妆抬去写竹院,等着晏如出嫁的时候尽数带走。 韩绮父子来这一趟,已经将婚期定下了,只等着太子大婚过后,他们就行嫁娶之礼。 晏辞想见姜蕴的事情一直未能成行。 自从姜蕴被下旨册封为太子妃,承恩公府冷落的门庭立即变得门庭若市。 老承恩公姜巍之捋着花白的胡子送走了今日的最后一批客人,累的瘫倒在椅子上,哎呦着叫人给捶捶背。 “一把老骨头了,不抗累了!”姜巍之感叹道。 姜蕴从里间走出来,一边给姜巍之捶背一边道:“祖父,这些人您不喜欢见就别见了,每天都来这么多人,可别把您给累坏了。若非知道我即将嫁给太子,谁还会记得我们承恩公府,从前也没见他们这般热切。” 姜巍之明白孙女所说的,自从儿子儿媳双双战亡之后,他们承恩公府就没落了,只阿蕴一个孙女,爵位更是无人继承。 可没想到,他的孙女竟然被选做太子妃。他高兴之余,却也忧虑。 “好了阿蕴,你坐下,祖父有话要问你。” 姜巍之收起脸上的疲惫之色,叫着孙女坐在身边,一脸正色的问:“阿蕴,你老实说,你参选太子妃到底是为了什么?” 姜蕴眸光一闪,垂下眼帘没有立即回答。 看着孙女这反应,姜巍之知道自己猜的没错,不禁叹了口气,“阿蕴,你是不是为了花家那丫头。” 姜蕴猛地抬起了头,她一直小心翼翼的行事,没想到祖父竟然察觉到了。 “祖父,我……” 姜巍之摆摆手,“罢了,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活法,我一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几年了,别的不求,就只求你平平安安的,你愿意为了花家那丫头走这一步我不干涉,但你首先要保重好自己,不然别说是真相,就连何处入手都不得其法。” “孙女知道了,谢谢祖父。” 姜巍之拍了拍孙女的肩膀,站起身颤颤巍巍的回房间去了。 他知道自己这小孙女是个重情重义的,一直记着和花辞镜之间的情谊。 当年她去战场为父母收尸,满目疮痍的战场尸横遍野,她在尸山血海里寻找双亲的尸体,苦寻三日无果。 就在她崩溃到放弃的时候,花家的小丫头花辞镜出现了,一身飒爽的铠甲,如同男子般英武。 她带着姜蕴翻遍了战场的每一个角落,不仅找到了姜蕴双亲的尸体,还收殓了很多没有亲人的兵士的尸体,为他们建立英灵冢。 姜蕴将双亲的尸体送回东都后,再次回到了战场,脱下了女装,和花辞镜一样穿上了戎装,跟着花辞镜读兵书习武艺。 在战场相处的那段时间,两个小丫头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只是姜蕴毕竟还是要回到东都,临别时,她将最喜欢的玉镯送给了花辞镜做临别礼物,相约将来在东都再见。 直到花辞镜因成亲回到东都,两人才再次有了联系。 可惜好景不长,大婚之日花辞镜遭火焚而死,姜蕴赶到时,看到那尸首的腕间带着自己所送的玉镯才确信,那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是真的死了。 她觉得是天妒英才,她悲伤,她遗憾,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些赶来。 可是,花辞镜死后竟然被安上了私通的污名。这让她隐隐觉得花辞镜的死并非意外,而是阴谋。 她誓要将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但她人微力薄,对方又是堂堂襄王殿下,她如何才能还花辞镜清白。 直到听闻皇上要为太子选妃的消息,她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第37章 银钱在手 仅开了一天的画展,松雅集就已经扭亏为盈,谢承胤终于感受到了有钱人的快乐。 银钱在手,天下我有。 谢承胤笑得见牙不见眼。 等客人都走了,一切归于平静,谢承胤看着松雅集内显得有些暗淡的装饰,显然已经配不上如今盛况空前的松雅集。 谢承胤便命人将曾经松雅集内的贵重装潢重新给装了回去。 当了三个月普通茶馆的松雅集终于又恢复了它的华丽。 高端,大气,上档次。 看着焕然一新的松雅集,谢承胤觉得自己从前一定是被猪油糊了心,竟然要走朴素风。 三个月的朴素风不知损失了多少银子! 谢承胤捶胸顿足,去他奶奶腿的艰苦朴素,这样的富贵豪奢才是他的风格。 谢承胤翘着二郎腿,坐在专门给他打造的松软的鹅毛椅上,看着足以闪瞎眼的装饰,内心无比舒畅。 还是富人的钱好赚啊。 不仅出手阔绰,不拘小节,还喜欢攀比。动辄就是一句:瞧不起谁呢,本大爷有的是钱! 谢承胤最爱听这句话了,他喜欢这些个有钱的大爷们的攀比,更喜欢他们的出手阔绰,所有的阔绰最终都会落入他的腰包。 任如松脚步匆匆的从外面回来,擦了一把额间沁出的汗,未做停歇直接就朝谢承胤走去。 先前谢小侯爷让他去东街打听铺子改名的事他已经打听到了。 “小侯爷,我打听到了,最先改名的是两间铺子,一个叫东街香果脯,一个叫东街雅布庄,是一个姓薛的掌柜管着。” “改名是他提出的,可问了为什么改这个名字吗?” 任如松摇摇头道:“问了,但他说名字不是他改的,是他的东家姑娘提议的。” “东家姑娘?” 一直站在谢承胤身后的七寸脑中闪过一丝熟悉。 “公子,我记起来了,那个东街香果脯铺子,咱们遇见晏姑娘的时候,她的婢女说那是她家的铺子。” 谢承胤眼神一亮,“你说的是可是晏十三?” 七寸点头,“属下记得很清楚,那天我初听见这个名字还觉得新奇呢,那果脯公子你还吃过呢。” 谢承胤没想到,被秋玉竹说有经商头脑的人竟然是晏辞。 一个身在内宅的姑娘家,竟对铺子之事如此有想法。 看来他确实要把她“挖”过来,为了他的铺子,也为了她是那独一无二的变数。 变数晏辞正在院子里挑选去承恩侯府的礼品,各种各样的器物珍玩盆景字画摆了大半个房间。 她想要去见姜蕴一面,但没有很好的借口,只能趁着如今承恩侯府门庭若市的时候,以晏同林这个户部尚书的名义,去承恩侯府送礼。 想好了见面的由头,可到了礼品的选择上,又为难了起来。 就她所有的这些东西,虽然看起来也算是贵重,但在承恩公府却并不罕见,即便承恩公府近些年落魄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底还是有的。 再加上姜蕴即将成为太子妃,宫里的赏赐自是不会少。 她再选择这些,看起来就和旁人无异,姜蕴又如何和她结交。 晏辞已经想好了,花辞镜既然已经死了,那么花辞镜和姜蕴的情谊也随之而去了。 但她可以以晏辞的身份,重新和姜蕴成为朋友,而成为朋友的开端,就是志同道合,志趣相投。 那么她送给姜蕴的礼物,自然也是她喜欢的才是最好。 晏辞记起姜蕴曾经送给过花辞镜一只碧绿的镯子,那是姜蕴极为珍视的东西之一,送给花辞镜以后,花辞镜到死都戴在手腕上。 那她也送给姜蕴一个镯子吧。 打开妆奁匣子,里面琳琅满目的都是头面首饰,各种各样的簪子步摇手镯指环,都是蒋卿卿特意给她置办的。 环视了一圈后,晏辞在匣子的一个角落里,翻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锦盒。 锦盒是红丝绒布的,打开后,里面放着一只玉镯,通体泛红,本是耀眼夺目的颜色,却因其中掺杂着丝丝缕缕的白色而显得温润,触手冰凉柔滑,是一只质地极好的玉镯。 晏辞一下子就想到了姜蕴,笑容灿烂如火般热烈明朗,明明是弱质芊芊的女郎,脾性却又如玉石般坚韧。 “就它了!” 人如玉,玉如人。 曾经姜蕴赠她玉镯之时说,愿她平安顺遂,事事得偿所愿。如今她也以玉镯赠她,祝愿她未来前程锦绣,福运绵长。 除了玉镯之外,晏辞又挑选了一盆红珊瑚梅花盆景作为礼物。 当然了,盆景是作为面子,满足送礼时该有的仪式感。 不然,一个小小的玉镯连带着盒子揣在袖中,任是谁看了不都会觉得这是空手上门。 刚把其余的那些用不上的东西收拾起来,晏辞就收到了一封邀约信。 “十三姑娘,松雅集一叙,谢承胤。” 谢承胤为什么邀她见面? 晏辞狐疑的看着纸上简单的字,恨不得通过这几个字能看透谢承胤的想法。 想不出缘由,那便不去。 晏辞将信扔在桌上,却不期然的看到了折起的纸的反面一角上写着一行小字。 你不来见我,我就去见你。 晏辞啪的一掌拍在了纸上,谢承胤这是在赤裸裸的威胁她。这一招先礼后兵用的很熟练啊。 若是她没有看到后面的这几个字,她是一定不会去的。 但她看到了,想起去年她和谢承胤仅仅是偶遇就被蒋卿卿禁足了三个月,若是谢承胤真找上门来见她,估计就不只是禁足三个月这么简单了。 而且以谢承胤的性子,能说的出,自然也能做得到,晏辞丝毫不怀疑,谢承胤真的会来晏府找她。 他那样率性而为的人,根本不会在意因为他的出现会给别人带去多少麻烦,只会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罢了,不就是去一趟松雅集吗,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去一趟又何妨。 想通了,晏辞稍作收拾,安排春枝看顾好院子,就一个人出门了。 之所以没带春枝,是因为已经快要到用饭的时辰了,唯恐蒋卿卿派人来叫晏辞用饭,留下春枝是为了打发蒋卿卿的询问。 外头夏日正盛,晏辞拿了把伞打着,遮挡毒日头,脚步轻快的就往松雅集行去。 晏府门口有人看着出门的晏辞,同旁边人交头接耳道:“是她吗?” “看着像,应该是。” “那就快去回报少爷。” 第38章 哥哥 松雅集离着晏府并不是很远,两刻钟的路程晏辞却走了将近半个时辰。 她一边闲逛一边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些小玩意儿,这让一直躲在暗处的人有些着急了。 “少爷怎么说?” 经过乔装打扮的江忍躲在一棵树后,询问刚刚报信回来的人。 那人看了一眼又在买东西的晏辞,转过脸对江忍道:“少爷说将人抓回去。” 江忍默默的点了点头,转身继续盯紧晏辞,寻找合适的时机。 对江忍来说,抓一个柔弱的小丫头根本不是事,更何况这小丫头独身一人,连个丫鬟都没带出来。 晏辞在三四个小摊前停留过后,开始远离开人群,朝着僻静的小路走去。 江忍一看,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机会这不就来了,这丫头竟然自己主动往人少处走,如此容易真是省了他不少事。 那可就别怪他下黑手了。 看着晏辞走进了小巷,江忍也紧随其后走了进去。 而巷子内,晏辞的身影就像消失了一样,江忍走进去以后一直追到了巷子的尽头,也没能看到晏辞。 “妈的,竟然跑了!”江忍忍不住爆了粗口,一拳锤在了墙上。 然而下一刻,他走出这条小巷拐进另一条巷子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俏丽的身影站在巷子正中,打着的伞已经收了起来。 女子眉眼盈盈的笑着看他,红唇轻启:“哎呀,你总算来了,还以为你迷路了呢。” 江忍内心一动,这轻佻的语气让他忍不住心旌摇曳了一下。 晏辞瞧着对面的男子,从她一出门就察觉有人跟着她,跟了一路了也没有什么动作。 所以她便给他制造了机会,引他主动现身。 还以为是谢承胤身边那个神出鬼没的小侍卫,结果竟然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糙汉。 “你跟着我做什么,是谁让你跟着我的?” 听到晏辞的问话,江忍收回心神,记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如今这偏僻的小巷子里只有他们两人,对方又是个弱女子,正好可以将人抓住带回去交差。 思及此,江忍开始向晏辞逼近,一边走一边道:“想知道就乖乖跟我走,还可以少吃点苦头。” 晏辞挑眉,“你确定吃苦头的不会是你?” “呵,你这小丫头口气还挺狂。” “狂吗,我觉得还好啊。” 江忍已经走到了晏辞面前,晏辞也没有躲,仍旧是一派柔柔的笑意。 看着丝毫不见害怕的小丫头,江忍露出凶狠的神情,伸手朝晏辞抓了过去。 晏辞抬起手,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就掴在了江忍脸上。 江忍愣住了,去抓晏辞的手反过来捂住自己被打的脸颊,微微发热的面皮透着丝丝疼痛。 “你打我!?” 晏辞忍着笑,“是啊,我打你了。疼吗?” 看着眼前的男子一脸的不可置信,捂着发红的脸颊缓慢的点了点头,道:“疼。” 晏辞憋笑的更厉害了,这个人有点呆啊,谢承胤让这么个人跟着她是什么意思。 因为前头谢承胤给她送了信,后面出门就有人跟着她,晏辞想当然的就以为这是谢承胤的人。 只是,她感觉到了这人对他的恶意,所以给他一巴掌教训教训。 按照她以前的习惯,遇见这种不怀好意的人,都是先毒打一顿再说,可她重生来跟着晏家人学了一招—打耳光。 别说,这打耳光还怪解气的嘞,不仅省力,还能维持好她的淑女形象,倒是她第一回打人耳光,力道没把握好,使劲太大,打人的同时,自己的手也打疼了。 果然还是需要多打几回练一练,怎么样打了别人自己手不疼的。 江忍是有点呆,但不是傻,被一个小丫头打了耳光,竟然还鬼使神差的点头说疼。 这上半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也不管少爷是怎么吩咐的,恼羞成怒的江忍决定先打回来再说。 抬起他那粗粝的手掌就朝晏辞招呼过去,晏辞敛起笑意,眸中精光一闪,身子在一瞬迅速的往后退开。 江忍的手落空了。 而晏辞却在后退时被脚边的石头绊了一跤,跌坐在了地上。 晏辞叹了口气,这具身子还真是弱啊。 江忍瞅准了晏辞摔倒的机会,快步走过来,高高的俯视着晏辞,再次朝晏辞的脸扇了过去。 就在晏辞以为自己要挨前世今生两辈子的第二个耳光的时候,耳边听见一声闷哼,眼前要打自己的男子被一只剑柄怼开,摔在了一边的地上。 晏辞瞪大了眼睛,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男子,白色的衣角从她的肩头飘过。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在她眼前,“起来吧。” 晏辞的眼角蓦然红了,“哥哥。” 花辞树深邃的眸子微颤,“你说什么?” 晏辞的理智猛然回神,“我说……谢谢,谢谢公子出手相救。” 花辞树看着女子放进自己手中的柔荑,将她扶起来后又立即松开。 “这地方偏僻,总有些不怀好意之人,以后不要一个人走这么僻静的地方。” 晏辞微垂下头,颊边散落的发丝遮住了她大半的神情,她努力控制着想要流出眼眶的眼泪,听着哥哥对身为陌生人的她的关心。 时隔半年,没想到能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哥哥,既意外又惊喜,还有止不住的难过。 看着没有任何反应的晏辞,花辞树以为她是被吓到了,语气放的更加柔和,“你不必害怕,那人已经被打走了,你往前走离开小巷,到了人多的地方就安全了。” 晏辞整理好情绪,抬起头看着花辞树,一双眼里满是楚楚可怜,“我害怕,公子送我出去吧。” 花辞树看了看不过几十米长的巷子,一眼就能望到头,“你往前走便是,我在这看着你离开。” 晏辞继续装弱小,“那公子你在前面走,我跟着你可不可以?” 她知道哥哥是在保持男女间的距离,只能换种方式让哥哥多陪她一会,尽管只是多走一段路,也足够了。 花辞树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那好吧,你跟着我,我送你到外面。” 说完花辞树就先一步走在前面,晏辞紧跟在后面,看着那笔直的背身,晏辞露出了微笑。 她多想能一直跟在哥哥身后,就像曾经他们在战场上御敌之时,哥哥永远都将她护在身后。 尽管那时她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但在哥哥眼里,她永远都是那个他宠爱着长大的妹妹。 第39章 有组织的人 进来时觉得很长的巷道,突然变得很短,晏辞还没想好怎么和哥哥说再见,他们两人就已经先后走出了巷道,站在了街边。 花辞树拉开和晏辞的距离,道:“这里安全了,你快些回家去吧,以后出门小心一点。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晏辞的回答,人就已经转身走了。 银白的身影融入来往的行人中,只一会儿就不见了踪迹。 晏辞呆呆的站在原地许久,小声的呢喃着同已经离开的花辞树道别:“哥哥,再见。” 哥哥二字缓慢而沉重,晏辞心口如窒息一般的疼痛。 再见,希望能再见,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 想到跟踪自己的人,晏辞原本还对谢承胤存有的怒气,在花辞树出现后,变成了心怀感激。 而现在,她就要去见见这个让她心怀感激的人,问问他为什么让人跟踪自己。 谢承胤坐在风字甲号房间的椅子上,一支上好的狼毫笔在手指间转动。 因为他喜欢在高的地方,所以便选了松雅集内最高层的风字号房间,作为他在松雅集的专用房间,除了在这里面处理一些松雅集内部事务,偶尔也会在里间安放的那张小床上休息一下。 他有些百无聊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着街上的风景。 从他给晏辞送信去,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了,还没有看到晏辞的身影。 她不会真的不来吧? 谢承胤手指在窗台上敲击着,心里琢磨着他要不要去找她,毕竟要说服人家加入自己的阵营,总得有些诚意吧。 刘备收服诸葛亮时还三顾茅庐呢。 正准备下楼去,七寸就从门外走了进来,“公子,晏姑娘来了。” 谢承胤心里一喜,“快请她进来。” 七寸下楼去,将晏辞领到风字甲号房间后就带上门守在门外。 晏辞来了三次松雅集,上到的楼层一次比一次高,看到的东西也一次比一次多。 而且这次,松雅集内的装饰已经大变样,比起先前不知华丽了多少倍。 看着坐在桌边优雅的斟茶的谢承胤,晏辞有一瞬间的恍神。 这还是那个放荡不羁的谢小侯吗? 只见谢承胤身着一身纯色的靛蓝色的宽袖长袍,唯在颈间和袖口绣有纹样,简单而不失华贵。 纤长的手执着茶壶,因微微用力更显得骨节分明,低垂的眉眼认真的看着茶杯,待茶杯倒满后,将其轻轻推到了对面的位置。 晏辞进了门以后就没了下一步动作,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门口看着,回想起这一世寥寥几次见过的谢承胤,竟和传闻中的大相径庭。 低着头的谢承胤其实一直关注的着门口,等着茶倒完了,里面的冰块也快要化尽了,门口的人迟迟没有要进来坐下的意思。 他抬起头,冲着站在门口的晏辞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褪去了玩世不恭的伪装,今日的谢承胤,看起来颇有一副如玉公子的风姿。 “不进来坐吗?” 晏辞紧绷的神色有些皲裂,这谢承胤,怎么笑得这么不怀好意。 略显慌乱的垂下头假装去整理衣服,避开那个让她不太自在的对视,然后抬步走进来坐在了谢承胤对面放了那杯茶的位置上。 刚坐下,身前桌上摆着的茶杯中,氤氲的茶香随着冷气的升腾钻入晏辞的鼻中,沁人心脾的馨香让晏辞享受的眯了眯眼。 晏辞端起面前的茶一饮而尽,冰凉入喉,一路行来的暑热瞬间消散了大半。 这时晏辞才开口道:“找我来有何事?” 谢承胤给晏辞的茶杯续满,目光灼灼的望着晏辞,“我想你成为我的人。” 晏辞双眼猛然瞪大,一脸的不可置信,是她听错了吗? 看着晏辞一脸惊恐的表情,谢承胤连忙解释,“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拉你入伙。” 晏辞更加惊疑,拉她入伙,只有组织才会称作入伙,没想到谢承胤竟然还是个有组织的人。 那么今日跟踪她想要抓她的人,应该就是这个组织里的人吧。 谢承胤这一边邀请她见面一叙,另一边又让人跟踪她对她下手,这是既恐吓又游说,软硬兼施的两手操作啊。 原本打算拒绝的她,细一想就觉得这很可能是个不错的机会。 她死后重生已经半年多了,她除了困于晏府后宅,一点有用的事都没能做到,更别提查探到有关襄王府的事情了。 一人之力总是有限的,想要快速的接触到襄王府,借助某个组织的势力是极好的选择。 如果能加入谢承胤所说的这个组织,那她就能借助组织获取更多的消息,于她暗中调查襄王府是有利的。 只是她不知道那是个什么组织。 晏辞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谢承胤,问道:“你是什么组织的?” 谢承胤:?? 组织?什么组织,他有说组织的事吗? 哦,他说了入伙。 可他所说的入伙并不是晏辞所想的入伙,但大差不差。 谢承胤英挺的剑眉微微蹙了起来,而后略一沉吟道:“如果非要定为一个组织的话,那就称为松雅集管理组织。” “松雅集……管理组织?”这是什么奇葩组织。 “是啊,我想拉你入伙松雅集,让你做副掌柜,除了每月给你薪银外,收入也给你分成。” “就这些?”晏辞发觉是自己想多了,仅仅听了谢承胤两句话,自己就自行脑补了一出戏。 晏辞端起茶杯再次饮尽,让自己胡思乱想的头脑冷静了一下,思路这才开始回笼。 原来谢承胤是想让她帮忙管理松雅集,可谢承胤为什么会选择她呢? 晏辞一双眼睛探究的看着谢承胤,坐在对面的谢承胤也正襟危坐的回望着晏辞。 两个人都在打量对方,试图通过细微的神色变化看透到对方的想法。 可两个人都一本正经的端着,纵使心里波涛汹涌,面子上始终维持着淡定和从容。 若是有不知情的人见到这个场景,还以为是情人间的眉目传情,专注又深情。 晏辞不想入伙管理这劳什子的松雅集,劳心劳力的不说,于她寻找襄王府的线索没有丝毫裨益。 所以考虑了一会儿就道:“我无心入伙松雅集,而且我一介内宅女子,对于经营铺子一窍不通。” 第40章 怀疑 如果是听见其他女子这么说,他就相信了,可眼前的是是晏辞啊。 谢承胤嘴角露出了揶揄的笑,对于晏辞藏拙的行为不可置否,并没有立即揭穿。 或许其他的内宅女子确实对经营铺子一窍不通,但晏辞绝不会,她一个简单的改名行为就令铺子赚的盆满钵满,足见其是有才能的。 正如秋玉竹对她的欣赏,他若是能将她挖到松雅集,定能让松雅集日进斗金。 已经尝过有钱的甜头,谢承胤已经沉迷上赚钱了。 但人家不愿意,他也不能强求,只能暗暗想办法,徐徐而图之。 “既然十三姑娘不愿意,那我也不强求,什么时候姑娘愿意了,可随时来松雅集找我,我和松雅集,随时欢迎姑娘。” 晏辞看着谢承胤笑得满怀深意,忽然想起被跟踪的事来。 接着就质问谢承胤,“你为什么派人跟踪我?” 谢承胤被说的一愣,“我没派人跟踪你啊,等等,你说有人跟踪你,你可有受伤?” 谢承胤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晏辞有些微怔,有些分不清他话中的真假。 晏辞仔细的回想了一下,那个人从她一出门就开始跟踪她,而她出门正是收到了谢承胤的邀请,从这前后的衔接来看,谢承胤是有着巨大嫌疑的。 可谢承胤的回答如此坦荡,又让她找不出破绽。 有过前世惨死的经历,她不敢轻易的去相信一个人,尽管这个人曾帮过她。 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谢承胤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她身边,她不认为这是偶然。 只是如今她尚猜不出,是谁要对她不利,她只能用怀疑的眼光,警惕着每一个人。 她将她周围的人都在脑中过了一遍。 她重生以来接触的人并不多,基本上就在晏府之内,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若要在这些人中找出跟她有冲突的,首当其冲的就是晏如了。 可是自从晏如和韩凉定下婚事以后,她已经鲜少见到她了,听春枝说晏如每天就待在她的写竹院里,学习各种礼仪,为成亲做准备。 晏如完全可以排除。 排除了晏如,也就可以排除赵姨娘,毕竟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她们嫁入韩府的阻碍,对付她也没必要了。 其次是晏妩和晏妤,他们两个伙同晏如算计过晏辞,躲着晏辞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主动招惹。 她们可是知道晏辞性子的,当面我见犹怜,背后横行霸道。 晏府里的那些姨娘就更没必要对付晏辞了,得晏同林欢心的是蒋卿卿,又不是晏辞,对付晏辞那就是治标不治本。 说不定没了晏辞,人家蒋卿卿就能生一个老爷的亲生女儿了。姨娘们又不傻,才不会干这种蠢事呢。 她们不仅不会对付晏辞,还会期盼着晏辞好好的,好膈应晏同林,让他疏远蒋卿卿。 殊不知,就连晏同林都不知道,晏辞就是晏同林的亲生女儿。 除去晏府的人,就剩下谢承胤和韩凉,谢承胤已经怀疑过了,而韩凉,他们早已没了交集。 等晏辞离开松雅集后,谢承胤就吩咐七寸去调查晏辞被跟踪一事。 根据晏辞所说,从出门开始就被跟踪,那么那人一定是潜伏在晏府周围的。 可七寸在晏府外盯了三天,鬼影子都没看见。 没有找到跟踪的人,七寸却查到了救了晏辞的人。 “花辞树,你说是花辞树救了晏十三?” 谢承胤有点不敢相信,花辞树是个冷面冷心的性子,除了面对他那个妹妹花辞镜的时候像个人,其他时候就是个冰柱子。 一本正经,不苟言笑,还格外较真。 他不喜欢他那冷冰冰有特别正经的性子,所以与他相交并不多。 可重来一世,他知道镇国将军府最终的悲惨下场,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和他们永定侯府何其相似。 他感同身受,所以他想要改变永定侯府结局的同时,也想拉镇国将军府一把。 七寸将查到的情况如实禀报。 “那日花少将军是去陵墓悼念襄王妃的,回来的时候路过那条小巷,遇见了晏姑娘和那歹人,应该是想到了襄王妃,所以才出手救了晏姑娘。” 谢承胤听着,想到花辞树很有可能见过那歹人的真面目,决定亲自走一趟镇国将军府,向花辞树询问一下情况。 谢承胤本就有意结交花辞树,除了襄王妃出殡那日他去过一趟将军府外,再也没有机会去。 如今借着追查歹人的由头,正好可以和花辞树拉进一下关系。 自从花辞镜出嫁之日去逝后,将军府的门庭一直紧闭,花应酬父子二人主动将手中的兵权上交,赋闲在家已有半年之久。 谢承胤骑着马哒哒的到了将军府门口,利落的翻身下马,前去敲门。 一个小童从里面拉开一条小缝朝外面看来,见到是一个个头高挑玉冠俊颜的男子。 小童有些怕生,声音怯怯道:“你找谁?” 谢承胤未语先笑,抬手将门缝推的更开一些,露出了小童的半个脑袋。 “我找花辞树。” “找大少爷啊,你等等,我去叫大少爷。” 说完小童转身就啪嗒啪嗒的朝里面跑去,大门也不关了。 谢承胤心想还好他不是坏人,不然就这看门的小童,能看住门才怪呢。 但门既然开着,他又不是坏人,就先进去等着吧。 推开门走了进去,还十分贴心的回身将门关上了。 小童一路小跑到荣锦园,看到花辞树抱着他的惊鸿剑正在擦拭。 “大少爷,大少爷,有人找。” 小童冬生一边跑一边喊,一直跑到花辞树跟前,喊声也停了。 花辞树将剑收进剑鞘之中,问冬生:“是何人?” 冬生挠了挠头发短葱葱的小脑袋,“忘了问了。” 花辞树揉了一下冬生的小脑瓜,“那可记得长什么模样?” 冬生大大的眼睛骨碌碌一转,咧嘴笑道:“是个瘦高个儿,长得挺好看的。” 小孩子心思单纯,在他们的心里,人就分为两类,好看和不好看,好看的是好人,不好看的是坏人。 花辞树温和的笑了笑,“带我去看看吧。” 说罢花辞树站起身,领着冬生往大门口走去。 当两人走到大门口时,只看到关好的大门,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嗯?人呢?” 冬生左顾右盼了半天,有些怀疑道:“是不是自己走了啊?” 花辞树也没见到有人的痕迹,走了就走了吧,便没有放在心上,转身又回荣景园去了。 第41章 将军府 冬生站在门口,想起刚才自己跑走的太匆忙,门应该是没有关的。 看着已经被关好的大门,冬生就猜到是谢承胤给关上的,心想那个大哥哥人还怪好的嘞,还帮他把门关上了。 而谢承胤自认为是认得将军府的路的,突感尿急的他只能先行一步去寻找厕所。 结果等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厕所,出恭完要回去时才发现,路有好几条,却不知道哪一条是通往大门方向的。 好像是这一条,他记得来的时候路边上有不少花,然后便沿着与印象中最为相像的小路往前走去。 曲径通幽,小路蜿蜒着被花草包围着,一直伸向一个幽静的小院。 谢承胤一路走着,却发现这小路越走越长,他来的时候好像没有走这么远。 他察觉到自己恐怕是走错路了。 但他却没有选择走回去再选择一条路,毕竟已经走了这么远,回去也不一定能回到原处,万一还是不对的呢。 与其在一个地方反复试验对与错,不如一条路走到头,对错自见分晓。 将军府里没有女眷,所以谢承胤也不用担心走错了地方冲撞到谁,顶多就是遇见花应酬和花辞树两人。 谢承胤一边在路上慢悠悠的走着,一边还观赏起路边的风景来。 他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凡事都更喜欢放任自流,就如同此时,他一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一路就走到了一个小院里。 院子很干净,明明院中还种着一棵高大的树,地上却一片落叶也没有。 足见打扫的人有多用心了。 院子正中的屋门好像是开着的,谢承胤没有贸然走近,只远远的冲着里面喊道:“有人吗?” 正在屋里收拾东西的金桂和丹桂闻声放下手中的活,立即走了出来。 自从她们小姐去世后,这间园子就被封存了,她们虽然被调去了别的院子里服侍,但每日还是会来锦兰园打扫。 小姐是个爱干净的人,断然接受不了屋子里脏兮兮满是尘土的样子,她们便每日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就像小姐还在一样。 谢承胤站在院中,就看到从屋子里走出来两个娉婷少女,一样的衣着打扮,样貌也有七八分相像。 唯一不同的是,一个神态平静柔和,一个皱着眉头对着他就是一通吼。 “你是谁,谁让你到这里来的,快出去!” 丹桂脾气急躁,看到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也不管对方是何身份,直接就要赶出院子。 金桂阻拦不及,只能打着圆场,“妹妹心直口快请公子见谅,只是这锦兰园不待客,想来公子是走错了路,不知公子是要去哪里,奴婢可以为公子带路。” 听到对方自称奴婢,谢承胤才知道,对方竟然只是个丫鬟。 原就是自己走错了地方,被一顿训诫的谢承胤并没有生气,简单的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我是来找花辞树的,没想到迷了路,可否为我指个方向。” 金桂微微颔首道:“奴婢为公子带路吧,想来少将军此时正在荣锦园。” 说完金桂转头看向丹桂,嘱咐道:“你去将暖阁打扫一下吧,我稍后就回来。” 丹桂拉住金桂的手臂,眼角的余光瞥着谢承胤,用仅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姐姐,我们连他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为他带路,今日可没听说会有客人来,万一他是歹人呢?” 金桂看了一眼谢承胤,又安抚的拍了拍丹桂拉住自己的手,“非是客人,又如何进得了将军府。” “肯定是冬生放进来的,冬生那小子连个门都看不好,前些日子还将一个贼领去了书房,要不是将军刚好回来,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呢。” 金桂推了一下丹桂,“冬生还是个小孩子,还不是那贼花言巧语的骗他,说是少将军的同僚。好了,你先去收拾吧,我带客人去少将军那里。” 说完就朝着谢承胤走来,交叠于腹前的手伸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公子请随奴婢来。”而后又掠过谢承胤走在前头,为谢承胤带路。 看着姐姐和那陌生男子离开锦兰园朝着荣锦园走去,丹桂有些不开心的跺了跺脚。 姐姐不听好人言,早晚会吃亏的。 荣锦园距离锦兰园并不远,两个人走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不同于锦兰园的冷清,荣锦园热闹许多,门口侍卫看到金桂走来,便询问有什么事。 “这位公子来见少将军,不知少将军可在院中?” 侍卫打量了一下谢承胤,方才听见冬生说有个人要见少将军,莫非就是眼前这位。 可冬生说人已经走了啊。 那这位又是什么情况? “你且稍等一下,我进去禀告少将军。” 花辞树回来后继续擦他的剑,如今交了兵权,兵器也就没了用武之地,每日擦剑成了他仅有的精神寄托。 当听到侍卫的禀报时,花辞树还在脑中猜想了一下会是谁,当看到站在院门口的谢承胤时,花辞树明显一愣。 “原来是谢小侯。”花辞树冷着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一惯是这副脸色,并不是特别针对谁。 花辞树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等候吩咐的金桂道:“你去忙吧。” 金桂应是后离开,花辞树这才开口问道:“不知谢小侯光临所为何事?” 花辞树不是健谈之人,也懒得多做寒暄,多年的军中历练让他行事更加简单直接。 谢承胤看着这个满脸冷漠的少年将军,记忆突然就透过眼前人看到了前世那个因忠而亡的人。 花家虽是太子的舅舅家,可无论是花应酬还是未来被封为忠勇将军的花辞树,都是忠于皇帝,忠于国家的。 他们誓死守卫的不是皇权,而是国家的安稳。 花应酬父子并没有因为沈诏雍是至亲而特别拥护,可天然的亲缘关系令沈诏言颇为忌惮。 等沈诏雍病逝,沈诏言继太子位后,第一个灭掉的就是花家。 皇位之争,家国动荡,天庆帝精神不济已经无力去制服自己的儿子,而沈诏言多年的经营,一朝逼宫,任是天庆帝破口大骂,也再压不住沈诏言。 文武百官之中,臣服于沈诏言的个个步步高升,不服的要么被贬去鸟不拉屎的偏远之地,要么就直接找个由头满门抄斩。 第42章 结交 花家是早早就做了皇权倾轧的牺牲品,而他们永定侯府,最终也没能逃过灭门的惨剧。 谢承胤沉溺在前世的回忆里,痛苦的无法自拔。 花辞树一直在等谢承胤的回答,看到谢承胤走神,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以做提醒。 谢承胤察觉到走神的不是时候,想起此行来的目的,便问道,“听闻少将军前些日子救了个人?” 花辞树点了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谢承胤继续道,“被你救下的是户部尚书府上的十三姑娘,听十三姑娘说那歹人是从尚书府一路跟着她到小巷的,我猜想这事并不是偶然,而是有预谋的。我和十三姑娘有些交情,想帮她查一查到底是何人所为,所以来问问少将军,可还记得那人的模样。” 花辞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虽然对于那个被他怼开的人只有短暂的一瞥,但大概的模样他有些印象。 不过他有些奇怪,那位十三姑娘既然说起了被跟踪的事,应当也会提到那歹人的模样。 毕竟他赶到的时候,十三姑娘和那歹人是一个面对面的情况,十三姑娘是知道歹人样子的。 既然如此,谢承胤又何必舍近求远来找他询问歹人的样貌。 想归想,花辞树并没有多说什么,既然谢承胤问,他便把知道的告知即可。 花辞树沉吟一瞬便道:“我画给你吧。” 带着谢承胤来到书房,花辞树走到桌边铺开纸,稍作思索就开始动笔。 那是一个留着胡茬的方脸男子,皮肤有些黝黑,是个没有什么特点的男人。 将画好的人像交给谢承胤,花辞树道,“如果按照画像去找人恐怕不太容易,你不妨从十三姑娘周围的人入手去查,既然是有预谋的,必然是素有恩怨,这样查起来就简单多了。” 谢承胤点点头,花辞树和他想到一处去了,单独找一个没有特点的人如同大海捞针,但若是从动机去查就容易多了。 告别了花辞树,谢承胤离开了将军府,说改日再来道谢。 其实晏辞已经将身边的人都排查了一个遍,也没能想出到底是谁所为。 但她发现了一个问题。 她如今的身子实在是太弱了,那日若不是自己跌了一跤,也不至于差点被打。 自己空有脑子里的武功招式,奈何这俱身子实在是不争气,半点也用不上,这具身体光是怕高就算了,现在还弱不禁风,平日里面对晏如等人时还能耀武扬威,真遇上狠角色,直接就歇菜了。 这次的事情就是明晃晃的例子。 所以晏辞经过深思熟虑以后,为自己制定了一个强身健体的方案。 多吃,多练。 查找真相的路并不总是一帆风顺的,遇到危险的情况会时有发生,她总不能次次都等着别人来救吧。 靠人不如靠己,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无所畏惧。 想清楚这些,晏辞午饭又多吃了一碗米饭。 吃的饱饱的,她才有力气强身健体。 这日早晨晏辞起了个大早,先是在院子里慢跑了几圈,然后就开始练习记忆里的剑招。 这些自然是不能当着春枝的面显露出来,毕竟从哪学的是不太好解释的,只能将春枝打发去收拾东西。 因为她今天要去承恩公府见姜蕴,便让春枝提前将那株红珊瑚梅花盆景包装一下放到马车上去。 已经提前两日给承恩公府送了拜帖,今日只需带着礼物登门便可。 而承恩公府在收到来自户部尚书府的拜帖时有些惊讶。 如今但凡在朝中有些人脉的人都知道,丞相门下,几乎都是襄王的支持者。 而他的孙女即将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可以说和襄王是既定的对立面。 户部尚书此时登门,难不成是想左右逢源,亦或是想改换门庭。 姜巍之看着拜帖上娟秀的字体,陷入了沉思。 等晏辞带着春枝来到承恩公府门前时,就看到已经有不少人笑呵呵的从里面走出来,看来如今的承恩公府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 春枝走上前,向门口的小厮报上身份。 “户部尚书之女晏辞,特意来拜见承恩公及姜大小姐。” 小厮原见是一个小姑娘,也就没放在心上,此刻一听是户部尚书之女,怠慢的神色顿时满是殷勤。 “晏姑娘,里面请。” 晏辞进了门,就有小丫鬟前来领路,带着晏辞往正厅走去。 姜巍之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盘着手里的两个核桃,听闻是晏同林的继女拿着拜帖前来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去。 收到拜帖时姜巍之还在琢磨晏同林的动机,如今晏同林没来,来的是其女儿,姜巍之就更加看不透晏同林的想法了。 难不成是既想在承恩公府露个脸,又怕得罪了顶头上司萧成章,所以让女儿来。 若是有心人以此做文章拿到丞相跟前说道一嘴,晏同林就可以说是女孩子之间的交往,和大人之间朝堂之间毫无关联。 户部尚书真是好算计啊。 “去,告诉蕴儿,晚些时候去见一见这个晏家的小丫头,寻个理由打发出去便是。” 想在他这里左右蓬源,也得看看他肯不肯给这个机会。 晏辞在正厅里坐着,除了一进门时端上来的一杯茶以外,她在这里坐着也有一个时辰了,愣是半个人影都没见到。 就在她以为今日很可能见不到姜蕴时,就听见有轻盈的脚步声从外面行来。 只见来人一身梨黄色散花如意云烟裙,梳着一个百花髻,显得精神又明朗。 一双杏眼黑而水润,像是下一刻要聚起水雾的山涧,隐藏着淡淡的云烟。红唇雪肤,娟娟二八,是个极漂亮的姑娘。 晏辞禁不住在心里喊了一声,阿蕴! 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晏辞缓缓的站起身,规规矩矩的朝姜蕴行了个礼,“姜姑娘。” 姜蕴屈膝回礼,同时也在打量着晏辞,一身桃红色的浮光锦裙,长发用玉簪挽了髻,大方得体又不失俏丽,眼眸乌黑灵动,秀眉连娟,朱唇榴齿,是个十分讨喜的姑娘。 晏辞瞄着姜蕴的神情,看着姜蕴嘴角浅浅的笑意,就知道自己留给她的第一印象是非常不错的。 那么她和她成为朋友的概率就更大了。 两个人分别在一左一右坐下,因是初次见面,一时不知道该聊些什么。 但晏辞了解姜蕴,自然有的是话要说。 第43章 阿辞 两个年纪相仿的姑娘对坐着,两相无言,一时间正厅里安静的有些让人尴尬。 晏辞率先打破了平静,关切的问道:“不知大婚的日子可定下了吗?” 姜蕴靠着椅背坐着,神情淡然的摇了摇头道,“宫里还在挑选日子,估摸着这几日应该就会有消息传来。” 晏辞抿唇笑了笑,“那大婚的日子应是不远了,看来姜姑娘不日就要嫁入东宫了,只是这东宫之内多有规矩,想必没有在家中这般自由了,姜姑娘可要趁着还没出嫁,好好玩上几日。” 说到最后,晏辞认真关切的话语里带上了几分调皮,让原本因为婚期将近而有些忧虑的姜蕴心中一松,跟着晏辞笑了起来。 “说的是,可是要好好玩上几日。” 两个人拉家常一般的说着话,慢慢的也不像刚开始那么生疏了,开始熟稔了起来。 晏辞趁热打铁,不动声色的询问起姜蕴和太子之间的事情。 “听闻太子殿下的身子大好了,选妃那日姜姑娘见着太子了吗,太子殿下长得好不好看?” 提及太子,姜蕴面上的神情明显一滞,眼神警惕的望向晏辞,脸上的不悦一览无余,可听到最后,晏辞将话的重点落在了太子殿下好不好看上。 好像晏辞真就是只在关心太子殿下长得如何。 姜蕴看了晏辞好一会儿,看着晏辞一派天真的脸上满是好奇,心里稍稍放松了下来。 都是如花年纪的小姑娘,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自然是男子俊美的容貌更能吸引她们的注意力。 看来是她想多了,竟然觉得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在有心窥探朝政。 她端起身前桌上的茶水轻抿了一口道:“选妃那日太子殿下没有来,我还未能见到太子。” 晏辞瞳孔微微颤动,她看得分明,姜蕴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丝毫羞涩,只是在毫无感情的陈述。 晏辞已经确定了,姜蕴对于嫁给太子,根本没有任何的情感期待,换句话说,姜蕴想在太子那里得到的,并非感情。 那她嫁给太子,又是为什么? 阿蕴不是贪图权利之人,更何况,太子沉疴在身,能不能登上皇位还是未知,这么早便站队就显得有些不明智。 她让人打听过了,选妃那日方素华从马车上摔下来摔断了腿并非意外,而是被人做了手脚。 也因此,最被天庆帝看中的方素华没能到场,反而最不显眼的姜蕴在三人之中脱颖而出,得了天庆帝的青眼。 这不得不让晏辞怀疑,是姜蕴做了手脚。 回想起前世姜蕴对花辞镜说的,她这一辈子只会嫁心爱之人,若不爱,她宁愿独身一辈子。 可如今,姜蕴却在设计嫁给一个不爱的人。 晏辞有些感叹,聪明如姜蕴,也在一步步卷入皇权争斗的漩涡。 不过,既然是阿蕴的选择,那么她能做的也就只有支持她,帮助她。 再说了,太子表哥是个很好的储君,若有朝一日荣登大宝,将是大兴之福,阿蕴也能做一个盛世的皇后,稳固的地位远比那飘忽不定的感情来的更可靠。 想到自己要送给阿蕴的礼物,晏辞心中一软,道:“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知道你即将嫁入东宫,好东西自然是不缺的,但我送的是份心意,还请姜姑娘不要嫌弃。”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了那枚红丝绒锦盒递给姜蕴。 姜蕴伸手接过,将盒子打开,只见一枚红白相间的玉镯映入眼帘,通体纯粹的颜色很是亮眼。 姜蕴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当即就拿出镯子戴在了手腕上。手腕上传来柔和的凉意,在这炎热的夏季却让人格外舒畅。 “我很喜欢,谢谢晏姑娘。” 晏辞笑着道:“叫我晏姑娘太见外了,叫我阿辞吧。” 一声阿辞,让姜蕴有些恍惚起来。她曾经也是这么喊花辞镜的。 因为所有人都喊花辞镜为阿镜,她不要和别人一样,所以她便喊她阿辞,那是她一个人的阿辞,只有她会这么叫她。 而如今,阿辞,晏辞的辞,却不是花辞镜的辞。 她有那么一瞬仿佛从晏辞身上看到了花辞镜的影子,这想法一出她就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只因为一个称呼,就乱了她的心。 她的阿辞有不世之才,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其锋芒和锐气不是常人可比。 晏辞则不同,她出身晏府,困于后宅的她更多的是矜持和隐忍。 姜蕴自嘲的笑笑,将脑中不着边际的奇异想法甩开,定是她太过思念阿辞了才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她手轻抚上手腕上的红玉镯,内心的复杂情绪终究还是慢慢淡了下去。 两个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晏辞便起身告辞了,姜蕴送晏辞到门口,直到晏辞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她这才转身回去。 对于祖父让她寻个理由将晏辞打发出去的事,她没有照做,难得有女子愿意陪她说这么久的话,日后入了宫,她更要谨言慎行,再能有个说说心里话的人,怕是不容易了。 晏辞离开承恩公府,走到马车边被春枝扶着上车,却忽然被一个耳熟的声音叫住。 “十三姑娘。” 晏辞驻足回身,看向声音的来处,就见不远处一身红衣的秋芙蕖朝她走来。 秋芙蕖快步走到晏辞身边,一身红色的石榴裙热烈而张扬,像极了她那热情似火的脾性。 秋芙蕖一双眼里都是笑盈盈的,看了看晏辞出来的方向,努了努嘴道:“你这是去承恩公府了?” 晏辞点了点头,“替家父来恭贺姜大姑娘被立为太子妃。” 说起家父,秋芙蕖立刻就想到了刚刚才知道的晏辞的身份,“原来你是户部尚书晏同林的女儿啊,谢承胤那家伙都没告诉我。” 晏辞想,她是晏同林的女儿一事很令人惊讶吗? 却不知秋芙蕖曾是她的吃瓜群众,小叔子娶寡嫂的事差点被她画一幅连环画。 晏辞不解其意,又听秋芙蕖问:“你继父对你好不好?” 这个问题让晏辞陷入了沉思,晏同林对她好不好呢? 应该算是好的吧。 晏同林对之前的晏辞如何她不知道,重生而来,晏同林吃穿用度不曾亏待过她,日常对她也是和颜悦色,还将两个铺子许诺给她做嫁妆,也算是继父里极为宽厚的了。 若要说好的程度,也不见得多好,不然也不会纵着亲生的女儿欺负她两个月,虽然晏辞也没吃多少亏。 但她终归和晏同林的亲生女儿不一样,要不是看在蒋卿卿的面子上,晏同林恐怕一早就将她寻个人嫁出去了。 看着晏辞神色几经变化,秋芙蕖也明白了,晏同林对晏辞这个继女怕是也好不了哪去。 第44章 小鲜肉 心中顿时升起了共鸣,有种找到了知己的感觉。 秋芙蕖豪迈的拍了拍晏辞的肩膀道:“其实咱们两个也算是同病相连,都是没有亲生父亲的孩子,我懂你。” “不过你也不必太伤心,你比我还好呢,至少还有个继父,你看看我,自打十岁上没了父亲,到现在我娘也没有给我找个继父。” 晏辞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催着母亲给自己找继父的。” 秋芙蕖摇头晃脑,一副老夫子的模样,“非也非也,虽然我亲爹的死非我们所愿,但我娘一个人将我拉扯长大也不容易,总不能一直沉溺在旧日的记忆里生活吧,她总要往前看,去寻找她的良人,过她自己的日子吧。” “而我”,秋芙蕖拍着自己的胸脯道:“我只会是我娘的支持者,绝对不是拖油瓶。” 听着秋芙蕖的一番高论,晏辞心中觉得甚有道理,只是能像秋芙蕖这样想的人恐怕是极少数了。 为时代所限,男子三妻四妾视为正常,而女子仅是二嫁,就会被认为是耻辱,不仅男子有如此想法,女子自身也是这么想的。 像蒋卿卿这样的二嫁给自己小叔的,已是少数中的少数。 像秋玉竹那样的守寡之人才是大多数,但秋玉竹又有些不同。 她虽然没有二嫁,但她名下财产无数,说是富可敌国也毫不夸张,按照她自己的话说,我有钱有貌,为什么要嫁个老男人去伺候他,找些小鲜肉伺候自己不香吗。 晏辞不知道小鲜肉是什么意思,这三个字每一个她都认识,也知道什么意思,但连起来就有些不理解。 小鲜肉,是新鲜的肉吗,可新鲜的肉不是用来吃的吗? 直到有一天晏辞跟着秋芙蕖在听水台见到被一群年轻公子环绕的秋玉竹,她才终于懂了小鲜肉的含义。 和秋芙蕖分别后,晏辞就坐着马车回府了,刚到晏府门口,就见到了谢承胤的侍从七寸。 春枝和七寸见了两次,两个人已经相处的和哥们似的,还在马车上就开始热情的打招呼了。 见到七寸在门口,春枝一下就想到了谢小侯爷,看来谢小侯爷又想见她家姑娘了。 七寸在门口张望着,看着马车在门口停下,晏辞从上面走下来,他立即走了过来,朝晏辞拱了拱手,将手里的信双手奉上。 “晏姑娘,这是我家公子给您的。” 有了上一次“你不来见我,我就去见你”的威胁,晏辞并没有接信,而是问七寸,“谢承胤又在玩什么花样?” 七寸抬了抬头,有些替公子不值,公子费心费力的帮晏姑娘追查那个跟踪之人,晏姑娘却怀疑他家公子的用心。 “晏姑娘看了信就知道了,公子为姑娘费了不少心思,望姑娘不要辜负我家公子。” 说完将信往晏辞手里一塞,人转身就走了。 在一旁的春枝双手叉腰,气呼呼道:“什么态度!” 晏辞看了看手里的信,薄薄的一封,连个署名都没写。 春枝看着晏辞皱着眉头看着信封,“姑娘,你要是不想看咱们就不看,实在不行奴婢给他们还回去。” 春枝说的义愤填膺,脑中则无限的幻想着自己将信一把甩到七寸的脸上,趾高气昂道:送个信还有脾气了! 春枝笑得嘴都咧到了后耳根,真是解气啊。 却听见晏辞语气平静道:“回去吧。”人已经迈开步子进了晏府,春枝赶紧快步跟上。 回到流芳院,晏辞随手就把信放到了桌子上,听七寸的意思,谢承胤应该是做了件劳心费力又不讨好的事。 可是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等回屋稍作收拾换了一身衣裳出来,晏辞坐到桌边,把信拆开来看。 这一看之下,晏辞的神情由平静变为震惊,又由震惊变为愤怒。 只见信中写着谢承胤这些日子以来查到的有关跟踪她的那人的信息。 其容貌,身份,主子是谁,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在信中写着。 那人叫江忍,原是红芳馆的龟公,因在接客途中让一个企图逃跑的姑娘撞墙自尽了,便被红芳馆赶了出来了,后来被韩凉遇上,自愿成为韩凉的奴仆。 这么看来,江忍的行为是受韩凉的指使。 晏辞以为自己和韩凉已经没有半分瓜葛了,毕竟他已经和晏如定了婚,等太子大婚过后,他们就会成亲。 可韩凉竟然派人跟踪她,还妄图对她动手,真是不知死活。 得亏她现在身子弱,不然她能立刻找上韩凉蒙住头就是一顿毒打。 晏辞眼神黑黝黝的盯着信,早前她也想过会不会是韩凉干的,但想到两人之间不过是你爱我我不爱你那屁大点的事,没理由害她啊。 如今看到谢承胤查到的,晏辞生气之余,对于那日怀疑谢承胤行为深感愧疚。 怪不得七寸说了那样一番话呢,原来是为他家公子诉说委屈呢。 晏辞将信叠好重新放进信封,然后将信丢进了旁边的梳妆匣子里。 这次谢承胤虽然没有邀她见面,但出于对谢承胤的感激,她决定当面感谢他,顺便告诉他,她可以加入他的那个松雅集管理组织。 就当是对他的谢礼了。 谢承胤慵懒的半躺在鹅毛椅子上,一双脚随意的搭在窗台上,想象着晏辞收到信时对他是何等的感谢。 谢承胤心里美美的,眯着眼享受着日光的洗礼。 七寸噔噔噔的跑上楼来,一进门就朝着窗边的谢承胤冷冷哼了一声。 谢承胤耳朵微动,眼都没睁道:“谁惹着你了,信送去了吗?” 七寸又是冷冷的用力哼了一声。 谢承胤缓缓睁开眼,抬了抬头看了一眼七寸,“有话就说。” “公子,你以后还是离晏姑娘远点吧,她就是个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主儿。” 谢承胤打趣七寸,“哎呦,都会用歇后语啦,说说吧,晏姑娘哪里让你不满意了?” “哪里都不满意。” 谢承胤眉头一挑,脸上神情带着熠熠光辉,“那你对春枝满不满意?”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春枝那丫头和七寸两次见面都聊的火热,虽然有他们当主子的原因,但他们两人本身相处的也是极好的。 第45章 道谢 七寸双手环胸,“春枝那丫头心思单纯,才不像晏姑娘那么多心眼。” 谢承胤恨不得翻个白眼,“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有其主必有其仆,你竟然觉得春枝心思单纯,我看单纯的是你才对吧。” “我单纯?那你也单纯,有其主必有其仆嘛。” 用自己说的话封自己的口,谢承胤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他可真是有个好属下,怼起他来是半点不留情面。 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省的被他的好属下给气死。 隔日,晏辞便来松雅集见谢承胤。 晏辞进了门,轻车熟路的直接上了五楼,走到风字甲号房间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 谢承胤还在里间的小床上躺着,听见敲门声立刻就用被子捂住了头。 昨日他听七寸说晏辞根本就没有要接他信的意思,还怀疑他居心不良,谢承胤深受打击,连永定侯府都没回去,就在这张窄小的床上将就了一宿。 原本就心情不好,加上夜里又没睡好,此时的谢承胤很是烦躁。 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更是火上浇油,让他已经临近要发火的边缘。 七寸是个聪明的,知道谢承胤心情不佳,早就远远的躲了出去,唯恐被波及。 晏辞敲了两声,并没有得到回应,也没有人来开门。 可方才问过掌柜的,说谢承胤就在里面啊。 难不成是声音太小了没听见? 晏辞又加大了手下的力度,敲门声由邦邦邦变成了咚咚咚。 这回总该听到了吧。 果不其然,谢承胤何止是听到了,他都快被吵死了。 怎么今天任如松如此没分寸,有什么急事非得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找他。 他黑着一张脸,从小床上爬起来到门口开门,一句你烦不烦啊还没说出来,在看到来人是晏辞后,阴沉的脸瞬间阳光灿烂。 烦不烦变成了一句惊喜万分的“十三姑娘”。 看着仅穿着一身白色里衣的谢承胤,晏辞眼睛睁得微圆,“你,这是刚起?” 这都已经巳时末了。 目光在触及到谢承胤袒露的胸腹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晏辞暗暗对谢承胤有了新的认知,平时看起来纤瘦高挑,没想到还是很壮实的嘛,不愧是习武之人,即便武艺平平,也能达到强身健体的作用。 谢承胤看到晏辞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连,这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袒胸露乳的,立即后退一步避开晏辞的目光,“砰”的一声就将门关上了,隔着门对晏辞道:“稍等一会儿,我收拾一下。” 晏辞颇为遗憾道:“那我去隔壁房间等你。” 过了约莫一刻钟,谢承胤收拾妥当来到了风字乙号房间,就看到晏辞静静的坐在矮桌旁,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承胤进门便坐在了晏辞对面,一如上次见面时那样,主动端过茶壶为晏辞添茶。 他首先便为刚才丢脸的行为向晏辞道歉,让人家一个姑娘家看到了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传出去对人家姑娘和他都不好。 晏辞却一点也没在意,又不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只是露了肚子和胸,比起曾在军中时见到的赤膊上阵的士兵们,这根本不值一提。 没等谢承胤问起,晏辞直接说明来意。 “我今日来是来向你道谢的,同时也为我前几天对你的怀疑致歉。” 谢承胤猜到了,他那么努力的做了这些事,不就是想换晏辞欠他一个人情。 如今目的达到了,谢承胤心里高兴的不得了,表现在脸上就是那上扬的唇角压都压不住。 但他还故作淡定的拿捏了一下,“道谢就不必了,想着你也曾帮过我,如今这算是扯平了。” 晏辞目光扫了谢承胤一眼,没想到他竟然没有借此提出让她加入松雅集,这么轻易的揭过,难不成所图更大? 说完话的谢承胤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他明明想表达的是不必言谢,就当欠我个人情了,怎么就说成扯平了。 扯什么平,他不想扯平,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他可不能放过。 他脑中转的飞快,“道谢虽然免了,但歉礼还是需要的,你不知道,你的不信任给我脆弱的心灵造成了多大的伤害,这几天我都没睡好,你看看我这黑眼圈。” 谢承胤身子前倾,十分认真的让晏辞去看他的黑眼圈,一副我没做假的意味。 晏辞的确看到了谢承胤眼下的乌黑,有黑眼圈不假,但是不是伤心所致谁又知道呢。 懒得和他计较,而且来之前她也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加入松雅集,有谢承胤要歉礼这个台阶下,她主动说出要加入松雅集的行为也就合理多了。 端起茶杯一口气喝了半杯,又将杯子推到谢承胤面前,谢承胤心领神会的为晏辞倒满,又将杯子推回来。 才听到晏辞道:“今日出门也没带银子,买不了礼物,记得你上回说想要我加入松雅集,不知这个可不可以当做礼物?” 谢承胤等的就是这个,听到晏辞主动说了,立刻干脆的应道:“当然可以,这是我今年收到最好的歉礼了。” 两人都因为对方的积极配合和回应而心满意足,有这样的搭档,日后的工作应该也不会太难做。 商定好了,谢承胤站起身来,“走,我带你去见见任掌柜,让他带你熟悉熟悉松雅集,日后在松雅集里,你就是三老板。” “三老板?”不是让她来做副掌柜的吗? “是啊,我是二老板,秋玉竹是大老板,你不就是三老板吗。放心,秋玉竹不常来,我也不是管事的料,你就放开手去做就行,谁要找你麻烦,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晏辞从没见过谢承胤护短的样子,如今她和他成为了一个阵营的人,倒是被他理所当然的当成了自己人。 可是她加入松雅集是有私心的,当她看到谢承胤仅仅几天的时间,就将跟踪她的人查的清清楚楚的时候,她就想到了可以利用谢承胤的人手,去调查襄王府,寻找线索,还花辞镜清白。 晏辞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的复杂,站起身跟着谢承胤往楼下走去。 她虽然利用了他,当她也会尽自己所能的去帮助谢承胤,达成他想要的。 权当做是对他补偿。 第46章 既嫡且长 等晏辞从松雅集里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春枝和七寸正聊得火热。 谢承胤说的没错,这两人倒是格外的志趣相投,也不知道两人说的什么,春枝笑得弯下了腰,素来不苟言笑的七寸脸上也溢满了笑。 七寸最先看到了晏辞,笑脸一收立马就变回了不苟言笑的样子,堪称无缝换脸。 春枝也看到了晏辞,小跑着到晏辞身边,圆圆的脸笑得红扑扑的,一双眼睛里满是潋滟的喜色,足见她是真的很高兴。 “姑娘,是要回去了吗?” 晏辞点了点头,“我需要置办一些东西放到松雅集的房间里。以后我就是松雅集的副掌柜了。”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晏辞是看着七寸说的,就是在告诉他,你对我冷脸也没用,你以后会天天见着我的。 果然,七寸在听到这话以后,冷着的脸有些皲裂,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晏辞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被甩了个冷脸的晏辞成功的让七寸脸色变得更差,黑沉沉的就要滴出水来。 小小的刺激了一下七寸,晏辞叫上春枝迈着轻快的步伐就离开了。 谢承胤将风字乙号房间安排给了晏辞,让她在松雅集内有个落脚的地方,其实里面什么都有,无需再进行置办,晏辞那么说单纯就是为了气气七寸。 从这天开始,晏辞就算是上了谢承胤的贼船,一边尽心尽力的想法子提高松雅集的收入,一边尝试着让谢承胤的人为自己所用。 谢承胤很高兴晏辞的加入,能赚钱是一个目的,更大的目的是他将变数晏辞放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若真有什么变故他也能及时解决。 日子一晃就是两个月,距离宫里定下的太子大婚之期只剩三个月。 婚期虽然定的有些仓促,但因为太子身体的原因,天庆帝担心夜长梦多,所以希望早早了结此事。 就在太子大婚的前几天,襄王沈诏雍第三次提出求娶萧以珍,而这一次,天庆帝居然答应了。 襄王和萧成章都没想到天庆帝居然肯松口。 下了朝,萧成章和沈诏言一道出宫,去了丞相府。 书房之内,两人分析着当下的形势,对如今的成果颇为满意。 “舅舅,你说父皇突然松口,会不会是因为大哥即将迎娶的太子妃?” 萧成章看着桌面上展开的图,抬手指了指其中一个小方格,上面写着的是承恩公府四个字。 萧成章在上头点了两下,语气平静道:“大概率是,不过,承恩承恩,一个靠着承蒙上恩,靠祖上荫蔽得来的爵位,又能多长久呢。”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猜想陛下选择承恩公府,不外乎是因为好掌控。如今承恩公府只剩下姜蕴一个女儿,爵位无法传承,那就只能依靠太子,而太子想要更多的支持,就要提拔承恩公府,如此相互扶持制衡,才是陛下最想看到的。既不用担心外戚专权,又能够巩固皇权,百利而无一害啊。” “听舅舅你这么一说,看来刚开始父皇选中的就是这个姜蕴,而不是方素华。” “没错,我们都被陛下误导了。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太子殿下天寿不永就是我们最大的筹码。到那时,襄王殿下你既嫡且长,舍你其谁。” 沈诏言勾了勾唇角,被萧成章说的话很好的愉悦到了。 他既嫡且长,太子之位,舍他其谁呢! 两个人在书房商谈了许久,直到有轻盈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走到门口停下了。 萧成章和沈诏言齐齐朝门口看去,门被从外面推开了,一个娉婷袅娜的身影走了进来,娇媚酥软的声音道:“父亲,言表哥。” 萧以珍带着清浅的笑意望着书房内的二人,一双剪秋瞳波光盈盈的,柳腰花态,媚骨天成。 从萧以珍一进门,沈诏言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就没挪开过,紧紧追着萧以珍的目光之中尽是满满的侵略性和占有欲。 被这样赤裸裸的目光盯着的萧以珍面色羞得通红,抬眼垂眸间都是无尽的风情,引得沈诏言更是心神荡漾。 萧成章看着女儿和外甥之间的眉目传情,略显尴尬的轻咳一声,还有他这个长辈在,这些小年轻就不能收敛点吗。 “咳咳,珍儿,有什么事吗?” 萧以珍想起来意,“父亲,已经到了用饭的时间了,一起去用饭吧。” 萧成章听着女儿的话,这想要邀请一起用饭的人显然不是他,转过头看向沈诏言,“殿下,一起吧。” 沈诏言当然不会拒绝,原本沈诏言和萧以珍就是表兄妹,在一起用饭也是常事。 但如今二人已经算是有了婚约在身,亲近的关系又更近一步,在一起用饭也是理所当然。 三个人前前后后的出了书房往正厅走去,那里有一张圆桌,摆着做好的美味饭菜,以及空着的三个座位。 没有论及尊卑,而是按照长幼,萧成章在正中的座位上坐下,沈诏言和秋玉竹一左一右的坐在两边,抬首间朝对面望过去,两个人视线不期撞在了一起。 目光如丝般交织在一起,满是缠绵的情义。 而镇国将军府花家,饶是久不上朝消息闭塞,也听闻了沈诏言和丞相长女萧以珍的婚事。 等太子大婚过后,估计沈诏言和萧以珍成婚事宜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听闻这个消息时,花辞树擦着剑的手一抖,锋利的剑刃划在了掌心处,细而直的伤口顿时就涌出了一道殷红的血线。 明亮而刺眼。 他们一个两个都得偿所愿,迎娶美娇娘,嫁得如意郎,只有他妹妹花辞镜香消玉殒,不留痕迹的被所有人遗忘。 凭什么! 他的妹妹一介女子之身,为了家国百姓,上阵杀敌英勇无畏,男子尚且不如,换来的竟是如此凄惨的下场。 而如今,他们踩在她的尸骨上恩爱不疑浓情蜜意,让他怎能不愤怒。 花辞树眼底的冰冷一寸寸凝结,仿佛一道道冰棱,如果不是为了保住妹妹最后的尊严,他一定会将沈诏言碎尸万段。 但现在看来,保住妹妹襄王妃的名头也不见得是坏事。 无论沈诏言以多么盛大的婚礼迎娶萧以珍,她萧以珍永远都只是继妃,永远都居他妹妹之下。 第47章 权衡 与花辞树的愤怒相反,中宫皇后萧翎在听到这个消息时高兴的不得了。 “真的吗,你没听错,皇上当真应了?” 萧翎惊诧又带有喜色的向心腹大宫女银霜求证。 银霜一边给萧翎捏着肩膀一边道:“是真的,隆昌殿当值的小贵子亲耳听到的。” 得到了确认,萧翎脸上的喜色压都压不住,可算是让陛下松口了。 原本儿子要向天庆帝求娶萧以珍的事她是不同意的,虽是自己的娘家侄女,可到底还是儿子更重要。 再说了,萧家本就是她的娘家,就算没有姻亲关系,她的亲哥哥又怎么会不帮她的儿子。 而且这种天然的血缘关系既是助力,同时也是阻碍。 天庆帝素来对皇子结交朝臣颇为忌惮,如今太子尚在,天庆帝最看中的继承人还是他沈诏雍,她的言儿若在这个时候和萧家的亲近表现在明面上,定会引来皇上的不满。 可言儿却执意要娶,说无论他和萧家有没有姻亲关系,陛下对他们的防备都不会减少。 不然为什么当初一定要将花辞镜许配给他呢,其目的就是为了压制他。 对于沈诏言来说,他敢将和萧家的亲近摆在明面上,不过就是笃定了天庆帝不会把他怎么样。 天庆帝看中沈诏雍不假,可沈诏雍身子不好也是真,一个国家,有个病弱的太子还可以接受,但若是做皇帝,谁都不敢保证他是否能够活到有下一任继承人的时候。 天庆帝虽有三子,长子疾病缠身,三子又沉默寡言不喜政事,倒是次子,虽然有野心,却也有能力。 对于天庆帝来说,儿子固然重要,但他作为一国之君,先是君,才是父,他不能拿着一国的命运做赌注。 天庆帝坐在明仪宫的书桌前,疲惫的捏了捏眉峰,接过杨昭递过来的茶水,浅浅的喝了一口。 沈诏言一直坚持不懈的求娶萧以珍之事已经令他非常不喜,他两次驳回就是想让次子看清楚,他知道他的图谋,让他趁早歇了这份心思。 可次子远比他想象的要有谋算,他算定了他不会对他施以大惩,行事更是肆无忌惮了起来,如今更是在太子选妃的当口再次求娶萧以珍。 让人看起来是沈诏言对萧以珍情根深种,竟然在皇帝的威势下连续三次求娶。 这无疑只是沈诏言迷惑众人的假相。 他想要的,只是萧以珍背后的萧成章以及文臣的支持。 天庆帝又何尝不知道,只是他有心制衡,却无力阻拦。 当初他为了平衡朝中关系,将花家幼女嫁给次子沈诏言,本就是希望忠勇的花家可以牵制沈诏言,不至于助纣为虐。 可花家幼女大婚当日葬身火海,死后还被发现有一个陌生男子和她同在新房里。 原以为是他多心了,如今看到次子坚持不懈的求娶萧以珍,他就明白了,花家幼女之所以死,怕是挡了别人的路。 而他这个指婚者,就成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愧对花家。 既然已经阻挡不住,那他就成全他们,左不过就是一个明面上,一个暗地里的区别。 沈诏雍听闻此事时,一如既往的躺在重华宫院子的躺椅上晒太阳。 夏日的太阳格外的毒辣,如今又是已经到了七月里,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 别人都是对这毒辣的日头避之不及,唯独他沈诏雍,将自己放在太阳底下曝晒。 说是曝晒也不完全准确,虽然是在院子里,没了房间遮挡烈日,但重华宫里植被茂盛,两人合抱的粗壮树木以树冠为伞,挡去了大部分阳光。 唯有少量的光,透过树叶间的空隙,斑驳的落了下来,洒在沈诏雍身上,变成了一道道光影。 从十六岁开始,沈诏雍就少见阳光,因生病而导致的身体寒冷让他更加憧憬阳光的温暖。 荣景站在一旁,已经被热得满头大汗的他恨不得能去屋里躲着,然后再吃上一杯冰饮,那该是何等的舒坦。 可主子在这,他若偷偷跑去躲懒,纵使太子殿下脾气温和,也遭不住别人拿捏住他的这个短处处置了他。 再热也得忍着。 许是老天爷可怜荣景,天空中刮来了一缕微风,虽然同样满含热意,但也小小的驱散了一些荣景的酷热。 沈诏雍突然坐起身来,看着远处天际隐隐翻滚的乌云,淡然的神色带了一丝慎重。 这是要下雨了。 或许雨已经下了,没在他这里,那就在别处。 他站起身吩咐荣景,“收了吧。” 荣景如蒙大赦般惊喜的应着,手脚麻利的就将躺椅收起来,小跑着放进屋里去。 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沈诏雍已经走到了阳光下,被太阳直射的他满身的雪白,白皙的皮肤几近透明。 荣景赶紧跑过来规劝,“殿下,这日头太毒了,别晒伤了皮肤,还是进屋去吧。” 沈诏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热,还隐隐有些火辣辣的刺痛。 已经晒伤了。 “去传太医,说我晒伤了脸,见不了人了,让太医院给开些治伤的药膏来。” “是”。 好在晒的时间不长,脸部的皮肤只是微微有些发红,等荣景呼哧呼哧的从太医院跑来的时候,沈诏雍脸上的红意已经缓和了许多。 荣景打开药膏给沈诏雍涂抹上,一丝丝凉意渗透皮肤,让沈诏雍微微皱起了眉。 这一皱眉,让荣景可吓得不轻,停了手便跪在地上,“是奴才手重,弄疼了殿下。” 沈诏雍却不甚在意,抬手让荣景起来,“无妨,继续吧。” 他是故意晒伤的,这样他又有足够的理由不出现在人前了,也免得那群大臣又见他身子好些而喋喋不休。 沈诏言求娶萧以珍的事情他早有耳闻,只是他不在意沈诏言因此而获得多大的支持,他只是伤怀曾嫁给沈诏言的花家表妹,不过大半年时间,一个白首枯骨,一个美人在怀。 不曾被珍视的人,永远都是被遗忘的存在。 一如他这个花家表妹。 第48章 夜探 不同于天庆帝的放任自流,谢承胤是不乐意看到萧家再添势力的。 前世他们永定侯府最终的悲惨结局,就是拜萧家所赐。 萧成章为了扶持襄王荣登大宝,先后拉拢了朝中三分之二的文臣武将,那个在太子选妃之时被天庆帝相中的方素华之兄长,虎威将军方琰锦,便是被拉拢的武将代表。 而他的兄长谢承奕除承袭了永定侯的爵位之外,还在虎威军中任五军都尉一职。 顶头上司已经成了萧成章的人,下头的人若是不随波逐流的,就会被无情的打压,甚至悄无声息的送命。 谢承奕却除外,他是晋南长公主的儿子,但凡能拉拢,就绝不会想要与之为敌。 萧成章拉拢谢承奕的法子就是结亲,一如长女萧以珍嫁给沈诏言,他将次女萧以珠嫁给了谢承奕。 但谢承奕是个直臣,他有自己的坚持,并不会因为外力而改变内心。 所以,即便他娶了萧以珠,他也不会成为任萧成章摆布的棋子。 萧成章也明白,所以大婚之日,繁花似锦的永定侯府,被一场大火无情的吞噬了。 和花辞镜一模一样的结局。 但不同的是,永定侯谢承奕和他的新娘萧以珠,一同葬身火海。 经历过花辞镜大婚之日死亡一事,谢承胤当然不会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 只不过那时候的他,混混度日了半生,以为有哥哥在,他就什么都不用管。 在哥哥死亡的时候,他除了哭,竟是没有半点法子。 他甚至想以身相替,可他在萧成章眼里,连个屁都不是。 他还把失去爱女的萧成章当成了唯一信任的人。 他失去了兄长,萧成章失去了女儿,同样失去了至亲,又明白他的痛苦,还愿意帮他查找真相的人,成为了他下半生的支柱。 殊不知,真正的杀人凶手就在他眼前,还利用他为自己排除异己。 直到沈诏言登上皇位,他失去了价值,才终于看清了那个伪善嘴脸的萧成章。 一国丞相,工于心计,善谋,是个为大业不惜大义灭亲之徒。 可惜为时已晚。 他死于天成元年除夕夜,新皇即位,举国欢庆。 他于黑暗的一角,愤恨的瞪着城楼上站在天成帝沈诏言身后为相两朝的萧成章,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再醒来,已经是天庆十一年十一月初五,襄王大婚。 他原本要查找真相,可后来发现真相于他而言不重要了,他只要他爱的人活,他恨的人死。 如今事情又如前世一样发展,萧丞相将长女嫁给沈诏言,知道结局的他,怎么可能让他们得逞。 是夜,谢承胤一身夜行衣,穿梭在黑夜里,从松雅集一路向丞相府行去。 “邦邦邦,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敲着梆子,从晦暗的路上走过,身后留下他晃动的影子。 谢承胤从阴暗的角落里一闪而过,跃上屋顶一阵急行。 他原本武功极差,年少时贪玩又怕苦怕累,不曾学得真本事,后来为查找害死兄长的凶手才开始苦练,结果却成为了萧成章排除异己的工具。 大兴国有宵禁,子时后街上便再无行人,只有一个时辰走一趟的打更人。 谢承胤早就对通往丞相府的路熟记于心,不过片刻,人就已经到了相府院墙外。 院墙高高的耸着,给院内熟睡的人无尽的安全感。 可任是院墙再高,于谢承胤来说都是小问题,他轻轻一跃,就进了相府,而旁边不远处守在门口的小厮,未被惊动半分。 而另一半的院墙之外,晏辞也是一身夜行衣,小心翼翼的寻找着进入的地方。 她不是谢承胤,如今的她没有飞檐走壁的本事,还有恐高的毛病,她真怕上墙容易下墙难。 所以保险起见,她决定另想法子。 众所周知,但凡这种高墙大院都是养着看家护院的狼狗的,只要有狗那必然是有狗洞的,她在墙下寻摸了半天,终于在一角处找到了一个半大不小的狗洞。 她探了探头试了一下,可行。 她这具身子虽然有柔弱恐高等一切不利之处,但好处也显而易见。 身娇体软,娇俏可人。 钻起狗洞来那是毫不费事。 就连狗洞对面趴着睡觉的小矮狗,在看到有人(还是狗?)从他的专属通道中爬出来的时候,都呆愣愣的,连叫都忘了。 倏然回神这是有人入侵,张开嘴便要叫,嘴里却被塞入一块又大又香的肥肉。 这人还懂得收买他,不过他吃完再叫也不妨事。 吃着吃着,小矮狗就躺下了。 晏辞从狗嘴里拿回没吃完的那半块肥肉包起来塞进了怀里,可不能留下痕迹。 她和谢承胤的目的不同,她是来对萧以珍下手的。 害她性命的人还想着再娶,也得看她答不答应。 整个相府都沉浸在安静祥和的夜里,偶有巡逻的侍卫在前院转一圈,困顿的睁不开眼的溜一圈就回去了。 谢承胤有目标的直接往萧成章的房间走去,而晏辞对相府并不熟悉,绕了几个圈子也跑到东院这边来了。 萧成章是个谨小慎微的人,虽然有下仆夜间巡查,但下仆巡夜时会多有偷懒,所以他自己在房间里设置了机关。 首先一个就是开门就会触发的利箭。 谢承胤准备走窗户,他轻车熟路的推开窗户的一角,就准备进去。 却吱嘎一声轻响,随后传来“嗖嗖”的利箭破空之声。 他神情一凛,迅速避开,难不成萧成章那个老家伙连窗户上都设了机关,竟然小心成这样。 可他却没有看到箭矢,一转头,就看到了门口那里慌乱的躲避利箭的另一个黑衣人。 谢承胤:?? 这是遇见同伙了? 晏辞内心是着实有些慌张,虽然她这段日子勤加苦练让这具柔弱的身子强壮了一些,也灵活了一些,可她没有实战过到底能达到什么程度。 如今突然窜出两支利箭,她只能慌乱的躲开,还是没能避免被划伤了胳膊。 真踏马疼啊! 从前刀口舔血马革裹尸,也没见自己喊疼,现在只是被划了道小口子,就疼的她开始骂娘。 一定是这具身子太太太娇弱了,这点子疼都受不住。 第49章 好像是盟友 晏辞才不会承认是自己过惯了好日子才受不了疼了。 谢承胤呆滞了一瞬,随即听到房间内传来低沉的喝声:“是谁!来人呐!” 他立即朝晏辞冲了过去,既然有共同的敌人,那就是盟友,得先逃走再说。 晏辞忽的就被拦腰抱住,只顾着喊疼的她都没来得及挣扎就被抱着飞上了屋顶。 什么情况? 伸着头往下去看,瞬间头晕目眩的她差点一头栽下去,好在及时拉住了身边的人,这才幸免于难。 谢承胤看着黑衣人的反应,心里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但眼下已被萧成章发觉,马上就会有人追来,他们必须赶紧离开。 “走!”揽住晏辞就要再次跃起,却被晏辞一把拽住。 “宵禁时刻你还敢飞来飞去,不怕被皇城司的人看见。” 谢承胤看着蒙着脸只露着一双眼睛的人,那双圆溜溜黑漆漆的眼睛像两颗星星,很美,很亮。 “你有什么办法?”谢承胤压低了声音,询问晏辞。 “去那,从那里出去,有条小路。” 顺着晏辞所指的方向,那是东北角,有茂密的树丛,倒是不易被发现。 当即抱着晏辞从屋顶另一侧落下,沿着墙角迅速往东北角跑去。 草地上躺着的一只狗吓了谢承胤一跳,谢承胤唯恐狗叫起来引来人,抬手就要打死它,却被晏辞拽了一下,“你干嘛,它又没叫。” 这时谢承胤才发现,那只狗确实没叫,躺在那里睡得正香,连有人来也没醒。 这只狗也太没有警觉性了吧。 狗:我是被药晕了好吧。 随着晏辞将院墙角落里的杂草扒拉开,露出了一个三尺见方的洞口。 谢承胤额角的一跳:“这就是你的办法,钻狗洞?你不会也是这么进来的吧。” 晏辞一脸当然了的神情,内心却在疯狂吐槽,真以为都和他一样飞檐走壁武艺高强啊,她就是一个弱女子好吧。 晏辞二话不说趴下去就朝狗洞钻过去,不过片刻,人就已经到了院外。 而谢承胤愣愣的看着狗洞,脸上满是难以言说的表情。 真要钻狗洞吗? 他堂堂谢小侯钻狗洞,要是被人知道了,还不得笑话死他。 看着毫无动作谢承胤,晏辞有些着急了,声音又低又急:“愣着干嘛呢,赶紧着啊,都什么时候,还在乎一个狗洞,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 谢承胤心道:一样重要。 而且就这种小打小闹,就算丞相府的人都来抓他,也不见得能抓住他,何谈事关小命。 虽然说不会被抓住,但不代表不会暴露。 如今形势未明,他贸然暴露了自己,以后对萧成章下手就更难了。 看了一眼和他一样蒙着黑巾看不出容貌的晏辞,谢承胤最后一个顾虑也没了。 谁也不认识谁,从这离开就分道扬镳了,谁会知道他爬过狗洞的事。 当即趴在地上,迅速的从狗洞爬了出去。 两人站在院墙外,隐隐还能听见相府之内已经喧闹起来的声音,萧成章豢养的私卫连同家仆开始满院子的追查谢承胤和晏辞这两个黑衣人。 晏辞看了看谢承胤道:“今日谢谢你了,不过刚刚我也算帮了你,我们扯平了。” 谢承胤啧了一下,这人可真会做生意,他可是救了她一条小命,而她却带他钻狗洞,这天差地别的两种,她竟然厚颜无耻的说扯平了。 因为被面巾盖着晏辞看不到谢承胤的表情,只是看到他的眼神朝她斜斜的一瞥,里面满是不屑,接着就听他说:“就当我日行一善了。赶紧走吧,被抓住我可不会救你。” 说完这话的谢承胤转身就走了,晏辞被甩了一个冷漠的背影,心里虽然不满自己被蔑视了,但好歹顺利的逃出来了。 她什么都还没查到,要是被抓住或者就此丢掉小命,那她重活一回的意义在哪里。 她暗暗叮嘱自己,千万别一手好牌打的稀烂,不然可真是辜负了天道的厚爱,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娇小的身影融入夜色,一会就不见了踪迹。 回到流芳院,晏辞换下衣服,这才去查看伤口,好在伤的不深,也没有中毒,不然她哪可能回的来。 只是她这伤虽小却也得清理包扎,而她又没法光明正大的请大夫,只能自己找了些酒和纱布简单的处理和包扎。 她没有惊动春枝,自己倒了一小碗酒,用纱布蘸着将伤口擦拭过包上纱布,然后便收拾好去休息了。 谢承胤回到永定侯府也直接回去休息了,兄长谢承奕因在军营值守并没在家中,所以谢承胤深更半夜一身夜行衣回来,也不用担心被查问。 唯一一个夜不能寐的人当属萧丞相了,他坐在床沿,眉头紧紧的皱着,仍旧心有余悸。 他睡得正香的时候,突然被门口机关的触发惊醒,相府的下人没有他的允许是不会进他的寝屋的,这大半夜的,他一瞬间就想到了刺杀。 可人派出去不少,却没有一人寻到刺杀者的踪迹,而他却不敢再睡。 知道有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他就一阵头皮发麻,哪还能睡得着。 只是会是谁呢? 萧成章在脑中将自己的政敌,还有最近做过的事都过了一遍,最终锁定在和自己有些利益纠纷的几个人身上。 只是在这个时候动手是因为什么呢? 哦对了,他想起来了,白日里在朝上,陛下已经应了襄王对他长女的求娶,那么这夜的刺客,很可能就是因为此事,因为他背后的人不希望他和襄王联合在一起。 想清楚了缘由,萧成章才终于放下心去,他堂堂丞相,又岂会如此简单就被杀掉,背后之人,怕是要失望了。 一次行事的失败,谢承胤并没有继续第二次,毕竟已经打草惊蛇,以萧成章那小心谨慎的性子,定然已经做好了陷阱,再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虽然刺杀失败,但谢承胤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他发现还有人和他一样,与萧成章有仇。 回忆着那日夜里的情形,虽然有些懊恼因为另一个黑衣人而失败的行动,但他想起抱着那人跃屋顶的时候,那人松软的腰肢。 是个女的。 第50章 贼喊捉贼 这偌大的东都,女子很多,高矮胖瘦美丑老幼皆有,但没有一个像他遇到的黑衣人那般。 有点聪明,但不多。 不然也不会知道刺杀要穿夜行衣,而不知道不能走门的道理吧。 不,准确的来说她应该知道,不然她为什么进来的时候不走大门而是钻狗洞呢。 谢承胤委实猜不透这个女刺客的想法。 想到自己钻狗洞一事,只有天知地知她知自己知,谢承胤就觉得自己好像有一个短处被人捏住了。 以后千万别再遇上了,他怕自己忍不住会灭口以保住自己的形象。 次日,秋芙蕖来了松雅集,她素来只有画画时才会来松雅集。 秋芙蕖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柜台后的晏辞,以及另一边天鹅绒椅子上的谢承胤。 “阿辞!” 秋芙蕖笑嘻嘻的朝晏辞跑了过去。 自从秋芙蕖找到了自己和晏辞的共同点以后,就自觉的把晏辞纳为了自己人,十三姑娘的称呼也变成了阿辞。 而这一声阿辞,也让晏辞本人惊讶了几分。 她们何时关系这么好了? 不仅晏辞惊讶,谢承胤也同样如此,她看着乐颠颠朝晏辞跑去的秋芙蕖,一脸亲昵的抱住晏辞的胳膊,声音小小的贴着晏辞说:“阿辞,我给你说个有意思的事。” 谢承胤坐在边上,有些不满意道:“喂喂喂,没看见这还有个大活人呢!有什么悄悄话不能大声说来一块听听。” 秋芙蕖立即白了谢承胤一眼,“我们女孩子说话关你什么事。” 谢承胤冷哼一声,讪讪的回过头去,他就是好奇而已。 转过头来,面对晏辞时秋芙蕖又是一脸的笑,想要说的话倒也没再刻意的小声,虽是冲着晏辞说的,但也能让谢承胤听见。 “阿辞你听说了吗,昨晚上丞相府遭贼了,丢了不少值钱的东西,现在萧大丞相派了好多人在寻找那贼人的下落呢。” 晏辞一听就明白了,萧成章为了能光明正大的寻找刺客,竟然谎称家中遭了贼,而晏辞作为当事人之一,她自认可以摸着良心保证,坚决没有拿他家一针一线。 但这话她肯定不能和秋芙蕖争辩啊,只能旁敲侧击的问些别的。 晏辞眼眸微光一闪,略作惊讶道:“是吗,可有看清那贼人的模样?” 秋芙蕖稍一寻思,缓缓的摇了摇头,“这倒没有听说,只说是一个不太聪明的贼,好像是钻狗洞进去的。” “一个?”晏辞不禁道,明明还有另一个黑衣人,那是她暴露了还是另一个黑衣人暴露了? 而一旁一直在竖着耳朵听的谢承胤,在听到钻狗洞的时候,瞬间满头黑线,怎么就发现他们是钻的狗洞呢。 其实相府的人把相府搜了个遍也没发现任何踪迹。 原本他们两个也都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呢就被发现了,自然不会留下痕迹。 唯一的痕迹就是那只被晏辞用肉药倒的小矮狗。 等天亮时分,药效过去以后小矮狗醒了过来,它想起昨夜吃肉吃到一半就晕倒的事情,就开始寻找没吃完的那半块肉,寻找不到的它就开始疯狂的汪汪。 这才引来了相府的下人,下人不知道这狗为什么不停的冲着狗洞叫唤,以为有什么异状就去查看,这一查看,就发现了狗洞附近有草被踩踏的痕迹。 狗洞位置比较偏僻,平时他们也没有过多的关注这边,只是狗通行的狗洞并不会有多少痕迹,而看现在狗洞旁边的痕迹,完全是有人通行过。 一点刺客痕迹都没找到的众人,就猜到了刺客肯定是通过狗洞进出的。 谢承胤以为钻狗洞这事只有天知地知他知另一个黑衣人知,现在好了,全东都的人都知道他们钻的狗洞了。 唯一还值得庆幸的是,没人知道他就是那刺客之一。 而晏辞对钻狗洞一事并不在意,她比较在意的是相府的人满大街搜索的人到底是她,还是另一个人。 秋芙蕖听到晏辞得疑问,仔细回忆了一下,确信自己并没有说错,“就是一个人啊,难不成还是两个?” 秋芙蕖用一副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的神情看着晏辞,旁听的谢承胤立刻从躺椅上站了起来,“肯定是一个,做贼的谁还成双结对啊。” 秋芙蕖向来喜欢和谢承胤反着来,当即就反驳他,“你怎么就确定是一个人,你看见了啊,谁又规定做贼的不能有同伙呢,一个去偷,一个接应,这才是正常的好吧。” 说完这些话,秋芙蕖的眼睛突然睁大,恍然大悟道:“说的是啊,做贼的总要有人接应,相府的人说就一个,那肯定不对啊,没准根本就没有贼,是相府的人贼喊捉贼!” 秋芙蕖是完全凭着自己的猜测和想象将这件事给串联起来,别说,她猜测的还真是八九不离十。 谢承胤本想掩盖一下,没成想竟挑拨的秋芙蕖发现了其中的猫腻,可真是得不偿失。 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就阔步出了松雅集。 而晏辞眼观鼻鼻观心的听着,不再去给秋芙蕖提供素材。 这位秋大小姐的脑子委实太灵活了,一点小苗头,都能唱一出大戏。 只用来画画真是太可惜了,她该去写话本才对,一定能热销。 秋芙蕖正在为自己的发现高兴不已,她就说嘛,谁会闲的没事去丞相府偷窃,那不是找死吗。 突然她想起另一件事,她来找晏辞可不光是来分享八卦的,还想邀请她一起去参加茶话会。 “阿辞,过几日有个茶花会,你陪我一起去吧。” 晏辞从没参加过这种贵圈女子的聚会,对茶花会的事宜是一窍不通。 “我没参加过,怕是会失礼。” 秋芙蕖豪爽的说道:“怕什么,有我呢,我本就是不循礼的人,咱俩一块去正好,要是谁敢笑话咱俩,我就断了她的脂粉,让她整日只能丑着出门。” 晏辞抿住的唇不禁笑了起来,这是什么报复人的法子,人家笑话她,她就断人家脂粉,难不成东都的脂粉铺子是她家开的啊。 第51章 茶话会 这件事还真是晏辞想错了。 秋芙蕖之所以能有这么大底气说这句话,不是满东都的脂粉铺子都是她家开的,而是除了她家的脂粉铺子,别人家的根本就没人光顾。 久而久之,东都还开门营业的脂粉铺子就只剩下她家这一家了。 看着晏辞只笑不语,秋芙蕖觉得晏辞好像不太相信她说的话,便道:“你别不信啊,我说到做到,不过这茶话会上恐怕没人敢笑话咱俩。” “为什么?” 秋芙蕖神秘一笑,“你去了就知道了。” 看着天色慢慢的暗了下去,秋芙蕖发觉自己出来也挺久的了。 当即就向晏辞道别:“我先回家了,我娘等着我吃晚饭呢,茶话会你一定要来啊,到那天我去你家接你,穿的好看点哦。” 说完人就风风火火的跑走了。 谢承胤刚好回来,看着风一样窜出去的秋芙蕖,不禁说了一句:“疯丫头。” 其实说实话,虽然他和秋芙蕖见面就拌嘴,但两个人关系还是不错的。 而且比起前世嫁给兄长谢承奕的萧以珠,这一世他更希望嫁给兄长的是秋芙蕖。 至少秋芙蕖不会害得他哥哥命丧火海。 茶花会本应是在第三日,可第二日夜里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一直到次日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夏雨就是这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连绵不断的能下上好几日。 好好的茶话会就此推迟了。 等到雨后初歇,阴沉了几日的天气终于开始放晴了,夏日里燥热的气息也早就被雨水冲刷了干净,只剩下透着湿气的清凉。 这样的天气对燥热的夏季来说是极为难得的。 趁着这样难得的凉爽天气,茶话会的日子到来了。 晏辞对于这种聚会并没有多少期待,就是小姑娘们坐在一起聊聊天说说话,还少不了互相之间的攀比。 如果按照她从前的脾性她定然是不会去的,但现在的她却说不好。 脾性很大一部分是由家世和门第决定的。 从前她是镇国将军的嫡女,上面有父亲的哥哥的疼爱和照顾,还有一个太子表哥,实实在在的高门贵女,有任性的资本。 如今却是不同了,她只是四品户部尚书的继女,又不得继父宠爱,既算不了高门贵女,又无人兜底,所以凡事都得自己考量好再行事,脾气也就有所收敛了。 而且,现在的她需要结交一些东都贵女,从这些贵女的圈子里得到一些有关襄王府的消息。 再说了,人家秋芙蕖亲自邀请她,又一再恳求她去,她怎么也不好拒绝。 去便去吧,还能比战场更可怕不成,好歹她也是鼎鼎大名的沙场女将军,还能怕了一群小姑娘。 茶话会这日,晏辞起的极早,简单的梳洗过后,穿了一身碧霞色的浮光锦裙,长发用玉簪挽了髻,鬓间簪了几颗粉色的珍珠,流光溢彩的珍珠衬的晏辞的气色格外的好。 收拾妥当,晏辞就带着春枝出门了,春枝今天也特意换了一身新衣服,高高兴兴的跟在晏辞身后出门去。 一到门口,就看了一辆马车停在路边。 那马车通体都是用的金丝楠木,一袭宝蓝色的车棚,四面是金色的流苏,车门前悬挂着两只镂空金球,随着拉车的那匹骏马打了个响鼻,金球晃动起来,发出叮铃铃的脆响。 晏辞正暗暗惊奇这马车的华贵,就看到车帘被一只素白的手撩开,紧接着就露出了秋芙蕖那张笑容明艳的脸。 “阿辞阿辞,你总算出来了,我都等半天了,快上来。” 说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邀请晏辞上车。 春枝扶着晏辞坐上了马车后,就和秋芙蕖的侍女桐香一起跟在马车旁边。 随着马车行进,那车上的金球又开始叮铃铃的响了起来。 车内秋芙蕖穿着一身艳红的广袖百褶裙,头上佩戴着华丽的金饰,颈上带着一条细细的珍珠小串,比起上次选妃时所戴的那一串倒是低调了许多,但还是比晏辞头上的珍珠小簪耀眼不少。 秋芙蕖打量了晏辞一眼,“我就知道你会打扮的这么素,不过,我都帮你准备好了。” 说着从身后的座位下搬出了一个小箱子,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首饰,还有一整套的金饰,比起秋芙蕖戴的那一套,有过之而无不及。 还没等晏辞反应过来,秋芙蕖就拿起箱子里的首饰往晏辞头上插,左一只右一只,直到晏辞头上插不下了,秋芙蕖这才遗憾的皱着眉头说:“阿辞你头太小了,这才戴了几只啊就戴不下了。” 晏辞摸着自己头,感觉头都重了两分,只是没有镜子看不到变成了什么样,用手摸着好像个刺猬,实打实的戴了满头。 秋芙蕖看着自己杰作,喜滋滋的神情稍许不解,她明明看着桐香每日都是这么给她戴的,怎么她这样就不对呢,看起来十分别扭。 她撅起嘴,“阿辞,看起来好像不太对,不是很好看呢,是不是这首饰不好。”说着朝马车外喊了一声,“桐香,你上来。” 马车稍一停,桐香上了车来,一看到晏辞的满头饰品,顿时就笑了。 “姑娘,发饰可不是这么戴的。” 她猜到了晏姑娘这满头毫无美感的簪戴,肯定是她家小姐的手笔,她家小姐哪会这些啊,每次都是她给小姐梳妆的。 当即就站在了晏辞身边,将那满头的金饰都给摘了下来,然后按着条理和纹路,一样一样的分位置戴好。 等全部簪戴妥当,桐香惊诧了一下,“这套首饰可真配晏姑娘,晏姑娘此番装扮,可真是艳丽无双啊。” 秋芙蕖看着被桐香整理过后焕然一新的形象,眼里都是亮闪闪的羡慕和佩服。 “果然是我戴错了,原来这样戴才好看啊。” 桐香捂着嘴轻声笑着,将箱子里最后一条金手串给晏辞戴在手腕上,“这样,才算是完整。” 晏辞不知道自己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只能看到秋芙蕖和桐香看她的眼神,满是惊艳。 看来确实是好看了。 第52章 金枫园 这边装扮好,马车也彻底停了下来,停在了茶话会的举办地,金枫园的门外。 晏辞不曾参加过此类聚会,自然也不曾得知金枫园是何地方,只抬首看着那三个烫金的大字,就觉得气度非比寻常。 门口没有侍卫或者小厮,只一道宽敞玉色石阶,从门口一直向里面延伸而去。 秋芙蕖拉起晏辞就往里去,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难得能在金枫园开茶话会,今日可要好好玩玩。” 金枫园是一处很大的花园,每个季节都有不同的花开放,是天庆帝赐给公主沈芙蓉的私园。 沈芙蓉只有在每年秋天才会来金枫园,她素爱枫叶,秋日枫叶正红,她总要在金枫园待上个把月才回宫。 要不是秋芙蕖缠着她苦求多日,她才不会想起来在金枫园开茶花会呢。 等秋芙蕖拉着晏辞到了园子里面的时候,已经有好多人了,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裙,三三两两的聚做一堆,说说笑笑的好不开心。 见到秋芙蕖拉着晏辞,不少人看了一眼就转过头继续说话,她们中的大多数人并不想结交秋芙蕖。 因为秋芙蕖看人一针见血,说话不留情面。 这些贵女们接受不了她的直白,而秋芙蕖也看不惯她们的矫揉造作。 而今日所来,秋芙蕖才不在意那些世家贵女怎么样呢,她今天来就是为了金枫园的那些果树。 金枫园可不止有成片的红枫,还有成片的金桔和葡萄,兴许别人来茶话会是为了赏花,她来可是实打实的为了吃果子。 虽说那些果子并不是什么稀奇品种,在外头也能买得着,可是,自己摘的和买来的,吃起来能一样吗。 反正她就觉得自己亲手摘的好吃。 她有时候真弄不明白自己这个表姐,放着满园子的桃树梨树桔子树不去喜欢,偏偏喜欢那只能看不能吃的枫树。 真是冒殄天物啊。 晏辞自是不知道秋芙蕖的心思的,她被秋芙蕖一路拉着往里面走去,不时的有人向她投来审视的目光。 忽然聚在一堆的人群开始散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女子,眉如远山含黛,眼如秋水横波,发长及腰,身姿窈窕。 唇角带着微微的笑意,看到秋芙蕖的时候,便抬起手朝她招呼道:“芙蕖!” 秋芙蕖听到有人喊她,转头看过去,随后她就拉着晏辞一块朝那女子走过去。 “以珠,你来了啊。” 萧以珠点了点头,视线便落在了秋芙蕖身边的晏辞身上,不禁问道:“这位是?” “她叫晏辞,是户部尚书晏大人的女儿。” 又转头将萧以珠介绍给晏辞,“阿辞,这位是萧丞相的次女萧以珠。” 萧以珠微微向晏辞颔首,算是认识了。 晏辞倒是对秋芙蕖和萧以珠交好颇为意外,但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只淡淡的回以微笑。 见到萧以珠,秋芙蕖立即就想起了前几天相府遭贼的事,一时之间八卦之心又起。 “以珠,听说你家前几天遭了贼了,怎么样,抓到了吗?” 萧以珠敛了敛神色,压低了声音道:“怎么可能,上哪抓去,连是什么人都没见到。” “不就是个小贼吗,你们相府那么多侍卫,怎么还抓不到?” “别提了,我悄悄的告诉你,你可别往外说啊。”萧以珠凑近了秋芙蕖,“根本就不是贼,我听我大哥说,是刺客。” 秋芙蕖猛然睁大了眼,一副惊呆了的样子,伴随着一声惊呼,红红的小嘴也张成了O型。 “啊,真是刺客!” 萧以珠肯定的点了点头,“你可别说出去啊,我爹他们还在抓,说是贼只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你可别说漏了。” 秋芙蕖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的嘴最严实了。 而刺客之一的晏辞微垂下自己的眼眸,掩住自己神色的异样,在心底对萧二小姐的坦诚表示感谢。 两个人说了一会话,秋芙蕖还是比较惦记她的桔子葡萄,跟萧以珠说了声等会见以后,就和晏辞一块往金枫园后园走去。 金枫园分前园和后园,前园是花园,栽种着各种各样以作观赏的花草树木,而后园,多是果树。 每年成熟的果子都会被摘下来,一部分送进宫里,一部分听从公主的吩咐,送给与其交好的世家小姐们。 虽然秋芙蕖每年都能吃到沈芙蓉派人送来的果子,可她一直惦记着能亲自去园子里摘。 这不,今年好不容易赶上果子成熟还没有被采摘的时候,她立刻就求了沈芙蓉,让她来园子里。 沈芙蓉一想,一个人摘是摘,一群人也是摘,不如就办个茶花会,让大家伙儿一块来摘,左不过今年是没空管这些果子了,留在树上也是浪费了。 晏辞和秋芙蕖并肩走着,秋芙蕖还是忍不住将从萧以珠那里听来的话一吐为快。 “还真让我猜对了,哪里是贼,就是刺客,萧家现在还满东都的抓人呢。我可真是太聪明了。” 晏辞听着,暗暗道:秋大小姐你是真的聪明,也是真的不遵守诺言。 前头刚答应人家不说的,转头就告诉她了。 这前后,还不到一刻钟吧。 晏辞不禁为萧以珠叹了口气,自己卖了自己的父亲也就算了,转头自己又让秋芙蕖给卖了,这还真是…… 晏辞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在心了也做了警醒,以后有什么秘密,一定不要轻易让秋大小姐知道了。 不然,秘密就再也不是秘密了。 心里这么想着,两人就已经到了后园,成片的桔子树上满是金灿灿的桔子,一个个圆滚滚的喜人极了。 秋芙蕖抬手就拉住一支垂下来的树枝,将上头坠着的桔子摘了下来,一手两个,一个给晏辞,一个自己拿着。 三两下,剥开了皮的桔子就散发出了清香。 秋芙蕖剥了一瓣丢进嘴里,“嗯,好甜!” 看着晏辞拿着桔子并没有吃,秋芙蕖便将自己剥开的揪了一瓣递给晏辞,“阿辞你尝尝,真的很好吃,等咱们走的时候,再带上两筐。” 晏辞没有接,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距离她们不远处的地方。 那里躺着一个人。 第53章 表姐 秋芙蕖推了推已经走神的晏辞,“阿辞,你看什么呢?” 晏辞没拿稳的桔子掉在了地上,咕噜噜的滚远了。 接着便问:“这金枫园是谁的园子?” 秋芙蕖有些不明所以晏辞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认真的回答了,“是我表姐的园子,我也是求了她好久她才同意在金枫园开茶花会的。” 她没有直接把表姐的身份说出来,一是怕晏辞在这玩会觉得不自在,二是沈芙蓉的这个园子,外头的人并不知道园子的真正主人是谁,只挂了一个姓沈的姓氏。 秋芙蕖的表姐。 晏辞想了想,能拥有这么大一座园子的定然也不是普通人,只是她们两个离得远,并不确定躺在那里的人是个什么状况。 几番思量,晏辞还是决定叫着秋芙蕖一同进前看看。 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晏辞突然握紧,秋芙蕖没来由的紧张了一下,接着就听晏辞道:“你胆子大不大?” 秋芙蕖一愣,随后就哈哈的笑了起来,“阿辞你这话问的,我和你说阿辞,要说胆子大,我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听到这晏辞算是放心了,“那好,咱们一起去看看。” 秋芙蕖还没明白去看什么,人就已经被晏辞拉着往前走去。 有了方向,秋芙蕖视线直直的看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果树林子里的人形。 心骤然紧缩了一下,她自诩胆子大,可现下猜到了晏辞要带她去看的是什么东西以后,呼吸都有些停滞。 脑子也不会思考了,就这么被晏辞拉着,两个人踩着枯枝杂草混着掉落的果子,走到了那个躺着的“人”前。 的确是个人。 是个瘦弱的男子,眼睛闭合着。在晏辞和秋芙蕖走近以后也没有任何动静。 “不会死了吧?” 秋芙蕖试探的说,晏辞站在一边并没有回答,她松开秋芙蕖的手,慢慢的俯下身去探了探那人的鼻息,秋芙蕖站在边上紧张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以后她再也不说自己胆子大了,看看人家阿辞,年纪比她还小上一岁,居然敢去探死人的鼻息。 我滴个乖乖!换作她可不得吓丢了魂。 晏辞没有没有探到呼吸,又摸了摸那人的颈动脉,最终确认,的确是死了。 从外貌上没有看到任何伤痕,衣衫完整,躺的离着院墙有大概有两丈距离,如果晏辞猜的没错,这人应该是隔着院墙被扔进来的。 晏辞在战场上见过死人,所以对这个已经死了的男子并不会觉得害怕,只是在园子里的死人又和战场上的死人不一样。 这个是需要查明身份和死因的,是否是他杀,还是另有缘由。 “今日是茶花会,外面人多,我们先不要声张,你去知会你表姐一声,报备官府查明情况吧。” 秋芙蕖紧紧的挨着晏辞,试图获得更多的安全感。她第一次这么真切的看到死人,仍然心有余悸。 被晏辞提到表姐,秋芙蕖总算想起来了,“对,我去告诉表姐,表姐说今天她也会来,不用报备官府,有表姐呢。” 说完就沿着来时的路跑了出去。 晏辞看了一眼那已经死去的男子,脸色还与常人无异,身体既没有僵硬也没有腐烂,看来应该是死了没多久。 想起秋芙蕖说过她表姐并不常来这个园子,想必就是这个原因,所以这具尸体才会被扔进来吧。 没再多想,晏辞也离开了此处。 而这边,一路快跑出来的秋芙蕖直接跑到了前园,在人群里寻找沈芙蓉的身影。 因为茶花会还没有开始,来参加茶花会的小姐们也没有落座,随着秋芙蕖莽撞的在人群里穿行,引得众人厌烦的翻了个白眼。 沈芙蓉还没有来,这让找了一圈人的秋芙蕖心急如焚。 从进门后秋芙蕖就吩咐桐香和春枝自去玩,她们两个正做伴逛园子,看到焦急的秋芙蕖,以及随后走来的晏辞,分别走向自己的主子。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看着自家小姐眼神里的慌张,桐香问道。 秋芙蕖犹还记得晏辞的嘱咐,并没有多说,只问道:“表姐来了吗?” 桐香道:“还没呢,估计也快了。” 正说着,门口处传来了骚动,人群自动的散开分别站在了两侧。 四个年轻美貌的婢女领先而入,随后一个身着水银色绣金纹服饰的高挑女子阔步而入。 长发简单的绾了一个飞鹤髻,一只金色的凤簪斜斜的插入发间,随着那女子的行走,簪子下垂着的流苏轻轻的晃动,散发着溢彩的流光。 看到进来的人,晏辞瞳孔一缩,恍悟过来,怪不得秋芙蕖说不用报备官府呢,有公主沈芙蓉在,不比官府强的多。 先前晏辞怕因不懂规矩被人笑话,秋芙蕖却说没人敢笑话她,她还没有多想,现在看来,的确是不敢。 有堂堂天庆帝的爱女做表姐,谁还敢笑话秋芙蕖不懂规矩。 在场的众人无不屈膝行礼,齐声道:“见过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大安。” 晏辞和秋芙蕖也在边角上俯首行礼。 沈芙蓉轻轻的挥了挥手,清灵却自带威势的声音道:“免礼吧。” 许是秋芙蕖那一身红色的衣裳太过显眼,沈芙蓉一眼就看到了落在人群后面的表妹。 脸上鲜少的带了笑意,“芙蕖,躲那么远做什么呢?” 被叫到名字的秋芙蕖一惊,快步就朝沈芙蓉跑来,也顾不得规矩,拉住沈芙蓉就要朝后园走去。 沈芙蓉也习惯了,这个表妹素来不尊规守矩,只是这么仓促的拉着她,她也察觉到了不太对劲。 “怎么了,这般惊慌?” 秋芙蕖将沈芙蓉拉到一边,这才小声的耳语着说出了她和晏辞在后园的发现。 沈芙蓉原本高高兴兴的眸子突然笼上一丝寒意,眼中冷光乍现,“可看清楚了?” 秋芙蕖用力的点了点头,“阿辞还探过呼吸了,的确是死了。” “阿辞?”沈芙蓉不认识晏辞,对于表妹口中探呼吸的人有些质疑。 随着秋芙蕖向站在不远处的晏辞招了招手,沈芙蓉朝晏辞看了过去。 猛然对上沈芙蓉探究的目光,晏辞低垂下眼帘,行礼后便没有其他动作。 第54章 嫌疑人 沈芙蓉有些惊诧,没想到秋芙蕖口中的阿辞是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 但眼下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当即就吩咐身边的人:“让园子里的人都待在前园不要随意走动,没有我的吩咐,一个人都不许离开金枫园。芙蕖,你带我去看看,还有那个叫阿辞的姑娘也一起来吧。” 得了吩咐,沈芙蓉近侍大宫女云蔷和云葵一个向立在园中的小姐们走去,一个走向了晏辞。 “阿辞姑娘是吗,公主让您一同过去。” 云蔷极为有礼的对晏辞道,等着晏辞和她一起去沈芙蓉身边。 晏辞颔首,就要跟着云蔷过去,春枝也要跟着,却被云蔷拦住了。 晏辞知道此时事关重大,关系到了沈芙蓉的清白,纵然是天家之女,若是犯了杀人之罪,那也是不小的风波。 她用眼神安抚春枝,道:“你去和桐香一起安心待着,我稍后就回。” 春枝眼神一转,就到了同样被留下的桐香,听话的点了点头。 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姑娘说的话,她只管听着就可以了。 随着沈芙蓉带着秋芙蕖晏辞,以及几个贴身宫女侍卫往后园走去,前园的大门也被人看守住了。 在秋芙蕖的带领下,很快就走到了那个死去男子躺着的地方。 公主的侍卫也和晏辞一样,先过去验了验生死,同样没有发现致命的伤痕。 随后他们示意公主等女眷稍作回避,他们要检查男子被衣服遮盖的地方是否有伤痕。 沈芙蓉立刻就拒绝了,“人死在本公主的园子里,本公主要亲眼看着,你们查便是。” 得了公主的命令,几个人也不再犹豫,三两下就将男子胸前的衣裳扯开了,因着公主还在看着,并没有把裤子也一并脱掉。 但这也足够发现问题了。 只见被脱掉上衣的男子露出的胸膛上满是伤痕,有鞭痕,有刀疤,甚至还有咬痕。 痕迹虽然深浅不一,但看这伤痕之多,并不是一日两日所产生的。 看着这些令人惊骇的伤痕,沈芙蓉脸上厉色乍起,“若是让本公主查到是谁做的,定然让他生不如死。” 因着侍卫并不是仵作,伤痕又很多,他们一时也无法分辨出到底哪一个是致死伤,最终还是让人去了大理寺,请了仵作来验看。 大理寺卿袁平均是个矮个头的机灵人,他虽然主管刑案,却也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 尤其是在东都这地方,在天子脚下为官,稍有不慎可就是人头落地啊。 袁平均在刚审理完一个案子,坐在后堂的椅子上大大的打了个哈欠。 突然有下头的人跑了进来,“大人大人不好了,金城来了。” “什么金城银城的,没看见大人我休息呢。有什么案子放明天,今儿不审了。” 袁平均一手托腮,摆了摆手挥手下人出去。 进来禀告的人慌张极了,既不敢再叨扰大人,也不敢直接出去,外头那人可是凶神恶煞的金城啊。 还没等他想出解决的法子,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金城就出现在了他身后,将他推开,对着袁平均道:“袁大人,好生惬意啊。” 袁平均一惊,睁开眼睛就站了起来,看见来人,一张脸笑成了花。 “是金城侍卫啊。今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可是公主又有什么吩咐?” 金城是公主沈芙蓉的贴身侍卫,在大理寺可是熟面孔。 因为沈芙蓉惯爱打抱不平,每次瞧见不平的事总是会把人揪到他大理寺来让他给个公道,还总是让金城盯着,不准徇私枉法。 袁平均一颗小心脏颤抖着啊,这金城一来,想必公主又有什么不平的事了吧。 金城懒懒一笑,“不是什么大事,公主向您借个仵作验验尸。” 袁平均心一抖,都验尸了还不是什么大事呢。 不敢怠慢,立即就吩咐人把大理寺里最好的仵作张仵作叫了来,吩咐他跟着金城走一趟。 金城没有多说,袁平均也没敢多问,送走了这尊大神,袁平均也不敢歇着了,赶紧派了人小心的跟着去打听打听。 金城一路带着张仵作往金枫园走去,要去后园,必然要经过前园,那里还等着许多大家小姐呢。 一看金城带着一个身着官服的仵作进来,小姐们的心里都惊慌了起来。 心里纷纷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却都没敢吭声,看着仵作跟着人进到后园去。 张仵作一进来就看到了地上躺着的人,多年的经验让他一下就看出了此人死了有些时候了,向公主行了礼后,就拿出工具开始检验尸体。 翻了翻眼睑,又看了看四肢,最终注意力放在了有着大片伤痕的上半身。 顺着那些伤口的深浅粗细程度一一验看过去。 最终停留在左肋下的一处伤口处,按下去有深深的骨擦音,以及胸腔内沉闷的血肿流动的声音。 张仵作有了论断,他收拾好工具朝沈芙蓉一拜,恭敬道:“启禀公主,这人是肋骨断裂导致的下腹出血死亡,至于其身上的伤痕,应是人为的,少说也有个两三年了。” 众人听着结论,俱是心惊不已,两三年的时间给一个人身上弄了这么多伤,这是一个堂堂男儿啊,他就不知道跑或者报官吗? 还是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沈芙蓉不管这人为什么死的这么惨,但死在她园子里她就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金城,派人调查这人的身份家境,其家人邻居一个都不放过,给本公主仔细的查。至于外头那些人,先留在金枫园,什么时候查明白了,再放回去。” 在沈芙蓉的心里,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嫌疑,在没有洗脱嫌疑之前,她谁也不信。 金城得令,一面领着张仵作出去,一边让人将那尸体进行收殓。 晏辞在旁边看着,知道沈芙蓉这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脾气,有人将尸体扔进她的园子,她不查清楚是不会罢休的。 可是外面都是来参加茶花会的世家小姐,如果突然都被留在金枫园,这事情就会被传的沸沸扬扬的,不管结果如何,于沈芙蓉的名声总是有碍的。 当即她便道:“公主,可否听臣女一言。” 第55章 死者 沈芙蓉有些惊讶,竟然有人敢同她进言。 一看是那个叫阿辞的,乖顺又俏丽的模样是个不让人讨厌的,又因为是她和秋芙蕖一起发现的,沈芙蓉没有立即发作,倒是给了晏辞说话的机会。 沈芙蓉眉头一挑,压住心里的不耐道:“你有什么话说?” 晏辞敛目,徐徐道来:“据臣女所看,这个陌生男子与外面的小姐们都是无关的,不然公主在举办茶花会,她们定是不敢来的。” 秋芙蓉似是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即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谁没来就与谁有关了?” 晏辞摇摇头:“只能说有可能,但臣女只是想说,此事还未传开,公主不宜将这么多人留在金枫园,这只会让大家心生怀疑,此时传出去,对查找真凶不利,更会引起大家的惊慌。” 晏辞见沈芙蓉没有再反驳,继续道:“茶花会是公主一时兴起所办,并非每年的旧例,臣女听闻公主每年来金枫园多是在秋日,如今是夏日,距离秋日还有两三个月。只是到那时再发现这具尸体,已然分不清是人还是什么了。” 随着晏辞的解说,有几个小宫女联想到那个场景,忍不住恶心的干呕了起来,却被沈芙蓉一个狠厉的眼神瞪过去,硬生生的止住了。 沈芙蓉似是起了兴趣,“你继续说。” “凶手怕是没想到公主会这么早来,还正好发现了尚还完整的尸体,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隐藏消息,暗中调查与死者有关的人和事。想必,真相当是不远了。” 沈芙蓉满意的点了点头,秋芙蕖的这个朋友,倒是个头脑聪明的。 而秋芙蕖听到晏辞完整的论断,两只眼睛直冒光,“阿辞,你太厉害了!” 晏辞适时的赧然一笑,表现出这个年龄的晏辞该有的神情,谦虚道:“我只是刚好想到了而已。” 沈芙蓉没有计较在晏辞身上看到的非同寻常的冷静,只道:“若真如你所言查到真相,待到抓到凶手的那天,本公主定会好好赏你。” 说完,带着人就离开了后园。 这个污秽的地方,她是一点也不想多待了。 晏辞从仵作验出死因以后就有了想法,但都只是她的猜测,是以并没有向沈芙蓉说出。 沈芙蓉对这件事很重视,她手下那么多人,等查到了死者的身份,很多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在前园焦急的等待着的姑娘小姐们一见到沈芙蓉出来,都纷纷站起身来。 从大门被人守住开始,一直到带了仵作进来,她们的心情犹如过过山车一般,一路跑向了谷底,心里都隐隐猜测到园子里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现在又看到沈芙蓉一张脸冷的不行,心里更加的忐忑。 沈芙蓉看了一眼鹌鹑似的姑娘小姐们,慢慢觉得晏辞说的好像真的有道理。 但她也不敢放松,还是免不了耳提面命一番。 “今日本想和诸位姑娘小姐们吃吃茶聊聊天的,怎料园子里出了点事,招待不了诸位了,本公主就不留各位了,园子里的事还请各位守口如瓶,不要妄加猜测。” 说到最后,沈芙蓉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加之她在身处高位久而养成的气势,让所有人噤若寒蝉。 只讷讷的点头回应:“臣女定当守口如瓶。” 沈芙蓉满意的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守在门口的侍卫放行。 看到可以离开了,每个人都很高兴,她们自从见到仵作后,在这里就如坐针毡,如今终于可以离开了。 也顾不得形象,纷纷提起裙子迈开大步匆匆的跑出了金枫园。 秋芙蕖和晏辞走在最后,秋芙蕖跟表姐打了声招呼后,就带着婢女桐香和晏辞一起离开。 沈芙蓉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晏辞,并未说什么,随着二人带着婢女离开后,沈芙蓉一脚踢翻了就近的一张桌子。 “盯着点,若是让本公主听到谁在传今日的事,拔了舌头丢去园子里给树当花肥。” 她当然希望那些人听了她的话都能规规矩矩的,但是也总有人以为这就是件小事,自己跟家里人说说也并不妨碍,公主又不会知道。 一日过去,东都还算是平静,并没有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而侍卫金城也带着人查到了死者的身份和家人。 死者叫何录,家住东都街柳巷,是个秀才。 家中有个寡母和壮妻,并无子嗣。 金城拿着何录的画像到其家中询问时,何录的母亲和妻子都在忙碌。 老母亲坐在井台边择着菜,有些昏花的双眼紧紧的眯成了一条缝。 何录的妻子正在院子里撑起的灶台上剁肉,一把锃亮的菜刀在案板上剁的砰砰直响。 看到有陌生人进来,何录的妻子抬头看了一眼,手下动作未停,问道:“几位找谁?” 金城便将何录的画像亮了出来,“这人可是你的丈夫何录?” 何录的妻子何李氏瞥了一眼,满不在意的答道:“是他。” 看到几人举着画像没有要收起来的意思,何李氏停下剁肉的刀,将满是油污的手在围裙上一抹,伸手接过画来,仔细打量了两眼。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有何录的画像?” 金城道:“我们是大理寺的官差,奉命调查何录的家庭情况,还请家属配合。” 听到是官差,一直背对着他们坐在井台上择菜的老太太,后背不经意的抖了一下,然后就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媳妇啊,菜择好了,该烧菜了。” 何李氏将画像放在一边,接过老太太手里放满菜的竹篾,“我来吧娘。” 然后才转向金城等人,“几位官爷稍等一下,我先去做饭,我婆婆年纪大了,经不得饿。” 说着就端着菜往厨房走去。 金城没说什么,任由何李氏进入厨房。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和金城等人。 金城给几个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们走出院子,他自己则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了老太太跟前。 语气是少有的温和:“大娘,怎么没见您儿子何录啊?” 老太太颤抖着双手,一双眼睛似是要在金城脸上聚焦,“你说录儿啊,他去书院读书了,好些日子才回来一趟呢。” 第56章 妻子和母亲 金城点了点,又问:“那他在哪个书院读书啊?” 老太太听着,连连摆手,“读书啊,我不知道,录儿很勤奋,不用我们管教。” 老太太说的前言不搭后语,金城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便没再问。 而是起身打量起院内的摆设来。 这是一个非常简朴的小院,主屋三间,外加一间厨房,而此时何李氏就在那间厨房里炒菜做饭,隐隐能看到她忙碌的身影。 院墙是垒起的红砖,约有半丈高,离得远些就能看到院子里面。 在院墙上挂着一串风干的辣椒和大蒜,还有一件陈旧的蓑衣。 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物件。 这时,先前出了门去的几个侍卫回来了,站在门口给金城打了个招呼。 金城走到门外,便听到几人汇报从左邻右舍打听来的消息。 “有人说何录前些日子就回家来了,曾听见家里传来吵嚷声,后来就没再见到何录。” “何录是个老实本分的书生,除了会读书什么也不会干,这个家全靠何李氏一个人操持着。何李氏是个冲脾气,有时候对何录是非打即骂。” 金城一听,非打即骂这一条可不就和何录身上众多的伤痕对上了。 看来这凶手,八成就是何李氏了。 “那这何李氏嫁给何录几年了?” 一个侍卫思索了一下,“应该有三年了。隔壁家大娘说她儿子和何录同年考的秀才,考上秀才后何录就成亲了。” 大兴科考制度向来是以三年为期,从院试到会试,都是每三年举办一次,而今年,便是院试之年,那么三年前也是。 金城点了点头,了解了大概的情况,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只是光是道听途说并不能作为证据,还要从何录家里查找到蛛丝马迹才行。 既然邻居们都说何录已经回家来了,那么他死亡的地点就是家中,家中必然会留有痕迹,他们只需要在何录家仔细寻找,一定会有所收获。 想到这,金城决定再去何录家查探一番。 此时何李氏已经将饭食做好,一盘胖乎乎的白馒头,一碟子绿油油的菜,里面好几块肥嫩的肉,散发着浓浓的香味。 几个侍卫从跟着公主到了金枫园以后,就再也没有进过水米,如今也到了饭点,闻着香喷喷热乎乎的饭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金城也知道几人都饿了,他也不例外,但事情不查清楚,别说吃到饭,能闻闻味道就是极好的了。 有了先前的论断,金城审视的目光落在了忙碌的何李氏身上,一件破旧的围裙整齐的扎在身上,膀大腰圆,看起来是个强壮有力气的。 她头发有些微微散乱,何李氏随手撩了一下,随后就朝金城等人看了过来。 “几位官爷也饿了吧,一块来吃点吧。” 金城没有拒绝,带着几人走了进来,“饭我们就不吃了,还是想问问关于你丈夫何录的事情。” 何李氏摘下围裙,老老实实的坐在了一边,“有什么想问的您就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对于何李氏的乖顺和配合,金城是惊讶和意外的,甚至有些怀疑他们的猜测是不是错了。 “何李氏,你丈夫何录这几日可回家来了?” 何李氏点了点头,“他是回家来了,只不过前日又有走了,说要回书院去。” “他因何离开?离开之时又是什么样的?” “他说要回书院读书,我拦他不住跟他吵了一架,他很不高兴,却没有理会我。” 何李氏说的这些倒是和打听来的对上了,金城又陆续问了几个问题,何李氏回答的也毫不心虚,并没有从中发现破绽。 最后金城提出,“我能进何录的房间看看吗?” 何李氏点了点头。 随着金城进入主屋,他看到了主屋里有些破烂的桌椅,瘸了腿椅子一碰就有些东倒西歪。 墙角歪倒着一把扫帚,头上的毛脱落的有些稀疏。 忽的,金城突然看到了床榻角落里露出的一截木柄,他快步走过去,伸手一把拽了出来。 那是一根两米长的木棍,通体光滑,足见是经过长时间摩擦的,而一头的暗黄色的木头上,还能够看到点点暗红色的痕迹。 如果这木棍是何录的致死武器,那么这上面的暗红色痕迹,就应该是何录的血迹。 查到这里,金城已经确定了,凶手就是何李氏。 至于她为什么要杀害她的丈夫并抛尸金枫园,那就只有后期审问才能得知了。 金城拿着木棍走出主屋,一看到金城手里的木棍,何李氏瞳孔一缩,仿佛有什么天大的秘密被发现了一样。 她拿在手里的馒头倏然落地,脸上的神情几经变化,最后归于平静,“是何录让你们来抓我的吗?他还是报官了。” 金城有些不大明白何李氏的意思,但这些话也间接的承认了何李氏对何录致伤的行为。 “何刘氏,请跟我们到大理寺走一趟吧。” 坐着吃饭的何老太太突然站起身来抓住何李氏的手,“媳妇啊,你说什么呢,快坐下吃饭。” 何李氏摆脱了老太太的手,让她坐下吃饭,然后吸了吸气,“我跟你们走,但请先让我安顿好我婆婆。” 不得不说,何李氏虽然杀害了何录,但她对何老太太,也是真的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安顿好何老太太。 金城没有理由拒绝,等何李氏收拾好家里,还给老太太蒸了一大锅馒头后,就跟着金城出门了。 几人走出门没多久,何老太太一直站在原地,混浊的双目目送着何李氏离开的背影。 突然她瘦弱的身影冲出了小院,追上了何李氏一把抱住。 苍老的声音带着悲怆的尖锐,“不是她,是我是我,是我害死了我儿!” 何李氏呆愣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道:“娘,你说什么呢?阿录死了?” 何老太太松开何李氏将她挡在了身后,对金城等人说道:“录儿的死是我造成的,你们要抓就抓我吧,是我打死了他,跟我媳妇无关。” 何李氏欲往前来,却被何老太太紧紧拦住。 最终,何家的婆媳两个都被带到了大理寺。 第57章 家暴 沈芙蓉已经收到金城的传信,带着人就匆匆赶至大理寺。 当看到跪在地上的一老一妇,神情一愣。 她以为杀人必定是个无恶不作的恶人,不然何录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伤。 可眼前的两个女子,明显不符合她的设想。 秋芙蕖也得到了消息,叫着晏辞一块也来了大理寺。 她的神情和沈芙蓉没有差别,倒是晏辞,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神情平静得不像话。 沈芙蓉已经见过先前在金枫园时晏辞的冷静。如今神情的晏辞,她倒是没有觉得意外。 想是之前她就知道了什么。 大理寺卿袁平均被沈芙蓉叫出来主持审理。 袁平均已经从自己悄悄打听的以及公主侍卫的禀告中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只是他不是很清楚,这对婆媳为什么要杀害一个是她们儿子,一个是她们丈夫的人呢。 那何录,是个老老实实的秀才,按理说也不会和他的母亲妻子产生什么矛盾才对啊。 只是事情是真的,凶手自己也承认了,现在就由他来抽丝剥茧还原事情的真相。 惊堂木一拍,袁平均神色肃穆了起来,“堂下可是死者何录之母、何录之妻啊?” “老妇人(小妇人)正是。” “因何杀人!” “我没有杀人。” 何李氏话一出口,不仅袁平均及沈芙蓉等人惊呆了,就连跪着的何老太太也呆住了。 她嗫喏着嘴唇看向儿媳,“媳妇啊,你说什么?” 何李氏也转头看向何老太太,眼中满是悲戚,“娘,我真没杀何录。我是经常打他骂他,可他毕竟是我的丈夫啊,我怎么会杀了他。” 何老太太一双手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可……” 何李氏语速极快,没有给何老太太更多的说话机会,“娘你不也是吗,你打他骂他不也是为了他好,我亦是如此。你说说他整日里只知道读书,家里的大事小事只有我一个人操持。我打骂他两句怎么了。” 何老太太只来得及叹了口气,“可你……”也不能往死里打啊! 何李氏以首抢地,“大人明鉴,丈夫何录并非是我杀死的,还请青天大老爷查明真相。” 袁平均再次拍了一下惊堂木,示意二人且先安静,他自有定论。 随后金城带着一个打更人走上堂来,指着跪着的婆媳二人问道:“你好好看看,你看到的是谁?” 打更人歪过头去看,没一会儿就指着何老太太道:“是她,那夜里我看到的人是她。她踩着梯子扔了什么东西进了金枫园。” 众人明悟。 被何李氏连续噎了两次,何老太太急促的喘着粗气,好半天都没缓过来。 听到被指认,何李氏从地上抬起头来,泪眼汪汪的道:“娘啊,怎么是你,何录是您的亲儿子啊!” 何老太太直翻白眼,好不容易才喘上气来,“可我明明看到你打的录儿直往外跑,我追出去看的时候,录儿已经倒在地上了,我这才为了你将录儿扔进了一个不认识的园子里。听闻园子的主人不常来,想必也不会被发现。” 何李氏一愣,眼泪也不流了,呆呆了冲着何老太太喊了一句:“娘……” 谁也没想到,原本只是晕倒还有生机的何录,因为母亲要袒护儿媳妇,不愿意失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而失去了生存的机会。 何录的确是个老实的秀才,因为他自小生活在母亲的棍棒底下,习惯了服从和忍受。 后来母亲为他迎娶了身强体壮脾气又有些火爆的李氏,母亲的棍棒变成了母亲和妻子的棍棒。 而妻子年轻力壮,比母亲下手更重,几次打的他都要离开这个家。 还好他在离家远一些的书院读书,也只有去到书院,他才能逃脱母亲和妻子的毒打。 可他总是要回家的。 而这一次,他刚回到家,迎接他的就是妻子的毒打,有一瞬,他以为自己要死了,肋骨下的疼痛让他产生了逃跑的想法。 他快速的逃出了家门,却没跑多久就疼得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后来他感觉有人背着他走,又将他高高举起,然后他就狠狠坠了下去,肋下更疼了。 疼的他张不开口,只看到模糊的视线里母亲一闪而过的苍老的脸。 他笑了一下,心道:终于是解脱了…… 事情到这里,在场的人都明白了,婆媳两个谁也没想着害死何录,可都阴差阳错的,成为了何录之死的凶手。 积年累月的毒打,使得何录不仅身体重伤,心灵也深受伤害,也许死对他来说,真就是解脱了吧。 查明了真相,也没等对这何氏婆媳的宣判,沈芙蓉就先一步离开了,早先说的让凶手生不如死的话也抛之脑后。 这种人伦的悲剧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也不耐等最后的宣判了。 秋芙蕖拉着晏辞一起出了大理寺。心里也是沉重万分,有对何录的可惜,也有对那对婆媳的痛责。 “我听说过男子家暴女子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子家暴男子的。真是稀罕啊。阿辞,你说这算不算家暴呢?” 晏辞走在一边沉默不语,听到秋芙蕖问是不是家暴,她斩钉截铁道:“算!” 只要是一方对另一方无缘由的殴打,无论施暴者是男是女,都是家暴。 而家暴者,最终的结局都将是双重的惨剧。 晏辞回到晏府的时候,就看到院里站了一个面白无须的人,晏同林正笑着同他说话。 看到晏辞进来,金良立刻就朝晏辞拱了拱手,“十三姑娘是吗,可算等到您了,公主殿下请您进宫去。” 晏辞有些发愣,刚才还在大理寺见到了沈芙蓉,转眼就让她进宫去。 “公公稍等,我换身衣服就同您去。” 晏辞自是不会怀疑有人冒充公主的人来,她跟宫里的人交集又不多,不值得费那么些心思。 金良笑呵呵的点头,站在院子里等着,没见半分催促之意。 他看着这个晏家的姑娘,模样生得好看,人也有礼有矩,不愧是得了公主青眼的人。 第58章 公主 沈芙蓉很少请人进宫去。 或者说能和沈芙蓉有私交的人并不多。 晏辞换了一身比较正式的穿戴,走到前院和金良颔了颔首,就在金良的带领下进宫去了。 晏辞不是第一次进宫了,从前先皇后花宁在世时,花辞镜曾进宫跟随姑姑生活过一段时间。 她对宫里的人都知道一些,对于那个自小就比较傲娇的公主沈芙蓉更是有所了解。 那个看似喜欢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沈芙蓉,其实很希望能有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 可是无论是宗世女还是朝臣之女,她们在面对沈芙蓉的时候,或是拘谨或是奉承,没有人敢同沈芙蓉说心里话。 这么多年来,只有两个人不同,一个是沈芙蓉的表妹秋芙蕖,她和沈芙蓉带着亲缘关系,自是比其他人更加亲近,再加上她没心没肺的性子,也就没觉得表姐沈芙蓉是个令人敬畏的存在。 另一个人就是花辞镜。 她和沈芙蓉年纪相仿,幼年的她遇上沈芙蓉,谁也不曾谦让过谁,见到的第一面就打了一架,沈芙蓉还没打过花辞镜,气的哭了半天。 本以为沈芙蓉定然会因此讨厌或者记恨上花辞镜,没想到从那开始就沈芙蓉就开始天天往皇后寝宫凤瑶宫来,吃饭要坐在花辞镜身边,玩也要拉着花辞镜一起,连自己心爱的玩具都愿意送给花辞镜。 也许在那时的沈芙蓉心里,花辞镜这个玩伴,是唯一一个把自己当朋友的存在,而不是把她当公主。 做惯了高高在上的公主,沈芙蓉也想当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花辞镜就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让她体会到了,什么是伙伴。 后来花辞镜跟随父亲兄长离开东都,沈芙蓉虽然恋恋不舍,也到底没有舍下脸来让花辞镜留下。 再有花辞镜消息时,她即将成为她的二皇嫂,她为她挑选了许多贺礼送去襄王府,最后也只是随同花辞镜一起化为了灰烬。 晏辞看着有些熟悉的宫道,时隔多年,除了陈旧些,并没有什么变化。 她垂首低眉,在金良的带领下一路进了露霞殿。 沈芙蓉已经回宫有些时候了,她坐在殿内的椅子上,捏了一小块点心慢悠悠的吃着。 云葵从殿门口看到了跟在金良身后的晏辞,立即进来禀报。 “殿下,晏姑娘来了。” 沈芙蓉闻言一顿便将手里的点心放下了,认真的神色望向进门来的晏辞。。 “臣女晏辞见过公主殿下。” 晏辞敛眉垂目屈膝行礼,等着沈芙蓉说起来。 可等了许久,晏辞曲着的腿都酸了,也没听见沈芙蓉叫起的声音,疑惑的抬起头就朝上头看过去。 不期然的就和沈芙蓉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晏辞有些吃惊,随即就垂下了头,心里暗忖这都听见了还不叫她起来,难不成是故意为难她? 思考间,上首传来清丽的女声:“晏姑娘,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像一个人?” 晏辞低垂的头没有丝毫动作,只暗暗的控制着弯曲的膝盖,然后便恭敬道:“不曾。” 这回答,让沈芙蓉一时不知还如何继续这对话,正常的人不都应该问像谁吗。 她脑中一闪而过的人影和眼前这个女子大相径庭,却在这种回话的方式上出奇的一致。 沈芙蓉不怒反笑,“你倒是直接,起来坐吧,今日我叫你来,是要奖赏你的,你好好想想,想要什么赏赐尽管提。” 晏辞直起身,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在下首的一把椅子上坐下。 她没想到沈芙蓉竟会真的赏她。 原本在金枫园对沈芙蓉的劝说只是不想事情闹大,没想到好心的劝告却因此换得了沈芙蓉的赏赐。 她没想得沈芙蓉的青眼,心里略一思索便道:“能帮助到公主是臣女之幸,臣女不求什么赏赐。” 沈芙蓉探究的目光在听到这句话后沉寂了下去,以为她是个特殊的,没想到也和其他人一样,虚伪。 “既如此,那我就不赏你了。” 这下轮到晏辞惊呆了,她就客套一下,沈芙蓉怎么还相信了呢。 她不是惯会多思多虑的吗? 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 晏辞瞠目结舌的神情一下就落在了沈芙蓉的眼里,她眼底深处带着隐隐的笑意,却并没有让人看见,嘴角的促狭让晏辞知道,还有后话。 果然,沈芙蓉让人搬了一筐子果子进来。 金灿灿黄澄澄的,是一筐子桔子。 “你发现了何录的尸首,又提示了本公主没有将事情闹大,本公主感激你,原本是想听听你想要什么赏赐的,既然你没什么想要的,那就要本公主给你准备的吧。这是金枫园那片桔子林里摘的,带回去尝尝吧,当是感谢你让这片桔子林免遭砍伐的礼物了。” 如果不是晏辞和秋芙蕖发现了何录,等到秋日沈芙蓉来金枫园时,腐烂的尸首的存在就会让秋芙蓉砍掉整片桔子林,甚至金枫园也都会被弃之不用。 身为皇家之人虽然不必在意这么一个小小的园子,可沈芙蓉是极喜爱金枫园的,因为一个陌生人的死而不得不废弃自己喜欢的东西,是件极为恶心的事。 晏辞在露霞殿坐了没一会儿,三皇子沈诏翊就过来了。 “皇姐。” 沈诏翊一进门就开始喊沈芙蓉,他们姐弟两个是双生子,关系最是亲近,相对于沈芙蓉的强势和我行我素,沈诏翊的服从性就比较强。 等进了门沈诏翊才发现,屋子里不只有他的皇姐,还有一个安安静静的小姑娘。 难得能在皇姐这里见到秋芙蕖以外的姑娘,沈诏翊很是好奇,他仔细的打量着晏辞。 被沈诏翊不加掩饰的目光看了个彻底,晏辞再是心大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她使劲眨了眨眼,站起身来在一边行礼。 “臣女见过三殿下。” 沈诏翊咧嘴一笑,“你怎么也没说你是哪家的姑娘啊?” 晏辞愣了下,继而道:“臣女是户部尚书晏家的女儿。” 沈芙蓉忍不住出言打断,“这是我请来的人,你可别吓到了人家”。 自己这弟弟在外头表现的一副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实际上却是个活泼的皮小子。 第59章 替代品 沈诏翊往沈芙蓉旁边的椅子上一坐,便道:“皇姐,我又不是洪水猛兽,怎么会吓人。我就是看着晏姑娘有些好奇。” 晏辞没想到沈诏翊会突然过来,有他在,晏辞也不好继续在露霞殿待下去,便要起身告辞。 沈芙蓉却突然道:“晏姑娘今年芳龄几何?” 晏辞要告辞的话没能说出来,便回答沈芙蓉:“臣女十五。” 沈芙蓉颇含深意的看了一眼晏辞,“家中可为你定亲了吗?” 听到这句话,晏辞稍稍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倒也没有过多在意,如实回答道:“还不曾。” “那可有心上人?” “也不曾。” 沈芙蓉突然喜笑颜开,拍了旁边的沈诏翊一下,“既然晏姑娘既无婚媒,也无心上人,那晏姑娘,你看着我这弟弟如何?” 这话让在场的其余二人都骇了一跳。 沈诏翊脸色都变了,“皇姐,你说什么呢!” 沈芙蓉也不管沈诏翊说什么,一双眼只望着晏辞,似是要从晏辞身上看出什么来。 晏辞心里也是万分震惊,可她面上的表情控制的比沈诏翊好多了,她不知道沈芙蓉这番话是什么用意,她知道这露霞殿她不能久留了。 当即就起身告辞。 “公主,天色也不早了,臣女就先出宫了,今日多谢公主赏赐的桔子。” 半句话也不曾提沈芙蓉撮合她和沈诏翊之言。 沈芙蓉眼神明灭不定,却也没有强留,招呼太监帮着晏辞抬着那筐桔子,便让人送她出去。 等晏辞的身影从露霞殿消失后,沈诏翊终于忍不住了。 “皇姐,你刚才胡说八道什么呢!” 他了解他的皇姐,他们姐弟虽然经常开玩笑,却也没有说过这么无状的话,平白无故就将他和别的女子撮合在一起。 况且,他的婚事并非他们能决定的。 沈芙蓉却悠悠道:“你不觉得她像她吗?” 一言出,沈诏翊愣住了,起伏的胸腔慢慢平静了下去,不知为何,他一下子就明白了皇姐所说的她。 那个人…… 那个在他的记忆里如同惊鸿一瞥的存在。 沈芙蓉显得有些急切,“你也觉得像不是吗?如果你愿意,皇姐可以为你去求父皇,让她嫁给你。” “我不愿意!” 沈诏翊突然站起身,开朗柔和的气息不再,全身萦绕着阴冷之气,强硬的拒绝了沈芙蓉的提议。 “再像也不会是,皇姐你看清楚了,她是晏家的姑娘,不是花辞镜,花辞镜死了,你想找个替代品,我不想,在我心里,谁都替代不了她。” 抛下这句话,沈诏翊就离开了露霞殿。 外面正是夕阳西下,天边红霞满布,潋滟的光芒笼罩在空寂的皇宫之上。 他曾是皇姐叫去和花辞镜打架的帮手。 还没开始动手,他的皇姐就先一步倒戈了,剩下他一人尴尬的站在那里,羞红了脸。 看着那个比他还高一头的英气小姑娘,他觉得自己未必能打的过,还好没打起来,留了一分颜面给他。 他向来是兄弟之中比较没有天分的,大皇兄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总能让太傅交口称赞。二皇兄在武艺上颇有天赋,每次兄弟们一块练习骑射,二皇兄总能拔得头筹。 唯独他,文武皆平平,在三个兄弟之中并不突出。 就连见到这么一个小丫头,他都没有胜算的底气。 后来他知道那个小丫头其实是大将军的女儿,他就想若是那天真的打输了他也不丢脸,毕竟人家爹爹是将军,虎父无犬子嘛。 皇姐有了新伙伴,来找他的时间便少了,他课业之余,也跟着皇姐去找小丫头玩,没有和皇兄们在一起时的拘谨和压力,只有难得的快乐和轻松。 幼年的记忆短暂而美好,他在心中一留就是多年。 他不记得她成年后的模样,却记得大婚那日她一身如火的嫁衣残破的躺在地上。 他多希望她还如儿时一样,一张灿烂的笑脸,豪情万丈的说:“我将来要当大将军!” 晏辞带着一筐子桔子回到晏府,晏同林带着人来接。 自从金枫园的事情查清楚以后也就没再隐瞒,很多人都知道了那日金枫园的事,原本去参加茶花会的姑娘们都后怕的松了口气。 晏同林也知道金枫园发生的事,知道晏辞进宫必然是受赏的,但看到是一筐桔子后也显然有些不太理解。 这赏赐,和他理想的有点差距啊。 虽说宫里赏金赏银的是常事,但赏菜赏食的也有,不过那都是逢年过节的。 这不年不节的,还赏了这么大一筐桔子,让人有些难以下口啊。 但无论如何这也是赏赐,晏同林赶紧让人抬进院子里去,和蒋卿卿商议着桔子怎么处理的事。 留肯定是留不住的,只能分给府里的人尽快吃掉,但怎么也是公主所赏,能吃到的人也得细细斟酌一下。 晏辞就不操心这个了,她让春枝拿了几个就回流芳院去了。 她一路上都在想沈芙蓉说的话,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沈芙蓉的意思。 沈芙蓉是一个有话直说的性子,从来不会管弯抹角,也亏得她是天庆帝宠爱得公主,要是个不受宠的,凭她这说话方式,早就不知道被人暗害了多少回了。 刚到了院子,还没来得及坐下喝口茶,晏诚就急火火的进了院。 “十三妹妹,你没事吧?” 晏辞不解:“我能有什么事。” 晏诚点了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听说公主让你进宫去了,是因为金枫园的事吗,可有为难你?” “没有,金枫园一事我只是和秋大小姐一块发现了尸体,又不是我抛的尸,公主为难我干啥。” 晏诚察觉自己说的不太对,连忙转移话题,一眼看到了春枝放在桌边的桔子。 “呦,这桔子不错,府里新买的吗,我拿两个尝尝。” 说着从那为数不多的几个桔子里拿了两个大的,“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春枝想阻拦都没拦住,“主院那里有一大筐子二少爷不去拿,咱们这里就拿了几个,还让二少爷顺走了两个。” 晏诚根本就不知道这是公主赏下来的桔子,他跟谢承胤一分别就直奔流芳院来打探消息了,可巧口渴看到了桔子,就顺手拿了两个。 十三妹妹是个大方性子,总不能两个桔子都不让他吃吧。 第60章 尽人事 谢承胤看着一边吃着桔子一边优哉游哉走出来的晏诚,没好气的一把从晏诚胳肢窝下抢过了另一个桔子。 晏诚嘴里吃着桔子,说话含糊不清,也不忘了彰显对桔子的所有权。 “我的桔子,吃一个得还十个啊!” 谢承胤才不听他这霸王条款,只管剥了皮吃,“这是你的桔子吗,要还我也是还给十三姑娘。” 晏诚伸手就要去抢回来,谢承胤可是反应极快的,一个转身就避开了,一边吃着桔子一边就问:“怎么样,打听到什么了?” 晏诚吃完了自己手里的,又眼巴巴的看着谢承胤吃,不情不愿的回答:“十三妹妹没说啥,啥事也没有。” 谢承胤看着晏诚快要流哈喇子的表情,掰了小小一瓣给晏诚,“当真?” 晏诚吃了桔子点头,“当然了,我可是亲眼看着十三妹妹完好无损。不过,你怎么就觉得十三妹妹会出事?” 谢承胤转身就走,“猜的。” 他肯定是不会告诉晏诚,前世的时候,金枫园事情的结局并非今日这般。 前世沈芙蓉并没查到真凶,反而自己被认定为真凶,她将所有世家女子囚禁在金枫园的行为引发了众怒。 天庆帝为了平息这件事带来了不良影响,不仅将金枫园拆毁,还将沈芙蓉禁足罚俸以后,不过几个月就将其远嫁。 后来听说沈芙蓉婚后不久就病死了,而那家人拿着沈芙蓉的嫁妆,又娶了一门亲,还生了个大胖小子。 而这一世,因为晏辞的出现插手的金枫园的事情,不仅让金枫园保留了下来,还查到了真凶,完全改变了前世的发展轨迹。 如果沈芙蓉不曾远嫁,那么将来的皇位之争,她作为天庆帝的女儿,会在其中发挥不小的作用。 沈诏翊的胜算,没准会更大一些。 只是如今时间还早,太子还在,而且听闻太子身子渐好,还即将迎娶太子妃,如果太子能够好好的活着,那么也就没有沈诏言当皇帝的事了,那么他们永定侯府,是不是也就不会倾覆了。 谢承胤想了很多,发现因为晏辞的出现又无形之中改变了许多,命运的天平向着他希望的方向倾斜了。 可是他不敢保证后面会不会有什么变故,更不敢赌太子的身体,所以还是做尽人事,再去顺应那捉摸不定的天命。 几日没见,等晏辞再次去松雅集的时候,感受到了来自谢承胤探究的目光。 “怎么了,几日不见不认识我了?” 谢承胤拿了把扇子随意的摇着,“是有些不认识你了,或者说,我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你。听闻你去金枫园参加茶花会发现了尸体,还亲自去检查,你不害怕吗?” 谢承胤一双眼睛格外认真的观察着晏辞的神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晏辞心里咯噔了一下,果然还是引起有心人的怀疑了。 下意识的捏紧了手,还好有袖子的遮盖,并没有被谢承胤注意到。 其实她考虑过,当时那种情况最好的做法就是直接去喊人,但是她从前养成的习惯,也未免造成不必要的骚乱,总要确定一下实际情况。 当时身边只有秋芙蕖一人,就算被秋芙蕖看到了也没什么,可她忽略了别人会通过秋芙蕖来询问当时的细节。 她的这一行为在秋芙蕖眼里只会觉得她胆子比较大,可到了谢承胤眼里,那就比较可疑了。 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小姐,面对一个尸体竟然能够保持冷静且知道去查探生死。 如果换作从前的谢承胤也是不会多想什么,可如今的他不同,他经历过一次生死,对于晏辞和从前大相径庭的行为,不禁联想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境况。 他心里的有些猜想,在对晏辞一点一滴的观察和调查的之后,隐隐得到了确定。 晏辞沉吟片刻,“当时离得比较远看不清是什么状况,我这才和秋大小姐一块过去看看的,谁知道竟然真的是个死人,可把我们吓坏了。” “是吗?”谢承胤看着晏辞表现出来的惊吓和惶恐,明显是不相信的。 晏辞也不认为凭这一言一语就能将谢承胤糊弄过去,反正谢承胤又没有证据,真相如何全靠她说,只要她不承认他也没办法。 随着这段时间的相处,晏辞早就发现了,这个传闻中的谢小侯和她从前听说的那个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远比她想象的要聪明,也敏锐许多,传闻中的不务正业也尽是虚言。 他懂得经营,也有人脉,若是利用得当,他将会是她调查襄王府最大的助力。 只是如今她还不能确定他是否真的值得信任。 所以很多事,她并不打算说。 没能从晏辞这里问到自己想知道的,谢承胤有些失望,晏辞比他预想的还要机警。 她对他保持着一层伪装,他觉得他需要和晏辞好好谈谈,毕竟在成为真正的同盟之前,他们需要的是互相信任。 还没等二人开诚布公的时候,春枝就匆匆的赶来了松雅集。 “姑娘,快回府吧,出事了!” 晏辞从谢承胤身边走开,拉住春枝就问,“发生了什么事?” 春枝面色惶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事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家里来了内官,下了圣旨,停了老爷的职。” 晏辞也有些惊诧,能到了下圣旨停官职的地步,想必已经不是小事了。 可晏同林素来是个什么谨小慎微的人,又是如何惹怒了圣颜呢。 晏家如今和她息息相关,她无论如何都要帮助晏家渡过难关,转身就同谢承胤道:“我得回家去了,这几日怕是没法再来松雅集了。” 谢承胤也听见了春枝所说,“你回去吧,不要着急,我让人进宫去打听打听,只要不是死罪,总是有转圜的余地的。” 晏辞点点头,跟着春枝离开了松雅集。 谢承胤心里一琢磨,这个时间发生的停职的事情,他当年是有耳闻的。 民间私占、私屯土地,造成百姓无所耕、无所养,加之每年还要按照人头去缴纳赋税,使得百姓苦不堪言,最终爆发了。 造成的后果就是难民冲入了东都,皇帝震怒,掌管土地和赋税的官员有一个是一个的尽数落马,户部尚书自然首当其冲。 第61章 晏家之祸 前世的晏家没有晏辞,谢承胤根本不会在意,而这一世不同了,谢承胤的很多疑难问题,还想着依靠晏辞去解决呢,所以自然要保住晏家。 晏辞回到晏府的时候,整个晏府一片惨淡,晏辞直奔主院芷兰院而去。 晏同林穿着一身便衣,面色仿佛一下老了十岁,平日里的意气风发变得有些颓丧,好在蒋卿卿坐在他身边,轻声细语的宽慰他。 “父亲,母亲。” 晏辞进门后乖乖的行了礼,便自行寻了个位置坐在一边。 其实早些时候几个姨娘也在,她们从听闻晏同林被停职以后,就立刻跑来了芷兰院,问以后可怎么生活啊,问会不会坐牢啊等等。 晏同林原本因停职而烦躁的心更是混乱如麻。 蒋卿卿这才把人都打发走,晏辞就回来了。 晏同林刚刚稳下来的心情在看见晏辞的时候又有些虚火上浮。 晏辞虽然已经习惯了叫父亲而不是叔叔,但她和晏同林的交集委实算不得多,她看在蒋卿卿的面子上尊重他,而晏同林也是看在蒋卿卿的面子上不管束她。 两个亲生父女就这样相安无事的相处着。 晏同林抬起眼瞧着晏辞,按捺住心中的不愉快就起身,“你们母女二人说说话吧,我去里间躺会。” 很显然,晏同林不喜欢看到晏辞,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晏辞没多说,看着晏同林走后,主动坐到了蒋卿卿身边,询问个中内情。 说起来,晏同林和蒋卿卿虽然成婚还不到一年,因为蒋卿卿的善解人意,晏同林在外头遇上的事都会回来同蒋卿卿说一说。 蒋卿卿是聪明的,知道什么时候该听,什么时候该安慰,又什么时候提提小建议,把晏同林拿捏的妥妥的,这也使得晏同林对她的信任非同一般。 所以晏辞问蒋卿卿,和问晏同林是没有区别的。 “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蒋卿卿皱起了眉,“今晨东都城外涌来大量的难民,一经查探才知是被赋税逼得逃荒的百姓,这事传到皇上耳朵里,说是户部责管不利,将户部上上下下的人都给问责了,你父亲的主责,便被停了职,后面还在调查,不知会不会更严重。” “可我今晨出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了,您说的难民我怎么没瞧见呢?” “说是城防兵及时的关闭了城门,这才只涌进了少数人,大批的难民已经有官员前去安置了。就是你父亲这……唉!” 蒋卿卿叹了口气,她早就没有娘家了,如今夫君家出了事,想找个帮衬的都很艰难,只能仰仗着晏同林在朝中交好的人能帮着说两句话了。 此事事关百姓民生,本就是皇上最为重视的,而晏同林身为户部尚书,的确难逃其责。 又在这个档口上,陛下才刚刚发了火,纵使朝中有人想要帮衬着说两句话,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在此时开口。 晏同林停职在家的日子,看样子短不了了。 晏辞简单的了解了内情,就想着出门去看看那些难民。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晏同林也已经被停了职,陛下金口玉言是不容更改的,她能做的,就是看看还有没有减轻晏同林罪过的法子。 晏同林是个京官,地方上出了问题,他虽有责任,但也不是主要责任,而且刚才蒋卿卿也说了,百姓是因为赋税才导致的逃荒,根本原本是在于赋税。 可是赋税年年都收,也没见出现大量的难民啊,为何今年就出现问题了。 她必须要深入其中查探一下,光是听别人说,是永远无法了解到真相的。 晏辞一边思索着一边就回到流芳院,吩咐春枝去找一身最破旧的衣裳。 春枝心里犯了嘀咕,但还是听从吩咐把晏辞压箱底的旧衣裳拿了出来。 晏辞看着那虽然陈旧却样式精美的衣裳,抄起笸箩里的剪刀,对着衣裳上刺绣精美的地方就剪了起来。 春枝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等回过神来去夺过剪刀的时候,一身好看的衣裳已经被剪了好几个破洞。 春枝欲哭无泪的看着衣裳,满眼都是心疼,“姑娘,您这是干什么呀,虽然衣裳旧了,也不至于剪坏了,改一改做些花样子还是可以的。” 晏辞将衣裳展开来,满意的看着好看的衣裳变成了一块破布,二话不说就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脱了下来,又将这件剪破的穿在了身上。 春枝瘪着嘴,“姑娘,这衣裳都破成这样了你怎么还穿上了?” 晏辞喜滋滋的转了个身,问道:“春枝,看我像要饭的吗?” “何止像,要饭的都不穿带洞的衣裳了,人家都知道打个布丁,不然不得漏风啊。” 晏辞噗嗤一声笑了,她怎么就没想到,然后就把衣服脱下来塞进了春枝怀里,“春枝你说的对,那麻烦你再把这几个洞给补上,一会补好了我再穿。” 还不忘叮嘱春枝,“针脚补的粗糙一点,别太精细了。” 春枝有点看不懂姑娘的意思了,好好的衣裳给剪了,还要再补好了再穿,这是什么时兴的穿法? 端着笸箩坐在小矮凳上,找着那几个茶碗大的窟窿,又寻了几块旧布,开始补窟窿。 一边补还一边心疼着,这衣裳料子多好啊,要是没被剪坏了,拿出去卖了还能换二两银子呢。 春枝是个手巧的,没一会儿几个大窟窿就都被补上了,虽然有晏辞叮嘱的粗针脚,但比起外头真正的乞丐布丁还是精细了不少。 晏辞看着补好的衣裳,穿在身上,又从外头的花池子里捏了把土抹在脸上,只一会,晏辞就从白白净净的大家小姐,变成了落魄的小叫花子。 春枝这下终于看明白了自家小姐的行为。 “姑娘,您这是要扮难民啊!” 晏辞用脏脏的小手捏了捏春枝的小脸,“你可算变聪明了,快帮我看看,像不像?” 春枝点着头,“像,就是您这头发还太整齐了。” 话音刚落,晏辞抬头就朝自己的头发招呼过去,什么发饰啊都给摘了个干净,还将头发揉的乱糟糟的。 这下晏辞不仅是个难民,而且还是个糟了大难的难民。 准备妥当,晏辞就出门去了。 第62章 难民 晏辞的打扮实在是太落魄了。 她走过的地方人人都捏着鼻子躲着走,仿佛隔着老远就闻到了她身上的叫花子味。 晏辞自己都忍不住朝身上嗅了嗅,她虽然看着穿的破,可味道还是清新的,这人呐,都是视觉动物,看着她脏,就会觉得她臭。 不过也正好顺了她的心意,至少没有人怀疑她是假冒的,一路畅行无阻的来到了城外。 城防兵一直在防备着有难民冲进城里来,冷不防城里有一个难民竟主动要出去。 可真是稀奇了。 看着那个连蹦带跳的出了城门去的难民,当值的两个城防兵不禁摇了摇头,这还是个傻子,出去可怎么活啊。 晏辞凭借着自己让人退避三舍的本事,很快就找到了大量难民聚集的地方。 可一对比就发现,自己才是真·难民。 人家当难民的,虽然狼狈,但身上是整整齐齐的,甚至还有女子,自己看起来灰头土脸的,却倚在一棵树边,给自己七八岁的女儿梳辫子。 他们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让自己尽可能的保持体面。 而晏辞特意蓬头垢面的样子,自己都有些看不过眼了。 早知道就不弄得这么邋遢了。 难民们虽然不排外,但看着陡然出现的陌生人,都有些警惕的打量起来。 晏辞是来打入他们内部的,当然要营造出和他们一样的惨状,她扯了扯有些卷边的补丁衣裳,怯生生的朝着那对梳辫子的母女走了过去。 “我,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晏辞指着树旁边的一块石头,对那位母亲道。 那女子看着也不大,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但经历了长途的奔袭,加上连续的吃不好睡不好,面色有些灰败。 但她看向自己女儿的温柔眼神,让晏辞选择了从她下手。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应该不会带着女儿过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 这位母亲应该是那种即便只有一分良田,她也会让她的女儿吃饱穿暖的人。 可是看着那个女孩,虽然衣裳整齐,一双羊角辫也被梳的锃亮齐整,可脸颊消瘦,精神有些不济,足见有好些日子没吃过饱饭了。 听到晏辞的询问声,女子抬了抬眼帘,看向晏辞的眼神中带着怜悯,声音却是柔柔道:“你坐吧,那边没人。” 晏辞满含感激的朝女子笑了笑,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 那小姑娘也露出了笑容,“姐姐,你也是逃难来的吗?” 晏辞想要打听逃难的事情,自然不能说自己也是逃难的了,她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是个乞丐,近几日东都乞丐多了起来,我就被赶出来了。” 小姑娘点点头,“东都大吗,里面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 晏辞喉间一紧,看到小女孩满含渴望的眼神,险些心软。 但她记得她此行的目的,如果她此刻心软了,不仅帮不了她们,甚至连自己都有可能回不去东都。 “东都是挺大的,不过好吃的也不是人人都能吃得着的,像我们这种乞丐,能吃上饱饭就谢天谢地了。” 晏辞稍一停顿,开始问道:“不过小妹妹,你们家是哪里的,为何要来东都呢?” “我家在澧城,原本我们都生活的好好的,但是有个地主恶霸,他抢了我们家的地,还打死了我爹爹,我和娘亲走投无路,这才来了东都,却没想到,东都城也不肯接纳我们。” “不是有官府吗,抢了你们的地,还害死了你爹爹,你们为什么不去告官呢?” 小女孩的母亲接过了话,“官老爷和那恶霸是一伙的,告官有什么用,我们被他们勾结起来强卖为奴,能活着跑出来已经是老天垂怜了。” “那你们有想过以后怎么生活吗?” 女子茫然的摇了摇头,“能活一日算一日,也好过为奴的时候,一年忙到头,到了最后反而欠了地主银子。” 从女子的话中,晏辞慢慢听明白了,他们之所以成为难民,是因为官商勾结抢了他们的土地,还逼迫他们为奴为其种地。 原本这些田户们自己就要向国家缴纳赋税,如今他们为奴,不仅要向国家缴纳赋税,还要向地主交纳田租,本就微薄的收入更加不能满足其温饱。 官府不仅没有减免他们的赋税,反而因为他们为奴而肆意的提高赋税。 最终使得他们不堪重负,这才抛家舍业的离开故土,谋求一条生路。 天子重民生,想来他们也是因为东都是天子脚下,认为这里便会是他们理想的家园,却不知,造成他们今日结果的,正是他们想要投奔的天子。 赋税是按照人头交纳,只要家中添新丁,那就意味着要多交一份人头税,也不管这个新添的人丁有没有劳作能力。 那些丢失了土地的人原本就不应该再缴纳赋税,可按照大兴的律例,他们仍旧要按照人丁交纳赋税,也不管他们还有没有良田可以交纳。 而拥有大量土地的地主,只需要缴纳一份人头税,就可以获得几十甚至几百亩地的收成。 这样的日子,百姓不跑才是奇怪吧。 晏辞跟着蒋卿卿学了一段日子的掌家,知道晏家有不少私田。这些田产的赋税,在晏府的账本上,晏辞从来就没见到过。 看来,也是有人替晏家交了这份人头税。 而晏府,利用这灯下黑,逃过了国家的赋税。 晏同林被停职还真是不冤。 晏辞坐在冰凉的石头上,想着,或许她可以想一个可以改变这个现状的法子。 天色渐渐到了下午,他们这一群人终于等来了安置他们的官员。 浩浩荡荡的士兵来到离他们不远处的空地上扎起了棚子,下面摆了一辆小车,从小车里传出阵阵米香。 看来这是准备施粥了。 晏辞缩在人群中,跟随着难民们一起排起了队,却听见那个负责施粥的官员道:“今日你们吃饱了就先在此地休息,明日会有人护送你们会原籍,有什么问题,地方上会去解决的。” 难民们齐齐停在了原地,这是要将他们打发走,让他们回去,不是让他们回去送死吗。 第63章 变故 有胆子大些的难民道:“我们不回去,回去就是个死,没粮没地,还被地主奴役,根本就没活路。” 那官员面色一寒,说话也带上了威胁的森冷,“不回去,一样也是死,连个收尸的也没有!” 士兵们适时的站直了身子,一手握住腰间的兵刃,若是谁再敢多说一句,就要拔刀相向了。 被这通一威吓,难民们纷纷缩了缩头,他们本就是平头百姓,畏官畏兵那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他们眼前的这个官和兵,并不是真正来为他们解决问题的,只是将他们驱赶走,为上司解忧。 难民们不敢动不敢说,聚在一堆满眼都是畏惧。 晏辞混在其中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只是认真的记住了那个领头的官员。 “干嘛呢,快来领粥,早点喝完早点滚蛋!” 官员又是一声冷喝,伴随着骂骂咧咧的声音踢了一脚粥桶,一口痰就吐在了桶边的地上。 粥桶里汤汤水水,晃荡了几下,愣是没看见一粒米。 就这粥,还是他自掏腰包置办的,上头的人躲的躲,跑的跑,就属他最倒霉,担了这份破差事。 没有赏钱也就罢了,还得自费来打发这些穷叫花子。 难民们也是挨了好几日的饿,听到让他们去领粥了,顾不得那官员极差的态度和士兵的冷酷,排起队过去领粥,即便那粥很寡淡,也能短暂的缓解一下饥饿。 晏辞也领了一碗,缩在一边的角落里慢慢的喝。 一碗清可照人的米汤下了肚,晏辞觉得除了稍微有点解渴,半分温饱也不顶。 还想着再去领一碗,就看到棚子下的小车已经被推走了。 真敷衍。 晏辞啐了一口,将碗塞进了怀里,她现在是个乞丐,有个碗做家伙事也是名正言顺。 那官员坐在之前搭起来的棚子底下,有几个士兵在他周围守着,剩下的士兵为站在两侧,将难民们合围在了中间。 既是在保护他们,也是在防止他们私自逃跑。 晏辞可没打算在这里过夜,原本想着打听完消息就回城里去的,可这群官兵自从施完粥以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虽然他们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但晏辞就是觉得被他们监视了。 这样她可怎么离开这里呢? 眼看天渐渐黑了下来,疲惫的难民们都寻了处自认为安全的地方准备入睡了。 他们逃难的这一路上,每天晚上都是如此度过的,从刚开始的心惊胆战到后来的随遇而安,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而今夜在外围还有人看守着,除了让他们觉得更加安心了,是半点也不影响他们的睡眠。 晏辞睁着黑溜溜的眼睛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企图寻找能让她悄悄逃走的地方。 突然,她耳尖似是听到了什么响动,还没等她开口提醒大家,随之而来的利箭破空声就打破了黑夜的平静。 一些刚刚睡下的难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利箭洞穿了,血从嘴角汩汩的流出,一声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人就已经死了。 晏辞的脸上染上了寒意,她拉了一把离她最近的那对母女,将她们推到了大树后面,示意她们不要出声,她则迅速的向另一边跑去。 晏辞已经明白过来,这是有人要杀人灭口。 可是这群难民明天就会被遣送回原籍,他们又能对谁产生了威胁呢。 那官员和士兵显然也没想到,居然还会有人来杀难民。 他们接了命令安置难民,想着过了今夜,明日就将难民们赶出东都城,他们的差事也就完成了。 怎料在这个时候出了变故。 那官员原本已经躺下歇着了,变故出现之时,他行动迅速的就从棚子里跑了出来,和难民们站在了一处,神色冷峻的调度士兵抵挡利箭,并命人将难民转移位置。 如果难民们今夜都死了,那等上面责问起这件事来,他首当其冲。 用来安置难民的他,就成了天然的替罪羊。 所以,他一定是要保护这些难民。 晏辞在黑夜里不停的跑,不仅要躲避飞来的利箭,她还感觉有人一直在追着她,脚下半点也不敢停,累的气喘吁吁都想要骂人了。 她就是来打听点消息的,不至于连命都交待在这里吧。 而刺杀的到来,也让她更加确信,难民一事,绝非简单的强占土地逼良为奴。 “嗖!” 一支利箭朝着晏辞的面门射了过来,晏辞侧身一躲,那箭矢擦着她的身体划过,没能伤到她。 又一支利箭随之而来,这时的晏辞还没来得及躲开,就看到利箭在自己的胸前射入。 晏辞的大脑一瞬间就空白了,疼? 不疼? 预料中的尖锐疼痛并没有传来,胸前有微微的钝痛感,以及传来了细微的碎裂声,随着“咔嚓”的声响,射入晏辞胸前的那支箭就落在了地上。 嗯? 晏辞的大脑还没转过弯来,手就已经伸进了怀中,掏出了那个已经被冲击力击碎的碗,心中不禁生出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本想着留着碗用来偷袭看守的士兵,好顺利逃跑的,没想到却救了她一条小命。 晏辞将怀里的碎碗碴子都给掏了出来,猫着身子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她也是血肉之躯,在这敌人未明的时候,她再继续跑就只会成为活靶子。 可不会有第二个碗救她小命了。 突然倚着树干的身体汗毛乍起,察觉到已经有人站在了她的背后,却已经来不及躲开了。 电光火石间晏辞的脑中只有一个想法,跑,快跑! 拔腿就要跑的时候,后颈的衣领就被无情的揪住了。 晏辞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却感觉到那揪住她衣领的手将她轻松的提了起来,又将她转了个身。 面对面的看到了那个高挑的身影。 天很黑,只有零星的月色洒落下来,晏辞看到了站在自己对面,又距离自己很近的人。 晏辞满脸的惊吓瞬间变成了惊喜,“谢承胤,你怎么在这!” 一身黑衣的谢承胤笑容懒散,“追了你半天了才追上你,你可真能跑。” “刚才追我的人是你?” 谢承胤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不然呢,要是杀你的人,一箭就能结果了你,用得着费力巴拉的追吗。” 晏辞没有反驳,心里算是认同了谢承胤的话,他这话说的没错,刚才要是没有那个碗,她就已经被结果了。 第64章 马甲掉了 “不过,你怎么会在这儿?”晏辞还是不忘追问谢承胤为何也在这里。 “嘘!”谢承胤拉住晏辞将她推到了树边,自己也借着大树遮掩住身形,“这里不安全,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晏辞点了点头,忽的想起来那些难民,“那难民怎么办,有人要杀他们灭口。”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有周正军在,还怕保护不了几个难民?” “周正军?” 谢承胤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先一步走出带路,示意晏辞跟上。 “就是那个前来安置灾民的武官,隶属于虎贲军,有他在,那几个藏在暗处的宵小不足为惧。” “他是你的人?” “不是。” “不是你的人你也敢信,万一他也要杀难民呢?” 听谢承胤说起周正军那么熟稔的语气,还以为是自己人,没想到…… 晏辞还没吐槽完,就听到谢承胤继续道:“是我哥的人。” 晏辞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上,这大喘气是故意卖关子吧。 明明天色很黑,谢承胤什么都看不到,但他就是感觉到了,此时的晏辞一定是冲他狠狠的翻了个大白眼。 想到那个样子的晏辞,谢承胤就忍不住想笑。 刚才追着晏辞一阵狂奔的气闷情绪顿时烟消云散,谢承胤没来由的心情一阵大好,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 但此时天色已晚,城门已经关闭,他们想要进城,只能等到天亮了。 夜色寒凉,晏辞忍不住环抱住自己,还好自己在衣服上剪的窟窿让春枝给补上了,不然现在她可就透心凉了。 还是得找个地方过夜,总不能在城门口等一宿吧。 “谢承胤,你在城外有没有私宅?” 谢承胤睨了一眼晏辞,“你倒是聪明,你怎么知道我有私宅?” 晏辞嘿嘿一笑,“堂堂谢小侯,要是没个私人宅院,拿什么金屋藏娇啊。” 谢承胤脸黑了黑,“听你这么一说,我还不能让你去呢。” “为什么,难不成真藏着娇娇呢?” 晏辞溜圆的眼珠在眼眶里灵活的滚动着,满满的都是八卦的新奇。 “那倒没有,就是你都说了,我那私宅是藏娇的,你这小要饭的去,怕是不合适吧。” 谢承胤阴阳的语调暗暗嘲笑晏辞,一双眼睛不住在晏辞那辣眼睛的打扮上打量着。 方才情况危急他倒是没有过多的注意晏辞的打扮,现在一看,晏辞的这一身还真是让人不忍直视。 衣裳上补了好几个大补丁,真不知道晏家居然还有这么破的衣裳。乱糟糟的头发跟炸了毛的鸡窝一样,乌漆麻黑的小脸,哪里还是平时所见的十三姑娘。 就这样,他还能在那么黑的视线里一眼就认出她,可真是难为他了。 不得不说,如果不是认识晏辞,他真就毫不怀疑晏辞就是个叫花子,真的都没她真。 “谢承胤,你瞧什么呢?” 察觉到谢承胤嘲笑的眼神,晏辞低头朝自己身上看,这才想起自己今日叫花子的装扮,立时就明白了谢承胤为何是那种眼神。 晏辞觉得自己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垂下头没脸再去看谢承胤,闷头就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谢承胤还以为晏辞会同他吵嚷两句,结果晏辞一声不吭就走了,谢承胤也赶紧追了上去。 一个往前走,一个从后拦,冷不丁的谢承胤从后一拉扯,晏辞一个不防,就被拉的得朝谢承胤倒过去。 一个惊慌失措要仰倒,一个手忙脚乱的去接住。 四目相对之下,没有产生所谓的爱情火花,产生的是让两人都怔愣的熟悉之感。 看着那张放大的俊颜,晏辞忍不住抬起手虚虚挡住了谢承胤的下半张脸,只看那露出一双眼睛的上半张脸,脸上的神情登时呆住了。 仿佛心中隐藏的秘密被人突然揭破。 晏辞:马甲掉了。 谢承胤也好不到哪去。 手里揽住的柔软的腰肢如同粘人的触手,让他一瞬间心中发麻,再对上那黑漆漆圆溜溜的眼睛,手一抖,差点没忍住把晏辞给丢在地上。 谢承胤:面子掉了。 夜探丞相府的那晚,他俩谁都没有忘记的同伙,没想到,竟然就是眼前这个不太熟又很熟的熟人。 两人都很尴尬的分开。 “那个……” “那个……” 两个人又异口同声,出声后又不约而同的闭嘴。 陡然的静默让两人都不知如何开口。 还是谢承胤想到先前说的,“我的宅子就在前头,不如先过去?” 想拒绝的晏辞被冷风一吹,打了个冷颤,拒绝的话变成了一个轻轻的“好”。 说是私宅也不算,那是谢承胤的父亲谢安未成亲之前居住的宅邸。 古铜色的大门上方挂着一个大大的谢宅牌匾,门被一个生了锈的大锁锁着,可见是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 谢承胤看了看院墙,又看了看晏辞,“我没钥匙,只能翻墙。” 晏辞心想,翻就翻呗,她又不是不会。 可看着谢承胤轻轻一跃就到了墙内,她站在墙外望墙兴叹。 她忘了,她是个只会钻狗洞的柔弱小姑娘。 隔着院墙,晏辞问谢承胤,“你家有狗洞吗?” 刚在院里站稳的谢承胤闻言差点崴了脚,二话不说就从院里翻了出来,“这回不钻狗洞了,我带你飞。” 说完也不等晏辞拒绝,揽住晏辞的腰就跃进了院子里。 “今日月朗星稀,此处又无人打扰,晏辞,我们谈谈吧。” 看着一本正经的谢承胤,晏辞不禁心头一跳,谢承胤从来都恭敬有礼的称呼她十三姑娘,今日却一反常态的喊了她名字。 从她掉马甲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有些事怕是要瞒不住了。 谢承胤一直想找个机会和晏辞开诚布公,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今夜,倒是难得的好机会。 二人到了院子正中的一个圆桌前,对面而坐,没有茶,只有满桌子的灰尘。 谁也没有多在意。 都对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格外的重视。 “晏辞,你是不是曾经死过一次?” 谢承胤很直接,他甚至不担心说出这样一句话会把别人吓到,问一个活人她是不是死过,这本身就是一个不可思议的问题。 可晏辞没有震惊,她神色平淡,内心也松了一口气,“是,你也是吧。” 谢承胤不可置否,两人从一句话里,就都确定了对方的境况。 和自己一样。 死而复生之人。 第65章 预知未来 晏辞观察着谢承胤说这话时的表情,虽然有开玩笑的意思在里头,可晏辞却看到了谢承胤眼底的冷意。 杀人的话不似作假。 可谢承胤和相府有什么仇呢? 想到自己是在萧以珍的房间门口遇上的谢承胤,那么谢承胤的目的也是萧以珍,他跟萧以珍有仇? 没听说谢承胤和萧以珍有什么情感纠葛啊,难不成是谢承胤单方面的喜欢人家,又因为得不到便要毁掉。 那也太刺激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她和谢承胤完全可以合作,有共同的目标,那就是盟友啊。 晏辞看向谢承胤的眼神瞬间就亮了起来。 面对晏辞突然热切起来的目光,谢承胤疑惑的看向晏辞,“那你去相府是干什么的,难不成也是去杀人的?” 晏辞很想点点头,但很显然这个回答和她的身份不相符,一个柔弱乖巧的官家女子,怎么可能去杀人呢。 晏辞为自己夜探萧以珍房间找了个漂亮说法,“我是去偷香窃玉的。” 听到晏辞的回答,谢承胤差点没被吓死,他使劲掏了掏耳朵,确保不是耳屎太多听错了。 想到萧成章那张惯常耷拉着的老脸,再结合如今晏辞的回答,谢承胤心里忍不住生出了一阵恶寒。 “你确定你是去偷香窃玉的,没走错屋?” 晏辞想,她又不是路痴,怎么可能走错,她就是冲着萧以珍去的。 “当然,难不成你吃醋了?” 谢承胤连连摆手,“不不不,我可没这癖好,不过萧成章那老东西可不是个好鸟,你去偷他的香窃他的玉,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萧成章?关他什么事,我是去找萧以珍的。” 谢承胤:“!!!” 谢承胤抚额,“你去的是萧成章的屋子好吧!” 晏辞:“!!!” 她走错了吗? 怪不得差点被射成筛子呢,她还寻思着萧以珍竟然还为沈诏言守身如玉,如此大手笔的防备,原来是她走错了啊。 有错就改,善莫大焉。 晏辞拢了拢身上的衣裳,尽量让风更少的从身上停留,“一回生二回熟嘛,下回去我指定不会走错了。” 谢承胤惊道:“还想有下回,就这次萧成章为了抓我们俩已经把东都翻了个遍了,要不是怕陛下起疑,他连抓贼的由头都不会说。” “那不照样没抓着吗,本姑娘是不会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的,下次我去不成,那就等她出来。离成亲还有段日子,我有的是时间。” 谢承胤有些奇怪晏辞说的这个时间点,为什么是成亲,萧以珍成亲对她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他回想前世萧以珍和沈诏言的大婚,有前头太子大婚做对比,萧沈二人的大婚显得有些平平无奇,既没有隆重的婚礼,也没有皇帝的御笔诏书,就连官员,也只去了一半。 毕竟是个二婚,有些朝臣碍着丞相的面子只是送了礼,人却没到。 那为何晏辞对萧以珍如此执着,难不成大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还是说晏辞在意的是成婚的人。 还没等谢承胤发问,晏辞就主动问起了他。 “你和萧成章有什么过节?我是走错了房间去了萧丞相的屋子,你却没有走错,你的目的就是萧丞丞章。他堂堂丞相,何处得罪了你?” 谢承胤眼中冷芒一闪而逝,晏辞的反应之快让他始料未及,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有这样一个不好处,不好隐藏。 晏辞直接就看透了他的真实目的,再去说谎含糊过去也没什么意思了,索性摊牌了。 “我和萧成章有杀兄灭府之仇。” 这话令晏辞大吃一惊,“杀兄灭府?你哥哥永定侯和侯府不都好好的吗?” 谢承胤被问的沉默了一瞬,“我哥哥和侯府现在是还在,但以后就不一定了。萧成章为了扶持襄王登基,必然会除了我们永定侯府,我要防患于未然。” 晏辞有点无语,暗暗吐槽:你这是防患于未然吗,明明就是杞人忧天。 如今皇帝正值妆壮年,还立有太子,就算萧成章想要扶持襄王做皇帝,那也得有机会才成啊。 “我说谢承胤,你就是为了这个未来的不确定就要杀丞相,是不是有点儿戏了。” “并非儿戏。”谢承胤神色变的郑重起来,“天庆三十六年,襄王沈诏言登基,改国号天成。” 晏辞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你在说什么?” 谢承胤神色凝重,记忆一下子就被拉回到了他苟延残喘的时刻,那个乌黑狭窄的小角落,寸寸断裂的筋骨。 一瞬间喉咙仿佛被堵住,艰涩的说不出话来。 他咽了咽口水,缓解了回忆带给他的窒息感,这才继续道:“你没听错,我说的就是天庆三十六年的事,如今是天庆十一年,距离襄王登基,还有十五年。” 他说的信誓旦旦,听在晏辞心里犹如一口大钟,一下一下的震颤着她的心灵。 晏辞看着谢承胤认真的神色不像是说谎,可她犹觉得那是天方夜谭,十五年后的事情,他是如何预料到的。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你又是如何得知沈诏言一定会登基为帝?” 晏辞内心里不想相信,但她知道很多事不是她不想就不会发生的。 谢承胤掷地有声道:“我能预知未来。” 晏辞原本因谢承胤说的话也变的慎重起来,猛地听到谢承胤说了这么一句,竟然差一点笑出来。 这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他能预知未来? 那她还是重生的呢,也不见得知道未来发生了啥。 谢承胤似是看透了晏辞的想法,知道自己说的话很难取信别人,可是要说他是因为重生才知道未来的事,恐怕会被人当成疯子吧,所以他就只能用这种说法来解释。 这样听起来应该更合理一些吧,毕竟有很多神棍也是说自己能预知未来的。 “你若是不相信,可以用最近即将要发生的事试验一下,看看我说的对不对。” “太子大婚,太子妃在婚礼上坠下高台,死于非命。” 晏辞瞳孔骤然紧缩了一下,声音一下子变得尖利了起来,“不可能!” 她因激动突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狠狠的瞪着谢承胤,仿佛谢承胤说了什么十恶不赦的话。 第66章 天道所钟 晏辞撑在桌子上的手隐隐颤抖着。 谢承胤说的话对她太有打击性了。 为数不多对她极为重要的人,谢承胤一开口,就占了两个。 她怎能不激动。 谢承胤说他与萧成章有杀兄灭府之仇时,她还能稳稳的坐着,只是因为事不关己。 说到沈诏言登基为帝时,她虽然惊讶,心底里却是觉得不可能。 可到了对她而言重要的人时,虽不知真假,她却也容不得有一点闪失。 她的担心和害怕让她忍不住去相信,万一是真的呢,如果因为她的不相信而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她会后悔一辈子。 明明有机会可以改变,她却无动于衷的等到了悲惨的结局,那是一种比未知更痛苦的结果。 晏辞努力的稳住心神,看着朝她投来狐疑目光的谢承胤,晏辞慢慢坐了回去。 她目光灼灼的看着谢承胤,“我相信你说的,可是谢承胤,你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呢?” 夜色越来越浓,月亮也悄无声息的躲到了云朵之后,光芒的消失让两人都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色。 谢承胤抬起头,只能看到对面人的轮廓,不用面对那双让他心慌的眸子,他深呼了口气,终于将那藏在心里好久的话说了出来。 “因为我看不透你。” 晏辞一怔,就听到低沉的嗓音继续说道:“在我预知的世界里,晏辞早就死了,而如今,你不仅活着,还改变了很多预知的事,所以我告诉你,也是希望你能改变。” 晏辞听到谢承胤说她早就死了的时候她就已经呆住了,后面的话她听到了,却一句也没有进入她的脑子。 她现在脑子里盘旋的都是那句晏辞早就死了的话。 是啊,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真正的晏辞早就死了。 她当了快一年的晏辞,可每当她要完完全全融入到这个身份时,总会有人来提醒她,她不是晏辞。 她是那个大婚之日就被烧死的花辞镜。 如今谢承胤的一番话,让她彻底清晰的认识到,想要完全成为另一个人是不可能的,她的记忆里有牵挂,她还有未洗刷的清白。 她不可能摒弃这一切理所当然的活在另一个人的名字之下。 或许是谢承胤说的太让人动容了,又是在这种静谧又孤独的夜里,没来由的,晏辞对谢承胤多了几分信任。 她红唇微动,说出了她藏在心底的秘密,“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是晏辞呢?” 谢承胤闻言呼吸一滞,他望向晏辞的双眸变得幽深无比,随意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出了汗,微微一握,满是粘腻之感。 “我是花辞镜,镇国将军花应酬之女,襄王沈诏言之王妃,于天庆二十一年十一月初五葬身火海,又于天庆二十一年十一月初十重生为晏辞。” 晏辞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夜里,风轻轻吹过,梳理着她凌乱的头发,她微微眯起的眼睛带着难掩的轻松。 这是她第一次向别人坦言她的身份。 谢承胤因为晏辞掷地有声的坦言相告而心神俱震。 他怎么也没想到,此晏辞竟然非彼晏辞,他虽然怀疑晏辞很有可能也和他一样是重生的,可亲口听到本人说出来,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而且晏辞的情况比他还复杂,从一个人重生为另一个人。 她的身份才是令他最为震惊的。 他和花辞镜并没有多少交集,唯一的一次交集就是襄王大婚,他被他所谓的好哥们拉着去参加婚礼,见证了花辞镜的死亡。 而他重生回来的日子,恰好就是花辞镜死亡的时候。 会不会,他的重生,和花辞镜是有关联的? 此想法一出,就一发不可收拾的发散开来。他一边告诉自己这不可能,另一边却又控制不住的想去相信。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大婚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会葬身火海。” 晏辞道:“我还想知道呢,你不是能预知未来吗,你预知一下,将来的沈诏言可有提起过这事?” 谢承胤脸色黑了黑,他是知道未来的事,可他又不是真的神棍,而且襄王自己说的话,他没听见,又如何预知。 “花大小姐,我实话给您说吧,我其实也是重生的。” 谢承胤双手一摊,表示我也摊牌了。 晏辞惊呆了,“啥?” “我说我也是重生的,我所说的预知的事,其实就是我前世亲身经历过的事情,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从未来回到了过去。” 晏辞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谢承胤,再结合着前面谢承胤说的杀兄灭府之仇,晏辞一下子就想通了。 他们两个经历了相同的事,都是死而复生之人。 不同的是,她成了一个全新的人,而谢承胤,将会再次经历一遍过去的人生。 晏辞砸巴着嘴,在心里将自己和谢承胤的重生做了对比。相比较谢承胤这个从未来回到过去的重生,她的重生简直太鸡肋了。 原本她以为自己是天道所钟,看不过她死的不明不白的,这才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好让她查明事情的真相。 看到了谢承胤这个,她才明白,人家才是天道之子,重生一遭,不仅武力值加倍,而且阅历值也远超常人,完完全全就是实力的碾压。 可她倒好,一下子变成了一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娇弱小姐。 这天道委实也太偏心了吧。 想到这些,晏辞忍不住撅起了嘴,真让人气不过啊。 晏辞仔细想了一下,现在底牌都亮完了,谢承胤要想为了守住自己的秘密除掉她是轻而易举的事。 如今的她连花辞镜的武力值都没有,对上谢承胤这个有着武力值buff加成的人,简直弱爆了。 更何况如今她还在人家的院子里,若是谈不拢,直接就会横死当场。 不过她也是有用处的,很多事谢承胤做不到她却能做的到。 就像谢承胤明知道仇人是萧成章,却一直没能将其杀掉以绝后患,并不是因为他不想杀,而是因为他杀不掉。 如果谢承胤的这一生是一场局,那么他自己就是局中人,他无论做什么,都是顺应这个局,而只有局外人才能破局。 晏辞就是这个局外人。 这也就是谢承胤为什么一直关注着晏辞,要把她拉拢到自己身边的原因。 没人知道他们的重生到底是顺应了天道还是天道逆行,他们的所作所为是会改变最后的结局,还是造就最终的结局。 他们只能尽力而为,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 如今他们两个也算是推心置腹了,知道了彼此最大的秘密,合作才是对他们两个来说最好的选择。 第67章 进城 姑且不提谢承胤曾经欠下她的那个人情,光是今夜所谈就已经将他们两个绑在一起。 谢承胤帮她就是帮自己。 晏辞也不矫情,她眼下就有事需要谢承胤的帮助。 “你知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可以帮晏府度过眼下的危机?” 就算晏辞不问,谢承胤夜也准备告诉她。 “这次的事情晏府其实只是受了牵连,澧城府尹伙同当地财主强征土地,逼得田农不得不为奴,这虽然是官府和财主的问题,但若是究起根本,问题还在赋税之上。” “你若是想帮助晏府度过眼前的难关,还需要想法子解决赋税的问题,不然就只是治标不治本。” 晏辞赞同的点点头,她明白谢承胤所说,只不过她现在还没有想到法子。 夜风吹过,晏辞打了个战栗,不自觉缩了缩身子。 不知不觉已至半夜,晏辞困得直打哈欠。 “有没有房间可以睡觉啊,我都要困死了。” 谢承胤环顾了一下四周,每个房间都是做什么用的他依稀还记得,客房是有的,只不过,许久未曾有人居住过,环境怕是有点差。 “西南角那间可以睡觉,只不过你得自己收拾一下。” 晏辞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点点头,毫不在意道:“放心吧,我自己还是收拾得来的。” 说着就从桌边站起身来,快速的往西南角的房间走去。 一个这么久都没人住的宅子,能有什么可收拾的,有张床能睡觉就行呗,她又不挑。 西南角的房间门前,栽着一棵美人蕉,翠绿的叶子宽大而坚韧的向上伸展着,其内里包裹着的绿色长颈上开着红艳艳的花,层层簇簇的,像极了美人头上带着的花冠。 晏辞伸手触动了一下美人蕉那绿油油的卵形果实,毛茸茸的刺扎得人指尖痒痒的,忍不住顺手摘了一个。 美人蕉后面就是那间客房,晏辞看着没有上锁的门,轻轻一推就开了。 晏辞走进屋里,屋内的一应物什整齐的摆放着,在一道垂帘后,是一张宽敞床,粉色的床帐上隐约能看到蜘蛛网。 一只肥硕乌黑带条纹的大蜘蛛正趴在上面一动不动。 她向来不太在意这些细节,从前在军营时环境比这差多了,她一样睡得昏天黑地的,只是看着有些灰尘,不妨事。 晏辞困极了,她扯开被子就要睡觉,刚想躺下的她骇了一跳,看着那个不知何时吐了丝垂在半空中的大蜘蛛,晏辞登登登的后退了两步。 这要是趁她睡着了爬她身上咬一口,她都担心会被毒死。 床自是不好睡了,晏辞干脆的抱了被子铺在地上,人往上一躺就睡了过去。 浅浅的呼吸声传出,给静谧的深夜带了些许生气。 而谢承胤却没有去房间里睡觉,他将从晏辞这里听来的消息在心头慢慢的琢磨,习惯性的和前世做了个比较。 在一些重大的事情上,基本上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改变,而那些细微的小事,又显得无足轻重。 等到天亮的时候,谢承胤顶着一双黑眼圈去叫晏辞起床。 “邦邦邦!” 晏辞在被子上翻了个身,感觉到身子下传来的僵硬,瞌睡顿时去了大半。 昨晚睡了一宿地板,硌得她现在全身酸痛。 晏辞从地上爬起来去开门,谢承胤站在门口,看到晏辞开门出来,便道:“城门就要开了,我们得赶紧回去了。” 两人迎着清晨的曙光,再次翻墙出来,去了城门口。 晏辞还是那一身邋遢的装扮,城门口当值的城防兵已经不是昨日那两个。 他们看到要进入城内的晏辞,伸手便阻拦道:“上头有命,难民一律不准入城。” 晏辞:?? 自己不是难民的话没有说出来,她原本就穿的破破烂烂,加上睡了一夜也没有梳洗打理过,邋遢劲比昨日有过之而无不及。 没直接把她推出去已经很给面子了。 谢承胤看着没有形象可言的晏辞,使劲忍着这才没有笑出来,他上前给两个城防兵解释道:“不好意思,这个是我的丫鬟,昨日我们出城遇上了悍匪,多亏我这丫头护主,这才保住了我,只是可惜我这丫鬟……” 谢承胤说的话让人忍不住遐想,两个城防兵的视线在晏辞身上打量着,眼神里慢慢带上了可惜的神色。 晏辞在心里狠狠的骂了谢承胤一通,怎么解释不成,非要解释的这么模棱两可,让人不误会都难。 但好在,两个城防兵没再阻拦,放了谢承胤和晏辞二人进城。 进了城,晏辞一句话也不说,头也不回的就回晏府去了,她一夜未归,我不知道春枝有没有帮她遮掩过去。 趁着天还没完全亮得赶回府内,不然被蒋卿卿发现了夜不归宿,日后就不好出门了。 晏府静悄悄的,院子里的小厮刚刚起来,迷迷糊糊拖着扫把出来打扫卫生。 突然眼角好像有什么东西窜过去,吓得小厮一个激灵,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起来。 “刚才有东西过去吗?” 小厮甲揉了揉眼,问旁边已经开始扫地的小厮乙。 小厮乙头也没抬道:“大白天的能有什么,别一惊一乍的,赶紧干活吧,一会老爷起来活没干完,小心吃瓜落。” 小厮甲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实没发现有什么,也就低下头去干活了。 猫在墙角的晏辞深呼吸口气,等着两个小厮慢慢走远了,这才悄悄的走出来,跑回自己的流芳院。 她从墙头跳下来的时候好像不小心崴着脚了,好不容易回到流芳院,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 头疼,脚疼,浑身疼,这一趟出去,她可真吃了不少苦,闻着身上的味道都有些反胃了。 即便如此,此行还是收获更多,她不仅知道了难民问题的根节所在,而且还和谢承胤达成了同盟,真正意义的同盟。 春枝从里间出来,就看到脱的只剩一身里衣的晏辞。 “姑娘,你可算回来了,奴婢担心死您了。” 晏辞拍了拍春枝,“别担心,我这不好好的吗,我一夜没回来的事,我娘知道吗?” 春枝摇了摇头,“奴婢没敢说,奴婢记得您出门前的叮嘱,一直守在院里,没人知道您不在府里。” 第68章 赋税之制 《重生之高门娇宠》全本免费阅读 “好春枝,做的好,你去给我拿身衣服过来,再帮我准备水洗漱。” 春枝干脆的应着就去准备。 晏辞坐在椅子上,开始思索如何才能解晏家之困。 既然问题出在赋税上,那就解决赋税的问题。 大兴的赋税制度是以人丁为单位缴纳赋税,这虽然可以大量增加国家的经济收入,但却给田农们造成了极大的赋役负担。 可大量的土地如今都归当地的豪绅所有,再去按照人丁交税,就显得很不合理。 国家既然不能阻止土地的兼并,无法保证田农们的土地所有权,那就把赋税也一并减了吧。 晏辞脑中逐渐有了新的思路。 等晏辞洗漱过后换上干净的衣服,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可算是舒服多了。 自从晏同林被停职,晏府的门庭就关闭了,这两日来晏府鲜少有人走动,素来爱出门的晏诚也难得老老实实待在府中。 晏同林情绪有些厌厌,早饭也没吃多少就起身离开了饭桌。 和他一同用饭的蒋卿卿顿时也没了胃口,吩咐人将桌子收拾了,就去小间里算她的账。 如今晏同林停职在家,又不知何时能起复,甚至还有可能永远都不能为官了,他们不得不提前做些打算。 如果只是这样,他们手里还有田产和铺子,就算不做官了,寻一处地方做个乡绅也是可以的。 怕就怕,停职之后是灭府之灾。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他们这件事就算不会伏尸百万,他们晏府上下也有十几口子,加上其他同样受到牵连的官员,血流百里也总是有的。 晏辞吃过早饭之后,就往主院而来。 春桃在院子里忙碌着,将旧日里的衣服拿出来晾晒,许多衣裳只上身了几次就被压箱底了,如今家中情况不乐观,很多可以拿出来变现的还是要趁早处理掉。 见到晏辞进来,春桃行了个礼,主动的向晏辞告知蒋卿卿在小间里盘账呢。 晏辞点了点头,可她今日却不是来找蒋卿卿的,她朝小间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没有要过去的动作,话音一转便问道:“父亲呢?” 春桃道:“老爷去书房了。” “给母亲说一声,让她无需或许担心,父亲和晏府都不会有事的。” 说完这话晏辞就离开了芷兰院。 春桃站在原地有些愣愣的,刚才十三姑娘说了什么,好像说老爷和晏府都不会有事,难不成十三姑娘是知道了什么吗? 春桃脸色乍喜,丢下衣裳立马就朝小间奔去。 晏辞除出了芷兰院,直接就往前院的书房走去。 晏辞没有去过晏同林的书房,一是她和晏同林的交情远还没到讨论政事的时候,二就是晏家没有让一个女子去书房的规矩。 此时的晏同林正静静的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平日里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书桌此时乱做一团,墨水溅在了写了一半的奏章上,一只上好的狼毫笔被丢弃在地板上,浓重的墨迹从书桌上一直延伸到了地上。 晏辞站在书房门口,并没有看到平时随侍在晏同林身边的小厮,没发通报,就只能自己敲门了。 春枝得了晏辞的允诺,上前一步敲门。 “笃笃笃” 清脆的敲门声让走神的晏同林稍稍清醒了一些,他随口便道:“进来。” 春枝推开门后就侍立在门口,晏辞举步而入。 才不过两日,晏辞看着晏同林憔悴的模样像是过了两年一样。 一身半旧不新的衣裳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人也歪歪斜斜的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平日里正襟危坐的模样。 严肃的脸此时正阴沉着,下巴上还有刚刚冒出的胡茬,头发半梳,垂在肩头的那一半明显有些凌乱。 地上有毛笔和墨汁,桌上有散乱的文书和折子。 看这情况,晏辞就知道,晏同林这是刚刚发泄过脾气。 她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笔放在了书桌上,后退两步后,这才道:“父亲。” 清浅纤柔的女声让晏同林转过脸来,原以为是小厮进来收拾书房,没 第69章 改制 《重生之高门娇宠》全本免费阅读 晏同林惊呆了,那两个字如同一颗石头,猛然落入了他原本平静的心湖,激起了千层浪。 直到晏辞离开书房后许久,晏同林的心仍久久不能平静。 晏辞所说的那种新的赋税制度他是闻所未闻,震惊之下却又对这种制度满是好奇。 如今他仕途将尽,等到皇上处理完难民的事,也就轮到他了,到时候是死是活还未可知,但以天成帝的性子,他这个户部尚书的位子怕是保不住了。 他兢兢业业多少年,才换来了今日的地位,一朝尽毁,他心有不甘啊。 与其坐等,不如尽力一博,结果最差不过就是个死。 晏同林咬了咬牙,旋即从椅子上起身,回芷兰院换衣裳。 此时的蒋卿卿刚看完了田产的账簿,正核算着若是将其买出能换回多少银子,就看到急匆匆回来的晏同林,还没开口问发生了什么,晏同林就道:“快给我更衣。” “夫君这是要去哪啊?”蒋卿卿一边问着,一边打发人将一件深色的长衣拿过来。 晏同林抬手推开,“不要便服,要官服,我要进宫去。” 蒋卿卿一愣,“陛下召见您了?” “不,是我要去面见陛下,我有事禀告。” 说着转过身来郑重其事的握住蒋卿卿的肩膀,“卿卿,如果此事成了,我将成为朝中股肱,若是不成,怕是要阖府上下……” 蒋卿卿一把捂住了晏同林的嘴,“卿卿相信你。” 她并不多问,只一句相信他就已经让晏同林有了莫大的力量和勇气,他抱了抱蒋卿卿,眼眸颤动,万千言语此时都化为了无声的感动,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穿戴整齐,两日来的颓败一扫而光,晏同林昂首阔步的出了府,坐上马车径直往皇宫行去。 晏辞看着一路从芷兰院出门去的晏同林,露出了欣慰的笑,难得这个便宜爹是个听得进建议的,不枉她绞尽脑汁想出这么个法子。 晏府能不能起死回生,就看晏同林的了。 晏辞将手里写好的信递给春枝,“去松雅集,将这封信送给谢小侯爷,他看了信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春枝接过信,随后就出门去了。 而此时坐在马车里的晏同林并没有看起来那般稳妥,他心中惴惴,既有担忧,也有期待。 从没觉得进宫的路这么远,晏同林不时的掀开车帘子看看到了哪里,又不停的催促着车夫快点再快点,恨不得一下子就能见到皇上。 可到了宫门口,晏同林就被拦住了,一个已经停了职的户部尚书,连进宫的机会都没有。 值守的士兵不肯通融,他们秉承着无诏不得入的信念,硬是没让晏同林寻到半点进宫的法子。 晏同林焦急的在宫门口踱步,最后没法,准备去寻与他交好的官员带他入宫。 马车上到一半,就听见一声爽朗的声音道:“哎,这不是晏大人吗?” 晏同林半撩着车帘,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能转过头来去看向说话的人。 年轻俊逸的脸庞上带着三分肆无忌惮,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正一脸好奇的看着晏同林。 晏同林退了两步从马车上下来,微微一拱手道:“原来是谢小侯爷。” 能称呼谢承胤一声谢小侯,也是晏同林看在永定侯谢承奕和去世的晋南长公主的面子上,不然就谢承胤这吊儿郎当的样,他理都不想理。 谢承胤仿佛没有看到晏同林轻视的眼神,他道:“刚才看晏大人在宫门口徘徊良久,是要进宫去吗?” 晏同林老脸一红,有种心思被戳穿的尴尬,自己进宫不成,还被一个小辈点破,有点没脸。 含含糊糊的答了一声,“是有点事,只不过现下无官职在身,进不去了。” 谢承胤点了点头,“既如此,我刚好要进宫去给皇帝舅舅送点吃的,晏大人不如同我一起。” 晏同林没想到谢承胤竟然愿意带他进宫,有些惊讶,“当真?” “那是自然,走吧晏大人。” 说着就往宫门口走去,晏同林心里为刚才自己看不上谢承胤的想法暗暗后悔,脚下却利落的跟了上去。 士兵们看到谢承胤并没有阻拦,这位可是正儿八经的宫里人,隔三差 第70章 新制 《重生之高门娇宠》全本免费阅读 想到这,晏同林看向谢承胤的眼神也和煦了许多。 二人这边说着话,就到了明仪宫前头。 杨昭出来吩咐小太监去换新茶来,刚转身准备回去伺候,就看到踏阶而上的谢承胤,便停下了脚步,在门口候着。 谢承胤跟杨昭混得也不是一般的熟,他一本正经的打趣道:“杨公公是不是早知道我带了好吃来,所以特意在这等着我呢。”说着还顺手扬了扬手里的食盒。 杨昭笑了起来,“小侯爷,奴婢哪敢惦记您的吃的。” 谢小侯进宫来,带来的东西自然是给陛下的,除非陛下赏,否则他哪能吃得到。 杨昭收了笑,视线一转,就看到了跟随在谢承胤身后的人。 在谢承胤面前笑得和花一样灿烂的杨昭,转头看向晏同林时,一张脸就只剩下了不屑,说起话来也是阴阳怪气的,“晏大人,您不是在家休息呢,怎的还进宫来了?” 杨昭是天庆帝的心腹,在宫里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太监,想要顺利的见到皇帝,还得靠他,晏同林自是不敢怠慢。 “我有关于赋税之制的想法想禀告陛下,劳烦公公代为通传一声。” 晏同林很是恭敬,但关于改制的事却是一句都没有过多透漏,晏辞说过,这事只能说给陛下听,在见到陛下之前,半句也不能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听话的照做了,毕竟事关身家性命,他还是十分重视的。 杨昭眉头一拧,语气里颇有些好言相劝的意味,“晏大人呐,您还敢提赋税,先前那些流民好不容易才送回原籍,如今陛下正为如何安置而头疼呢,您就别来找不痛快了。” 晏同林犹豫了,杨昭的话他听懂了,他说陛下如今还在气头上,他进去旧事重提,除了只会让陛下更加恼怒,别的什么也谈不成。 可要是不说,日后怕是再也没有见到陛下的机会了。 晏同林还有些雀跃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谢承胤本不想开口,他的任务就是负责把晏同林送进宫里来,可看着晏同林犹犹豫豫的样子,他都着急了。 罢了,所谓帮人到底,送佛到西,他就再帮晏同林一把,好处嘛,他就去找晏辞要好了。 反正他对晏辞想出的能让晏府起死回生的法子也好奇的很。 “这有什么,还有我呢,我先进去探探皇帝舅舅的口风,我带了好些吃食,先进去把舅舅哄高兴了,晏大人你再进去,说不定就有得谈了。” 晏同林听得眼前一亮,这谢小侯爷还真是善解人意啊,不愧是想当自己女婿的人,就是有觉悟,都已经开始为未来老丈人排忧解难了。 杨昭却神色不愉,但谢小侯和晏同林不同,不是他两句话就能说动的。 只是他有点看不明白,这谢家,什么时候和晏家有关系了,能让谢承胤上赶着去帮晏家,莫非是收了什么好处? 还没等他想出头绪来,谢承胤就已经往明仪宫内走去,杨昭忙不迭的跟上。 纳凉殿的罗汉床上,天庆帝双腿盘起坐在案几前,淡淡的龙涎香气充斥着整个殿宇。 殿正中放着一个冰盆,丝丝凉气萦绕在殿中,即便是在炎热的夏季,身在其中的人也只会觉得凉爽舒适。 谢承胤一进来,就舒服的吐了口气,“舅舅,您这可真凉快啊!” 天庆帝从奏折里抬起头来,紧皱的眉头一松,脸上也带上了慈爱的笑。 “臭小子,又来蹭吃蹭喝了。” 谢承胤将食盒往旁边一放,“哪能啊,我是带了吃的来的。” “呦呵,今儿有长进啊,这是有准备啊,说吧,心里打着什么坏主意呢?” 谢承胤一边打开食盒,将里面的几碟子小点心摆了出来,一边道:“舅舅您这次可想错了,我这回是专程来给您献宝的,您可别小瞧了这几碟点心,看着小巧玲珑的,在宫外卖的可火了。” 被谢承胤的连番夸赞引起了兴趣,天庆帝捏起一块看了看,“瞧着也没什么不同啊。” “您尝尝,奇特之处在里头呢。” 第71章 土地税 《重生之高门娇宠》全本免费阅读 天庆帝其实也在为赋税制度而烦恼。 从前他并未觉得国家的税收的制度有什么问题,那是大兴传承了百来年的制度,他只是沿用祖辈定下的而已。 可是当澧城出现了成批的难民涌入到东都时,他才发觉百姓竟然因为赋税生活的如此艰辛。 可是国家并不能因此就不收税,国家也要充盈国库,以防大灾之年或者是兵乱和战事,只是用什么样的税收方式,就成了天庆帝心中的难题。 少收或者是个别地区免收,那么让哪些地区少收或免收也是需要思量的。 其实天庆帝思考过,大兴国祚绵延的这百来年,国家可以用来耕种的土地并不少,只是为何原本足够人均有地可以耕种,慢慢就变成了百姓无地可耕无粮可食。 他御下的仁慈,使得官吏日益强大,尤其是那种偏远的地方上,官吏猖獗,地方豪强雄踞一方,他们觉得天高皇帝远管不到他们头上,阳奉阴违的日渐多了起来。 他们肆无忌惮的进行土地兼并,将大量的土地收归己有,再用少量的钱财或者粮食来雇佣农户为其耕作,所得尽数到了他们的腰包。 农户们一年到头起早贪黑的,多劳少得,渐渐的也就没了盼头,甚至在官吏和地主的压迫下,不得不背井离乡,靠乞讨为生。 天庆帝叹了口气,他不是不想改变这种现状,只是,他没有想到更好的法子。 所以当听到晏同林说有关于赋税制度的想法时,他是有所期待的。 如果真的能对现在的状况有所改变,那就是好事。 晏同林不知道天庆帝心里的想法,他更关注自己能不能让天庆帝因为他的积极建议献策而宽恕他。 他深呼了一口气,道:“启禀陛下,臣想说的新的赋税制度,是将人丁税变成土地税。” 天庆帝眉头皱的更深了,“仔细说来。” “所谓土地税,就是按照土地的亩数进行赋税的缴纳。现如今土地的兼并日益严重,朝廷很难完全约束或禁止,但按照土地收税,一来可以让拥有更多土地的人去缴纳赋税,二来,也能够让那些无休止的兼并土地的人有所收敛。” “按照你这样说,那些没有土地的人岂不是不用交税了,国家的收入会不会因此减少了?” 晏同林摇了摇头,“回陛下,那些没有土地的人不用交税,也并不会影响国家的税收。因为拥有土地的人,已经将这一块的空缺补上了。” 晏同林顿了顿,发现皇上并没有提问或打断他,他咽了咽口水,继续道。 “只要有土地者,都要为拥有的土地缴纳赋税,和人丁税不同,赋税只是土地收成的一小部分,他们想要得到的越多,就要更加努力的去耕作,多劳多得,相对应的,国家也会因为他们的多劳多得而获得更多的收入。” 天庆帝听着晏同林的讲解,心中展现出了一幅新的画面。他甚至透过了这个新的赋税制度看到了不同于现状的国家境况。 有土地的,会向国家缴纳赋税,而更多的,还是收归自己。 没有土地的,无需向国家交税,也减轻了他们的生存负担。 相比较于人丁税人人皆要交税的严苛,这个土地税,明显要宽松许多,但于百姓而言,他们能得到的也就更多。 天庆帝心中一喜,大掌一下子就拍在了膝盖上,激动的赞叹道:“好!这个法子甚好啊!” 得了天庆帝的夸奖,晏同林战战兢兢的内心也算稳住了,他强忍着内心的欢欣鼓舞,俯下身恭敬一拜,“多谢陛下夸赞。” 天庆帝很高兴,他冥思苦想了好几日都没解决的问题,却被晏同林给解决了。 此前停了他的职,如今他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谢承胤在一边听着内心也是尤为震惊,尤其是他知道这个法子并非是晏同林想的,而是出自晏辞。 晏同林身为户部尚书,了解国家之制那是理所当然的,可晏辞是个闺阁女子,即便她曾是花辞镜,能够如此深刻的体察到赋税之制带给百姓的影响,并想出如此法子,也足以让他惊叹。 她,的确是个出乎他意料的女子。 无论她是晏辞还是花辞镜,都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天庆帝龙心大悦,他思虑着如何将这个土地税推行下去。 如今国家实行的是人丁税,一下子废除全部改推行土地税显然有 第72章 圣旨 《重生之高门娇宠》全本免费阅读 谢承胤看着天庆帝已经专注的投入到土地税的细化中去了,也便起身告辞了。 刚走到宫门口,就碰上了正好也要出宫的秋芙蕖。 秋芙蕖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谢承胤,她主动朝谢承胤走过来,两个人并肩朝宫外走去。 秋芙蕖的马车已经等在外面,可她却没有坐马车,而是和谢承胤一样走着,边走边问道:“听闻阿辞的父亲被停职了,不知道晏府的情况怎么样,阿辞又如何了,你知道吗?” 谢承胤抬头看了秋芙蕖一眼,略带惊讶道:“你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一口一个阿辞的,叫着,他都没这么叫过。 秋芙蕖白了谢承胤一眼:“我们俩本来就这么好,怎么,你嫉妒了?” 谢承胤呵的一声,“我嫉妒,怎么可能,只是有点搞不懂你们女孩子的友谊,这才认识几天,就阿辞阿辞的叫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真正的友谊是不论时间长短的,有的人认识一辈子也交不了心,有的人呢,认识不过一天,就能够倾心相对,我和阿辞就是后者。” 这话谢承胤是有些赞同的,他和晏辞相识也不久,但有些话他就同晏辞说了,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两个有相同的境遇,也是因为晏辞让他有一种遇上知己的感觉。 没来由的想要靠近并信任她。 想到这,谢承胤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这一幕恰好被秋芙蕖看到了,秋芙蕖立马一脸我就知道的神情,“我就说你喜欢阿辞吧,你还不承认,你看看你笑得这么春心荡漾,是不是想到阿辞了。” 谢承胤登时绷起脸来,死鸭子嘴硬道:“谁笑的春心荡漾了,我是笑你自作多情,你当晏辞是知心人,她未必当你也是。” 秋芙蕖哼了一声,“你挑拨离间也没有用,我知道你是嫉妒阿辞对我比对你好。” 突然秋芙蕖话风一转,脸上的笑被担忧所代替,“不过也不知道阿辞家里的情况如何了,刚才我向表姐打听了一下,也没得到什么具体的消息。” “这你就别担心了,晏家好着呢,晏辞也好着呢,刚才晏大人才刚出宫去,说不定啊,明日就能官复原职了。” 秋芙蕖猛然瞪大了眼睛,“你说的当真?” “自然,晏大人还是我带进宫的呢。” “太好了!不过晏大人进宫是做什么的,他不是被停职了吗?” “他想到了一个改变赋税制度的法子,陛下听后龙心大悦,这不就官复原职了。” 两人一边走着,谢承胤一边将晏同林所说的土地税向秋芙蕖简单一说。 秋芙蕖听的似懂非懂,只是心里替晏辞高兴。 这边晏同林前脚刚回到府里,后脚天庆帝派来的宣旨太监就到了。 晏同林衣裳都还没来得及换,就带着阖府上下的主子奴婢前来接旨,满满当当的跪了一庭院。 宣旨太监是杨昭的小徒弟,名叫胡里,是出了名的场面人,逢人是未语笑三分,此时他拿着圣旨进来,那三分的笑已经是五分,一双精明的眼都眯成了一条细缝。 他的视线在晏府跪着的众人身上轻轻一扫,最后落在了晏同林身上,上前两步将晏同林扶了起来,阴柔的声音道:“晏大人,这里也没旁人,圣旨奴婢就不宣读了,您自己看吧。” 晏同林接过圣旨,展开一看,果然如他所料想的一样,他官复原职了。 他惊喜交加,心中的一颗大石总算是落地了。 只是看到最后,他被圣旨上的那句话惊在了当场。 “封晏府十三姑娘晏辞为御前女官,择日进宫。” 晏同林疑惑又震惊的目光看向胡里,胡里并不多言,只笑着道,“除了圣旨上所写的,奴婢还带来一道口喻,要见到十三姑娘才能说。” 晏同林在跪着的人群里扫了一眼,果然没有看到晏辞,他轻咳了一声缓解一下尴尬,“十三丫头想是在院子里呢,离得远,没听到消息。” 胡里不甚在意,他笑眯眯的等着晏同林带路去见晏辞,临出宫前,他师父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亲眼看看这位晏家姑娘。 所谓的口谕,不过是陛下的随口之言,他想要借此见到人才是正事。 而此时,跪在院子里的众人内心都有些惶恐,等了半天也没见宣读圣旨,几个姨娘大着胆子抬头去看,只看见前头和内监站在一起的自家老爷,脸上的神色千变万化,心里更加忐忑。 难不成事态更严重了! 可她们好些个金银细软都还没来得及 第73章 背锅侠 《重生之高门娇宠》全本免费阅读 胡里率先开口:“这位就是十三姑娘吧。” 晏同林赶紧弯腰附和道:“正是小女晏辞,让公公见笑了。” 说着话,目光看向了晏辞,招呼道:“阿辞,这位是宫里来的胡公公,快来见礼。” 晏辞此时也已经从胡里的那一身内官服饰上认出了他的身份,只是心里奇怪,一个内侍为何到流芳院来。 胡里一双精明的眼将晏辞疑惑的神情尽收眼底,他看着那个模样秀美却稍显稚嫩的女孩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如果不是师父特意叮嘱过,他想他一定不会过多的关注到这样一个女孩子。 既不过分美丽,又没有复杂的心思,只一眼,就看了个彻底,无需多做探究。 但他还是依照来时的说法,将皇上的口谕传达到。 “姑娘就不必多礼了,奴婢来是陛下有道口谕是要给姑娘的。”说到这,胡里的神色突然郑重了起来,声音也带上了些许威严。 “陛下口谕,晏府十三姑娘才资聪慧,特封为司制女官,入隆昌殿服侍。入宫后在宫内可随意行走,待税法顺利推行后,方可自行离宫。” 话不多,也简单明了通俗易懂,前半段是皇恩浩荡封她做女官,后半段就是说明了为什么要封她做女官。 既是想让她完善赋税新制,又是以她为质。 若是赋税新制不能够顺利实施推行,那就会对她进行问责。 不仅仅是她,还会有整个晏府。 晏辞心里一笑,不愧是皇帝,心里和明镜似的,一个新制度的推行,总要有一个背锅的。 她就是那个皇帝钦定的背锅侠。 推行的好,那是皇帝英明,推行的不好,那就是晏辞和晏同林的谏言有误,怪不到皇帝身上。 胡里见他的口谕传达完以后,发现晏辞并没有感恩戴德的叩谢圣上隆恩,那一派平淡的小脸上只一副我知道了的神情。 而向来聪明又极有眼色的晏同林也没有说话,垂着头一副鸵鸟样,并不去接这个话茬。 没有收到预想的效果,胡里尴尬的静了片刻后,只能自己给自己台阶下。 “既然口谕已经带到,那奴婢就不多留了,晏大人晏姑娘请留步,奴婢就先回宫了。” 晏同林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差了晏府的大管家,客客气气的引着胡里离开了流芳院,送出门去。 等胡里离开了,晏同林看向晏辞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他看着晏辞已经不再是从前那般疏离,反而多了些亲近。 “阿辞,可否请为父进去坐坐。” 晏同林主动向晏辞表达出亲近之意。 晏辞本就没觉得生分,一来是晏同林本就是晏辞的生身父亲,二来是蒋卿卿和晏同林是彼此相爱的。 她身为女儿,自然也是希望他们好的。 眼下听到晏同林主动要进去坐坐,就知道他是有话要说,便让春枝备茶,自己领着晏同林进了她的小书房去。 晏同林是第一次进入流芳院的内院,他从前的确是不怎么关注晏辞,也就是看在蒋卿卿的面子上不曾亏待她吃穿用度,一个父亲对待子女该有的关心却是从来不曾有的。 而这次晏府遇上了事,却是他这个从来不曾关心过的女儿帮他想了个好主意,这才解决的晏府的危机。 亲不亲生的重要吗,即便不是亲生的女儿,那也是他嫡亲的侄女,到底是血脉相连的至亲。 看着晏辞宽敞整洁的小书房,晏同林庆幸自己在生活方面不曾克扣过晏辞,不然今日在这里,他都不一定坐的住。 两人分别在书桌下首的椅子上落座,春枝送了两杯温茶后便退下了,顺手带上了门。 书房里静悄悄的,父女二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望着微微冒出热气的茶水,晏同林紧张的咽了咽唾沫。 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开口:“阿辞,这次的事,多亏了你,不然咱们晏府,怕是要完了。” 晏同林说的很直白,既然决定跟这个女儿诚心诚意的相处,那许多话,也就直说得好。 晏辞道:“一笔写不出两个晏字,既然我姓晏,那么晏府的安危我自然也有责任,父亲言重了。” 晏同林欣慰的 第74章 摊丁入亩 《重生之高门娇宠》全本免费阅读 秋芙蕖倚在软榻上唉声叹气,正巧被进门的秋玉竹听见了。 秋玉竹穿了一身烟笼纱裙,薄纱之下就是她若隐若现的肌肤,穿着的人觉得凉快,看的人却是热血喷张。 秋芙蕖显然已经习惯了秋玉竹的这身穿搭,只瞥了一眼就转过脸去。 秋玉竹却亲亲热热的坐到了秋芙蕖身边,染着鲜红指甲的玉手掰过秋芙蕖的脸颊,“呦,这么不高兴,刚就听见你叹气,怎么了,遇上什么难事了吗,要不要我帮你啊?” “你帮不上。” 秋芙蕖的话一下子就激起了秋玉竹的好奇心,“竟然还有事是我帮不上的,说来听听。” 秋芙蕖显然不乐意说,她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看得秋玉竹都跟着叹起气来。 “说说嘛,不说怎么知道我帮不上忙,别忘了,我可是有一大院子的幕僚呢。” 闻言秋芙蕖撇了撇嘴,“还幕僚呢,你觉得你那一院子的男人是幕僚,别人可都觉得是男宠呢。” 秋玉竹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别人愿意这么想就随他们想去吧,反正清者自清,他们那些人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有能耐的他们也搞一院子男宠试试。” 这一院子的男宠,哦不,一院子的幕僚,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养得起的。 吃喝拉撒哪个不用银子。 也就是秋玉竹这个钱多的使不完的人,才会养上这么一院子像男宠一样的幕僚。 整日里吃喝玩乐的时候居多,正事却没几件。 秋芙蕖也的确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内心的苦闷,自己这个亦姐亦友的亲娘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然后她就把这几天里晏府的事,以及从谢承胤那里听来的关于赋税新制的事情同秋玉竹说了。 秋玉竹起先就像是听故事一般,觉得不过就是个小事,越听到后面,眼睛睁的越来越大,里面满是惊讶。 “你说的可是土地税?” 秋芙蕖点了点头,她记得谢承胤说的就是人丁税变土地税的事。 秋芙蕖可能不知道土地税意味着什么,秋玉竹这个从异世界穿越而来的人可太清楚了。 人丁税变土地税,这说的不就是摊丁入亩吗。 这个时代分明还没有摊丁入亩这个制度,能想出这个法子的人,没准是和她一样的穿越者。 她又是兴奋又是激动,心里满是找到同类的喜悦。 “你说想出这法子的人是谁,晏大人,哪个晏大人?” “户部尚书晏同林晏大人。” “哦,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在东街改铺子名字的晏家,哎呀,我都迫不及待了,走走走,咱们去晏家做客去。” 说着秋玉竹就拉着秋芙蕖起身往外走去。 秋芙蕖惊讶于母亲的积极,连忙道:“晏家因为晏大人停职已经闭门谢客了,我们如此登门,怕是见不到人吧。” “这有什么的,你不是说了有内监去了晏府吗,那肯定是去宣旨的,此时的晏家想必已经没事了。” 秋芙蕖本身就在犹豫要不要去晏家,现在被秋玉竹这么一引导,也就心安理得的去了。 秋玉竹是很少去别人家做客的。 原因有二。 其一,其寡妇的身份被很多人忌讳,加之其行事不拘一格,对于那些比较保守的命妇们来说,秋玉竹就是个另类的存在。 其二,接近秋玉竹的人很多都是有所图,男子图她美丽不可方物的容貌,女子图她阔绰大方一掷千金。 有这两点在,能与秋玉竹交好的人并不多。 难得有那么一两个能和秋玉竹说得上话的,也总是被叫着一块去听水台坐坐,是以能去家中做客的那种,还真没有过。 这么算来,晏府还真是秋玉竹第一个登门拜访的府邸呢。 知道晏同林家中有众多妻妾,未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秋玉竹临出门前还专门换了一身保守的衣裳。 可即便如此,她那妖娆的身姿与美艳容貌仍旧是引人注目的焦点。 她和走在其身边的秋芙蕖根本就不像母女,更像是一双姐妹花。 沉寂了三日的晏家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府里的丫鬟小厮们脸上都带着笑,干活也格外的勤快。 老爷官复原职,全府都得了赏,有前头即将被发卖做对比,这起子奖赏可不更令 第75章 姐妹 《重生之高门娇宠》全本免费阅读 春枝愣住了,“这……前面就是我们姑娘的流芳院了,不如夫人先去流芳院坐坐,待向老爷禀告过后,再请夫人过去。” 秋玉竹考虑了一下便道:“那好吧。” 晏辞只知道秋芙蕖来了,等看到被春枝领着进来的两个人时,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春枝极快的走到晏辞身边进行介绍,“这位是秋夫人,是来拜访老爷的。” 晏辞立即就懂了,脸上带着笑道:“夫人稍等片刻,父亲恐在书房,一会我差春枝到那边问问,等父亲忙完了就请夫人过去。” 秋玉竹点了点头。 秋芙蕖已经走过来拉住晏辞,问道:“你们晏府怎么样了,听说宫里来人了,是不是没事了?” 晏辞请秋芙蕖母女落座后,这才答道:“没事了,皇上下了旨,父亲已经官复原职了。” “那可太好了!我听谢承胤说,是你父亲想了个土地税的法子,真厉害。” 秋玉竹在一边探过头来,“什么土地税,那叫做摊丁入亩。” 这个说法让晏辞眼前一亮,立即看向秋玉竹,“夫人,您说的摊丁入亩是什么意思,可否细细说来。” 秋玉竹一脸的自豪,侃侃而谈道:“这摊丁入亩,就是你父亲想出来的人丁税变土地税的事,不过是换了个简洁的说法而已。 “旧的制度向新的制度变更,总是需要一个过程的,摊丁入亩,就是这个过程的总结,这也意味着一个国家的成长和蜕变,不止利国,而且利民。” “您说的可太对了,秋夫人您可真是见多识广,晏辞受教了,那夫人您觉得,这摊丁入亩的推行,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秋玉竹寻思了一下,“虽然摊丁入亩减轻了耕农的负担,但同时也将他们束缚住了,他们会生生世世都在他们土地所在之处繁衍生息,这严重阻碍了商品经济的发展。” “商品经济?”晏辞再次听到了一个从未听过的词,虽然很陌生,但却引起她极大的兴趣。 “商品经济就是经商,国家发展肯定不能只靠种地,还得发展商业,就是和外邦交易,用我们多余的东西去换我们没有的。” 晏辞认真的听着秋玉竹讲,突然发现自己只是想到了一个赋税制度的小小改变,而秋玉竹,却向她展示出了一整幅足以让大兴繁荣起来的画面。 若是真能如秋玉竹所说那样发展国家,彼时的大兴,将会成为一个富有且强盛的国家,和如今的样子,不可同日而语。 秋芙蕖坐在旁边看着两个人不停的讨论,从摊丁入亩到商品经济,再从商品经济到外贸经济,她听的是一个头两个大。 明明是她来找晏辞说说话的,结果呢,她从头到尾就说了两句话。 有些郁闷的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干净,看着那两人你来我往的好不起劲,她完全没有插嘴的余地。 这时春枝从外面回来了,她已经去前院问过了,老爷已经处理完事情了,如今正好得空。 她行了个礼,打断了晏辞和秋玉竹的谈话。 “姑娘,秋夫人,老爷已经在前院了,夫人可前去。” “好好,我这就去。” 秋玉竹连忙站起身来,回看了一眼晏辞,“我第一次遇见一个这么懂我古代人,你且等我,等我见过你父亲后,我再来同你说。” 晏辞笑着目送秋玉竹离开。 转过脸就对上了秋芙蕖满是怨气的眼神,撅起的小嘴都能挂上酱油瓶了,“阿辞,你都不理我了。” 晏辞端过茶壶给秋芙蕖倒上茶水,“哪有不理你,这不是被你母亲所说的摊丁入亩吸引住了吗。不过今日听秋夫人这一番话,土地税又能完善许多,推行起来也能更顺利些。” 秋芙蕖听的直挠头,“你怎么这么关心土地税啊,这些朝政之事都是男人的事,又不是你来推行,操这么多心干嘛。” 晏辞抿了口茶,故作玄虚道,“你怎么知道不是我来推行?” “啊?什么意思?” “我被皇上封为了御前女官,这个土地税,就是由我来完善。” 秋芙蕖完全懵了,“你被封为了御前女官!” 更令她惊讶的是后半句,“还由你来完善土地税,为什么是你啊?” “因为这是我提出来的啊。” 晏辞回答的很理所当然,秋芙蕖却惊骇的差点没仰躺过去。 没等秋芙蕖继续问个究竟,秋玉竹就大步进了屋子,直接朝晏辞扑了过去,抱住晏辞就激动道。 “亲人呐!怪不得 第76章 太子大婚 《重生之高门娇宠》全本免费阅读 晏辞抿着嘴憋笑,对秋玉竹这自来熟的认姐妹的行为可不敢恭维。 “夫人这不合适吧,您和我娘是同辈人,我和秋大小姐又是同龄,按理说当是喊您一声秋姨的……” 不等晏辞说完,秋玉竹连忙制止道:“喊什么秋姨,都把我喊老了,就叫我秋姐姐吧。” 秋芙蕖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娘!” “娘什么娘,我不是你娘。” 秋玉竹话接的又快又顺畅,等看到愣住的晏辞和秋芙蕖时,她才发觉自己一不小心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赶紧圆场道:“这样吧,咱们各论各的,你们还是姐妹,阿辞也可以叫我秋姐姐,这总行了吧。” 晏辞和秋芙蕖对视一眼,都发觉了秋玉竹对姐妹的执着,再继续争执下去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左右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 秋姐姐就秋姐姐吧,听着确实比秋姨好听。 等送走了秋芙蕖母女,晏辞这才在小书房坐了下来,将今日从秋玉竹那里学到的东西记录下来,再慢慢进行细思和深化。 从前她只想到了土地税可以改变当下的现状,却没想到赋税制度的变更,会影响到一个国家的发展进程。 今日经秋玉竹一点拨她才发现,原来谢承胤说她可以改变未来的事是真的,只不过她从来都没不知道。 如果真如秋玉竹所说那样,她无意中提出的这个土地税加快了大兴的发展进程,那么会不会因为这个,这一世的很多事都会比前世发生的更早啊。 晏辞坐在桌边发起愣来,她最先想到的就是三个月后的太子大婚。 她不知道上一世的太子大婚是在什么时候,可这一世,太子大婚之日是半年前就定下来的,会不会也因此提前了呢? 按照正常来讲,大婚之日是由钦天监算了好几个黄道吉日之后才挑选出来的,一经广告天下,非有不可抗力之事,几乎是不会发生改变的。 晏辞还特意找了谢承胤求证,太子大婚的日子两世是否是一样的。 谢承胤拧眉深思,将太子大婚的时间节点仔细的回忆了一遍,不可置信的发现,尽管两世里发生的事情很多都不一样,但大婚之日却仍旧是同一日。 谢承胤窝在天鹅绒椅子里,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看向坐在对面的晏辞。 直接道破了晏辞的心思:“你若是想改变姜蕴的死亡,可能性不大。” 晏辞听得眉头紧锁,却也深知改变一个人命运的难度。 可她却不是那种顺应天命的人,既然已知结果,不去尝试着改变,到头来便只会剩下满腔的遗憾。 无论结果如何,她都要在那日到来之前,竭尽全力的去做自己能做的。 虽然她不知道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的姜蕴从高台上坠落而亡,但只要在那一日避免登上高台不就好了吗。 从入秋开始,宫内宫外就已经开始为太子大婚做准备。 喜服的制作更是早在大婚之日定下时就开始赶工了,期间改了三四次样子,这才勉强让太子满意。 承恩公府也早早就准备了起来,虽然孙女是要嫁入重华宫做太子妃的,但成亲该有的东西还是需要置办的。 姜巍之使唤着下仆将库房里的东西都给搬了出来,大大小小的箱子摆了一院子。 这是他为姜蕴攒了十几年的嫁妆,各种的珍珠翡翠耀眼夺目,金银玉器鳞次栉比。 箱子里时兴的布料显然是新置办的,靓丽的花色让人看了心生欢喜。 即便承恩公府已经落魄了,但家底还是十分丰厚的,加上姜蕴已经是现今姜氏唯一的正房子嗣,所有的珍宝收藏,自然是都要给她的。 月色高悬,姜巍之爷孙两个坐在院子里,这将是姜蕴在承恩公府的最后一个晚上了。 姜巍之从袖中掏出一张红折子递给姜蕴,“明日你就要嫁入重华宫了,因着祖制,祖父没法亲自送你出嫁,这是嫁妆单子,你且收好。你日后在宫里多加小心,不论你要做什么,首先要保重好自己。” 他看了看已经长成的孙女,内心满是不舍 第77章 奚落 《重生之高门娇宠》全本免费阅读 初冬的天刚开始散发出凉意,花草的凋零给皇宫染上了些许肃穆。 虽然为了太子大婚已经布置了许多红色装扮,但皇宫之大,也只有重华宫一处有大婚的喜庆,其余之处还是显得有些肃杀。 晏辞和晏同林自进了宫以后就分开了。 晏同林是要进入隆昌殿和百官一起朝贺太子的,而她只能在隆昌殿外的观礼台下的小路上。 那里还有观礼的其他官员家眷,以及从后宫前来的宫妃。 晏辞粗略的看了一眼,并没有认识的人,就寻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待着。 等会就寻个机会从这处离开,去重华宫外看看。 秋芙蕖是跟着秋贵妃和沈芙蓉一起过来的,老远就看到了孤零零一个人站着的晏辞。 也不管周围的人多不多,秋芙蕖扬了扬手就冲晏辞喊了起来,“阿辞!” 响亮的喊声将周围的官眷们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去,众人的目光纷纷都朝秋芙蕖看去。 这一看,就看到了款款而来的秋文竹和沈芙蓉。 众人神情一凛,赶紧俯首行礼,“臣妇参见贵妃娘娘,参见公主殿下。” 秋文竹抬了抬手道:“都起来吧。” 晏辞站在人后礼毕起身,就看到不停的朝自己使眼色的秋芙蕖,以及一脸好奇和探究的秋文竹和沈芙蓉。 相比于秋玉竹妖娆妩媚的风情,身为贵妃的秋文竹倒显得庄重了许多。 一身绛紫色的宫装,没有繁复的花纹,只在袖口和领口有金线绣着大朵的海棠。 头发高高的束起,一整套头面首饰闪耀着金色的光华,髻尾一支七尾凤珠钗彰显着她尊贵的地位,垂至肩膀的流苏随着她缓慢的走动轻微的晃动着。 她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眼神中的柔和却不达眼底。 秋贵妃从众人面前走过,走到晏辞面前停下了脚步。 晏辞连忙低下头去,不敢直视贵妃的尊容。 秋贵妃语气柔和道:“你便是晏辞?” 晏辞平静的回答:“正是臣女。” “别紧张,本宫就是来看看你。听闻前些日子你帮了芙蓉,这些日子就连芙蕖也总在本宫耳边提起你,今日总算是见到了,倒是个招人喜欢的小姑娘。” 晏辞没有想出秋贵妃这一番话是什么含义,自是不敢多加应承,况且她只是无意之举,已经得了公主的赏赐,若是再让贵妃青眼以待,估计很快就会有人因为嫉妒来暗害她了。 她只想低调的做事,可不想莫明奇妙的树敌。 晏辞低垂着头,直呼娘娘谬赞了。 秋贵妃眼中的笑意深了半分,正欲再说话,就听到从旁边传来了一声轻笑。 随着众人再次俯身行礼,皇后萧翎一身明黄的宫装自分开的人群中走了出来。 她一双丹凤眼里满是盛气凌人的神色,雍容的气度比秋贵妃还要强上半分。 一走过来,视线在秋贵妃身上只逗留了一息,转瞬就落在了低着头的晏辞身上。 语调里是无尽的奚落,“哟,这不是陛下新封的御前女官吗?怎么见到贵妃都怕成这个样子,那见到皇上,头岂不都要埋进土里去了。” 周围的官眷们闻言纷纷低声笑了起来,一些刚刚还羡慕晏辞能得贵妃青眼的人,立刻就心生庆幸。 皇后和贵妃向来不对付,能得贵妃青眼的,那就一定会被皇后厌恶。 晏辞低着头,脸皮僵了僵。 原本因为沈诏言的原因,晏辞就对萧皇后厌屋及屋,现在又听见萧皇后说出这么尖酸的话,眼神登时就布满了凉意。 她缓缓的抬起头来,方才还不敢直视秋文竹的眼睛,一下就和萧翎的视线对上了。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臣女低着头并不是害怕,而是因为在皇后娘娘那凌人的气势之下,委实抬不起头来。” 人群里传出倒抽冷气的咝咝声,谁也没想到晏辞竟然敢如此大胆直言,方才嘲弄晏辞的笑容登时都僵在了脸上,变成了无尽的错愕。 而晏辞这话一出,萧翎那眼高于顶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坍塌碎裂,取而代之的是隐而不发的薄怒。 萧翎没想到晏辞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嘴,一时竟没想到用什么话去反驳,只明夸实贬的说了一句:“好一张利嘴!” 看向晏辞的眼神冷冽如 第78章 高台 《重生之高门娇宠》全本免费阅读 这个小插曲过后,晏辞发现时辰已经到了巳时,身为太子妃的姜蕴,也该被接进宫了。 她得寻找机会开溜了。 秋文竹带着沈芙蓉和秋芙蕖二人站在了观礼台边,和对面的萧翎遥遥相望。 后面就是各家的官眷。 秋芙蕖本还想拉着晏辞一起的,却被晏辞以皇后还在对面为由拒绝了。 众人都翘首以待的站在观礼台两侧,等待着太子和太子妃的到来。 没人再去注意晏辞。 晏辞见此机会,悄悄的从后方退走,心里算计着路线和时间。从这处离开,一刻钟功夫就能到重华宫,足以赶在姜蕴到达隆昌殿之前见到她。 刚一转身,晏辞就撞进了一个怀里。 温热的男性气息迎面而来,那人反应极快,在晏辞被撞的仰倒的时候伸手扶住了她,纤长有力的手指不轻不重的握住了晏辞的小臂。 晏辞站稳后,抬头看向来人,映入眼帘的男子让她瞳孔不受控制的跳了跳。 沈诏翊高挑纤瘦的身形笔直的站在晏辞跟前,一袭湖蓝色的月锦袍衬托出了他气宇轩昂。 他薄唇轻抿,放松的眉眼直视着晏辞,一双柔和的眼眸似是隐藏了很多东西,深沉的压抑着。 晏辞慌乱的退开,“见过三皇子,是臣女无状,冲撞了殿下。” 沈诏翊收回手背在身后,指尖微微摩挲着,方才握住的纤细手臂上残留的触感还隐约可以感觉到。 纤弱,无骨,细腻。 他随意到:“无妨,是我突然出现冲撞了晏姑娘。不知姑娘是要去何处?这婚礼可快要开始了。” “我有些肚子痛,想去如厕。” 说着晏辞还捂住了肚子,做出了一副我很着急的样子。 沈诏翊笑了笑,“宫里人多眼杂,姑娘恐会迷了路,我带你过去吧。” “不敢劳烦殿下,臣女自己去便可。” “不劳烦,正好我也有些肚子痛。” 晏辞喉头一噎,竟是再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罢了,有沈诏翊在,至少能躲过不少盘问。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眼看着重华宫越来越近,而晏辞却只能向着去另一条路的恭房走去。 晏辞心里焦灼的想着思索着,用什么方法才能避开沈诏翊去重华宫。 突然就被一双手从背后伸出来捂住了嘴巴,还没来得及呼喊出声,晏辞就被拦腰拖走了。 她嗯嗯啊啊的挣扎着要逃出去,天然的体力差距让她的挣扎成为了徒劳,而这时她发现她被拖走的方向正是重华宫。 挣扎的动作也因此停了下来。 这反倒让拖走晏辞的人心生疑惑,忍不住开口道:“你怎么不挣扎了?” 熟悉的声音让晏辞忽的松了口气,怪不得她觉得这人气息这么熟悉呢,还有这拦腰拖人的手法,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勒的她肚子都痛了。 晏辞一巴掌拍到了捂住自己嘴巴的手上。 谢承胤吃痛松开了捂晏辞的手,“干嘛!” “你捂住我嘴我怎么说话啊,还有,放我下来,勒的我肚子疼。” 谢承胤放下晏辞,“早知道就不该帮你,看你跟沈诏翊在一块,我是不是打扰了你的好事。” 晏辞白了谢承胤一眼,“胡说八道什么呢。” “还不承认呢,刚才还看见你们两个搂搂抱抱呢,沈诏翊看你那眼神,啧啧,他是不是知道是你了。” “他看我什么眼神?我们两个没关系好不。” “我怎么听说他喜欢花辞镜,还曾想娶她。” “你也说了,他喜欢的是花辞镜,我是晏辞。” 谢承胤一脸惊奇的表情看着晏辞,没想到晏辞竟然如此轻易的就将自己的身份割裂。 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谢承胤想到自己在重华宫外的发现,对晏辞道。 “我已经在重华宫外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高台什么的,只是从重华宫去隆昌殿的路上,他们会路过永延宫,那曾是襄王当皇子时的居所,其他的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晏辞眉头一皱,没有高台,那么姜蕴出事就不会是在重华宫,那会是在哪里? 突然晏辞想到,隆昌 第79章 螳螂捕蝉 《重生之高门娇宠》全本免费阅读 晏辞却并没有觉得那蛇有什么特殊的攻击人行为。 “会不会是因为当时只有那个宫女在场,所以才攻击她的?” “可后来我们来了蛇也没有攻击我们啊。” “那是我拿着树枝把它打跑了。” 谢承胤摇了摇头,“那且先看看吧。”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服谁,只能对现场多加查探了一番,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异常痕迹。 “走吧,我们去看看太子妃吧。” 晏辞一心想去看看姜蕴的情况,她这次进宫来参加太子大婚,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希望能够改变姜蕴的结局。 只是她条件有限,能做的不够,就怕一时疏忽错过了什么细节。 两个人小心的避开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总算是到了太子妃临作休息的房间外面。 他们两个趴在墙头上,看着被侍卫守得严严实实的房门,一时没了主意。 谢承胤看向晏辞,反立起两根手指做出行走的动作,无声的询问晏辞: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晏辞果断的摇了摇头。 他们两人,一个外男,一个跟太子妃没多少交情,怕是走不到太子妃跟前就会被当成图谋不轨的抓起来。 光明正大不可行,那就悄摸摸的溜进去。 很显然就更不可能了。 门口那几个太子亲卫又不是吃素的,这么两个大活人又不是苍蝇,还能看不见? 两个人只能眼巴巴的趴在墙头上看着。 这时一个宫女从外面走了进来,侍卫是认识她的,只打量了一眼就放行了。 晏辞眼神一亮,心里登时有了主意。 晏辞指了指那个宫女,又指了指自己,谢承胤明白她的意思,是想着扮成宫女混进去。 倒是可行。 只是这衣服还需要就地取材。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那个走进小院的宫女,此时她已经行至拐角处,拐弯转身之时,晏辞和谢承胤看到了她的半边容貌。 “这不是刚才那个宫女吗?” 谢承胤也认出来了,“是她,没想到她是重华宫的。” “那我们对她动手是不是不太好?” 谢承胤嗤了一声,“有什么不好,我们方才帮了她,现在正是她报恩的时候,我看挺好。” 晏辞还真是第一次见挟恩图报的。 两人准备等那个宫女出来后就动手,可是左等右等,却始终没有等到她再次出来。 “她会不会不出来了?”晏辞不确定的问谢承胤。 谢承胤也拿不定主意,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院子的方向。 就在这时,宫女走了出来。 比起刚进去时,那宫女的头伏得更低了,两个人趴在墙头,几乎看不到她的正脸。 除此之外,在身形上,晏辞也发现了不同之处。 “她比刚进去时看着好像高了些。你看她走路的步子,也更轻盈了。” 谢承胤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相比于晏辞的不确定,他已经从进去和出来的人的步态上确定了换人这件事。 “这根本就是前后不同的两个人,而且这个出来的,还是个练家子。” 重华宫的宫女突然被顶替,顶替者也不知道是何人,但这种情况的出现,显然是非同寻常的。 看着那人从小院里出来后,一路就直直的出了重华宫。 “你在这盯着,我跟着去看看。” 谢承胤察觉了不对劲,但那人身份不确定,晏辞也不会武功,跟着去更危险,还不如留下看着重华宫的情况。 晏辞也知道自己如今累赘的时候更多,并不多言,便老老实实的留守原地。 谢承胤跃下墙头追随而去。 没过多久,谢承胤就回来了,同时还带回了一身宫女的衣裳。 虽然有心里准备,但晏辞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你到底还是抢了人家的衣服。” “她不也是抢了别人的,不过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已。你换上,进去看看情况,我在外面接应你。” 晏辞一手接过衣服,反问谢承胤:“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不会是螳螂呢?” “那若是后面还有黄雀,咱俩这么大的螳螂,噎也得噎死他。” 晏辞哈哈一笑,便将那宫女的衣服一 第80章 携手 《重生之高门娇宠》全本免费阅读 沈诏雍今日的气色格外的好,不知是因为高兴,还是被日头晒的,素来白皙的脸染上了些许红色。 他同样是一身大红喜服,挺拔俊逸的身姿在喜服的衬托下,多了一些仙人入凡尘的味道。 他双眼目视着前方,神色看起来尚且平静。 可没人知道,今日的他心如潮涌,是半分也安静不下来。 那个让他对生活重新产生期待的人,即将成为他的妻,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的心头雀跃。 晏辞随着队伍走出重华宫,走到谢承胤所在的墙头时,她抬头朝那处看了一眼。 果然看到谢承胤惊讶的目光,她像是打招呼一样快速眨了眨眼睛,便随着队伍走了。 谢承胤愣了愣,没想到晏辞竟然混进了队伍里,可他却不能继续跟上去,只能悄无声息的跃下墙头,看着队伍远去后,先回隆昌殿去。 回去的半路上,谢承胤遇见了还在寻找晏辞的沈诏翊,还没事人一样热情的打了声招呼。 “三表弟,你怎么在这儿?” 沈诏翊不过一个没注意的功夫,晏辞就像消失了一般,他绕着这条路都找了半天了,也没见到人影,心里正着急。 见到谢承胤就像见到救星一样,“成胤表哥,我方才陪晏姑娘过来,一转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这可如何是好?” 谢承胤一手搭在沈诏翊肩膀上,拉着他就往回走,“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皇宫之内还能走丢了不成,说不定人已经回去了。” 沈诏翊半信半疑的看了一眼谢承胤,“不能吧,她是突然不见的,就算回去也该同我说一声的。我担心她是遇到危险了,不行,我还是得派人找一找。” 说着挣开谢承胤的勾肩搭背就要走,却被谢承胤一把拉住。 谢承胤劝诫道:“今日是太子大婚,为着一个晏姑娘惊动了皇上怕是不好,你听我的先回去,若是大婚结束后还没见到人,我跟你一块找。” “可是那时候就晚了,万一出了事……” 谢承胤拉住沈诏翊,“没有万一,晏姑娘是个聪明人,不会有事的。” 沈诏翊疑惑的看着谢承胤,他这话像是说给他的,又不像是说给他的,怎么感觉成胤表哥和晏姑娘好像很熟的样子。 再次看了一眼晏辞消失的地方,沈诏翊只能听从谢承胤的话先回去,若是惊动了人,无论是对晏辞还是对今日的大婚,都没有好处。 晏辞混在大婚的队伍里,一路朝太和殿走来。 重华宫和太和殿之相距不算近,加上全程都靠走着过去,走了半个时辰,才总算是看到了太和殿的屋脊。 晏辞从后面抬眼瞄了一眼走在最前面的姜蕴,身为太子妃的她和他们一样步行着,看来这个祭拜祖宗,主打就是一个心诚啊,太子妃也不能例外。 从重华宫到太和殿的这一路还算是比较顺利的,晏辞心里也算稍稍松了口气,等到了太和殿,大庭广众之下,又有太子陪伴在身侧,那姜蕴的安全又能多一重保障。 姜蕴一身婚服华丽又沉重,又是从重华宫一路走过来的,到了太和殿前的时候,也不免有些疲累。 可这大婚才刚刚开始呢,她深呼一口气,稳住微微有些急促的呼吸,看着站在殿前那一抹身影,提步朝他走了过去。 不得不承认,那人比她想象中还要好。 高大俊逸,一身儒雅又华贵雍容的气质,只是第一次见面,却让她的心不经意的一动。 虽然她使了计策才如愿得到了太子妃的位置,但到现在为止,嫁给他,她是心甘情愿的。 从前她就知道太子是个经年病弱之人,想着一个病秧子,能出来参加大婚已经是不容易了,并没有心存多少期待。 今日所见,那人笔直的站在那里,笑意盈盈的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干燥温热的掌心让她的心也跟着一热。 还好有团扇挡着,姜蕴羞红的脸才没有被沈诏雍看到。 沈诏雍远远的看到那人一步一步的朝自己走过来,出于宫规,他不能下去迎接她,只能等着她走上台阶,这才伸出手,握住了她白皙柔软的手。 低头间,他看到了她一双明亮柔和的眼睛,内心早已化成了一片**,柔软的不成样子。 握住柔夷的手不禁紧了紧。 两人携手,一起踏入太和殿正殿之中,宫女侍卫们分列两侧等在殿外。 晏辞一本正经的站着,学着那些面无表情的宫女一样绷紧神色,压住满脸的 第81章 刺杀 《重生之高门娇宠》全本免费阅读 皇后萧翎一直看着高台之上,那看起来颇为般配的二人狠狠的刺了她的眼。 沈墨也太偏心了,同样是儿子,她的儿子成婚就要出宫建府,而那人的儿子却能够享受百官朝贺的殊荣。 那个位置,本来该是她儿子的,没想到,那么多年了,他竟然还有余力站在这里。 不过,她是有准备的,并没有打算让他们喜到最后。 萧翎凌厉的目光扫向高台,视线落在了姜蕴身后的彩兰身上,眼底满是深深的恶意。 彩兰心中一惊,双手慌乱的捏住了衣角。 此事原不必她做,可玉秀出去以后却并没有回来,剩下她一个不得不做,不然她死也就算了,还会连累到宫外的父母兄弟。 可做了,她一样也没有活路。 她的踌躇和犹豫都被萧翎看在了眼里,眼看着朝贺结束,姜蕴就要离开高台,萧翎无声的张了张口,吐出了一个字。 彩兰看得很清楚,那是一个杀字,心惊过后就是面如死灰。 她悄无声息的向前走了几步,离着姜蕴不过半臂的距离。 看着姜蕴走到了高台边上,抬脚就要迈下去,她从背后伸出手猛然朝姜蕴推去。 “啊!” 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引得众人面色惨白的看向高台,个个面露惊惧。 沈诏雍将姜蕴护在怀中,看着那个摔下高台的宫女,以及突然站在高台之上的另一个宫女。 晏辞立时跪在地上,垂下头遮掩住自己的波澜不惊的神色,哆嗦着嘴唇道:“我……我看到她要行刺太子殿下。”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又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这样行刺太子,纯纯是不要命了。 可当禁卫军将那个摔下高台当场死亡的宫女抬上来的时候,还在她身侧看到一把**。 刺杀的名头仿佛被坐实了。 晏辞并没有为自己杀了那个宫女而心存愧疚,她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手的。 她看到彩兰慢慢的向姜蕴靠近时就察觉有些不对劲,可她离得远,想着暗中拦住是不可能的,未免姜蕴受伤她也只能将彩兰推下去。 心生害人之心,当自食其果。 **自然也是她扔下去的。 不然她突然出现在高台之上,又是何解呢。 显然,她虽然救下了阿蕴,但自己也被牵连进其中了,不光那个暗害阿蕴的人不会放过她,眼下她仅凭一张嘴和一把**的解释就显得很无力。 而此时,看着完好无损的被护着的姜蕴,萧翎狠厉的目光落在了晏辞身上。 她侧了侧头对贴身宫女银露道:“去查查那个宫女的来历。” 敢坏她的事,胆子不小啊。 谢承胤看到跪在高台上的宫女时,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晏辞,只是他没想到晏辞竟然会这么冲动。 他捏紧了手,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怒气,早知道他就不让她进去了,刺杀太子一事若是洗不清,晏辞这条命都难保。 秋文竹一直盯着萧翎,她知道太子大婚萧翎不可能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没想到竟然是暗杀太子妃这个行为。 她习惯了坐山观虎斗,毕竟她也是有儿子的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们两方斗得越厉害,最终得利的就会是她。 可今日这必有一伤的场面,竟然被一个宫女打破了。 秋文竹看向了那个宫女,打量的神色在浑身颤抖的晏辞身上盘桓了好一会儿。 直到天庆帝威严的声音响起:“抬起头来!” 晏辞不禁头皮发麻,下面的人已经有不少是见过她这张脸的,更何况,亲爹也在。 想瞒住身份,是不可能的了。 可以她的身份,又出现在高台之上,任是谁都会觉得她刺杀的嫌疑才更大。 就在晏辞身后的禁卫过来准备抬起她的头时,沈诏翊突然站了出来。 “父皇,大皇兄和皇嫂受了惊吓,先送他们回重华宫吧,至于这个宫女,先押入大牢,待查明情况再行论罪也不迟。” 沈诏翊很少在天庆帝面前开口,他向来是个毫不显眼的人,天庆帝也很少注意到这个儿子。 听到沈诏翊开口,他也听出了沈诏翊是在为那个宫女开脱,目光在那个宫女身上多停留了一瞬,道:“那就先关起来吧。周楚,此事交你查清。” 禁军统领周楚拱手领命,恭送天庆帝离开后,命人将晏 第82章 审问 《重生之高门娇宠》全本免费阅读 晏辞被带到了诏狱,却并没有对她立即动刑。 周楚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一张周正的脸皮下,流淌的都是**如麻的狠厉。 他阴鸷的看了一眼晏辞,朝手下挥了挥手,“带进去审审。” 押着晏辞的两个禁军士兵便将晏辞带进了一间空牢房里,三两下就已经将晏辞绑在了十字刑架上。 押送的路上晏辞想过自己的处境,受点刑罚是免不了的,在她心里,一点的小伤小痛她还是能接受的,可是她担心的是她这副身子。 从小到大娇生惯养,半点油皮都没破过,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两个士兵将晏辞绑好了以后就退到了一边。 这时周楚走了进来,他一手按在腰间的剑上,另一只手拿的是晏辞丢下高台的那把**。 他看着被绑起来的晏辞,双眼微微眯了眯。 将手里的**举到晏辞眼前,“这把**,你可认得?” 晏辞摇了摇头,“不认得。” “哦?不认得,那你是如何认定那宫女是要刺杀太子的?” “我看到她朝太子殿下伸出手要推殿下了,所以我才冲过去的。” “既然她有**在身,又何需用推人的法子来行刺殿下,你确定,你没见过这把**?” 周楚摇晃着手里的**,眼神一瞬不瞬的观察着晏辞的神情变化。 晏辞自然不可能说认识,若是她回答了认识,那么只能是彩兰掏出**刺杀时被她所见,那样,**的鞘是不会完好的套在**上的。 晏辞深知自己没有用过**,刀鞘自然不会脱落,那么她只能坚定的说没有见过**,这才是合理的。 对于晏辞的回答,周楚显然是没有完全相信,但前后的回答是能贯通的,他也没有能拿住晏辞的把柄。 方才他也已经去查验过死去宫女的尸首了,除了坠亡的伤,其他的并没有伤痕。 无法从**上查出端倪,那就只能从晏辞下手。 周楚看着晏辞,声音冷硬道:“说说吧,你当时看到了什么?又是如何将前面的宫女推下去的。” 晏辞早已打定了主意好好配合,好让自己少吃点苦头。 听到周楚发问,晏辞便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如何看见彩兰想要袭击太子殿下,又将自己如何奋不顾身的冲出去,无意将彩兰推下高台的情况说了一遍。 末了还做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就差没有痛哭流涕的说,我真不是故意的。 周楚虽是半信半疑,但他心里已经有了眉目,既不会因为晏辞故作的可怜相而动摇半分,也不会因为她的乖乖配合而轻易放走她。 他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来印证晏辞说的话。 下令将晏辞暂行收押后,周楚就离开了诏狱。 而这边,晏同林回到晏府后,得知晏辞并没有回来后就有些心慌了。 没来得及去同蒋卿卿说一声,就准备坐上马车再回宫去寻一寻。 刚着急忙慌的走到门口,就遇上了前来的桐香。 桐香屈膝行礼,“晏大人安好,奴婢是秋府秋芙蕖小姐的婢女,特来向晏大人通禀一声,我家小姐带着十三姑娘回秋府了,说要留十三姑娘在府上住些日子。” 听到晏辞的去处,晏同林忽的松了口气,人没丢就好,去秋府住些日子倒是无妨。 “好,替我向你家小姐道声谢,小女叨扰了。” 桐香再行礼后,便离开了晏府,晏同林也赶紧回去向蒋卿卿说一声。 而桐香从拐过墙角以后,就来到了等在墙下的秋芙蕖身边,“小姐,已经告知晏大人了。” 秋芙蕖拍着胸口道:“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差点就赶不上了,桐香你真是好样的,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我都要紧张**。” 桐香微微一笑,“好在晏大人没有深究,不然奴婢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秋芙蕖乐道:“要是晏家深究起来,咱们就只能实话实说了,说不定过几日就能喝上阿辞的喜酒了呢。” 她从听到七寸的传话时就开始猜想,这阿辞突然不声不响的就住到永定侯府去,想来是两个人有了大进展。 自认为自己 第83章 身份 《重生之高门娇宠》全本免费阅读 晏辞还在为自己的身份暴露而焦虑的时候,诏狱里被带进了一位新犯人。 在太子被刺杀还没查清的档口上还能被抓进诏狱的,只能是晏辞同案件的嫌疑人。 果不其然,晏辞听见自己牢门的锁链响了,接着就被推进来一个只身着中衣的女子。 那女子被推了一个踉跄,进了牢房后,还不忘回头瞪一眼推自己的人。 晏辞正坐在牢房里唯一的床上,好奇的看着新来的狱友。 说是床,其实那只是一个被四根木头加一个木板撑起来的简易矮架子,上面铺着一层薄薄的稻草,稻草上是一条看不出颜色的褥子。 因为嫌弃褥子实在是太脏了,所以晏辞将褥子卷起来扔到了床角,自己则盘膝坐在干燥的稻草上。 在这个昏暗的牢房里,晏辞打量着新来的人,新来的人也在打量着晏辞,谁都没有先开口。 而在新人之后,周楚也进入了牢房。 他神色冷峻的看着不动如山的两人,道:“怎么,二位不认识吗?” 此话一出,晏辞立刻眯缝起眼睛仔细的观察起对面的人来,确定自己印象中并不认识此人, 但这个人的轮廓确实让她有些眼熟。 不确定周楚是不是在试探她,犹豫着从床上站起来,“大人,这牢房太暗,我可否走近些看看?” 周楚没有拒绝,晏辞便大着胆子朝那人走了两步。 新来的人警惕性特别高,在晏辞向她走近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虽然动作很微小,但牢房内的周楚和晏辞都看到了。 这无疑证明了两人是陌生的。 可在走近之下,晏辞却是认出了面前的人。 这不就是从重华宫里出来后,被谢承胤打晕抢了衣服的宫女吗。 想起自己跟在队伍里时听到周围宫女说有个叫玉秀的宫女还没回来的事。 晏辞立即就明白了,眼前这个人要么是真正的玉秀,要么就是冒充的玉秀。 可在此时,眼前这个人就只能是玉秀。 想到这,晏辞二话不说就冲上前拉住了“玉秀”的胳膊,一脸激动道:“玉秀,你不是在太子妃身边服侍吗,怎么也被抓进来了?” “玉秀”一脸懵,防备的试图甩开晏辞。 晏辞怎么可能让她这么轻易的甩开自己。好不容易送上门来的垫脚石,她可得好好的利用一下。 晏辞接着道:“玉秀啊,你怎么了,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玉晏啊。咱们一同被分派到太子妃身边服侍,理当相互扶持的,你怎么能因为我昨日抢了你的位置就生我的气,装作不认识我呢。” “玉秀”对自己的身份心知肚明,她瞬间就明白了这个叫“玉晏”的女子的话外之音。 她这个玉秀是假的,对面那个玉晏也真不了哪去。 只是如今被抓,也只有这两个身份能够合理的存在。 她脸色略显僵硬的柔和了下来,任由晏辞亲近的拉着她,“我不知为何倒在了重华宫外,就被抓进来了,方才受了惊,脑子有些不听使唤。” 有了“玉秀”的回应,晏辞也不算是独角戏了,两个人的身份算是能对应上了。 周楚看着貌合神离的两人,所话中有多少可信他仍旧持怀疑态度。 而在这时,有士兵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大人,又查到一个有嫌疑的宫女。” 周楚眼神一暗,“走,去看看。” 周楚带人离开牢房,“玉秀”就被留在了晏辞所在的牢房里,两个陌生的熟**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分别在床的两头坐了下来。 没了外人,二人也不再虚情假意的装熟人。 晏辞直接开门见山道:“你是来杀太子妃的吧。” “玉秀”垂下的眼皮动了动,没有吭声。 她有些拿不定这个前后两副面孔的女子,前面热情的假装和自己是一伙人,转头就翻脸开始刀人。 但同样是来刺杀太子妃的,也算是半个同盟了,不然方才她是不会配合她的。 晏辞知道这个“玉秀”在提防自己,但比起自己来,她更危险才对,如果她所料不错,方才士兵所说的又一个有嫌疑的宫女,很可能就是真正的玉秀。 若是再被周楚 第84章 挟持 《重生之高门娇宠》全本免费阅读 “属下还有要事,先行告退。” 周楚匆忙的从重华宫内出来,直奔诏狱而去,生怕慢一步就会错过什么。 可等他重新回到诏狱的时候到底还是晚了。 只见诏狱门口重重叠叠的禁军士兵在不断的向后退,而对面则是“玉秀”挟持着晏辞一步一步的走出来。 “玉秀”不复进入诏狱时的沉默和淡定,她挟持着晏辞让晏辞挡在自己的前头,一双眼睛里透着赴死的决绝。 她从士兵手里夺来的兵刃横架在晏辞的脖颈间,随着往脚步缓慢的移动,刀刃紧贴在晏辞的脖颈上,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晏辞真怕“玉秀”一不小心手滑就把自己给抹了脖子。 只能更加乖乖的配合“玉秀”的行动,只是脖颈间的疼痛让她不悦的皱起了眉。 如果不是外头有这么多人看着,她真的很想说一句,人质都这么配合了,能不能把刀稍微拿开点。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把自己的性命交托到别人手里,可她隐隐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其实这个逃出诏狱的法子是晏辞替“玉秀”想的,其真正的目的是要把“玉秀”关在诏狱的消息放出去,好借此引出“玉秀”的背后之人。 晏辞是想趁着周楚不在,禁军士兵们群龙无首,不敢对他们下**时,把这里的动静闹大。 至于能不能真的逃出去她并不在意。 她本就没想着帮玉秀逃出去,逃狱又不是串门,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这里是皇宫大内,别说她们两个弱女子了,就算是武艺高强的人也得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玉秀从被抓进诏狱开始就已经是个弃子了,反正迟早都是要死的,与其死的不明不白的,还不如帮她一把,也好死得有些价值。 只是事情才刚刚闹起来,还没扬起点浪花来,周楚就已经拨开熙攘的士兵,站到了最前面。 晏辞遗憾的叹了口气,这周楚反应还真是快,折返一趟的路程,他怕都是用跑的吧。 周楚神色冷峻的看着对面神色各异的两人,已知这个玉秀是假的,杀了也就杀了,可那个被挟持的玉晏却还没有查明身份。 若是她**,可真就查不清楚了。 皇上素来看中太子殿下,若是他还没有查清太子**的事件就让嫌疑人**,那他这禁军统领的位子,恐怕也做到头了。 玉秀看到周楚的时候明显慌了,她抵在晏辞颈间的刀都抖了一下。 她也是内宫的宫女,自然是知道周楚的手段的,有他在,自己的逃跑成功率为零。 可好不容易从诏狱的大牢内走到了这里,她又不甘放弃。 “都退后,放我走,否则我就杀了她!” 听到玉秀的喊话,晏辞差点笑出来。 拿她这个同样为犯人的人为人质换取自己的生机,玉秀的脑子是真的瓦特了。 果不其然,在听到玉秀的话后,周楚不禁没有后退,反而对着身后的士兵抬了抬手。 接着便听到他说:“放了她,留你个全尸,否则,你们两个就黄泉作伴吧。” 玉秀一愣,方才在大牢里晏辞可不是这么给她说的, 她下意识的看向晏辞。 晏辞缩了缩头,生怕玉秀当场问她该怎么办。 “大人,救我啊,我是无辜的!” 晏辞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她并不是真的在向周楚求情,而是在告诉玉秀,现在的她也没法子了,只能是求周楚网开一面。 玉秀听到晏辞发话,立刻就顺势接了下去,“周楚,你听到了吗,你难道眼睁睁的看着无辜之人枉死吗?” 说着手里的刀狠狠的向晏辞的脖颈划了一下,顿时晏辞就感觉到颈间一痛,似有鲜血加快了流出的速度。 晏辞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今日真的要死在这里了,那她可就是真的枉**。 没能引出玉秀的背后之人,反而将自己交代上了,这可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周楚看着晏辞已经糊了一脖子的血,如果说他刚开始还想着留晏辞一条命,可在被玉秀两次威胁后,他已经失去了耐心。 他抬起手,向身后的士兵发 第85章 你关心我 《重生之高门娇宠》全本免费阅读 晏辞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一股力量拉到了一个怀抱里,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在她耳边格外清晰。 她一抬头,就看到了谢承胤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下颚线因为紧张而绷得紧紧的。 正好谢承胤也低头看了过来,迎上晏辞的双眸,面色顿时柔和了下来。 “脖子疼不疼,走,我们太医院。” 说着拉着晏辞就要走。 已经命人收拾完玉秀尸体的周楚却在此时站出来将二人拦下了,虽然**谢小侯为什么会对一个宫女如此关心,但晏辞是太子**案的嫌疑人,他有权将人扣押。 “她不能走,玉秀突然逃出大牢,她是唯一的目击者,属下需要对她进行询问,劳烦谢小侯爷将人留下。” 谢承胤缓和的脸色顿时染上薄怒,“让开,你没看到她受伤了吗,我要带她去治伤!” 周楚笔直的站着未挪动分毫,一副你不把人留下就别想离开的样子。 沈诏翊看到僵持的双方,赶紧走过来调和,“周统领,她伤的挺严重的,就放她先去治伤吧,等包扎好了再给你送回来。” 周楚还没反驳,谢承胤就道:“凭什么送回来,她根本就不是刺杀太子的人,都过去好几天了还没查不明白情况,堂堂禁军统领莫不是要找个替罪羊。” 谢承胤眼神冷冷的瞥过周楚,“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有什么问题到自去到皇上面前分说。” 说完强势的撞开周楚的阻拦,拉着晏辞就走了。 望着二人离开的身影,周楚疑惑了,他知道这谢小侯爷是个风流的主,可也没想到手都伸到宫女身上来了。 看着周楚疑惑的眼神,沈诏翊走了过来,“知道谢承胤为什么要带走那个宫女吗?” 周楚正在失神中,丝毫没有察觉到是谁跟他说话,顺口道:“为什么?” “因为那根本不是宫女,那是户部尚书府的十三姑娘,也是父皇钦定的御前女官。” 周楚猛然愣住,哑口无言的看向说话的人。 对上沈诏翊戏谑的眼神后,惊觉有些冒犯又立刻垂下头去,心里涌起了更深的疑惑。 尚书府的姑娘,为什么要穿上宫女的衣服,混进大婚的随行之人中? 突然他想到方才谢承胤说的一句话,什么叫她根本就不是刺杀太子的人,难不成谢小侯知道些什么。 可无论如何,谢小侯在未查明情况之前强硬的将人带走是毋庸置疑的,即便他深受圣宠,那也比不过太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他朝着完全将自己置身事外的沈诏翊拱了拱手,“三殿下,末将还要去将此间发生的事回禀陛下,就先告辞了。” 沈诏翊摆了摆手,他也准备回毓庆宫了。 一路往太医院走去的二人,晏辞完全是被谢承胤拖着走的,谢承胤看起来好像很着急。 晏辞知道自己的情况,那伤只是看起来严重,实则只是伤到了表皮,她虽然将自己的性命交托到玉秀手里,但也不会毫无准备,所以她才会在最后那支箭射过来的时候躲避的如此及时。 晏辞一边被拖着走,一遍道:“谢承胤你等等,快去追射箭的人,他很可能和玉秀是一伙的,抓住他没准就能查到害姜蕴的人了。” 谢承胤脚步不停,“先去看伤。” “我这伤不严重,查出幕后人才重要,不然我就白伤了。” 此话一出,谢承胤猛然顿住了脚步,回过头看向晏辞,“你是故意被那宫女挟持的?” 晏辞得意的笑了笑,“那是自然,不然就凭她也想挟持我。不仅如此,牢房的门也是我帮她打开的。” 谢承胤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想到方才发生的惊险的一幕,这一路来的担忧夹着怒气顿时就爆发了出来。 “你知不知道刚才很危险!我要是再晚来一步,你就会被当场格杀。” 被谢承胤这一吼,晏辞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承认这件事是做的有风险,但是没有风险,又如何才能查出幕后之人。 而且受伤的是自己好不,谢承胤哪来的这么大的脾气。 晏辞甩开谢承胤的手,“你吼什么吼,又没伤到你,你气愤个什么。赶紧抓人去,晚了人就跑了。” 说着晏辞就要掉头回去,走了两步以后,却发现谢承胤站在原地根本就没有动。 现在她就是个弱女子,真正抓人还得靠谢承胤,谢承胤不去,她自己去了就是个箭靶子。 “愣着干嘛呢,快点 第86章 讨赏 《重生之高门娇宠》全本免费阅读 晏辞和谢承胤这边赶到了太医院处理伤口,与此同时,周楚也到了明仪宫。 经小太监通报过后,就进入面见天庆帝。 自从太子大婚发生了**一事以后,天庆帝这几日都有些心神不宁。 听到杨昭禀明周楚在殿外求见,他立刻就想到是太子**的事有了眉目。 天庆帝面色有些憔悴,但丝毫不影响他威严的气势,他问周楚:“可是查清楚了,到底是谁要害太子?” 周楚单膝跪地,“启禀陛下,除了已经死去的宫女彩兰被指认过,属下并未查到新的凶手,只是前些日子在大婚典礼上关押的宫女,被谢小侯爷带走了。” 天庆帝眉头一紧,“阿胤?他带走那宫女做什么。” 周楚犹豫了一瞬,便道:“那个宫女的**其实是陛下您亲封的御前女官晏辞,不知为何进入到了大婚的队伍里。” 他说话还是留有余地的,并没有向皇上告状的意思,只是将事情据实以告。 此事已经涉及到官员之女,他并不能像处理宫女一样处置晏辞,只能等候皇上的示下。 天庆帝有点小小的意外,尽管他还没有见过晏辞,但他对晏辞还是颇为欣赏的,他心底里认为,一个能想出利国利民的良策的女子,不应当是个大奸大恶之人。 可她冒充宫女出现在大婚的队伍里,又成了太子遭**杀的唯一目击者,且被她指认的凶手已经**,这一切到底如何谁也说不清,很难不令人生疑。 “让谢承胤和晏辞一同来见朕。” 杨昭领命,不阴不阳的看了一眼周楚后转身退出了殿外。 这个周楚,自己没能力也就罢了,还怪到谢小侯爷身上,要是把这件事交给他,早就查明白了。 不过这个十三姑娘,倒真是个让他意外的人,只是不知道她惹出这档子事到底是因为什么,可无论是真无辜还是假无辜,她在皇上心里的好印象,怕都是要折上一折了。 见到传旨太监的时候,谢承胤和晏辞也正准备往明仪宫来。 谢承胤当众袒护晏辞,晏辞的身份也没了再藏下去的必要了,与其让别人查出来往他们身上泼脏水,不如就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而他之所以进宫来,原本是想着先去皇上面前奏明这几日他查到的问题,可一进宫门,就听说诏狱发生了挟持和出逃的事,为以防万一他就先来了诏狱,结果还真是晏辞出事了。 等他们二人到了明仪宫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里头的周楚,想来不用他们说,皇上也已经知道了诏狱里发生的事。 从他们一进门开始,天庆帝的目光就落在了晏辞身上,看着是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脖子上还缠着一层纱布,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 身上还是穿着那身宫女的衣裳,这也坐实了周楚先前说的话。 天庆帝收回打量的神色,“你们两个可有什么要说的?” 两个人一个是他的亲外甥,一个是他亲封的女官,总要先给个辩驳的机会。 晏辞在前世和天庆帝有过将近两年时间的相处。 而天庆帝作为花辞镜的姑丈,还曾给予过花辞镜不少疼爱和关心。 只是如今她的身份变了,但天庆帝的脾性却是没变的。 晏辞进了门,二话不说就直接跪下了,“砰”的一声响,顿时让殿内的几个人都惊诧了一下。 杨昭都忍不住替晏辞疼了一下,这十三姑娘,可真是实诚啊。 接着就听到晏辞道:“陛下,臣女晏辞特来向陛下告罪,请陛下责罚。” “哦,你犯的是什么罪,仔细说来听听。” “臣女冒充宫女扰乱了大婚,又隐瞒身份引发了诏狱门口的混乱,这是臣女之罪,请陛下降罪。” 天庆帝眉头一挑,“还有呢?” 晏辞低下头,做出了一副思索的样子,突然她微微抬起头,带着一丝丝犹豫道。 “还有……还有臣女也是有功的,臣女在大婚上救了太子殿下,陛下会赏赐臣女吗?” 天庆帝还是第一次见到公然向他讨赏的人,心里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但他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松口。 他假装不悦的绷起了脸,“事情还没查清呢,你还敢讨赏?” 晏辞瘪了瘪嘴,“有罪当罚, 第87章 帝王的慈爱 《重生之高门娇宠》全本免费阅读 谢承胤从来没有在天庆帝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 他一惯觉得作为皇帝,天庆帝是个杀伐果断的帝王,他爱民如子,而对待亲生的儿子,却是严厉有加慈爱不足。 对唯一的女儿倒是包容慈爱许多。 今日看到天庆帝看晏辞的眼神,才发觉他并不是天生冷酷的帝王,只是他的慈爱,都给了另一个人。 晏辞看着天庆帝的眼神,猛然像是回到了幼时和天庆帝相处的时光。 她丧母之后便被姑姑接进了宫里照顾,她跟着姑姑在凤瑶宫生活了两年,这两年里,姑姑待她如亲母,而因着姑姑的缘故,天庆帝对她也是十分的优厚。 皇子公主们有什么,她就有什么,甚至他们没有的,她也会有。 直到八岁那年姑姑病逝,她才离开皇宫,跟着父兄上了战场。 再回来时,就是和襄王沈诏言的大婚,然后,她便**。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姑姑都已经去世十多年了,皇上竟然还记得她。 心里不感动那是假的。 只是她不敢表现出来。 皇上看的不是她,只是透过她看到了花辞镜,而她,如今是晏辞。 周楚不知其中的内情,他看到天庆帝沉默的看着晏辞,有些拿不定皇上对晏辞的态度。 只是他并没有查出什么可靠的证据证明晏辞有罪或者无辜,到底是没敢多嘴。 老老实实的站在边上当木头人。 谢承胤却是担心天庆帝看出更多的端倪,随即在晏辞身边跪下,道:“舅舅,成胤有事要禀报。” 天庆帝收回视线,看向谢承胤,“说吧。” “晏姑娘那日穿宫女衣裳其实是我让她穿的。因为我在宫中行走时,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宫女出入重华宫,因为是太子表兄大婚,担心会有意外情况,便跟了上去,为了不打草惊蛇,便拜托前来看望太子妃的晏姑娘扮成宫女进入探探情况。这才有了后来的事。那人扮成太子妃的贴身宫女,企图刺杀太子表兄,正好被混入其中的晏姑娘阻拦。” 听着谢承胤流畅的说辞,天庆帝并非没发现其中自相矛盾之处。 但他并没有追究,只因为他知道,谢承胤说的大部分都是真话,至于细节上的隐瞒,他也就不追究了,左右太子安然无恙。 他大手一挥,下了定论,“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刺杀的宫女已经身死,日后对入宫的宫女太监都要严加审查,以防出现此类事件。” “至于你。” 天庆帝看向晏辞,“朕已经封你做了御前女官,如今人也已经在宫里了,那就留在宫里伺候吧。你的惩罚和奖赏,惩罚阿胤已经替你担下了,奖赏呢,就先记着吧,日后在宫里伺候的好,一块赏。” 晏辞逃过了五十大板的刑罚,赶紧俯首磕头,字正腔圆的高呼:“谢皇上。” 天庆帝被晏辞一本正经的语气逗得一笑,心里也松快了许多,“朕也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勉强通关的谢承胤和晏辞对视一眼,站起来就和周楚一起跟在杨昭身后退出了明仪宫。 晏辞心里狠狠的松了口气,没想到这件事前面如此坎坷,到了皇上这里居然这么容易就过去了,只是可惜没能查出想要害姜蕴的幕后之人。 杨昭送三人出了明仪宫,立刻就吩咐人带着晏辞去她住的地方,谢承胤不好再跟着,就径自朝宫门口走去。 七寸已经等在宫门口,谢承胤走到七寸身边瞟了他一眼,“你射箭的技术有待提高,今天差点射到十三身上,回去加练。” 本来见到谢承胤高高兴兴的七寸瞬间瘪下嘴去,面带委屈道:“公子,那箭不是我射的。” 谢承胤一惊:“不是你,那是谁?” 七寸费解的挠了挠头,“不是公子你另外安排的人吗?” 谢承胤心中顿觉大事不妙,“我就安排了你一个,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幕后之人派来灭口的。” 可现在他们察觉已经晚了,那人早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先出宫吧。” 周楚回到诏狱,看着先前坠亡的彩兰的尸体已经开始**,如今陛下已经为此事盖棺论定,这具尸体也没了放在这里的必要了,便吩咐人:“扔乱葬岗去吧。” 在其旁边是死亡不久的玉秀,周楚仍旧是存疑的态度。 身份是假的,又冒死也要 第88章 想不到 《重生之高门娇宠》全本免费阅读 萧翎歪着的身子坐直了起来,“哥哥,你这可不是为了我们母子,你要是真为了我们母子两个,就该提前同我商量商量。现在可好,不光姜蕴没有除掉,还让人抓住了把柄。”萧成章也知道自己这次做的实在是有些不利落,面对萧翎的责怪,他一张老脸有些挂不住。谁能想到不光他准备对姜蕴下手,萧翎也准备了,这好巧不巧的,还撞到了一起。萧翎看着萧成章沉默不语,发觉自己说的话有些过分了。再怎么样,她身在后宫之中,能做的事情是有限的,很多事情还是需要哥哥帮衬的。想到这,萧翎的语气缓和了一些道:“哥哥勿要担心了,诏狱那边我已经派人灭口了。”“可确定人已经**?”萧翎摇了摇头,她派出去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复命,情况不得而知。萧成章有些着急,“要不你再派人去查查。”萧翎心里也有些不安宁,当即就吩咐道:“银霜,去请周统领来朝凤殿。”一旁侍立的银霜恭敬的退出去请人。没多久,银霜就带着周楚回来了,萧成章躲在了屏风后静静的听着。周楚虽为禁军统领,但单独被皇后召见的时候并不多,来的路上他就在想皇后召见他到底是所谓何事。可他没想到最近有什么事是与皇后有交集的,唯一能与后宫扯上联系的,那就只有假玉秀和彩兰了。而如今彩兰是刺杀太子的真凶,皇后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与此事有勾连的,那么就只剩下假玉秀了。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联,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淡定了下来。一进入朝凤殿,周楚就躬身行礼,“末将见过皇后娘娘。”萧翎笑盈盈的让周楚起身,直入主题:“周统领免礼,今日本宫叫你来,是听闻有宫女在诏狱逃出,不知情况如何了?”周楚据实禀报:“那宫女已经死亡,杀害她的凶手目前还在追查中。”屏风后的萧成章松了口气,脸上浮起了笑容,**就好。萧翎却不过放心了,为了替哥哥善后,她的人现在被追捕中,虽然知道她的人即便被抓住也不会将她供出来,但会折损她的人手。虽然心里担忧,但面色如常,她淡淡的道:“本宫知道了,宫女的管束本宫亦有责任,若是后面有什么情况,可随时来知会本宫。”周楚拱手礼道:“是。”等周楚离开后,萧成章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还是妹妹好手段,这禁军统领都已经在妹妹的掌控之中了。”“哥哥说笑了,这个周楚可不是我的人,他向来只听从陛下的话,今日能前来,想必是猜到我要问的是那宫女的事。只是本宫这一问,免不了引起了他的怀疑。这段时间哥哥就不要进宫来了,以免引起陛下的猜忌。”“我知道了。”萧成章离开朝凤殿后,萧翎勉强保持的好脸色一下子垮了下去,抓起手边名贵的茶盏就摔到了地上,愤愤道:“派人去寻找丁四的下落,一定要赶在周楚的人之前。找到后将他安置在宫外,等风声过去后再说。”银霜给在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收拾好地上的碎茶盏后就退了出去。整个朝凤殿都是萧翎的心腹之人,知道萧翎的心情不佳,自然不敢多言。萧翎阖着眼,头痛的按了按额角,银霜立即走上前继续揉按,让萧翎熨帖的许多。一想到自己布局了好些时候的计划,因为兄长的擅自行动导致一败涂地,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她苦心布置的两步棋,竟然一个都没有成功。 她的第一步棋,是重华宫的真玉秀,她大婚当日已经命人在玉秀身上撒了引蛇粉,并在大婚队伍必经之路上放了毒蛇,一旦玉秀进入重华宫接触到姜蕴,引蛇粉就会沾染到姜蕴身上,到那时姜蕴就会因被蛇所咬**身亡。就算事后查起来,也查不到她头上。可惜她没有算到来了个假玉秀,将真玉秀给打晕在了偏殿,导致她根本没有见到姜蕴。而第二步棋就是彩兰,虽然彩兰当众推姜蕴的行为风险很大,但只要能成功,冒点险也值得。谁能想到突然冒出来一个宫女把彩兰推了下去,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想到那个突然冲出来推了彩兰的宫女,萧翎总算想起来过问,“那个宫女的身份可查出来了?”银霜手下一顿,“回娘娘,这几日派出去的人除了查到这个宫女叫玉晏,其他的一无所知。”“废物!一个宫女也查不到。继续查,坏了本宫的好事,本宫定饶不了她!”此时已经在宫女金瑶的带领 第89章 上朝 《重生之高门娇宠》全本免费阅读 “那你干嘛说阿辞在你这,而且我都登过几次门了,你为什么不早同我说明。” “谁知道你这么死心眼,还天天来。” “你才死心眼,还不是关心你和阿辞,谢承胤你个坏东西,迟早有你求我的那天,哼!” “你那是关心我和晏辞吗,你那是关心八卦。” 秋芙蕖一把甩开谢承胤的袖子,十分嫌弃的斜眼看着他,恨不得一个眼神一个洞的戳穿谢承胤。 “桐香,我们走!” 看着秋芙蕖气哼哼的走了,七寸这才凑到谢承胤身边,揉着被秋芙蕖推过的胸口道:“这秋大小姐,力气是真的大,真不知道天天吃的啥。” 谢承胤上下打量了一番七寸,转身就往府里走去,“不是她力气大,是你虚。” 七寸追着谢承胤,“我才不虚!” 晏辞虽然是御前女官,但也是属于后宫管辖之内,不过一日,她在皇帝跟前伺候的消息就传到了皇后萧翎耳中。 “什么,晏家那个继女已经进宫来了?” 萧翎声音高昂的有些变调,对于在太子大婚典礼上跟她顶嘴的晏家女儿,她可是印象深刻呢。 “不是说要到年后了吗,怎么现在就进宫了,她什么时候进宫的?” 银霜低垂着头,“回娘娘,晏姑娘是昨日进宫的,但我们的人并没有收到她进宫的消息。” 萧翎捏紧了手里的帕子,一张脸上都是蔑视的神色,“怎么进宫的已经不重要了,既然她敢进宫来,那本宫就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银霜微抬起头看到了萧翎脸上的神情,她上次看到娘娘有这个表情,还是锦秋殿秋贵妃的大宫女桂芳被娘娘当众打死的时候。 想到这,银霜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桂芳临死时凄厉的求饶声仿佛又在她的耳边响起,登时冒了一身冷汗。 这位晏姑娘,怕是不会有好下场了。 丝毫没有察觉到危机感的晏辞,此时正跟着金瑶金琅学习如何给陛下端茶送水。 从茶水的温度到茶碗里要倒多少水放几片茶叶,晏辞一遍又一遍的做。 没错,茶叶就是按片算的。 金琅是最擅茶的,看着晏辞每次都把茶叶的数量放错,她忍不住再次重复一遍。 “哎呀,又错了,那是顾渚紫笋,顾渚紫笋要放十八片,寿州黄芽才是要放八片的。” 晏辞手忙脚乱的将眼前那些看起来差不多模样的茶叶,多的拿出来,少的再加上。 刚顺手要去给旁边的另一个茶杯也加上两片,又听到金琅道:“错了错了,碧螺春放十片,你都放了十一片了还放啊!” 晏辞抿着嘴,认命的将被称作碧螺春的茶拿出来一片,好在还没加水,不然她浸过手的茶,皇上还敢喝吗。 她从前喝茶时也自己泡过茶,向来都是随手捏上一小撮就可以了,哪像现在这么费劲,还得一片一片的数。 金瑶在旁边看着晏辞一脸的生无可恋,捂着嘴偷笑。 等晏辞差不多能记清楚了数量,金琅又开始让她控制水量,一番操作下来,让晏辞重复到都怀疑人生了。 她这哪是个女官啊,就是个茶水丫鬟,还是最费劲的那种,一天下来啥活也没干,就光泡茶倒水了。 好不容易做的让金琅勉强满意,晏辞这才噗嗤一声坐在凳子上,“歇会,歇会,这奉茶,也太累了,比打仗还累。” 金琅也没再多说什么,端起已经泡好的茶,给皇上送了过去。 等她回来时,还顺带给晏辞带来了一个新消息。 “陛下喝了你的茶说还不错,让你明日跟着一起上早朝。” 晏辞瞠目结舌的愣在当场,一时竟然没想出茶的味道和上早朝有什么必然联系。 但晏辞想着,上朝总比端茶送水好,至少不用数茶叶了。 冬日越来越冷,再过两个月就是年关了,各个地区就开始向东都缴纳年赋了。 百官早已进入隆昌殿内站好等待,等到杨昭一声高喝:“皇上驾到。” 百官俯首道:“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天庆帝威严的声音道了一声“众卿平身”后,刚落座,视线就精准的落在了侍立在一 第90章 嘴替 《重生之高门娇宠》全本免费阅读 看着整整齐齐的文左武右两列官员,天庆帝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文官的队伍,总算和武官的队伍一样长了,看得他是周身通泰。 心情好了,天庆帝开始步入正题。 “日前,朕曾提过要将人丁税变更为土地税,关于赋税制度的改革,众卿还有可其他问题?” 萧丞相横跨一步站了出来,“启禀陛下,臣有话要说。” 天庆帝伸了伸手示意他说。 “关于这个新的赋税制度,臣有很多疑问。首先我们大兴国虽然土地辽阔,但可用于耕作的土地实在是有限,按土地亩数去收税,这显然会大大折损税收。” “其二,丈量国家耕地是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且在一些边缘之处可以丈量的土地又难以精确估算,那每年国家的税收有多少谁也无法确定,如此产生的****行为我们也不得而知。”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百姓会不会因为此项制度而大量出售土地,致使土地无人耕种,国家粮食无以为继。” 萧成章掷地有声的将土地税的弊端明确的暴露了出来。 其他没有发言的官员们,内心里也都有这几个疑问,纷纷竖起耳朵来听陛下是如何解答的。 天庆帝本身就没打算自己舌战百官,听着是这样几个简单的问题,他皱起的眉头微微一松。 看向了站在百官之中有点显眼的晏辞。 “晏辞,你来给丞相大人解答一下。” 这就是他让晏辞上朝的原因。 晏辞今日就是他的嘴替。 百官之中都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这可是事关国家命脉的税收啊,陛下怎么如此儿戏,竟然让一个女子来解答,她能知道个什么。 而被点到名的晏辞已经在心里打好了腹稿,因为提前就有所准备,所以被叫到时她心里并不慌。 她站出来,低头拱手后,便直直的看向站在最前头的萧成章。 “丞相大人,这三个问题就由我来为您解答。” 萧成章斜过身子朝后面的晏辞看了一眼,完全是一副我看你能说出点儿什么来的表情。 晏辞唇角一勾,娓娓道来。 “其一,关于丞相大人所说的耕地少,会导致国家税收减少的问题。的确,由人丁税变更为土地税是会减少税收,毕竟亩产哪有人产高啊。但别忘了人丁是定数,亩产却是未知数。若是百姓为了获得更多的粮食,就会更加努力的工作。那么亩产就会大大提高,税收自然也随之增高。此种以激励之法增加赋税的行为,显然会比逼迫之法增加赋税,更得民心。” 萧成章动了动嘴,想要反驳,却被晏辞略微抬高的声音怼了回去,“其二。” 晏辞根本没打算让他反驳,“其二,税收未知和****的问题。这就要看地方官员的作为了,国家政策的推行自然是需要地方的配合,若是地方上不作为还为虎作伥,那再好的制度也不过是摆设。所以想要解决这个问题,首先要解决人的问题。” “其三,即便是土地收税百姓也不会放弃自家的耕地,因为如今的税收已经远比按人头收税时要少得多。只有那些拥有大量的耕地而不去耕种的人才会选择出售土地。而拥有土地的百姓,除非逼不得已,否则他们是不会出售自己赖以生存的土地,转而去寄人篱下为别人耕作的。” “总而言之,土地税给了百姓更多的选择权利。他们可以选择自耕自养,也可以选择成为雇农,靠每月的工钱为生。但显然哪个有利哪个不利,聪明人都能算的明白。丞相大人,您明白吗?” 晏辞含笑看着萧丞相,虽然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但她大约能猜到,此时的萧丞相脸上绝对是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她最后留下的这个疑问句,就是用来堵萧成章的嘴的。 他若是答明白了,也就是变相同意了土地税的制度,若是不明白,那他就成了晏辞口中分不清利弊的不聪明人。 可无论他答不答,他提出的三个问题,隆昌殿内所有人的心里都已经门儿清了。 萧成章立在原地闭口不言,直接忽略了晏辞揶揄他的话。 “陛下,既如此,那臣便无异议了。” 天庆帝眉眼舒展,缓缓的扫视过众臣,有了丞相带头,他们自然也不再有什么异议, 第91章 题字之赏 和晏同林并行了一段路,这边金瑶就匆忙跑来了。 “阿辞,阿辞,陛下找你了。” 听到这晏同林赶紧向晏辞摆摆手,“你快回去吧,我回去也给你母亲说一声,你在宫里很好。若有什么事记得给家里送信。” 晏辞点了点头,就跟着金瑶回明仪宫。 天庆帝对今日的朝会是十分满意的,因为晏辞在大朝会上帮天庆帝堵住百官的口,尤其是丞相萧成章。 萧成章是两朝元老,即便是天庆帝也不得不给他两分薄面,他站出来提意见,天庆帝要兼顾朝中局势,并不能直接的怼回去。 但晏辞不一样,她只是一个新封的女官。 一来不用顾及萧成章的脸面,即便将萧成章得罪了个彻底,萧成章也只会对晏辞看不过眼,并不能因此怪罪到天庆帝身上。 二来呢,晏辞本身就是个女子,即便说错了,那也是有情可原。 可晏辞所说却大大超出天庆帝的意料。 他看到晏辞进了明仪宫,一张脸的笑容挡也挡不住,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整个明仪宫里。 “晏辞啊,你今日说的可太好了!你有如此大才,生为女子真是可惜了。” 天庆帝心里不禁在想,若是晏辞为男儿,说不定还能有和萧成章分庭抗礼之力呢。 晏辞自然是听出了天庆帝的话外之音。 显然是她的行为达到了天庆帝的预想,不然,这迎接她的就不是夸奖,说不定就是牢狱之灾了。 有了在诏狱住过的经历,晏辞可是再也不想故地重游了,大牢里那潮湿发霉的味道,她现在都印象深刻。 晏辞明白,作为皇帝是要平衡朝堂,而她被天庆帝诏进宫来,自然就要做这个祸水东引的引子。 不过晏辞已经暗自庆幸了,好歹不是杀鸡儆猴的鸡。 皇帝欲成事,必然要和百官上演一番斗智斗勇,若是主强臣弱,那自然是没什么可说的,当然是皇帝说一不二,臣子们只管听着便是了。 可如今的大兴国,身为皇帝的天庆帝,是和平年代的皇帝,他自二十四岁登基以来,国泰民安,虽然也有经历过天灾人祸,可到底是不会动摇到国家根基。 所以造就了天庆帝仁慈的性格。 一国之君仁慈于百姓而言是好事,可对于国家变革,却是一个极大的弊端。 变革需要雷厉风行的手段和当机立断的果决,这两样,天庆帝都不具备。 但天庆帝却深知国家制度的变革于大兴国是有利的,所以即便实施起来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阻碍,但他愿意尽力一试。 选中晏辞,便是他的开始。 没想到,初战告捷。 天庆帝打量着晏辞不喜不怒的神情,心中的赞赏更甚。 晏同林那个不温不火两头倒的脾气,倒是养出了这么一个直言不讳的女儿。 对于天庆帝的夸奖,晏辞更希望能来点实惠的,光嘴上夸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当钱花。 既然陛下不主动赏,那她自己求好了,反正到了手的才是最实在的。 晏辞当即就屈膝一礼,道:“臣女多谢陛下夸赞,陛下可有赏?” 天庆帝喜悦的神色一顿,继而笑得更开怀了,“你呀你呀,净惦记着要赏赐了,怎么,在宫里缺着你吃穿了?” “那倒没有,那不是陛下说的吗,有错该罚,有奖当赏,陛下您都夸臣女了,要是不赏点,臣女都觉得不真实。” 不仅天庆帝被晏辞的一番理论笑得逗得合不拢嘴,就连站在一旁的杨昭和金瑶,也都捂着嘴偷笑。 杨昭是看出来了,陛下对于晏女官的讨赏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很有意思,这晏女官,确实是讨了陛下的欢心了。 一个十几岁的姑娘,不仅在政事上有独特的见地,在拿捏陛下的心思上,也做的很精巧。 既让陛下高兴,又不觉得唐突和冒犯,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天庆帝笑过,便问晏辞,“你想要什么赏赐?” 晏辞眼珠一转,视线瞬间就看到了天庆帝书案上摆放着的笔墨纸砚。 “陛下,那您就赏臣女几个字吧。” “字?” “是啊,陛下您的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臣女很喜欢,您赏臣女几个字,臣女带回去挂着,也很有面不是。” 天庆帝道:“好!” 杨昭走上前磨墨,看着天庆帝大笔一挥,浓重的笔墨在桌上的纸上写下四个字:女中诸葛。 墨迹渐干,杨昭将纸小心翼翼的折起来放到晏辞手上,“晏女官。” 晏辞高兴的接过,向天庆帝连连道谢后,这才满意的离开明仪宫。 看着晏辞离开的身影,杨昭内心感叹,能得到陛下的亲笔题字,晏女官非是第一人,可这不大不小的赏赐,既得了赏,又没不让人觉得,可就算是芙蓉公主跑到陛下面前来讨赏,也不见得陛下会有求必应。 晏女官若能一直的陛下欢心,等她出宫出嫁之时,得陛下赐一门好的姻缘是没问题的了。晏辞当即就屈膝一礼,道:“臣女多谢陛下夸赞,陛下可有赏?” 天庆帝喜悦的神色一顿,继而笑得更开怀了,“你呀你呀,净惦记着要赏赐了,怎么,在宫里缺着你吃穿了?” “那倒没有,那不是陛下说的吗,有错该罚,有奖当赏,陛下您都夸臣女了,要是不赏点,臣女都觉得不真实。” 不仅天庆帝被晏辞的一番理论笑得逗得合不拢嘴,就连站在一旁的杨昭和金瑶,也都捂着嘴偷笑。 杨昭是看出来了,陛下对于晏女官的讨赏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很有意思,这晏女官,确实是讨了陛下的欢心了。 一个十几岁的姑娘,不仅在政事上有独特的见地,在拿捏陛下的心思上,也做的很精巧。 既让陛下高兴,又不觉得唐突和冒犯,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天庆帝笑过,便问晏辞,“你想要什么赏赐?” 晏辞眼珠一转,视线瞬间就盯上了天庆帝腰间的玉佩,“” 就算是芙蓉公主跑到陛下面前来讨赏,也不见得陛下会有求必应。 第92章 彩礼 《重生之高门娇宠》全本免费阅读 晏同林回到晏府,就立刻将晏辞已经在宫里的消息告诉了蒋卿卿。 蒋卿卿和晏同林在宫里见到晏辞时一样惊讶,但得知晏辞是陛下在陛下跟前服侍,心里也就慢慢放下心去。 接着跟晏同林说起了晏如的婚事来。 晏如和韩凉的婚事定在了来年开春,三月之期,万物复苏百花盛开,是个十分好的意头。 但如今满打满算,也就剩下五个月的时间了,两家也就只是换过庚帖,纳采纳吉纳征都还没有。 蒋卿卿作为晏家的主母,这些庶子庶女的成家出嫁,都是需要她操持的。 眼看年关将至,原定在年前都要完成的定亲环节,如今却滞留了许久了,再拖延下去,恐怕婚期都要延后了。 可对于女子来说,婚期被延后或是提前,那都是不吉利的。 蒋卿卿一边帮晏同林脱下官服换上便衣,一边道:“夫君,你和韩大人是同朝为官,不如你侧面打听一下,他们韩家何时纳采啊,总这么拖下去不是个事啊。” 展开双臂任由蒋卿卿给他穿外衣的晏同林爽快的答应了,“行,等明天下朝后我去问问韩琦。” 晏同林系好领间的扣子,转过身来拉住蒋卿卿柔软的小手,轻轻的捏了两下,“我猜啊,定然是他们韩家没有女主人,对于成亲这趟子流程还生疏的紧呢。哪像咱们晏家,有一个如此美丽贤惠又温柔持家的女主人呢。” 蒋卿卿被晏同林这一通嘴里抹了蜜般的夸赞,俏脸一红,娇嗔道:“这可说不准,谁知道韩家是不是在私底下盘算着什么。” “盘算什么都不要紧,但成亲该有的东西一样也不能少,少了我就不把女儿嫁给他们家。” 晏同林说的信誓旦旦,可一想到晏如那上赶着倒贴的样子,就忍不住的心虚了一下。 从前时觉得小九是百般的好,聪敏机灵,说话也总能说到他心坎里。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九就变得越来越不讨喜,变得娇纵任性,不听训教。 反观一直被自己看不上的继女晏辞,倒是变得越来越乖巧懂事,如今都得了陛下的青眼。 若是不出意外,晏辞凭借着她如今受陛下宠爱的程度,得一门好的亲事是不成问题的。 到那时,晏辞一人得道,他们整个晏府都跟着鸡犬升天。 如此可见,亲不亲生的有什么重要的,能带给他切身利益的才是他的亲女儿,好女儿。 隔日还没等晏同林去找韩琦问问情况,一下早朝回到府里,就看到了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女人站在大门口。 见到晏同林走过来,立马就挥舞着手帕热情的迎了上去,“哎呦,这位就是晏大人吧。” 晏同林忙不迭的避开那迎面而来的浓重的脂粉味,眉头皱的能苍蝇,“你是谁?” 女子咧嘴笑起来,“我呀,富贵巷的张媒婆,我是替韩公子上门来给九姑娘送聘礼的。” 听到是送聘礼的,晏同林眉头松了松,“那进府吧,我夫人在呢。” 晏同林和张媒婆一前一后的进了门。 当初韩琦带着儿子韩凉上门时已经带了不少彩礼,这次请媒婆上门,其实已经不必再带彩礼了。 可看着一箱又一箱的东西抬进府里,晏同林和蒋卿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讶。 这韩家,怎么这么大方了? 张媒婆带来的彩礼足足有十箱子,加上当初上门时的六箱,也算是十分丰厚的彩礼了。 因为不仅如此,后面还会有纳吉纳征等流程,每次所带之礼,只会比前一次丰厚。 这样算下来,等到晏如大婚之时,嫁妆加上彩礼,少说也得六七十抬了。 虽比不得公侯伯府,可在寻常的官员之家,也是拔尖的了。 晏如一个庶出的女儿,能得到如此丰厚的婚嫁之资,已经是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 原本因为韩家无故拖延定亲流程的事心生不喜的赵姨娘,看到这一番场景,心里顿时好感激增。 喜滋滋的拉着女儿晏如围在箱子边上看,恨不得立即就能打开箱子看看里面都装得什么宝贝。 心里洋洋自得,她和女儿果然没有选错。 韩凉是韩家独子,韩家的一切将来都是韩凉的,她 第93章 坠楼案 《重生之高门娇宠》全本免费阅读 晏如哪里还需要他哄。 有了这整整十大箱子彩礼,晏如就已经满心的相信韩凉对她的一颗真心是天地可鉴日月可证的。 而此时的韩凉,却日日混迹红芳馆,美人在怀,乐不思蜀。 好在韩琦是有数的,儿子再不争气,儿媳妇还是要好好地娶进门来的。 更何况还是晏家的女儿。 如今的晏家,在韩琦眼里那可是大腿级别的人。 原先晏同林被皇上停职之时,韩琦还有些担心因为和晏家的姻亲关系会被连累到,结果晏家也就坐了三天的冷板凳。 转过头来,不仅管官复原职,就连女儿都成了皇上跟前的红人。 这样到了跟前的粗大腿,他要是再不抱住,那可真是辜负了老天爷的美意了。 所以不过短短一个月时间,搁置了半年的议亲流程就差不多走完了,两家人算是基本上绑在了一根绳上。 韩琦不愧是鸿胪寺卿,这办事态度还是杠杠的。 从纳采到请期,事无巨细,韩琦是办的是妥妥当当的,最终的婚期,定于天庆二十三年三月十二日。 婚事定好了,韩家高兴,晏家也高兴,双方都本着互利共赢的态度,在心里认可了对方这个亲家。 晏辞人虽然在宫里,但晏府发生的事她也知晓,谁叫她有一个耳报神呢。 耳报神秋芙蕖坐在晏辞的小屋里,猛灌了一大碗茶水,推过茶盏让晏辞再给续上。 今日她来可不仅仅是来说晏如和韩凉订婚的细节的,而是与韩凉有关的另一件事。 “阿辞,你是没看见,那姑娘头破了那么大一个洞,血咕嘟咕嘟的往外淌,整个红芳馆的地都给染红了。” 晏辞给秋芙蕖倒满了茶端过来,也不忘打趣她,“我是没看见,怎么,你是亲眼所见吗?” 秋芙蕖一噎,“那倒没有,我去的时候红芳馆已经被官府封了,都是外头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可真了。” 晏辞在秋芙蕖对面的凳子上坐下,“既是传言,那必然就有夸大其词的成分,你说那女子是从二楼掉下来的,头上又怎么会有窟窿呢,也就两三米的高度,顶多是个血口子。” 话音刚落,另一道男声就从门外传了进来。 “我可是亲眼所见呢!” 两人齐齐朝门口望去,就见一身锦衣的谢承胤举步而入,本是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却背着手做出一副老成的样子。 谢承胤看着对坐的二人,毫不见外的就在两人之间的凳子上落座。 晏辞有些惊讶谢承胤的到来,要说是在晏府的流芳院,谢承胤能自由来去也就罢了,怎么到了这宫里的云阁,谢承胤也能随便进出。 这可是后宫了,他一个外男,也能这么随意进出吗? “你怎么来了?”晏辞看着谢承胤,忍不住问道。 谢承胤取了个茶碗倒茶,“我来陪皇上下棋,这不赢了两把,特许我来云阁看看你。” 秋芙蕖小嘴啧啧起来,“呦呦呦,才几天没见就想阿辞啦?” 谢承胤不咸不淡的瞥了秋芙蕖一眼,并不去接秋芙蕖的话茬,而是转向晏辞,“你都知道了?” 晏辞自然知道谢承胤说的是红芳馆的事,点点头便道:“秋大小姐都告诉我了,只是细节上还有待推敲。” 想到谢承胤一进门说的话,晏辞问道:“你说你亲眼所见,可是真的?” “我当时在红芳馆二楼,那个舞女掉下去的时候,的确是头先着的地,是留流了不少血,但没有传的那么夸张。” 晏辞看了一眼秋芙蕖,眼神里都是:你看我说的对吧,都是夸张的。 被谢承胤这个见证人一说,秋芙蕖八卦的心又好奇起来,“那当时是个什么情况?” 晏辞和秋芙蕖都被谢承胤的话勾起了兴趣,抻着脖的等待着下文。 被两道灼灼的目光盯着的谢承胤,反而故作高深的闭了嘴,端起茶碗嘶溜一口,津津有味的品起茶来。 这可把秋芙蕖给急坏了。 “只是什么,谢承胤你赶紧说啊! 第94章 凶手 《重生之高门娇宠》全本免费阅读 此话一出,不仅谢承胤一愣,晏辞看向谢承胤的眼神也变得微妙了起来。 众所周知,红芳馆是东都有名的妓馆,里面的莺莺燕燕环肥燕瘦各有千秋,那可是男人们的温柔乡。 去红芳馆的,无外乎是寻欢作乐这一个原因。 不知秋芙蕖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问完了以后也没等谢承胤解释,就起身向晏辞告辞。 “阿辞,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出宫了,改日再来找你玩。” 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谢承胤后,离开了云阁。 谢承胤脸色有些微不可察的发黑,这秋芙蕖,明摆着是在给他挖坑。 而他却没法解释。 自从上次在宫里发现杀死假玉秀另有其人后,他一直暗中追查那人的下落。 好不容易查到点线索,发现那人在红芳馆出现过,这才暗中进入调查,没想到竟然意外撞见了坠楼案。 这些话他可以解释给晏辞听,可却没法说给秋芙蕖,秋芙蕖对于晏辞成为太子**事件的嫌疑人一事不曾知晓,解释起来太过麻烦。 秋芙蕖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晏辞和谢承胤。 谢承胤还想着解释两句,就听见晏辞道:“小侯爷也该出宫了。” 谢承胤到了嘴边的话没了说出口的机会。 离开云阁的谢承胤一出门就看到了趴在门口偷听的秋芙蕖。 秋芙蕖没想到谢承胤这么快就出来了,被当场抓包后略显尴尬的一笑,“你怎么出来了,没跟阿辞解释解释?” 谢承胤脸色更黑了,“秋芙蕖,你是故意的。” “嘿嘿,这不是看着你和阿辞进展太慢帮你一把吗,你得让阿辞心生嫉妒才行。女孩子啊,只有让她嫉妒了才能知道她在不在乎你。” 秋芙蕖两手一摊,“不过看阿辞的反应,你应该是没戏喽。” 谢承胤回过头神情复杂的看了眼云阁,不发一言的走了,秋芙蕖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而此时的晏府,因为韩凉的事,那些送来的聘礼,成了烫手的山芋。 可婚事既定,红芳馆的事情也还在调查中,到底是不是韩凉杀的人还未可知,晏家在此时也没法公然退婚。 晏同林只暗暗的希望,韩凉真的是被冤枉的吧。 晏如却还是个拎不清的,得知此事的她不仅没有对韩凉留连红芳馆心生不满,反而一心想要为韩凉洗刷清白。 她三番五次的跑到芷兰院见晏同林,却都被蒋卿卿挡了回去。 晏同林此时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哪里还会见她。 可晏如在这件事情上却展现出了难得的锲而不舍的精神,在芷兰院见不到父亲,就开始日日在去书房的必经之路上等着。 守了几日,最后终于在书房外拦住了刚下朝回来的晏同林。 她跪在地上扯住了晏同林的裤脚,让晏同林一时没能走脱,“爹,你就帮帮韩公子吧,他一定是被冤枉的,他是不会**的。” 看着这副模样的晏如,一路被指指点点的晏同林也憋不住火了,冷着脸道:“那是他韩家的事,与我们晏家何干,你要还是晏家的女儿,就回你的院子里待着去,他冤不冤枉,自有官府定夺。” 说完就进了书房,晏如呆呆的站在书房外,心里愈发觉得父亲不近人情。 什么晏家韩家的,她马上就要嫁给韩凉了,那就是一家人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对她未来的夫君说三道四。 既然父亲不帮,那她就自己想办法。 红芳馆的这件事说大不大,但因为晏辞在天庆帝身边服侍,这事也就被传到了天庆帝耳中。 “你若是担心家里,可回家几日,待事情处理好了,再回宫来便是。” 天庆帝对晏辞还是比较宽容的,晏辞本也想着告假几日回去看看,天庆帝开口了,她便顺势应了下来。 “谢陛下。” 等晏辞出了明仪宫,天庆帝就吩咐杨昭派人关注一下这件事的后续。 朝凤殿里,银露神色慌张的跑了进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萧翎跟前,“娘娘,大事不好了,丁四不见了。” 萧翎描眉的手一抖,柔和的眉峰被尾端突如其来的转折破坏了美感,添了三分戾气。 “怎么回事?” 银露把刚刚得到了消息如实道来:“丁四在红芳馆杀了一个舞女,栽赃给了鸿胪寺卿公子韩凉,如今鸿胪 第95章 回府 《重生之高门娇宠》全本免费阅读 晏辞一回到晏府,就遇上了被一群人簇拥着出门去的晏如。 那些人看着眼生,不像是晏府的家仆,晏辞不禁好奇的多看了两眼,难不成府里又进新人了? 心里虽然有疑问,但晏辞并没有过多的在意,进了府直接往芷兰院走去。 已经好些日子没见到晏辞的蒋卿卿看到晏辞回来,眼睛里的惊讶只一瞬就被满满的喜悦盖了过去。 亲亲热热的起身迎接晏辞,“阿辞,你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送个信回来,娘好给你准备你爱吃的饭菜。” “没什么大事,就是听闻韩家又出事了,我担心家里会有需要帮忙的,这才回来看看。” 蒋卿卿拉着晏辞在椅子上坐下,拿了糕点给她吃,“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值得你操心,你在宫里照顾好自己才是要紧的。你父亲已经明确告诉府里的人,这些日子规矩些,只等官府查明情况再说。” 晏辞点点头,倒是十分赞同晏同林的这个做法,可她突然想到出门去的晏如,便问道:“九姐姐呢,她可有向父亲说些什么?” 说起晏如,蒋卿卿脸上的喜色稍减,继而连连叹气,将晏如日日围堵晏同林的事仔仔细细的告诉了晏辞,顺到最后,语气里虽有惋惜,却也庆幸。 “九姑娘怎么就看不明白呢,就韩家公子这样不成器的,她上赶着嫁不说,出了事还可劲的凑,还好阿辞你眼明心亮,没看上这么个坏东西。” 晏辞忍不住笑了,“放心吧娘,你女儿我眼瞎一次就够了,绝不会再瞎第二次。” 想到自己前世因所嫁非人而命丧火海一事,那还不如晏如呢。 因为晏辞回来了,蒋卿卿就吩咐厨房多做几个菜。 厨子也是个实诚人,知道是在宫里得宠的那位十三姑娘回来了,为了能在晏辞面前大显身手,厨子一口气做了十道菜,个个都是他的拿手好菜。 晏辞看着桌面上摆放的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厨子还真是有心了,十个菜里有八个都是根据她的口味做的。 相对于晏辞回家后的自在,韩凉自被当做嫌疑人抓紧大理寺以后,日子过得就有些难以言说。 虽然韩琦已经跟大理寺看守的人使了些银钱,让他们好好照顾韩凉,可韩凉那细皮嫩肉金粉窝里长起来的公子哥儿,哪里吃过这份苦头。 进去的第一天,他尚还底气十足颐指气使的嫌这嫌那,看着那看守的士兵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士兵们见多了这样的人,只管锁好牢门,瞅都没瞅韩凉一眼。 韩凉见没人搭理他,他就开始绝食不吃饭,送进来的一碗米饭和一碟菜被他踢到边上。 可到了夜里他就饿的不行了,胃中的绞痛让他睡不着觉,折腾了大半夜,最终还是忍不住爬起来端起了那碗已经干巴巴硬邦邦的米饭。 好在天气寒冷,米饭没馊,韩凉勉强吃了两口,这才重新躺回去睡觉。 有了这回吃残羹冷炙的经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韩凉在饭菜一被送进来的时候就趁热吃了。 不愧是使了银子的饭菜,有菜有肉,还是热乎乎的,虽比不上在外头的大鱼大肉,可在牢狱里,已经是顶配的标准了。 开始的几日韩凉还嚷嚷着要出去,后面他就慢慢习惯了,每日除了吃就是睡,不仅没有消瘦,反而还胖了两斤。 他自来爱惜自己的容颜,每天还用那为数不多的清水擦洗一下脸,自认为还是那个风度翩翩的俊美公子哥,实则一身臭哄哄的味道,只是他身在其中而不自知。 终于在大牢里住了七日后,韩凉被放出来了。 见到外面的阳光的一瞬间,韩凉喜极而泣,抱着他老爹韩琦的大腿就开始嚎啕大哭,边哭边说,“我再也不去红芳馆了,再也不去了。” 舞女的死亡,到底还是给韩凉造成了点心理阴影。 看着韩凉的邋遢样,原本还有些心疼的韩琦,听到这话后,心里只剩下欣慰。 这番牢狱之灾也算没白遭,至少给了韩凉一个浪子回头的机会。 因为舞女的死亡现 第96章 男盗女娼 《重生之高门娇宠》全本免费阅读 :.x 因为被卸了下巴的原因,丁四说话很费劲,但那一句含糊不清的话,晏辞却听懂了。 “你问我为什么不杀你,我还想问你为什么不杀我呢?” 只有晏辞知道,在诏狱门口,那支**箭她能躲过,一半原因是她提前有准备,而另一半原因,是那支**箭刻意避开了她。 她不会天真的以为是**技术不好射偏了,因为在她身后只露出小半边身子的“玉秀”是被一箭穿喉的。 没有丝毫犹豫和怜悯。 所以收到谢承胤的消息说射杀玉秀的另有其人时,原本要回宫的晏辞二话不说就赶来了,面对这个放了她一马的**,晏辞是好奇多于防备。 丁四蜷缩着身子坐在地上,面上新生出的胡茬显得他既狼狈又颓丧,停留在晏辞身上的目光带了些许迷茫。 他嘴唇抖动了两下,等七寸上前给他临时接上下巴以后,回答了晏辞的问话:“我觉得你很熟悉。” 这个回答让晏辞愣了片刻,这是个什么理由呢,难不成这**跟晏辞还是旧相识? 晏辞脱口道:“你认识我?” 丁四果断的摇了摇头,“不认识。” 晏辞翻了个白眼,不认识还说觉得熟悉,这人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还是说他能透过晏辞的皮囊认出花辞镜的灵魂。 此想法一出晏辞自己就疯狂摇头,在她没有承认之前,和她有频繁接触的谢承胤都没有发现端倪,更何况是这个只见过第二次的人了。 不再执着于身份的探究,晏辞趁着丁四放松下来的防备,直接问起了红芳馆的事。 “是不是你在红芳馆杀了那舞女?” 面对晏辞的发问,丁四一双眼睛眯了眯,似是在很用力的回忆。 猛然间他突然身子往前一扑,眼中冷芒乍现:“她该死!” 近在迟尺的晏辞险些被他扑到,幸好谢承胤一直在关注着他的动作,迅速拉了晏辞一把,这才避开了丁四。 丁四仿佛没有发觉自己突然的动作让晏辞和谢承胤戒备了起来,手被绑在身后的他因为这一扑上半身歪倒在了地上,不见他挣扎着起来,却听到他哈哈的笑了起来。 “男盗女娼,奸夫**,都该死,都该死!” 晏辞和谢承胤对视一眼,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那舞女在妓馆里做营生,可不就是女娼吗,怎么听他的意思,反倒成了天理不容的事了。 这个**莫不是从前受过情伤,这才这么愤世嫉俗,见不得别人你情我爱。 若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杀了那个舞女,那舞女死得也太冤枉了吧。 晏辞在心里忍不住啧啧啧,日后谁要给她说**是没有感情的,她指定要给他两逼斗。 这不仅有感情,还是因为感**的人。 等他笑过骂过以后,晏辞还想继续问是谁让他杀的玉秀,却被谢承胤阻止了。 因为倒在地上的丁四笑骂声戛然而止,身子也猛然发起抖来。 谢承胤看向七寸,“什么情况?” 七寸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是第一次见。 就在他们准备要去请大夫的时候,丁四却安静了下来,他用力挣了一下绑在手腕上的绳子,发现没法挣开,就挣扎着坐了起来。 此时的他不复方才癫狂的样子,冷静的双眼泛着冷光,审视着站在不远处的晏辞和谢承胤。 前后两副面孔的丁四让晏辞和谢承胤都狠狠惊讶了一下,看来还真是有个大病。 不仅是脑子里,身体上也有。 晏辞再去问时,丁四就只是低下头,一声不吭。 知道也没法再问出什么来,谢承胤就带着晏辞一块出了暗室。 “他背后的问题需要慢慢挖掘,这就交给你了,有什么情况送信到云阁吧。” 一边说着晏辞一边往大门口走去,时辰也不早了,再耽搁下去宫门就该落锁了。 刚走到大门口,就听见一声急促的马鸣声从门外传来,接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高大俊朗的年轻男子。 一身未脱去戎装衬得他英气十足,走路带风,两人还没回过神来,那人已经到了眼前。 谢承胤眼神一亮,嘴角立时带上了笑容,“哥,你怎么回来了?” 谢承奕将手里的红缨枪朝身后一扔,跟在他身后的三尺利落的接住枪,拿着就进了院子。 “ 第98章 酒楼的相遇 《重生之高门娇宠》全本免费阅读 天色渐暗,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可那些的酒楼里,却是人声鼎沸。 韩凉自从大牢里出来后确实是消停了几日,可到底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的那些好兄弟们邀请他酒楼一聚,说是祝贺他沉冤得雪,他二话不说便欣然前往。 观水阁里,韩凉在一间房间里喝的酩酊大醉,这些日子来的憋屈可算是有了倾泄的出口。 平时和韩凉关系较近的工部侍郎的公子孙若何挨着韩凉,拥着他的肩膀道:“老韩,你可知足吧,你坐牢的这些日子,兄弟们可都惦记着你呢。还有啊,你那个未婚妻,可是不遗余力的在帮你洗脱罪名呢。” 韩凉从酒桌上抬起头来,面色酡红满是醉酒之意,迷离的眼神没有焦距的在桌上胡乱的逡巡着。 “谁,你说谁?” 孙若何哈哈一笑,“老韩你可真醉了,你未婚妻,还能有谁,当然是晏家九姑娘啊。” 韩凉给自己倒了杯酒,滋溜又是一杯下肚,得到满足的憨态尽显。 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微凉的风,让他昏胀的头脑清醒了一些。 他迟钝的大脑缓慢运转了一下,“九姑娘?对对对,九姑娘很好,她可喜欢我了,我名声尽毁时也就只有她还愿意嫁给我,这回,她也帮我,可见她是真的喜欢我,等我娶了她,一定一辈子一心一意对她好。” 听到这话,周围一起喝酒的公子们都笑了,一心一意,在他们的词典里,一心一意可太多了。 今儿喜欢红芳馆的红缨姑娘时,那是一心一意的,明儿喜欢醉仙阁的小仙儿姑娘时,那也是一心一意。 就是一心一意的时间,太短了。 可能是一盏茶,一炷香,一个时辰,也可能是一日,一月,一年,从来没人说过一辈子。 一辈子那么久,漂亮姑娘又那么多,只喜欢一个姑娘,岂不是太亏了。 他们这些人都是心照不宣的,玩归玩,笑归笑,谁也不会往心里去。 推杯换盏又过了几轮,房间里的几人都是兴意阑珊昏昏欲睡,准备散场各自回家休息了。 几个人互相搀扶着往外走,晃晃悠悠的下了楼梯。 这个时辰也不早了,观水阁内还是热热闹闹的,不知是谁突然哎了一声,随即道:“那不是晏家九姑娘吗?” 几人刚刚才讨论过晏家九姑娘,猛然被提及,几个人的注意力都朝着那人所指看了过去。 果然在观水阁一楼的大厅里,看到了坐在一张小桌前的晏如。 晏如今日是来道谢的。 和她同在一桌的是大理寺少卿的妹妹张芝,因为韩凉被抓入狱后,晏如曾向晏同林求情希望帮帮韩凉,可被晏同林无情的拒绝了。 晏如并没有因此放弃,她找到了素来和她交好的姐妹张芝,通过张芝打听到了一些坠楼案件的事情。 得知并没有查到实证证明是韩凉杀的人后,晏如就拿了银子买通了一些市井的混混,散播有利于韩凉的言论。 她人微力薄,也没有强有力的依仗,只能小小的推波助澜一下,再加上有张芝时不时的给她透漏一点大理寺的小道消息,晏如真就等到了韩凉平安无事的出来。 为了能做韩家的当家主母,晏如这段时间可是劳心劳力,还没嫁过去,就已经开始为韩家奔走了。 虽然韩家不知道,但她乐在其中,只要能达成她想要的结果,过程中有些坎坷,那都是正常的。 晏如给张芝斟了一杯酒,“芝芝,这几日谢谢你了,我敬你。” 张芝脸上都是笑,她很享受被晏如高看的感觉,笑盈盈的端起酒杯小酌了一口,通体舒畅。 只有她自己清楚,在韩凉的事情上她并没有发挥什么作用,她哥哥虽然是大理寺少卿,可大理寺的事却很少和她说,所以当晏如找到她时,为了面子,她就答应帮她打听。 告诉晏如的那些消息,都是她通过外面的消息自己瞎编的,谁知道那韩凉最后竟然真的是无辜的。 这个结果也让她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看向晏如的眼神更加亲近,“阿如,这下你可放心了吧,韩公子没事了,你就能如愿的嫁到韩家当主母了。加上你此番为韩家做的这些,日后进了门,定然被韩家看重。” 晏如羞涩一笑,“我做这些是因为我真心倾慕韩公子。” 张芝看 第99章 啧啧啧 《重生之高门娇宠》全本免费阅读 月色撩人。 马车行走在行人寥寥无几的街道上,一路畅行无阻的朝着晏府行去。 马车内,晏如和韩凉分别坐在两侧,在这个狭小又密闭的空间里,两人呼吸可闻。 韩凉的内心有些躁动。 从红芳馆坠楼案开始,他到现在都半个多月没碰过女人了。 今日能遇上晏如是偶然,但也触动了他内心的想法,晏如和他有婚约在身,过了年就会成亲,有些事发生,早一些晚一些的,没什么区别吧。 他喉咙有些发紧,试探性的伸出手去拉住了晏如的手,带着酒意的微醺道:“阿如。” 晏如被韩凉拉住的手如同触电般的缩了回去,心脏剧烈的跳动了起来,羞怯的低下头去,“韩公子。” 娇媚温软的嗓音让韩凉心头一紧,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加速流动的直冲脑门而去。 在此时马车正好拐弯,晏如不加防备的随着马车的拐弯身子一歪,人就朝韩凉倒了过去。 韩凉喜上眉梢,长臂一伸就将晏如揽进了怀里,人也顺势坐在了晏如身边。 晏如惊慌失措的就要挣开逃离,却被韩凉收紧的怀抱紧紧的锢在了怀中,心跳的更快了。 可没来由的,剧烈的心跳中夹杂着暗暗的喜悦,一股隐隐的期待令她一张脸涨得通红。 韩凉更加温柔的喊了晏如一声,“阿如,你今日真好看。” 晏如闻言,缓缓抬起头来,对上韩凉满含深情的双眸,不可自抑的深陷其中。 韩凉内心愈加火热,看着晏如微微湿润的红唇,终于是忍不住吻了上去。 柔软且饱满圆润的唇瓣,滋味比想象的更美好,韩凉在唇上反复摩挲着,逐渐的开始攫取唇内的津液。 时不时传出来的啜吸声令人听着脸红心跳。 晏如是第一次亲吻,初始韩凉温柔缱绻又略带凉意的吻让她怔愣,慢慢的她微张开小嘴开始配合,丝丝甜意缓缓浸入她的心。 可韩凉想要的不仅如此,他一只手揽住晏如的腰身,另一只手开始在晏如身上上下游移,呼吸越来越粗重。 韩凉的吻让晏如沉迷,可他手下的动作却让晏如猛然回神,她推拒开韩凉,因为他的一些动作,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未经人事的晏如自然不知道这所谓的不舒服是何缘由,只知道两人还未成亲,过分亲近是不妥的。 韩凉却不想放弃,马车还在行驶,晏如并不能此时下车去,这便是他的机会了。 他轻轻揽住晏如,两个人的身子几乎贴到了一块,他甚至能感觉到晏如胸前才发育的凸起,小荷才露,带着少女的青涩。 虽比不得红芳馆的姑娘们的波涛汹涌,但也让他心痒难耐。 韩凉伸手抬起晏如的下巴,令她抬首望着自己,韩凉盈满柔情的双眼带着笑,“阿如,别拒绝我,你会很快乐。” 晏如不解其意,脸上的羞红却是对韩凉最大的鼓励。 韩凉抱紧她,再次吻了上去,不同于之前的温柔体贴,这次的吻,强势而猛烈,舌尖丝滑的窜入晏如的檀口中,和晏如的舌尖纠缠在一起。 下腹涌动的热流刺激着他去解晏如的衣服。 此时,行走的马车突然停下,外面传来了车夫的声音,“公子,晏府到了。” 车夫的话让晏如猛然清醒,推开韩凉掀开车帘就要逃下车。 她真是昏了头了,怎么能做这种事。 韩凉正在兴头上,哪容得晏如跑掉,晏如刚一跑就被他从后面拉住了裙角。 只用力一扯,晏如手刚碰到车帘就被拉了回去,连带着裙角也被撕破了,车帘一飘随即就合上了。 就这一瞬,外面的车夫看到了里面的场景,立刻懂事的下了马车,走到远处的空处不再打扰二人。 马车内,晏如已经被韩凉压在了身下,下半身的裙摆也被撩起,韩凉褪去温柔的面具,猴急的样子让晏如心生惶恐。 “韩公子,你放开我,这不合礼数。” 晏如提醒着韩凉,可韩凉酒意上头,色心大起。 “怎么就不合礼数了,你是我未婚妻,这事是早晚的,乖一点,我会好好疼你的。” 晏如已经可以预见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她开始剧烈的挣扎,但唯恐被人发现,又不敢大声喊叫。 但她的力气在韩凉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啧啧啧,好一个香艳的现场春宫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马车内的二人 第100章 真小 《重生之高门娇宠》全本免费阅读 随着韩凉放大的脸到了眼前,晏辞抬手就是一拳。 “别动我妹妹!” 话音落,一个人影从晏辞面前飞快闪过。 只听到韩凉一声闷哼,人就远远的摔了出去,溅起了一地尘土。 晏辞看着自己落空的拳头,又看向躺在地上哀嚎的韩凉,脑袋里闪过大大的问号。 晏诚收回自己的脚,在晏辞面前站直,他从未觉得自己如今日一般帅气。 “哪里来的宵小,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可是在我晏家的地盘,竟然敢对我晏府的姑娘动手动脚。” 韩凉胸口疼的只抽冷气,爬了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掉落的裤子露出了韩凉光裸的大腿,白皙的皮肤被旺盛的腿毛覆盖着,融进了漆黑的夜色。 晏辞感觉自己今夜的目力真是极佳,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都看到了。 不过…… 真小。 好半晌,韩凉才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指着突然出现的晏诚。 “你,你们,不讲武德!” 此时晏诚终于看清了试图对他妹妹不轨的人是韩凉,脸上的惊讶转瞬就被愤怒所代替。 “竟然是你小子,要娶我九妹妹不算,还打我十三妹妹的主意,看我今天不教训教训你!” 说着撸起袖子就要上前。 韩凉一声冷笑,“呵,教训我?明天我就昭告全东都,你九妹妹和十三妹妹,都已经是我的胯下玩物了。” 晏城即将落在韩凉脸上的拳头顿住,又怒又恨的表情在他的脸上交织变换着。 他本就是一个书生,一双手平日里也就用来写字作画,哪里打过人。 刚才踹的那一脚完全是出于对晏辞的保护之心,不假思索的就动脚了。 现在被韩凉一威胁,哪里还下得去手。 可韩凉却是混惯了,趁晏诚犹豫不决的一瞬,挥起一拳就冲着晏诚的脸颊砸了下去。 晏诚被打的脑袋一歪,脑袋嗡的一声,还没反应过来,随即就被晏辞拉到了身后。 接着就是“啪”的一声脆响,惊的晏诚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这还是他那个总是笑盈盈的十三妹妹吗? 看着站在自己前头比自己矮上一头还要多的纤弱的女孩子,施施然的收回掌掴韩凉的手。 有那么一瞬,晏诚觉得自己才是那个需要保护的。 心里突然涌起了无尽的羞愧之情,看着晏辞单薄的身影站在那里,却如松柏一样坚定,未曾退却半分。 晏诚心里的羞愧逐渐被油然而生的自豪所代替。 那是他妹妹! 看向韩凉的眼神不禁带上了同情。 这一巴掌,听着都疼。 相比之下,自己被韩凉打的那一拳都不算事。 而韩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的蒙圈了。 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让韩凉开始打量起晏辞来,没想到平时看着娇滴滴的十三姑娘竟然会**耳光,还打的这么疼! 这哪是个姑娘家! 夜风徐徐,从观水阁到晏府门口,又被踹了一脚打了一巴掌,韩凉的酒劲差不多过去了,人也清醒了许多。 虽然自己连番吃亏,但他也知道此时还不能和晏家撕破脸皮,只能捂着脸闷头爬上马车,让车夫赶紧回府去。 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明儿再战! 等韩凉走了,晏诚刚才不觉得疼的脸此时有些酸麻胀痛。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晏家二郎顿时觉得委屈起来,“妹妹,好疼。” 晏辞看着晏诚可怜兮兮的样子,虽然他的出现打乱了她要教训韩凉的计划,但他也是为了保护她,还为此挨了韩凉一拳头。 心顿时柔软了起来,“没事二哥,我回去给你上药,明天起来就不疼了。” “真的吗?” “真的,那是皇上御赐的药,可管用了。” 晏诚顿时喜滋滋,拉着晏辞就要回府,“走,咱们回去上药。” 晏辞看着走在自己前面,那个并不算伟岸的身影,慢慢的和另一个背影重合。 让她看得有些失神。 恰在此时 第101章 点根蜡 《重生之高门娇宠》全本免费阅读 晏诚次日起来的时候,脸虽然不疼了,可淤青还在,在原本就比较白皙的皮肤上,被打的痕迹愈发显眼。 想到昨夜韩凉那想要对晏辞动手动脚的样子,晏诚就更气不打一处来。 可他今日跟谢承胤约好了去看灵魂画手的新画,这一脸的伤可怎么出门。 满屋里翻腾了一个遍,终于是从抽屉里翻出一把扇子来,打开勉强能遮住脸上的淤青,这才灰溜溜的出门去。 松雅集如今的生意可谓是兴隆,无数的人为了一睹灵魂画手的新作在门口排起了冗长的队伍。 可松雅集内空间有限,只能一波人出来另一波人才能进得去。 晏诚躲在人群的最后面,拿着扇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着一双眼睛在四下寻找谢承胤的身影。 他小声嘟囔着谢承胤怎么还不来,约好的时辰都迟到了半个钟头了还不见人影。 晏诚还不知道他朝夕相处的好兄弟谢承胤是这松雅集的东家,走到排成长龙一样的队伍后面,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小马扎。 还好他早有准备。 将小马扎往地上一撑,晏诚就坐下了,一手揽着手炉暖着手,一手拿着扇子挡着脸。 怎么看都觉得很怪异。 所以谢承胤从楼上往下一看,就看到了晏诚。 怪异的十分显眼的人。 随即就吩咐七寸,“去把晏二郎带上来吧。” 晏诚看到七寸是从松雅集里走出来的,原本还在谢承胤抱怨谢承胤迟到,顿时一双眼就笑成了月牙。 “七寸啊,你家公子呢?” 七寸抬起头朝上看去,“楼上呢。” 顺着七寸的视线抬起头,果然看到了倚在窗边的谢承胤。 晏诚笑得更开心了,这是已经占下位置了,那感情好,省的他排队了。 不等七寸邀请,晏诚就急火火的催促道:“那还愣着干啥呢,走啊,进去啊。外面这么冷,冻死个人了。” 七寸一脸黑线,暗暗想,刚才您坐在这里不是还挺享受的吗。 看着晏诚手脚麻利的收起小马扎,一眨眼的功夫就不知道塞到了哪去,人就已经先他一步往松雅集内走了。 七寸也赶紧跟了上去。 松雅集五楼,晏诚一口气爬了上来,别看着他弱不禁风文质彬彬的样子,一口气爬五楼,不费劲。 大气都没喘一口,就已经推开了谢承胤的房门。 “阿胤!” 谢承胤在屋里的小几边坐下,冲着晏诚招了招手。 晏诚也不客气,进门落座后,就开始打量起这间房间的布置来。 “哎呀呀,这松雅集可真有钱啊,上次来的时候只在一楼坐了会儿,看着还有些朴素,原来豪华的地方在楼上啊,不错真不错。” 晏诚啧啧称赞,一双眼落在室内的装饰上根本挪不开眼。 谢承胤将松雅集改回之前的布局以后就很少注意这些,他都已经看习惯了,并不觉得有多么吸引人。 反倒是晏诚更吸引他,从一进门开始手里的扇子就没放下过,既没见他扇,也没见他有收起来的意思。 谢承胤问晏诚:“你很热?” 晏诚被问得一愣,以为谢承胤是看他拿了个手炉,接着就把手炉放到了桌边,“不热啊,温度刚刚好。” “那你干嘛拿个扇子?” 谢承胤的手一僵,他也觉得大冬天的拿个扇子不是很合适,可他一个大男人,又不能带面巾或者幕篱,剩下的就只有扇子能挡住脸上的伤了。 “我也不想啊,这不是情况不允许吗。” 谢承胤更加疑惑,晏诚看到谢承胤的眼神,原本就想着向谢承胤发泄一下的,也就不再遮掩。 将扇子一收就丢在了桌子上,晏诚脸上的淤青也就展露在了谢承胤面前。 “你这是被人打了?” 晏诚:“可别提了,还不是韩凉那小子,昨晚我回家的时候,就看到他在骚扰我妹妹,我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虽然他打了我一拳,但我还踹了他一脚呢。哦对了,我妹妹还扇了他一巴掌,那声儿,听着都脆。” 晏诚越说高兴,直觉得自己占了多大的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