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饭成皇后》 1. 出门要饭 [] 冬日阴沉,寒风刺骨。 元氏侯府的浆洗院里,井边有一位粗布衣裙的妙龄少女,埋头苦干洗着脏衣。 少女名唤江婉莹,年芳十八。 虽是粗布麻衣,不着粉黛难掩姿色。楚腰卫鬓,及腰的青丝,为了方便做活,随意用一条檀色布条捆在脑后。双颊被寒风冻得发红,依旧看得出扉颜腻理的好肤色。 双瞳剪水的眼眸里,含着一半倔强一半幽怨。 一双手生了冻疮,红肿得不成样子,浸在冰凉的水中搓洗衣物。 今日是年三十,府上的末等仆人自然是最忙碌的。 江婉莹并非侯府的下人,她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 八年前,家道中落入了侯府。 她父亲原是御史中丞,刚正不阿为人正派。 那时,梁王与先帝(当时的太子)争夺帝位。 她父亲收集到梁王结党营私的罪证,弹劾接发梁王的罪行。 先帝听信小人谗言,误以为御史中丞是太子一派。 天子金口玉言,圣旨一降。 太子被罚去皇陵守墓两载,而江婉莹之父蒙冤下狱,受尽折磨自缢死在狱中。江家被抄家,男丁流放充军,女眷冲入教司坊为歌舞伎。她母亲在抄家那日,追随父亲悬梁自尽。 幸而得江婉莹父亲的好友,刑部侍郎元默,元侯爷搭救。这元家的侯爵之位,是元默之父战死沙场换来的。 元侯爷为博贤明,说两家早互换庚帖。保下了江婉莹,不必入教司坊沦为官妓。 江婉莹入了侯府,身份尴尬毕竟她已是贱籍。侯府夫人是个市侩之人,怎会瞧得上落魄人家的闺女。便指派江婉莹,伺候在小侯爷元晟身旁。 这些年,她算是元晟的贴身侍女。 原本以为她及笄后,元家会履行婚约给她一个正头娘子的名分。最不济也是个妾室,又等了这两年她彻底寒心,元家压根连这个打算都没有。 年幼时,江婉莹懵懵懂懂,一心只想报答元家的救命之恩。 四年前,侯府独子元晟,拔得头筹中了武状元。后又被新帝封为四品建威将军,派去了北疆征战。 元晟生得高大魁梧,英气十足。他自幼习武,又是独子难免被侯府夫人宠溺。脾气多少有些桀骜不驯,对江婉莹说不上好,也不算不好。 在元晟眼里,江婉莹就是个瘦弱的小丫鬟。 江婉莹洗完最后一件衣物,起身将衣物晾晒到竹架子上。 一阵寒风掠过,江婉莹直打哆嗦。冷得泪眼汪汪,一副柔肤弱体的模样。 她心中感慨,至少元晟在家时,她不必做这些粗活,只需要伺候元晟穿衣用食。 自打,三年前元晟出征离家。侯府夫人觉得她白吃府上的粮食,打发她去了后院浣衣。 噼啪,炮竹声此起彼伏。不知何时,天已黑透。 江婉莹循声望去,苍穹上绚烂的烟花炸裂。红彤彤的烟花映在她白皙的面容上,她眼中伤感盈满了泪水。 家破人亡,她唯一的亲弟弟被充了军。 五年前太子最终扳倒了梁王,登上了帝位,为她父亲平反昭雪。 可怜她那九岁的弟弟,投军路上便失了音讯,下落不明。后来托人打探,说是在途中染了风寒。医治不及时,死在半道上了。 万家灯火,阖家团圆,却没有她一席之地,更没有亲人在侧的欢声笑语。 江婉莹抹掉眼泪,回去了如今栖身的柴房内。 柴房内乌漆墨黑,全是堆积如山的干柴。只有墙角有一隅之地铺着干草堆,上面铺着湛蓝色的粗布被褥,这便是她的就寝之地。 江婉莹取出火折子,将一盏油灯点亮。 昏黄不清的光亮,为她带来一丝温暖。 江婉莹走到干草堆前,蹲下来就地而坐。将冻僵的手,捂在油灯上烘烤。 她饿得饥肠辘辘,连晚膳都没得吃。 自江婉莹之父被平反,她便恢复了良籍。即便如此,侯府夫人也不会同意让元晟纳她为妾。 只想趁着元晟不在,将她逼出府去。届时大可大肆宣扬,元家仁义放她自由,许她自由婚配。 若非她无处可去,怎会继续留在侯府受这份罪。 半晌,江婉莹的手总算暖和了一些。 这柴房四处漏风,她的双手一离开油灯,灯芯便被冷风吹灭。 柴房如坠地狱黑暗,江婉莹和衣而躺。裹上并不厚实的被子,撞着胆子,轻轻哼起歌谣。 “妾盼君归,夜夜思。不知归期待何时,妾似黄连,苦难言。” 江婉莹唱得并不哀怨,反而有些期盼与欢喜。 明日大年初一,城北有善人施粥,恰逢年节还会有几块肉吃。她早与侯府的刘管家说好,明日放她半日假。 想到有肉吃,她吞了吞口水,更觉得饥饿难耐。 她只能一遍一遍告诉自己,睡着了便不会饿了。 翌日,江婉莹被炮竹声吵醒。 她换上平日里舍不得穿的,侯府上等侍女的服饰。只是一件最次等的檀色绫布,做成的对襟衣裙。 她梳了侍女的双垂髻,如同不畏寒冷绽放的迎春花,灵动娇俏。 按例今日所有的下人,都能到账房领上十个铜板。 旁人还有月钱,唯独她分文没有。只有逢年过节,可领到聊胜于无的赏钱。她将这些钱攒下,觉得有这一星半点的钱财傍身多少安心点。 八年了,只攒下一贯钱而已。今日趁着出府,到钱庄将这些钱换成一两银子。 江婉莹用布袋子装好铜钱,先去了钱庄换了银子。 将那一两银子当成宝贝,放在一个破旧的茶白色荷包里。揣进了怀里,连蹦带跳去往城北的施粥棚。 城北,一座府宅外。左侧搭起的粥棚前,摆放着熬好的八宝粥。一口大锅里炖着五花肉,肉香四溢混着粥的香甜飘香数里。 数日前,京城内外的穷人便得到消息。 待江婉莹到时,已是乌泱泱人头攒动,排队如长龙。 江婉莹抚着咕咕直叫的肚子,生怕轮到自己什么都没得了。 她探头张望,这看得见吃不着实在是煎熬。只觉得腹中泛酸,恶得恶心反胃。白皙的小脸更没了血色,一副病恹恹虚弱的模样。 足足等了近半个时辰,终于轮到了梁婉莹。 江婉莹直勾勾盯着,锅里仅剩不多的稀粥。想着一口热热的粥喝下去,定会舒服些。 “姑娘,你的碗呢?”施粥的年轻小哥,拎着大铜勺敲了敲锅沿。 当当之声如雷震耳,江婉莹如梦初醒。她没有碗,怎么喝粥吃肉。 江婉莹冲那个小哥,央求道:“能不能借个碗,施一碗粥给我,我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 那年轻的小哥五官周正,一脸正气。虽然腰间围着伙夫的白色布襜,但却穿着青色上等锦缎的袍衫。袖口半挽着,露出青筋暴起强劲有力的手 2. 未婚夫回来了 [] 那男子单手负后,身姿挺拔有力。步伐却又轻盈,仿若真如神仙一般飘然而至。 江婉莹咬了一下,油亮亮的红唇,回过神来。 只见那个男子手里拿着一个檀色的小药盒,放在江婉莹手边,满是怜悯地轻声细语道:“这是医治冻疮的药膏。” 对方简简单单只说了一句话,眼神落在江婉莹红肿开裂的手背上。 江婉莹略有窘迫,将手往袖子里藏了藏,慌里慌张起身,谢道:“多,多谢公子。” 原本心花怒放,以为今日有了什么桃花运。 哪知下一刻,听见此起彼伏的道谢声。 江婉莹无意瞥了一眼,方才施粥的小哥,正在为每个人分发一个檀色药盒。看上去与她的一模一样,应该也是冻疮药。 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江婉莹反而大大方方拿起药盒,又对那位公子谢道:“多谢公子大恩。” 那位公子平和又疏离撂下一句:“不必客气。”转身将走,却被江婉莹叫住:“公子,可否,再多施一碗粥于我?” 那位公子回身,上下打量一番江婉莹,语调忽冷道:“看你的穿着打扮,应是大户人家的侍女。我既施粥,来者不拒。可你也非缺衣少食之人,何必与那些人争一口用来活命的粥呢。” 江婉莹脸色一沉,果然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哪里知晓什么人间疾苦。装作善人施几次粥,就自以为是了解人间疾苦一般。 那公子见她哑口无言,娥眉紧蹙。看似低眉顺眼的温顺,实则更像是一只不服气的野猫。 江婉莹将药盒揣进怀里,屈膝施礼抬足径直离开了此处。反正吃得八分饱了,那两分被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气饱了。 方才施粥的小哥发完药,到了男子身旁,抱怨道:“景公子,我这胳膊都酸了。今日可是大年初一,都没顾上去给我祖母请安。” 这位被称为景公子的人,正是盛梁国的当今皇帝——萧景飏。他身边这位小哥是萧景飏的御前禁卫左指挥使——俞百川。 萧景飏白了一眼俞百川,直接了当往府门口走去。 俞百川抓耳挠腮,小声嘀咕:“我又说错什么了吗?”腿上不敢怠慢,快步追了上去。 一入府门,萧景飏面容凝重对追过来的俞百川,问道:“为何城中的难民越来越多,朕,这半年不是命户部,拨了两次的赈灾钱粮?” 俞百川立刻敛容收色,严肃答道:“臣已命人去林州打探消息,应该马上会有答案。” 萧景飏不动声色嗯了一声,心中已是愁绪满满。 先帝当年被罚守皇陵,伤了身子。继位不到两年便驾崩归天,朝中分割势力尚未统一。 萧景飏登基之时还未及冠,那些权臣怎会真心臣服。更有梁王当年遗留下来的余党,需要一一拔出。 萧景飏从后门离开,乘上一辆华贵的马车回了皇宫。 江婉莹亦从后门溜回侯府。她方到柴房外,便碰上侯府夫人身边的陈妈妈。 这陈妈妈是侯府夫人的陪嫁丫头,如今府上除了管家便是陈妈妈管事。 陈妈妈身圆体胖,看着一把子力气。不过一脸横肉,面相极凶并不是个好说话的主。 “死丫头,死哪去了?”陈妈妈不由分说,抬手便掐了一把江婉莹的细胳膊。 江婉莹忍着痛,低三下四回道:“陈妈妈,寻我有何事?” 陈妈妈叉腰,凶道:“莹丫头,你收拾收拾,回小侯爷院里吧!” 让她回去,那只有一个可能元晟要回来了。 江婉莹胳膊上的疼痛,被欢喜冲散,她谨慎确定道:“陈妈妈,是小侯爷回来了吗?” 陈妈妈原不想与江婉莹废话,转念一想,又怕这小丫头片子在小侯爷面前乱嚼舌根。遂,凶巴巴嘱咐道:“小侯爷这两日便会回京,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莹丫头,可还需要陈妈妈我提醒你?” 江婉莹眨了眨浓密的睫羽,明明心知肚明装得稀里糊涂回道:“请陈妈妈明示。”其实,她是想从陈妈妈口中套出更多的话。 陈妈妈向来认为这丫头憨厚蠢笨,耐着性子说道:“若小侯爷问起你,这三年过得如何,你便答,夫人对你极好。用心记下,其余莫要多说一句。” 其实陈妈妈亦是各怀心思,这都是侯府夫人金氏千叮咛万嘱咐的事情。 那侯府夫人眼见这两年,江婉莹出落得貌美如花,亭亭玉立。生怕儿子元晟回来,血气方刚经不住这丫头的勾引。若是生米煮成熟饭,定会闹着要与江婉莹完婚。 江婉莹一口应下,只想快些离开四处漏风的柴房。至少,在元晟院里她住在耳房里,比这里强上十倍。 江婉莹进去柴房,抱起那一床被褥,跟随陈妈妈去往元晟的住处南院。 陈妈妈有个儿子尚未娶妻,在府上马厩养马。惦记了江婉莹许久,好在是个憨厚本分之人。 陈妈妈难得好声好气,劝道:“莹丫头,你也别太死心眼了,夫人是不会同意小侯爷纳你为妾的,你还不如从了我儿子,也算个正经娘子。” 江婉莹哪能不知这对母子的心思,又不想当面得罪人,让自己的日子更难过。唯唯诺诺回道:“眼下小侯爷要回来,我的事,终究还是看小侯爷的态度。” 这话拿捏住了陈妈妈,谁不知道元晟的脾气倔强,也未必听侯府夫人的话。 二人到了南院,已有其他仆人在整理收拾元晟的厢房。 陈妈妈板着脸,又嘱咐几句做事要小心,便没好气离开了。 江婉莹不在意这些,欢欢喜喜将自己的被褥抱回曾经的耳房内。 她所住的耳房是与书房联通的,虽然不大却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一张短榻,梳妆所用的妆奁,衣匣子。 江婉莹将被褥上粘着的干草,一一去除干净。铺好床榻,踏踏实实坐了上去。也不知怎的,突然郁郁寡欢起来。 方才陈妈妈说的话并没有错,虽然她是因为无处可去,被迫留在侯府。其实更多的是不得已,她在侯府在元晟身边待了五年。 元晟离家时她已及笄,早有流言蜚语说她早就爬上了元晟的床。 清者自清,可世人的非议又如何堵的住。即便离开侯府,亦会被人当成残花败柳。 不过这三年元晟不在,她早已想通透了。确认一下元晟对自己当真无意,她也好做打算。 两日后,黄昏时分。 日落西山,余霞晕染天际。 昏黄的余光,映在书房的朱窗上。 江婉莹正在收拾书房,亦不禁被落日余晖 3. 让她做妾 [] 烟雾缭绕,药香弥漫。 元晟置身在浴桶中,健硕的双臂慵懒搭在浴桶边沿。闭目养神,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 江婉莹候在屏风外,等着元晟的吩咐。 少倾,她侧耳细听听见有水花声,应是元晟沐浴完了。 果然,一道黑影压迫而来。 江婉莹一抬眼,元晟只腰间围着巾帕,宽肩窄腰。 她的目光落在元晟肌理结实的胸膛上,心如止水毫无波澜。有眼力劲,重新递上干爽的巾帕让元晟擦拭湿发。 她贴身伺候元晟五年,年幼时懵懵懂懂,并不在意如此威猛健硕的身材。后来年岁渐长,见得多了早就习以为常。 元晟似乎累极了,又将巾帕丢给江婉莹,命道:“你来擦。” 江婉莹温顺应声,抬足追上已然去了床榻的元晟。 元晟坐在床榻边,江婉莹小心仔细地为其擦拭湿发。 倒是元晟身上的药香味,令江婉莹心潮起伏。三年了不曾闻过,难免有些感触时光流逝。 元晟瞥见她手上的冻疮,冒出一句:“你的手粗糙了不少。” 江婉莹陪笑回道:“奴婢是下人,自然会手糙。” 她心里莫名感谢,那位俊美公子的冻疮药。上了三日药,已经消肿了不少。 元晟颔首,认同她的说法。而后交代道:“西厢房的那位,是西昌国的兰凝霜公主。陛下,令其暂居府上,你好生伺候着,千万别怠慢了。” “是。” 江婉莹多少也听闻过,元晟征战三年打的便是西昌国。两国休战,正是西昌国求和,想要和亲结秦晋之好。 江婉莹擦拭完头发,去取来元晟的寝衣。 元晟却没有穿的意思,拍拍床沿示意她坐下。 江婉莹多少有些畏惧,年幼时没少被元晟捉弄。可他是主子,她只能听令坐了过去。 元晟盯着她面容,半晌,调笑道:“果然,女大十八变。怪不得母亲让我防着你。” 江婉莹心如明镜,府上流传甚久,都说她三年前便自荐了枕席。 江婉莹垂下眼眸,默不作声不去看元晟。 元晟英挺的面容,露出一抹坏笑。忽然凑到她耳畔,带着几分取笑道:“不如,我纳了你吧,反□□上的人都认为,你是我的女人。” 江婉莹大惊失色,做梦也没想到元晟会如此直白地说出来。吓得她惊坐起身,肩膀无意撞到了元晟的下颚。 元晟嘶嘶忍疼,有些恼怒将江婉莹拽了过来。他一个身强力壮的将军,力大无比直接将江婉莹拉过来,撞进了他怀里。 江婉莹心里天人交战,揣测着元晟究竟是什么意思。即便是妾,她也想名正言顺。不是如此,任他轻贱。 江婉莹伸手挣扎着,想要推开元晟。 哪知,元晟勃然色变,冷嘲热讽道:“怎么?你还不情不愿,难道本将军配不上你不成?” 元晟如同拎小~鸡仔一般,将江婉莹拎起来,甩手推到了一旁。 江婉莹摇摇晃晃,险些摔倒在地。 元晟不满道:“既然你不愿意,你年岁也不小了,我元家不想被人非议,与江家悔婚背信弃义。我父亲的意思是让我纳你为妾,两全其美。既能不负两家旧约,也不影响日后我另娶她人。” 元晟愿意纳她,该高兴才是。江婉莹却有种被羞辱的感觉,可偏偏她又不能发脾气。生吞下苦楚,笑脸相迎道:“小侯爷的意思,我明白了。” 元晟拿起寝衣欲要更上,不屑道:“明白,你明白什么?” 江婉莹倒吸一口气,攥紧衣摆壮胆,下定了决心。猛地扑进元晟怀里,故意低三下四娇柔道:“方才,是奴婢不识时务,小侯爷,莫要恼了,奴婢愿意做妾。” 元晟弃了寝衣,顺势托住她的纤腰,嗅到一股熟悉的淡香。不禁觉得口干舌燥,喉间不自觉滚动。 他不敢相信那个干瘦的小女孩,如今是这般妩媚动人。 元晟有些把持不住,他并不是好色之人。只是自小人人都告诉他,江婉莹与他有婚约。他早就默认,江婉莹迟早是他女人的事。 他嘴上依旧傲慢道:“这是你自愿的,本将军可没逼迫你。” 江婉莹心如擂鼓,既羞又耻。她也曾出身书香世家,即便被磨了傲骨,仍觉得不该自轻自贱。 她忐忑不安,闭上了双眼。但在元晟看来,更像是任君采撷一般。 元晟低下唇,吻在了她额间。想起儿时对她的捉弄,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那时,他时常将毛毛虫放在她发髻上。吓得江婉莹在头上胡乱扒拉,最后弄得披头散发像个小疯子一般。 心随身动,他抬手将她的发髻拆散。 可是与他想象的不一样,从前披头散发是逗趣。而今披头散发,却是青丝如瀑。在他怀里玉容霞光的江婉莹,既有女儿家的娇羞,又有媚态横生的娇艳欲滴。 元晟见她眼皮死死闭着,又将唇落在她眼皮上。瞧着她的睫羽如蝴蝶般颤动,腾起一股想要占有的躁动。 江婉莹拽住元晟的衣袖,对于男女之事她还是一知半解。也曾听过府上的老妈子们说荤话,这种事只要女子躺着便成。 江婉莹心一横,放纵向下躺去。 元晟正心神荡漾,措不及防间被她压倒在床。 元晟只觉热血上头,伸手去解江婉莹的腰带。 江婉莹难以自己地浑身发颤,害怕地嘤咛一声发出撩人的轻哼。 元晟声音含慾道:“你自己宽衣吧。” 江婉莹死咬着朱红,生怕自己骂出口。这个元晟,还是一副主子高高在上的做派。要不是为了后半辈子有吃有喝,她才不愿意呢。 元晟见她一榻横陈,不动如山,反倒没了耐心,伸手要去解她的衣带。 咚咚咚,急促地叩门声,一声接一声。 元晟此时□□焚身,对这煞风景的敲门声自是满腔怒火,喝道:“什么事?” 门外传来,娇滴滴的女子声:“元将军,是凝霜啊!” 元晟的脸色阴沉,碍于对方的身份,不得不软下口吻,问道:“凝霜公主,有何事?” 江婉莹偷偷睁开眼看向元晟,对方利落地更上了寝衣。将青纱幔帐放了下,遮挡住江婉莹,低低对她命道:“别发出声响。” 江婉莹乖乖点头答应,元晟来不及更外衫,披上一件墨色斗篷去开了房门。 一开门,只见那个凝霜公主,一袭海棠色的薄纱寝衣。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狐媚妖娆。 下一子扑进元晟怀里,矫揉造作可怜兮兮道:“元将军,凝霜做了个噩梦,吓得心慌意乱。我一个弱女子在异国他乡,实在是怕极了。” 说着呜咽出声,抱得元晟更紧了。 元晟本就欲~火没灭,又逢美人投怀送抱。就算是铁石心肠,此刻亦起了怜香惜玉之心。 没有推开兰凝霜,反倒轻拍香肩,安抚道:“凝霜公主莫怕,只是一个梦而已。” 兰凝霜眨着泪眼婆娑的美目,仰首热烈吻向元晟的温唇。 床榻上的江婉莹,正撩开一道缝隙偷窥。 哪知撞见的竟是如此香艳的场景,二人忘情拥吻在一起。 那个公主娇吟的声音,只令江婉莹汗毛炸立。 元晟抱起兰凝霜,依旧缠绵热吻往床榻这边走来。 江婉莹心中骂道:“元晟,你个见色起意的伪君子,本姑娘还在这呢,我看你如何收场。” 元晟到了床榻前,兰凝霜已然香肩半露,衣裙摇摇欲坠。他瞄见幔帐后的身影,暗叫不妙竟将江婉莹这丫头给忘记了。 兰凝霜魅惑催道:“将军,难道不喜欢凝霜吗?” 江婉莹见元晟似乎有些进退不得,若是她当下出去正好成人之美。 江婉莹正准备下床榻,方抬起手去撩幔帐。却听元晟气息微乱道:“还是去你房里吧。” 元晟重新抱起兰凝霜,一路缠绵去了西厢房。 江婉莹从床榻上跳下来,撇撇嘴只觉得晦气。 心里鄙夷起元晟,这侯府这么大。非将人安置在自己院中,分明是近水楼台方便自己。看那二人亲密的样子,恐怕早非第一回了。 江婉莹闷闷不乐回到自己的耳房,打了水,仔细清洗被元晟碰 4. 被赶出门 [] 兰凝霜狡诈一笑,将整个妆奁抱起,塞到江婉莹手里。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笑道:“原来你是为了银钱发愁,这些你都拿去,若不够,你们皇帝定还有赏赐,届时,本公主再拿给你。” 江婉莹抱着沉甸甸的妆奁,呆若木鸡。自打家道中落,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金银首饰。实在没想到,这位凝霜公主竟然人美心善。 父亲在世时,常教导她做人切不可贪心。 江婉莹将妆奁重新搁置回原位。 兰凝霜以为对方贪得无厌,想要狮子大开口。眼神鄙夷,张口欲要羞辱一番。 哪知江婉莹从妆奁中,挑了一支黄金的单棍簪,对着兰凝霜屈膝谢道:“多谢公主大恩,奴婢只要这一支金簪足矣。” 兰凝霜愣住,没想到如此轻而易举就能打发了人。 “你准备何时离开?”兰凝霜压着欢喜,严肃相问。 江婉莹握紧金簪,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住了整整八年,一想到要离开竟有几分舍不得。 猛然想到,元晟今夜要去自己房里。下定决心道:“待会,奴婢便会去向将军一家辞行。” 兰凝霜满心算计,劝道:“本公主看你还是悄悄走吧,将军他重情重义,若是不放你走呢?” 兰凝霜已然看出来,江婉莹对元晟心灰意冷。但是昨夜她可是亲眼在外窥见,元晟一脸温柔地抱着江婉莹。 而她虽然是一国公主,毕竟是手下败将的敌国公主。她向来仰慕英雄,只一眼便钟情于叱咤沙场的元晟。 她心甘情愿主动提出和亲,不远千里跟随元晟到异国他乡。若非在路上她使了些手段,下了迷情之药与元晟,也不能成就二人之间的好事。 元晟从未对她说过喜欢,每次巫山云雨时,也毫无怜惜更像是发泄。 更不曾抱着她,与她轻柔细语甚至嬉笑。 她的公主身份,由不得元晟不负责任。只是元晟曾说过,家中早有未过门的妻子。 她兰凝霜可是公主,没道理与人二女侍一夫。为此这个江婉莹,必须尽早除去。 江婉莹深思熟虑,觉得兰凝霜的话有几分道理。 若是辞行,旁人不知会怎样,依她看元晟定会挽留她。元晟向来说一不二,既然说要纳她为妾,定会说到做到。 她可不要一辈子,在这侯府受折磨。这支金簪能到钱庄换不少银子,够她用上好一阵子了。她可以用这些钱,自食其力做一些谋生的营生。 想到此处,江婉莹心情大好,笑谢道:“还是公主思虑周全,那奴婢听您的,悄悄离府。” 兰凝霜松了一口气,不过人还没走,也不能掉以轻心。她命江婉莹为她更衣,送她去侯府夫人的房里用早膳。 昨日,晚膳时与侯府夫人约好了的。 这府上她的路她又不熟,正好让江婉莹带路。 江婉莹扶着兰凝霜从房内出来,碰上一身武将官袍的元晟。 “我要进宫面圣。”元晟说这话的时候,分别看了二人一眼。想到今夜要与江婉莹一度春宵,特意对其意味深长一笑。 兰凝霜脸上堆满笑意,心底早便咬牙切齿。元晟喜形于色,她哪能看不出来,他看江婉莹那眼神里不仅有喜,更含着期待。 二人一脸和气,一道送元晟出了院子。而后分道扬镳,江婉莹陪着兰凝霜去往夫人的院里。 侯爷夫妻住在东院,二人到时,侯府夫人翘首以待月门洞口相迎。 这个侯府夫人金氏,身形消瘦。瘦长的脸上皮肉干巴,一脸的尖酸相。为了在兰凝霜面前不输颜面,金氏特意穿着她二品诰命夫人的礼服。 这个二品诰命夫人的头衔,是元晟打了胜仗。当今陛下为了犒赏元晟,特意册封其母。 “公主来了,快进去用膳吧。” 江婉莹不动声色,心里暗笑。不想素日难相与的夫人,竟然也有平易近人的时候。 兰凝霜一心想讨好未来的家婆,更是亲密上前挽住对方的胳膊,一同入了房内用膳。 江婉莹候在门外,心猿意马恨不得插翅飞离。下定决心要走,反倒一刻也不想多留了。 少倾,兰凝霜与元金氏用晚膳,竟要结伴上街,说是要为兰凝霜置办一些吃穿用品。 江婉莹思量着这也倒好,夫人不在府中,她出门更不是什么难事。 江婉莹回到南院耳房,匆匆收拾起离行的包袱。 她也没几件衣衫,也就身上这件侍女服侍还算样子。其余几件,全是三年前的旧衣物。虽说小了些,回头改制改制还能穿。 她将衣衫一股脑装上,妆奁里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只有一支檀木梳篦,与一盒干涸的胭脂,还有那盒冻疮药。 那盒胭脂还是陈妈妈的儿子孟二,硬塞给自己的。她不愿要,陈妈妈的儿子是个死心眼。说是若她不要,扔了便是。 她舍不得扔,整日做粗活又用不上,更没有想取悦之人。 她将独独将那盒胭脂留下,其余东西一并带了上。 她背上包袱,鬼鬼祟祟溜去了府后门。 心里盘算着,那支金簪至少可以换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够普通百姓人家吃喝半年,她得好好盘算如何使用这笔钱。 江婉莹躲在一旁的墙角处,四下观望后门并无人影。迅速奔到门后,打开门闩开了后院门。只要踏出去,她便自由了。 白日正盛,一道强光刺眼。 江婉莹眯着眼迈出门槛,却见几双男人的脚堵在门外。 江婉莹胆战心惊抬眸望见,竟然是管家领着两个家丁,凶神恶煞拦在门外。 “刘伯,您这是作何?”江婉莹抱紧包袱进退不得,身后有一群家丁奔了过来。 管家姓刘,虽年过不惑,仍身强力壮。他原是原侯爷的贴身护卫,是有功夫在身上的。 刘管家没说话抬手一挥,几名家丁上前去抢夺江婉莹手里的包袱。 包袱里没有值钱的东西,好汉不吃眼前亏,江婉莹撒了手。 在一旁战战兢兢看着,那人将她衣物随意丢弃地面。那盒冻疮药摔落下来,滚落到了她的脚边。 也不知为何,江婉莹弯腰捡了起来。或许,不舍如她一般任人践踏。 “刘管家,没有值钱的东西。”一名家丁回禀。 刘管家对江婉莹凶巴巴道:“莹丫头,将东西交出来。省得刘伯让这些人动手搜身。” 江婉莹恍然大悟,这是怀疑她偷了府上什么东西不成。 “刘伯,你们在找什么?”江婉莹壮着胆子询问。 刘管家叹了一口气:“那个兰公主说,你偷了她的金簪。夫人的意思是,你想走可以,府上的东西一件都不能带走。” 江婉莹大吃一惊,腿都有些发软。人心难测,这个兰凝霜竟然如此阴险,简直是倒打一耙。 江婉莹看看敞开的院门,明明宽敞亮堂,于她来说却是个万丈深渊。心中天人交战,不知何去何从。 若回去别说侯府夫人,如今又加一个兰凝霜,她能有什么好日子。 心一横,江婉莹从怀里取出那支金簪,递给身旁的家丁。 随即家丁将金簪交与刘管家,刘管家盯着江婉莹语重心长道:“莹丫头,你真想离开?离开侯府,你如何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