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她行事乖张》 1. 第 1 章 [] 初春，凌月镇。 镇子在凌仙山脚下，纵横十余条街道，错落有致，中心处，矗立着一座瞭望塔。 瞭望塔的屋顶，是一排排琉璃瓦。 宗烟隐身着，正睡在硌得慌的瓦片上。 这时，一阵聒噪传来，咚咚锵锵，尖锐刺耳。 “唔，好吵……” 一大清早，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她睁开半只眼，刺目的阳光从云边溢出，晃得眩晕。 看天色，好像也不算早了。 宗烟蹙着眉头，起身，俯看镇子。 镇上每家的屋檐上，都挂满彩花、灯笼，喜庆气氛浓烈。 大街小巷上，人头攒动，他们着各色服饰，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不远处有座酒楼，门口站着一群花里胡哨的人，敲锣打鼓，笙歌鼎沸。 为首的男子，扬着笑，大声揽客：“欢迎各位远道而来，醉仙楼今日备了诸多节目，美食佳肴不断，望能赏赏脸啊。” 是了，十年一届的仙门选拔弟子的盛典——点睛会，在凌仙举办，大陆的人都过来了，吵闹再正常不过。 先上凌仙山，另寻个清净地方睡觉罢了。 宗烟胡乱抓抓头发，用簪子随意缠绕了两圈头发，然后用法术固定住，就算梳妆好了。 她伸了个懒腰，余光瞥见了一道身影，心间生了些惊奇。 斜下方有两个修士，皆着青白双色的宽袍。 一人抖着腿，歪歪扭扭站着。 另一个是个少年，看起来年纪不大，却站得笔直，标准地握住长枪，端正而古板。 他的神色也很淡漠，生人勿近般，但是…… 宗烟细看他的头上，不由裂开了嘴，无声笑起来了。 哈哈哈，他头上竟扎了个小揪揪。 那小揪揪，圆圆的、鼓鼓的，很蓬松，像一团花骨朵儿，可爱极了。 好想揉一揉啊。 宗烟手痒了，她惯爱这类小巧萌物，一见到，就想上手去碰碰。 俗称，手欠。 她没打算克制，勾起坏笑，飞落在少年面前。 仗着修为高，不会被看破隐身术，直接伸出手指，戳了戳那个小揪揪。 果然如想象的一样，软软的、一弹一弹的。 她笑得眼都要眯起来了。 “谁？！” 电光火石间，云默就挥动起长枪，划过前方。 宗烟如一阵风，躲过去，眼中露出玩味。 哎呦，小少年的感知可真敏锐，她都没开始玩呢。 “诶，云默，你干嘛呢，吓到我了。” “夏师兄，方才有人偷袭了我。”云默冷脸，左右环顾，却什么都没看到。 “什么人？”阿夏迷茫。 云默抿唇，伸手挥了挥，猜测着：“隐身了？” “不可能，谁会那么无聊。”阿夏没当回事。 云默无言，神情疑惑地重新站好，继续盯梢镇子。 宗烟站在他身后，摸摸下巴。 这少年，修为末微，但反应却快，若非来凌仙还有正事，定要好好与他玩一玩。 她欲要离开…… “说起来……还真有又闲又无聊的仙者，那位‘不幽山妖女’。” 宗烟的脚步顿住，眉头动了动，眼神探究。 不幽山…… 她的师门是灵域，灵域有四大主峰，她就出自其中的不幽山。 但是，她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听到这名字了。 云默也微讶，“凌仙算得上第一仙门了，哪会有妖族敢闯？” “她不是妖族，不知为何那样称她，但这几日，我都听到好几回了。”阿夏道。 “你在说谁？” “宗烟呗。” 嗯？ 宗烟愣了一瞬，原来在说她，好像也不算出乎意料。 不幽山妖女。 称呼倒是新奇，这话没说错，她确实有妖族血统，但语气…… 啧，让她隐隐不爽。 “宗烟仙尊？” “是啊，听说每回点睛会时，天一黑，她就会偷偷摸摸，一个一个，杀掉那些有天赋的小修士。云默，你挺有修炼天赋，不得小心点。” 哈？ 这又是什么鬼话？她哪有那闲心。 宗烟错愕不已。 云默摇摇头，不以为意，“你从何处听的谣言？” “我倒觉得挺真的，现今仅有三位仙者到了灵境，另外两位从不来点睛会。但那位，师门被毁，又不收徒，却回回点睛会都来参合，定是有什么坏心思。”阿夏笑嘻嘻。 “……” 宗烟盯着他的背影，不爽地一哼，抬手，一阵狂风乍然涌起。 阿夏被吹得连连往前，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护栏。 “师兄，小心。” 云默抓住他的胳膊，想把他拉回来，但也被扯得双脚悬空。 这时，瞭望塔又来了两人，“我们来交班了，哎呦，哪来的妖风。” 他们连忙来帮忙，一人抓住阿夏一条腿，好不容易把他拉了下来。 “多谢两位师兄。”阿夏颇有些狼狈。 云默扶起他，目光扫视过后面，空无一物。 他不由低声劝了句：“师兄，点睛会在即，不知多少仙者来了凌仙，你慎言些。” “行吧行吧，两位师兄，我们还有活，就先走了。”说完，阿夏像是觉得丢脸，拉着云默急急离开了。 宗烟若有所思。 她的身世，她从未曾隐瞒过，以前算是众所皆知，但自从灵域被毁，仙者们不知在怕什么，都绝口不提她的出身。 这便奇怪了，“妖女”之称，从何冒出来的？ 不行，她得跟上去，问个清楚。 宗烟翻找空间袋，摸出一张皱巴巴的面纱，随意抖抖，戴在脸上，在暗处解除隐身术，走到街上。 街上人多，甚是拥堵，她很快就走到了云默身后，所幸，他们还在谈论。 “……你的意思，是有人看不惯，才召了那阵风？” “八成是。”云默淡淡道，“而且她大抵没用全力，只是警告一下。” 宗烟闻言，勾起嘴角。 这少年挺聪明啊。 前面二人走进了醉仙楼。 她跟了进去，立即被店小二热情迎接，“这位客官，您一人来用膳？这边请，这边请。” “呃……” 宗烟很想答应，这酒楼的饭菜多香啊，肯定好吃。 但奈何囊中羞涩，她只能道：“我等人。” 等那两人出来，再去问一问，从何处听来的离奇称号。 “这……行，客官请自便。”店小二忙得脚不着地，立即去接待别的客人。 宗烟自行站在角落，目光落在酒楼内。 醉仙楼如塔，围绕中间一个圆台修建，而圆台 2. 第 2 章 [] 宗烟点点头，抚上弦，十分乐呵地乱拨起来。 古怪的音调响起，闹哄哄的酒楼安静不少，一屋子人纷纷看向舞台。 阳光自天井漏下，洒在女子身上，鲜艳夺目的红裙无比张扬，样式简单落落大方；素白面色遮容，透出朦胧之美；纤细白皙的手，在弦上舞动，优雅且从容。 只可惜如此美人，奏的小曲，真让人无法恭维，难听到说是以曲杀人都不为过，断断续续地，忽而像枯枝踩断的尖锐，忽而像死亡诅咒的低怨。 终于，有人忍不了了。 “别弹了，吵死了！” “老子是来吃东西，不是来给耳朵上刑！” “醉仙楼说它家表演多好多好的，果然是骗人的！” 宗烟停下，扫视满满当当一屋子人，心间被说是“败笔”的不满散去。 虽然曲不好，但这场子砸得好啊。 “你是谁！竟敢冒充老娘。” 突然，一位红裙少女跑上圆台，指着宗烟，怒目而视。 “灵域宗烟。”宗烟挑眉，轻声报出名号。 “没听过，你是哪家乐坊的？”阿瑟眉头一皱，那人是哪家的乐师，竟能弹得出这等邪曲。 跑堂追上来，却听到这话，面色立刻苍白，扯着阿瑟的袖子，劝着她：“阿瑟姑娘，我们先下去，慢慢解开误会，可千万别在舞台上吵起来了。” “不行！她一定是对家派来，专门败坏我名声的。”阿瑟认定了这事实。 她猛地上前，一把扯下宗烟的面纱。 “我倒要看看，你是哪里冒出来的。” 面纱落下，露出一张雪白娇艳的脸。 细长的柳叶眉下，明眸染着笑意，朱唇间露出一排皓齿。 如同月色透过薄云，妩媚却也疏离。 阿瑟愣住，这人的气质孤高，绝非凡人能有，该不会……是个修士。 宗烟嫣然一笑，被扯了面纱也不恼，反而细听起席间传来的赞美。 “哇……这脸，弹曲不好听就不好听呗。” “仙者姐姐，听我一句劝，有这颜值，就别靠手艺吃饭了。” “……” 宗烟暗自窃喜，说得好，这些话才是对她的正常评价。 诸如模样好、天赋高、善良正直，才是最常和“宗烟”连在一起的字眼，而不是败笔、不幽山…… “不幽山妖女？！”席间乍然冒出一声，不算响亮，但刺耳。 宗烟霎时就盯住了那个修士，怒气上头，冷冷道：“仙友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她的声音用法术加持，在楼内重重回荡，久久不散，很快，众人都安静下来，好奇地观看这幕。 那修士左右环顾，身边人都避开了，他一人显眼至极。 他像是被掐住喉咙，颤抖解释：“宗烟……仙尊，我也是听别人乱说的……” 宗烟声色俱厉，“虽然灵域不复往昔，但本仙还活着，就算对灵域有怨言，也得给我忍着。” 就算有人看不惯她的妖族血统，也绝不可以骂到不幽山。 “没有没有，在下哪会有怨言啊。”那修士慌张解释，“我自开始修炼，就听说过灵域事迹，一直都心怀感激，今日真的是我嘴贫。” 宗烟神色稍稍缓和。 那人紧张得都快跪下了，看来真是随口一说。 只是，还是有点生气，要不就……小惩大诫一下。 她捻断一根琵琶弦，抛向那修士。 伴随一声尖叫，细弦动了起来，将那修士吊在房梁上，没个三五刻钟，谁都解不了。 出丑但不伤人，是个好惩罚。 然后，宗烟没管众人的反应，径直走下台。 路过跑堂时，把琵琶还给他，还说了句：“本仙要的出场酬金：一根弦。” 跑堂不敢不回话，别扭道：“多谢仙尊。” 宗烟再次走进了圆台下，道明来意：“说书的可回来了？” 众人也听到了方才的动静，果断地让开一条道，把躲在最里面的说书人露出来。 “见过仙尊……这可真是巧啊，啊哈哈……”说书人讪讪笑着。 “本仙听了你的说书，你言及之事，虽有浮夸之处，但也接近事实，唯一让我不解的，就是所谓‘败笔’？” 宗烟盯着他，“能为我解惑否？” “啊，仙尊都是误会，误会，小的只是艺术加工了一下，绝无污蔑你的意思，只是为了……”说书人偷瞄一眼她，低下声，“帮您澄清谣言。” “谣言？” “近些日，市井多了些奇怪的言论，说您怕修仙界出奇才，影响自己地位，才来点睛会，挑选有天赋的小修士，将其暗杀。” “嗯？！” “更有甚者，说您欺师灭祖，霸占灵域大量的宝物，还叫嚣为淞济仙君正名，说您……是妖女，不配当他徒弟。” “哼，可真有趣。”宗烟冷笑道。 “可不是嘛，明眼人都知道这有多荒谬，但坊间却一直在传。小的看不过去，才想给众人讲讲灵域历史。” 宗烟若有所思。 点睛会已举办了千年，往日舆论对她，只有清一色的赞颂，为何这回，却传出这等离奇之语。 “……仙尊？小的一会去讲下一场，您要不要来听。”说书人满眼写着想将功补过。 宗烟摇摇头，径直离开，走在街上，沉思着。 这则谣言，半真半假，却传得几乎众所皆知，定然不是意外，但谁会无聊到造谣她。 快走到凌仙山底时，她忽然看见一抹眼熟的身影。 一个修士提着半人高食盒，稳稳当当地往凌仙山走去。 宗烟心一动，眨眼就出现在他的身旁，问他：“小仙友，你怎地一个人在这？” “见过仙尊。”云默持着礼节，说道，“掌门让我去送糕点，一人足矣。” 宗烟道明来意，“和你一起的那位仙友呢？我有话问他。” “早上在塔里那位，是仙尊？”云默顿了顿，诚恳道，“我代夏师兄道歉，他并非有意诋毁仙尊，也已经悔改了。” 宗烟哼了哼，不满地问：“我只想知道，他从何处听到那名号的？” “……”云默回忆了一下，回答，“他说听过几回，最初，是来凌月的外地人在议论。” 宗烟蹙眉，烦躁起来。 这些日，来凌月镇的外人少说有五千，大多是想拜入仙门的凡人，也有近千名的各仙门弟子。 那些人有闲心胡说，她可没闲心去找出来。 正说着，二人已走到了凌仙山门，一 3. 第 3 章 [] 车厢似乎一下子缩小了。 空气弥漫一股好闻的淡香，像是毛发在阳光下晒得很舒服，透出暖洋洋的滋味。 宗烟低着头，等了几瞬，耳尖传来一触即离的颤动。 她眉眼不禁弯起，像只慵懒的猫儿，轻快地咕噜一声，然后抬头看着云默，赞许道：“你倒大胆。” 云默把手收回袖下，淡然道：“仙尊既然许可，我亦感兴趣，何来大胆之言。” 宗烟挑眉，轻快笑了笑，“是啊，你一个小修士都不怕，其他人更加不该害怕。正巧，大家都喜欢议论是非，那不妨，都来见见本仙的原身。” 说话间，火麟车停住，已经到了凌仙山顶。 山顶的大殿前，有一片平台，是停放火麟车的场地，来来往往近百人，他们都是各仙门的精英弟子。 宗烟昂首挺胸，以半妖的模样走出来，大步流星地横穿了整个平台，不出所料，吸引了无数目光。 他们或好奇、或惊恐，也有想上前询问的，但一看清宗烟的脸，就无人敢靠近了。 她很满意众人的反应，正想进大殿，却听到一声低怨的兽嚎，寻声望过去。 平台的角落，有一头火麟趴在地上，它粗壮四足上的橙红鳞片掉了不少，露出的皮肤皲裂，正汩汩渗着血。 而火麟背上站着一人，他大骂：“有一点小伤，就不想拉车？凌仙白养你了。” 然后，恼羞成怒，狠狠地抽了一鞭子。 火麟的背上立刻多了一道血痕，叫声越发凄厉，眼中露出了哀求。 宗烟蹙眉，想起了方才听到的话：不服管教者，杀之。 可是，火麟武力值虽高，但生性温顺，遇了危险只会躲藏，若非真的伤得太重，怎会不服管教。 她走到火麟身边，还未开口，就对上那弟子惊怒的神情，被呵斥了一声：“哪来的妖孽？！” 然后，还迎面来了一鞭子。 宗烟愣了愣，随即沉下脸，霎时，那鞭子寸寸断裂，散作尘埃了。 她质问着：“你要与我打斗？” 气氛一时凝住了，看戏的人都悄悄往后退，免得被波及。 “陵西师兄，快些来拜见仙尊吧。”云默靠近来调停。 陵西反应过来，从火麟背上滑下来，深深一拜，语气颤抖道：“见过宗烟仙尊，我只是想教训这妖兽，不曾想，失手挥到了您面前。” 他目光恐慌，偷瞄了好几眼那双白耳，额间不由渗出虚汗。传闻不会是真的吧，那位真的有妖族血统，难不成……是想为这妖兽出头？ 他连忙解释：“我并非在虐待这妖兽，只是它不知发什么疯，不听命令，趴在地上不肯动。而点睛会又需要很多火麟车，我……我一时着急，放平日，哪舍得打伤它。” 宗烟没理他，只是静静看着火麟，久久不语。 没法管，她可没忘，插手两族的事，向来没有好结果。 罢了，把正事弄完就离开，眼不见心为静。 她闷闷地绕过他们，径直走进了大殿。 殿内。 联合举办点睛会的九大仙门之首，齐聚于此。 主位上，是东道主——凌仙，有掌门和两位长老出席。 殿中两侧，其余八家，各有三四人出席。 宗烟一一扫视过去，大多数都是熟悉的面孔，每隔十年，举办点睛会的前夕，她都会与这九大仙门的头头们碰面，都快相看两厌了。 不过这回，倒是有三张新面孔。 那桌居首位的是个男修士，板着脸，眼皮耷拉，长相凶狠。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客气道：“这位仙友面生，想必是长虹的新任府主。” 洪府主面色极沉，鼻音极重地冷哼，全然不想理会她的模样。 他身后，还有两个长虹府长出席，面色也不太好看。 宗烟勾笑，明知故问：“你们不欢迎本仙？” 说起来，长虹府所在之处，离妖族地界不远，与妖族小摩擦不断，大打出手也有过几回。 见了她这模样，脸色能好看才怪。 “啪——”清脆的一声，洪府主握碎了扶手。 他语含浓浓怒火，装都不想装，“你个低贱妖女……”话到这里，声音生生卡住了。 一把通体莹白的细刀乍然出现，刀尖对着他的嘴，离刺中，仅距离半寸。 不少人都认出来了，那是宗烟的本命法器——白刃，整个大殿的人，没人敢说，自己能挡住白刃一刀。 殿中死一般的静寂。 宗烟琥珀色的竖瞳明亮，像是燃出了金色的火焰，但让人感受不到半丝温暖。 她耳边有道传音，嗡嗡道：“宗烟宗烟，别动手，别在这打。我这大殿前年才修好，花了一大笔银子。你卖我一分薄面，忍一下，私下去解决好不好。” 她看向主位中间——凌仙掌门闲钰。 闲钰端坐着，一身浩然正气，不怒自威，但嘴巴翁动，在不断地传音劝阻，见她看过来，还狠狠眨了几下眼，一边想维持形象，一边急得想冲过来。 宗烟无视那目光，撇头盯着洪府主的脸，自顾自抬起爪子，比划了一下。 嗯，就在这开个口子，用血洗洗那脏嘴。 她正准备动手，身后，云默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见过宗烟仙尊、诸位仙者，见过掌门。” 宗烟偏头看去，那少年低着头，眉眼平和，颇有几分乖巧意味。 忽然，心间怒火就熄灭了大半。 那灵识残缺是不喜她，但这里可有一个喜欢她耳朵，喜欢到控制不住手的。 闲钰像是看到救星，欣喜道：“云默啊，你来得正好，快去把糕点都摆上。” 云默遵命，给每桌都摆上了一份糕点，最后，将半食盒的糕点，都摆在了闲钰身旁的桌面。 闲钰斡旋着，“宗烟小师妹，师兄略备了些吃食，都是按你的口味定制的，要不，你先入座，吃一点？” 宗烟眉头微动。 闲钰是灵域不冥山的，腐毒之战后，灵域变得不适合修炼了，他便带着不冥山众人离开，创建了凌仙。 同门情意，她可以给一点面子。 “那便给府主一个解释的机会。” 宗烟坐到那尽是糕点的桌旁，爪尖敲了敲桌面，白刃跟着微微颤抖，闪出寒光。 “只是，本仙并非大善人，脾性也不好，你最好说出个道理来，否则……” “我有何可解释的。”洪府主打断她，“反倒是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嗯？”宗烟歪头，爪子撑着下巴，冷冷看他。 洪府主双手握拳，强硬道：“若非你逼着长虹府搬迁，从那么好的风水宝地，搬到了现在那破烂地。师父她……也不会被妖兽所伤，不治……身亡。” 他说着说着，声音就染上了哭腔。 竟有这事？ 宗烟愣了愣，忽然有些局促，不自然地收起白刃，化回人形。 她的不满转成了疑惑，询问：“你师父……萱府主，是被妖兽所害？” “是！那群妖兽突然闯进了人族地界，师父为了保护我们，才会受那么重的伤。”洪府主一个粗狂男子，说到这，直接捂脸哭泣起来。 他身旁的两个府长，也垂头叹息：“是我们拖累了她，不然，师父定能能跑掉的。” 宗烟心里泛起同情，但是也清楚，她不能管这事。 如今两族算是有个平衡，以她的脾气和修为，管起来，八成局势会更糟。 洪府主哭了一会，然后猛地一抹眼泪，坚定道：“反正我已决定，点睛会后，长虹府要搬回到原来的地方。” 宗烟一愣，脸色瞬间极寒，阴恻恻问：“你们要离开？” “对！” 洪府主起身，如一堵墙般矗立，掷地有声，“就算杀了我，长虹也要回去！” 呵！ 长虹府当真有胆量，但它若不愿待在那里，便整个仙门都不必存在了。 宗烟瞳孔紧缩，透出冷冽。 “府主当知，本仙只是需要九个仙门看守裂缝，但并不在意是，哪，九，个。” 她缓缓起身，周身灵力倾泻而出，空气凝固一般的沉重。 众人只剩一个念头：宗烟动真格了，洪府主怕是活不了了。 “等等。” 闲钰顾不上形象，从座位飞下来，“或许有误会，宗烟，你且先等等。” “让开，不然连你一起杀了。” 闲钰转头，又气又急，大吼：“你们这是闹哪样啊，当初需要九个仙门时，都没考虑长虹府，是你们萱府主自己请缨的！” 宗烟被勾起了回忆。 是啊，其它八 4. 第 4 章 [] 密林中，那头受伤的火麟，现在更是惨不忍睹。 全身鳞片大半脱落，鲜血四溢，一只前足扭曲折着，下颚缺了一半，满口往外淌血。 然而有此等重伤，它依旧在奋力挣扎，四足乱蹬、仰头猛冲，若非身上还有被伏兽绳捆着，都不知道会窜到哪里去。 而伏兽绳另一端，在一个沾满血污的凌仙弟子手上。 宗烟定睛细看。 那人她见过，叫……陵西。 陵西全身都在用力，紧咬牙关地扯着绳子，但还是被拖着了几步。 看起来，这不像是在虐待，而是在制止火麟。 宗烟有些纳闷。 那弟子为何不找人帮忙，他虽有些本事，但明显快控制不住了。 “师兄。”密林又来了一人。 云默打量一眼，当即上前，惊疑不定地问：“它这是怎么了？” 陵西扭头，紧张道：“没事没事，它有点闹脾气。” 宗烟嘴角抽了抽。 这点脾气可真够大，都快把旁边的大树连根掀起了。 云默显然也不信，“它看起来不太对劲。” “你懂什么！” 陵西厉声喊：“我乃司兽大弟子，你不过是个记名弟子，哪会需要你帮忙！” 说话间，他又被火麟拖行了几丈。 宗烟不由挑挑眉，心间默数：一，二，三…… 果不其然，三声之后，火麟挣脱了束缚。 它身上冒出金色火焰，伴随啸天般兽嚎，开始盲目乱撞，一会头撞到树干上，一会被树根绊倒，但仿佛不知疼痛，仍在上蹿下跳。 陵西顿时跌坐在地，双眼无光，不断颤抖着呢喃：“完了，全完了，司律长老定会罚我……我，我不想被逐出师门……” 云默盯着火麟，惊而不慌，召出藤蔓，试图困住它。 但只困住了一瞬间，藤蔓就被火麟的金焰烧完了，而且此举还惊吓到它。 火麟哀苦嘶喊了几声，跌跌撞撞，急速往山下而去。 云默连忙改变应对之法，发出高声的警报，压过嘶吼，传至半座凌仙山。 它到底想做什么。 不像逃跑，不像想伤人。 宗烟望着远去的火光，思忖片刻，御风跟了上去。 火麟不一会就窜到了大路上，撞开了好几辆避之不及的火麟车，一路狂奔到了山脚，临近山门，它顿了一瞬，又焦躁地加速，以头重重撞向牌坊。 石头垒起的牌坊上，出现了一朵炸开的红花。 火麟倒在地上，抽搐着，双眼哀痛至极，仅过了半刻，又挣扎着起身，竟想再次撞上去。 它很痛苦，想寻求一个彻底解决痛苦的办法。 宗烟皱着眉，终究于心不忍，凝起一个法术球，将它包裹住。 然后解了隐身，悬在法术球前，隔着柔软的球壁打量。 火麟躁动不安，爪子都快举不起来，还在拼命挠着球壁。 她轻叹：“小火麟，你伤得不轻，再乱动，会更严重的。” 说着，灵力威压而出，强行熄灭它身上的火焰，再将它按压得动弹不得。 宗烟细细打量。 火麟身上尽是血渍，看不清受了什么伤，而且，这等发狂模样，也绝非外伤所致。 思及此，她闭上眼，向火麟体内注入一丝灵力，沿着它的经脉，一寸寸探寻，在它骨折的的前足关节处，感受到了阻塞。 祸因就在这。 宗烟睁眼，一手抬起那只足，一手在污血中翻找，须臾，指尖碰到一张粗砺之物，摸索着扯出来。 瞬间，火麟紧绷的身躯松弛了，犹如被五马往外拉扯许久后，终于被解救下来，直接瘫倒在法术球底，努力给了她一个感激的眼神，就昏过去了。 火麟只剩下皮外伤，修养一段时日，应当就无大碍了。 宗烟安心散去法术球，走到一旁，举起扯出来的东西，又召了些明亮的光，将其照得透亮。 手中之物，是一张长条的纸，被血浸染，看不出原样。 这是何物？ 灵符？不对，样式有些像，但这纸上面一丝灵力都无。 浸满毒药的纸？可若要下毒，将其放在妖兽前足，未免也太麻烦了，而且，取出来，药效就无了？ 宗烟来回翻转，没发现任何蹊跷，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张再平凡不过的纸。 “宗烟！你竟敢在凌仙闹事？！”一声怒吼，吓得周围偷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 宗烟抬头，看见来者，不由勾起一抹讽笑：“呦，莘师姐，你还是那般急躁，也不想想，我若闹事，凌仙山还能要？” 她与闲莘向来不合，往日，她不会在仙门久待，闲钰也会刻意避免她们相见。 但这回，正好撞上了。 闲莘面色一沉，“宗烟，注意你的言辞。” 宗烟甜甜地笑起来，“好，那凌仙的司律长老，你是想见识一下我闹事？” 二人之间，隐隐有火花蹦出。 “阿莘，发生了何事……宗烟？你怎么在这。”闲钰匆匆赶来，见了这幕，头都要大了。 “本仙瞧见这火麟奇怪，一路追过来，见它想寻死，好心救了它。” 宗烟说着，将那纸张飞递过去，“大抵是此物所致它的异常。” 闲钰仔细研究了一会，摇摇头，“这不是凌仙的东西。” 凌仙传承自灵域，向来以法术与阵法为主，甚少有符修。 这时，云默走过来，一一拜见几人。 “就你一人？陵西去哪里了。”宗烟问。 说起来，那弟子当时模样也奇怪，说不准知道这纸张的事。 “师兄说司兽长老有事寻他，就离开了。”云默答。 闲钰蹙眉，传音问话，很快就得了答复。 他面色凝重道：“司兽的其他弟子说，陵西回寝居拿了行囊就出去了。看来，他和这事脱不了干系。” “自己逃了也好，省得我逐他出凌仙。”闲莘冷哼。 “阿莘，他罪不至此。”闲钰不赞同道，虽然有些损失，但未伤及旁人，尚且还能通融。 “他应得的。司兽的那个大弟子天赋尚可，就是灵识残缺得很，都不知犯过几次大错了。”闲莘嫌弃道。 竟是如此，难怪陵西一直想隐瞒。 宗烟看了眼火麟，无论它是何原因所致发狂，但终究，它是凌仙所养的妖兽，之后的事，她不适合管了。 “既是凌仙的事务，我就不插手了，再会。” 她转身，欲要离开…… “请留步。”闲钰一本正经道，“你今日所为，于我有恩，师兄一会略备薄礼，送至你居所可好？” 居所啊。 昨日是瞭望塔屋顶，前日是临渊湖旁的荒废木屋，今日的……还未寻到。 宗烟轻咳一声，端着架子拒绝：“随手之劳，不必挂念。” “呵，是啊，小师妹可是堂堂灵境修士，凌仙哪有东西，能让她看得上啊。”闲莘在指挥弟子收拾牌坊，闻言，还专门过来冷嘲热讽一句。 闲钰也知这个理，目光搜寻一圈，落在了云默身上。 忽然，心生一计，把云默叫过来，对宗烟道：“他名唤‘云默’，点睛会后，我将收他为亲传弟子。” “见过仙尊。”云默板正行礼。 宗烟微讶。 这少年眼光虽然很好，但除此之外，并无特别，闲钰这个大忙人，竟然会收他为徒。 而且，为何要特意让她认识。 她猜测着，“你引荐他给我，是想让我罩着他？” “哈哈，你若愿意，那肯定再好不过。今日小宴，我也是有意让他在各仙门露露脸，好歹混个眼熟，日后好相互照拂。”闲钰笑道。 “你倒挺用心。”宗烟评价着。 “自然，难得遇到个木系天赋极佳的。” 闲钰笑得开怀，“而且，他的厨艺极好，可媲美凡尘的大厨。你若肯赏脸，就让他为你做一餐？就当做是师兄送你的薄礼了。” 宗烟眼睛一亮，不愧相识千余年，闲钰对她可谓知根知底，知晓她虽辟谷，但依旧贪恋美食。 这份薄礼，她欣然接受：“难得你一番心意，师妹我就笑纳了。” “云默，拿出些本事，伺候好仙尊。”闲钰叮嘱。 云默尊令，带领宗烟去往山上的伙房。 今夜万里无云，月明星疏。 二人行在僻静的小道上。 “没想到，你还会做吃食。”宗烟在后面，优哉游哉地闲扯，“嗯……你应当还未辟谷？” “是，我入门修炼近九年，还未习得辟谷。” 九年确实短了些，寻常修士怎么着都要二三十年才能完全辟谷，而她，所费时间更多。 宗烟打趣，“那便是你贪吃，所以才有极佳的厨艺。” “……”云默顺从道，“仙尊所言有理。” 这时，皎洁月光撒下。 宗烟眼前那个小揪揪，犹如一团煤球精，一跳一跳的，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忽然就来了兴趣，上前两步，与云默并肩，盯着他头顶。 “说起来，你们司律长老严苛刻板，凌仙规矩极多，大多数弟子都端庄无趣，而你……却甚是可爱。” 云默飞速瞄了她一眼，不知她为何会提起这茬，解释道：“我天生发丝极多，寻常束发，稍显臃肿。” 宗烟以目光描绘他的样貌。 眉骨柔和，眼睛深邃，脸棱角分明，确实适合这发型。 云默对上她的眼，忽然停住脚步，认真问：“今日仙尊为何要碰我的头发。” “本仙喜欢。” 宗烟说得坦荡，越看越喜欢，索性直 5. 第 5 章 [] 宗烟说完，自己都不太信，哪有人族会头生小苗。 可是，除去在灵域和异界的那七百年，其余时间，她几乎都在妖族地界，对妖族的气息再熟悉不过了，但凡云默祖上三代有妖族，她定能嗅出来。 不过，世间不为人所知之事，海了去了，她不懂的，远比懂的多，再纠结也无益。 这时，她目光又被吸引了。 云默额头流下一道晶莹，带着绯红，像是浓稠花露。 是那小苗的汁液？ 宗烟暗暗计较，带着私心，劝道：“你是人族无疑，就算是闲莘再苛刻，也不能治你的罪。不如，你就将那小苗留下。” “不能留，会惹麻烦的。”云默声音低沉。 “你就说是本仙弄的，我看谁敢多说一句。”宗烟说得铿锵有力。 但说完，又不免有些心虚。 她只在凌仙再待两日，而那些好管闲事者，可是会一直待着这里，到时小仙友受了委屈，可来不及寻她。 “将它藏起来罢了。”宗烟闪过个好想法。 云默扎的小揪揪，大抵是为了遮掩小苗，她亦可遵照此法，藏住小苗。 “你且等等，很快就好。” 她当即动起来，直接从衣袖上撕下一条细长的带子，画上隐匿阵，还贴心布了个小空间，让小苗能尽情生长。 “好了。”宗烟将其递过去。 云默接过红发带，看了几眼，然后咬住它，双手将头发全部抓起，再从嘴里扯过发带，扎了个蓬松的高马尾。 宗烟盯着他，目光犹如花精等在清晨，期待着花朵盛开后，采撷第一抹花蜜。 小苗日后会成什么样呢，是会越长越高，成一棵小树呢，还是会长出更多的小苗呢。 她以目光比划着，再次确定般问：“这下，你可以安心养着小苗了吧。” “自然。”云默道。 若有选择，谁愿意承受无妄的疼痛。 宗烟很满意，心情愉悦，主动提起：“说好了，两个秘密，你问吧。” “……”云默道，“我并无想知晓的，但请仙尊为我保守秘密。” 小少年倒也聪明。 她的秘密，可非小小修士能承担住的，可惜，若他再大胆些，定能知道些让他日夜不安的事。 “安心，本仙可会保守秘密了。”宗烟笑道。 譬如，到如今，大陆上还没人发现，她已到了清境。 “仙尊，那我现在去做宵夜？”云默还未忘记自己的任务。 宗烟往外望望，隐约可见月悬天际了，再耽搁，就要少了睡觉时间。 她直接赶人，“今日天色已晚，你先回去罢，明儿，我定会来寻我那薄礼的。” “是。”人影走远。 宗烟一挥手，熄灭了山洞的光，然后，直接往后一倒，落在层层叠叠的藤蔓网上，整个人还被弹起来了几下。 唔，舒坦。 方才她就在想，此处定然适合安睡，果不其然，舒服极了。 翌日。 微光自藤蔓间隙照进来。 宗烟睁眼，安睡得一夜无梦。 她轻快地伸了个懒腰，步出山洞，林间空气清新，偶闻几声鸟啼，是个觅食的好时机。 正欲念诀传音，一只蝴蝶乍然出现，舞着金灿灿的长翅，围绕着她扑飞。 金尾蝶…… 这传音法器是她所制，可瞬间传信于她，她先后炼制了几百只，分给了好友与看守裂缝的人。 而这一只，给了闲钰后，就没被他用过，这回，定然不是小事。 宗烟不安地伸手，让金尾蝶落在指尖。 “裂缝附近出现了腐怪。” 她瞬间如坠冰窟，面色惨白。 自从腐毒之战后，世间太平了千年，但短短一句，就宣告了安稳到此为止了。 她定定神，御风飞过去，眨眼就到了裂缝所在的湖。 湖边，几十个仙者布下了净化阵。 阵中的湖水剧烈翻涌，露出一头畸形生物。 它约三层小楼高，全身黑甲参差不齐，长着多头棘突，看起来恶心至极。 宗烟立即挥起白刃，冲向腐怪，狠狠砍了几刀。 白光闪过，将它斩得七零八碎，一块一块，散落在湖里。 紧接着，原本僵硬如岩石的肉块，像是急速地腐烂，化为烂泥，同时溢出了刺鼻幽黑的腐毒之气。 净化阵立即被催动，将那些腐毒之气尽数堙灭。 宗烟握紧了白刃，环视一圈，却没看到其它腐怪。 奇怪，这头腐怪并不强，那位能操控腐怪的，怎么会派它来打头阵，难道只是虚晃一枪，要派大部队进攻其它裂缝。 她立即送出十六只金尾蝶，等了片刻，回答都是没有异样。 这就更奇怪了。 这头腐怪，到底是怎么来的。 宗烟正沉思着，听到了吵闹声，抬头一看，闲莘想冲过来，却被闲钰拦住了，只能远远骂着。 “宗烟！你个天杀的，你的结界有什么用，不一样没能守好裂缝！” 闲莘恶狠地高声骂着，甚至崩了几个极脏的字眼。 “你当了个什么首徒，灵域的名声都给你败坏完了！三大主峰那么多优秀弟子，怎么就活了你这样一个无能之辈！” “阿莘！闭嘴。”闲钰直接吼道。 “你威风个什么劲，打个腐怪打了一刻钟，就划破点皮，看看人家的那几刀！”闲莘不甘示弱地回骂。 “你去检查有无其它腐怪，别只会动嘴。”闲钰也火了。 “行，我去，但你若处理不好这边，凌仙掌门就换人吧！”闲莘骂完，去和其他长老一起巡视周围。 宗烟听完，并未生气，反而觉得他们的骂声，动人至极。 真好，眼前都是完完整整、全须全尾的人，都十分鲜活，没有破碎，没有腐化，没有……全部死完。 她再也不想，见到只余一人活下来的场景了。 闲钰飞到她身边，面色严峻，说道：“宗烟，你可看出是哪的问题。” “待我查查。” 宗烟缓过神，握紧了白刃，得了心安一般，才开始施展法术，将全湖的水都悬浮起来，然后尽数蒸干。 湖中心的底上，露出一物，长约十丈、宽约一丈——空间裂缝。 它像是一团不断扭动的活物，表面大多是漆黑，但有一些五彩斑斓的光纹在缓缓流动，像一个伸出无数双手的深渊，想将所有人都拉入无尽黑暗中。 虽然极度厌恶它，但这里并无变化。 宗烟思忖，让结界显形，立刻就知其祸源何在了。 结界上面几处破损，像是用力扯布，扯出了间断的细长裂口。 结界阵法被破坏了？ 她将阵法召出来，目光一点点扫视。 没有，阵法并没问题，仍然按照规则运行着，而且灵力充足，但结界就是显而易见的残缺了。 不应该啊。 宗烟都快有些怀疑自己了，对旁边叫道：“闲钰，你来看看，可是阵法有问题？” 灵域的阵法一绝，闲钰也算其道的佼佼者。 闲钰看完，反复琢磨，发出和宗烟一样的疑问：“不应该啊。只 6. 第 6 章 [] 宗烟握紧红发带，握得指尖发白。 裂缝之中，空间扭曲至极，能将一切除了腐怪之外的所有东西都撕碎。 她清境修为，加上精通空间法术，才能勉强通过。 而那少年…… 她目露痛惜，深深自责，为何没能再快一些，说不定就能救下他了。 闲钰捏着鼻子，挥散刺鼻浓烈的腐臭味，踢开一条正在腐化的触手，走到她身旁。 “宗烟，怎么不布结界，可是有何不妥？” “……”宗烟抿唇，蹙眉道，“他掉下去了。” “谁？” “他。” 宗烟盯着渐渐平息的光纹，灵识逐渐清明。 对腐之战时，大陆共有五位清境、三十九位灵境。 如今，只有她一个清境的，十六位灵境。 而且，如今两族关系近乎冰点，很难像过去那样并肩作战，还出现那奇奇怪怪的纸。 倘若腐毒再次席卷而来，这个世界，拿什么反抗啊。 “我要去找他。” 宗烟声音平静，但语气极为坚定。 她必须，握住那一点火。 “啊？”闲钰没听懂，但能看懂她脸上的决绝，劝道，“宗烟，别冲动，局势并非太糟，我们先一起商量。” “闲钰，守好裂缝。” 宗烟全然无视他的话，自顾自向前狠狠一刀，破开空间，造了个独立的异空间。 她走进异空间，将自己包裹住，犹如进入水中气泡，隔绝了自己与世界。 闲钰冒出不好的想法，以身拦在前面，“你不能去异界，倘若有意外，那就无人能制止腐毒了……” 宗烟没理他，整个人如同虚影，直接穿过了他。 然后，义无反顾地走进裂缝。 裂缝里，空间极不稳定。 周围忽暗忽明，光纹在如同旋涡一般地转动，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走到错处。 宗烟谨慎地走着，穿过空旷的裂缝，从另一端出来。 迎面是一副瘆人场景，透过幽黑混沌的空气，密密麻麻的腐怪相互推挤，它们已经千年没有吸食生灵的气息了，纷纷向她冲来，犹如一波波黑色的臭水，试图淹没掉她。 然而，它们大多数都被一层结界所阻拦，只是偶尔能有几只身躯柔软之物，穿了过来。 宗烟盯着它们过来的位置，果不其然，也是与外间一样的撕裂破洞。 该不会，真的只是碰巧？碰巧两边的结界都出问题了。 忽然，她瞥见一物，在结界边缘，被腐怪挤了过来。 捡起来一看，是一张已经破碎的纸，像是火麟身上的纸的碎片。 看来，确实是此物破坏了结界。 宗烟不免想笑，她自诩自己修为当世无人可匹敌，但她的阵法，却被一个小小的修士所破坏。 她将纸收好，环顾四周。 四周一览无余，数十人以身布阵，支撑起这个结界。 她一一凝望他们的面孔，坚定且决绝的、恐惧但强撑的、迷茫而麻木的。 但是，都如同被时光冰封住了，一动不动。 当年灵域三主峰被卷入到这里，连带着这些灵域弟子，他们出不去了，只能选择成为阵法的一部分，一来避免腐毒侵蚀，二来裂缝若能消失，就能从阵法里出来，还能有一线生机。 宗烟尽了全力，才能别开眼。 是啊，这里有那么多人在等她，她无论如何，都得寻找到解决裂缝的方法。 只是很明显，这里没有云默的身影。 宗烟抿唇，最后做了一次尝试，开始探寻结界外的灵力变化，观察是否有人在此施法。 她看到了一缕缕的灵气，在附近缓缓飘动，那是随着三座主峰一起来到此地的，只可惜过了千年，如今，已越发稀薄。 或许再过几百年，那些灵域弟子们，就守不住裂缝了。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宗烟无声叹息。 虽然早就知道，那少年存活的可能，微乎其微，但心中悲痛，却仍止不住地向上涌起。 这一瞬，她忽然认同了闲莘的话。 她大抵真是个无能之辈吧。 她再最后深深望了一眼那些面孔，转身，重新走回了裂缝。 裂缝依旧是那个模样，漆黑中，只有丝丝光纹一闪而过。 只是，却有不尽相同之处。 她看到了几道光纹急速地向一处盘旋而去。 这些光纹是维持住裂缝的力量，越激动，力量越强大。 它们又在做什么。 宗烟看着它们，她在异空间中的行进速度极慢，追不上去。 她沉思片刻，从异空间里出来，瞬间，来自四面八方的强压，将她撕扯。 她运起灵力，硬抗着，追着光纹，到了一处。 顿时，双眼就瞪圆了。 她看到了什么！ 那是……不可能……那是小仙友？ 云默蜷缩着，缩在一个圆鼓鼓的气泡里，安稳沉睡。 周围光纹来回窜动，不断融进气泡里，维持住气泡……像是在保护他？ 宗烟来不及细想，先冲过去，将云默拖进异空间里，施了一道净化术，然而，白光萦绕在云默身边，片刻后，像是没有目标，逐渐散去。 小仙友身上一点腐毒都没有。 她松了一口气，但心间却不禁浮现诸多疑惑。 他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宗烟以指腹轻扶云默的脸，专注地盯着他。 小仙友这般安静地躺着，倒不像个活人，像个……林间静静绽放的花，无声、娇弱、又自顾自地美艳。 是了，明明长相俊朗，但气质美艳得不像个少年。 她的指腹向下，划过凸显的锁骨。 嗯，小仙友还很瘦，平常衣袍宽松看不出来，但摸摸骨头才能发现，不是纤细，就是如同树干般健壮。 她的手指还想继续探索，周围的光纹又激荡起来。 罢了，此地不宜久留。 宗烟带着云默离开。 外面天色昏黑，不知道她离开了多久。 她向结界外张望，一眼就看到了闲莘的冷脸。 “哟，仙尊真是好大的架子，留了一句话，就直接跑了？” 闲莘虽然语气极差，但见到宗烟安全，还是松了一口气。 就算再不喜欢宗烟，修仙界都离不了她。 “我离开了多久了？” “三日。” “还有其它腐怪吗？” “没找到，不过倒是发现别的事，你杀的那只腐怪，是湖里原本生活的小妖兽腐化所致。” “……”宗烟沉思着，“所以说，最 7. 第 7 章 [] “在哪里？”宗烟盯着洪府主。 洪府主被盯得紧张，咽了口唾液，又与两府长悄悄通气，“是吧，之前府中收缴违禁法器时，曾经收到过这种纸。” 两府长思索一会，皆点点头。 “那回府中突然多了些法器，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歪门邪道之物，师父就让我们去清查收缴了。” “是啊，我也有一点印象，好似有那些纸。” 宗烟只关心着，“你们收缴了放哪里了？” 洪府主支吾了一下，豁出去说道：“谁知道是不是妖族之物，自然全部烧毁了。” 长虹府离妖族近，不得不谨慎一些。 宗烟沉吟，追问：“你们可有发现异常？” 既然把它当作违禁物，定然有缘由。 “呃……”洪府主面露难色，他们搜查哪会那么细致，都是看着不爽就全收掉了。 他清清嗓子，揽过职责，“既然是长虹府发现的，那就由我去调查。” 宗烟盯着他，许久，含颌道：“如此就交给你了。” 如今她还有更重要的事，也不知道小仙友怎样了。 散会后。 宗烟叫上闲钰，一起前往司愈林。 路上，她急不可耐地问：“你那弟子怎么回事？从哪里寻来的，竟跌进了裂缝，还能活着出来。” 闲钰皱着眉，听说了云默的事，却也同样迷茫。 “九年前，云默突然出现在临渊湖边，除了自己的名字，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看他木系修炼天赋极佳，就留在了凌仙，等着点睛会后，将他收为亲传弟子。” “没察觉到异常？” “他做事沉稳，性子清冷不惹事，哪有什么异常。”闲钰揉揉额头，叹了一口气，“但活着总归不算坏事，日后，让他离裂缝远些罢了。” 宗烟抿唇，沉默了，心中暗暗计较。 仅仅是远离哪够啊，不成，她得亲自盯着云默，直到解决裂缝。 二人走进司愈林。 司愈长老带着她的几位弟子，正全力救治云默。 “如何了？”宗烟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他何时能醒。” 司愈长老愁眉苦脸，摇头道：“他身上没有伤，但似乎……陷入了噩梦，怎么都唤不醒。” “噩梦？”宗烟疑惑，“为何不弄些大的响声，或是弄疼他。” 司愈长老抓起云默的一只手，手臂淡淡淤青，“已经用上了，寻常法子都无用，再狠心一点，怕是真的会伤到他了。” 宗烟正欲自己动手，听了这话，默默收回了手，她向来没个轻重，这里就一个云默，弄坏了就麻烦了。 “若寻常之法无用，”她琢磨着，“要不……去丹菱子那，她脑子清奇，或许有办法。” 丹菱子亦是三仙之一，以药修之身，前无古人地到了灵境，被称为“药尊”，虽行事常常出人意料，但医术是大陆一绝。 “不妥，他需静养，不宜奔波。”司愈长老瞥了眼闲钰，小声道，“而且，陷入梦境这种事，谁也帮不了他。” “只能干等着？”宗烟烦躁地问。 “这……”司愈长老苦思一会，不确信地道，“或许能入他的梦里，将他唤醒……” 话音未落，她当即改口：“不对，不能入梦，太危险了，一个不慎入梦者的灵识就会溃散。” 她摇摇头，哪能为了一个记名弟子，搭上司愈林的人。 宗烟环抱手臂，盯着那张平静沉睡的脸庞，若有所思。 闲钰瞥见她的神情，顿时变了脸，试探着问道：“你该不会真的想入梦？别冲动，谁知道梦境里什么情况，万一你也醒不来了呢？” 宗烟蹙起眉，沉思间，两人用法术托举着染满血红的一人进来。 “司愈长老，快来看看师弟，他不行了。”一人急切道。 闲钰定睛一看，惊道：“陵西？” 两人把陵西放在云默旁边的病床上，简要诉说：“我们听从命令在临渊湖附近搜寻，方才在一处山洞中找到了陵西师弟，见他不省人事，就赶紧把他送到来这了。” 陵西腰间一道大豁口，都已经被水浸泡得起皱皮了，面色比面糊还白，全无气息模样。 司愈长老摇摇头，“已经没救了。” 她俯下身，查看了一下伤口，断言：“是湖中第一只出现的腐怪所伤。” 屋内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闲钰让弟子们先离开，对着宗烟道：“此事很蹊跷。” 宗烟认同地点头，明明这场混乱是由陵西之物引起的，结果，他却因此身亡了。 闲钰忽然想起一茬，猜测道：“陵西当时想逃出凌仙，大路他不敢走，便只能走些密道，我曾听闻有些弟子会从临渊湖里游出去，便不会受护山法阵所限制。” 宗烟心间不安放大，屋内徘徊。 陵西的本意竟不是破坏结界，只是那些纸顺水漂流，无意间造成这等后果，那若是有心之人，岂非能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裂缝那头的场景历历在目，她等不了云默自然醒了。 宗烟猛地问道：“司愈，如何入梦。” 说着，还施了个定身术，止住了闲钰的劝语。 司愈长老犹豫着。 “本仙既提出来了，那便是有九分把握唤醒他，退一步说，我又并非心智不坚定，哪会因区区梦境就失去灵识。”宗烟坚定道。 司愈长老浅叹一声，说道：“入梦倒也不难，仙尊将灵识直接传入那弟子的灵识中，便能共享五感，入他梦中。只是，你千万当心，若是迷失了……唉，大抵就都回不来了。” 宗烟郑重地点了一下头，完全无视闲钰快挤出眼眶的眼珠子，抽出自己的灵识。 虚无缥缈的梦中，大片大片的空白，只有一处流淌着富有生机。 宗烟一走进来，目光就穿过虚无的白，看到了那片绿洲。 她控制自己往那边走，那抹翠绿逐渐变大、变得清晰。一棵茂盛大树的树冠，如华盖一般，为那方小世界遮挡风雨。树下，苔痕随处可见，团团灌木的枝干粗狂，像是生长了很久。 奇怪，梦境大多都是波诡云谲、变幻莫测，但这里却没有一丝变化，她都走了那么远，那些树木却连晃荡都没晃荡一下。 宗烟疑惑着围着大树，将这里每一寸都寻找了一番，却没见到半个人影。 她立定在树旁，想了想，大喊道：“云默，你在这里吗？” “云默，云默……”一声声回荡着。 须臾，她身旁真的出现了一道……嗯，准确来说，是半道身影。 云默望向宗烟，身躯自腰往下逐渐虚化淡去，直至大腿处，已然是全部消失，没有衣摆没有腿，和外间一般的虚白。 他神色淡淡，问道：“你是何人？” 宗烟被问得一愣，顿了顿，叉起腰反问：“好你个云默，这又不是什么美梦， 8. 第 8 章 [] 宗烟如今喜冲天灵盖，哪管闲莘说了什么，一心只有眼前的云默。 她直接抓起云默的手腕，一句话不多说，眨眼御风飞到了临渊湖，匆匆给闲钰发了个信，让他来守在外面，就带着云默进了结界里。 “快说，你当时用了什么法术，咒语念的是什么，还是用的什么法器，你快说啊。”宗烟如同炮仗一般，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 见云默一脸茫然，她干脆道：“歪门邪道也行，独家秘法也罢，只要把裂缝毁了，日后，本仙保你在大陆横着走！” 云默听了好一会，才明白她的意思，“仙尊想让我合上裂缝。” 他沉思回忆片刻，诚恳道：“并非用法术，我的修为躲避触手就很勉强了，只是……那裂缝中的光纹，似乎能被我控制，便利用它们割断了触手，后来我不慎被捉，醒来就在司愈林了。” “如何控制？你再试试。”宗烟转向裂缝，盯着云默的一举一动。 只见云默伸出手，裂缝中的光纹随之激荡，竟真的在听从他的召唤，只是除了波动，光纹再无变化。 “你还在等什么。”宗烟催促着，“像那时一样，去合上裂缝啊。” 云默却把手收回来，缓缓道：“我虽不知为何能操控它们，但可以确信，我不能合上裂缝。” “你！”宗烟脸上燃起愤怒，正欲说教，却瞥见他沉稳的目光，清楚此话并非胡说。 她压下烦躁，追问：“你怎么就确信了，不再试试？” “你且看这。”云默指着边缘一抹光纹，它正在裂缝边缘缓缓游荡。 他运起全身灵力，全身筋骨都紧绷到微颤，让边缘往里面缩小了一丝。 对，就是这样。 宗烟微微瞪大了眼，然而等了好一会，却也仅仅缩了那一点点，与硕大的裂缝相比，显得微不足道。 “我只能做到这样，再多一些都不行。”云默道。 宗烟抿抿唇，“是不是……因你修为太低。” 若只是缺灵力，那好办，她抓住云默的手，说道：“我给你传些灵力。” 说罢，也不等云默应声，直接往他体内注入灵力，所幸她还有些分寸，知晓两人修为差距过大，只是一点一点缓缓传送。 过了几刻，她停下来，“你再试试。” 云默试了试，结果与方才无异。 没用吗？是灵力还不够吧。 宗烟瞄了一眼，小仙友神色如常，毫无不适模样，不如，下点狠劲。 她将方才十倍之多的灵力，一股脑地全传入云默体内。 下一瞬，好端端一个人，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就直挺挺往宗烟身上倒去。 “哎！坏了坏了。” 宗烟大惊，看着怀中人迅速苍白的脸色，当即飞奔去了司愈林，将人安放在病床上，拉着司愈长老过来。 “司愈你快来瞧瞧，不过是传了些灵力，他怎么就昏过去了。” “仙尊……给这弟子传灵力？”司愈长老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她都承受不起这福气。 “……不妥吗？”宗烟声音小了些，“本仙也有循序渐进。” 司愈长老忍住了说教之欲，去检查云默的状况。 片刻后，她松了口气，“所幸这弟子未曾疏于修炼，不至于因此废了经脉，等我布个归一阵，让灵气汇聚于此，好让这弟子能自己吸纳灵气，炼化你的灵力。” “布阵之事，不如让我来。”宗烟怀着愧疚，自觉地揽活。 “也好，我去挑些调养经脉的药。”司愈长老没有拒绝，宗烟的阵法自然更好。 几个时辰后。 屋内只余一醒一睡的二人，归一阵中，灵气浓郁得快滴下来了。 宗烟撑着下巴，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间，病床上的人眼皮动了动。 她瞬间跳起来，喜而惊道：“你可算是醒了。” “仙尊。”云默唤完，回忆起之前的事，眼中的迷雾渐渐消散，却而代之是冷淡，作为受害者，他毫不留情道，“你既然希望我对付裂缝，好歹手段柔和些。” 宗烟拧了一下袖口，略显心虚道：“本仙心中有数，你这不是好好的。” “并不好，我全身都在痛，尤其是经脉，每一处都像是被重锤碾碎了一般。”云默虽说着疼痛，但面色却平静如湖面，唯有额角的薄汗，才能透露一点他的感受。 宗烟咬咬下唇。 她知道经脉受损会有多痛，幼时和妖族阿弟争强，就曾伤到过几寸，她疼得哭了好几天，然后还以此为由，向长辈撒娇，好几年都没正经修炼。 而小仙友伤了全身，却还能如此平静。 “是本仙心急了。”宗烟承认了，又低声辩解了一句，“你这模样，眼睛成精都看不出你很难受吧。” 要不然她也不会当云默承受得住。 云默低垂头，睫毛轻颤，遮掩住眼神，轻吐：“大抵是因摘下小苗时，疼痛难以忍受。所以旁的疼痛，便不太会显露在脸上。” 宗烟的手不自觉地一颤，微微张开嘴，过了许久才道：“虽然不显，但疼痛并不会减轻半分。唉，既是我的过错，自然要尽力弥补一二，呐，这些灵石给你。” 她掏出半个水桶的布袋，装着满满当当的灵石。 云默讶然，拿着布袋颠了颠，这些灵石，比凌仙宝库里面的还多。 “我并非在索求补偿，只是如实告之我的情况，以免误事。”他哭笑不得地递回布袋，“还请仙尊收回去。” “哈？你灵识混沌了，竟然不要。”宗烟高高挑起眉，“还是看不上它们？” 云默闻言，不由勾起淡笑。 只有到了灵境的修士，才可以将灵气炼化成灵石，而腐毒之战时，清境修士全部离去，无数灵境修士陨落，灵石早就有价无市。 他又非圣人，哪会看不上，解释道：“这些于灵境修士而言，也得要花费数十年炼化，我的小伤担不起这些。” 这人还怪实诚的，罢了，等裂缝解决，把灵域宝库放开让他挑都行，不差这点灵石。 宗烟收回布袋，顺道提起，“你能操控光纹之事，切莫告诉旁人。” 虽然大陆无人不恨腐毒，不会阻拦，但若是太多人知道云默，行事反而会麻烦很多。 云默轻轻点头，近乎没有血色的脸上，透出一丝疲倦。 宗烟压下急躁的心，起身说道：“你且安心休养，我先走了。” 六日后，清晨。 宗烟从司愈林的树枝上醒来，如同这几日一样，走进屋内，却见躺了许久的云 9. 第 9 章 [] 云默目光坦然，没有一丝闪避，“我已忘却所有，唯有在凌仙有一事，一定要完成。” “本仙又不是不让你回来。”宗烟冷声驳斥。 她心里倒是想直接拐走云默，只是顾及他的异能来源不明，暂且不敢妄动。 云默松开宗烟的手，后退一步，深深一拜，“凌仙收留我，这份恩情必要报答。倘若我要做之事，事关凌仙安危，完成之前，我自然不能离开。” 哈？ 小仙友可太有志气了。 宗烟愣了愣，然后大笑起来，“哈哈哈。你？凌仙安危？” 她向前一步，用手扣着云默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向他的眼底。 然后一字一句道：“凌仙掌门闲钰，不冥山的大弟子，善与人交道。灵域几乎灭亡时，他说服了不冥山大部分人，一起创立凌仙。” “司律闲莘，虽然我不喜她的性子，但她的武艺无可挑剔。如今的修仙界，除了我，她都足以匹敌，包括灵境的丹菱子，她亦可以战取胜。” 宗烟目光带上一丝怀缅。 她幼时何尝不是意气风发，信誓旦旦世界缺了自己，就彻底毁了。 她感慨：“云默啊云默，不是本仙小瞧你，但你刚刚踏上修行之路，你再聪明、再有天赋，终究还是个拿不稳剑的小修士，凌仙能人辈出，缺了你也不会塌。” 云默的目光不变，只是讲述实情，“我不知过去如何，但我出现在凌仙，肯定不是意外。” “甚至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那件事。” 他总结，“只要没完成，我绝对不会离开凌仙。” 那么坚持啊。 等等，不对。 小仙友不算傻，这么多年在凌仙没找到线索，也该试着去其它仙门碰碰运气啊。 宗烟察觉一丝诡异，手按在云默的肩头，灵光一闪，干脆直接拐起他的胳膊，往凌仙地界外冲。 到了凌月镇边缘，云默开始颤抖，浑身不适，嘴里喃喃着什么。 宗烟没停下，继续往外飞去，同时，细细分辨他的话。 在风声中，她听清了，“……宗烟……烟烟……救她……” 她顿时一惊，把人放下，追问：“你想起了什么？” 果然没有猜错，云默身上有诅咒之类的东西，让他无法凭自己离开凌仙。 云默满眼迷茫，甚至有点自我怀疑，“我……” 他溃散的视线慢慢汇聚，聚焦在宗烟身上，与宗烟遥遥相望，灵识无比清明，困扰他许久的话语，终于被自己听清。 “我一定要救下你，宗烟。” 这回，宗烟没有嘲讽。 凌仙或许不需要云默相救，但她需要，她师尊需要，灵域上千被困异界的弟子需要。 她沉默许久，自我讽笑：“呵，本仙自诩修为高，天下无敌手，到头来，还得依靠一个拿不稳剑的你。” 笑了好一会，宗烟才停下，“罢了罢了，本仙巴不得有人相助。对了，你可否还记起什么？” 她戏谑道：“到底要怎么救本仙呢，哎呀，该不会得舍身卖命，还是得经历万千磨难，得道飞升才行？” 总之，眼前的云默，还不足以应对裂缝。 云默摇摇头，肯定道：“没有了，我全部记起，但只有这句话。” 除此之外，没有记忆，难道，自己真的是为解决裂缝而生的？ 小仙友这模样，当真是来助她的？ 且不论异能稍差，还没有记忆，不知道如何让异能变强 宗烟叹息一口气，召出一只金尾蝶，“丹菱子，我有事寻你。” 金灿灿的长翅扑腾着消失后，她便一直盯着三步开外的云默，不语不问，就直愣愣盯着。 云默察觉到了，回望几眼，但那人好似就只是单纯地看着他。 他便安安静静立于山坡上，眺望远处的凌仙山。 半个时辰后。 宗烟不耐烦了，又送了一只金尾蝶，“药尊大人，小女子宗烟有事求你，请问你在何处，我来寻你。” 这次不出半刻，就得了回音。 “哟，仙尊金口中怎会言及‘求’这个字，奴家可不敢当。”娇娇软软的语气，轻轻笑了声，“还是隔了几百年，您贵人终于想起了奴家的邀约，想来当试药人？若不是，奴家可要上妆去唱戏了。” 宗烟捂眼，折磨人的回忆涌起。 怎么世人皆道她性情古怪，却从来不说丹菱子，明明丹菱子更像个怪人。 丹菱子曾借着为她诊治之名，给她用药，让她狂笑三个月，事后还轻描淡写小小副作用。 又有一次，将她毒麻痹，把睁着大眼的她送进水晶棺木，大肆举办了葬礼，事后将她从土中挖出，狡辩说是让她心情愉快，利于修炼。 是以，有一回丹菱子请她去试药后，她就当遗失了一只金尾蝶在丹菱子那，再也不听不回。 宗烟没想到有一日，还能求到丹菱子身上。 她想了想，干脆硬气回话：“丹菱子，别闹，是正事。” 这次金尾蝶回来的更快，带着掐尖的柔声：“合着仙尊大人的事就紧急，奴家的药你不吃，奴家的戏你不看，最后连消息都不回了？” 宗烟有些心虚，瞄了眼云默，避开了一截，悄声说：“你先听完是何事。我近来遇到了一个很奇特的少年，但看不透他，所以想让你瞧瞧。” “少年？奇特？” “是啊，模样生得好，气质独一份。”宗烟把准备好的话倒出来，“而且，他那双眸子，漂亮得不像话，我活了千七百年，都没见过更好。” “就这？修行之人，哪个会丑。等等，你该不会……看上他了？”丹菱子言语间来了些兴趣。 宗烟大方承认，“嗯，我带他过来，给你瞧瞧？” “好……不对，奴家才没有原谅你，你不把欠我的补上，就别想见到我。” “……”宗烟顿了顿，才回话，“你的药何其珍贵，何必浪费在我身上。至于你的戏，我又看不懂，不是糟蹋了你的心意嘛。” 丹菱子的戏，她早年也看过，但咿咿呀呀，半天才说完一句话，她虽觉得新奇，但却耐不住性子看完。 “不成，都是精心给你准备的，你都得好好享受。看完戏，还得给我说道说道。哼，三百年了，奴家排了十八部戏，回回都是第一个邀你来看，你却从不赏脸，药都能先不吃，但戏得看完！” 宗烟盯着在她指尖悬停的金尾蝶，须臾，步伐沉重地走回来，讷讷问着云默：“你喜欢看戏吗？” “嗯？” 宗烟缓缓板起脸，“你一定喜欢看戏，走，本仙带你去看大陆最好的戏，你必须得好好欣赏，看完得写出万字观后感。” “啊？” —— 凡间，晏国国都，梨花戏院。 二人换上了寻常凡间衣裳，宗烟一身淡红色素裙，云默一身墨黑色劲装，走到了门口。 戏院的仆役笑脸相迎，拱手道：“二位客官第一回来？请问是坐哪等座位，小的马上 10. 第 10 章 《师尊她行事乖张》全本免费阅读 [] “锵——”锣鼓敲响。 宗烟的目光看向戏台上。 两个丑角先登台，哭诉着世道冷漠，平常稍稍打骂一下就能收到的“供奉”，如今都搜刮不到了。 接着，是一个鹅黄绣花戏裙的女子，以绣帕擦拭眼泪，声音婉转着说着，皇朝苛政，收成连年不好，家里要将她抵给县老爷。她不愿意，竟然被那两个丑角绑了送过去。 宗烟猛地将茶杯放在桌面，所幸这套茶具是为她特制的法器，只是洒落了茶，杯身没有碎裂。 “怎么了？”云默问。 “太过分了。”宗烟隐隐作怒，往常她都不在意戏唱的是何，但今日有任务在身，她看得仔细，却见到每一位出场的人物，怎地都在欺压那个女子。 “……”云默讶然，又泡了一杯新茶，递过去，“仙尊未免也太入戏了。” 宗烟环抱胸口，靠在椅背，气鼓鼓道：“我知这是假的，但那女子也着实可怜，要我说，既然都不想她好过，干脆拿把镰刀，全部砍过去罢了。” 云默浅笑出声，“她是凡间女子，若想活命，自然不能动武，她打不过任何人。” “不行，我看不下去了。”宗烟见那女子无端被冤枉，一番乱审后，被绑上木架上，即将要被抽打，她直接站起来，几欲往外走。 “仙尊稍安勿躁。”云默劝阻她，“虽然我看戏不多，但往往到这时，就该有转折了。” “当真？”宗烟半信半疑地坐下。 果不其然，在鞭子落下前，一声呵斥：“鞭下留人。” 只见一名全身银甲的武生上场，救下了那女子，然后亮出自己将军的身份，一一惩罚了坏人，将那两个丑角打得嗷嗷叫。 “好！”宗烟跟着人群大声鼓掌，看到激动处，还扒着栏杆，往前探去。 云默瞥了她一眼，轻笑着摇头。 仙尊好歹活了千余年，怎地会因一场戏，就这般心绪起伏。 场上一幕接着一幕，末了，角色们谢幕，然后由戏班主领着，到各桌收着赏钱。 “精彩！当真精彩。”宗烟一口气饮尽清凝茶，兴冲冲道，“往日我只当他们吵闹，没想到细看能如此精彩。” 话音未落，“咚咚——”敲门声，戏班子收赏钱来了。 鹅黄裙的女子走进来，福身笑盈盈道：“二位看官可喜欢小女子的戏，若喜欢，欢迎常来。” 说着，她身旁的小童高举托盘，“哥哥姐姐，随意赏赏，小包子今晚就有饭吃了，不然，我又要饿肚子练唱功了。” 宗烟看着小包子瘦弱的肩膀，瞄了瞄云默，传声 11. 第 11 章 《师尊她行事乖张》全本免费阅读 [] 半夜。 大笨展翼飞过天际，一路向西南急行，去往长虹府。 宗烟躺在它宽厚的背上，指尖悬着一只金尾蝶，等了许久，仍是没有洪府主的回音，又去问长虹府其他人，也都没有他的音讯。 她看向不远处，云默正在打坐。 若是用传送阵过去，小徒儿的身子骨怕是受不住。罢了，明日午间就能到长虹府了，左右不差这半日。 宗烟压下烦躁，闭上眼，在晃荡如摇篮中，渐渐陷入梦境中。 她梦到了不幽山的煊殿，打开门，师尊冷着脸，骂她又在偷懒，还没说完，师姑就来护着她，然后师姐拉上她，还拖着背锅的师兄，一起逃了出来，一转头，一棵树叶稀疏的黑树前，她养的小木妖正对她笑，同时一点点后退消失。 她正想叫住他，周围一切却大变，像是被无尽的虚白吞噬，混沌隐匿，事物都有秩序起来。 宗烟一瞬间清醒了，环顾四周，景象不可谓不熟，白茫茫中一片绿洲。 她踏上绿洲的土地，于树根之间，看到了那半道身影。 竟然又进了那个梦境。 “云默？”宗烟试探着唤道。 云默缓缓睁开眼，看清来者时，脸上浮现浅浅的惊喜，“你真的来看我了。” 随即，神情又淡了下去，双手抄着，“此地无趣至极，难为你还想再来。” 宗烟嘴边的“我怎么到这的。”咽了回去。 她改口道：“上次的事多谢你相助。” 云默眼帘低垂，“举手之劳。” 他起身，有些手忙脚乱，清出一片草地，搬来一块粗略凿平的石墩，说道：“你先坐一会，我去弄些吃的。” 宗烟坐下，环顾四周，景色依旧一成不变，像是时光都凝固了。 此地当真古怪至极，不像梦境，也非真实存在，待会问问小徒儿吧。 很快，云默端来几片大叶圆子，像盘一样，装着五颜六色的小浆果，还有一捧小野花，全都放在宗烟面前。 他缩回手，轻声道：“这里太小了，翻完了也只有这些。” 宗烟捻起一颗红浆果，尝了尝，果汁近乎无味，只有淡淡的苦涩。 她不太喜欢这味道，没拿下一颗，只是探究地问：“你一直在这里，没试着出去？” 云默略略失望，不自然地摆弄了一下花，让它更加蓬松好看。 他讷讷道：“我只是一片残缺的灵识，能去哪呢。” 宗烟惊讶，忽然清楚了他是什么。 修士偶尔会将灵识分出一片，有本体的记忆和一点点灵力。 像是灵域先祖就会留下灵识，放于阵法中，用于教导后辈。这些年她去过的遗迹，也遇到过不少这种灵识。 只是眼前这片，仍在云默体内。 她疑惑追问：“为何要将你分出来？” “不知道。”云默遥远虚无的白茫茫，“或许以前知道，但后来记忆都消失了，我若没有逃到这里，也会跟着消失吧。” 宗烟看着他迷茫的侧颜，清楚问不出来什么了，便不再言语，静静坐着一会，起身道：“我该走了。” 此地让她感到久违的宁静，但她不能贪恋地久留，还有很多人在等她。 云默相送，欲言又止了一路，停在了边缘，终是问了：“你还会再来吗？” “会。”宗烟回头一笑，然后离开了这里。 她一醒来，就感觉自己抓着什么，迷迷糊糊一看，她竟抱着一只胳膊。 诶？ 宗烟顺着看去，胳膊的主人正打坐修炼，丝毫不受影响。 她连忙松开，又瞥见了那只被压得微微发红的手上，有丝丝晶莹唾液，心猛地一跳，匆匆几道清净术打上去，将那只手洗得不留一丝痕迹，她脸上的红晕才消去。 “师尊？”略略沙哑的声音。 宗烟全当无事发生，正经问：“何事？” 云默垂头解释：“昨夜见师尊睡得不安稳，自作主张用法术为你遮风，不曾想，惊扰了你。” 宗烟扭头，看到盖在身上的一层黑叶，大概清楚了，她睡相向来不太好，八成是无意中抓了一只手，就不放了。 “咳……无妨。”她撇过头，端起架子说教，“你继续修炼，莫被无关紧要之事干扰。” “是。”云默顺从地应下，全然不提他师尊昨夜惨不忍睹的睡姿。 午时，大笨飞入长虹府地界。 宗烟盯着悬停的金尾蝶，微微叹息。 洪府主怎么还没有个准信，他到底查到了什么啊，罢了，先到长虹府管辖的白虹城落脚，再等等看。 她撇头看看云默，下意识摸出颗灵石。 得给小徒儿准备吃食，但他好似不喜欢用灵石换吃的，嗯……那炼制些空间袋，应当能卖一点。 思及此，她取出了数十个小布袋，逐一拿起，画上空间阵，又凌空划出独立的小空间，放入袋中。 “师尊在做什么？”云默走过来。 “空间袋。”宗烟扬起骄傲的笑，“如今没几人能炼制了，定能卖出好价钱，肯定不会饿到你。” 说完，她递出两颗随手摘的果子，信心满满道：“你先吃些垫肚子，晚些带你去吃大餐。” 云默点头，安安静静啃食果子。 宗烟动作娴熟，很快就弄完了十五六个，顺手送了一个给云默。 云默拿起把玩，艳红布面上，用金丝线绣着豹猫戏蝶，收口绳末端，串着彩虹眼黑曜石，华丽而张扬，是他师尊喜欢的模样。 “走走走。”宗烟戴上幕篱，收起大笨，兴冲冲地进了白虹城。 二人到了河堤边上的街。 这里数千的修士来来往往，穿梭在数百个地摊间，挑选货物。 云默扫了眼，地摊上都是些不入流的符咒、药材、武器等。 “师尊，我们要不换个地方吧。” “为何？这里修士多，空间袋肯定好卖。” “师尊所制甚好，但来此修士，怕是付不起高价。” 宗烟摆摆手，满不在乎道：“无妨，多卖几个就行。” 然后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下，找了块空地，铺上皱巴巴的布，将空间袋往上一放，就抱臂等着有缘人来买了。 云默无奈，将空间袋一一摆好，又用提剑凌空书写“空间袋”。 回忆了一下听过的吆喝声，加上一句，“宗烟仙人所制、传说级别、世间罕见、错过就没了。” 宗烟瞥了一眼，腹诽，这也没好到哪去。 来往的修士大多瞥了一眼，就开始无情嘲笑。 “空间袋少之又少，怎会在这种地方卖。” “什么空间袋，花里胡哨的。” 过了许久，终于有修士停下，拿起一个绣着彩莲的布袋，“这玩意是空间袋？呵呵，什么年代了，还卖这种成色东西。” 云默沉声，学着听了一下午的话，竭力推荐：“仙友，你有缘了，此乃绝佳法器，修行必不可缺，要来一个吗？” “扑哧——”宗烟笑出声。 小徒儿果然贪吃，竟然会为了吃食如此叫卖。 云默瞥了她一眼，传音过去，“师尊，别捣乱。” “好好好，我不耽误你赚钱。”宗烟摊手不管，乐得清闲。 12. 第 12 章 《师尊她行事乖张》全本免费阅读 宗烟扭扭脖子，撸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拳头。 那修士被灵力威力打得向后翻了几个跟斗，狼狈地从地上爬起，看着她的架势，察觉不对，急急道：“我求……” 话还没说完，脸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宗烟可不管他，“雨露均沾”地给他一拳，又给他小弟一拳，再给他一拳，又换个小弟给一拳。 一时场面混乱，几人捂着脸乱逃，却皆躲不掉神出鬼没的拳头，虽说也没多痛，但被围观挨揍，面子那是掉得连渣都不剩了。 云默在身后，看着那一袭红裙悠哉飘动，一边打一边数，生怕漏下了哪个。 他不由腹诽，师尊这下玩高兴了。 为首修士挨了十几拳后，终于把话说出来了，“我求饶，别打了。” 宗烟恋恋不舍地收拳，故作惊讶，“仙友不是要下狠手？小女子正等着见识一下，你怎么不出手呢。” 那修士脸狠狠一抽，却不敢再惹那硬茬，只能连连摇头。 这时，围观人群中，一声呵斥响起，“谁在城中闹事？阿绔，又是你！” 一位身着白底红纹服的修士匆匆过来。 “沛儿姐！”阿绔“哇”地一下哭出声，“你要为我做主啊。” 沛儿甩开扑来的人，嫌弃道：“平日叫你那般骄纵，现在还好意思哭，带着你的人，快滚！” “是是是。”阿绔几人连滚带爬地冲出去。 沛儿走过来，目光飞速打量了一眼宗烟。 隔着幕篱，看不清真容，但方才那几拳力道把控极好，绝非寻常修士。 她端端正正地对着宗烟行礼，“让仙友见笑了。” 说完，又语气熟捻地低声补充一句，“你打得甚好，他往日仗着他那城主哥，天天带人胡作非为，我早看他不爽了。” 宗烟倒不意外，她方才就看到沛儿早来了，只是在一旁看戏，等着她打完才出面。 她扫了一眼沛儿的衣裳，问道：“你是长虹府的，你们府主何时回来？” 沛儿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回答：“在下是岚府主座下大弟子——沛儿，府主前日说在忙，过几日才能回来。” 宗烟捋捋袖子，沉思着。 洪府主不会跑太远，已过去一日了，怎么着也该回来了，难不成遭遇劫难。 “仙友若想寻府主，不妨将你的传音咒文给我，再告之我姓名，等他回来，我便立即告知你。”沛儿道。 宗烟摇摇头，“不必。” 几位府长都有金尾蝶，洪府主回来都会通知她。 沛儿若有所思，拿起阿绔给的银票，说道：“仙友的空间袋还卖否，我想要一个。” 说着，自己抽又拿出两张，将三张千两银票递过去。 “诶？”何等的意外之喜啊。 宗烟连忙收下，挑了一个绣花最多最艳丽的，乐哉递过去。 沛儿手下，无声松口气，翻动一下空间袋，神色微变。 继而善意地提醒：“仙友所售之物珍贵，更适合拿去城中法器店寄卖，或是直接拿去拍卖行，也绝不止三千两。” “哦。”宗烟随意应和。 虽然能多换些钱，但麻烦得很。 她语气自然，吩咐云默：“小徒儿，你记一下，下回就按她说的来弄。” “是。”云默客气道，“多谢仙友告之。” 沛儿摆摆手，递上手牌，笑道：“你们是白虹城的贵客，下回若遇麻烦，尽管来府中寻我。” 云默谢过，又多看了一眼沛儿。 这位仙者进退有度，话里有话，一边打探师尊身份，一边为那位阿绔开脱。 只是不知道，他那迟钝的师尊，听懂了几分。 沛儿行礼离去。 宗烟手握大钞，急不可耐地去了间酒楼，胡吃海喝一顿后，也不在野外将就了，而是向酒家要两间天字上房。 “我们要住天字上房？”云默听到后，讶然反问，“师尊可知价格？” “安心。”宗烟大大咧咧，“为师如今腰缠万贯，区区两间房哪会负担不起。” 云默顿了顿，面无表情地给她算账，“我们这顿吃了近百两，两间上房一晚也要近百两，师尊倒不如省下来，多吃几回。” 宗烟靠着椅子，算了算，随即大手一挥，“不怕，可以都要。” 云默一瞬间明白了，他师尊活该混成两袖清风，兜里有个大洞似的。 当晚，二人挥霍无度，入住全白虹城最贵的屋——一座独立的四合院。 十二仆役在门口迎接他们。 宗烟很是新奇，绕着院子逛了一圈，点评道：“虽然不及昨日所居，但值当‘天字上房’之称。” 云默附和地应了一声，然后对着仆役们道：“我们喜好清净，你们走吧。” “是。”众人离去。 云默合上门，转身看到宗烟进了西厢房，已经点上了烛灯，在屋里晃荡。 他没去打扰，径直走去东厢房。 西厢房，屋内。 宗烟斜倚在小塌上，又给洪府主送了几回金尾蝶，良久，仍是没有回音。 她不由轻叹。 若明日还没有消息，就去长虹府问问，洪府主去哪里调查了，直接过去寻吧。 她转而向闲钰传了个信，“洪府主查到那东西叫‘影符’，是凡间之物，似乎有专门的人在炼制。” 闲钰回话倒快，就是语气低沉，自从得知他的宝贝徒儿跑了，他就一直怏怏的。 “从未听过这词，但若说是凡间之物，也不尽然吧，那陵西是来自聚宝山脉。” 聚宝山脉，地处凡间诸国中心，其中上百小仙门林立。 “阿莘查了凌仙上下，没找到其它影符，最有可能陵西自己带进来的。”闲钰道。 宗烟盯着指尖的蝶，想了又想，只觉得一头雾水。 既然影符如此强大，为何陵西还要入凌仙呢。 她附和了闲钰几句，收起金尾蝶，搬出上万册的书籍，施了道法术，将有关‘影符’的文段挑出来，一一看过去。 然而，要么是断章取义，要么语意不详，全然无用。 总而言之，没有影符的记载。 “烦——” 宗烟后仰，躺倒在书堆中，呆呆看着天花板。 直到月色爬上窗沿，她才慢悠悠地起身，也不用法术，一本本捡起凌乱的书，收进空间袋里。 突然，目光被一本破破烂烂的书所吸引。 她拿起，吹掉上面的灰，露出书名《关爱徒弟的一百个小妙招》 诶，她怎么会有这种书。 宗烟顺手翻开。 耀眼的白光闪过，一句话怼到她的面前 13. 第 13 章 《师尊她行事乖张》全本免费阅读 半夜。 寒风料峭，猛地吹开窗户。 宗烟惊醒，随即感受到了指尖的刺痛——给洪府主的金尾蝶，正急切地召唤她。 她抬手倾听，犹如从深渊传来的声音，支离破碎，带着无望的挣扎，传入耳中：“仙……尊……速来总府……” 她当即往外冲，到院子时，犹豫了一下，给东厢房布了个结界，护住云默，然后才飞去长虹府的总府。 总府灯火通明。 宗烟一进去，就看到了被团团围住的洪府主，他浑身肿胀，血管暴突，溢出鲜血，染红了一片地板。 洪府主看到她，猩红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伸出颤颤巍巍的手，嘴巴张得巨大，每一次喘息，都仿佛接不了下气了。 宗烟冲过去，握住那只手，细听他的话。 洪府主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指甲都掐进了她的腕间肉里。 “……长虹听你……搬到这，咳咳……仙尊，你得护住长虹……” 宗烟给出承诺：“本仙定会护住长虹府。” 洪府主重重喘了一口，吐掉嘴里的血水，手上力气更凶，强撑着说：“他们有个族长……做了很多影符……想要毁掉人族……” 宗烟蹙眉，想用灵力为他调息，但却一下子心惊而慌。 洪府主的经脉，竟已经寸寸断裂，全凭周围几个府医，才苟延残喘。 洪府主说完这话，终是撑不住，没喘上气了。 “府主！”惊呼声四起。 宗烟愣愣地看着，那只血手从她的胳膊滑落，留下一道血印。 不行，洪府主是为查影符所伤，必须救下他。 她深吸一口气，拿出一颗丹菱子给的保命药，强塞给洪府主，然后用灵力，强行连接起断掉的心脉，让他留住一口气。 “我带他去找丹菱子。”宗烟沉吟。 先飞蝶去问了救治之法，然后思索如何平稳护送洪府主。 几位府医面露悲戚，虽然仍在施着一道道治愈法术，但都皆面如死灰，重伤成这模样，谁来都救不活了。 “磅！”巨响在总府上空响起，有什么撞上了府邸护阵。 宗烟寻声看去。 一道黑影的手按在法阵上，不知以什么法子，闯了进来。 “何人擅闯长虹府！”几个府长本就气急，又碰上闹事，当即岚府长和芝府长就提起法器冲向那人。 那人黑袍遮住全身，面上覆盖着黑雾，用着漆黑双刀，随即与红纹白袍的府长对上。 三道人影在空中纠缠，武器来回对砍，兵刃相接间，发出刺耳响声。 宗烟看着，眼底不由闪过疑惑。 不对劲，两个府长二打一，却渐渐落了下风。 而那人模样诡异，所用法术，也古怪得很，一道她都不认得。 宗烟心一动，随即凌空飞起，落在了两位府长中间，甩出一面风盾，隔开混战中的三人。 她与黑袍人遥遥相望，警惕道：“阁下半夜来长虹，所为何事？” “呵，宗烟。” 黑袍人看到她时，身躯明显停滞了一瞬。 但只有一瞬，随即阴冷黏糊的声音响起：“你一个灵域首徒，何时管到长虹头上了？” 宗烟直直盯着那人，清晰道：“本仙受府主之邀，护住长虹。而你硬闯进来，还不以真面目示人，我自然可以将你驱逐。” “口气不小，怎么没见你救活他啊。”黑袍人抬了抬下巴，指着洪府主。 宗烟面色一沉，召出白刃，刀尖对着他，诘问：“你怎么知道他伤了。” 黑袍人咯咯讽笑，全然不把白刃放在眼里，悠哉道：“我不仅知道，还专程赶来救他呢。呵呵，可若你再拦着，谁都救不了他了。” 宗烟眼中闪过惊讶，只犹豫了一瞬，让开了路。 无论此言是真是假，总得试试，反正有她在这，那人再怪异，也掀不起浪。 周围一群人都盯着他，紧张、期待、忐忑，恨不得直接将他拖过来。 黑袍人却一点都不急，慢悠悠收起那对黑弯刀，走到屋内，探了探鼻息，身上一缕缕黑雾，钻进了洪府主的体内。 然后犹如局外人一样，立定在一旁。 众人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影响救治府主，但等了几刻钟，都没见黑袍人有别的举动。 一个府医小心翼翼，轻轻探了探洪府主的经脉，顿时瞪大了眼，惊喜得直接落泪，“有救了！有救了，府主的经脉正在愈合！” “哼。”黑袍人发出不屑鼻音。 随即，走到外面，挥手凝结出一团黑雾，约半个房子大的，将自己全部包裹。 黑雾里传出嘶哑的声音：“宗烟，你进来。” 宗烟眼中探究，飞落在黑雾前。 她倒要看看，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一位府长过来劝她：“仙尊，此人有古怪，你万不可涉险。” 宗烟当然知道有古怪。 她已展开归一阵，周围灵力痕迹一览无遗。 而这团黑雾里，什么都没有。 但是，不管什么把戏，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虚妄。 “无妨。”她摆摆手，止住府长的劝语，三两步走进黑雾的中心。 里面倒是亮堂。 黑袍人已经取下兜帽，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消瘦成削尖，眼眶深陷，眼珠血丝遍布，里面隐隐透着怨恨。 这人……像条阴沟的毒蛇，被看一眼，都很不舒服。 但可以确信，自己并没见过他。 宗烟问：“何事？” “封浮。” 封浮指着自己，嘴角缓缓扬起，却更显得扭曲，“我名唤作封浮。” 宗烟盯着他的眼，里面情绪复杂，有恨意、怒火、痛苦，她看不懂。 所以直接问：“洪府主是你伤的？” 封浮勾起讽笑：“他闯进我的地盘，自己被防御法阵所伤，我好心想救他。哼，却吓得逃得更快。” “你的地盘在制作影符？” “嗯。”封浮坦然承认。 “影符是什么？”宗烟立即追问。 “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而已，堂堂仙尊，也会感兴趣？”封浮轻笑。 宗烟一字一句，深究到底，“如何制得，有何作用，又是给谁在用？” “呵，宗烟，我奉劝你一句，少管闲事。”封浮面露嘲弄，“容易死得快。” “若真是闲事，本仙自然不想管，但你们竟筹谋着毁掉人族之事，高低也得管一管了。”宗烟掷地有声道。 “哈？毁了人族？啧啧啧，小老鼠偷听到的只言片语，你也信？” 封浮鄙夷道：“他一个鼠目寸光的，哪能理解我的大局。” “哦。本仙观你不也妄自尊大，能有什么大局？” 封浮嘴角塌下来，阴恻恻道：“宗烟！你未免太狂傲了。” 宗烟不由好笑，“本仙还真当你心性沉稳，却连一句实话都听不得。” 封浮冷哼一声，“罢了，你算个什么玩意。” 说罢，他身形鬼魅，往后融入黑雾之中。 14. 第 14 章 《师尊她行事乖张》全本免费阅读 总府。 这里已经井然有序了。 宗烟进来就直言问：“你们府主可醒了。” “仙尊。”岚府长见了她，喜忧参半道，“府主醒了，可是却忘了好多事，那奸诈歹人！不知用了何手段，竟把府主变成这模样。” 宗烟心透出一丝凉意，连忙走到洪府主床边。 只见洪府主双眼无神，嘴角溢出口水，叫了他好几声，才迟钝地乱回一两句。 岚府长叹道：“府医诊断说，那歹人着实狠心，就算全力救治，灵识最多恢复至以前的七八成，记忆怕是零七八碎，记不得近来的事了。” 宗烟无意识地点头，她明白这话之意，洪府主探查关于影符的事，没法说出来了。 岚府长又说道：“府主当时去调查时，只身一人前往，前几日还不时有话传回来，说他去往东南的凡间国度，后来就没音讯了。” 宗烟忽然想起。 长虹东南的凡间国都，聚宝山脉不也在那个方向。 看来有必要去一趟那里了。 —— 半夜。 宗烟回到居住的院子，一靠近，就听到女子的咒骂声。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 宗烟讶然推开门。 院子里，一个长虹弟子被绳索捆着，歪歪扭扭靠着石椅坐着，定睛细看，面相有点眼熟。 那人身旁，云默持剑立定，任由女子怎么说，都不为所动，直到见了宗烟，才收起剑，道：“师尊。” “这是？” “今日在酒楼议论你的人。” “哈？”宗烟讶然。 她这当事人，虽然心里也不爽，但向岚府长提起，得到了“定会好生处理府务”的承诺后，就没放在心上了。 小默儿却青出于蓝，竟把人绑过来了。 宗烟取下幕篱，蹲在那女子面前，撑着下巴打量她。 圆鼓鼓的脸，还未卸去稚气，微红的眼，却倔强地强撑着不把泪水流出来。 她本就没多少气，这一看，不过是个小女孩一时的妄话，碰巧被听到罢了，顿时，她便心软道：“放了吧。” 那女子一喜，憋了许久的泪水，激动地直接掉了下来，“多谢仙尊，阿玖保证再也不说你坏话了。” “师尊，她是奉令传谣的。”云默冷声道。 嗯？ 宗烟错愕上脸。 “是阿玖不好，但是影族族长让我进了长虹府，我……我又听了好多你的坏话，才答应影卫跟同门说那些话的。”阿玖有些急地解释。 仙尊明显比那冷面公子好说话，若连仙尊都要怪罪她，那她肯定没命了。 “族长？”宗烟垂眼，联想到那个阴冷的身影，试探地问，“可是封浮？” 阿玖闪过迷茫，毫无保留地坦白：“不知道族长名讳，但我本来实力不够，过不了点睛会，是影卫说，他们的族长能帮我。我也没见过他，就莫名其妙过了点睛会。” 宗烟沉吟片刻，挥手解了阿玖身上的绳子，“坐吧，说说他们让你说哪些坏话。” 阿玖忐忑坐下，一边揉胳膊，一边详细道：“其一，说你是半妖；其二，说你背叛灵域，害了同门；其三，说你如今仍在打压整个修仙界，不让人突破灵境，还残害了很多修士。” 她瞄了瞄宗烟，打开天窗般道：“反正说得多离奇都行 15. 第 15 章 《师尊她行事乖张》全本免费阅读 酒楼大堂。 宗烟坐在一个小角落，等到傍晚，才见到云默进来。 她招招手，把人叫过来，压着云默的肩膀，坐到桌旁，“来，随便挑。” 云默微讶。 桌面不太整齐地铺开了上百张灵符，看模样，皆像封印妖兽的魂兽符。 “师尊要送妖兽给我？” “我听说近来流行玩皮子兽，还弄了个比试，你挑只合眼缘的，也去玩玩吧。” 云默更是惊讶，睫毛扑朔，手指划过魂兽符，说道：“可有金奇兽？” 在凌仙时，他同师兄们玩过几回，用的就是金奇皮子兽。 “不过它较为稀缺，其它的也行。”他补充道。 整个凌仙，只有三四只金奇的皮子兽。 宗烟哼了哼，金奇有什么稀奇，就连只在传说中出现的幻鹫，都被她抓来当坐骑了。 她挑出递给云默，满脸骄傲，“拿去。” 云默来回翻动魂兽符，心间丝丝疑惑，这不像皮子兽啊。 他抬头，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眼中满满期待。 担心什么呢，师尊自然不会害他。 云默忽略掉不对劲，向魂兽符里，注入了少许灵力。 刹那间，眼前漆黑，一股强压袭来，将他扑倒在地。 “哗啦啦——”桌椅被压碎了一大片。 食客慌张地张望，巨响之后，灰尘弥漫，隐约看到大堂一角被漆黑填满，惊得众人纷纷逃离。 宗烟戳了戳面前坚硬漆黑的大块头，“金奇，你清醒一点。” 金奇兽动了一下，一对腥红色的眼睛睁开，像两个大灯笼，冷漠打量着周围，瞥见宗烟，顿时收敛寒芒，温顺地后退。 云默这才看到它的全貌。 它收着腿，趴在地上，像只优雅的小猫咪，尾巴圈起金黄的爪子。 看起来模样可爱，但体型，却有半个酒楼之大。 他惊愕许久，才找回声音，“这是……金奇兽。” “对啊，喜欢吗？” 云默嘴巴张了又闭上，终是破防般挤出一句：“师尊下回能否弄清楚所有事情后，再谨慎些行事？” 宗烟双眼瞪圆，“我什么没弄清楚？” “皮子兽是玩具！只是用皮革，仿造妖兽模样，不能伤人的玩具。”云默饶是再稳重，都难免语气重了一些。 “这样啊。”宗烟虚心请教，“那皮子兽怎么玩的？” 云默轻叹，捏着魂兽符，“先让它回来吧。” 偌大的金奇回到符中，没了遮挡，屋子又被烛火照得亮堂。 这时，躲在一旁掌柜才敢冲出来，“你们两个野蛮头！快给我赔钱！” 大堂此刻惨不忍睹，遍地碎木块，美食珍酒洒落，客人几乎跑光了。 掌柜拉住云默，一一跟他算账，怒道：“三套桌椅，十八块地板，十三桌没有付钱就跑的，至少损失了五千两，你们还想溜之大吉？” 云默无奈，掏出荷包，将刚刚换得的全部钱财，尽数赔了出去。 “这还差不多。”掌柜稍稍气顺，随即又瞪着眼，“我这屋可经不住你们折腾，还请两位另寻雅居。” “啊？” 一刻钟后。 师徒二人被连人带包裹请了出去，呆呆站在酒楼门口。 宗烟率先打破沉默，很是乐观道：“此处不留我，自有留爷处！反正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客栈了。” 云默面无表情，“师尊言之有理，敢问你那还剩多少现银？” 宗烟身子微微僵硬，支吾了一会，突然背过身，负手道：“小默儿，钱财乃身外之物，修行之人万万不可过于重视。” “你报个数吧。”云默悲观问，“够今晚住宿否？” 宗烟回身，摊开两只空手，理直气壮地道：“如此俗物，本仙自然不会留下任何一点。” 云默难以置信，捂脸深吸几口气。 然后问了人，径直往镇子外的山谷大道走去。 走了一刻钟后，大道旁出现了一座荒废的院子。 院子没有门，只有一抹破布拦挡，围墙坑坑洼洼，长着杂草，欲塌不塌的样子。 宗烟走上前，无视掉砖瓦间的爬虫，像是欣赏艺术品，连声赞道：“这院子多好啊，近来天也热起来了，林间小别院住得肯定舒服。” 说着就掀开破布，跨了进去。 霎时，对上了数道目光。 院子里寂静，中央一簇篝火，有三人围着火坐着，穿着简陋、扛着大刀的光膀子男人，妆容艳丽、身佩长鞭的女子，还有一位着整洁白衫的公子。 他们神色微变，看着她这位闯入者，手皆伸向了兵器。 “诸位，我们是来聚宝山脉的旅者，想借此地休息一宿。”云默跟着进来，见了这幕，不紧不慢道。 “哼，穿得人模狗样，还要来挤这破地方，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紫安那臭婆娘派来的。”光膀男子啐了一口，满脸横肉堆成厌恶。 “阿海，不必有这般敌意。”白衫公子起身一拱手，“在下阿书，二位别介意，海兄近来遇了些变故，话有些冲。” 阿书指这院子西边的檐下，“那边还算干净，你们自便吧。” 云默回礼道谢，铺了层软布在干草上，啃起干饼——从口袋底摸出的钱币买的。 宗烟坐到他身旁，追问起皮子兽的事，“那个怎么玩的，你厉不厉害？” 云默用法术在空中画了个圈，给她讲解：“皮子兽是仿照妖兽的模型，注入灵力，便能模仿妖兽的法术、举动。最初，仙门用它教授弟子，后来演变出一种皮子兽互殴的游戏。” 他凝出数十只最常的皮子兽虚影，分布在圆中各处，“每盘有几人到十几人不等，各自控制着一只皮子兽，在圈内抢夺有灵力的‘匣宝’，使其变强。然后与别的皮子兽打斗，厮杀到最后一位，留在场中的算赢。” 宗烟若有所思地点头，“那以我的修为，必然能赢。” “未必。”云默毫不客气，“输赢不看修为，主要靠操作，玩家修为高低，都不影响皮子兽的强弱。” 宗烟愣了愣，没有想明白，“既然对修炼无益，为何修仙界会流行玩它？” “好玩，还能结交朋友。” 正说着，阿书走过来，“二 16. 第 16 章 《师尊她行事乖张》全本免费阅读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微变。 阿海重拳狠狠锤了一下柱子，“怎么可能？” 阿媚一挑眉，“阿海兄，开场后不久，我就报了方位，让你去解决岩怪吧。” “我去了，让赤狒扔了巨石去砸它了。”阿海惊疑不定。 阿书若有所思，“我在中场也看到岩怪，使了一记鸢尾翎，按理说，岩怪那模样，抵挡不住的。” 宗烟更是茫然。 她赢了？竟莫名其妙坐拥渔翁之利了。 “难道比试的盘子出问题了？”阿媚不信，自己去翻看法术记录。 “……鳞又。”阿书突然灵光一闪，直直看着云默，“鳞又的技能有一道是分身，是你？！” “嗯。”云默点头。 正巧，阿媚也翻出了记录，惊叹着复现局势。 “鳞又吃下第一个‘匣宝’后，就用了分身之技，一直隐藏在岩怪身边，为它化解了两次攻击，直到与翠西蝰的决战，才重新合为一体。” 她语气越念越挫败。 原本她觉得自己玩得极好，然而却不敌三人围殴的云默。 宗烟不由看向云默，“你让我赢的？” “非也，你第一回玩，就能很快熟悉地形，寻到合适的位置躲避危险，你赢得理所应当。”云默道。 宗烟点点头，嘴角止不住地翘起来，“那是当然，我经历过多少战争，区区一个模拟之战，有何难度。” “嗯。”云默很给面子地应道。 “哈哈哈，云仙友当真厉害。”阿书回味过来，心甘口服，“岩怪几乎没有吃到‘匣宝’，我们都没把它当威胁，云仙友算到了这点，啧，在下认输。” 他又感叹：“不过，即使只有你一人，照样能其它法子取胜吧。” 云默无言，看向身旁人的面容。 宗烟双手撑在软垫上，乐哉地轻晃，眉眼盈满洋洋得意，笑得皓齿微露。 云默认真道：“没有她，我赢不了。” 此言不假，方才，他是比翠西蝰先离场的。 “二位玩得都好。”阿书没有纠结，客气地一拜，“敢问二位可愿与我们组队？” “皮子兽胜者只有一位，并不需要组队。”云默道。 “是的，但来比试的，大多都是有伴，像方才我们三人围攻你一人，才是比试中最常见的。”阿书道。 云默顿了顿，问宗烟：“你想吗？” “我要当魁首。”宗烟大言不惭，“魁首只有一位，我们只能当对手。” 言语间，满满都是她能夺下魁首的自信。 阿书了然，“魁首可得仙官大人的接见，以及一件绝世法器，仙友想要属实正常。” “二位看如此可好？”他继续道。 “我们组队，我们三人谁得了魁首，都将法器给你们。反之，你们得了，就将面见仙官大人的机会，让给我。” “我不要法器，只是想见纸瑛。”宗烟道。 三人神色各异。 阿海抱臂靠着柱子，“果然，谁想要什么法器，都是为了见仙官大人才来的。” 阿书面露了然，旁敲侧击，“你们门派也遭了殃？” 宗烟迷茫反问：“遭殃？” 她猜测着：“你们门派有变故，所以想请纸瑛出来主持公道？” “正是！”阿海怒气上头，什么话都憋不住，“要不是那个紫安，蒙蔽了仙官大人，聚宝山脉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模样。” “阿海！”阿书出声警告。 “这有何不可说的？”阿媚气劲上来了，“紫安使了不知什么阴招，残害了大人，这不是众所皆知，还怕议论？” “那花扇出事了？” 阿书听着她不敬的话语，微微皱眉，“你不是聚宝山脉的人，为何想见大人。” “它声名显赫，我崇拜它。”宗烟胡扯着。 阿书嘴角一抽，知道她不愿 17. 第 17 章 《师尊她行事乖张》全本免费阅读 结界里面是一间空旷的屋，只有一个台子，上面放着几张纸，长条、素白的纸上，画着乱七八糟的黑线。 这是……影符，完整的影符。 宗烟立在台子旁，盯着它们。 上面歪歪扭扭的黑线，既不像符咒，也不像阵法，倒是像稚儿的信手涂鸦。 而且这几张影符，所画都不同，没有规律。 她传音给云默，焦急道：“问问他这些从何而来？” 云默仿佛没听到，神色仍是傲气，不屑道：“就这？几张破纸。” “公子有所不知，小的为你演示一下。”店主拿来玩皮子兽的沙盘，施法运转起来。 他请云默控制了一只岩怪，尽情地吃了几十块大‘匣宝’。 接着，店主才让凤鸢入场，旁的什么都没做，只是用了张影符，那凤鸢竟直接一口咬死了岩怪。 “神奇啊。”云默脸上的惊讶，倒真有三分真心的，“但是，盘子都有记录……” “您请放心，此符所用并非灵力，只要小心一点，不会被发现的。”店主信誓旦旦地保证。 云默翻看记录，果真，没有发现异常。 宗烟惊奇，想起了那布在长虹的归一阵，一样没有察觉到封浮的法术。 她不由摇了摇云默的袖子，传音：“你快把它们都买下来，我要好好研究。” 云默左手向后一伸，抓住她乱动的手，回音：“莫急。” 他转而对店主，高高在上之姿道：“算是特殊，本公子买一张试试，若能助我赢下比试，那我会再来的。” 话音未落，宗烟惊而气愤，狠狠在他后腰处掐了一把，几欲现身，自己去全部买下。 “嗝！呃！啊哈哈……” 一阵极为古怪、尖锐、急促之声，半像哭声，半像笑声，宛如从沼气池冒出的气泡，在屋内回荡。 宗烟停住了。 店主惊住了。 几瞬后，云默止住了怪笑，耳尖微红，面上露出气急败坏，自我咒骂：“这怪病，真是够折磨。” 他轻咳几声，“店家莫奇怪，我这病从娘胎里带的，平常没事，就偶尔发点怪声。” “不会不会。”店主连忙接话，取了云默要的影符，一路相送，送出店门。 云默走出来，神色如常地在街上寻了个小摊，小摊是卖糖画的，“一副糖画，画……这只猫妖。” “好嘞，马上来。”小摊主动作娴熟，很快就画好了。 云默拿着糖画，七拐八扭，走到一处无人的小巷里。 宗烟在他身后两步外显形，眼中的惊奇还未消失，盯着云默的后腰，“方才捏了哪啊，你竟会反应那么大，发出那般……” 她一抬头，目光犹如撞进了古井，凉而平静。 云默没有转身，只是偏头望她，眼尾挑起，冷冷道：“宗烟，你既然将此事交给我，便应该信任我。” 宗烟又心虚又觉得自己没错，辩解：“好不容易寻到了影符，我就是想多弄些。” “我知道。”云默转过身，将那张影符给她。 “只是方才的情景，若是一个普通人，见到这般昂贵又不知名的东西，不会全部买下。我想放长线，钓大鱼，取得店家信任后，再问出他身后的人。” “哦。”宗烟听得一知半解，只能点点头，以示自己听到了。 “一会我要去仙官府，师尊在外面等我。”云默说着，将那糖画给她，“你且吃会糖，吃完了，我就回来了。” 宗烟舔了舔糖猫耳，甜味让她眉毛弯起，“行，你去吧。” 随即，她隐身跟着云默到仙官府大门，就在附近寻了个风景好的屋顶，乐哉地坐下。 云默走进去。 仙官府专门在前院布置了数十张沙盘，用于皮子兽比试。 他去报名处，对着登记者道：“我名为云默，想来参加仙官府的大典。” “哪家仙门的。”登记者懒洋洋地问。 “我还没入仙 18. 第 18 章 《师尊她行事乖张》全本免费阅读 紫安一步不让，顶着白刃，硬撑道：“仙尊请回吧，大人不会见你。” 宗烟没打算与她纠缠，使了个定身术，就去推门。 大殿里面很空旷，四周的窗门皆用阵法封住，像一个密封的盒子，中央悬浮着一把扇子，鎏金凶兽纹扇面，檀木扇柄。 “纸瑛？” 花扇微微颤抖，没有其它反应了。 宗烟退出来，解了紫安的定身，确信无比道：“它不是纸瑛，只是一柄平凡的法器。” 紫安见瞒不住了，只能点头承认。 “它在哪？”宗烟问。 她仍然不相信，紫安伤害、蛊惑或是囚禁纸瑛。 “被人捉走了。”紫安无比颓靡，“七十六年前，那□□人闯进仙官府，杀害了上任随侍女官，还把大人带走了，并留下了这假冒法器，通过这东西发号施令，指挥仙官府干这干那。” “影族？” 紫安眼中闪过惊讶，“仙尊知道他们？” “打过些交道。”宗烟又问，“你可知纸瑛如今何在？” “他们族长说，只要仙官府听话，大人就能安然无恙，但是自从大人被掳走，仙官府就没人见过它了。”紫安自责又无奈道，“也怪我们太弱，没了大人，就乱成一团了。” 宗烟沉吟片刻，“影族让你们做什么？” “一堆奇怪的事，开设测试修炼天赋之地，让有意拜入仙门的人，都先去测一道，优异的，就会被带来这里，通过这假玩意，与他们对话。” 紫安顿了顿，“然后，自愿加入影族的人，就会被他们带走，不愿的，就会被清除记忆。这些年，有三百二十五人，选择了加入他们。” 宗烟抱臂沉思，不由烦躁。 影族这群阴沟里的玩意，究竟在筹划什么大局啊。 —— 翌日。 仙官府客舍。 宗烟一人在屋内，翻看一份法术虚影，记录着云默进仙官府之后的所有事。 如紫安所说一致，云默与那假扇子的记忆全无了，所幸他早有准备，记录下了对话。 “……影族之大计，旨在让修炼，不再是天赋异禀之人的特权，将来众生平等，所有人都能施展法术……” 这声音，低沉而黏糊，是封浮的。 云默在花扇前面立着，问道：“既然影族所做功德无量，为何我从未听过。” “修仙界那些已经得道之人，日日提防有人修为高过他们，极尽打压旁人，生怕被比了下去……” 宗烟闻言，不由微愠。 谁有心思打压你们，自己见不得光而已。 “……加入影族，从此一步青云，不用担心过不去点睛会，不用屈才留在聚宝山的小仙门。” “……影族修炼之法特殊，不用艰难磋磨，你方才也试过了，只需一刻钟，就能学会一道法术，在他处，绝无此等好事。” 宗烟换位思考了一下。 封浮所说的甚是诱人，若她是求仙问道之人，或许也会想选择这样一条捷径。 “……而且，你应当知晓，修仙界上千年都未有突破灵境之人，但影族之中，已有两位实力已在灵境之上，各大仙门倾其所有，都做不到。你是聪明人，也不想困顿于灵境之下吧。” 宗烟眉一挑。 两位灵境？吹嘘还是确有此事？ 突破境界会引发天地异象，瞒不住的，还是他们修炼之法当真特殊，全无异象呢。 封浮说完，等着云默的回答。 云默声音如玉石相碰，冷冽而清晰，“仙官见谅，在下没有远志。” “呵，倒是可惜……”封浮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阴骘，随即，花扇里打出一道法术，删除了云默的记忆。 画面结束。 宗烟挥手散去虚影，斜倚在小塌上，想起了另一件事。 这回小默儿当真办了大忙，该好生感谢。 思及此，她十分熟练地拿出“神书”，读起了第三章。 两个时辰后。 云默回来时，屋里堆满一叠叠书。 宗烟端坐在软塌上，掩嘴咳了咳。 云默眼带疑惑，“师尊又有何奇怪的想法了？” 他已经摸清了，他师尊每回装腔作势时，定然都不是正事。 “何出此言？为师是想教你修炼。”宗烟挑眉，摆出威严的架子。 云默顺着她意，俯身以请训话，静静聆听。 宗烟很受用这套，满意地点点头，“为师乃灵域首徒，小默儿，你可不能丢为师的脸啊。” 说着，一挥手，书籍纷纷飘飞起来，围绕着云默旋转。 云默随便拿了一本《北寒录》，微讶道：“北寒宫的？” 他又抽出一本《长虹府邸要义》 不用说，肯定是长虹府的。 云默又瞥到本眼熟的，拿起一看，《凌仙贯清诀》 这是凌仙的基础法术合集。 “各仙门看得过去的秘诀都在这，你挑本喜欢的，为师来给你讲解。”宗烟兴冲冲道。 见云默没动，她自己随手拿了一本，“若拿不定主意，便从这本开始吧。” 云默看着上面的几个大字《修士入门一百问》，有些怀疑人生地翻了翻。 书的第一页：此书写给对修仙界一无所知之人。 他不由气笑了，“师尊好歹看上一眼。” 宗烟瞥见那行字，讪讪笑道：“这本不算，换一本。” 她又随手拿了一本，捏着厚度估计，“用十年学完，没问题吧。” 云默拿过粗略一翻，只是再基础不过的法诀，甚至很多是凌仙不记名弟子才会去学。 师尊方才说什么来着，十年？ “我若十年才能学完，灵域首徒的脸不就全丢光了。” 宗烟摆摆手，“前些日子我太过心急，现在看开了，你稳步修炼就可。” 云默一时无言以对，神情微妙且复杂。 宗烟疑惑起来。 不对啊，按照神书所言，小默儿这会就算没有痛哭流涕跪下，也该感恩戴德地发誓要好好学习。 难不成，她看漏了什么。 她连忙拿出《关爱徒弟的一百个小妙招》 云默瞥到书名，冒出不妙之念，伸出手讨要，“借我看看？” 宗烟犹豫了一下。 这本神书，要是给小默儿看了，那岂不是用不上了。但这才第三个小妙招，就不太灵了，算了，给他吧。 云默一目十行，看了第一章，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想，再看一章，心下越发清明。 似乎，他知道了师尊最近的举动是为何了。 翻到第三章，书言：仙友，你可千万不能急于求成，要从最简单的知识教起，培养徒弟的自信…… 看到“自信”二字，云默冷冷一哼，对上宗烟询问 19. 第 19 章 《师尊她行事乖张》全本免费阅读 阿书张大嘴巴，猛地一转身，却只见那把花扇摔落在地，裂成几片。 紫安的身子狠狠一颤，站不稳，抓着宗烟的手臂，怕梦醒一般，呢喃：“是……大人，仙官大人的声音，它要回来了，紫安终于等到了这天。” 宗烟眼神疑惑，却比他们注意得更多。 那声音不是从假扇子中传出的，而是它背后画在墙上的法阵，这八成是纸瑛所布，它真的摆脱了囚禁？都那么多年，怎会突然就有了转机。 她盯着归一阵，上面有淡淡的黑色痕迹，指着西南方向，随着那假货的破碎，也在逐渐消失。 这时，一只金尾蝶飞来，“师尊，那家卖影符的店，消失了。” 宗烟闻言，旋即回了客舍，开门见山，“怎么回事？” 云默负手站在门口，同样不解。 “很突然，今日去的时候，整个店铺都搬空了，明明前日去时，店主还说靠着大典，大赚一笔，要再谷中镇置办一铺子。” “被迫搬离？” 云默摇头，“也可能是我太过激进，让人察觉了。” 这段时日，他时常会去那家店，一边为宗烟买影符，一边向店主隐晦地打探影符来源。 “去看看。”宗烟立即动身。 仙官府门口的大街上，其余店铺皆热闹非凡，唯有一家空落落的店，除了好奇探望的，就无人驻足了。 宗烟走进店，一路径直到了最深处。 店里原本有很多架子、柜子，摆满了各类货物，但此刻，这里只有干净的地板，空无一物的墙壁。 奇怪，竟然离开得那么训练有素。 她展开归一阵，不出所料，除了寻常可见的白色灵力，以及各系五彩的痕迹，这间屋子里，有不少影族法术的痕迹。 “仙尊，请速速前来大殿。”紫安声音急切，带着点惊恐。 大殿。 一排担架放在殿前，盖着白布，模糊可见人形。 “……已经第八具了，据守卫汇报，至少还有十几具。” 紫安难掩慌张，“据说，都是突然倒下，就没了生息。” “都是刚发现的？”宗烟问。 紫安点头，“刚开始只当突发恶疾，但陆陆续续报给仙官府，才发现有那么多同样死因。” 宗烟掀开一块白布，布下之人，普通样貌，嘴巴微张，像是陷入沉睡。 她伸出手指，从那人颈侧划过，确实没了生息，又拿起那人的手，注入了一丝灵力，瞬间，就察觉不对。 “它不是‘人’。”宗烟惊讶说道，“它是……皮具？” 说着，她分出灵识，进入那具躯体中，操控着它猛地坐起，透过它的眼睛，看着周遭一切。 见云默凑过来，她让它挥挥手，还想站起来，却一歪滚下担架。 云默微微惊诧，“师尊？” “咳，无事。”宗烟收回灵识，小声嘀咕，“这玩意怪不好控制。” 她抬头看向紫安，“它们应当自始至终都是假的，和那把扇子一样，由影族人控制的……”顿了顿，想了一个合适的词，“皮子人。” 云默忽然想到，问着紫安：“仙者可知它们原本扮演都是何人？” 紫安面色很难看，叫来仙官府的众守卫，一一核对这些皮子人的身份。 “……西山一家仙门之主，才创立二十余年，最爱四处串门……外来经商，后来留下来的商人，时常在山脉各处兜售货物……投奔亲戚，定居在谷中镇的小姑娘，最爱与人闲扯，和谁都能聊……” “难怪，难怪啊。”紫安恍然大悟，“难怪影族回回都对聚宝山脉的事，清楚得过分。” 她面容变化很精彩，一会气愤，一会又惴惴不安，“它们身份从未暴露，怎么……影族出事了？” 话语中竟还有些期许。 宗烟忆着空空如也的店铺，说道：“不太像。” 话音未落，巨大的吼声传来，“把她放下！别拿你们的脏手碰她！” 随即，一张熟悉的面孔闯进来，紧跟着另一人。 “阿海，阿书？”宗烟叫道。 “女官大人吩咐了，所有突然暴毙之人，都得送过来。”两个守卫拦在前面，护着一抬担架。 “紫安她安的什么心，是不是就是她害了阿媚。”阿海大嗓门吼得人发颤。 宗烟一惊，掀开白布查看。 果不其然，阿媚也只是皮子人。 她抬头看向云默，有几分了然，“阿媚在两日前，意外知道了本仙身份。” 那时，她消耗完手中最后一张影符，勉勉强强改造出了归一阵，而小默儿又在专心研究那本古书，不好打扰。 她百无聊赖，就去大典看比试，碰巧遇到阿媚，就在府中小院边吃边聊了一会。 然后，紫安过来就一声“仙尊”，阿媚就知道了她是谁了。 局面有些混乱，紫安和阿海大吵，几位仙官府管事连忙拉住。 云默与宗烟对视了一会，二人走到一旁稍静之地。 他若有所思道：“我有一个猜想，或许……他们在怕你，所以造谣诋毁你，知道你查到这里，就全部撤离了。” 宗烟先是一愣，再细想一番，似乎有理，但又莫名其妙。 影族在聚宝山脉谋划那么多年，才悄无声息安插了这些皮子人，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而且，还把纸瑛放回来了？ 她突然很想抓个影族人，好好问一问，她宗烟有那么可怕，滥杀无辜？还是作恶多端？至于如此针锋相对。 她狠狠腹诽几句，然后观望了一下大殿的局面，嗯，依旧混乱，而且趁着争执，不少与那些皮子人相熟的、又不知情的亲朋好友，纷纷闯了进来。 “让仙官府慢慢处理，我们走吧。”宗烟转身离开，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次动静闹得很大，影族肯定会有所防备。 她如今手头只剩一条线索，指向西南方向的痕迹，这时急着去追踪，倒不如等纸瑛回来，再留在仙官府一段时日，才悄咪咪地追查。 她将想法说给云默听，末了，还有些骄傲道：“看为师考虑得多周全。” “嗯。”云默先是肯定地点头，然后又直击要害地反问，“为何一定人留下？倒不 20. 第 20 章 《师尊她行事乖张》全本免费阅读 云默探究的目光投来。 宗烟怀缅道：“从前，我师尊每回出难题时，就先去找华师兄，他最聪明，九成难题都是他帮我解的，若是不成，就去烦我的小木妖，他读书多，但往往不帮我，非要我自己解。” “若实在解不出来，我就去找明师姐，在她那躲一阵，等师尊忘了这事，再回来。” 过去岁月漫漫，那时并不知道，稀疏平常的日子，会变得如此遥不可及。 所幸，如今也算有了个伴。 云默没想到会听到这番话，安慰道：“等裂缝消失，被困异界的人就能回来了。” 他听宗烟提起过，知晓异界里有很多灵域之人。 宗烟闻言，不仅没被安慰到，反而像是被重锤砸过，面上露出了沉重。 “不会回来了，华师兄和明师姐，在杀腐怪时牺牲了。小木妖也因救我而散尽灵力而亡，他们都回不来了。” 云默一愣，欲言又止了一会，没有再说任何话。 口头安慰实在太过苍白，倒不如再多在修炼上尽点心。 —— 朝国，景水郡。 郡城里，车水马龙的街心，两道人影穿梭其间。 宗烟目光透过幕篱，打量着街上的店铺。 景水郡乃百里氏发家之地，其它凡间城镇，或许只有几家与百里氏有联系，但在这里，几乎所有商铺，都属于百里商行。 她用归一阵查看过，城中明显有影族用过法术，大致范围就是城西这几条街。 二人闲逛了几圈。 “小默儿，依你之见，哪家店铺会有影符？” “凡间有售卖灵符的店，一般都放在药材铺中，当做治病之物卖。” 药材铺…… 宗烟远远眺望，街角就有一家，那边要冷清得多。 她走过去，停在了铺旁的小巷里，对云默道：“你进去问问。”这样更为稳妥。 云默施了幻颜术，变成一张硬朗方脸，像个寻常卖苦力的汉子，才进了店。 店里昏暗，一位老药师躺在太师椅上，正在堂中指导着小药徒熬药，见到他，也不起身，只让小药徒招待，自己舒舒服服地摇着扇子。 “阿叔需要些什么药，可有药方？”小药徒七八岁模样，规矩地向云默行礼。 云默环顾一圈，药柜上都是些草药，并没有奇特之处。 他声音粗狂，问道：“你们卖不卖那丑符？” 小药师一愣，“阿叔想买灵符？” “不是，是那种画得很奇怪的纸。” 老药师抬了下眼皮，像是看傻子一般，“若是不买东西，别在这瞎晃。” 云默见状，只能离开。 若是要暗号，或是凭证才能买，那他这样肯定买不到。 拐进小巷，突然，一股无形之力拦住了他。 “有何发现？” 云默听到宗烟的声音，却没看到人，对着空气摇摇头。 “猜到了，怕是没那么容易。”宗烟的声音顿了顿，“我去屋后头探探。” 云默看不到，只能伸出手，往前胡乱摸索，“一起去。” 宗烟抓住乱挥的手，想了想。 小默儿的修为，不足以施展隐身术，但多个人寻找总是更好的。 她轻拍云默的头，“你要想跟着我，就呆在我的异空间里。” 说完，凌空划破空间，造了一个异空间。 云默踏进异空间，周身空气都凝结了，强压着他全身。 能看到四周，也能看到已经隐身的师尊，但总觉得身在另一个世界了。 二人跃上房顶，落到药材铺后面的小院，推门而入，几排顶天的柜子，有上百个小抽屉。 宗烟把云默放出来，手一挥，全部的抽屉弹开，里面的东西飘起来，一眼就能看全。 二人一刻都不耽搁，一一扫视过去。 半刻后。 宗烟不禁摇摇头，将柜子恢复原状。 全都是草药，还有些账本银票，就是没半张影符。 刚弄完，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立刻隐身，同时又抛出个异空间，将云默吞了进去。 随即门就被撞开。 几个人拿着刀，冲了进来，凶神恶煞地扫视屋内。 宗烟跃到房梁上，云默也快步躲到一根柱子后。 “铎娘，没有人，也没丢钱。”护卫们检查了一圈，向匆匆赶来的一名女子回禀。 穿着富贵的铎娘走进来，环顾四周，眼露疑惑。 窗子都封死了，贼人怎么逃得掉。 她肯定道：“柜子上的封印被动过，绝对有人来过，你们再好好搜搜。” 宗烟闻言，眉头一挑。 普普通通的商铺，竟也防得那么严。 铎娘突然意识到什么，眉头紧蹙地喊道：“散开，用刀砍。” 几个护卫没有质疑，两人堵在门口，其余人对着空气挥刀，相互配合，你一下我一下，不放过任何角落。 宗烟坐在房梁上，俯视他们。 余光瞥到云默。 云默可没她那么悠哉，一路往角落里退，突然，没章法的刀高挥一下，横穿了他手臂。 然而，刀像什么都没碰到，径直划了过去。 他不由露出丝丝惊讶，低头看着手，屈了屈手指，却仿若感知不到其它指头的存在。 宗烟见此，以手压着肚子，笑得都快忍不住发出声。 小默儿真是可爱，竟被她的异空间吓到了。 她乐够了，巧劲提起云默后颈，从人群间隙飞了出去，落在一处无人的荒园里，把云默拉出异空间。 云默双手合拍，目中不吝赞扬，“空间法术果然奇妙。” “吓到了？”宗烟眉眼盈笑，背着双手，歪头看他。 “下次可别轻易进异空间了，进去就身不由己了。” 云默倒不怕，“师尊不会害我，空间系修士少之又少，极难遇到。” 提起这个，宗烟不由洋洋得意，往前大跨一步。 “空间系当然少啊，小默儿，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十个空间系，九个死于修炼。” 她顿了顿，眼中闪着诡异的光，“还有一个玩异空间把自己玩消失的。” 云默摇摇头，“第一回听到，但是之前就知道，空间系极难修炼。” 宗烟笑得更欢了，拍拍胸口，假装害怕道：“是啊，空间法术一旦 21. 第 21 章 《师尊她行事乖张》全本免费阅读 拍卖行门口。 云默环顾一圈，走到附近小摊上，一边挑选珠子串，一边有意无意向摊主老奶奶打听，确定了这店是百里氏开的。 拍卖行大厅里纷纷攘攘，角落里几个修士坐镇。 云默前去找掌柜，“请问你们收不收拍卖物？” 掌柜把玩着一根簪子，瞥了一眼云默。 云默身着帮工才会穿的衣裳，灰蓝色棉麻布，制式简单，不仅短了一截，还有些清洗不掉污浊。 瞬间，掌柜就没兴趣，挥手赶人，“哪来的混崽子，一边玩去，别耽误我做事。” 云默表情未变，淡然道：“我来卖东西的。” 掌柜白了一眼，这穷酸模样，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 他不耐烦道：“你当百里商行是什么玩意都收，别拿你那些破烂来丢脸。” 说着，就叫打手过来。 百里拍卖行多少贵人来往，万一被这不识好歹的穷小子给冲撞了怎么办。 见几人围上来，云默蹙起眉，他也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他只能拿出一个空间袋，“我要拍卖此物，劳烦掌柜帮我估算一下。” “什么破袋子。”掌柜嘴里这么说，但心里却有了一丝怀疑。 他每日品鉴宝物无数，眼前这个，确实有不同寻常的感觉。 他抬手，止住打手们，眼中闪过精光，一边摩挲袋子，一边问：“你这是何物？” “空间袋。” “哦，哪里来的？”掌柜小眼睛几乎眯成一道缝，盯着云默。 云默心里燃起诡异，“家师之物，托我来售卖。” “行吧，你要只寄卖一个，我们就收一成利，你若还有多的，还能抹去几分。”掌柜笑呵呵，盯着云默的举动。 “空间袋也不是稀罕之物，一个分量太轻，若是多来几个，拿到甲等拍卖物之名，就能在百里氏所有店铺展示，若能卖得高价，岂非双赢？” 云默思忖片刻，想着打好关系好套话，一个接着一个掏出来，堆在桌子上，像座小山。 看着云默的动作，掌柜眼睛都要瞪出来了，直到最后一个落定，他还等了许久，才咽下口水。 乖乖，这回发大财了。 他咳了咳，大手一挥，向打手们使了个眼色，道：“你们去送送这位公子。” 云默闻言，没有动，只是提醒道：“掌柜忘了要给我拍卖物的凭条。” 没有凭条，就没法来兑换银子。 “你到时候直接来取，我们还能赖账不成。”掌柜摆出一张臭脸。 云默双手端着，余光缓缓扫过围成一圈的打手。 几个彪形大汉，拿着刀枪，举着符篆，定身符、锁囊录，都是些禁锢类的。 这是打算抓了他，明抢吗？ 他手中掐了个诀，神情平静，语气低沉询问：“掌柜的，你若不想做这生意，那便罢了，若是要白拿这些空间袋，未免……” “废话少说，你第一天来景水郡啊，没听过百里氏的名号啊，要你东西，那是看得起你。” 云默眉头更深。 眼见刀要砍在他身上了，数条藤蔓飞出，将周围几人捆了个结实。 变故突生，掌柜什么都没看清，自己就被缠住，他惊然喝道：“你敢对我动手？” 云默淡声道：“得罪了。” 掌柜气得牙疼时，一个深蓝华服青年走进来，带着一个黑袍女子。 他喜出望外，“烈公子，快捉住他，他要抢我们百里氏的东西。” 百里烈见此场景，随即吩咐：“阿筱，带他上来。” 云默打量了眼黑袍少女，黑袍上的暗纹眼熟，竟是与封浮所穿类似。 他看向女子的脸，戴着一张水晶面具，模糊了五官。 但能清晰看到她的眼睛。 她眼中不断流转着斑斓色彩，梦幻而不真实。 瞬间，云默头晕晕的，仿佛置身万花绚丽的世界，迷迷糊糊，什么都看不真切。 他知道自己定是中了什么幻术，抬腿奔跑，想逃离此地。 远处，宗烟瞥见，她徒弟身子微微僵硬，像是很紧张，一步一步，缓缓跟着几个人一起去了二楼。 她低头看了看归一阵，上面模模糊糊指着西边，立即转身离开。 果然没猜错，多多感知影族法术，就能让归一阵指向更清晰。 拍卖行里。 云默在层层叠叠的花中挣扎，直到自己一点点被吞没。 再睁开眼时，余光一滴冷汗从额间滑落，深喘几口气，冷静下来。 发觉他已身处一间封闭的堂屋，安静得呼吸声清晰可闻。 正前方的软椅旁，女子静静立着，已然看不清她的眼睛了。 云默深知他虽然中了幻术，但却并没有人碰他。 所以，竟是他挣扎着时，自己走到了此处。 他深深看了眼黑袍女子，眼中警惕翻滚。 软椅上，百里烈拿着空间袋，笑出声，“你哪弄来的这么多空间袋，看样子，是宗烟制的吧。” 云默没回话，暗暗估摸着，百里氏的公子看不出深浅。 而那女子的幻术虽精妙，他一时也无破解之法，但却可以以藤蔓护住自己。 动静闹大了，他师尊应该不会见死不救。 百里烈眉眼带笑，“你不必防着我，我那掌柜见钱忘义，我已经教育过他了。” 他目光看向屋子门口，一颗白净的头颅，在结界中悬浮。 云默心一颤，收回视线，掌柜虽然做事不正当，但好歹也是为了百里氏，竟不由分说地杀了。 “实不相瞒，这些确实出自宗烟之手。”他收敛了惊讶，露出满脸悔恨，“我用计哄骗了她，才得了这些，但也因此被凌仙逐出了山门。” 百里烈眼里玩味十足，嗤笑道：“你从宗烟手里骗来的，就凭你？” “我起初也只是一试，用了些美食，结果竟真的让宗烟给了空间袋。”云默脸上露着恰到好处的欣喜与迷惑。 “哈，美食。”百里烈品着这话，问了一下身边人，“阿筱，你了解宗烟，这有可能吗？” 黑袍女子僵硬点头，不带半分感情。 “你小子运气不错啊。”百里烈笑起来。 “可别说了，被逐出师门，也没旁的仙门敢收，要这么多空间袋也没用。”云默低着头，尽显颓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