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烟火也是童话》 1. 01 [] 二零一四年春，草长莺飞，春光明媚，有人的人生从这时被改写，从此痛与乐并存。原来生命就是一场遇见和别离的交替，是一幕繁华和落寞的轮回。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成长。 ——题记 三月底，清源一中已经开学一个多月，这是个极为巧妙的时间段，学生们既已经适应了学校生活，又没有期末考即将到来的压力，松松散散的，整座学校比起说是安静学习的地方，不如说是一个闲聊打闹的公园。 “姜知意姜知意！就在刚刚，我得到了一个重大消息！”黄凡清急匆匆地从教室前门跑向后门。 坐在角落里、既靠门又靠墙位置的女生似乎是没听到，没有丝毫反应，双眼聚精会神地盯着桌面上铺开的漫画。 黄凡清跑到她旁边的位上停下，喘着气探过身一把合上那本漫画，接着双手摸上她双肩，强制性地将人扭过来和自己面对面：“你先别忙看，先听我说。” “好好好，你说吧。”被强制性打断的姜知意无奈地叹气，脑海里全是男女主即将亲在一起的画面。 “这样，你先猜猜，”黄凡清突然止住，表情和语气变得神秘起来，“猜对了今天大课间的零食我请。” 姜知意思考两秒，试探性地说：“任课老师全部去外地学习，明天放假？” “NO。” “语文老师良心发现，不占明天的体育课了？” “NONONO。” 一连串问下去，始终没猜到，姜知意最后没耐心了：“算了，不贪你那两口了，你还是直接说吧。” “就是——”黄凡清拉长尾音，然后音量升高，“我们班要转来一位新同学了！”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姜知意平静地哦了一声。 “你这什么反应，”没等来对方激动的反应，黄凡清格外受挫，“你就一点不期待？” 姜知意重新翻开那本漫画，一边回：“期待什么？” 黄凡清手一伸，再次给她合上：“我告诉你，这个转学生可是个大帅哥。” 姜知意闭了闭眼，呵笑一声：“高一的时候我们学校又不是没有转学生，你哪次不和我说他们很帅，结果最后我一看，你知道我心里落差有多大吗？” “这次真的是个大帅哥，你信我，”黄凡清承认自己每次都有夸大的成分在，但这次绝对没有，她郑重地说，“前面几次都是因为别班的人传的，这次我是亲眼看到的，去老班办公室送作业的时候亲眼看到的！” 说到最后，她伸出食指和中指，指指自己的眼睛。 “行，那你说说有多帅。”姜知意撑着侧脸，一副认真听她说的样子。 黄凡清立马坐正，轻咳两声开口：“怎么说呢，用一个字来形容，帅，两个字形容，很帅，三个字来形容，非常帅。” “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呃，大概就是，”黄凡清挠挠头，“你让我想想他和谁长得比较像，这样更加具象化。” 半响，她一拍桌子，把那本少女漫翻开，指向上面一处：“这样说吧，颜值不输你喜欢的这个男主。” “不信，”姜知意非常干脆地回，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漫画，“要真有这么帅我就不看漫画了，天天盯着转学生看。” 黄凡清一听，哈哈大笑：“你确定？” “确定，”姜知意重复一遍，“眼睛从此长他身上，把他看穿。” 黄凡清已经忍不住了，笑得肚子疼。 “黄凡清你笑什么呢，一会儿再把老班招来。” 一个男生走过来在与她们隔着一个过道的位置坐下，表情略带嫌弃。 “蒋安我跟你说，”黄凡清跨过过道，坐到男生旁边，“姜知意说等转学生到我们班之后，她要把眼睛粘在他身上。” 蒋安瞥她，吊儿郎当道：“你俩五十步笑百步，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去。” 黄凡清啧啧一声，作势要掐他：“不会说话就闭嘴。” 蒋安对天发誓自己绝对没乱说。 从小学开始，她们俩只要看见长得小有姿色的男生就眼巴巴地盯着看，后来开始看漫画后，每期都不落，买来就凑一起看，一边看还一边发出痴汉笑声。 “话说，转学生过来要坐哪儿呢？” 一阵打闹后，黄凡清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当然是坐我旁边，也就是你现在坐的这个位置了，”蒋安想都不用想，“咱班也就这里没人了。” “你说的也是，”黄凡清靠近他，示好地说，“所以，咱们俩现在换个位呗？” “滚蛋，”蒋安掰过去她的头，“谁要靠过道坐，那些任课老师就喜欢在过道转。” “切，小气鬼。” 他们俩在这斗嘴，姜知意窝在墙角，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 “行，我知道了，明天开始一定认真写英语作业。” “再让你们英语老师找到我，一人一千字检讨。” 办公室里，章义华严肃地警告对面站着的两个男生。 “绝对不会！”其中一个大声保证。保证完，身子悄咪咪地向前倾，小声问：“老班，我旁边这个人是转学生吗？” 说着不忘偷偷打量起来那站了十多分钟没发出一点动静的男生。 “少管闲事，给我滚回班里准备上课去。” “嘁，不说就不说。” 见人走了，章义华拿起一张纸转过身看向站在自己斜前方的男生。 “周、昀、琛，是吧？” “是。”男生迈了一步，走到男人对面。 章义华看着纸上面的内容，扶了扶眼镜框，心里若有所思。 高一就参加过竞赛，还得过奖，成绩也好，稳定在全校前三。 这么优秀的学生，怎么会转到清源这一所县城高中呢？ 转就转了，家长还特别强调不让转到火箭班里，就让在普通班待着。 怎么想的这是。 章义华无声叹一口气，然后抬头：“我们班是普通班，虽然整体成绩一般，比不过那些实验班和火箭班，但是班级氛围很好，从没有打架的事情发生。” 说到底，他实在怕男生心里有落差。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气不是一般的高。 谁知，男生一脸淡然，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好的老师，我知道了。” 章义华稍微放下一点心来：“还要告诉你的是，因为师资力量不够，我们学校目前没有设置竞赛，所以你只能通过高考升学。” “嗯。” “然后是，你不近视吧？” “不近视。” “那就好，我们班人很多，加上你总共六十九个，”章义华点点下巴，继续说，“上个月班里一个男生因为生病休学了，目前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你今天过去先坐他的位置，他在最后一排，等我回头问教务处要一套桌椅，然后期中考完试，咱们再统一换位，你觉得可以吗？” 男生任由处置：“可以。” “那行，就这样吧。”一番对话下来，章义华对男生很满意。 学习好，长得也好，虽然看着有点冷，但感觉要比班里那些男生成熟稳重得多。 他忽然就有些愉悦。这以后考试，全校第一绝对出自他们班。 最后，章义华拿过桌上的茶杯起身，说道：“正好第一节课是我的数学课，你跟我走吧。” - 高二理科十班后门，章义华站在那儿透过门上的一小块玻璃朝里看。 短短一分钟，他脸色已变得铁青，和刚才判若两人。 直到坐在最后一排的蒋安伸懒腰的时候和他眼神对上，在班里大声地连续咳嗽几声，教室忽地就安静了下来。 章义华哼一声，迈着大步走向前门。 “预备铃都响完了还在说话，知不知道还一个多月就到期中考试了！” 他站在台上，一通火发完，却见台下的人没有给任何回应。 渐渐的才意识到，他们都在看正站他身边的男生。 真是恨铁不成钢，天天就对学习以外的事情感兴趣。 “期中考试考完，没考好的下课除了上厕所哪也不许去。”说完这句话，章义华才清清嗓子说起另一件正事。 “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鼓掌欢迎。” 他话音未落，掌声便如海浪般袭来。 “停、停，现在让新同学介绍一下自己，”章义华递给周昀琛一支粉笔，“昀琛，在黑板上写一下你自己的名字。” 男生接过转过身。 台下的人趁此时纷纷和前后左右位聊起天。 黄凡清也不例外。 她激动地去拍姜知意的胳膊：“姜知意，你快看，超级帅。” “等我一下，我还有两页就看完了。”姜知意说着往门那边靠，以此来躲避黄凡清的攻击。 “快一点！”黄凡清小声催她。 “周昀琛。”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句简短的自我介绍。 这声音清冽，如冬季的冰泉一般，缓缓地流下，流进姜知意的耳朵里。 像被点住了一样，她翻着漫画的手一顿。 接着慢慢抬起双眼。 讲台上的男生身穿款式简单的白色圆领卫衣，深蓝色长款直筒牛仔裤，背着黑色书包。视线上移，黑发下的轮廓棱角分明，五官立体，因为没什么表情，神色透着淡淡的疏离和淡漠。 她盯着看了几秒，抿抿唇，低下头重新看向手中的漫画。 过了会儿，再抬起头。 这样的动作反复做了很多遍。 心莫名开始扑通扑通地跳。 这，确实不输漫画。 好帅。 “好，昀琛你就去蒋安旁边坐吧，最后一排靠过道这边。” 周昀琛颔首，下了讲台朝前走。 “姜知意，我就问你帅不帅。”黄凡清骄傲地说。 姜知意看着过道上的人，回她：“下课你跟我去小卖铺买瓶502胶水去。” “干嘛？” “把我眼睛粘他身上去。” “哈哈哈哈 2. 02 [] 晚上九点半，三人走进同一条巷子。 “诶你们俩身上有没有纸，一不小心淀粉肠蹭我脸上了。”黄凡清捂着脸问。 蒋安一听，立马从兜里掏出手机，跑到女生前面一把拿下那只手，对着脸就开始狂点拍摄按键。 “靠！蒋安你完蛋了！” 黄凡清顾不上擦脸，追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安安静静吃着淀粉肠的姜知意早已习惯这种场景，她把书包拿下来，拉开拉链抽出几张纸递过去：“纸在这儿，超过五秒还未领取将收回使用权。” 不到一秒手上就空了。 黄凡清用纸擦着脸，一边瞪蒋安：“蒋安你个臭狗屎，天天拍我丑照。” “合着你手机里没我的是吧？”蒋安心情颇好地关上手机。 “以后你有女朋友了，我一定要把你的丑照给她看！” “呵，who怕who。” “这样吧，你俩把对方的丑照都发给我，我统一销毁，都不用再担惊受怕。”姜知意给他们出着主意。 谁知，后面那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姜知意努努嘴，耸了耸肩。 一场短暂的闹剧结束，三人重新肩并肩。 吃完手里的淀粉肠，黄凡清冷不丁出声，聊起今日的新鲜话题：“你们觉得新来的那个转学生怎么样？” “帅。”姜知意给出一个字。 “但是好冷漠，”她现在还记得当时的场景，简直尴尬死，“我和他打招呼，他就看了我一眼，也不说些什么，比如‘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我觉得他的长相就透露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一看就是不会说那些场面话的人，”黄凡清说道，“你没看出来？” 姜知意当然看出来了，但她秉承着和帅哥说上第一句话的想法还是开了口。 “其实我觉得还好，”蒋安插了一嘴，“估计就是刚转过来不熟，所以话少。” “而且学习似乎挺好的，今天下午问他数学题还给我写解题过程了。” “但是真的好帅哦。” 姜知意又想到那张脸，双手忽然捂住脸，话里全是笑意。 黄凡清和蒋安：“……” “姜知意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你犯花痴的这个毛病？”蒋安啧啧一声。 黄凡清附和。 如果给花痴程度划分一个等级，满分十分的话，她自己是八分，姜知意绝对是满分。 “这怎么能叫花痴呢，这叫具有很强的审美能力和共情能力，”姜知意面不改色地为自己辩解，“如果哪天我见到帅哥不犯花痴，不对，是失去审美和共情能力后，我才是真的生病了。” 黄凡清和蒋安扶额，他们俩根本说不过她。 从小到大都是。 不知不觉黄凡清就到了家，她挥挥手和他们告别。 接着是蒋安，最后走到尽头，姜知意才打开门走进去。 “君兰，我回来了！”她飞快地跑进客厅，寻找目标人物。 王君兰端着刚热好的菜从厨房里面走出来：“你奶在这儿呢。” 姜知意听着声连忙出去接她手上的东西：“哎呦，我不是说过我回来自己热嘛。” “我闲着也没事儿，”王君兰不让她接，“去洗手，然后来吃饭。” 虽然下午放学的时候刚吃完饭，但是又上了两个多小时的晚自习，回到家还要再写一会儿作业。 而姜知意恰好属于一动脑就会饿得很快的人。 客厅并不大，但被收拾得干净整洁，墙上挂着台老旧的钟，贴着几张照片。照片下方，双人沙发摆在那里，两个青色的抱枕叠放在上面。暖黄色的小吊灯一开，整间屋子温馨又美好。 祖孙俩围着一张小圆桌坐着，电视早被打开，此时正放着一部电视剧。 吃饭的间隙，姜知意抬头看了一眼电视内容。 “这刘德华长得可真帅。” 王君兰此时也放下钩帽子的手，双眼盯着电脑屏幕。 “那我爷爷和他相比，谁更帅一些？”姜知意故意问。 “那肯定是刘德华，”王君兰嗔她一眼，也笑，“你奶奶我只说大实话。” 姜知意弯起眼睛笑起来。 “对了君兰，我们班今天来了一个转学生，”姜知意就着这个话题想起什么，分享道，“是个男生，很帅。” “真的假的？被我孙女夸帅的人可不多。” “真的！”姜知意嘿嘿一笑，“下次开家长会的时候带你看看。” “我看行。” 吃完饭，姜知意把碗和餐盘刷了之后准备回屋写作业。 进门前，王君兰叫住她：“知意，过两天咱们家旁边可能要搬过来一家新住户，我下午看到门口有搬家的货车。” “到时候咱们买点东西去拜访一下，意思意思，毕竟以后就是邻居了，有什么可以相互照应一下。” 姜知意比了一个OK的手势：“好嘞。” - 华凯酒店里，头戴式耳机挂在耳上，周昀琛面无表情地盯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熟练地操作。 “怎么样，在清源一中待得还行吧？”耳机里传来吊儿郎当的说话声，“交到朋友了没？” 周昀琛没回。 一直到屏幕显示游戏胜利界面，他一扔鼠标，上半身后仰靠在电脑椅上，说：“耳根子挺清净。” 那边哈哈大笑：“也是，没了你爸的唠叨和你继母的挑拨离间，应该是挺清净的。” “我上网搜了下，清源是个小县城，每年升学率不是很高，校风也不知道好不好，反正你别被影响了。” “嗯。” “今年过年还回来不？” 手机屏幕适时亮起来，周昀琛一秒不带动摇地挂断那通视频来电：“回去找罪受？” 那边继续笑：“行，那高考后北城大学见。” 又说：“你记得多交几个朋友，这样平时也不会太无聊。但千万别忘了我纪柏哈，我俩以后可是要一起创业的。” “没忘。” 又打了几把游戏，那边的人说要去做竞赛卷子，下了线。 周昀琛将耳机拿下来，瞥了一眼桌上的响了不止一遍的手机。 他眉间短促地拧了下，随手拿过来按了接听。 “你刘阿姨给你打了这么多遍电话你怎么不接？”男人带着怒气的声音传过来，看样子是真急了。 “洗着澡接继母视频电话，如果您能接受这种行为，我觉得下次可以试试。”周昀琛说得风轻云淡。 “说什么胡话，你刘阿姨是想看你这几天过的好不好，”周尚康见对面没什么大事，深吸一口气，再度开口，“这段时间你在清源好好冷静冷静，表现好的话，等这学期过后我就把你再接回北城。” 周昀琛扯扯唇：“怎么才算表现好。” “意识到自己一个星期前犯的错误，给你刘阿姨道歉。” “行，我知道了。”话里应付之意明显，似是根本没加以考虑。 周尚康自然也听 3. 03 [] 周六，姜知意一早起床吃了个早饭，吃完就开始换衣服收拾书包。 “路上小心，学累了就回家，千万别硬撑。”王君兰站在客厅门口说。 “知道啦！” 走出家门，姜知意又走了一段路，最后在公交站牌下等车。 大概半个小时后，她在清源书店下了公交车。 一开门，长发披肩、穿一身针织长裙的女人迎面和她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知意。” “小璐姐早上好！”姜知意挥手，嘴甜地补充了一句，“小璐姐，你今天真漂亮！” “我哪天不漂亮？”女人开玩笑地回。 “哪天都漂亮，但今天格外漂亮！” “小知意真会说话。” 女人全名叫孟璐，是这家书店的老板，今年二十七岁。 姜知意之所以和她认识，得益于她和黄凡清几乎每周都会来这看书买漫画。 后来熟了，孟璐差不多了解了她们的家庭背景，得知姜知意和奶奶一起生活，就问她愿不愿意每个周六周日任选一天来兼职，如果两天都没有事，也可以都过来。 又能赚钱又能学习看书，姜知意自然同意了。 只不过她没告诉王君兰，因为老人家肯定不会同意的。 “今天我要去市区里玩，顺便应付家里相个亲，你帮我看好店哦。” “没问题！”姜知意拍拍自己的胸脯。 孟璐满意地从书店离开了。 独自一人的姜知意走到前台处在凳子上坐下，把书包放到桌面，拿出周末作业开始写。 她任务不算多，在孟璐有事的时候帮着看店，如果有顾客来买书，就帮着结算，也会维持书店的秩序。其余时间，她通常都会坐那写作业。 清闲的上午过后，就到了忙碌的下午。 姜知意主观猜测是因为周末的早上大家都起不来，所以选择睡好吃个午饭再过来。 为了专心地看好书店，她把作业收起来，面露微笑招呼每一个进店的顾客。 “欢迎光临，有需要可以叫我。” “高三的学习资料？在您上了台阶之后的右手边。” “童书呀？就在一楼最里面，您一直走就可以了。” 一个多月下来，姜知意已经能熟练地应对顾客的所有问题。 也和几个经常来的顾客变得愈发熟络，经常会聊上几句。 “知意，高考完来我们家给我们欣欣补课怎么样？” 姜知意流利地回：“林姨，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的。” “好嘞，我等你。”女人说完，拿着买的几本童书，领着自己的孩子就走了。 见状，姜知意借此伸了个懒腰。 听见门再次被推开的声音，她下意识开口：“欢迎光临，有需要可以——” 叫、我。 这两个字在姜知意猝不及防看见周昀琛后卡在了喉咙里。 男生穿一身黑，身形颀长，进来后便径直朝里走，未曾有一刻看向两边。 这是什么天选缘分！ 姜知意放下手，收回眼神，抿紧嘴唇，笑意还是从眼底流露出来。 心情忽然都变好了一些。 接下来的时间里，姜知意坐在凳子上，一边欢迎顾客一边时不时寻找那道身影。 如果这时候有顾客叫她去帮忙，那么她就可以借此距离他更近一些。 通过他所占的位置，姜知意推测他所看的书是关于科技方面的。 她突然就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你看看你，你再看看人家！ 再回到位上时，刚坐下就看到周昀琛站到了自己面前。 所以刚才他跟了自己一路？ 姜知意看着他，默默地咽了咽唾沫，犹豫一下还是举起手挥了挥：“嗨。” 闻声，周昀琛掀起眼皮，单刀直入地问：“多少钱？” “……” 姜知意卒。 她泄气地去扫条形码，按了几个数字，然后说：“159。” 他扫码的间隙，她把那些书给他装了起来。 周昀琛淡声说了句谢谢，拿起袋子就走了。 姜知意努努嘴。 现在有礼貌了？ 刚才的礼貌呢？让你给吃啦？ 她叹一口气。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高冷的人。 因为习惯性地目送顾客离开，此时姜知意也望向了男生的背影。 本以为他出去会直接走，却看到他在门口停了下来。 她好奇地探过身子往外看，才发现是有一只小猫正站在他身前，前腿还会伸起来碰碰他的裤脚。 姜知意来了兴趣。 须臾，她注意到周昀琛从背后的黑色斜挎包里掏出来一包东西。 接着撕开，蹲下，将东西喂到小猫嘴边。 冷淡得不行的表情，配上这个行为，格外有反差感。 不过，姜知意也意识到，他之前应该也来过书店几次，不然不会提前备好给流浪小猫的食物。 “你好，这本书多少钱？” 听见有人叫她，姜知意连忙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34。” “慢走。” 她将装好的书递过去，视线移到门外。 男生和小猫都不在那了。 - “知意，今天还算顺利吧？”下午五点十分，孟璐推开门走进来。 姜知意从作业中抬起头，笑着回：“非常顺利。” “那就好，”孟璐放下心来，倒了杯水走到一处桌椅坐下，深吸一口气，“今天相亲相得我差点当场气死，以至于后边和我朋友玩都没玩好。” 姜知意立马充当起“知心妹妹”，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那男的问我目前在做什么工作，我说开了一家书店，”孟璐无语地说，“他就说开书店应该赚不了多少钱，让我结婚后做家庭主妇。” “真是脸大，谁给他这四眼仔说出这话的勇气，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这年头谁还没个钱了！” 要是没钱她也不会放弃高薪工作，任性地来这个小县城开书店。 姜知意当即说：“当然不可以。” 又安慰道：“小璐姐你别生气，以后肯定还有更好的。” “我已经想好了，我本来就不想结婚，如果下次还相不到人模人样的，这辈子我真就不结了。”孟璐一口将剩下的水喝完，握紧拳头。 “我觉得可以诶，”姜知意想了想说，“生活嘛，怎么幸福怎么来，我们要做幸福主义，结婚了不一定幸福，不结婚也就不一定不幸福。” 孟璐很是同意地点头。 几秒后，她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笑了下：“小知意，我记得你才十七岁，怎么对生活理解得这么透彻。” “我奶奶告诉我的，”姜知意嘿嘿一笑，“她老厉害了。” “是吗，你奶奶还告诉你什么了，说来我听听，”孟璐来起兴趣，“让我学习学习。” 姜知意清清嗓子，掰着手指说：“我奶奶说，我们家虽然不是很富裕，但是也不要委屈着自己，在可实现的范围内，想吃什么就去买，想做什么就 4. 04 [] “咳、咳。”姜知意回到家，还没进门就听见王君兰坐在院子里咳嗽。 “君兰，你是不是感冒了？” 王君兰状态不是很好，蔫蔫地点了下头：“应该是，知意，你把体温计拿给我量下。” 姜知意立马跑到客厅去找，找到又用力气甩了甩，这才递给王君兰。 几分钟后，她看着体温计上的36.6度，松了口气。 还好没发烧。 以防万一，姜知意还是把王君兰扶回屋，给她泡了杯感冒灵。 “最近流感挺严重，知意你在学校里也注意一点。”暖流经过身子，王君兰整个人总算有了点力气。 “知道啦，”姜知意站在她身后给她按摩着肩，“倒是你，以后太阳一落山你就赶紧回屋。” 王君兰笑得眼角皱纹显露出来：“好。” 她没让姜知意按摩太久，知道她学了一天脑子应该很累，就让她回屋休息，自己去做饭。 姜知意自然拒绝，颇有气势地说：“今晚我来主厨。” 王君兰又是一笑：“你还有别的事要做。” 原来是隔壁邻居家搬过来了，王君兰今天特意去超市买了点东西。 在清源这个小县城，有一个不成规定的习俗，每当有周边新邻居搬过来入住时，距离近的家家户户就要送一点东西过去，东西不谈贵重，什么都可以。见着面，两家再说些客套话，差不多就算熟了。 姜知意记得，当初黄凡清和蒋安两家刚搬来时，就是王君兰领着自己去送的。现在她长大了，可以自己去送了。 “趁着天还没黑，人家还没休息，你正好把东西送过去。”王君兰起身，要朝厨房走。 姜知意了然，她弯起眼睛，应声道：“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王君兰看着小姑娘提着东西走远的背影，心里一阵感慨。 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将不足一岁的婴儿养到了十七岁。 虽然这中间经历了种种困难，但庆幸的是，自己把她养得很好。 - 夜风渐起，巷口传来一阵汪汪的狗叫声。 姜知意站在那家门口前，搓了搓手。 须臾，她抬起空着的那只手在门上轻轻敲了敲。 待声音完全消失，大门迟迟没有动静。 难道是都睡了？ 她后退几步，站远了些，透过一楼的窗户看见里面还亮着灯。 给了自己几秒的思考时间，她再次走向前，又敲了一遍。 姜知意在心里默默数着时间，如果十秒之内还不开门她就再敲最后一次。 仍然没有回应的话，就先回去，明天再过来。 她低着头，脚尖翘起，小幅度地动着。 四、三、二、一—— 比姜知意抬脚速度更快的是大门被从里面拉开。 算是没白来一趟，她一喜，缓缓抬起头。 等看清对面的人，“叔叔阿姨好”这四个字忽然就被她硬生生地止住了。 周昀琛？ 她不是在做梦吧。 姜知意怔住，从心底觉得不可思议。 短短几天，同班同学、书店偶遇，现在还是距离不过十米的邻居。 饶是她再唯物主义，此刻也相信他们是真的有缘分。 姜知意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容。 “有事？”冷不丁一声从头顶传来。 她随之抬头。 这么冷的傍晚，他就穿了件黑色棉质短袖，衣服下摆随风轻轻晃动，也不觉得冷，脊背挺直地站着，清瘦高挑。 周昀琛耷拉着眼皮，将对面对自己的打量看在眼里。 紧接着，他注意到她抬起头，目光一时相撞。 一种直觉旋即涌上来。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见她举起胳膊左右晃了晃：“嗨。” …… 随着这个字的尾音落下，气氛陷入了一阵沉默。 男生的反应在姜知意的意料之中。 她在心里默念：总有一天让你主动和我打招呼。 一边把另一只提着一袋东西的手伸向前，语气欢快：“欢迎你来到白林巷，给新邻居送东西是我们这里的习俗。” 周昀琛视线扫过去，但是迟迟没有接过去的动作。 姜知意知道他这是拒绝的意思。 “我们这里，要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收回去的。” 说完，她继而又道，语气带着小心的试探：“难道你是嫌弃东西不好？” 周昀琛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但他并不想多说：“没。” “那你为什么不收？”她追问道。 周昀琛声音平淡：“不想。” 姜知意：“……” 她也不管了，弯下腰就把东西放到他脚边，将“强买强卖”贯彻到底。 走之前，她抿唇，眼睛有些亮：“周昀琛，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不等他回，她又说：“不知道也没关系，我再介绍一遍，我叫姜知意，知道的知，意思的意。” 为了让他听清，最后几句她咬字咬的很重。 而周昀琛没什么反应,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以后我们不仅是同班同学还是邻居，多多关照！”姜知意脸上笑意明显，灯光入眼，更显明亮。 周昀琛平静地注视着她，回的简洁：“所以，说完了么？” “……” 一晚上被他噎住两次，姜知意笑容逐渐敛起，悄悄扯了扯一边的唇角。 但还是保持了体面：“说完了。” 她退后几步，朝他摆摆手：“那我走了，明天见。” 转过身，拳头握紧，脚步加快，嘴里碎碎念：高冷怪、毒舌怪、帅高个……早晚拿下你。 见女生转头走了，周昀琛关上门。 还留有一丝缝隙时，他看见了被放在地上的手提袋。 关门的动作停下，重新打开，人走出去弯腰拿走了。 客厅里，周昀琛将袋子放到茶几上。 腰上系着围裙的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听着动静从厨房里走出来，问道：“昀琛，这是邻居给的吗？” 白天就有几户人家过来，手里都提着些东西，女人因此能猜出来点什么。 “嗯，”周昀琛言简意赅，“应该是离得最近的这家。” 陈姨在周家做保姆已有十多年，眼前的男生是她从小照顾到大的，对他非常熟悉。他从小不肯多说话，需要一点一点去猜。到后来，足够熟了，猜得就越来越快，越来越准。 “行，明天我去买点东西，给他们回 5. 05 [] 上午跑完课间操，众人额头满是汗地走进教室。 姜知意还没走到位上，校服外套就被她脱了下来。等坐好，直接把外套胡乱折一通放在桌面，头干脆地低下去埋在上面。 累，太累了，她不明白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跑操这种东西存在。 还好再过差不多一个月，温度升温后，就可以做操了。 想到这，姜知意总算有了点精神气。 她抬起头，打开水杯喝了一口水。察觉到有些头晕，又从桌洞里拿出一包糖拆开。 习惯性地往黄凡清的桌上放几颗，随后剥开一颗放进自己的嘴巴里。 “孟乔，欢欢，你们俩吃不吃糖？”姜知意拿手指依次戳戳前排的两个女生。 她们感觉到后齐齐转身。 坐在姜知意正前方的孟乔先是爽快地说了声谢谢，然后拿了一个。 斜前方的何欢欢则有点犹豫。她这学期刚来这儿坐，平时不怎么和周围的人说话，但是姜知意和黄凡清每次吃零食的时候都会问她一句。 因为刚运动完，她皮肤又白，此时脸颊红彤彤的，像苹果一样。 “谢谢。”她礼貌说完后准备去接糖。 然而刚碰到包装袋，旁边就有一道格外突出的声音响起。 “小胖，友情提醒你一下，吃糖可是会变得更胖的。” 女生一听，那只手猛地顿在空中。 脸上红意更甚，手也在慢慢往回收。 姜知意眉毛瞬时拧成“川”字，头一转，直接说：“贺州，你忘了你之前承诺过的话了吗？” 隔着一个过道的男生干咳几声，别扭着出声说：“这不是说顺口了，而且小胖怎么了，小胖这名字不挺可爱的么。” 姜知意想都没想：“那你脸上这么多痘，我叫你痘痘怎么样？痘痘还是叠词，我觉得更可爱。” 男生的脸一下就黑了。 “看吧，你不高兴了，”姜知意起身弯腰，把糖塞进何欢欢手里，说，“不吃你也拿着。” 随后看向贺州：“我为刚才说的话道歉，对不起，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随便给人家起外号了，可能你只是开玩笑吧，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 她拿出一颗糖给他：“你吃不吃？” 贺州沉默不动。 “嫌少呀，那两个嘞？”姜知意又多放了一颗，“再多就不给了，我很小气的。” “两个还不够他塞牙缝的。”这时突然有人一把抓过那两颗糖，剥开往自己嘴里放了一个，另一个同样剥开硬塞进贺州嘴里。 “蒋安你大爷的。”贺州被这动作搞得猝不及防，给了蒋安一拳。 白挨一拳，蒋安也不恼，笑呵呵地：“分我一个怎么了，作为回报，今晚回去和你打几把游戏。” “去你的。”贺州坐回去，咀嚼着嘴里的糖。 姜知意笑了。 继而把目光放在紧跟着蒋安坐下的周昀琛。 他今天穿了校服，蓝白相间的校服在他身上忽然就变得好看了些。这似乎也是认识以来他第一次穿除了黑白灰颜色以外的衣服。 她摸了下手中的糖，趁去上厕所的黄凡清不在，跑到她位上，转过头问周昀琛：“周昀琛，你吃不吃糖？” “不吃。” 周昀琛抬头喝一口水，看也不看地回。 姜知意不死心地继续问：“真的不要吗？这个糖有夹心，很好吃的。” 她注意力全在男生身上，丝毫没觉察到章义华已经走到了她前一排的位置，手里还拿着试卷卷成的纸筒。 “马上要上课了，还在这说闲话。”章义华纸筒一抬，落在姜知意头顶。 力度不大，比起打，不如说是碰。 不过姜知意还是哎呀一声，摸了摸头。 然后示好地看向章义华，嘿嘿一笑：“老班，你吃不吃？” - 数学课上，章义华绕着教室来回转，台下的学生无一例外低着头。 “还剩四分钟，”他最后回到讲台上，看了下钟表然后坐下，“这道大题说难也不难，十分钟足够了。需要注意的是，这道题不止一种解法。” 遇到两节连堂数学课，第一节课前十分钟用来做一道题，这件事章义华已经坚持了很多年。 有时候是选择题或填空题，有时候则是大题。 “姜知意，写完把你的答案给我看下。”黄凡清头埋得很低，直至桌上摞成堆的书籍挡住她，说话用的还是气音。 姜知意似是没听见，握着笔专注地在纸上写步骤。 两分钟过去，她把笔一撂，豪气地将写满的草稿纸往旁边一推。 黄凡清立马拿过来抄，不忘说一句：“有你这个朋友是我此生最大的荣幸。” 姜知意早已经习惯了她的马屁，呵呵笑两声：“你也就这时候说话这么好听。” “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一下，高考我可不能替你去考。” “哎呀我知道你的意思，”黄凡清手上动作不停，“但老班出的这题实在是太难了，我只能做一半，回头他讲的时候我好好听。” “不好好听你就是小狗。”姜知意才不信她，故意“威胁”她。 “姜知意黄凡清，你们俩在说什么悄悄话？”章义华眼神犀利，语气严肃，“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被叫到名字的两个人连忙坐正，装出一副认真做题的模样。 章义华轻敲着桌子，心想着下次绝对不能让她们再做同桌。 一天到晚说不完的话。 “好了，时间到了，”章义华站起来，“下面我找两位同学上来写一下他们的答案。” 明显的，有人瞬间屏住呼吸，低着头，刻意不去看台上的男人。 “姜知意，你上来写一下。” 猝不及防听到自己的名字，姜知意一时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虽然是课代表，但十次点名中九次不点她。 “要上课的时候吃糖，课上说悄悄话，来，让大家看看你做的怎么样。” 就说呢，原来是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姜知意拿着自己的草稿纸起身离开座位。 “另一个同学的话，就周昀琛吧。” 闻言，姜知意的脚微不可察地一停。 随即听见身后有凳子触碰地面的声音。 他现在就跟在自己后面。 他们还会一起站在讲台上。 明明是件很平常的事情，落到姜知意心里，不过几秒，她就编出了一部言情小说。 因为走在前面，姜知意最先到达讲台，也最先触摸到粉笔盒。 她拿了两只白色粉笔，转过身，将其中一只粉笔递给身后的男生，神色自然道：“给。” 周昀琛一顿，几秒后伸手接过，淡声道谢。 姜知意在心里偷笑。 两个人一人一张黑板，互不干扰地写着。 周昀琛写得更快，先回了座位。 章义华看着，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不到一分钟，姜知意把粉笔一放，也回去了。 经过章义华时，她听到他说：“再让我抓到在课上说话，你和黄凡清晚上去我办公室自习。” 虽是警告，语气里却没有半分训斥。 “收到！”姜知意一本正经地回。 “好了，大家都抬头看黑板，”章义华招呼着人停下笔，“这两位同学都做对了，不仅做对了，还使用了更简单的方法，看来是动脑子了，很棒。” 后面，他开始对这题进行讲解。 姜知意低下头，在草稿纸上写下几个字，移到黄凡清桌面上。 ——我们两个刚才在讲台上的背影是不是还蛮般配的？ 黄凡清一看，无奈地闭了闭眼，比了个大拇指，无声说：“非常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