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乘坐M99次列车》 1. 结盟吧 [] “所以……你是说我们掉进了无限流副本里面?”章汐沅看着眼前这个染着一头红发,叛逆不羁的少年,一脸难以置信,毕竟他这身行头就差把不靠谱写在脸上了。 “对!我梁皓天对天发誓,以我阅文无数的经验,就是这样!”梁皓天单手起誓,为了让眼前人更加信服,又补充了一句:“我在小绿江可是资深vip。所以……我们结盟吧!”这话是小声说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章汐沅,作为电竞迷,他深知队友的重要性。 章汐沅扭头看向身旁几乎一言不发的江啸,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大约半个小时前…… 章汐沅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不在开往拍摄地的火车上,而是置身于一座陌生的俄式建筑中,勉强可以称之为一座小型的古堡。阳光透过窗格照进来,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窗外闪烁着积雪星星点点的反光,俨然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如果不是看到神色各异的众人的话。 屋子里还有一群陌生人,他们同章汐沅一样,明显也是刚刚醒来,由睡眼惺忪到心事重重,默不作声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忽然,章汐沅的目光定在一处不动了,她试图不动声色地往壁炉边的沙发上挪去。沙发上有两个人,左边是面色苍白,闭着眼不知是还没醒,还是在假寐的小伙子,眉头紧蹙,当然,章汐沅不认识他,她认识的是另一位,剑眉星目,清风朗月一样的少年,江啸,当代最年轻的影帝,章汐沅下一部戏的男主角。 江啸似乎早就注意到她了,在她看过来的同时,轻轻颔首以作回应。 “江哥,这是什么情况?真人秀吗?导演也不提前通知一声。”章汐沅盘腿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侧头小声对江啸说道,同时余光继续搜索着人群,试图找到乔装打扮的剧组人员,或者隐藏的摄像头,然而一无所获。 江啸微微摇头:“应该不是,导演组再怎么布置,也不可能把熟睡的我们搬下车却毫无察觉。你看,哪里还有老人。” 章汐沅顺着江啸的目光看去,的确,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瑟缩着一位惊魂未定的老太太,穿着深蓝色又不太合身的工装,大概是她丈夫的衣服,紧攥着双手,眼神不安地向四处瞟着。老人身边还有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娃娃脸女生,耐心地安抚着她。 就在这时,窗外响起了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像是从八十年代信号不好的电视机里传出来的一样。循声看去,好家伙,这才发现外面是典型的北方农村,发出声音的是一架二三层楼高的大喇叭。 【喂?喂!喂?喂!……】就这样喂了N个回合后。 众人:“……” 【咳咳,好了,各位新来的父老乡亲们呐,大家好,下面由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俺们村儿的一些特色和注意事项。】 一阵高分贝的电流声划过耳膜,大家痛苦地捂住耳朵。 “这什么音质啊?不然小爷出钱给他换了得了!”梁皓天面带嫌弃。 就连沙发上那个闭目假寐的少年都被吵得坐起身来,弓腰掏着耳朵。 【不好意思嗷,年头久了。】 【俺们村儿叫东里头村儿,物产丰富,既有人参鹿茸黑木耳,也有粘豆包儿红肠烤鸡架,感兴趣的乡亲们可以自行采买嗷,没有印何、印……没有任何强制消费。俺们这旮沓冬天的雪景也老好看了,可以欣赏到冰雕……】 大喇叭还在响着,一个红色的脑袋已然走到了门口。 “你要干嘛?!”章汐沅想上前阻止他,在陌生的环境里,任何冲动的行为都有可能导致未知的后果,这后果,未必是他们承担的起的,这是章汐沅的师傅教给她的。 话音刚落,只听见门把手咔哒一响,章汐沅的心也跟着咔哒一沉。 “嗯?推不开。”梁皓天又加重力气试了一次,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嘶……还是不行,那他说的那些……你们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如果怒火有形状,大概已经在章汐沅头顶烧了三尺高,她撸起袖子就想给这个“草包”展示一下自己的看家本领,让那小子也见识一下全国冠军的厉害。 就在此时,江啸拉住了她,示意她看窗外。 原来那个大喇叭又传出了电流声,代表着又有指示了。 【憋着急嗷各位,俺们村儿也有一些需要注意的风俗习惯。】大碴子味的声音此刻因为电压的不稳定透露着说不出的诡异,梁皓天见状也将手从门把手上收回,快步退回大厅中央的人群里。 【第一捏,下雪天不兴出门嗷,俺们这旮太冷了,怕你们受不了。】 【第二捏,各位也看到了,你们的院子里有一座冰雕,晴天的时候千万~不要直视他的眼睛。】 【最后,如果发生了重大事件,比如人员伤亡什么的,切记不要让一只黑毛白爪的猫靠近现场。】 【祝各位乡亲们好运,旅途愉快!滋滋……】 “所以……我们结盟吧!” “为什么选我们?”章汐沅看了一眼周围窃窃私语的其他人,依然怀疑他的目的,但心里已然对自己掉进异度空间这件事接受了七八分。 梁皓天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刚看完你演的那部清宫戏,胆识谋略过人,应该是个很厉害的队友。” 清宫戏?章汐沅脑海里搜索了一圈,他说的不会是…… “你是说……两年前我客串的那个宫女甲?” “嗯嗯!”梁皓天一脸真诚地连连点头,像一把上下纷飞的红缨枪。 “那……你也跟我们一起吧!” 章汐沅看向江啸旁边那个神色淡然的男生,看起来他一直在关注着这边的讲话。不知道为何,章汐沅总感觉他似曾相识,但细细想来,自己的生活中并没有这么一号人。 闻言,那少年抬起头来,微不可察地轻笑一声:“都行。” 这是什么态度?为什么有一丝轻蔑?章汐沅有些后悔,想撤回刚刚的组队申请。 客厅里现在三五成群,自发划分出了各自的阵营。瞥到角落里两个落单的身影,江啸向那二人招了招手:“你们过来吧。” 感受到善意的眼神 2. 今夜有大事发生 [] 这座建筑看起来高大恢弘,实际上房间并不多,转一圈下来没用多久,四人顺着楼梯往下走。梁皓天有了之前的教训,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但如果你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发现他默默嗫嚅的嘴唇。 “啊!”一声凄厉的女声惨叫划破这份宁静。 还有两节台阶就落地的梁皓天被这声响吓得一脚踩空坐在地上。 而江啸,则似一支离弦的箭冲了出去,他认出这是柳笑笑的声音。 转过屏风,众人围在一起,脸上的表情又惊又惧,看向中央那个痛苦捂着双眼的女孩子。她的对面,是另一个惊慌失措的女生,面带愧疚,双手小心翼翼想上前安慰又不敢触碰,于是又收回。 “是之前的那对情侣。”路宸在章汐沅耳边小声提示,示意她看向对面那个冷眼旁观的男人,那女生的男朋友。 “这是怎么回事?”江啸质问的声音里明显带上了怒气。 “对不起对不起!都……都是我不好……”那个女生带着哭腔解释,她刚刚有些口渴,想让男朋友陪她一起去厨房找些水喝,但那个男的不愿意离开安全区,于是她便向柳笑笑求助。 “你是说……放着其他壮年男子你不选,去向一个小姑娘求助?”章汐沅好看的狐狸眼此时微眯起来,透着打量的精光。 “我……总之对不起!医药费我出!等出去后倾家荡产我也会治好她的眼睛!”那女生不住道歉。 “嘁……多管什么闲事?”她那冷眼旁观的男朋友开口了,看上去挺斯文的一个人,竟然说出如此冷血无情的一番话。 章汐沅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追问后续发生的事情:“然后发生了什么?” 那女生哭哭啼啼,讲清了个大概:“在拿架子上的水杯的时候,这个姐姐不小心看到窗外的雕像了,然后……然后她就看不见了……呜呜呜” 章汐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厨房门已经被关上了,看来还是有人临危不乱的。 好似在转移话题一般,那男人一把将女孩扯到身后:“别哭了!就知道添乱!” “上一边子去吧!净碍事!”不待那男人还要说什么,旁边热心的东北大姐路见不平一声吼,吼得他闭嘴了。 渣男!章汐沅没工夫收拾这个欺软怕硬的渣男,当前紧要的是柳笑笑的眼睛。 “她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是不小心看到了雕像的眼睛?”而不是被人恶意设计。 “是,是我不小心的。”柳笑笑此时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放下双手,反过来安慰大家,“没事了,刚刚那一瞬间有些刺痛而已,现在不疼了,只是……”看不见了。 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大家都有些心疼这个善良的女孩子,同时又在心里痛骂那对情侣。此时路宸开口了:“大家加快进度,早一点出去,这眼睛治愈的几率就越大。” 听到这话,大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在快速进行头脑风暴。 “刚刚我把一层也看了,没有客房,只有这个客厅、餐厅、厨房。”梁皓天举手回答,他从地上爬起来后居然不声不响把一层摸索了一遍,看起来也不是一无是处。 “这样的话,二层和三层一共有八间客房,我们一共16个人,分配一下吧。”路宸转身面向围在一起的人群,“两个人一间房,我们占二楼的三间,其他房间各位随意。” 看方才大家漠然的态度,路宸也没和他们客套,占据了二楼有洗漱间的三间房间,打算三个男生住一间,章汐沅照顾受伤的柳笑笑住一间,老太太自己住一间。安排完这些,他也没顾忌大家的感受,径直抬脚向楼上走去,同队的人跟在他后面,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自己没出力,也不好提意见。 刚才他们没提到的是,二层的房间是精装修过的,家具是实木的,床上还有宽厚的大垫子,被褥蓬松柔软,隐约能闻到熏香的味道。而三层是简陋的毛坯房,就好像原主人把房子刚装修了一半,资金链就断裂了,房间里只有光秃秃的木板。 “奶奶,您住这间吧,离楼梯口远一些,安静。”几人把老太太送到最里面的房间后,章汐沅和柳笑笑住在了隔壁,三个男生往下一间房走去。奇怪的事发生了,江啸和梁皓天依次进门后,路宸迟迟没有进来。 “怎么了?” 回头一看,路宸抬着左脚,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无论他怎么努力,也迈不进这间屋子,就好像房门口有一个无形的屏障。 “要不你换右脚试试?”梁皓天灵机一动。但他不知道,这已经是路宸试过之后的结果了。 “嘿……有点意思,那什么,我去睡沙发。”路宸不经意摸着鼻子,转身抬脚就走。 “路宸!” “路宸!” 江啸和梁皓天还要再说什么,路宸却背对着他们摆摆手:“我没事,放心!”,然后扬长而去,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因为下午发生的不愉快,大家也没有什么心情聚在一起共进晚餐,而是去餐厅把饭菜带回各自的房间吃。 梁皓天炫了满嘴的烤冷面,含糊不清地问:“你说(嚼嚼嚼)这餐厅(嚼嚼嚼)啥时候出现的食物呢(嚼嚼嚼)?” “你先咽下去再说话。”江啸总是很有耐心。 “还怪好吃的,你要不要来一块鸡架?”说着,梁皓天把一块鸡架夹进江啸的碗里,“等咱们能出去了,我一定要一样买一点,带回家吃!”梁皓天意犹未尽地嗦着手指,却收起了轻松的笑容。 “说实话,我真的有预感,今夜有大事发生。” “嗯。”江啸收拾着残羹。 “你不害怕吗?” “怕,有用吗?”江啸反问他,顺便将垃圾袋系好封口,放在门口。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相谈甚欢。 “章姐姐,你说你和江大哥,不仅是同事,还是发小啊?”少女小鹿般的双眼此刻蒙着一条湖蓝色的丝巾,是章汐沅之前系在脖子上的那 3. 平安夜 [] 后半夜,江啸出来替路宸守夜的时候,他正单腿屈膝,靠坐在两个房间中间的墙边,低头拨弄着手中的东西,江啸看清那是一个球形的鲁班锁。感应到有人接近,路宸随意把手中的圆球揣进兜里,锤了锤酸麻的腿,状似不经意地打招呼:“来了?” “嗯。”江啸以同样的姿势肩并肩坐在地上,随口问道,“那是什么?” “哦,你说这个呀?”路宸并没有把那个圆球再次拿出来,而是隔着外套拍了拍口袋,“没什么,小时候的玩具,习惯无聊的时候盘一盘。” 江啸没有追问下去,却是片刻后路宸自己笑出了声:“都盘出包浆了。” “进去休息一会儿吧,我来守着。”江啸伸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不了。”路宸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跺跺脚,双手插兜靠在对面的墙壁,“天都快亮了,我还不困,你可以回去,睡个回笼觉。” 江啸没好意思这样做,两人相顾无言,静坐至第一缕天光放亮,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斜斜洒在地毯上。江啸这才注意到地上的花朵纹样,有着独特的北欧风格,线条的走势很特别,盯着看久了会觉得那些花朵像风车一样转动起来,好似旋涡流瀑,吸引着你。 “嘿!”路宸撞了江啸的肩膀,“看什么呢?那么入迷。” 江啸这才回过神来,揉了揉双眼:“没什么,困出幻觉了。” 闻言路宸轻笑一声:“让你睡觉你不睡。”跟我这夜猫子熬鹰。 “走吧,喊他们去吃饭。”江啸拍打衣服上的土,整理着衣领和袖口。 “咚咚咚!” “等一下!来啦!” 开门的是章汐沅,此刻的她未施粉黛,一副素面朝天的形象出现在路宸眼前。 “笑屁,没见过素颜美女啊?”章汐沅没好气地推了推脸上的镜框。 “是啊,笑屁。”路宸轻咳了一声来掩盖笑意,“快点,吃饭了。” 章汐沅“砰”的一声关上门,路宸的鼻尖感受到气流的威压。三分钟后,面前的门再次打开,面前的已然和昨天靓丽的形象别无二致:“走吧!” 路宸垂在身侧的右手默默为她竖起了大拇指。 几人来到老太太的门口,房门轻掩,但他们没有贸然入内:“老奶奶!出来去吃饭啦!” 无人回应。 “可能老人家年纪大了耳背?”梁皓天气沉丹田,冲着门缝大吼一声:“老奶奶!跟我们去吃饭吧!” 章汐沅在旁边被他吼得直皱眉,可门内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几人对视一眼,察觉出几分不对,径直推门而入。 “卧槽?!”梁皓天两股战战,拉着柳笑笑就退回了门口。 空气中涌动着阵阵血腥味儿,抬头一看,白色的床单浸染着已干涸成黑色的血迹,之前那个胆小又顺从的老太太躺在上面,双目圆睁,似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场面。 路宸大胆上前,检查了一下尸体。 “目前来看,外伤只有脖颈处的一道伤口,细如发丝。”他像是在做一个简短的尸检报告,沉着冷静,引得门口的梁皓天既惊惧,又佩服,还有点内疚…… “我昨天来给她送饭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会……都怪我们,如果不安排她一个人住,如果不住这个房间,如果……”梁皓天耷拉着脑袋,像一只沮丧的小狗。尽管大家都心知肚明,总要有人出事,这是一个充满危险的世界,但还是会用正常的道德关系衡量之间的人和事。 路宸摘下从厨房顺来的手套,叹了口气说道:“目前还不知道在这里死亡意味着什么……我们得尽快出去。” 江啸和章汐沅见状,也上前帮忙。打开衣柜,翻找卫生间的水箱,甚至连床底下都趴下用手电筒照了一遍。 “没找到凶器。” “我也没有。” 路宸双手支在背后的书架上,盯着死者颈部那条细细的血线,迟疑道:“这看着,也不像是菜刀所致,对吧?” “为什么?”梁皓天此刻像个三好学生,虽然在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但他打从进入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就彻悟了一个道理:自己要变强大!自己要学技能!自己要苟到大结局! 听到这话,路宸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进来看,但梁皓天不领情,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视力5.3,你就站那说。” 帅不过三秒,章汐沅朝天翻了个白眼。 “你看,这伤口的宽度不过头发丝粗细,如果是菜刀劈砍,两边的肉则会向外翻起来,所以……我猜是美工刀一类的东西划伤了血管所致。”路宸指着伤口现场教学。 梁皓天恍然大悟:“噢!所以说,我们现在要找到那把美工刀在谁身上,谁就是凶手。” 呃……算是吧,如果凶手是在场的人的话,其实……活着走出这栋楼才是当务之急。 “走吧……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江啸轻轻把门关上,带大家往厨房走去。 “江大哥这句话,别有深意啊。” 餐厅里,16个座位,如今空了一个,一条长桌将用餐的人分成两边,恰好,那对情侣和他们五人坐在一边。 章汐沅内心暗道晦气,还好中间隔着梁皓天。 今天的早餐也极具地方特色:玉米、羊汤、豆腐脑,豆浆、炸糕、大碴粥……说实话,还是很诱人的,如果不是在这样严肃的场合。 “小姐姐,你的眼睛,好些了吗?”情侣中的女生小声问,而她旁边那个男的一直在朝她使眼色,让她别多管闲事。 柳笑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侧了侧头,轻轻说道:“好些了,不用担心。” “看见了吧,人家说不用担心,你上赶着什么劲?” “有的人啊,在垃圾堆里捡男人。”章汐沅将手里的玉米一分为二,顺手将其中一半递给梁皓天,“吃!” 梁皓天结果半截玉米,受宠若惊,不敢多说半个字。 江啸及时开口,制止了愈演愈烈的战火。 “昨 4. 瓢泼大鹅 [] “嗝~”一声饱嗝打破了长久的沉默,大家看向梁皓天的目光多少有点一言难尽。 “饱了?”章汐沅像一个大姐姐,笑眯眯关怀着弟弟,温柔得让梁皓天一个激灵,不敢说话,只会点头。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各位慢慢吃。”路宸话说得客气,可在座的谁还心大如梁皓天,早已味同嚼蜡难以下咽。 拐进二楼的走廊里,梁皓天才松了一口气:“大姐,你刚刚那个夹子音,比杀了我还难受。” “是吗?可是人家……一直都是酱讲话的啊!”章汐沅戏瘾上来,忽闪着大眼睛,像迷妹一样盯着梁皓天。 路宸一阵恶寒,把身上的鸡皮疙瘩抖落一地,你说你没事招惹她干嘛? “卧槽?”梁皓天又是一声惊呼。 “你还没完了是吧?”章汐沅抬手就要抽过去。 梁皓天伸出左手格挡的同时,右手颤抖着指向走廊尽头。 “猫……猫……!” “猫就猫呗,还猫猫……什么?猫?!” 所有人顺着梁皓天手指的方向看去,窗台下面趴着一只通体乌黑的猫,爪子揣在怀里,像是睡着了。大概这就是广播中说的那只猫,还好他们出来的时候把门关上了。 江啸轻手轻脚靠近那只猫,距离几步远时心中一沉,这只猫的胸口毫无起伏,看起来大事不好。 待到江啸移步到房间门口的时候,悬着的心终于死了——门被打开过。他在那只猫的前面用力跺脚,并没有惊醒它。其他人见状,也察觉到不妙,纷纷上前。 路宸用脚尖挑起猫腹,轻轻一翻,那只猫便换了个姿势继续软趴趴躺在地上,了无生机。 “完蛋了……”梁皓天手指尖都是冰的,倒抽一口凉气,这股凉意顺着后背直窜天灵盖儿。 饶是章汐沅胆大心细,此刻微微颤抖的手也出卖了她,她深呼吸后,推开虚掩的房门,然后快速后撤两步,避开直面屋内的角度。 漫长的五分钟,每个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除此以外听不到其他声音。 没有预料中的攻击,路宸抬脚就往里走,章汐沅和江啸紧随其后,梁皓天却迟迟未动。三人转身看向他,用眼神询问:为什么不进来? 梁皓天憨笑着摆手:“不了不了,我和笑笑在外面给你们望风。” 不一会儿,三人就面色阴沉地出来了,不用猜也知道,里面的情况不容乐观。 梁皓天用手指了指卧室的方向,小心翼翼开口:“里面……什么情况?” 三人异口同声:“尸体……不见了。” “不见了?!”此话一出,梁皓天感觉自己全身的毛发都炸起来了,“诈……诈尸了?” 江啸他们进到卧室后,床上只有那张染血的床单,哪里还有什么尸体? 大喇叭昨天千叮万嘱的事情,一语成谶,但并没有告诉他们这件事发生之后的解决办法。 “走,回楼下。” 那群人还聚在餐厅,保持着之前的座次,看起来像是在讨论着什么,其实他们只是在发呆,一半是吓的,一半是冻的。看到他们去而复返,麻木的神情才解冻了些许。 “还有什么事啊?”那个装大尾巴狼的渣男有些不耐烦。 “你别说话!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东北大姐善解人意,把乐于助人刻在基因里。 大姐的热情反而让几人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还得是嘴甜e人梁皓天出面:“姐姐,那个,我们来就是提醒一下大家,尸体遇到猫了,然后……不见了。”梁皓天吞吞吐吐,尴尬得直搓手,用脚指头也能想到这群人想把他撕了当柴烧的不在少数,他默默往章汐沅身后躲了躲。 果然,大家脸色更难看了。 “你们到底行不行?非要手动提升难度吗?不能干就别在那吆五喝六的!”有人爆发了。 回应他的是一声炸雷,仿佛落在耳边一样,闪电透过窗户把屋内照了个明晃晃,所有人被吓了一跳。 冬天打雷?这件事显然超过在座所有人的认知范围,因为,除了那个消失的老奶奶,他们中最大的也不过三四十岁,没见过如此奇景。随着三声雷响过后,窗外下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外面的世界渐渐一片空白。 “我靠……瓢泼大鹅?”梁皓天作为江南首富的儿子,虽然滑过雪,但此刻见到了他短短二十载没见过的壮观场面。饶是在如此诡异的气氛中,内心依然激动澎湃,内心有声音在叫嚣着:去吧!去雪地里打滚!去躺在雪里看漫天雪花砸在脸上! 为数不多的理智控制着他掐了一把大腿,痛得呲牙咧嘴的同时,人也冷静下来。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里越来越冷了?”柳笑笑虽然看不见,但能更加敏锐地感受到气温的变化。说完这句话,她就连打了四五个喷嚏。 江啸转身就去壁炉边,默默添了两把柴。 路宸和章汐沅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坏笑着跟了过去,刚要开口打趣,路宸看到壁炉中的火光隐隐有些不对。目光巡视一圈,在壁炉旁找到一把火钩子,从里面扒拉两下,掏出几撮碳灰,在里面挑挑拣拣,若有所思。 章汐沅看见他这举动,也见怪不怪,而是顺手去厨房拿了一个红薯递给他:“喏,帮忙烤一下。” 路宸一愣,竟真的接过那块红薯,放进离火源远一点的灰烬里,埋起来,约莫片刻后,把流着蜜的烤红薯递给章汐沅:“吃红薯容易胀气,最好饭后溜溜食儿。” “谢了,这就去。”章汐沅接过红薯,闲庭信步在各个房间溜达。 “诶,好巧啊,又见面了。”章汐沅在书房里看着路宸满嘴胡诌。 “是啊,好巧啊,你怎么也在这?” “不是你让我溜溜食儿的吗?”章汐沅随手从书架上拿过一本书,胡乱翻着, “发现什么了?” 路宸一脸欣慰的姨母笑:“呦呵,听出来了?” “有屁快放!”章汐沅显然没什么耐心。 “别急,我还没找到。” “你到底在找什么? 5. 猫脸老太 [] 晚饭时,座次和之前的大致相同,唯一不同的是,热心的东北大姐主动挨着渣男,把他和五人团体分隔开,世风日下,这样的好人不多了! “大家有什么可以分享的线索吗?”路宸拿起一片生菜,状似不经意问了一句,回应他的是沉默,长久的沉默。 “好吧。”他耸耸肩,将卷好的饭包三口并两口吞下,“时间不多了,早上大家也都听到了,两头,后天晚上前,如果我们还没找到出去的办法……大概是要团灭了。” 这句警告好像有了一点效果,对面有人轻声议论。 “没关系,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有个初中生模样的男孩子,身上还穿着校服,看起来像是在参加夏令营的路上来到这里的,开口是处在变声期独有的沙哑嗓音:“大哥,他们之前去过厨房,好像找到了什么东西。”他指着那对情侣,被那男的凶狠瞪了一眼后马上缩回手低下了头,“我也不确定,就是看他们在里面待了挺长时间。” “哦?”路宸对此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好奇,而是拖长音调看向江啸,对方回以一个了然的眼神。 “给给给,真是倒了霉了,遇见这么一群人,呸!” 那男人在大家的逼视下无奈掏出一张纸片,和路宸他们之前在书房找到的那张看起来是同一种材质,掺了棉花的纸,用特殊的颜料写着字,不同的是少了后面画押的部分。 “既然是你找到的,那可千万要收好了啊!”路宸把那张纸还给他,“别愣着了,大家吃饭吧!” 男人将信将疑地收回那张纸,仔细检查了一番,才又小心翼翼放回口袋里。 “啊!” 女生这一嗓子嚎得他差点把手里的纸撕裂,耐心显然耗尽:“又怎么了?能不能安静会儿!” “老……老鼠……”女生用筷子指着碗里的一块骨头,声音颤抖:“这是……老鼠头!” “呕……” “呕……” 此起彼伏的作呕声响起。 “你看错了吧?要不再仔细看看?”章汐沅语气是和善是,听上去却有些残忍。 那女孩子呕出了眼泪,泪眼婆娑地回答:“绝对……呕……没有,上面还有……呕……两颗门牙……” 梁皓天跟着干呕半天,转头一看,那几人吃得津津有味,这场景太诡异了。 “你们居然还吃的下去?” “来个鹅腿?”章汐沅像大姐姐一样把鹅腿夹到他的碗里,借助刘海的遮挡短暂地冲他输出一个wink,“你慢慢吃,我们回去休息了。” 梁皓天福至心灵,端起自己的碗:“等等我,我回去吃!” 大约11点的时候,二层的一间房门打开了。 “吱呀——” 走出来的是梁皓天,他没有穿外套,眼睛半睁,看上去像是睡梦中突然想起什么事,往楼下走去。 “嗯?奇怪,怎么还没到?”梁皓天揉着惺忪的睡眼,嘴里嘟囔着。他转过身去,自己还停留在二层的楼梯口,虽然不理解,但他还是继续向前走。 过了十分钟,梁皓天背后已经出了一层薄汗,睡意渐消,回头一看,二层平台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暗,还在不断向他靠近,像是要吞噬一切的架势,这下梁皓天彻底醒了,再看看前面,早已变成了无限延长的楼梯,螺旋向下,深不见底……梁皓天浑身的热汗瞬间变成白毛汗,行动快出大脑思考,拔腿就冲。 这场漫无终点的冲刺不知过了多久,梁皓天的喉咙像有火在烧一般,双手双腿也沉得抬不起来,全靠意志在支撑。就在这时,身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梁皓天?梁~皓~天~” 啪!他感到右肩一沉,尖叫声卡在嗓子里,慢慢挤压出来,像泄了气的气球,“吱”的一声从嗓子眼溢出来,他缓缓转身…… 章汐沅皱着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在地上乱爬什么?还差两步就到院子里淋雪了!” 梁皓天慌乱起身,拍干净膝盖上的土:“卧槽,吓死小爷了!我们得赶紧走!明天就走!这房子太他妈吓人了!” 和意识一起回笼的还有为数不多的脑子,梁皓天又问:“你来这干嘛?” “晚上没吃饱,过来找点宵夜。”章汐沅作势打开锅盖寻找着,“你快回去睡觉,一惊一乍的。” 梁皓天望着楼梯心有余悸,犹豫再三还是一咬牙三步并两步跑了上去。 梁皓天仓皇而逃的背影逗笑了章汐沅,确认他安全到达二楼之后,转身回到厨房。 “可以啊,造假技术不错嘛。” 阴影覆盖的角落里走出来一个人,在月光的照耀下五官逐渐清晰,是路宸,站在明暗交界线上的他此刻笑起来很好看:“怎么猜出来的?” “排除法喽,笑笑现在看不见,我了解江啸,他从不撒谎,干不来这事,至于梁皓天……一下午都呲个大牙坐在客厅看《猫和老鼠》,还是方言版,边看边乐。”讲到这里,章汐沅用手绕着垂下来的一缕头发若有所思,“所以……你做了个假的老鼠头,是为了引猫出洞?”妙啊,这么明显的提示,自己居然后知后觉。 路宸但笑不语。 后门外传来响动,像是腿脚不便的人在地上缓行的声音,拖拖沓沓,听起来有些沉重,路宸双眼微眯:“来了。” 二人一人一边,守在大开的门后,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脚步声越来越近,被月光拉长的身影摇摇晃晃,哒、哒、哒,影子完全跨入门槛内,就是现在,“收!” 二人明明才相识两天,行动起来却如同配合过无数次一样默契。路宸一个扫堂腿将那人绊倒在地,直击要害,章汐沅绕过那人后面揽住他的双手,短短三两招内就将人制服,路宸抄过早就准备好的麻绳利索地将人困成一个粽子。 “发生什么了?” 江啸等人听到动静后,匆匆 6. 冬至的饺子 [] 众人静静对峙着,偶尔壁炉里传来木柴爆裂的噼啪声。有人困得站不住,摇摇晃晃。 天光渐亮,朝霞染红了天际,映得屋里一片火红,平添几分生机。 “晴天了。”江啸走到窗边看了一眼,雪地上的点点莹光粉饰着昨夜发生的一切,“先把她安置到她之前的房间吧,让大家好好吃饭。” 路宸点头,便向梁皓天招手让他过去,那家伙走两步退一步,不情不愿来帮忙。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梁皓天背着猫脸老太,脖子梗得老直,眯着眼只盯着眼前一小片地方,唯恐不小心余光瞥到后面的人,如果她还算是人的话。 一路小碎步,将老太背上楼。 “阿婆,你先在这里休息,我们会想办法让你恢复原来的样子。” 老太浑浊的双眼看向江啸的方向,想跟他说一声谢谢,开口是嘶哑的猫叫声。梁皓天拽着江啸一步两阶跑回客厅。 所有人在座位上落座后,外面的大喇叭传来熟悉的声音: 【各位乡亲们早上好,下面播报一下早间新闻,昨夜,一人死亡……】 不知为何,讲到这里的时候,广播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 【还有一次机会,祝大家好运,滋——】 “喂!变成猫脸的人和冻僵的人怎么恢复啊?喂!别挂电话啊大哥!”梁皓天对窗外大喊,回应他的是滋滋的电流声,后来电流声也没有了。 “诶?路哥你干什么去?”梁皓天看到路宸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起身向客厅走去。 “那什么,我还不饿,先消化消化,你们吃。”路宸撂下这么一句话。 他前脚刚走,章汐沅后脚一手拿着一根玉米追了过去:“亲爱的,不吃早饭怎么行呢?来拿个玉米边走边吃。” 梁皓天眼睛瞪得像铜铃,她刚刚说什么?亲爱的?他们才认识两天,这就……搞到一起了?弃她的竹马哥哥于不顾?他突然有些心疼江啸。 江啸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无视梁皓天灼灼的目光,淡定地吹着面前的棒子面粥。 梁皓天不理解,向江啸指了指自己头顶的红毛,意思是,你被绿了,兄弟! 江啸却不以为然,梁皓天更加心疼这个坚强的男人了。 路宸蹲在壁炉前,熟练地用火钩子往外掏灰,背后传来脚步声,他头也没回,佯怒道:“毁我清誉!章大小姐,这不太地道吧?” “小意思,以后姐负责,不就行了?”章汐沅蹲在旁边,检查面前的灰烬。 “不敢不敢,受宠若惊。”路宸捏起一片还未燃尽的纸片,对着火光看了又看,“你说,这是不是那渣男手中的那张纸?” 章汐沅凑上前,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极尽,柴火燃烧的热浪涌出,吹动章汐沅耳边的碎发,骚动着路宸的右脸。 “啧。”路宸语气虽不耐烦,却没闪躲,“今晚怕是要轮到我们了,害怕吗?” “嘁,本小姐天不怕地不怕,说吧,今天有什么计划?”章汐沅将背包带紧了紧。 “没计划,静观其变。”路宸总在不经意间露出一副事不关己的疏离。 “诶?我纸条呢?”章汐沅翻遍了内兜,也没找到最后一张纸,不禁有点慌了。 “在我这。” “你什么时候……” “不好了!”梁皓天咚咚咚从楼上跑下来,差点腿软跪在地上,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路宸将手中那小纸片又扔回火里,拍了拍手,起身扶着踉跄的他:“不是让你去送饭吗?大惊小怪,难道人长翅膀飞了?” 梁皓天惊叹于他未卜先知的能力,连连点头:“是啊!人不见了!不对,猫人不见了!” 路宸和章汐沅相视一眼,跑到二楼尽头的房间。 那床染血的床单已经被扔掉了,之前他们把被五花大绑的猫脸老太直接放在床板上。而现在,床板上只有断成几条的麻绳,断口并不整齐,而是一缕一缕的,看痕迹是用牙一点点咬断的。难以想象老太太是以怎样扭曲的姿势完成的这件事。 猫真的是液体,梁皓天在心里默念。 “她腿脚不好,八成走不远。”江啸伸手抹了一把窗台,“也不像是从这出去的……她不能跟猫一样飞檐走壁吧? “大哥你难得幽默一把呢。”章汐沅毫不吝啬地献出她的夸夸。突然,她的视线停留在院子里的某一处,“你们看,那是不是……” 四四方方的院子中央是那尊冰雕,背对着这个窗口,而冰雕的正面,有一个蹒跚的身影,穿着深蓝色的工装,低头忙碌着什么。 片刻后,不知道是不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那身影朝这边走来。 “走,下去看看。” 他们到达客厅的时候,老太也从厨房进来了,这才看清,她手里拿着的,是一个碗,里面盛着半碗雪,表层光滑,是自然落下堆积而成的样子。 老太身上还留存着北方冬天独有的冷冽味道,看到他们都在,便捧着那半碗雪向人群走去。江啸下意识伸手要拦,但人至眼前时,又忍住了,或许老太并没有恶意。 “喵~”老太伸手把碗递到柳笑笑手边。 “啊?”触手一片冰凉,柳笑笑有些疑惑。 见对方没懂,老太有些着急,又把碗向前推了推:“喵~” 大家心里隐隐有些猜想,只有梁皓天心直口快:“这是……可以治眼睛吗?” 老太浑浊的双眼看向他,点点头:“喵~” “可是……这是内服还是外敷啊?”梁皓天挠头。 老太正冷片刻,伸出右手在碗上虚抓一把,又细细捻开,像是烤羊肉串时撒孜然的动作。 “撒到眼睛里吗?” “喵~” 对于未知的风险,几人有点犹豫,神情严肃。 这一犹豫,直接给老太急得会说话了:“眼……眼……” “没事的,试试嘛。”柳笑笑语气轻松,接过那只碗,“最差也就是看不见嘛。”说着,她摸索着,从碗里捏出半把雪,小心敷在双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