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秘书总想以下犯上》 1. 第 1 章 [] 『本文于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方简从没想过会嫁给周辞。 第一眼看他照片时没想过,第一次见他本人时更没想过。 见面之前,方简已经想好该怎么敷衍这场相亲——在对方面前饿死鬼投胎似的大吃特吃,用难看的吃相和巨大的食量让他知难而退,自己则主打一个以退为进。 然而真见着面,方简就改主意了。 倒不是对周辞一见钟情,主要原因在于,他们旁边那桌,坐着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的一对情侣。 相亲地点定在川菜馆,昨晚周辞微信上问她想在包厢还是大堂吃,她选择大堂。周辞又问她想坐哪个位置,餐厅哪个方位,靠不靠窗,距离大门得多远……方简一边翻着白眼骂他事儿多,一边心不在焉回了个“都行”。 周辞挑了餐厅中部靠窗的位置。 这家店位于繁华地段,顾客络绎不绝,早已成为网红探店打卡地。 方简猜周辞把见面地点定在这里,是为了投她所好,毕竟她有一半川城血统。 赴约路上方简心想,这人虽然事儿事儿的,可还算会替别人着想,既然如此,到时候自己就收敛锋芒少怼他。 中午十二点半,方简准时踏进餐厅,穿过大堂,步伐豪迈地走向靠窗而坐的周辞,在距离他五米开外处蓦地停住脚步,双眉挑高,两眼瞪大,惊讶地望着周辞旁边那桌的沈嘉铭,以及沈嘉铭身旁的女人。 在周辞顺着她目光往那桌看去时,她一改豪迈走姿,扭着腰款款走完最后几步,优雅落座,将散落在胸前的头发往后撩,笑容灿烂如此刻店外高照的烈阳,夹着嗓子甜甜开口:“周先生,你好。” 周辞颔首,淡淡回应:“方小姐好。” 方简笑意更深,庆幸自己今天当了乖乖女,听母亲的话穿了条酒红色修身长裙,还化了淡妆,配上这副自信笑容,不用照镜子方简也知道自己有多明艳。 如果按自己想法来,她肯定穿着卫衣休闲裤,素面朝天赴约,真要这样,可就叫沈嘉铭和他旁边的女人看笑话了。 她笑着打量周辞,发现这男人其实不算上相,真人比照片还要英俊端正几分。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更适合深色系衣服,不知今天怎么穿了件白衬衫,虽说与肤色不太搭,但身材一等一好,板正挺拔,倒也突显了刚正沉稳的气质。 周辞递过菜单,她也没客气,一页页翻着,点了三道菜,问周辞喜欢吃什么,周辞说都行,让她看着点。 方简总共点了六道菜,全是自己爱吃的。 周辞觉得少,想再点些,她按住菜单,笑眯眯问:“周先生不够吃呀?” 周辞:“我够的,主要怕你不够。” 方简低头抿唇娇笑,抬眼看向他:“我胃口小,平时吃得少,一般半份菜半碗饭就饱啦。” 没等周辞开口,旁边突然爆发出猛烈的咳嗽声。 方简扭头,见沈嘉铭一手捧着杯子,一手拍着胸脯,咳得撕心裂肺,看来是被呛着了。 周辞也正往他这边看,方简趁机狠狠瞪他一眼。 这一眼,包含的情绪太复杂,有苦有辣,有痛有恨,还有威胁——老娘一口气能炫五碗大米饭的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管好你的嘴。 周辞打量起方简,眉心微蹙:“吃这么少不饿?” 方简:“我这人不贪嘴,对食物没什么兴趣。听说周先生平时喜欢看书,巧了,我也爱看书,简直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咱俩可真是——” 伴随着她话语的咳嗽声短暂地停止片刻,随即变得更为猛烈,方简又望过去,发现沈嘉铭脸已经咳成了猪肝色,大概是快要咳吐了,他噌地起身,冲向洗手间。 他身旁的女人起身快步跟了过去。 方简收回目光看向周辞,摇了摇头,满脸惋惜:“挺帅一小伙子,好像有什么大病似的。” 周辞没听出她在刻薄人,往她杯里续茶:“应该只是呛着了。方小姐平时喜欢看什么书?” 方简这辈子的天敌之一非书莫属,刚才不过是胡诌,这会儿只能硬着头皮圆谎:“咳,我——我看得杂,什么类型都看。” 沈嘉铭和那女人不在场,方简没了表演欲,话瞬间少了,端着茶杯四处环顾。 她不作声,周辞也不多嘴,默默对坐一会儿,方简冷不丁问:“周先生真没谈过恋爱?” 周辞点点头。 方简笑了:“可你今年都二十八了诶。” “这些年光顾着学习和工作,没精力谈情说爱,所以一直没找女朋友。”周辞瞧着她微扬的眉和淡笑的眼,知道她不信。 他不是个喜欢自证的人,没再过多解释。 方简脑袋轻轻点着,笑容含蓄而有深意。 她不是不信,只是觉得周辞回答时钻了空子。 一直没找女朋友,不代表没有找过男朋友。 像他这种级别的精英男,能挺到二十八岁还不找女人,方简很难不怀疑是个深柜。 而且看周辞这外形和气质,大概率是攻。 方简正脑补着一出耽美大戏,沈嘉铭和那女人回来了。 俩人一落座,方简又来了劲,胳膊肘撑在桌上,手掌托腮,满脸崇拜望着周辞。 菜陆陆续续上齐。 周辞吃饭很安静,慢条斯理,不苟言笑。 方简为了这个临时立的“小鸟胃”人设不坍塌,只能小口小口吃着。 “周先生喜欢吃川菜吗?”她笑眯眯问。 “还行。” “最喜欢吃什么菜?” 周辞想了想,摇头:“我不挑食,只要不是太难吃,都能凑合吃,但也没有特别爱吃的。” “哇,不挑食的男人好有魅力哦!”方简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月牙般的笑眼露出崇拜,余光却留意着旁边那桌。 沈嘉铭似乎已经对她这一系列反常骚操作免疫了,毫无反应,机械地夹菜吃饭。 方简略微有些失望。 她将目光凝聚在周辞脸上,发现他听见自己这番赞美,并没有多开心,反倒微微蹙起眉头。 周辞实在想不出“不挑食”有什么资格和“好有魅力”挂上钩,正纳闷,脑海中忽然想起自己正值青春期的妹妹成天嚷嚷的那套词儿—— “哥哥的腿不是腿,塞纳河畔的春水!” “哥哥的背不是背,保加利亚的玫瑰!” “哥哥的腰不是腰,夺命三郎的弯刀!”…… 每当周辞以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瞥向妹妹时,妹妹总会不无骄傲地甩甩头:“切,你懂什么,我就是我担的无脑吹!你想要无脑吹粉丝还没有呢!” 嗯,现在终于有了。周辞微蹙的眉头展开,细嚼 2. 第 2 章 [] 到家后方简彻彻底底松了口气,踢掉高跟鞋,赤脚往楼上走。 母亲徐明珠正在阳台浇花,听见动静立马放下水壶追过来。 “这么快回来,没吃饭?” “吃啦。”方简门关一半,母亲挤进来。她叹口气,“放心吧妈妈,表现得很得体,没给你和爸爸丢人。” 这话并没有让徐明珠蹙着的眉头舒展:“不应该啊……就你那食量,怎么不得吃他四十分钟才算完?怎么,今天没胃口?” 方简摘下珍珠耳环放梳妆台上,四仰八叉往床上躺:“本来挺有胃口的,没想到被倒胃口了。” 徐明珠纳闷:“周家那个看着不像差劲的人,口碑也好得很,怎么——” “他挺好的,不关他的事。哎呀你别管啦!人我去见了,饭我也吃了,任务完成了,让我自己静静吧!” 方简捞起枕头盖脸上,下一秒,枕头被母亲拿开。 “到底咋回事,说清楚,”母亲抱着胳膊,板起脸,“老子数到三——” 又来了。在这个家里,“老子数到三”这五个字儿,就跟咒语似的,除了徐明珠自己,任谁听了都犯怵。 方简噌地起身,两腿一盘,坐姿豪迈,扶着额紧紧皱眉。 “妈妈啊,周家这位吧,虽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要是性取向正常,冲着他这条件,我也能勉为其难将就一下,可他又不爱女人,我还上赶着当同妻,有病啊我!” 早在一周前,方简就看出这个周辞有问题。 回国当天,母亲递给她相亲对象的照片,帅是帅,太周正,太成熟,不是她喜欢的邪魅小狼狗。 那会儿母亲极力推荐:“你不是常叨叨男人要守男德吗?周辞二十八了,还没谈过女朋友。” 方简墨镜滑下来,露出俩漂亮的大眼珠子:“夺大?” 徐明珠:“二十八。” 方简将墨镜推上去:“妈,我怕黑。” 徐明珠:“啥意思?” 方简:“别给我老闭灯。” 徐明珠怒而拍桌:“人家才二十八,哪里老了?!” 方简波浪秀发一甩:“大我整整六岁,对不起,配不上我。” 方简起身离开,半道停下,扭头笑着提醒母亲:“周家这位,虽然没有女朋友,但肯定有男朋友。” 徐明珠不信,联合全家对方简软磨硬泡,好说歹说,总算让她去跟周辞见了个面。 此刻听见方简这话,徐明珠也拿不准了。 “方简,这种事不好乱说的,你确定他不喜欢女人?” “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吧,”方简乌黑的眼珠子转一圈,撇撇嘴,“退一万步讲,就算他喜欢女人,他也不喜欢我。唉,母亲大人啊,你是没见着他对我有多冷淡,全程说的话不超过十句,也不笑,面无表情。你想想看,男人要是对谁有好感,会这样么?” 徐明珠想了一会儿,摇摇头:“兴许人家比较腼腆,跟女孩子相处害羞,才会这样嘛。” “妈妈,你就是川城人,川城那边,这种事还少哦?我觉得吧,你不是不信,只是不愿意信,不希望我错过这么优秀的男人,对不对?” 沉默良久,徐明珠轻点着头叹了口气。 “简简,我和你爸爸,还有你哥,从不参与你感情上的事,你也很让我们省心,私生活上从不乱来。按理说你还年轻,才二十二,这次我们不该催你出去相亲。 “可这次是周辞,人家家世背景,身价能力,清清楚楚摆在那里,再加上口碑好得不行,我跟你爸爸都觉得,这种女婿打着灯笼都难找,过了这个村,怕是没得这个店!” 方简脸一垮,嘴一噘,不高兴了。 “所以你和爸爸就打算卖女儿呀?还以为爸爸多爱我呢,看来还是更爱他的事业。周辞要不是爸爸顶头上司,他能这么热心积极把我推去跟他相亲?” 徐明珠一愣,瞪着眼稍稍用力拍了下女儿胳膊。 “不知好歹!怎么把爸爸想得这么坏?爸爸跟周辞接触得多,晓得他人品习性,才觉得他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正好我跟周辞妈妈又成了朋友,机会摆在这儿,试一试又何妨?” 方简仔细回想,这些年父母对自己疼爱有加,虽然儿女成双,可从不重男轻女,反倒教育哥哥多包容忍让妹妹。相亲这事儿上,确实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 “简简,妈妈经常讲,我这名字应该给你才是,你是我们全家人的掌上明珠!这次催你去相亲,还有个原因,之前怕你生气,一直没给你讲,这次既然你怪爸爸攀龙附会,我可必须给你讲清楚。” 徐明珠握住女儿的手,神情越发严肃。 “简简,爸爸让你跟周辞相亲,一方面是因为欣赏周辞,另一方面,是不希望你跟沈嘉铭再纠缠不清了。” 方简凝眉,气呼呼解释:“我才没和沈嘉铭纠缠不清!只要他谈恋爱,我都主动和他保持距离,他和他女朋友才是纠缠不清!” 徐明珠:“妈妈知道你有边界感,可你有,不代表沈嘉铭有。这么多年吧,家里谁都看出来沈嘉铭不是个好东西,一谈恋爱就把你晾一边,一失恋就来找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当你是什么很贱的人吗?你可是我们全家的宝贝,掌上明珠!” “我跟他就是朋友,铁哥们儿,你们想太多了吧?”方简轻描淡写,别过头去,不让母亲瞧见那双泛红的眼。 徐明珠鼻子里轻哼一声。 “朋友?你就因为这个所谓的朋友,这么多年不谈恋爱?十八岁之前我不允许你早恋,十八岁以后,身边不缺优秀男孩子吧,怎么从来不见你对别的男孩有兴趣?从不见你跟别的男孩出去玩?” 方简没好气:“我性冷淡行了吧?” 徐明珠陷入沉默,好一会儿,摇着头开口:“你不用跟我犟嘴。你对沈嘉铭什么样,沈嘉铭对你什么样,我们都看在眼里。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简简,听妈妈一句话,跟沈嘉铭彻底绝交吧。” 方简不作声。她没告诉母亲,就在前天,当沈嘉铭第无数次跟女朋友分手后来找她诉苦时,她便忍无可忍,删除了把这人所有联系方式。 “这世上,优秀男人多得是,就算跟周辞成不了,也还有大把好男人等着你,妈妈可不希望我的宝贝女儿吊死在一棵歪脖树上,你跟沈嘉铭——” “妈妈你别唠叨了,我跟他彻底闹掰了。”方简捞起被子蒙住脸。 她抓得紧,徐明珠拽了拽被子,拽不开,只得隔着被子问:“真的?” 声音里几分欣喜。 “嗯。”午饭没怎么吃,这会儿饿劲上来,方简有气无力应道。 徐明珠赶忙嘱咐:“下 3. 第 3 章 [] 最后一份资料看完已经到了凌晨三点,周辞松了松领带,拖着疲乏的身子起身走向落地窗。 新项目临近启动,他向来喜欢做万无一失的准备,高强度工作到这个点才结束。 周辞闭上眼,轻轻揉着太阳穴。 最近糟心事太多。 工作一大堆不说,圈子里还传出谣言,说他性取向有问题,这么多年不恋爱不结婚,因为压根就不喜欢女人。 头两天在公司还听见俩员工小声争论他是攻还是受。 亲朋好友没少来他这明里暗里打探实情,谣言并没有因为他坦坦荡荡的否认而消失。 周辞很困,也很累,睁开眼,在窗前俯瞰脚下光点般移动的车流,脑海中忽然浮现一张面孔。 这是一张明媚如艳阳高照的脸,年轻,鲜活,朝气蓬勃,沉默时淡笑的眉眼中,又透着小女人的娇媚与勾人。 周辞不知自己为何会在这样一个静谧却烦躁的深夜想起方简。 以往这种时候,他都会深呼吸,逼自己放空大脑去洗澡,然后麻木地在办公室里的休息间昏昏睡去,第二天清早,又麻木地起床,开始机械式工作的一天。 妹妹周可总说他太无聊,相处起来太没劲。他从不否认,却也从未改变。 方简会觉得他无聊吗——这是入睡前,周辞脑海里最后一个念头。 晨光透过白色窗帘,将周辞从梦中晃醒。 起初休息室装的是深灰色窗帘,他嫌遮光效果太好,容易使人困顿,便让助理换成了白色。 不止休息室,周辞在任何住处的卧室,挂的都是白窗帘。 关于这事儿,周可说,以后谁嫁他谁倒霉,毕竟谁也不愿意每天大清早被光晃醒,指定得跟他分房睡。 打开窗户透气,周辞转身走进浴室,刷牙时拿起了手机。 刷到一半,周辞蓦地顿住。 目光在手机屏幕上停留半分钟,他抬起头,望着镜中的自己,眨了眨眼,确定自己醒着,又垂眸看向手机。 【周辞,你愿意娶我吗?】 这条消息是在四个小时前发过来的。 那会儿他正专心致志翻资料,直到睡前都没看手机。 周辞点开对方资料,确认三遍备注名字,又点开头像,看了三分钟这张笑靥如花的自拍,最后回到聊天页面,回了六个字—— 【跟人玩大冒险?】 那头没反应。 周辞放下手机,刷完牙去洗了个澡,冷水澡。 他笃定方简玩游戏输了拿自己开玩笑,不知为何,明知只是个玩笑,心里竟生出一丝说不明白道不尽的躁。 他得冲冲凉水压压躁。 然而整个上午,这股躁意,始终阴魂不散跟着他。 方简一直没回消息,十二点半,她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周辞,你要是愿意,咱俩明天就领证;要是不愿意,就当我在玩大冒险。” 那头声音沙哑。周辞不知道她哭了半宿,黎明时分才在眼泪中睡去,只当她在外面玩得嗨,喝了酒,还熬了夜。 “我——”周辞很想告诉她,安全起见,像她这种漂亮姑娘不该在外玩这么疯,可不知怎么,竟鬼使神差脱口而出,“我如果愿意,你愿意吗?” 那头明显愣住,随即是漫长的沉默。 半晌,方简吸了吸鼻子:“你喝多了?” “酒吗?没有。”周辞摇头,看着手里这杯快喝完的广式降火凉茶。 方简:“……我怎么感觉你脑子不太清醒。” 周辞:“那你清醒吗?” 方简:“特别清醒。” 一时间,谁都不知该如何往下聊。 好一会儿,周辞终于打破这尴尬的沉默:“你要不要补个觉再说?” 又沉默片刻,那头冷不丁问:“周辞,你愿意娶我是不是因为——” 话到一半被收住。 方简心想,其实他巴不得娶个女人回家当摆设,所以才答应得这么爽快。 以后真要嫁过去,就算做着有名无实的夫妻,光凭周家少奶奶这称呼,也能狐假虎威震慑四方,更能让父母彻底安心。 看破不说破是一种智慧,以后他俩就是合作关系,为了合作愉快,自己何必把话说得太直白? 方简拐了个弯:“是不是因为想给父母一个交代?” 这话把周辞给问住了。 要说“不是”,她得追着问“那因为什么”;要说“是”,这答案有些违心,说了还怕她难过。 其实在“是”与“不是”之外,周辞有第三个选项——娶个女人回家,身体力行辟谣。 他许久不作声,方简当他是默认。 “那就这么定了,明天咱俩领证去。” “……” 方简正要挂电话,被他叫住。 “等等。” “嗯?” “婚后你能接受卧室挂白色窗帘么?” 周辞不想分房睡,又怕这事儿方简接受不了,提前礼貌地问问对方意见。 “哈?”什么奇奇怪怪的鬼问题?方简想,你爱挂啥挂啥,我要不喜欢,以后找个借口自己换下,“能啊,白色好,纯洁,明亮,就像正道的光,我喜欢屋里亮亮堂堂。” 周辞心里石头落地。 这世上,并非所有姑娘都觉得他无趣甚至变态,总有一个人跟他志趣相投。周辞想着,唇角不自觉上扬:“明早九点我来接你。” 方简:“不用,明早九点咱俩直接民政局门口见。” 周辞:“领证前,你都有机会反悔。你还年轻——” “嗯嗯好的拜拜。”方简嫌他磨叽,随口敷衍两句飞速挂断。 周辞喝完剩下那口已经凉透的凉茶,忽然发现,不知是凉茶起了作用,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心里没了躁意,取而代之的,是种从未体验过的欢喜。 这份欢喜很淡很淡。 不像毛头小子情窦初开那般悸动,也不像新婚丈夫等待已久那般激动。 像什么呢? 周辞想起十八岁高考结束那个假期,独自游走在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国家和城市。 谁也不知道,冷静理智,刻板无聊,如机器人般的周辞,每次去到新地方之前,心里总有那么一点点期待,一点点欣喜。 谁也不知道,十年后,二十八岁的周辞,走上了一条从未设想过的道路——闪婚。 他不知道这条路会将他带向何处,也无法否认与消除心里那一点点期待,一点点欣喜。 如同十八岁那年。 第二天上午九点,方简准时出现在民政局大门前。 周辞来得早,八点半就到了,在车里默默坐着,抽了根烟。方简从那辆白色保时捷出来时,他正沉浸 4. 第 4 章 [] 今天来领证的人多,排了很久才到方简跟周辞。 盖戳前周辞看向方简,想最后提醒一次,见她抱着胳膊,垂眸盯着工作人员手上的印章,满脸淡定与洒脱,他便什么也没说。 俩人一手拿一个本儿出来,方简往自己那辆保时捷走去。 周辞叫住她:“我平时不跟父母一起生活,自己住公司附近一套公寓。” 方简知道,这是在提醒她搬家。 她上车前冲周辞笑笑:“定位发过来,明天我自个儿卷铺盖上门。” 没等周辞提出叫人帮忙搬家,保时捷车门已经关上。 周辞望着扬长而去的车,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仰头看天,烈日高悬,转眼已经中午了。 他穿着正式,长袖白衬衫配黑西裤,此刻在室外顶着太阳暴晒,热气蒸腾如在屉笼中,外加这阵严重缺觉,越发感觉昏沉沉,头痛得厉害,没再多想,赶紧上车吹空调。 进家门就闻到香喷喷的红烧味儿,方简飞快换了鞋,蹦蹦跶跶直奔厨房而去。 “亲爱滴妈妈,又给我做红烧肉啦!”越靠近厨房香味儿越足,方简馋得口水直流。 厨房里传来父亲方盛德的声音:“你妈打麻将去了,今天当爹的伺候咱家大馋丫头。” 方盛德关掉灶台的火,揭开锅盖,浓郁香气如浪潮瞬间充盈整个厨房,方简深深吸气,幸福得直冒泡。 见她这副模样,方盛德摇着头宠溺笑道:“这就给你香迷糊啦?” 方简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夹了块肘子皮,匆匆吹几下便往嘴里放,烫得一边哈气一边热赞:“老爸,你这厨艺,简直没谁了!!!” 方盛德端着肘子往外走:“桌上还有三菜一汤,加上这道红烧肘子,齐活儿了,闺女,盛饭!” “好嘞!”方简欢天喜地盛了两碗饭跟出去,到饭厅一看,餐桌上有地三鲜,锅包肉,尖椒炒干豆腐,小鸡炖蘑菇,全是她的心头好。 方德胜接过女儿递来的碗,用筷子点了点菜盘边缘:“大馋丫头你就可劲儿造吧,香拽你!” 方德胜在厨艺上极具天赋,作为一个东北男人,东北菜更是做得登峰造极。 方简忙着品尝美味,腾不出嘴说话,只能一个劲儿地冲父亲竖大拇指。 父亲往她碗里夹一大块肘子皮。 “得劲儿吧?”方德胜笑着问。 方简闭着眼享受。 “开心啦?”方德胜又给她夹了块地三鲜里的土豆。 方简点头如捣蒜。 方德胜:“缓过劲儿来没有?” 方简夹肉的筷子顿了顿,嘴里包着饭:“嗯?” 方德胜眼含心疼:“我意思是跟沈嘉铭那事儿——” 方简囫囵咽下那口饭,淡淡看向父亲。 “谁年轻时没犯过傻爱错人?这些年,我就当瞎了眼,错把狗当人。现在重见光明,世界真美好啊,爸爸。” 方盛德高兴得拍手:“这才对嘛,不愧是我闺女。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男人。爸爸给你介绍周辞,就是想让你见见世面,让你知道沈嘉铭跟这些优质男比,压根儿就排不上号! “不过周辞那事儿你妈跟我说了,最近圈子里也传得风风雨雨。没事儿,咱又不着急嫁,你先玩个几年,什么时候玩够了,什么时候再考虑结婚。 “话又说回来,就算你这辈子都不想结婚,那咱就不结,我跟你妈养你一辈子。等哪天我俩入土了,就换你哥养你,你哥要是没了,他儿子给你养老!” 方简听得热泪盈眶,又被最后一句逗笑。 闺女发自内心笑了,方盛德也欣慰一笑:“简简你记住,咱们家里把你养得这么金贵,可不是让你去别人那儿受气的。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老子早特么揍那沈嘉铭了!” 方简给父亲夹一块肘子肉,含着泪笑道:“老方,吃饭这么开心的时候,别提倒胃口的人,不,以后什么时候都别提。” 方盛德估摸着这回女儿是真的彻底走出来了,心里石头落地,长舒一口气,想起什么,又忍不住长叹一声。 “唉,没想到周辞竟然……我还想让他给我当女婿呢!” 方盛德仰头,一口烈酒过喉,惋惜不已。 对面的方简开始心虚,犹豫片刻,横下心忽地起身往沙发走。 方盛德伸着脖子看去,正要开口问,只见女儿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回来,近了一看,像是个小本子。 方简把小红本儿放桌上,轻轻推到父亲面前,声音越来越小:“爸爸,其实我跟周辞已经……” 方盛德愣愣盯着小红本儿上的三个字,翻开本子,眉头拧得老深:“你们——哎不是,方简,你们!你跟周辞——” “对,我们闪、闪、闪……”方简深呼吸,捋直舌头,“闪婚了。” 方盛德不可思议:“周辞他不是不喜欢女人么?你明知道还嫁给他?!” 关于嫁给周辞的动机,方简不愿跟父亲解释太多,随口糊弄道:“是我误会他了,我们聊过,他不是的。哎呀,你们别操心啦,我俩证都领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们可不许再说这事儿。” 方盛德沉默不语,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好一会儿,似乎接受了这个现实,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唉声叹气。 方简走到父亲身后给他捏肩:“你们不是就看中他这个女婿么?听妈妈说周家也挺喜欢我的,现在好了,皆大欢喜不是么?” 女儿一撒娇,方盛德就没辙,听完这话,仰头想了想,眉心终于舒展。 “你是爸爸最爱的闺女,咱家闺女只要不违法犯罪,无论你做什么,爸爸都支持。” 方简笑逐颜开,搂着父亲脖子,像儿时那样,在他脸上左右吧唧两口。 “那,妈妈的思想工作就交给你啦!” 方简知道这个决定太冲动,更知道母亲会有什么反应,怕被唠叨,只能让父亲挡在前面。 这天晚上,方简睡得格外早,其实也没睡着,八点进房间,靠着门板静静等,八点半,终于听到母亲的声音。 出乎方简意料,母亲并没有怒气冲冲来找她,甚至连她房门都没有敲响。 惴惴不安又等了半小时,还是没动静,方简心慌得不行,没沉住气,自个儿开门出去了。 客厅里,父母默默并肩坐在沙发上。 方简悄声走到母亲跟前,小心翼翼叫道:“妈妈……” 徐明珠抬眼淡淡瞥她:“嗯。” 母亲越淡定,越是不说她,方简心里就越慌:“我跟周辞——” 徐明珠:“我知道。” 方简红着脸低头:“你、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徐明珠双臂交叠,歪着头,就这么静静瞧着她。 方简扛不住了,扑通跪下:“妈妈你还是骂我两句吧!” 徐明珠鼻子里哼一声,沉默几秒,放下胳膊叹了口气,蹙着眉抚摸女儿白净的面颊。 “傻孩子,真以为同妻这么好当?” 方简愣住,忙说道:“周辞他不是——” 徐明珠白她一眼,打断:“不是什么不是?各方面条件这么好,这把年纪了,从来没谈过女朋友,怎么想都有问题。咱们都是 5. 第 5 章 [] 方简呼吸一滞,刚闭上没多久的眼睛,又猛地瞪大,扭头死死盯着他:“两、两、两个啥?” 周辞:“两个亿。” 方简惊得东北腔都出来了:“夺、夺、夺少?” 周辞目视前方语气平淡:“两个亿。” 方简瞧他这样,给两个亿就像给两块钱似的,说得云淡风轻,当他是在开玩笑,可转念一想,这人身份地位摆在这儿,真要拿彩礼开玩笑,未免也太low了,跟他平日里的口碑完全不符。 正纳闷,方简见他扭头看向自己。 “嫌少?”周辞微微挑眉,唇角含着淡笑。 方简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笑弯了眼,谄媚中带着些许胆怯:“没有没有没有!主要是吧,我这人太有良心,咱是实在人,真要拿您两个亿,还有点儿不好意思。您有没有其他需求啊,尽管提出来,咱们这边就是能做到的都会尽量满足您。” 周辞头一次看到她这一面,被她这副财迷样儿逗得忍俊不禁,薄唇轻扬:“我也是实在人,对妻子没什么特别要求,以后一家人团结和睦就成。” 方简拧着眉继续摇头:“你还是提点儿要求吧。要给的是两千万,咱也不说啥了,你给的可是两个亿啊!两个亿拿在手里,不多为你做点什么,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周辞思索片刻,问:“结婚这事儿,你现在想公开么?” 方简摇头:“不太想。我昨晚跟家里人说了,没跟外人说。就算外人知道我结婚了,也不希望他们知道对象是谁。” 周辞好奇:“为什么?” “其实最开始,我确实想对外公开来着,可昨晚思考了很久,觉得还是低调些比较好。一来咱们两家,背景悬殊太大了,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我不太想因为这事儿被别人评头论足; “二来我爸爸是你公司高管,刚跳槽到你们那儿没多久,他凭自己本事坐上这个位置,如果别人知道他是董事长岳父,肯定以为你因为我才给他开的后门,这对他来说不公平。以后你们共事也不太方便,还是避嫌为好。” 深思熟虑后,方简决定对外隐瞒结婚对象。 至于沈嘉铭,方简想,他估计能猜到自己跟谁结的婚,猜到又能怎么着? 他这社会圈层,就算见过周辞一面,也肯定认不出这是何方神圣。 听她分析完,周辞点了点头,对这姑娘有些刮目相看,没想到她年纪轻轻,考虑问题这么周全。 搁别的姑娘,怕是只想大张旗鼓昭告天下,成天逮着他秀恩爱。 “不觉着委屈么?”周辞问。 委屈啥?等两个亿一到手,你在外面爱咋玩咋玩,我在家躺平数钱混日子,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美好生活啊。方简嘴角难压。 “不委屈,我甘之如饴。而且我这人嘴最严了,不该说的话,一律烂在肚子里,入了土,化成灰,都不带往外吐的。” 她琢磨着,周辞能给她这么一大笔钱,说是彩礼费,其实更像封口费。婚后俩人朝夕相处,他这深柜身份很难瞒住,所以不惜斥巨资堵人嘴。 想到这,方简冲他眨眨眼,递过去一个了然于胸的眼神。 周辞欣赏她这识大体顾大局的豁达心性,压根不知她心里真实想法,以为这是在对自己抛媚眼,淡淡笑了笑,越发打定主意今后一定要对她好。 公寓安保严格,为了方简出行方便,周辞领着她去物业办了张户主门禁卡,又录了人脸识别和指纹,弄完这些才回家。 这套公寓,室内风格跟方简想象的很不一样。 本以为会是优雅中式风或者奢华欧美风,没成想,竟是极简性冷淡风—— 每个屋摆放的物件,不超过三样。 比如客厅,只有沙发和茶几。 方简环视一圈,蹙着眉问:“你家客厅不放垃圾桶?” 周辞:“垃圾桶在厕所,扔垃圾我去厕所扔。” “……”方简无了个大语,“那你介意我给客厅添置个垃圾桶么?” 她对周辞的怪癖了解不多,对自己的惰性却有深刻了解,自己平时就是个能躺则躺的主儿,以后每次扔垃圾都要跑厕所,难受程度不亚于逼她爬珠峰。 “嗯,你看着来吧,按你心情。”以前一个人住由着自己性子,现在家里多个人,周辞认为自己作为丈夫,有义务尊重妻子的习惯。 “等等,”方简面色凝重,锐利的目光定在他脸上,“周辞,你给我这么多钱,不会是打算让我帮你搞基建吧?咱可得说清楚啊,家里添置什么的花销,不能算在彩礼里面。” 周辞压根没往这方面想过,听到这话笑了:“一个垃圾桶也不能算啊?” 方简据理力争:“如果只有一个垃圾桶,当然能算,我方简也不是铁公鸡,关键就怕今天添个垃圾桶,明天添个这,后天添个那——两个亿我还没拿到手呢,总不能一边吃着你的饼,一边自己往外搭钱吧?” 周辞掏出钱包,从里面取出两张卡递给她。 “这张黑卡平时拿着刷,另外这张,刚好两个亿,你想转就转自己卡里就转,嫌麻烦就直接用,转钱或者取现需要我出面配合时说一声就是了。” 前一秒还理直气壮的方简,这会儿气势下去大半,握着两张卡,手微微发颤,嗓门儿也小了几分:“周辞……” 周辞:“嗯?” 方简:“你大方得让我感觉像是在搞杀猪盘。” 周辞:“……” 方简:“但我又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价值值得你对我下手。” 周辞:“……” 方简:“所以我现在非常困惑,也非常害怕。” 周辞:“那这两张卡,你还拿不拿?” 方简斩钉截铁:“拿。” 周辞:“……” 方简一脸决绝,满眼坚定,一副英勇赴死舍生取义的表情:“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就算是杀猪盘,我也认了,哥哥杀我!” 周辞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摇着头走开。 方简跟在他身后,每个房间溜达一圈,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卧室能添个鸟巢秋千吗?那玩意儿可舒服了,我家就有,坐上去晃悠几下,心情美得很!” “厨房能整个烧烤架不?我爸有空会自己给我整点烤串,现在嫁出去了,也不好总回家蹭饭,又懒得上外边儿吃,自己有烧烤工具,想吃随时烤!” “阳台围栏上能挂点儿假花假草小灯泡不?晚上一开灯,氛围感拉满!咱俩坐地上喝喝酒唠唠嗑,怎一个爽字了得!” “书房能放个超大懒人榻榻米不?我接受知识的熏陶时,比较喜欢躺着——” 前面那些要求,周辞听完都默默点头,唯独这个让他纳闷:“为什么?” 方简:“这样比较方便我在书海中徜徉,我这人喜欢仰泳。” 周辞:“……” 方简虽然不爱看书,可这会儿站在这么大的书房里,面对这么多本书,内心还是燃起了那么一丁点自我提升的欲望。 以她对自己的了解,估计看不到半小时就会睡过去,既然终归要入梦,不如提前摆好姿势,看着看着,困劲儿一来,闭眼便能安睡,岂不美哉? “我就这么一说,不愿意算了,反正我也可以把书拿去卧室看。”方简笑道。 周辞摇头:“没事,按你想法来。以后怎么装置家里不用跟我报备。” 方简眼睛都亮了:“真的?” “嗯。” “万一我把家里弄得花里胡哨,你会不会嫌烦?” “工作太忙,我在家时间少,经常只是回来睡个觉。” “这样啊……”方简想起来,说不定人家外面还有个家呢,确实不会常来这儿,没准以后这里就成了冷宫。 一想到未来这冷宫将是自己的天下,方简忍不住偷着乐。 “没事儿,你尽管忙你的去,不用着急回家。”她巴不得天天独守空房。 周辞心怀愧疚:“我会尽量抽时间——” “哎别别别!别尽量,千万别尽量,”方简脑袋和手摆得飞快,“你主外我主内,你在外边儿叱咤风云库库捞金,我在家里安守恬淡岁月静好。两个亿彩礼,就算寂寞空虚冷,也是我活该,我应得的,还是那句话——我,甘之如饴。” 周辞品出这话有一丝不对劲,瞧着她这可爱模样,光顾着欣赏,没细品,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内疚道:“辛苦你了。” 方简嘿嘿笑:“辛苦啥?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上午有个重要会议,周辞抬手看表,时间快来不及了。 “昨晚没睡好吧?快先补一觉,我开会去。” 方简点点头,送他到门口,等他刚跨出大门,立马深深鞠躬:“周董事长您慢走!” 周辞没想到她这么皮,回头瞧一眼,咧嘴笑了。 方简直起身子便看见他在笑。 她头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笑。 平日这张英俊周正的面孔上,即便扬起唇角,也会被拘谨含蓄牵制,沉稳中带着几分疏离的淡漠。 这一刻的笑,是有温度的。 大门关上。 方简贴着门板看猫眼,等周辞进了电梯,电梯下楼,才长长舒一口气。 每个屋转悠一圈,方简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下需要添置的东西,最后回到客厅,窝在沙发,打开网购APP,开始买买买之旅。 · 中午快一点才开完会,周辞回到办公室,助理送来午餐,吃几口他便放下筷子,掏出手机点开微信。 犹豫一小会儿,在【吃了么】和【醒了么】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尽管这两句开场白枯燥乏味程度同等,但他是个严谨的人,认为这会儿方简大概率还在补觉。 那边很久都没回。 周辞心里有些空,想打个电话过去,聊几句废话,单纯听听她声音也好,又怕打扰她睡觉,还是放下手机忍住了。 下午四点,周辞正伏案工作,手机震起来,屏幕上闪烁的备注令他目光黯了黯。 “妈,怎么了?”来电的不是方简,他心里有些淡淡的失落。 那头母亲许瑛语气焦急:“咱家户口本儿你看见了吗?奇了怪了,之前一直放在老地方,这次怎么也找不着,上次办完事我拿回来了呀!” 周辞:“在我这,你现在要用?” 他拿去领结婚证了。 许瑛长舒一口气:“是你爸办个证件要用。成,没丢就行,你拿去干嘛了?” 周辞想了想,决定见面再说结婚的事:“爸什么时候用?” 许瑛:“明天吧,不着急,你要没空送回来,今天派个人跑腿就行了,不过妈妈还是想你亲自送,好一阵儿没见着我大儿子了。” “我明天回来。”今晚要跟方简回娘家,周辞心里琢磨,等会儿得让助理准备些礼物。 “行,对了,你跟方家那丫头最近聊得怎么样?”上回儿子跟人家相完亲,她问过一嘴,儿子说是挺好的,这几天在外地旅游,她心里一直记挂着事儿。 周辞沉默片刻,淡淡说道:“挺好的。” 许瑛叹气:“挺好挺好挺好,除了这俩字儿你就没别的词儿了?那姑娘你是相中还是没相中,对她什么印象,具体感觉怎么样,倒是跟妈详细说说呀!” 又是一阵沉默,再开口时,周辞仍是那三个字。 “挺好的。” 许瑛气得直接把电话撂了。 周辞理解母亲为什么生气,却又无法准确回答母亲这些问题。 因为他发现,很难用一两句话概括对方简的印象和感想。 妆后的方简艳丽如红玫瑰,素颜的方简明媚如向日葵,每一面的她都能让他感到新鲜,仿佛沉寂千年的深潭里扔进一粒小石子,清脆叮咚声后,是拖长的闷厚回响,总也猜不透接下来,这姑娘又能让他感到有多意外。 周辞收回思绪,握着手机犹豫片刻,拨下了方简电话。 那头始终没人接,漫长等待过后自动挂断。 周辞心想,怕是还在睡。 叩门声轻轻响起。 周辞以为是秘书或者助理,没想到进来的,却是方简父亲,公司新入职 6. 第 6 章 [] 温热的薄唇吻上来那一瞬,方简大脑一片空白。 这双唇没有进攻,只是轻轻贴在她唇瓣上,直到她猛然回神,用力将他推开。 “你干嘛呀?!”方简狠狠抹了抹嘴,凶神恶煞跺着脚嚷道。 周辞困惑地看着眼前愤怒的妻子。 “刚才不是还——” “哎不是周辞,你亲我干嘛呀!” “刚才你叫我——” “我夸你一句你就要亲我吗?!你不是不喜欢——” “啊?” “你喝酒啦?” “嗯……” 两人驴唇不对马嘴说了几句,最后方简总算看出来,这人好像不太清醒,抹着嘴转身飞快跑上楼。 楼上又两个方简,平时周辞睡主卧,方简冲进客卧,砰地将门关上反锁,后背靠着门板,惊魂未定拍起胸脯。 这哥们儿估计没少喝,不然怎么会抽这么大的风? 酒精是罪魁祸首,而自己那句“好攻啊”,会不会是导火索? 说出那句话的自己,在喝醉了的周辞眼里,会不会显得“好受啊”,所以才让他情不自禁? 方简敲了一下脑袋,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思绪如麻。 客房门被轻轻叩响,方简没理会。 几秒后,叩门声又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周辞的声音:“对不起。” 方简抱着胳膊没好气:“快睡吧你!” 周辞隔着门问:“还生气?” 方简烦他得紧,凶巴巴撵人:“我困了,别来吵我!” 外头没再说什么,过了会儿,方简悄悄打开房门,门口没人,她向前走几步,往下探去,看见周辞正在收拾地上的残局。 方简回到客房,小心将房门反锁,搬来行李箱挡在门前,生怕半夜周辞又犯浑。 安装置物架忙活一晚上,没成想到头来一场空,还莫名其妙被醉鬼夺去初吻,方简满腹牢骚没处说,垂头丧气冲了个澡,蔫了吧唧上床躺着。 在心里骂了周辞千八百遍后,方简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一觉睡到自然醒,方简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她摸出枕下的手机,打算看看今天有没有快递到,指尖却自然而然点开了微信。 除了几条服务提醒,没什么新消息。 周辞一个字儿也没发。 方简不得不承认,其实自己很想听听他会怎么解释昨晚的事,所以在没看到他有任何解释时,心里多少有些生气。 兴许是喝断片了,根本不记得昨晚的事,方简想。 下一秒,这想法立马被推翻。 真要喝到断片的程度,昨晚他怎么可能好声好气来道歉,还把地上都收拾干净了? 发生这事儿之前,这人还时不时联系她一下,怎么现在完全没动静? 方简认为,只有一种可能:狗男人很清楚昨晚发生了什么,并且怂了,怂得不敢再主动找她,妄图假装什么也没发生,把这事儿糊弄过去。 方简陷入沉思,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比周辞喜欢的是男人更可怕的是,周辞既喜欢男人,也喜欢女人。 如果他真是个双性恋,自己岂不是很危险? 完全往枪口上撞啊! 方简恶从胆边生,浑身竖起鸡皮疙瘩。 正暗暗设想各种恐怖后果,手机忽然震了,方简神经紧绷,吓得一激灵。 微信来了条新消息。 周辞:【还气么?】 他要是一直闷不吭声,方简也不打算再提这茬,现在突然主动找来,方简又有些拿不准这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想不出个结果,她决定开门见山直接问:【你昨晚怎么回事?】 周辞回得很快:【喝多了,抱歉。以后会注意分寸。】 方简敷衍地发了个点头表情包。 周辞:【你妈妈这几天想静静,咱们过阵子再去看望】 方简:【嗯,我妈发消息跟我说了】 周辞:【下班来接你,回去看看我父母】 方简:【好】 周辞:【别紧张】 方简:【嗯】 她不爱周辞,跟他去见家里人,只当去一个不太熟的朋友家做客,没有丝毫心理负担,让她紧张的,是另一件事。 就算周辞也喜欢女人,她也不想真正意义上成为他的女人。 反正他那么有钱,方简巴不得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只要别来碰她,什么都好说。 方简:【周辞,其实我是个很慢热的人,闪婚是我目前为止做过的最疯狂的事,但我真的很慢热】 周辞:【看出来了】 方简:【有些事,我们放慢一点节奏,好吗?】 半小时后,她才等来周辞的回复。 周辞:【好】 方简:【不过你放心,在你家人面前,我一定会给你长脸!】 周辞:【怎么长脸?】 方简:【瞧好吧您嘞[墨镜]】 五点半,周辞破天荒准时下班。 他没让司机送,自己开车回公寓接方简。 方简下来时手里拎着礼品袋,背上还背了个乐器。 见她拿了东西,周辞下车来迎:“不用买礼物,我备得有。” 方简将几个礼品袋放进后备箱:“你送和我送,能一样么?我拿了你这么多钱,给你家里人送点礼物是应该的。” 周辞目光落在她后背:“这是什么?” “吉他。”方简放下乐器,关上后备箱,自觉坐上副驾,“听说你妹妹才十五岁,很喜欢弹吉他——我妈告诉我的。我一闺蜜开了个琴行,这把吉他就是从她那买的。” 周辞笑了笑:“谢谢,有心了。” 方简:“我不会弹这个,不懂鉴赏乐器好坏,闺蜜说这个好我就拿了这个,希望你妹妹喜欢。” “她会的。”周辞预感,周可应该会很喜欢这个嫂嫂。 车行驶上路,方简默默看了会儿街边,扭头问道:“你多大跟父母分开住的?” 周辞:“十八岁以后。在国外读完本硕,回国还是自己住,每个周末回去看看他们,太忙就往后推。” 方简:“那你跟妹妹关系亲么?” 周辞淡笑,反问:“查户口?” 方简梗着脖子瞥他:“你爸妈是我公婆,妹妹是我小姑子,问问怎么啦?” 周辞仍是笑,轻点着头:“行。” 方简心想跟这人聊天可真没劲,哪怕只是作为朋友闲聊,也能三两句把话口堵死。 “我这身还行吧?”第一次见家长,她挑了条修身灰色连衣裙穿,气质优雅端庄,却又怕看着太呆板老成。 周辞望她一眼,淡声应道:“嗯。” 方简白眼飞过来:“‘嗯’是什么意思?行还是不行?” 周辞:“行。” 方简快被他气吐血,想起昨晚他喝醉的样子,那会儿倒像个有血有肉热血多情的风流男人,不似现在,跟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没劲透顶。 其实周辞挺想认真夸夸她的,奈何脑子里搜罗一圈,没找着什么不生硬不浮夸的赞美之词。 方简嫌他没意思,不再跟他找话聊,默默玩起手机。 周辞父母家住京郊豪华别墅区,距离公寓将近二十公里路程,穿过市区正值晚高峰,一路堵堵停停,开到家里别墅大门口时,已经快八点了。 方简肚子饿得咕咕叫。 半路周辞提出先带她去吃饭,她拒绝了,周辞下车买了些面包,她只垫吧了几口,周辞问怎么不吃完,她叹着气将面包袋子系好,摇头可怜巴巴说道:“听说你妈妈虽然没见过我,可是特别喜欢我,我得给她面子呀,留着肚子在婆婆家多吃点儿,现在吃饱了,回去什么也吃不下,老人家多伤心?” 一到周家,下了车周辞便领着她快步穿过外院铁艺大门往里走,没理会大门外毕恭毕敬跟他打招呼的几个保镖。 “走慢一点嘛,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有双逆天大长腿!”方简迈着小碎步跟上去,自然而然挽起他胳膊。在周家人面前,恩爱必须秀出来。 周辞放缓脚步:“想让你快些吃上饭。” 这理由倒让方简没想到。 “不差这一会儿。”她笑起来,觉得这样的周辞竟然有些可爱。 周长山正坐在客厅沙发上读报。尽管纸媒早已不再流行,他仍保持着多年不变的读报习惯。 玄关传来动静,周长山头也不抬开口:“回来了?” 不远处,儿子应了一声:“爸。” 出乎周长山意料的是,随即又响起了陌生女人的声音。 “叔——”刚一开口方简便顿住,扭头看向周辞,见周辞摇头,她立马改了口,“爸爸晚上好。” 周长山握报纸的手一颤,抬起头,望见手挽手冲自己走来两个人。 儿子身旁的年轻女人看着有些眼熟,周长山推了推眼镜,眯着眼定定瞧着她。 周辞:“爸,这是方简。” 周长山扬起眉头,恍然想起这个名字,放下报纸起身。 “方简……你是方总监的女儿?” “是的,爸爸。”方简笑着点点头。 周长山没明白什么情况,目光落在他们挽起的手臂上,眨了眨眼,又看向儿子。 周辞直截了当开口:“爸,我跟方简领证了。” 厨房传来欢快的声音:“儿子回来啦?对!你爸要去办个证!” 许瑛端着两盘菜从厨房走向饭厅,又说道:“饿坏了吧?妈又把这些菜热了热,快洗手来吃!” 放下盘子,许瑛往客厅走,半道迎上周辞和方简,蓦地停下脚步,愣愣看着他俩。 “妈,这是方简。”周辞赶在母亲开口前先介绍道。 许瑛没想到儿子带了个姑娘回来,一听是方简,又惊又喜:“方简呀?以前只在照片上看过你,竟然这么快就见着真人了!漂亮,真是漂亮,本人比照片还要好看!” 方简被夸得笑逐颜开,也大大方方夸起了许瑛:“虽然没看过妈妈照片,不过听周辞说过自己长得像妈妈,就知道您肯定是个大美人,果不其然,岁月从不败美人。” 旁边,周辞扭头看着她,目光困惑,拿眼神无声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 方简没理会,冲许瑛保持甜美微笑。 许瑛高兴得满脸是笑,片刻后反应过来,愣住:“你叫我什么?” 方简脆生生开口:“妈妈!” 许瑛震惊之际,周辞拿出两个小本子递给母亲。 许瑛结果本子,上面那个是家里的户口本,下面那个,外面印着三个字。 “结——婚——证……”许瑛挨个念出来,猛地提高分贝,“结婚证!!!你们、你们——” 周辞点头:“是。” 许瑛震惊得说不出话,握着两个本儿的手微微发颤。 “爸,妈,简简饿了,我带她去洗手。”周辞拉着方简离开。 回到饭厅时,见老两口脑袋凑一块儿研究那本结婚证,周辞替方简拉开椅子:“不是假.证,保真。” 老两口齐刷刷抬头,看看他,又看看方简,许瑛率先开口:“你俩这也太快了吧……” 方简坐在周辞旁边,又挽起他 7. 第 7 章 [] 方简被这话噎得愣住,平日再是伶牙俐齿,这会儿也讲不出半个替自己辩驳的字。 她看着周辞,缓缓扬眉,双臂交叠在胸口,笑得有些发冷:“我发现吧,夸我的时候你找不着啥好词儿,损我的时候倒是挺会说。” 见她阴阳怪气不给自己好脸色,周辞微扬的唇角落下,陷入沉思,没想明白这姑娘怎么又生气了。 “你生气,是因为我刚才碰你,还是说你吃得多?”他柔声问,眼里有几分自己瞧不见的委屈。 方简最是吃软不吃硬,见他委屈得跟受伤大狗狗似的,已经到了嘴边的刻薄话又说不出口了,再一想,人家好歹给了自己两个亿,只要不是做得太过分,让他损一损也没什么。 这么想着,方简宽心了,好言好语跟他解释:“咱俩相亲那天,我说自己胃口小,平时吃得很少,确实撒谎了。其实我胃口特好,别说一口气炫四碗饭,就是再来一碗也不在话下。可我说自己慢热,不想太快跟你——咳咳,反正在这件事儿上,我没有口是心非。” 安静听她说完,周辞转脸看向门口。 “我送你去别的房睡。” 方简摇摇头,环顾四周:“我才跟你爸妈说自己爱你爱得不行,咱俩再分房睡,不是打我自己脸了么?你这儿地方这么宽,咱俩没必要挤一张床上,我睡沙发。” 周辞皱眉:“你?睡沙发?” “啊,难不成让你睡啊?那我可不敢!这是你家,我还能让你在你家睡沙发啊?”她走过去摸摸沙发,又坐了坐,最后倒头一躺,“很舒服的嘛,不比床差多少!” 周辞沉着脸摇头。 见他不同意,方简嬉皮笑脸:“怎么,你家沙发,我睡不得呀?” 周辞面色严肃,没心情跟她玩笑,看看那张大床,又看看靠墙的沙发,想了想,说道:“一起睡床,我不碰你。” 你说不碰就不碰?渣男还都说“我就蹭蹭不进去”呢!方简才不信他鬼话,起身去浴室洗漱一番,回来瘫在沙发上,怀里抱个抱枕,两眼一闭:“晚安晚安,睡吧睡吧!” 周辞不作声,默默看她一会儿,走到沙发边坐下。 沙发陷了陷,方简睁开眼,见他坐在自己旁边,苦着脸撵人:“你这是干嘛呀?回床上睡吧,别闹啦!” 嘴上撵不动,她坐起来,推着他胳膊:“快走快走,你在这儿占地方,我不好睡,快——哎周辞你!” 话说一半,方简忽地被他打横捞起,抱着往床边走。 她怕这人对她用强,一个劲在他怀里拍打扑腾。 周辞将她放床上,自己躺在另一边,隔她老远,翻身背对着她。 “二十八年都忍过来了,再忍忍也没关系。”他低声开口。 方简愣住,合着不是要那个啥她啊。 沉默一小会儿,她盖好被子,盯着周辞后脑勺,冷不丁问:“周辞,你是不是,需要我生个孩子?” 周辞睁开眼,回想她这句话,隐隐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他没多想,翻过身来看着她:“不想要孩子?” 方简:“对我来说,现在要还太早。” 周辞:“那晚几年要。” 方简压根就没想生孩子,打算能拖多久拖多久,实在拖不下去了,再想办法跟他离。 她心里的弯弯绕绕,周辞哪里知道,只当她是怕有了孩子会打扰他俩过二人世界,自己目前并不执着于拥有后代,也就答应得干脆。 前半夜方简没睡踏实,旁边睡着个男人,担惊受怕不敢深睡,好在周辞说到做到,确实没把她怎么着。 凌晨三点,方简又醒一次,听着身旁匀净的呼吸,彻底放下心来,沉沉入睡。 天光乍亮,周辞在六点准时清醒。 以往一觉醒来他便干脆利落起床下地,然而,今天是个例外,他睁开双眼,正要起身,忽地愣了愣,垂眸看着搭在自己胸膛上的一只雪白胳膊。 除此之外,他的腿上,还搭着一条光滑的腿。 方简昨晚直接穿着裙子睡,前半夜身子僵硬一动不动,后半夜彻底放飞满床打滚,周辞半夜感觉自己被踹了几脚,没管她,谁知再一醒来,竟被她爬树似的死死抱住。 他试着挪开方简胳膊,稍微用了点力想抬起来,她皱着眉哼唧一声,手挪到他腰间,将他搂得更紧。 周辞试着抽出自己的腿,她嘟囔了句听不懂的话,腿也缠得更紧了,脑袋往他怀里拱,大半张脸在他胸膛上蹭啊蹭,还吧唧嘴,又嘟囔句什么。 这回周辞听清楚了,说的是“别抢我大鸡腿”。 周辞不禁浅笑,望着怀里熟睡的妻子,生怕将她弄醒,只得一动不动这么由着她这样树懒抱,破天荒赖了一次床。 方简是被强光晃醒的。 她眯着眼,睁开一条缝,迎上刺眼的阳光,眉头紧蹙,嗓音娇软中带着些哑:“怎么这么亮……” 周辞摊开手掌挡在她眼前:“白窗帘不遮光。” 方简:“……” 她合上眼,拖着声儿软绵绵问:“干嘛不装深色一点的啊?” 周辞:“亮些容易清醒。” 方简:“……” 不愧是他。 等等。 她睁开眼,猛地抬起头,惺忪睡眼瞬间瞪得老大,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深吸一口气,飞快弹开,滚到床的另一边,捞起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方简涨红的脸上两只眼睛仍然瞪着,目光从他脸上,滑到胸膛,再到腹肌下面,那个,形状有些明显,异军突起的,地方。 周辞顺着她目光往下看,倒抽一口气,猛然起身背对着她坐在床边。 房里鸦雀无声,静得诡异,却仿佛燃起了无形的柴火。 柴火越烧越旺,空气中一波又一波热浪将两个人包围,席卷。 谁都臊得发烫。 “我起冲个澡。”周辞声音有些哑,起身疾步走向浴室。 浴室门关上方简才稍微松了口气,赶紧下床,对着镜子整理裙子。 好死不死,内衣肩带都露出来了……方简敲了敲自己脑袋,满脸懊恼,想都不用想,后半夜睡得有多狂放。 浴室里水声停止,靠近门的地方传来周辞的声音:“帮我拿套衣服。” 要求得很是理所当然。方简蹙眉,冲着浴室门气呼呼叉腰,想想那天价彩礼,只能把骂人的话憋回去,在衣柜里随便找了件浅灰色衬衫,抓了条黑西裤,抱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 门开出个宽缝,一条挂着水珠的手臂伸出来。 手臂上青筋蜿蜒,水珠滴落,方简愣愣看了几秒,不知怎么回事,竟咽了口唾沫。 她将衣裤放到周辞摊开的手掌上,手臂缩回去,很快,这只手又空空地伸出来。 “内裤没拿。” “……” 方简翻着白眼走开,一边深呼吸,一边暗暗提醒自己—— 两个亿。 两个亿。 这两个亿一定要趁早转到自己卡上,或者购置资产,防止以后跟他翻脸,鱼死网破后被他要回去。 方简在衣柜中一个抽屉里找到放内裤的地方,拇指和食指捻起一条黑色内裤,提溜过去交给周辞。 这回浴室门才彻底关上。 没一会儿,周辞穿得板板正正走出来。 方简忍不住上下打量,别说,还真别说,自己随手拿的衣裤,搭配穿着居然这么好看。 其实这套衬衫西裤款式普通,除了质感一流,设计上没有任何特别之处,能穿得这么好看,只是因为周辞是个天生的衣架子,并且脸也帅得很突出。 见她盯着自己打量,周辞低头,解开领口三颗纽扣。 若隐若现的漂亮锁骨又出来抢眼。 方简抬眸,目光从锁骨挪到周辞脸上。 她发现周辞似乎在笑。 唇角明明没有上扬,神色也没什么变化,可她总感觉,这张周正而英俊的脸上,眸中浮着若有似无的狡黠笑意。 她很难把“狡黠”这两个字和周辞这个人联系起来,若非此刻亲眼所见。 可这狡黠笑意又不是明明白白显露在脸上,而是藏在眼眸里,好像有,又好像没有,令人捉摸不透。 方简索性低头不看,闷声绕过他快步走向浴室。 梳洗完毕出来,方简见他正靠着沙发看手机,小声说了句“我先下去”。 周辞起身跟上,与她一起下楼。 公公婆婆都在客厅,公公看报,婆婆浇花,方简出了电梯就甜甜地问好。 “起这么早?”许瑛放下浇花壶,笑容满面拉着方简去饭厅。 “这还早?”方简看看墙上的欧式大钟,已经快九点了。 许瑛仰头指指楼上:“比周可早多了!周可你知道吧?周辞他妹,今年十五岁。” 方简点头:“听说过,很期待跟她见面。” 许瑛:“她这会儿正做梦呢,晚上忙着搞乐队,清早才回来。哎,我这闺女啊,一百斤的体重,九十九斤全是反骨,太不省心了!” 方简想起昨晚忘了把送小姑子的吉他拿出来,忙说道:“这个年龄段都叛逆,没关系,她爱玩音乐就让她玩吧,我给她准备了礼物呢。” 许瑛笑了笑:“吉他是吧?昨晚周辞叫人从车里取回来放她房间里了。这丫头忙着睡觉,估计没发现,等着吧,下午她醒了,可得缠着你。” 方简替婆婆拉开餐椅:“缠着我好呀,说明很喜欢我这个嫂嫂。” 吃完早餐,周辞匆匆赶往公司上班,方简则留下来陪公婆,她性格好,嘴巴甜,把二老哄得开开心心。 下午四点周可终于睡醒,抱着吉他下楼,跟方简一见如故,果然如许瑛预料,缠着方简没完没了地唠,晚饭时嘴也没停过。 “可少说几句吧!得亏你哥今晚有应酬,要是回来吃饭,又得教育你一顿。”许瑛被女儿叽叽喳喳吵得头疼。 周可撇了撇嘴:“跟我哥吃饭那才叫累,闷不吭声的,多没劲呀!吃饭就该欢欢喜喜啊,你一句我一句,大家说说笑笑,多热闹?我哥规矩那么多,跟他生活太没意思了,唉,真是委屈你了嫂子!” 方简在心里为这番话默默点赞,面上只是摇头一下,给这位招人喜欢的小姑子夹了许多菜。 晚饭后,许瑛母女都舍不得方简离开,留她在多住几天,作为周家媳妇,她没法拒绝,只得给周辞发消息求救。 方简:【哥哥救我!!!】 四十分钟后周辞才回:【刚才开会。怎么了?】 方简:【妈妈和可可留我在家多住几天,可是人家想回公寓……】 要不是为了不用在这儿跟他同屋同床,方简是真撒不了这个娇。 周辞:【为什么?】 方简咬咬牙:【人家想跟你过二人世界……】 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周辞回复,方简心慌起来,连着发好几条催促。 方简:【真的真的真的!】 方简:【只想跟哥哥在一起嘛!】 方简:【哥哥哥哥哥哥理我!】 8.第 8 章 [] 方简睡得很死,被周辞从桌边抱回床上也没醒,翻了个身,抱起另一个枕头,吧唧两下嘴又安静了。 站在床边默默看着新婚妻子,周辞脑海中轮番过了一遍这些日子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总算找到了曾经隐约察觉到的不对劲源头。 他说不上此刻自己什么感受,但总归,不是那么好受。 这一夜过得漫长,抽了许久烟,周辞才从阳台回到卧室,独自睡去。 方简醒来时有些发懵。 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游戏打得太累,趴桌上缓了会儿,没想到再睁眼,天已经大亮,而自己躺在床上。 哈欠连天起床,洗完澡终于清醒些,方简摸摸饿扁的肚皮,打算去附近包子铺吃两屉灌汤包,再来一屉蒸饺,一杯黑豆豆浆,美滋滋过完早,开始她废柴生活的新一天。 楼梯走到一半,方简愣住,呆呆停在原地,望着楼下端坐在客厅沙发的男人。 “你——”好些天没跟周辞碰面,冷不丁碰着,方简有些不自然,“今天不用上班?” 周辞微仰起头,没有回答,面无表情看了她几秒,淡淡说道:“我们谈谈。” 他情绪稳定,状态平静,然而平日神经大条的方简,这会儿还是感受到了风平浪静下暗藏的波涛。 方简知道他生气了。她以为这人是因为自己昼夜颠倒玩游戏,没有成为他期望的贤妻。 “昨晚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得趴桌上睡一夜。”方简心虚地笑了笑。 她从没见过周辞的这一面——冷漠坚硬,不动声色地散发出危险气息,事实上,她没在任何男人身上看过这一面。 她有些怕。怕周辞发火。 周辞比她以为的要平静更多。 他只是颔首,示意她坐下说。 方简在沙发另一边坐下,与他隔出老远距离。 “要跟我谈——” “我不是同性恋。” 两人同时开口。 方简没听清:“什么?” 周辞又重复一遍:“我不是——同,性,恋。” 后面三个字,他特意加重语气。 方简愣了片刻,眼皮子飞快眨啊眨,尬笑着打起哈哈:“啊,什么跟什么呀,我没说你是呀哈哈哈哈!怎么了,是谁说了什么吗?” 周辞目光定在她脸上:“我看到你电脑搜索记录了。” 方简倒吸一口凉气。 “很抱歉看了你的隐私。不过这也算是个契机,让我明白看了你内心的真实想法。”周辞淡淡看着她,面上看不出喜怒。 方简到底是年轻,没经过大风大浪,他这么直截了当摊牌,她一时心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绞着手小声解释:“我是想搜怎么起诉离婚来着,后面那个‘分割财产’和‘净身出户’是搜索框自动弹出的,我没多想就顺着点进去了,没有要独吞你所有家产的意思……” 她确实爱财,可还没贪心到这个地步。 周辞目光平和,眨了眨眼,沉默片刻后问:“所以你跟我结婚,只是想当个同妻?” 方简点点头,垂眸不敢看他。 周辞:“为了钱?” 方简:“也不完全。” 周辞:“还为了什么?” 方简沉默半晌,抬头看着他。 “周辞,你喜欢过谁吗?” “嗯?” “没谈过恋爱,总有喜欢过哪个姑娘吧?” 还真没有。周辞摇了摇头。 方简看他的眼神跟看个怪物似的,不太信:“谁也没喜欢过?暗恋都没有过?” 周辞:“没有。” 方简:“……” 她不由得冲这位清心寡欲的猛人竖起大拇指:“你了不起,你牛逼。” 周辞眉心微皱,看她的目光几分困惑。她现在彻底不装了,跟之前的气质反差着实有点大。 “不信?”他扬着眉问。 方简摇摇头:“信,我信。换成别人我肯定不信,但你吧,还是有这个可能的。” 周辞:“怎么问起这事?” 方简:“因为我曾经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 周辞:“这跟我们的婚姻有关系?” 方简仰头,长呼一口气:“尽管很不愿意承认,我终于还是看明白了,跟你闪婚,其实就为了跟他赌气。” 听完这话,周辞没应声,方简也没再吭声,四周陷入沉寂。 对于从没有过感情经验的周辞来说,方简的做法令他不解,但他不是个喜欢在原因方面思考太多的人,他更看重结果。 “赌完气,你后悔跟我结婚了?” 方简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回沙发:“结婚这事儿吧,确实是我脑袋一热冲动后犯的错。不过现在没之前那么后悔了,毕竟你性取向正常还没谈过恋爱,这么守男德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贞洁,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周辞正喝着水,最后一句差点让他喷出来。 把话说开了,方简无比轻松自在,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误会呢已经解开,不管怎么说,咱俩也算夫妻一场,我这人作为朋友还是很仗义的,你要想离,咱就挑个日子去民政局。 “你要不想离,咱就搭伙过日子,反正也没啥感情基础,以后你遇着个自己喜欢的,再离也不迟。 “我呢,对男人已经失去信心,没什么兴趣了,只要你别碰我,咱俩当哥们儿处着,指定比做夫妻来得开心。” 她打起哈欠,又开始犯困。 周辞听完这番话,陷入长久的沉默。 “你想怎么着啊,给个准话成么?我困了,得上去补一觉。”方简已经哈欠连天。 周辞看了看表,正好十一点整。 “你平时在家,就这么困了睡,醒了玩?”他皱眉问。 方简手肘撑着大腿,手掌托着腮,食指点了点脸颊:“确切来说,是困了睡,醒了吃,吃了玩。” 周辞眉头皱得更深:“不无聊么?” 方简:“不无聊啊!当废柴有当废柴的爽,我这人最大的优点之一就是,既有自知之明,又能心安理得认命。” 周辞:“谁说你是废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