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变心以后上神发疯了》 1. 001 [] 春日傍晚，斜晖脉脉，沧澜宫中一树树雪白的梨花正开得繁盛。 刚刚化成人形的茉茉挂在梨花枝头摇晃着，洒下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她的眼睛乌溜溜的十分灵动，肌肤胜雪，黑发如墨，火红的衣裙在风中翩跹飞舞，仿佛一团灿烂燃烧的火焰。 “你这皮狐，还不快下来！”斑白头发的余掌事走过来，没好气地呵斥道，“衣衫不整，像什么样子！” 茉茉嘴里叼着一簇雪白的梨花，正倒挂在老枝虬结的树梢上，伸出素白纤细的手指抓着来往的细风，第一百次问：“上神怎么还不回来？” 随着她张口说话，嘴里那支梨花掉落到地上。 看着被她糟蹋的满地花瓣，余掌事冷哼：“上神去哪了，还要你管？你要是饿了，自己去吃东西！” “不要。”茉茉一转身又爬上树梢，顽皮道，“我等上神回来再吃！” 往常的时候，只要禛尧上神有空，晚饭都是他喂给她吃。 她喜欢懒洋洋地趴在上神腿上，等他将蒸好的肉干撕成一条一条，挨个喂到她嘴里。在她吃东西的时候，他修长的手指还会温柔地梳理她的绒毛，轻轻给她挠痒痒。 有好吃的还有上神陪着，那是茉茉每日最喜欢的时刻。 她从小被后母虐待，丢进河里想要她死，结果意外被禛尧上神捡到。 上神将伤痕累累的她带回九重天上的沧澜宫，当做宠物养起来，一养就是三百年。 他是与生俱来的天潢贵胄，是上掌天兵、下辖三界的战神，杀伐果决，人人敬畏。 多少仙子爱慕他的英姿俊美、风仪无限，可却因为他的孤冷淡漠、高不可攀，不敢近前。 禛尧上神唯一的温柔和宠溺都给了她，让她睡在他的膝头和胸口，纵着她偷喝他杯中酒，陪她玩耍嬉闹，给她做木雕小玩具，亲手给她剥她爱吃的小核桃。 茉茉喜欢他，只要有他在就天不怕地不怕。 不知道等上神回来，看到变成人形的她，会不会十分惊喜？ 茉茉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连忙坐起身张望，只见一道人影从垂花门外走进来。 身上穿着昂贵的冰丝鲛绡制成的淡金色长裙，领口袖边都绣着精致的云纹，黛眉杏眼，琼鼻朱唇，眉目间有种天然的矜贵之气，看起来高傲又冷艳。 原来是天帝之女，舒棠公主慕容舒。 茉茉不禁有些怕怕的，身子往后缩，乌溜溜的大眼睛悄悄打量着下方。 外面传言都说，天帝有意让舒棠公主与禛尧上神成婚，慕容舒就是禛尧上神未来的妻子。 慕容舒素来不喜欢茉茉，看她的神情总是冷眉冷眼的，没什么好脸色。 每次慕容舒来沧澜宫找上神的时候，茉茉都会自觉消失在公主殿下面前，不惹她烦。等到公主走了以后，她才会重新溜回上神身边。 “殿下安好。”余掌事连忙躬着腰，上前行礼。 慕容舒随意点了点头：“上神在吗？” 余掌事恭敬道：“上神去凌霄殿议事，现下不在宫里。” “怎么又不在？” 慕容舒明显的失望，一抬头，看到坐在梨花树梢上的绝色少女，琼鼻樱唇，娇艳明丽，穿着一袭轻薄如无物的火红纱裙，露出雪白的小腿，浑身柔弱无骨地倚在开满梨花的枝头，美得明艳夺目。 杏核眼目光一沉，慕容舒面色冷了下来：“她是谁？” “公主也没认出来吧？”余掌事连忙道，“她是小红，今日化形了。” “她是那只狐狸？”慕容舒细长的黛眉拧作一团。 余掌事：“是，她就是小红。” 茉茉半坐在白簇簇的梨花枝头，不满地喷了喷鼻子。 什么“小红”，她才不叫那么土气的名字！ 要不是狐狸化形前不能说人话，她早就替自己正名了。 待会儿禛尧上神回来了，她一定要告诉他，自己有名字，她叫“茉茉”！ 慕容舒看着茉茉衣不蔽体的妖娆模样，疾言厉色道：“沧澜宫是什么地方，也能由得你这披毛畜生在这里衣不蔽体，妖娆作态？！” 她说着，抬手一掌将茉茉打落枝头，抽出腰间软鞭，狠狠抽打过去。 茉茉掉到地上摔懵了，还不等她反应过来，迎面抽来一鞭子，惊得她头皮发麻，连忙飞快爬起身，躲到梨花树后。 舒棠公主是不是疯了？ 怎么竟然动手打她？ 又一鞭狠狠抽过来，茉茉连忙闪身躲开，一边急道：“公主为什么打我？” “你这狐妖没羞没耻，竟敢在上神宫中衣不蔽体，伤风败俗，打你是轻的！”慕容舒狠狠甩着鞭子，将茉茉逼得无处可逃，一下用鞭梢卷住她的脚腕，猛地将她拽出梨林。 茉茉摔倒在地，被拖拽得细嫩的手臂上划出无数道血痕，她疼得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气得朝慕容舒龇牙：“就算你是公主，也不能这么随便打人吧！” “区区一条披毛畜生，也敢在本公主面前放肆！”慕容舒冷嗤，手上的鞭子抬得更高了。 茉茉又挨了好几鞭，痛声哭喊道：“住手啊！好疼！” “余掌事！快去找上神救我！” 余掌事生怕惹火烧身，早就远远躲到一旁，哪里还敢去救她。 茉茉连声哭喊着，拼命挣扎着想爬起来，无奈灵力远远比不上慕容舒，被她狠狠压制住，丝毫动弹不得。 “小畜生！还不快现出原形！”慕容舒高高甩起鞭子，使劲抽打在茉茉身上，疼得她嘶声尖叫，十指抠着地上的泥土，折断好几根指甲。 正闹腾间，忽然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这是在干什么？” 抬头只见走过来一人，挺拔高卓，英姿俊美，一袭白衣如霜似雪、清冷出尘，那比霜雪更冷的是他的眼睛，令人不敢直视，不敢近前。 正是这沧澜宫的主人，整个天界最强的战神，禛尧上神萧清尧。 “上神救我！” 茉茉一看到萧清尧回来了，顿时仿佛见到了救星，连忙奋力挣扎起来。 慕容舒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收起鞭子，把她放了。 茉茉满身狼狈地爬起来，飞扑到萧清尧身前，拉着他的袖子，呜呜地哭着开始告状：“她打我了！抽了我好多鞭子！还把我拖在地上，手都划破了，背上也好疼……” 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穿着一袭火红纱裙，雪腮带泪，娇艳又柔弱，忙不迭地展示她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咧开嘴嚎啕大哭。 仿佛被人欺负的小孩，终于找到替她撑腰的大人。 俊挺的眉峰紧紧蹙起，萧清尧抬手将她扯离怀中，冷声质问：“你是谁？” 茉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还不等开口说话，余掌事连忙道：“上神，她是小红，今日化形了！” 如霜的眉眼微凛，萧清尧颇为意外地打量着她。 茉茉哭得越发委屈起来，又扑到他怀里，不依不饶地想要他抱。 少女的身形纤细而窈窕，紧紧贴在他身前，宽松的领口隐约春光可见，萧清尧不由冷了面色，抬手一掌将她打回原形，变成一只绒毛蓬松柔滑、十分漂亮的火红狐狸。 慕容舒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轻哼道：“上神对这狐狸，未免太过骄纵了些。” 萧清尧眉目低沉，淡淡道：“是我疏忽了，回头便处置她。” “这狐狸长得油光水滑，皮毛倒是十分漂亮。” 慕容舒上下打量着茉茉，一抬手将她提吊到半空中，慢悠悠道，“我想做条斗篷，不知上神可舍得？” 悬在半空中的茉茉浑身一颤，连忙扭头看向萧清尧，希望他能快些救下自己。 然而没想到的是，萧清尧眼神冷漠地看了她一会儿，不仅没有出手相救，反而吩咐余掌事：“剥了她的皮，送到公主宫里去。” 他的声音低沉冷肃，不像在开玩笑，俊美无俦的脸庞也冷冰冰的，没有任何一丝温度。 “上神……你说什么？”茉茉惊讶出声，整个狐狸都僵住了，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一袭白衣如霜似雪，萧清尧淡漠不语，看她的眼神冰冷陌生，仿佛数九寒天的冰封雪域，再没有往日的柔和与宠溺。 余掌事虽然惊讶却不敢不从，连忙从随身的储物袋中取出一柄匕首，向茉茉走去。然而他刚抓起茉茉的一只脚爪，就被突然发疯挣扎的狐狸一爪子挠在手背上，抓出一道深深的血痕，疼得他老脸皱起，痛呼出声，手中匕首都掉落到地上。 “为什么？”茉茉瞪起圆圆的狐狸眼，紧紧盯着萧清尧，难以置信地问，“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剥我的皮？” 冷风飒飒，吹起墨黑的发丝在风中飞舞，萧清尧面容冷肃，巨大的威压扑面而来，如冰封雪冻的森冷寒意铺天盖地。 他让余掌事退到一边，抬手拔剑出鞘，缓缓走过去，如同神明的审判一般，沉声道：“妖物奸诈狡猾、天性卑劣，一旦化成人形，必将犯奸作恶、为祸人间！你既已修炼成妖，偷偷化形，那就留你不得！” “奸诈狡猾，天性卑劣？”茉茉一眼不眨地盯着他，慢慢红了眼眶，“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吗？” 萧清尧冷声沉问：“若非如此，你放着好好的狐狸不做，才三百年就化形成妖，是想干什么？” 那一瞬间，茉茉被他问住了。 寻常狐狸五百岁才有可能化形，可她日夜拼命修炼，偷偷积攒修为，终于不过才三百岁就化成人形，是想干什么？ 眼睛里仿佛进了沙子，硌得发疼，茉茉泪眼模糊地望着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如果我说，我化形是想和你在一起，我喜欢你呢？” 慕容舒目光瞬间如刀，狠狠瞪向她，厉声道：“大胆狐妖，竟敢口出妄言！” 萧清尧似乎也被惊到，不过那抹讶色很快便褪去，清冷俊美的脸庞浮起被折辱的愠怒。 他举起雪亮森冷的长剑，没有丝毫犹豫，剑锋凌厉向茉茉刺去。 那一瞬间，茉茉瞪圆了狐狸眼，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感觉到剑尖入体的尖锐刺痛，仿佛有什么碎掉了一样，眼前的人如此陌生。 顷刻之间，雪亮森冷的剑尖已毫不留情地刺破她的下颌，沿着她的肚腹中线一路下滑。茉茉疼得嘶声尖叫起来，拼命挣扎着，企图避开那可怕的剑尖。可萧清尧却施法将她定在那里，丝毫动弹不得。 眼睁睁看着那锋利的长剑在她身上游走，割出一连串殷红的血珠，茉茉疼得神魂俱裂，肝胆皆颤，痛声求饶：“不要……不要了！我不敢了……我不喜欢你了！能不能不要剥我的皮？我好疼……” 见她这般轻易改口，萧清尧神情愈加厌恶，下手也越发凌厉起来。 茉茉疼得狠了，忍不住厮声大喊：“萧清尧 2. 002 [] 再次醒来，茉茉是被疼醒的。 她浑身血肉模糊，筋脉断裂大半，苟延残喘地趴在一条冰河旁的雪地上，冷冰冰的积雪在她身下染成一片血腥的殷红。 茉茉试探着动了一下，结果疼得直抽气，浑身上下每一分每一寸都在叫嚣着提醒她这具破败的身体有多糟糕。 她气若游丝地望向远处，看到广阔的冰原上有许多黑色尖锐的山体连延起伏，山顶覆盖着苍苍白雪，黑与白的对比十分鲜明。 茉茉渐渐睁大眼睛，惊讶地发现，这里好像是铁蒺冰原。 穿过铁蒺冰原，再往北就是魔族地界……她留在这里，恐怕很危险。 茉茉忍不住想骂余掌事那个老匹夫。 诛天台那么大，他往哪个方向丢不行，非要把她丢到这里？生怕她死不了不成？ 呼啸的冷风呼呼吹过，茉茉浑身冰冷发颤，努力挣扎着想爬起来。 她身上的血腥气太重了，她不能留在这里，必须找个地方藏起来才行。 然而还不等她爬起身，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踩着积雪的脚步声，缓缓朝她这边走过来。 茉茉吓了一跳，连忙挣扎着回头，惊愕地发现，来人竟然是慕容舒。 淡金色鲛绡制成的华丽裙摆上镶缀着一颗颗晶莹的珍珠，随着步履移动间光华流转，慕容舒缓缓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打量着她，冷哼道：“你这畜生，还真是命硬！” 看着她那狠厉的眼神，茉茉头皮一麻，瞬间就明白了，她是来赶尽杀绝，不肯再给她活路。 “你一个堂堂的神族公主，为何非要同我一只狐狸过不去？！”茉茉气息奄奄地趴在雪地上，自知逃不掉，忍不住愤懑地质问出声。 慕容舒抽出缠络在腰间的金丝长鞭，满是厌恶地盯着她：“你这狐妖胆大包天，竟然胆敢觊觎上神！上神不杀你，本公主来杀！看你还怎么妖魅惑主，妄生祸端！” 话音刚落，她便甩起鞭子，狠狠朝茉茉的头颅抽打过去。 茉茉浑身疼痛如火烧，根本没有力气闪躲，眼看就要闭眼等死的时候，忽然一阵地动山摇，旁边的冰河里爆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厚厚的冰层急速龟裂，一条通体漆黑的庞然巨蛟冲破冰面腾空而起，硕大粗壮的蛟身竖起来高达十余丈，四爪在冰面上每踩一步都带动着大地也跟随震颤起来。 茉茉惊讶地瞪大眼睛，她曾经见过那头乌蛟，那是魔族魔王的坐骑！ 慕容舒同样被吓到了，自知那庞然大蛇绝不好惹，连忙转身就要逃走。 然而还不等她使出瞬移法术，乌蛟遒劲的长尾已经甩过去，一下便将她狠狠拍飞到雪地上。 巨大的乌蛟在空中盘旋，通红的眼珠像一对硕大的灯笼，从鼻孔中不停地喷出森白的雾气，像是闻到吸引它的气息，不停在空气里嗅探着什么。 茉茉忽然间意识到，它可能是被她身上浓重的血腥气吸引过来的！ 只见那乌蛟缓缓向她逼近，吓得她眼睛发直，止不住浑身打颤。就她这点小身板，恐怕连给它塞牙缝都不够！ 慕容舒见那乌蛟被狐狸吸引，连忙从雪地上爬起来，飞快逃跑。 可是她不动还好，一动便吸引了乌蛟的注意，硕大的三角蛇头放弃狐狸，转而又向她那边追去，似乎觉得她也挺香，打算先把她吞掉。 慕容舒连忙甩起鞭子，狠狠朝那乌蛟抽打过去，另一只手快速结印，瞬间凝结出万千锋利的冰锥，齐齐刺向巨大的蛟身。 然而那乌蛟实在太过强悍，乌黑的鳞片仿佛铜墙铁壁般坚硬，万千冰锥刺上去，眨眼就碎成一蓬蓬粉芥，丝毫耐它不得。 硕大的三角蛇头又攻过来，眼看就要葬身蛇腹，性命危急，慕容舒也顾不得了，慌忙从袖中掏出一只巴掌大小的乾坤镜，灌注灵力急忙呼救。 只是仓促之间，也不知道萧清尧能不能听到她的求救。 眼看那庞大的乌蛟再次朝她俯冲过来，慕容舒连忙飞快躲闪，一边躲一边使用各种法术。这下彻底把乌蛟激怒了，通红的眼珠仿佛着火的灯笼，咆哮着张开血盆大口，森白的尖牙滴着腥浓的涎水，俯冲而下，向她咬去。 慕容舒一看情势不妙，连忙甩起鞭子缠住趴在雪地上的茉茉，狠狠向乌蛟的血盆大口甩去。 猩红的蛇信肆意喷吐着，猛地一记甩尾，狠狠将扑面而来的狐狸拍飞出去，然后张开泼天巨口，成排的利齿垂滴着涎液，兜头朝慕容舒吞下去。 慕容舒吓得脸色苍白，惊叫出声，眼看就要葬身蛇口，忽然间一道森冷锋利的剑气裹挟着狂暴的风急袭而来，卷天坼地，撕裂苍穹，一剑斩在乌蛟头上，露出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差点把半个蛇头斩下来。 乌蛟惨呼着剧痛挣扎，庞大如山一般的乌黑蛇躯盘卷扭动得地动山摇，覆满积雪的冰原上瞬间龟裂开千沟万壑，开始不住地坍塌陷落。 茉茉被蛇尾拍飞出十多丈远，张嘴吐出喷涌的鲜血。她想逃命，可是浑身疼得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道清冷如霜的雪色身影从天而降，一把将慕容舒从发狂的黑蛇圈里救出，紧紧抱在怀中。 萧清尧来了。 他一手抱着慕容舒，一手握剑快如闪电，与那发狂暴戾扑咬起来的乌蛟缠斗着，转瞬便刺了乌蛟十几剑。 英姿俊美的战神，清冷高卓如雪巅之上的孤松，森冷磅礴的威压铺天盖地，瞬息一剑刺中乌蛟那通明如灯笼的巨眼，爆出的血雾浓腥如雨。 他抱着慕容舒腾空而起，很快便落到另一块巨大的浮冰之上，居高临下俯瞰着那痛到嘶吼的巨蛇徒劳地挣扎扭动着，仿佛连一星脏污都不敢沾惹他的雪白衣袍。 慕容舒终于逃出蛇口，红着娇俏的杏核眼，紧紧抱住他，哭得瑟瑟发抖：“清尧哥哥，你终于来了，吓死我了……” “没事，别怕。”萧清尧拍拍她的后背，将她从怀里放下，扶她站好。 可是慕容舒被那巨蛇吓得脸色煞白，腿脚发软，根本站不住，萧清尧便又重新将她抱起，再次击退那因为失去一只眼而暴怒发狂的狰狞巨蛇。 覆满黑色钢硬鳞片的蛇身原本应该是刀枪不入的，此时却被萧清尧的剑锋砍得血肉翻卷，遍体鳞伤。 巨大的三角蛇头上豁开一道深深的伤口，甚至还被戳爆一只眼，乌蛟气得张着血盆大口，面目狰狞，却拿萧清尧丝毫没办法，于是便甩着尾巴将那血肉模糊的狐狸卷起来又狠狠摔打出去，以此泄愤。 狭长的凤眸幽暗而深邃，目光淡淡扫落到狐狸身上，看到狐狸疼得浑身抽搐，张嘴吐出猩红的鲜血，萧清尧微微蹙了蹙眉。 那一瞬间，茉茉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她应该乞求一下吗？ 乞求他也救救她？ 隔着七八丈距离，她与萧清尧对视着，然而还不等她尝试着张开口，萧清尧已经冷漠地移开视线，抱着慕容舒转身离开。 茉茉躺在血色斑驳的污浊中，看着那一道雪色身影毫不停留地离开，越走越远，清冷高卓的背影犹如九天之上的孤月，漱冰濯雪，不可近前。 是了……他连她的皮都扒了，又怎么可能还会救她？ 幸好她还未开口乞求，也绝不会再乞求。 身后的冰面剧烈颤动着，那乌蛟又开始翻滚折腾，猛地一下扑过来，一口把茉茉吞掉。 远处之人离开的步伐没有分毫停顿，很快便消失在苍茫的天地间。 那头乌蛟是上古凶兽，轻易无法杀死，若是闹出的动静太大，引来魔族大军可就麻烦了，毕竟这里是魔族地界，只能趁那巨蛇重伤不备及时离开。 巨大的蛇口闭合，长长的蛇尾犹如猛鞭抽向冰面，只听一声轰鸣巨响，整个冰面裂开，巨大的蛟蛇扑入厚厚冰层下的冰河之中，很快便消失在碎冰起伏的冰面上。 刚刚吞下的狐狸，还不够乌蛟塞牙缝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整个嘴里仿佛吞下一颗滚烫的火球，烧得它满口生疼，怎么都不敢咽下去。 舌头疯狂搅动着，那乌蛟又冲出冰河，在雪地里翻天覆地地折腾了一番，最终还是撑不住火烧一般的疼痛，连忙张开血盆大口，一下把狐狸吐了出去。 这乌蛟是魔王离千觞的坐骑，平日都在这冰原上作威作福，不想今日吃了大亏，连忙跑去找魔王告状。 魔宫大殿，灯火辉煌。 正中的王座上，一袭黑袍裹着高大的身躯，乌黑的卷发像水藻一般披散在身后，漂亮的五官精致而邪气，矍亮的紫眸像冰晶的紫色琉璃，冷白的皮肤像从未见过阳光一样，整个人看起来英挺俊美而阴郁。 这世上拥有一双紫眸的人，只有幽冥魔域的魔王，离千殇。 手里摇晃着一只镶金嵌玉的酒樽，他正与几位长老议事，忽见那乌蛟猛地冲进大殿，三角蛇头撞击着宫殿的白玉石柱，巨大的身躯扭来扭去，似乎十分痛苦的样子，也不知是怎么了。 离千觞抬起眼帘，没好气地呵斥道：“你在发什么疯？不好好在冰原上待着，跑来这里干什么！” 乌蛟挨了骂，悻悻地呜咽了几声，老老实实地盘旋成硕大的一团，满是委屈地将三角蛇头伸到魔王脚下。 众人这才看清那乌蛟竟然遍体鳞伤，尤其是蛇头上的巨 3.003 [] 萧清尧在一处近百丈深的雪窟底下找到狐狸。 它身上的血腥气实在浓重，要想找不到它也很难。 听到踏雪的脚步声，只见那血肉模糊的一团惊恐地颤抖了一下，然后慢慢翻身爬起来，微微睁开眼睛。 竟然还活着。 萧清尧眉目冷肃，抬手抽出腰间长剑，缓缓迈步走过去，准备给她一个痛快。 茉茉艰难地抬起头，看清来人是谁，不由惊讶地瞪大眼睛。 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看清他手中雪亮森冷的长剑，这是要杀了她？ 她才刚刚逃出乌蛟的蛇口，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萧清尧竟然又阴魂不散地追过来。 茉茉仰头看着那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清冷孤傲如山巅雪般独绝的男人，嘴角逸出一丝嘲讽。 “剥了我的皮，打散我的修为，将我丢下诛天台……就算这样还不够，禛尧上神还要亲自来取我的命？”她的嘴角流出汩汩的鲜血，一字一顿，声音沙哑得像吞了炭。 抬剑抵住她的咽喉，萧清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声沉问：“魔王离千殇，为何要抓你？” 锋利的剑尖贴在她的脖颈上，茉茉又想起被剥皮的那种剧痛，她本能地害怕起来，脖颈抗拒地向后躲闪，不明白萧清尧为何要这般问她。 她不过是一只连皮毛都没有的狐狸，魔王抓她干什么？ 茉茉暗自思索着，萧清尧忽然出现在这铁蒺冰原上，应该是收到慕容舒的求救，赶来救她的。如今慕容舒已被他救走，不知道慕容舒跟他说了什么，他竟又要来杀她？ 难道是慕容舒说，魔王要抓她？ 茉茉忽然间明白了，萧清尧为何会走了又回来。 原来是怕她落入魔王手中，所以干脆杀了她？ “魔王……”生死关头，茉茉的脑筋急速旋转着，忽然低头一阵剧烈地咳嗽。 “咳……咳咳……”她越咳越厉害，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嘴角又滴落很多殷红的鲜血，染红了身下的积雪。 见她咳得实在厉害，萧清尧将剑尖落下几分，冷声质问：“魔王如何？” 茉茉虚弱地喘了口气，又咳了几声，缓缓道：“魔王……要我有用……” “有什么用？”萧清尧眉峰紧皱，目光冰冷地审视着她。 茉茉又开始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吐血，身体像是承受不住疼痛，两腿陡然一软，扑通一下从雪坡上滚落下去。 紧靠在雪坡边上，有一条狭窄的冰河，流水淙淙，带动着细碎的浮冰急速流动。 萧清尧提剑走来，再次追问：“快说，魔王要你做什么？” 身下的冰雪被晕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茉茉剧烈咳嗽着，抬头看向萧清尧，声音因为疼痛而沙哑，咬着牙决绝道：“我才不会告诉你！” 她说完便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飘满浮冰的冰河，在萧清尧骤然变色的眼神中，转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清尧冲到河边，急忙向那通红的影子消失的方向捞去，可是那冰冷刺骨的河水十分湍急，他已经抓不到了。 茉茉被冰冷的夹杂着冰碴的河水冲刷向前，冻得猛一个激灵。 那一下似乎唤醒她全身的伤口，被剥掉皮毛的身上鲜血如筛，疼得她扑棱挣扎起来，犹如被万千冰刀划割，又被冰冷的河水灌得张不开口，睁不开眼，抬不起头。 她很怕水。 那种快要在水里将她溺毙的久远记忆重又浮上心头，令她不由恐惧起来。 湍急的河水带着她一路沉浮向前，在厚厚的冰层底下不知穿梭了有多久，茉茉沉在水里绝望地漂浮着，已经没有了多少气息。 就在她即将昏死过去的时候，忽然间又猛地惊醒。再这么下去，就算她有九条命也不够死的，何况她已经没有九条命那么多了。 紧紧咬着牙关，茉茉忽然觉得很不甘心。 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一股愤懑不平的力量冲涌而出，冰冷湍急的河水似乎也不再那么可怕了，茉茉使劲划动四肢，浮到水面换气。头顶的冰层接连不断，她无处可逃，只能不停提醒自己，不能闭眼不能睡去。 就这样坚持了一天一夜，水面上厚厚的冰层终于消失，湍急的河水也渐渐放缓了流速，她终于离开了铁蒺冰原。 茉茉身上虽然没有了皮毛，可她还有锋利的尖爪。 一番挣扎过后，她终于爬出冰河，攀上河岸，趁着夜色漆黑、四下无人，拖着一身淋漓的血水，艰难地爬进河岸深处的荒草丛中，躲在厚厚的草堆下，将自己藏起来。 黑暗中的树林幽深静谧、四野无声，仿佛从不会有人踏足此处。 茉茉终于感觉到一丝安全，缓缓松了一口气，再撑不住满身的疼痛与疲乏，闭上眼睛昏迷过去。 她在昏迷中浑浑噩噩的，做了很多噩梦，梦境里，她仿佛重又回到沧澜宫，又梦到了萧清尧…… 作为天界战神，萧清尧负责掌管天下战事，领兵征战沙场是常事。 由于曾经在战场上被魔族的寒毒所伤，每当寒毒发作之时，他都会被冻入骨髓的冷意折磨得痛苦不堪，却没有任何药物可堪医治，只能凭靠自身内力生生压制，咬牙强撑过去。 茉茉是一只纯血的赤火狐，体内血液天生灼烫。每当萧清尧寒毒发作之时，她便会悄悄靠近他身边，催动自己的精血和元气，转化成温醇的热力输入萧清尧体内，慢慢帮他逼退四肢百骸肆意扩散的寒毒，陪伴他挺过那一个个被寒毒折磨的难熬的夜晚。 等到萧清尧从寒毒的折磨中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陪在身边的她，便会抬手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问她为什么淘气，怎么又爬到他的床上来了，然后让她自己去玩，他现在很累，不能陪她玩。 茉茉那时还没有化形，无法开口说人话，所以没办法告诉他，自己帮他压制寒毒的事。 萧清尧恐怕一直都不知晓此事，只以为她是个贪玩淘气的狐狸，一天到晚总想黏着他玩耍。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茉茉也不想跟他邀功。她只想他好好的，平平安安的，能够待在他身边就好了。 后来过了不久，魔族大军突袭龙牙海，前线战事危急，作为战神的萧清尧临危受命，率领十万天兵前去伏魔。 不巧的是，萧清尧刚刚寒毒发作，才恢复没多久。 茉茉听说他要上战场，不由十分担心，万一他体内的寒毒再次发作起来，只怕他扛不住，会有危险。 作为一只狐狸，她没办法阻拦萧清尧，只好在他领兵出征的时候，趁他不注意，悄悄钻进他随身的储物袋中，跟着他去了龙牙海战场。 后来被萧清尧发现了，素来对她温柔宠溺的上神，第一次对她发了火。 他寒着脸说她无法无天，狠狠将她数落了一顿，用锁链将她拴起来，好几天都没理她。 茉茉凄凄地哀叫着，着实过了好几天的苦日子。前线战事危急，根本没人能顾得上她，她被拴在营帐里，饿得肚子咕咕叫，连口水都没一口。 可是茉茉并不后悔，甚至无数次庆幸那时候她跟着去了。 因为萧清尧当真在战场上寒毒再次发作，一时不察，被魔尊离千殇一箭射穿了心脏。 十万天兵被埋伏已久的魔族大军疯狂绞杀，屠戮殆尽，整个龙牙海已被鲜血染成腥红的汪洋。 日月星辰的神族旗桅被折断，无数艘龙船折戟沉沙，求援的信号连连升空，期盼的援军却久久不至，穷途末路的天兵神将奋力砍杀着，纷纷与凶狠残暴的魔族同归于尽，没有人注意到最前方已经血染铠甲的战神被一箭射中，高大颀长的身影摇摇欲坠，拼尽全力最后一次击退魔族的攻势，最终还是不堪重负地倒了下去。 远处天际已经吹响援军的号角，黑压压潮涌一般的魔族终于撤退，流血漂橹的龙牙海上惨不忍睹……茉茉挣脱锁链，冲上战场，终于找到萧清尧的时候，他已经快要咽气了。 他的眼帘紧闭着，俊美的脸庞毫无生气，胸口凝结着幽蓝色的寒冰，从那支洞穿他心脏的箭开始，渐渐向四处蔓延，将他冻得面色霜白，四肢僵硬，神明的魂魄正像金色的流光一般化成透明的齑粉，随风四散。 茉茉吱吱地叫着，用爪子紧紧捂住他的心口，感觉到他的生机正在飞快流逝，慌得直掉眼泪。 远处的援军正在赶来，可是即便援军赶 4.004 [] 那是一种大型兽类的脚步声。 茉茉能听出，对方已经走过来，几乎近在她头顶。可是她浑身疼得要命，已经无法再逃脱了。 感觉到头顶的荒草被扒开，她的头皮一麻，整个身体都凉透了。 她被发现了。 头顶上传来威胁般的呜吼声，茉茉吓得肝胆俱颤，浑身抖得像筛糠，艰难地抬起头，对上一双通明透亮的绿眼睛。 那是一头狼。 荼茉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是没想到，那头狼竟然救了她。 他把她叼起来，送到了药神谷。 “它是纯血的赤火狐！”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感叹道，“你从哪里找到的它？” 另一道清亮的声音道：“在草丛里捡到的，它闻起来特别香。” 茉茉艰难地睁开眼，发觉自己躺在一张光板木床上，上方是一根根木头撑起的屋顶，房梁上悬挂着一串串晒干的草药灵植，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看起来似乎是个药庐。 “哟，醒了。”一张眉须皆白、仙风道骨的脸庞凑过来，笑眯眯地打量着她，“小狐狸，感觉怎么样？” 茉茉定了定神，看清他是个老神仙，慌忙奋力挣扎起来，想要逃跑。可她全身从头到尾都缠着厚厚的纱布，丝毫动弹不得，一时又惊又怕，张嘴露出森白的尖牙，发出戒备的呜吼声。 这时，旁边又凑过来一张毛茸茸的大脸，双耳抖擞，吻喙宽阔，灰黑色的皮毛蓬松又顺滑，衬着那一双明亮的绿眼睛，是一头十分英气勃勃的小狼。 “你别怕。”他轻声安慰道，“这位是药神谷的神医陶宿真人，是他为你治伤，救了你一命。” 茉茉模糊得想起他似乎就是在荒草丛中发现她的那头狼，他用鼻子在她身上嗅来嗅去，嗅了好久，然后说要送她去药神谷。茉茉那时吓疯了，直接晕了过去，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活着醒来，没有被他吃掉。 她看看小狼，又看看旁边慈眉善目的老神仙，终于收起尖牙不再挣扎，只是眼神却依旧满是戒备，丝毫不敢放松。 小狼森绿的眼睛好像一块清澈透明的翡翠，目光温和地看着她，微笑道：“你好好养伤吧，我改日再来看你。” 小狼走了以后，药庐中只剩下茉茉和陶宿真人，她不由又紧张起来，生怕那个老神医会杀了她。 似乎看出她很害怕，陶宿真人宽慰道：“放心吧，我要想害你，又何必救你？” 茉茉没说话，依旧紧绷着身体蜷缩在那里，一刻都不敢放松。 “被剥皮又被打散修为，骨头经脉断裂大半，连颗心都没有……”陶宿真人慢慢收拾起药箱，叹息道，“小狐狸，你这是招惹了什么仇家，下手这么狠？” 茉茉的胸腔里空荡荡的，没有心跳，全靠腹中一颗金丹支撑一丝生机。 她沉默地垂下眼帘，在心里自嘲，她没有什么仇家，她只不过是瞎了眼。 见她始终不说话，陶宿真人仔细打量着她，沉吟道：“就你这样还没死，若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一只九命赤火狐。” 茉茉的母亲是赤火狐，父亲是九尾狐，她一生下来就随了母亲，通体火红耀眼，虽然没有九条尾巴，但是同样有九条命。 一下被看穿底细，她不由再次紧张起来，圆圆的狐狸眼满是警惕地盯着陶宿真人，第一次张开口，哑声问：“你想干什么？” 陶宿真人没有回答，笑着摇了摇头，提着药箱走了。 三天后，那只绿眼睛的小狼又来了，嘴里还叼着一个包裹，打开是一片片撒了糖霜的糯米糕。 “糯米糕很甜，你吃吧。”小狼蹲坐在茉茉床边，一双水汪汪的绿眼睛直盯着她。 半晌，见茉茉躺着没动，小狼这才意识到，她的身上缠满纱布，根本动不了。 “那我喂你。”小狼低下头，用嘴叼起一块糯米糕，正要喂到茉茉嘴里，忽然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对劲，他连忙又停下。 看他嘴里叼着糯米糕，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茉茉淡淡道：“我不要，你吃吧。” “我可以化形。”小狼吧嗒吧嗒嘴，快速把口中的糯米糕吞掉，然后直起身，变成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人类少年。 细白皮，狭长眼，森绿如水的清亮眼眸，挺直秀气的鼻梁，窄窄的淡红的唇，再加上那一头毛绒绒有些偏黑灰色的蓬松长发，在阳光下漂亮得耀人眼目。 他用洁白如玉的手指捏起一块沾满糖霜的糯米糕，喂到茉茉嘴边，微笑道：“你尝尝？” 茉茉病恹恹地卧在那里，什么都不想吃，可毕竟是这小狼救了她，也不好拂他的意，于是她便张口吃了那块糯米糕。 香甜软糯的米糕十分可口，茉茉不由想起从前在沧澜宫中，萧清尧喂她吃过的那些各式各样的点心。 她最喜欢吃带糖霜的点心，味道比较甜。萧清尧给她喂完点心，有时会顺手将指尖沾的糖霜抹到她的鼻尖上，惹得她鼻子发痒，不停地喷响鼻。 九重天上人人辟谷，只有她这只馋嘴的狐狸需要吃东西。萧清尧便让余掌事给她准备吃的，还要给她刷牙，以免她吃太多甜食，吃坏牙齿。 余掌事不耐烦伺候她，每次给她刷牙，总是将青盐捅得她嘴里到处都是，弄得她嘴里发咸，十分难受。于是每次刷牙，她都闹腾不已，好几次差点把余掌事咬伤。 后来萧清尧发现了，便不再让余掌事给她刷牙，而是他亲自动手。就像给她雕刻木雕玩具那样耐心细致，萧清尧给她刷牙的时候，动作轻柔又温和，刷完还会揉揉她的头毛，夸她表现得很好。 他曾经对她真的很好很好，不然她也不会妄生欢喜，暗自喜欢上他。 可如今他翻脸无情，要杀她也是一眼都不眨。 嘴里的甜味甜到发苦，茉茉神情木然地躺在那里，在小狼又将一块糯米糕喂到她嘴边时，摇了摇头：“不要了，我不爱吃甜食。” 小狼哦了一声，只好将那块糯米糕自己吃掉。 “那你喜欢吃什么？我下次给你带。”他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好像一泓碧绿的湖水，里面盈满万千星子。 茉茉抬眼打量着他，沉默了一会儿，不答反问：“你找到我的时候，为什么不杀我？我体内可有金丹。” 按理来说，像他这种已经能化形的狼妖，遇到穷途末路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的她这样的狐狸，应该杀了吃掉才对。毕竟吃掉她的金丹，可以给他增加很多修为和灵力，能抵修炼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小狼眨了眨眼，有些不置可否地笑了下，淡声道：“我要你的金丹没用。” “为什么？”茉茉不解地看着他。 嘴角的笑容淡了几分，清秀俊朗的少年移开视线，看向窗外，语气低淡道：“因为我身患绝症，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他说着，重又回过头，看向茉茉，微笑道：“你不像我，你会慢慢好起来的，你要好好活着。” 看着茉茉愣住的表情，小狼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语气轻快道：“我该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小狼走了以后，陶宿真人来给茉茉换药。 她像是求证一般，问陶宿真人：“小狼得了什么绝症？” 没想到她已知晓此事，陶宿真人倒也并不意外，一边给她换药一边叹息道：“他患的是狂犬症，从我这里拿药医治，已经很多年了。可惜他如今已是强弩之末，用药已经压服不住，大概没有多少时日了。” 茉茉听说过狂犬症，一旦发作起来便会像疯了一样六亲不识，见人就咬，怕风怕水，狂躁不安，很快便会痉挛瘫痪、体衰而亡。尤其是像他们狼族和狐族之类，一旦沾惹上这种病，发作起来必死无疑。 茉茉惊讶地瞪大眼睛，怎么都没想到，那样精神抖擞的小狼，化成的少年像阳光般灿烂，怎么竟然会有狂犬症？ “你不是神医吗？你救救他呀！”她有些茫然地看着陶宿真人。 陶宿真人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茉茉愣愣地看着他给她拆掉纱布，涂上药膏，再重新包扎起来，忍不住问：“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如果能有九灵月魄，或许还有救。”陶宿真人停顿了一下，无奈道，“可是那样珍贵的灵宝，只存在于传说中，根本无处可寻。” “九灵月魄？”茉茉陡然想起萧清尧就有这个灵宝，就摆放在他的书房中，她曾经亲眼见过！ 圆圆的狐狸眼顿时变得雪亮，她刚想告诉陶宿真人，可是还未说出口，话到嘴边又僵住了。 萧清尧那么讨厌妖族，在他眼里，所有的妖物都是奸诈狡猾、天性卑劣之徒。就算他有九灵月魄，又有什么用？他会把九灵月魄给小狼救命吗？ 眼中的光芒渐渐熄灭了，茉茉低声问：“那他还能活多久？” “最多也撑不过一年了。”陶宿真人收拾起药箱，叮嘱她好好躺着，不要乱动。 茉茉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了许多，身上已经没那么疼了，她点点头，真心道：“多谢真人救命之恩。” 她吸了吸鼻子，又问：“我闻到紫灵芝和天山石斛的味道，真人给我用的药应该都很稀有珍贵。只是我如今身无分文，要怎么付药资？” “你这小狐狸，鼻子还挺灵。”陶宿真人笑了一下，温和道，“小狼已经替你付过药资，你要谢就谢他吧。” 茉茉等了好几日，小狼终于来了。 这次他不仅带来一只香喷喷的烧鸡，还送给她一盆红艳艳的长寿花。 “这种花很好养活， 5.005 [] 茉茉连忙起身回头，只见来人一袭雪衣英挺俊美、风仪无限，当真是萧清尧。 没想到他会来这里，茉茉震惊莫名，连忙转身拔腿就跑，拼尽全力逃命。 然而萧清尧感觉到妖气波动，瞬间拔剑出鞘，飞身拦住她的去路，森冷长剑直逼上她的咽喉。 看清她的脸，萧清尧眉目狠狠一沉：“是你！” 他的眼神冰冷锋利，立马挥剑朝茉茉刺去，森寒的杀意铺天盖地。 “说！魔王究竟为何要抓你？”森冷的长剑横在茉茉脖子上，萧清尧寒声质问，“他要你做什么？” “我不知道！”茉茉想起自己跳入冰河逃走的事，连忙道，“我不过是为了逃命才骗你的，我真不知道！” “还敢嘴硬！” 狭长的凤眸眼神冰冷，似乎已经耐心告罄，懒得再与她周旋下去，萧清尧决定直接杀了她，剑锋一抖便朝她刺去。 茉茉吓得脸色煞白，逃无可逃，正要闭眼等死的时候，陶宿真人听到动静慌忙跑出来，急声道：“上神且慢！” “上神，这是何故？”他急匆匆走过来，拦住萧清尧的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锋利的剑尖抵住茉茉的咽喉不放，已经割出血红的伤口，萧清尧冷声道：“真人可知她是妖？” “当然，我当然知道。”陶宿真人慈眉善目的，用手按住剑鞘上方，将他的剑压了下去，“她是我新收的小徒弟。” 俊挺的眉峰紧蹙成一团，萧清尧似难以置信地扫了茉茉一眼，问陶宿真人：“这是怎么回事？真人邀我前来，就是为了她？” 茉茉目光微颤，刚刚听到陶宿真人说她是他的小徒弟而惊讶不已，忽然又有些怀疑，莫非是他给萧清尧报信，让萧清尧来抓她？ “当然不是。”陶宿真人笑呵呵道，“上神先放过她吧，请跟我来。” 萧清尧犹豫了一瞬，陶宿真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他一抬手将茉茉定在原地，这才收起长剑，跟着走进药庐。 “上神请稍候，马上就好了。”陶宿真人守在红彤彤的丹炉边上，小心翼翼调整火候。 萧清尧走过去看着丹炉，似有所悟：“这里面就是真人所说的赤火丹？” “正是。”陶宿真人颔首道，“上神体内的寒毒已积攒了几百年，一直无法根除。我四处苦寻良方无策，如今终于炼制出来这种赤火丹，恰好可以攻克上神体内的寒毒。唯一只是，这赤火丹必须出炉即服用才能达到最好的疗效，所以才不得不请上神亲自前来。” 正说着，只听那丹炉中轰鸣一响，瞬间迸射出无数道金光，空气里有股奇异的香气弥漫开来，陶宿真人眼睛一亮，击掌道：“得了！” 他连忙走上前去，小心翼翼揭开丹炉，隔空取出里面那颗红通通泛着荧光的赤火丹，移到萧清尧面前。 眼看那丹药的荧光渐渐淡去，很快就要不亮了，他连忙催促道：“上神赶紧服用吧，过了药效就不好了。” 萧清尧点点头，伸手拿起那颗已经不再灼烫的赤火丹，略略打量了一瞬，然后便吃了下去。 “上神感觉怎么样？”陶宿真人打量着他的神情，似乎颇为期待。 漆黑的浓睫微敛，萧清尧慢慢感受着体内的灵力变化，微讶道：“五脏丹田都能感觉到温热，筋脉里的寒气也被逼退不少，这丹药见效竟然这般奇快。” “有效就好，有效就好。”陶宿真人笑呵呵地捋着花白的胡子，欣慰道，“上神的寒毒总算有救了。” “有劳真人费心了，不知真人从何处得来这良方？” “方子是早就有的，可惜材料难得，如今才终于有了机缘。” 高挺如山巅雪松的身姿微微前倾，萧清尧低下头拱起双手，郑重向陶宿真人致谢。 他的目光扫过被定立在外面院子里的茉茉，眉头又锁起来：“真人刚才说，收那狐妖为徒，不知是怎么回事？” “她呀……”陶宿真人眉目舒展，面露笑容，将他救了茉茉，给她治伤又助她化形的事讲了一遍，“这小狐狸挺聪明，我见她喜欢看医书，又有几分悟性和慧根，便想收她为徒，教她点医术。要是她以后能治病救人，也算是一桩善事。” 陶宿真人素来闲云野鹤惯了，不喜欢九重天上的拘束，几百年前辞掉天帝封给他的上清宫天医苑首座一职，留在凡间行医问药、悬壶济世，药神谷的名气也越来越大。 有很多九重天上天医苑都医治不了的疑难病症就会求到药神谷陶宿真人这里，包括萧清尧体内的寒毒，一直靠他炼制的金火归元丹来压制毒性。 萧清尧早有耳闻，药神谷的陶宿真人是活菩萨，不止救神仙救凡人，甚至连受伤的妖怪求到药神谷，他也会尽心尽力医治。 只是没想到这次会这么巧，竟然会在这里遇到那逃跑的狐狸。 “她是妖。”萧清尧目光冷冷地看向窗外，质疑道，“真人岂能收一只妖怪为徒？” 陶宿真人摇了摇头，捋着花白的胡子：“妖怪和人一样，也是有好有坏，岂能一概而论？我看这狐狸心性纯良，且有向学之心，教她医术有何不可？” 萧清尧沉着眉目，满脸的不赞同：“妖族奸诈狡猾，天性卑劣，一旦化形就会披着人皮四处作乱，妄生祸端。这狐狸从前只知吃喝玩乐，何时有过向学之心？到了这里倒会装模作样起来，竟然还想学医术，真人可千万别被她给骗了！” “上神何以对她如此成见？”陶宿真人掐着胡须，不解道，“难道上神之前认识她？” 被定在外面院子里的少女穿着一袭火红衣裙，乌发红唇，娇艳明丽，雪白的肌肤清透似雪，纤腰楚楚不盈一握，明明是一副极清纯的长相，偏生有种勾人摄魄的美艳和魅惑。 萧清尧从窗扉间看着她，语气凉薄道：“不瞒真人，她就是我养了三百年的那头狐狸，近日忽生邪念，偷偷化形成妖。我已狠狠惩罚过她，将她丢下天界，不想她竟然能活下来，还跑到真人这里招摇撞骗，今日断留不得她！” 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缘故，陶宿真人犹豫了一下，又不忍心道：“她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没一处完好的地方，就算是犯了再大的错，也足够抵罪了吧？上神何必赶尽杀绝，非要置她于死地？” 为人医者总是心存仁善，陶宿真人又是操心费力为他治病的恩人，萧清尧没办法，只好用密语传音，将魔王离千殇四处派人找这只狐狸的事告诉陶宿真人。 不管魔王是什么目的，绝不能让狐狸落入魔族手中，所以他非杀她不可。 没想到其中竟还牵扯到魔族，陶宿真人这才明白干系重大，可是…… 他看向站在外面的茉茉，犹豫道：“上神有所不知，她可不是普通的狐狸，而是一只纯血的赤火狐，整个三界也许就只有这么一只了。这次给上神服用的赤火丹，正是用她的赤火狐之血炼制而成。” “今天才是第一颗，后续还需再服用九丸，才能彻底拔除上神体内的寒毒。”陶宿真人为难道，“原本她已经答应取血百日，供我所用。如果上神非要杀她，后面那九颗赤火丹可就制不成了……” “赤火狐？” 清俊的脸庞面色沉沉，萧清尧怎么都没想到，他刚刚服用的丹药，竟然是用那狐狸的血炼制而成？ “真人为何不早说？”薄削的唇紧抿成一条线，萧清尧面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终是忍不住责备道，“我这寒毒并不致命，又何必拿她的血炼药！” 陶宿真人自知理亏，讪然道：“老朽自知不该如此，但我也是为上神担忧。这寒毒现在还不 6.006 [] 茉茉暗暗盘算着，九灵月魄就摆放在萧清尧的书房里，她曾经亲眼所见，要拿到似乎并不难。 等到九灵月魄到手，她再想办法逃出沧澜宫。 若是能救小狼一命，似乎可以铤而走险一试。 一时间满脑子充斥着这个大胆的想法，紧张得手心里冒出汗来，茉茉连忙垂下眼帘，掩藏起自己的心思，假装出一副胆小怯懦的样子。 萧清尧淡淡扫她一眼，转身看向陶宿真人：“我要把她带走，真人还有没有要交代的？” 陶宿真人走进药庐，不一会儿便拿了几本医书出来，交到茉茉手中：“这几本医书都是最基本的药理和医理，你拿着看吧，有不懂的可以记下来，有机会再问我。” 茉茉已经被解开定身术，她接过那几本医书，想到他说自己是他的小徒弟，还在萧清尧面前帮她说情，再加上还救过她一命，她应该叫他一声“师父”才对。 只是因为取血的事，终归感觉不太舒服，她低头向陶宿真人行礼，哑声道：“谢谢真人。” 陶宿真人温和地笑了，点了点头：“去吧。” 离开药神谷，萧清尧带着茉茉一路腾空而上，瞬息之间已经来到万丈高空的九重天。 远远看到巍峨高耸的南天门，萧清尧回头扫了一眼茉茉，抬手将她打回原形。 刚刚还是漂亮美艳的红衣少女，一眨眼变成一只通体伤疤、斑驳丑陋的无毛兽，甚至看不出她原本是一只狐狸。 茉茉僵在原地，满腔郁愤和屈辱如鲠在喉。她强忍住满满的厌恶，仰头看向萧清尧，语气平淡地问：“禛尧上神能否允许我化成人形？不然这一身伤疤，恐怕会吓到别人。” 峻挺的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一瞬，似是没想到从前那只总喜欢缠着他撒娇的狐狸竟会用这般语气跟他说话，萧清尧目光沉了几分。 垂眸看着她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的确令人十分不适，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冷声道：“我再问你一遍，魔王究竟为何要抓你？” “我是真的不知道……上神若是不信就杀了我吧，反正我这么活着，和死了也没什么分别。”茉茉直直看着他的眼睛，笃定他肯定不会杀她。 毕竟他还要拿她当血包，治疗他体内的寒毒呢，现在怎么可能舍得杀了她？ 果然，萧清尧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没再管她，转身举步向南天门走去。 茉茉暗暗冷笑，直起身，重又化成人形，压下眼底的郁色，快步跟了上去。 南天门外守门的天兵侍卫看到禛尧上神带回来一个十分漂亮的姑娘，也不敢多问，只能低头行礼，在背后悄悄打量几眼。 一路沉默地跟在萧清尧身后，再次回到沧澜宫，踏进那道垂花门，看着那一片雪白缤纷的梨花林，茉茉感觉恍如隔世。 余掌事见到她的时候，仿佛活见鬼，抬手指着她，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上、上神……她、她怎么又回来了？” 英俊的脸庞没什么表情，萧清尧语气冷淡地吩咐道：“去收拾一间空房。” 余掌事看着茉茉那张漂亮到惊艳的脸，一时间心念百转，连忙赶去宣云殿，将紧挨在萧清尧寝殿旁边的房间收拾出来，整理得干干净净。 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安排，萧清尧知晓此事的时候，一时间颇有些无语。他刚想让余掌事换一间房，又想着将狐妖关在他旁边倒也未尝不可，免得她离得远了，再生事端。 将茉茉关到那间房中，萧清尧又设下一道牢固的结界，任凭她怎么作妖，都不可能逃出来。 茉茉如今灵力低微，生死都掌握在他手中，根本无从反抗，只能老老实实待在那个房间里，暗暗想着对策。 萧清尧的书房在知微阁，而知微阁位于整个沧澜宫的最东边，离这边很远。 如今她被困在这间房中，连出都出不去，要想拿到九灵月魄，不亚于痴人说梦。 她必须先想办法出去才行。 茉茉暗自思索着，脑筋转得极快。 先前在沧澜宫中待了三百年，她对萧清尧的脾性十分了解，知道他吃软不吃硬，总归是有心软的时候。如果她能放下身段，向他示弱，渐渐让他放松警惕，没准他能允许她走出这间屋子，扩大一下活动范围。 反正她不过是想去知微阁，又不会离开沧澜宫，要想让萧清尧允许她在沧澜宫内部自由活动，这个也许还能实现。 心里打定主意，茉茉便安心在那个房间里住下来，一切都需按部就班，急不得。 她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平时就在房间里看陶宿真人送给她的那些医书，饿了就敲敲门，让余掌事给她拿点吃的，而且给什么吃什么，再不像从前那般挑嘴难伺候。 萧清尧有时路过，偶尔会从敞开的窗扇向里瞥一眼。只见她捧着本医书看得入神，有时还会拿支笔写写画画，似乎十分认真的样子。 他觉得这狐妖在装模作样，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只要她能老老实实待着就行，其余他也懒得管。 就这样过了些时日，余掌事确认茉茉并未重新获得禛尧上神的宠爱，反而是像囚犯一样被关起来。禛尧上神对她不闻不问，余掌事便也跟着懈怠下来。 他不再给茉茉清理房间，也不再精心细致地给她准备饮食，什么时候想起来就给一点，想不起来就算了。 茉茉饥一顿饱一顿，有时连口水都没得喝，实在撑不住了，她就会拉开门大声呼喊，将余掌事引过来，让他给自己拿吃的喝的。 “你不是已经化形了吗？怎么不接着练练辟谷？”余掌事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讥讽道，“别以为披着层人皮就像个人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喝拉撒的畜生，还要老夫我给你倒马桶，知不知羞耻！” 茉茉往日还是狐狸的时候，就与这老匹夫不太对付。 余掌事总是嫌她的毛掉得到处都是，嫌她泼皮闹腾，害得他一天到晚跟在后面收拾。 不过那时候她还是萧清尧的心尖宠，他在任何人面前都冷着脸，一副清冷孤傲、高不可攀的样子，唯独愿意在她这只狐狸面前露出一丝微笑，连同她说话都轻声细语的，耐心又细致。 背后有萧清尧撑腰，余掌事即便再讨厌她这只狐狸，也只能尽心尽力地伺候着。如今萧清尧不在意她了，甚至恨不能杀了她，余掌事自然也不会再给她好脸色。 茉茉冷眼看着余掌事，真想一爪子挠死这个老匹夫。可她如今被囚困在这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好收敛起神色，忍耐道：“余掌事，劳烦你给我拿点吃的和水，我已经三天未进食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余掌事听得不耐烦了，咣当一声把房门甩上，“老夫忙着呢，没功夫伺候你这小畜生！” 被甩上的门扑了一鼻子灰，茉茉气得龇牙，却也没有办法。她小声地将余掌事来回骂了好几遍，又回到桌边坐下，拿起医书翻看着，努力把腹中的饥饿忘掉。 到了晚上，萧清尧回来了，茉茉能听到他的脚步声从她的门前路过，没有丝毫停留便走进旁边的寝殿中，然后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原本她可以趁他路过的时候，打开房门向他告状。就算萧清尧再冷酷无情，总不至于连口吃食都不给她。 原本她应该主动示弱求饶的，这样才能引起他的一丝怜悯，早日将她从这里放出去。 可是茉茉一想到他那张冰冷淡漠的脸就觉得厌恶，不想看到他，不想跟他开口，不想在他面前显露困境，也不想向他求助。 若是可以，她真的很想练一下辟谷。 可是如今她这具身体残破不堪，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根本无法再修炼。虽然勉强将筋脉打通，却容纳不了多少灵力，就算她再怎么修炼，也不会有多少进益，更不用提辟谷了。 腹中饥肠辘辘，茉茉饿得头晕眼花，连医书都看不下去了。她躺到床上蜷缩着，催促自己赶紧睡，睡着了就不饿了。 等到明天白天，萧清尧走了以后，她再去闹腾余掌事。明天应该就有吃的了，连续四天不给吃的，他总不至于真的要饿死她。 茉茉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在梦境里见到了小狼，他问她为什么不辞而别，问她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茉茉正想安慰他，她一定会快些想办法拿到九灵月魄，忽然听到轰隆一声闷雷炸响，顷刻之间，哗哗的雨声瓢泼而下。 浑身陡然一颤，茉茉从睡梦中惊醒，只听外面闷雷滚滚，一道道雪亮的闪电撕裂夜空，漫天游走如疯狂的银蛇，照得室内时明时暗。 圆圆的狐狸眼中涌起压抑不住的恐惧，茉茉连忙缩到墙角，用毯子将自己整个蒙起来，颤巍巍地蜷缩成一团，极力捂住耳朵，不敢去听外面接连不断炸响的雷声。 她特别害怕打雷。 很久很久以前，她的后母将她丢进河里，想要将她淹死的那个大雨夜，天上就滚着这样可怕的闷雷。 她不会凫水，沉在冰冷的河水里挣扎的时候，漫天雷声轰鸣大作，雪亮闪电炸裂夜空，瓢泼的大雨拍打在河面上，如天罚一般吓破了她的胆。 哪怕后来她被萧清尧所救，每到雷雨夜，她都会想起被沉在水底挣扎不得，睁不开眼，抬不起头，喘不动气的那种几近死亡的窒息感。 之前那些年月，每到打雷的时候，茉茉都会忙不迭跑到萧清尧身边，钻到他怀里藏着。若是夜晚的时候，她就会钻进他的被窝，紧紧挨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