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技巧详解》 1. 第 1 章 [] 英怀舟盯着眼前的窄小光屏,麻木的翻了个身,半闭了一会眼睛。 这是她在星际中漂流的第十一个地球自然月,获救的希望正在不断的变小。 实际上,按照地球联邦当前的救援规则,如果她的逃生舱没能在事故发生后的一个月内被救援舰队发现,那么之后再次出动救援舰队搜救的概率,会变得非常渺茫,几乎为零。 英怀舟心里也清楚,她大概率是无法等到救援了。 但此时,她别无选择,也只能继续苟着,期待奇迹的发生。 英怀舟总觉得自己其实还没到山穷水尽,她每天对自己说的最多的就是:人只要还没死,一切皆有可能。 于是她就一直这样,继续在已经耗尽了能源的逃生舱里,半死不活的耗着。 逃生舱标配的食物只够成年人吃三个月。 得益于英怀舟的抠门属性,从一开始就做了最坏的打算,顿顿省吃俭用,就靠着那点味道古怪的营养液,她每天只吃一点点,居然也硬生生的撑到了如今。 不过现在,营养液也只剩最后两袋了。 英怀舟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骨瘦如柴的手掌,定了定神,又把视线移回面前的屏幕上。 逃生舱标配的狭小全息屏里,正在播放着上个纪元的古老影片。 那时候地球联邦还没有成立,全球存在两百多个国家和政权,影视作品更是种类繁多,数量庞大。因为那个时代的影片已经超出版权保护时限,现在的地球联邦也不再需要支付给创作者的后代版权费了,所以这一批联邦生产的逃生舱里,离线存储的都是那个时候的影像作品。 视频播放器配备了一个独立的能量转换装置,非常小巧,形似一个指环,能够不间断的从宇宙中捕捉到一些游离的能量潮汐射线,再将其转换为一种清洁能源,提供给视频播放器使用。 这些转换而来的能源非常稀少,远远不足以让逃生舱再度恢复动力,但是维持不间断的视频播放还是绰绰有余的。这也让英怀舟不至于在密闭无人的环境里变成一个疯子。 在这十一个月里,她看了各种类型的电视剧、电影、动画片,甚至还有部分综艺节目。 不得不承认,上个纪元的作品虽然老套,但确实量大管饱,就是质量有些参差不齐。 英怀舟缓慢眨巴了几下干涩的双眼,放松了一下眼睛,又继续看向屏幕。 视频里的男女主人公,穿着古香古色的衣裙,正对着一桌古典家常菜肴,仪态优雅的开始用饭。 她的思绪开始被屏幕里的饭菜所吸引,脑海里充斥着对于的食物的渴望。这也是近几个月来的常态。 她盯着男主人公正在喝的一碗汤羹,开始了新一轮的浮想联翩: 上个纪元的封建王朝对于食物处理有这么高的水准? 话说这个电视剧的背景是什么朝代来着? 唔,这道菜是什么? 看起来是荠菜肉丝豆腐汤? 汤色碧绿,豆腐白嫩,看起来就很鲜甜清香…… 真想尝一口呀…… 就这样,一边看着上个纪元的古董连续剧,英怀舟一边习惯性的陷入了对于美食的幻想。 毕竟她生平就两大爱好:钱和美食。 作为一个烈士遗孤,还是个母胎单身,英怀舟其实了无牵挂。 在经历了社会抚养,报考了对于烈士家属提供助学贷款的军校之后,英怀舟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成为了一星舰基层指挥。而后她在边防序列服役五年,还完了她之前的助学贷款。 之后英怀舟拒绝了星际舰队作战序列的招揽,选择退役,成为了一名星际旅行家,靠直播为生。 她有军队服役的经历,职业素养过硬,本人爱吃会吃,又会讲段子,很快凭借个人特色在直播圈中打出名气,大小也算个知名主播。 等好不容易攒够了钱,英怀舟也弄了辆私人星舰,想要更进一步,去往最近新开发的新星域来一次荒野求生直播,赚一票大的。结果就这么倒霉,遇上了超星新爆炸,一切打算沦为空想。 英怀舟回想起来,还是有些的后悔的。 自己当初买私人星舰的时候,就该狠狠心,申请个贷款,买个全新款。 就因为当时她已经退役,无在职工作单位可以提供担保,个人贷款的利息额度太高,一时抠门,选择全款买了个二手的小型舰。 说是二手,实际上不知道是已经多少手的老舰翻新。 这N手星舰的预警系统根本没升级到最新版本,结果导致她没能及时收到示警通知,不然这回的超新星爆炸,凭借她的星际驾驶技术,高低能躲开这波外围的陨石雨。 想到这些,英怀舟就只能叹气。她毕竟孤儿出身,没什么底蕴,身家全靠自己打拼,一分一毫都要算计,难免养成了节俭的习惯。 做人,看来还是不能太抠门。 如果有选择的机会,英怀舟还是想活下去的。不得不说,钱还没花了,命却要没了,这种情况更令英怀舟心态爆炸。 就如同此时此刻,她被迫龟缩在这小小的一具逃生舱里,漂流于这浩瀚宇宙中,有钱没处花。 在于无垠宇宙中漂流了十一个月后,早已丧失动力许久的逃生舱,穿过了一片稀疏的陨石带,突兀的开始加速。 英怀舟感受到速度上的变化,疑惑抬头,视线穿透逃生舱的小型可视窗,向着舱外看去。 视线前方是一片漆黑的扭曲空间,四周的一切仿佛都在被吞噬,连光线都无法逃离。 而她所在的逃生舱,正在以一种越来越快的速度,径直向着那黑洞中心靠近。 面对这样奇景,英怀舟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反而冷静了下来,甚至还诡异的生出了一丝解脱感,反而有心情开始认真打量这伟大的宇宙奇观。 她在心里感叹:所以,这是黑洞?我正在穿越事件穹界? 可惜,能够留给她思考的时间不过短短一瞬,还没等英怀舟生出更多的念头,逃生舱眨眼间没入黑色扭曲的空洞,就这样消失在了茫茫的宇宙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 不可计算的一段时间之后,英怀舟感觉自己再度有了意识。 她缓慢的转动了一下自己的眼珠,然后睁开了双眼。 陡然再次见到光明,英怀舟一时之间有些恍惚。然后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唤醒了她的全部感官。 如果此刻有什么言语能够确切的描述她当前的感受,英怀舟觉得,那应该是:脑子被门夹了。 此时她的脑仁正传来一阵一阵的抽痛,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将她的大脑当成饺子馅,反复翻搅。 英怀舟头痛难耐,下意识的抬手去揉自己的额头,触手却是一片湿热腻滑。 她将手放到眼前一看,手掌上尽是鲜红的血液。 英怀舟心想:我这是……受伤了?怪不得头要疼炸了……等等……!! 忽略脑海中关于受伤的念头,英怀舟将注意力,从手掌中的鲜血,转移到了这只手掌上。 这是一只幼童的手掌,只有成年人的半个巴掌大小。 虽然在掌中血迹的衬托下,白皙得有点过分。但光洁处仍然能看得出皮肤幼嫩,肌理细腻。 这绝对不是英怀舟原本那双已经饿到枯瘦蜡黄的成年人的双手。 英怀舟瞪大双眼,看着眼前的小手,呆愣了半晌,才缓缓弯曲五指,狠狠一握。 她瞳孔颤动,这一瞬,似是想到了什么,又似乎是明悟了什么。 她心念疯狂转动: 难道说……这就是……穿越? 人死后的结局居然是穿越? 还是说……黑洞的尽头……是穿越? 英怀舟百思不得其解,下意识的皱了下眉头,然而这个动作却又牵扯到了额头上的伤口,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还没等英怀舟继续琢磨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震慑人心的低吼声,英怀舟被吓了一跳。 受到吼声中蕴含的声波影响,她小脸泛白,一阵心悸恶心。 还没等她喘上一口气,又是一阵剧烈的打斗声传来。 英怀舟终于从穿越带来的震撼中彻底回神,意识到了这其中包含的危险信息,多年军队服役生涯培养的职业素养在此时体现,她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忽略伤痛,警惕的抬头,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收集信息。 这四下一打量,英怀舟心头警铃大作。 无论自己穿越的这个新身份是谁,她当下的处境……可能都……不太妙。 此时天空当中正挂着一轮惨白大日,空气却并不燥热,反而透着一股子宜人的清新。 正午的天光下,她正处于一处古香古色的庭院中,所有入目的材质具是石木,带着一种地球文明上个纪元的古典风韵,让英怀舟莫名联想起她穿越之前正在看的那一部古装连续剧。 当然,如果四周的建筑仍然完好,那也许应该算得上颇为精巧复古。此时此刻,这处庭院却只剩下战后废墟,似乎有一辆巨大的推土机,将这庭院彻底犁过一遍。破坏和撞击的痕迹,一直蔓延到庭院之外,四面的墙垣也都布满了坍塌碎裂的痕迹。 而以英怀舟所在的位置为圆心,周围倒伏着至少七八具尸体。 各个看起来死状惨烈,鲜血四溅,遍地狼藉。 相比之下,英怀舟穿越的这个身体,没有缺胳膊少腿,居然仅仅只是头破血流,已经算是格外体面了。 可惜英怀舟还没来得及庆幸,那刚刚出现过的低吼声,又再度响起。 英怀舟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倒不是她胆小,完全是因为这吼叫声中的次声波频率刺激人类大脑,会让人觉得心慌想吐,带有明显的震慑效果。 英怀舟猜测,敢于这样肆无忌惮的咆哮,这发出声音的大概率是当前环境中的顶级猎食者。 此时这里尸体众多,不断散发的血腥味很可能吸引那猎食者过来,境况十分危险。 当然,还有另一种更加严峻的可能。 那就是这些尸体本来就是那猎食者制造的。 如果真是这样,在它完成了后续的狩猎之后,也一定会回来享受战利品。 无论如何,继续留在这里都是下下之选。 英怀舟内里毕竟是一个成年人的芯子,有了大致判断,也不再犹豫,颤颤巍巍用手扶着地面,准备勉强自己站起来赶紧跑路。 然而还不等英怀舟彻底起身,她左前方的庭院石墙突然发出轰然巨响,直接碎裂开来,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墙面,立时坍塌,徒留一地废墟。 伴随着墙面的破碎,一个黑影从中倒飞而出,滚到英怀舟的身前才堪堪停下,露出一个仰躺的人形轮廓,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是凶多吉少。 英怀舟被这突发的意外吓了一跳,原本正想要起身的动作立马一变,迅速趴伏在地,一动不动,宛若去世。 听着不远处断断续续的打斗声,英怀舟屏息凝神,装了一会死,确认自己身边没再出现动静,这才悄悄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她躲在散乱的一众尸体之后,刻意放轻了呼吸,眯着眼睛向打斗声来源处看去。 透过刚刚被砸开的墙垣破洞,英怀舟看到了一副激烈的战斗画面,三个人类武者正围着一只巨大的虫型怪兽在进行生死搏杀。 那巨虫面目丑陋,身量巨大,仿佛一只被放大了无数倍的鼻涕虫,身上如同涂满了黑色油墨,腻滑濡湿,肥肉层层叠叠。 此时巨虫身上已经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流出的竟然是银蓝色的血液,但其状态仍然亢奋不已,身下还有无数的触角正在划动,行动间敏捷依旧,看上去既恶心,又惊悚。 在它的嘴部,一对上颚正大咧咧的张开着,露出其中沾染着血色的锋利边缘,口部下方还藏着一只灵活的口器,时不时翻吐而出,仿佛一把神出鬼没的利剑,不断刺向另外三名人类。 而与之战斗的三名人类武者,其中一人身形高大,身着黑色劲装,手持一把金属长剑。 另有一人身形略微瘦削,却更加敏捷灵活,身着青色长衫,手持一把银亮的匕首。 最后一人则身形矮小,穿着一身亮色的水蓝色曲裾,明显是位女性,手中却握着一柄墨色的长枪,配合着那两名男武者,不断刺出,对那巨虫进行骚扰攻击。 英怀舟默默旁观了一阵,短短几个回合的交手,她就发现,这三人之间配合并不默契,应该只是个临时的打怪组合。 相较之下,两名男武者明显杀气更重,攻势凌厉,战斗经验颇丰。而那蓝裙女性,则多是掩护另外两人出手,时常还有些配合不到位的情况出 2. 第 2 章 [] 英怀舟上辈子虽然称不上见多识广,但绝对不算孤陋寡闻。 在边防序列服役期间,战友们口口相传的各种军方秘闻就不说了,后来做了主播之后,各色乱七八糟的传闻也听了不少,却还真没亲眼见识过超凡力量。 她呆呆的看着那青衫武者手里的匕首,直到几息之后,才彻底按耐住心中的激荡,平复心境。 此时她尚且不算脱离险境,只能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继续观察这一场超出她以往认知体系的战斗。 战场之上,青衫武者虽然使出了超凡力量,但是哪怕英怀舟也能看得出来,这种力量他使用得十分勉强。 随着战斗的继续,青衫武者脸色苍白如纸,渐渐只能勉力支撑。 好在巨虫此时也是强弩之末,它被多人的轮番围攻,伤势惨重,又经历了青衫武者的超凡攻击,动作愈发绵软,身上几处致命伤口血流不止,银蓝色的血液淌得遍地都是。 渐渐地,巨虫那些被匕首砍出来的伤口开始成片被冻结,致使它行动艰难。而青衫武者每每挥舞匕首,都要喘息片刻,看上去距离力竭已经不远。 双方此时都到了最惨烈的搏命阶段,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英怀舟在一旁放缓呼吸,全神贯注。 她知道,机会转瞬即逝,就看她能不能把握住那一瞬间。 果然,巨虫忍受不了被青衫武者不断用超凡力量限制行动,又一次弹射出了口器,想要故技重施,打乱敌人的攻击节奏。 看到巨虫的动作,英怀舟双眼一亮,机会来了! 凭借她之前的观察,每次这巨虫收回口器的时候,因为势能的瞬间变化,其身型会有一个短暂的停顿。 英怀舟等的就是这个停顿。 她瞄准之前就观察好的方向,紧握长剑,就地一滚,刚好滚到巨虫的身体侧后方,这里正是巨虫的视线死角。 可惜在执行过程中,英怀舟才发现,这具小身板的行动能力简直就是严重拉胯。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翻滚动作,英怀舟感觉自己仿佛经历了一场天翻地覆的车祸,浑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疼!疼! 英怀舟咬紧牙关,凭借自己成年人的意志力,勉强完成了预期的动作,来到了巨虫的侧后方。但是本就有伤的额头更疼了,胸口也开始发闷,恶心的感觉一阵一阵的往上翻涌。 她按耐住自己想要当场吐个天翻地覆的冲动,稳住重心,伏低身形,躲在巨虫的视线盲区里,抬眼看向那青衫武者,冲他使了个眼色。 可惜,那青衫武者似乎没看懂英怀舟的眼色。 在发现了突然冒出来的英怀舟之后,他手上的攻击一下子从凌厉转为了激进,似乎英怀舟的出现不但没有让他看到希望,反而令他开始疯狂起来。 英怀舟并不知对方为何突然自乱阵脚,但是此时也容不得她多想,机会转瞬即逝。 趁着巨虫目前还没注意到她,英怀舟双手同时发力,提起长剑,瞄准巨虫的背上一处正在血流不止的伤口,奋力一把捅了进去。 其实这一击的主要目的还是吸引巨虫的注意力。以英怀舟现在这小身板的力量,杀伤力实在有限。 故而当剑身插入巨虫后背伤口的瞬间,英怀舟提前泄力,双手弃剑,身体向后仰躺,就着这个姿势,斜着滚了出去。 这是英怀舟精心计算好的躲闪路线。 毫无防备的巨虫在承受了突然背刺之后,如英怀舟预计的一般,扬起了巨大的前半截身体,做出了一个回头的动作。口中的口器飞速弹出,正好击中英怀舟原本的位置,巨大的力量将土石都打得碎裂开来。 而英怀舟此时却早已翻身滚远,恰巧避过了巨虫这一击。 另一边,青衫武者见状也突然爆发,匕首上银色幽光陡然大盛,拼尽全力对着巨虫狠狠刺下。 这一下几乎将巨虫捅了个对穿,洁白的冰霜顺着匕首处向四周蔓延,将巨虫冻结在原地。 英怀舟滚出几圈后,由于体能不支,不得不停了下来。 她半仰着身体,回头望去,正好看见这振奋人心的一幕。 然而还不等英怀舟欢喜,那几乎被冻结成冰雕的巨虫却突然破冰而出,破碎的冰凌散落一地。 它上半身高高抬起,昂首向天,声嘶力竭的发出一声咆哮,而后转身低头,一双黑豆般的眼睛,忿恨地盯住了还躺在地上的英怀舟。 见此情形,英怀舟不由一愣。 按照她之前的观察,这只巨虫没什么智慧,所有的攻击模式都遵循本能,谁离它近,它就攻击谁。 也是基于这个判断,英怀舟才敢上去捅巨虫的屁股,就是仗着自己跑远了就能脱离仇恨。 可巨虫此时的反应,显然是不能忍受自己被爆菊的耻辱,似乎是恨上了英怀舟。 还不等英怀舟想明白其中缘由,就见那巨虫一甩头,丝毫不顾及身上那被青衫武者捅出的贯穿伤,一对上颚豁然张开,扭着肥胖的身体,冲着英怀舟就啃了过来。 这一瞬,英怀舟感受到了巨大的生死危机。 她想要闪避,但她当前的身躯只是个稚嫩幼童,哪怕意识到位了,行动力却完全跟不上。英怀舟觉得自己仿佛被禁锢在一团琥珀中,尽管竭尽全力,做出来的动作却仍然慢慢悠悠。而那只巨虫却在眼前不断逼近,无限放大。 英怀舟此时只能寄希望于那青衫武者。 希望他此时能看清形势,不要逃跑,赶快再给这巨虫补上一刀,趁着这大好机会彻底终结它。 虽然这样一来,自己难免会面对巨虫的临终一击,但是事已至此,此时英怀舟也只能和这巨虫赌一赌谁的命更硬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青衫武者不顾刚刚大量使用超凡力量之后的虚脱,一个敏捷的腾挪,居然从巨虫身下一掠而过,抢在巨虫咬中英怀舟之前,闪身抱住了她。 英怀舟只觉得自己被一具炽热的身躯拥住,紧接着一捧赤红的血花在眼前的身影上绽放,那青衫武者的背部直接被怪虫啃下了一大块皮肉,立时衣裳破损,鲜血横流。 英怀舟被当前这一番变化惊得目瞪口呆,她没想过这青衫武者既没有趁机逃跑,也没有趁势补刀,而是为了救她,替她承受了这致命一击。 上辈子战争遗孤出身,英怀舟可谓孤寡半生,还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被人以命相护的待遇,一时间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好在如今的英怀舟是老黄瓜刷了绿漆,稚嫩的皮囊里是个成熟的老灵魂,在短暂的呆愣之后,英怀舟就立即回神,知道当下形势严峻,不论她是感到混乱、迷茫还是感动,最重要的还是先解决掉那只巨虫。 英怀舟眉头一扬,露出一双坚毅的眼眸,也不推开身上 3. 第 3 章 [] 这些记忆碎片并不长,有的画面混乱而模糊,看不清内容,有的画面一闪而逝,意义不明。 等到出现清晰的场景,是在一个昏暗的山洞之内。 英怀舟能够看到“自己”已经成为了一只黑色长虫,和许多同类被关在一起。 她立即意识到,自己目前看到的应该是刚刚那只巨虫的记忆,自己正在以“它”的视角来观察这份记忆。 不久之后,“它”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老头,面容虽然苍老,却精神矍铄,一头银白色的长发打理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老人穿着一身基佬紫长袍,面容慈爱,手法轻柔,将“它”和其它同类放入黑色的洞穴里。 接下来老人每日都来观察“它”和同类,时常往山洞里放置一些怪模怪样的食物。 然后记忆碎片变换,同类们越来越少,而老人看向“它”的目光也从慈爱变为了癫狂。 随着“它”的身体越来越庞大,长成一只黑色巨虫,老人开始丢一些人类进入山洞,训练“它”和那些人类作战,但是在“它”杀死人类之后,却不允许“它”食用人类的尸体。 有一次,在杀死一名人类之后,一只同类巨虫没忍住,张口吃掉了尸体,而后就双眼赤红,开始在山洞里疯狂的来回撞击。 老人观察到了这一幕,略略动了动手指,那只同类就四分五裂的破碎了一地。 接着又过了一段时间,当山洞里只剩下“它”和另外几只同类的时候,老人带着一个身形矮壮的男子走入了山洞。 这个男子长了一张国字脸,穿着一身婊里婊气的翠绿色儒衫,下巴上的长长胡须被绑成了一捆麻花辫,头发却是胡乱披散着,他目光灼灼的盯住“它”和其他同类,问身边的老人: “山长,这几只魔兽真的能沟通?那岂不是驯养成功了?” 老人双手背在身后,摇摇头,说到: “差得还远,耗费我这么多的精力,最后只得这么几只。关键在于这几只象鼻虫乃是我精心人工培育,一直未食用过血肉,故而堪堪能保留一丝理智。你用神魂沟通它们,试试将它们收入你的御兽环。不过它们若是不能自控,吃了人肉,那就跟外野的魔兽无甚区别了。这失了智的魔兽,只余吞食人类的本能。那时,你神魂沟通不了,自然也就收不回来。” 麻花辫胡子咧开嘴角,憨厚一笑,眼里却闪烁着精光,“嘿嘿,就算是一次性的,那也尽够用了。您想想,等您那边一得手,就把这几只魔兽往春山别院一丢。嘿,到时候,英国公府的人就算再能打,也只当是有魔兽闯过了业川防线,哪里能猜到这魔兽会是驯养出来的。怕是反倒会急急忙忙回前线探查,一心去寻那并不存在的疏漏了,哈哈!” 老人听了这话,表情淡然,不置可否,只是感慨:“可惜只能弄到这种最普通的象鼻虫,若是我手上有那传说中的千眼象鼻虫,哼哼,我又哪里会怕了他北境英国公府。” 麻花辫胡子听了这话,双眼一转,似乎是领悟了什么,问老人:“山长可是看上了晋院御灵系的那颗虫蛹?不若我想个法子……” 老人却抬手止住了这个话题,对麻花辫胡子说道:“你无需操心这些,晋院那边我自有安排。眼下先找到天命玺要紧,也不知这东西是不是真的落在长公主的手上。” “嘿嘿,要不是纪太后那边漏出来的消息,咱们还真不知长公主竟还活着,居然还嫁给了英家老五。”麻花辫胡子一边说着话,一边撸了一把编成麻花辫的胡子。 老人斜睨了他一眼,似乎是没兴趣与他讨论皇室秘辛,点了点面前的几只黑色魔兽,说到:“行了,干正事吧。” 麻花辫胡子连忙收起八卦的嘴脸,神色一正,双手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圈。 随着他手部的动作,那虚空被绘制出的圈居然开始发出幽幽绿光,最后变成了一个翠绿色的圆环。圆环中间有绿色的光点不断快速明灭,仿佛联通了另外一个时空。 此时,英怀舟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通过那个绿色圆环呼唤“它”,接着“它”就本能的向着那绿色圆环投身而去。 在进入圆环的最后一刻,“它”还听见那麻花辫胡子继续向老人打听:“山长,那天命玺究竟是什么东西?” 老人随口答到:“毕竟是皇室秘宝,我也不甚明了,未曾见过。不过萧氏皇族秘传,说天命玺可蕴养灵魂,延年益寿。如今我寿元无多,必然各种方法都要试上一试的,这天命玺怕是如今各种延寿方法中代价最小的……” 接着视野中的画面一转,后面的话英怀舟就听不见了,下一个记忆画面出现,面前的场景就已是一座眼熟的庭院了。 然后就是一段惨烈的杀戮,坍塌的墙垣,惊呼的人群,残破的尸体,被人护着的懵懂小女孩,周围的护卫和仆妇不断死去,小女孩被拖拽奔逃之际摔倒,然后周围仅剩的几人开始拼死拦截“它”。 画面断断续续,记忆碎片不甚连贯,最后定格在血流满面的小女孩坚毅的双眸上。 她半躺在地上,不复先前懵懂,目光清明,手中握着的剑正深深的刺入“它”的体内。 记忆至此结束,英怀舟回过神来,缓缓长出了一口气。 好家伙,穿越过来就搏命,极限求生之后,原身的记忆一概不知,恶心吧唧的魔兽记忆倒是先搞了一份。 英怀舟心中堵着一口大槽,却又一时间不知道从何吐起。 至于刚刚获取记忆的能力,英怀舟反倒对此并不惊讶。 毕竟她都穿越了,还穿越到了一个拥有超凡力量的世界,所以自带个金手指什么的,不应该是穿越者的标配么? 英怀舟淡定接受了这个设定,大致整理了一下刚刚得到的记忆碎片,其中那信息量巨大的对话暂且不论,最最关键的是,在那段记忆里,这种恐怖的象鼻虫是被人有目的驯养出来的! 还不止一只! 英怀舟一边在心中暗骂,还有完没完,一边开始挣扎,想要从这种被“泰山压顶”的状态下脱身。 可惜她目前人小力弱,手脚并用的努力了半天,也只是如同一只扑棱蛾子,徒劳无功的在原地划拉。 与此同时,英怀舟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几声低吼。 英怀舟停下动作,侧耳倾听,确定那不是自己的幻觉,而且那吼声仿佛还越来越近,一时间,她扑棱的更欢了。 不多时,另外一只象鼻虫远远出现在英怀舟视线中。 以她此时的姿态,只能躺在地上仰视这第二只象鼻虫。 英怀舟清楚的看到,这一只的象鼻虫双眼通红,爬行之际动作暴躁,一路上怒吼连连,显然是已经失了理智,只余疯狂。 英怀舟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神色愈发紧绷起来。 如果英怀舟没能得到刚刚那只象鼻虫的记忆碎片,可能还看不懂其中的区别。 但此时英怀舟心里却十分清楚,这一只象鼻虫八成是吃过了人类的血肉。 记忆碎片里,那穿基佬紫长衫的老头曾说过,若是这象鼻虫吃过人,那就只剩下吞食人类的天性,毫无理智可言了。而这只象鼻虫寻着动静跑来这里,怕是已经将她当成了下一盘菜。 疯狂的象鼻虫一路横冲直撞,笔直的向着英怀舟的方向前进。所过之处,山石院墙都被其直接撞碎,声势惊人。 眼见这怪虫由远及近,一路冲到自己面前。 那腥臭的,血淋淋的巨口,正在自己眼前不断放大,其中暗藏的那根可怕口器也正蓄势待发。 这一 4. 第 4 章 [] 英怀舟在一旁围观战斗全程,看得双眼放光。跟这位银甲武将相比,之前那青衫武者的超凡攻击只能算是半吊子。 也就是几息之间,这银甲武将就凭空构筑了一个大型的阵法禁制,直接定住了象鼻虫。 那庞大的魔兽身躯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此时彻底一动不动。 英怀舟在心中惊叹:这才是超凡力量! 银甲武将此时才从半空中落下,正好落在定住的象鼻虫后背上。 他随手转着那只银色毛笔,潇洒至极的往前两步,从象鼻虫的头顶飘然跃下,然后顺手拔出腰间佩剑,一个扭身,利落展剑前刺。 长剑从象鼻虫的下颌深深没入,直刺要害,只余一个剑柄在外。 这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做完,银甲武将一手收剑回鞘,另一只手伸出,手中的毛笔凭空一招,那闪烁着银光的阵法如烟花般破碎,消散于半空之中。 而被解除了禁锢的象鼻虫只是抽搐了一下,接着轰然倒地,银蓝色的血液从下颌涓涓流出,蔓延开来。 相比于自己之前干掉一只象鼻虫的狼狈和艰难,这银甲武将一招一式堪称优雅,轻描淡写之间,就斩杀了这只巨大的象鼻虫,身上还不沾染半点血迹。 英怀舟看着这银甲武将一派从容的姿态,又看看那象鼻虫的尸体,内心对于超凡力量的好奇和渴望达到了巅峰,这显然是一种她从未接触过的全新力量体系。 银甲武将并未将这只象鼻虫当做一回事,确认此时象鼻虫已经死透了,起身就朝着英怀舟这里奔来。 几个踏步纵跃,银甲武将瞬间就到了英怀舟面前,看见英怀舟睁大双眼看着自己,虽然脸上全是红蓝交错的血迹,形容狼狈,但眼神清明,呼吸平缓,心中不由得一松。 “女公子可还好?” 银甲武将一边说着话,一边伸出手来,往压住英怀舟的那具象鼻虫尸体上随手一拍。 只见这死死压住英怀舟,让她始终不得脱困的巨大尸体,在这银甲武将的手里,如同一只皮球,被一掌掀飞出去老远。 英怀舟一边暗暗讶异于这银甲武将的力量,一边在心里品味了一下“女公子”这个称呼。 对于原身的情况,英怀舟所知寥寥。 虽然借助那只死去象鼻虫的记忆碎片,英怀舟已经大体上有了一些猜测,但缺乏具体细节,经不起拷问。 一时间,英怀舟也不知道如何接话,只得沉默不语,作为回应。 银甲武将倒也没多注意英怀舟的沉默,只觉得小女娘受了惊吓,一时半会还未回神。 他此时正急着将那还死死抱住英怀舟的青衫武者翻转过来,放平身体,细细检查。 到了这个时候英怀舟才注意到,这青衫武者身形瘦削,虽然身量已有几分成人模样,但面容却极为稚嫩,居然只是个少年。 她一时之间有些动容。 银甲武将默不作声的在青衫少年的身上上下摸索,细细检查了一阵,只略一思索,就将这青衫少年扶了起来,让其上半身坐直,一手扶住他,另一只手则掏出了那杆银白色的毛笔。 英怀舟当即双眼一亮,她好奇这超凡物品很久了,此时有机会近距离观察,当然不能错过。 于是她也上前一步,乖顺的帮那银甲武将扶住青衫少年,一双眼睛紧盯着银甲武将操作。 见到英怀舟的动作,银甲武将只是望了英怀舟一眼,没多说什么,继续专注的抬起毛笔,向着青衫少年背上的伤口点去。 那毛笔点到的地方又开始闪烁银光,随着银甲武将的动作,银色光点连结成一个玄奥的阵法,在青衫少年的背上一闪而逝,隐入他的体内。 英怀舟盯着青衫少年的面色,一时之间到是生出了几分紧张之情。 不一会,青衫少年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英怀舟双眼一亮,心头一松。 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英怀舟肯定是希望这青衫少年能活下来。 然而还不等英怀舟继续欢喜,一阵熟悉的感觉陡然袭来。 和上一次看到象鼻虫的记忆类似,英怀舟觉得头脑突然一清,几段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浮现在英怀舟的脑海中。 这一回,英怀舟变成了一个小小少年,正是儿时的青衫少年。 此时他的面前,一对年轻夫妻一坐一躺,面露欢喜,那年轻父亲正抱着一个襁褓,递给他看。 襁褓里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小婴孩。 “三郎,快看,这就是你妹妹。” 小少年好奇的盯着襁褓里的婴孩,喃喃出声重复这个称呼:“妹妹……” 接着画面一转,少年似乎是长高了一些,穿着一件素色青衫,似乎是在一处花园的庭院的亭台之中,四周花木繁茂,景观雅致。 他的身后正站着几个仆妇,紧张的护着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女孩。小女孩踉踉跄跄,追在他的后面,口中还含糊不清的喊着:“兄长!兄长!” 他回头看了一眼小跟屁虫,十分不耐烦的吩咐了一声:“看好四娘子。”接着一掀衣袍下摆,疾步跑远。 接下来,画面再次变化,这一回,少年身量初初长成,颇有姿态,正挺直了背脊,听面前的夫妻二人说话。 先开口的是那位年轻母亲,她穿着一身暗红色的男式圆领儒衫,头发简洁的梳成发髻,只外面套着一顶玉质发冠。 她正言笑晏晏的哄着怀里的小姑娘:“怎的又和兄长吵嘴?” 此时近距离观察,英怀舟才注意到,这位年轻母亲,容貌大气明丽,十分有气度。她怀里的小姑娘,正是之前那个追在小少年身后的小女孩。 小女孩年岁渐长,从奶娃娃长成了小姑娘,不过四五岁的年纪,端的是粉雕玉琢,玉雪可爱。 小姑娘撅着嘴,指着少年,向母亲告状:“兄长说好要给我钓灰脊回来的,他说话不算话!” 已经懂事的少年故作老成,微微摇头,无奈的看着小姑娘。 坐在另一边的年轻父亲轻笑出声,英怀舟朝他看去,这位年轻父亲相貌秀美,一头乌黑长发,配上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尾一颗红色血痣,更添了一分俊逸风姿。 “四娘,三郎这回可不是去玩乐的,那是入学考试,是考核兄长的本事呢。” 说完这一句,他从手边的桌子上取过一个盒子,递到少年面前。 “三郎这次的考核表现不错,这是我与你母亲给你准备的入学礼,庆贺你考入晋院。” 少年双手接过,打开一看,那盒子里放着一把精致的匕首,银亮的刀身上正反射着锐利的光芒。 少年欢喜的叫出声来:“传承魂兵!” 紧接着画面又一次切换,熟悉的场景再度浮现。 只不过这次又从另外一个视角再度演绎了一遍先前的血腥危局。 那一把精致的匕首此时正被少年握在手中,在面前的象鼻虫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伤口。 少年气喘吁吁,已经竭尽全力,每一道伤口上都氤氲着冰霜,渐渐冻结着象鼻虫的身躯。 然后就是熟悉的画面,一个小姑娘持剑冲出,背刺了象鼻虫一剑,然后又翻滚着闪开。 他连忙疯狂攻击象鼻虫,试图借用兵器中的超凡力量冻住象鼻虫,可是象鼻虫却破冰而出,接着象鼻虫猛然发怒,张着血盆大口,向着地上的小姑娘冲去。 那小姑娘抬起头来,额头上一个刺目的伤口,满 5. 第 5 章 [] 与此同时,就在银甲武将带领飞羽军围杀象鼻虫的时候,远处楼台坍塌的废墟中,一个黑衣人正在观察着战场中的变化。他的脸上带着一张怪异的面具,面具下面带着一部分脖套,一直延伸到胸前,将整个脸部甚至脖颈都遮挡的严严实实。 面具人远远看着飞羽军将三只象鼻虫控制住,利用军阵轮番放血收割,便知道这批魔兽已经掀不起风浪了。 他回过头向着后山望去,眼神里流露出焦虑的神色,心中不断思量起来: 方白恕临渊侯亲卫出身,来得确实挺快,不愧上了天机榜的狠角色,有点手段。 但是这一切也在他们的预料之内。 真正诡异的是山长那边到了此时还没有通讯传来。 按理说来,英家老五夫妻原本是英国公府里低调的一房。 英老五境界不高,也没什么出名的战绩。常年陪着体弱的夫人住在这春山别院,轻易都不在英国公府中出现。 五夫人越氏对外说法是个乡绅独女,家中父母在靖北军中战死了,英国公府念旧,让英老五娶了她。若不是纪太后传来的消息,没人会想到,这位五夫人实际是五年前在政变中已死的长公主。 不过纪太后那边透过来的讯息中十分明确的表示,当年的长公主为了假死脱身,境界滑落,身负重伤,实力大减。 按理说来也不可能对山长造成什么威胁。 照他们之前的计划,这一对夫妻应对起来没什么难度,应该顺手就能解决掉的。 山长还怕长公主手中还握有什么保命的底牌,甚至选择亲自出手对付这夫妻二人来以防万一。 可到了此时,山长还没能出现,连个信息也没传回来。这种情况实在是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 面具人皱起了眉头,有了种不妙的预感。 他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象鼻虫这边的围杀,眼见这最后三只象鼻虫也即将毙命,于是不再等待,心中做了抉择,身影陡然模糊,向着后山快速闪去。 - 这边的战场上,围猎象鼻虫的进度十分顺利,但也并不是所有的飞羽军都参与了这场战斗。 英怀舟注意到,除了负责警戒的几人,另外还有几个兵卒,骑着飞行坐骑,正围着战场上空不断盘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片刻之后,三只象鼻虫发出凄厉的嘶吼,先后被这一队飞羽军斩杀。 虽然就个人战力来说,单独的兵卒可能还比不上之前的牺牲的黑衣武者,但是群体作战的优势和训练有素的胆识,帮助他们完克这些只留下食人本能的魔兽。 方白恕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三只象鼻虫,甚至都不屑于再度出手,反而皱着眉头盯着那几个越飞越高的兵卒。 此时正在天空中巡视的兵卒中,突然有一人回转,快速降落在方白恕和英怀舟面前,他冲着方白恕抱拳行礼,肃声汇报:“都尉,后山有异。” 方白恕听了这话,面色一整,扬手一挥:“带路。” 等说完这两字,他才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英怀舟,神色有些犹豫。 英怀舟却上前一步,稚嫩的小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坚毅:“方都尉,我也要去。” 方白恕看着英怀舟,也不知道这瞬间脑补了什么,转而露出一副感慨的表情。 他点点头:“那么,女公子千万别离开属下太远。” 英怀舟可不是真的稚龄幼女,当然明白这其中深意。这个异世界太危险,目前这里就方白恕实力最强,跟着他才最安全,于是欣然答应这个要求。 但是她要求方白恕把原身兄长的尸体也要一起带着,毕竟她也不确定这附近是不是还有剩余的象鼻虫。 方白恕点头应允,叫过来一个士卒,让他负责携带和保护青衫少年的尸体。嘱咐完这一切,方白恕转头吹了一声呼哨。 旁边一只明显大上一圈的猛禽昂首迈步而出,踱步走到方白恕面前,高傲的一仰头,还忽闪了下巨大的翅膀。 英怀舟被这货翅膀带起的劲风吹了一头一脸,只得默默闭气,然后挪步到方白恕的身后。 方白恕注意到英怀舟的小动作,爽朗一笑,对英怀舟说到:“女公子别怕,它这是在和我撒娇呢。” 英怀舟表面乖巧点头,心中却暗忖:我才没怕,只是借你挡风,不想吃灰罢了。 方白恕并不知英怀舟所想,他在这猛禽的头上顺毛撸了几下,介绍到:“女公子可能没见过,这是咱们北境特有的一种飞行骑兽,名唤骑雀,乃是飞羽军中飞行骑兵的标配。” 英怀舟听他这一介绍,略略挑眉,又认真扫了这骑雀一眼。 这只猛禽全身覆盖着细腻光滑的羽毛,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赭石色光泽,巨大的翅膀在展开状态下大约能有身长的两倍,黑色的眼珠中闪烁着凶厉的精芒,一对脚爪虽然不尖利,却有厚厚的角质层,看上去就算在陆地上奔跑也会十分迅捷持久。 英怀舟在心中品评,看来这些骑雀就等同于她穿越前的单兵飞行器了,不知道除了这种军中标配版本,还有没有私人订制款的。 这样想着,她朝前两步,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这只骑雀的羽毛。 这骑雀明显颇通人性,居然低下头轻轻蹭了她一下。 方白恕见英怀舟明显已经不再惧怕骑雀,看准时机,两手在英怀舟腋下轻轻一夹,就将她举了起来,放到骑雀的背上。 他随即跳上骑雀,坐在英怀舟后面,两脚踩入脚蹬,轻轻在骑雀身下一磕,两人一鸟便飞向天际。 和英怀舟上辈子乘坐各种飞行器的感受完全不同,这种原始的飞行体验全程都暴露在高空之中,气流紧紧贴着她的皮肤吹拂而过。 英怀舟被承托在风中,随着骑雀翅膀的挥动,她也有节奏的上下起伏,全程都又刺激又畅快。 如若不是当前这个复杂的境况,英怀舟几乎想要大声高呼,以此来抒发一下心中的浊气。 但坐在英怀舟身后的方白恕显然对于小女娘的承受能力有所顾虑,几次拉动骑雀身上的缰绳,不断减缓飞行速度。 英怀舟为了保持自己如今懵懂幼女的形象,也不好兴奋高喊“加速,给老娘冲”一类的话,只得一边默默遗憾,一边想着,如果有机会,她一定也要搞一头这样的飞行坐骑,肆无忌惮的飞一次,那感觉一定非常爽。 - 即使是被方白恕限了速,骑雀的飞行速度也堪称迅捷,几乎就是瞬间,英怀舟脚下的视野就发生了变化,他们已经到达了别院后方一处山峦中。 从空中俯视,这一处山峦中有一片明显的空地。用英怀舟的话来说,秃得十分突兀。 茂密的山林间,一圈黄褐色的泥土暴露在外,靠近了还能看到空地中间泥土飞溅,四周草木倒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土坑。 方白恕自然也注意到了此处明显的异常,一拉缰绳,向着那一处空地径直落去。 周围跟随而来的飞羽军也相继落地,一半人手四处警戒,另一半人手进入空地中查探。 英怀舟也跟着下了骑雀,走上前,站在土坑边缘,低头细看。 土坑中倒伏着三具尸体,经过简单的探查,几名飞羽军将尸体从土坑中挪出,并排摆放在坑边的空地处。 英怀舟和方白恕跟着靠近了观察。 其中有一男一女两具尸体让英怀舟感到十分熟悉。 男子相貌秀美,一头雪白的长发,双眼微闭,眼尾一颗红色的血痣,更添了一分俊逸。 一旁的女子面目舒朗,也是发色如雪,虽然唇色过分白皙,但高鼻深目,轮廓精致,能看出来,生前定然是个大气明艳的美人。 正是英怀舟在原身兄长的记忆里见过的原身父母。 两人身上都没有伤痕,与英怀舟记忆中所见的唯一区别也就是头发由黑变白,看上去仿佛安然入睡,宛若生人。 英怀舟看着这两人,心中各种怪异而荒诞的念头纷至沓来,却最终定格为一句自嘲: 看来我这天煞孤星的命格到了异世界也没改,穿越第一天兄长为了救我牺牲,父母双亡,这辈子还是只能做个孤儿。 < 6. 第 6 章 [] 英怀舟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也不知道那位“杨副城主”究竟是什么人,但是她能感觉到方白恕见此时的慎重,她紧了紧手中的匕首,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方白恕一边观察周围,一边缓步退后,直退到英怀舟身前才站定,不着痕迹的将她挡在自己的身后。 他停下脚步后见场面一时安静,反倒朗笑了一声,扬声说道:“原来是枉死城的贵客到来,怎地不和我北境靖北军打声招呼?”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方白恕右手握拳向着空中高举示意。 四面八方的飞羽军立即动了起来,如同合上的花瓣,向着方白恕和英怀舟集结,将两人护在正中,结成一个防守势态的阵列。而原本飞在空中的飞羽军也纷纷落下,整齐的在外围又围了一圈。 那忽远忽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传出一个暗哑的男声:“方都尉这可就是在装傻了,英国公府与我枉死城血海深仇,我来你北境还通知靖北军,这岂不是送死之举?” 方白恕一听这话,当下也不客气,面色一肃,厉声道:“既然杨副城主心里明白,那还敢来我北境,怕是也做了留下性命的心里准备吧?” “嘿嘿,方白恕,就凭你怕是还奈何不了老夫吧?” 随着这一声话音落下,一个身穿靛蓝色长袍的瘦高中年男子突兀显露出身形,居然就大咧咧的出现在他们正前方的空地上,仿佛凭空凝结而成。 此人面颊凹陷,眼神凶厉,一看就绝非善类。 英怀舟盯着这中年男子的面庞仔细打量,却发现此人又是一个她不曾见过的新角色。 而她身前的方白恕浑身戒备,蹙着眉头,紧紧盯住这个瘦高中年男子,沉声说道:“杨义樊,真的是你!你们枉死城的人居然还敢踏入北境?” 那杨义樊却嗤笑了一声,满不在乎的回道:“我确实斗不过英国公府,但是也得是那几位亲自出手才能拿得下我,你又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对我放狠话?” 方白恕毕竟是沙场悍将,面对危局愈发冷静,他面色不变,根本不理会对方的挑衅,直接大喝一声:“结阵!守鹤!” 四面原本就处在警戒状态的飞羽军应声而动,脚下动作变换,手中长枪直立,整齐划一的“嚓”一声,齐齐插入地面。 与此同时,方白恕手中银笔翻转,在地面迅速画下几道符文,接着一道透明的光罩从地面升起,连接四面飞羽军插下的长枪,光罩倏忽涨大发光,将所有的飞羽军和站在中心的方白恕与英怀舟笼罩在其中。 这光罩一起,方白恕就暗暗长出了一口气,紧绷的肌肉也放松了下来。英怀舟被他护在了身后,敏锐的察觉到了方白恕的变化,心中微微一动。 而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的杨义樊见方白恕如此果决,倒是惊奇的“咦”了一声。 这才正眼打量起这银白色的阵法。 北境靖北军的名头不可谓不响亮,如今大岳能够抵挡魔兽之患,靠的就是四大镇守边境的边军。 而在四大边军之中,论战力,靖北军毫无疑问冠绝整个大岳。 在靖北军中,又以裂天阵和守鹤阵最为出名。 这两种阵法一个主杀伐,一个主防御,是靖北军这么多年在北境前线抵挡兽潮的杀手锏。 杨义樊心中清楚,此时方白恕当机立断,阵法已成,哪怕受限于当前这一小队飞羽军的人数,没能布下完整的守鹤大阵,只是个小型简易版本,那也不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了。 想要彻底破阵,将这一支飞羽军全部灭口,恐怕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至于速战速决,已然不太可能。 他有点烦躁的皱了皱眉,在心里开始记恨起刚刚那个叫破他身份的面具人。 但是神识四下一扫,那人却早已不见了踪影,杨义樊心中大恨,直叹那面具人狡诈。 杨义樊原本是被派来暗中捡漏的。 他听给他传令的苏内侍说,太后透露了天命玺和长公主的消息给阳潭老祖,这老不死的寿元无多,肯定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哪怕明知道会得罪北境英国公府,也会前来抢夺天命玺。 他只需要跟在阳谭老祖的人后面,等阳谭老祖的人快要得手,他在关键时刻突然杀出,弄死长公主,夺走天命玺,然后凭借自己在隐匿方面的专长,趁着英国公府方面没反应过来,迅速离开北境,这次的任务就算轻松完成。 未曾想,这阳谭老祖和他的手下这么不顶用,居然连一个弱质彬彬的英家老五都打不过,长公主虽然自爆了神魂,但是没见到她拿出天命玺,东西八成还是在她身上。 至于那个和英家老五夫妻同归于尽的薛常念,杨义樊倒是不认为此人会是阳谭老祖的真身。 那老不死的手段繁多,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死掉。 倒是那阳谭老祖的面具人手下,也不知道是阳谭五大转运使中的哪一位,为了逃脱方白恕的抓捕,居然叫破了他的存在,让他来挡枪,真真是阴险无耻,可恶至极。 而最让他感到不安的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阳谭老祖一脉的人手是何时发现他的存在的。 这些人将他的身份摸的清清楚楚,却一直引而不发,等到这关键时刻才毫无预兆的摆了他一道,弄得他此时进退维谷,颇为犹疑。 说实话,他现在面临两个选择,一个是拼尽全力,在靖北军援军到达之前,干掉现场所有人灭口,然后搜出天命玺,完成纪太后交代的任务,再凭借隐匿优势,混出北境。 另一个选择是趁着当下无人能阻拦他,赶紧逃走,远远离开北境,免得被英国公府或者靖北军留下,将性命交代在这里。 杨义樊一时之间也没想好该如何抉择,便也没着急动手,只是立在原地,神色不断变换。 方白恕见杨义樊没着急动手,倒是原地不动开始犹豫起来,反倒率先开口: “我是真的好奇,杨副城主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敢单枪匹马的偷偷潜入北境?这一旦被发现,后果如何,杨副城主想必是心中有数。刚刚那位藏头露尾的宵小之辈如此大喇喇的点出杨副城主在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仇人而不是一伙的。” 杨义樊听了这话冷笑一声:“用不着你在这挑拨离间,我也不会让你白白套了情报去。” 方白恕没套出来对方的话也不恼,而是继续说道: “如今你的行迹既然已经藏不住了,那么你能成功逃出北境只剩下唯二的选择,要么趁现在靖北军还没派出更多的人手,赶紧先跑,要么就是杀人灭口,将知道你行迹的人都抹杀掉。我自认实力不如杨副城主,毕竟差您一个境界,做出借阵法固守的选择也是无奈之举。但是小守鹤阵法已成,杨副城主想要杀人灭口怕是没那么容易了。杨副城主,我劝你还是赶紧跑,此处乃是渭州腹地,这里出现了魔兽这么大的事情,你以为靖北军就只派我这一队飞羽军前来查看?后面的人手可就快要到了。” 英怀舟听了这话却是眉毛一扬,听上去方白恕似乎是在劝退对方,但怎么听都有股色厉内荏的味道。 果然,杨义樊听了这话,反倒心中疑虑更重。 他可不甘心就这样灰溜溜的跑了,还把自己偷偷潜入北境的消息给泄露了出去,不论是后续靖北军的追杀,还是回去之后面对纪太后的责罚,他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杨义樊久居中州,没参与过抵抗兽潮,也从来没有真正面对过靖北军的战阵,见方白恕这态度似乎不如想象中的强硬,便有想法要试探试探这守鹤阵法,看看有没有机会拼一把。 想 7. 第 7 章 [] 春山别院的后山,银光流转的阵法和黑色的虚影仍然还在僵持不下。 每一次小守鹤阵法都看似快要破碎,方白恕似乎抵挡的很是勉强,可最终又堪堪抵挡住了。如此反反复复,两次三番之后,杨义樊终于略略变了脸色。 方白恕凭什么每次都能刚刚好挡住他的攻击?这天底下的事哪来那么多凑巧? 这姓方的分明是故意的!这是在演他呢! 杨义樊阴沉着脸,阴阳怪气的恨声说道:“厉害呀,方都尉,每次都让老夫刚好差一点破阵,你这阵法上的造诣还真是不凡呀。” 方白恕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家伙终于是反应过来了,笑眯眯的客套了一句:“侥幸侥幸。” 杨义樊当即再也压抑不住怒火,破口大骂:“侥幸你奶奶个腿儿!” 他这一次任务,开始还挺顺利,跟着阳谭老祖的人潜入了北境,也没被任何人发现,直到春山别院战斗爆发。 先是阳谭老祖没打过英家老五夫妇,如今生死不知。接着自己又被阳谭老祖手下的转运使爆出行踪,转眼自己就成了那个替死鬼,被方白恕这个比他还弱了一个境界的小子戏耍。 到了现在,他居然沦落到需要开始盘算如何逃跑了。 杨义樊心中憋闷无比,但是却也清楚,此时自己已经是不走不行了。 他越是试探,心越是沉。 这守鹤阵法确实有些门道,配合上方白恕的那一支名为【万象均仪】的魂兵,更是让他窥探不出深浅,如今想要在短时间突破看来是不可能了。 情况已经是如此,他要是再不走,万一后续靖北军的援军来的快,怕是真走不了了。 无论如何,长公主已经身死,对于纪太后来说这绝对是一个可以松上一口气的好消息,他也不算全无收获。而且他只要回到枉死城不再出来,纪家想来也不能拿他如何。 想到这里,杨义樊不再纠缠,干脆把黑色虚影一收,一句话废话都不想再多说,转而抬屁股就准备走人。 方白恕却等的就是这一刻,当即表情一冷,喝道:“想走?怕是晚了点吧!杨副城主!” 只见他手中银笔在指尖几个回旋翻转,那阵法光罩上流转的光华当即大盛,银光逆转,顺着被杨义樊收回的手指涌了出去,转瞬间反倒是缠住了杨义樊,他原本已经抬起来的半个屁股直接被摁了回去,再度坐回到原地,一时之间脱身不得。 这一回,杨义樊是彻彻底底的变了脸色。 他手中快速结印,黑色虚影再次浮现在身周,一时间幽光大盛,开始反过来抵挡小守鹤阵法中璀璨光华的压迫。 杨义樊此刻又惊又怒,试图全力摆脱守鹤阵法的桎梏,却发现竟然一时之间居然连移动都做不到。 当下攻守之势异也。 但是另一边,方白恕却也算不上轻松。 他借由小守鹤阵法的加持,全力操纵手中的魂兵,暂时困住了杨义樊。 但心里却满是焦急,以自己当前的境界还不知道能压制住杨义樊多久,只盼着英国公府收到了自己之前的传讯,能早点派人赶过来。 早在方白恕还在学院里为了突破明心境而奋斗的时候,他就听过杨义樊的名头。 那个时候杨义樊还是松原寺那一届有名的天眷新秀,年纪轻轻就进入了腾云境,本命魂兵【赤血焚天】威名赫赫,早早登上了天机榜中段,一时间风光无限,前途光明。 而后不知发生了什么,年轻的新秀受了伤,实力大损,天机榜上魂兵排名不进反退,人也不知去向,十年之后,再现身时就已经入驻了枉死城,成了枉死城的副城主之一。 但是无论如何,杨义樊的境界摆在那里,实力再退步至少也是个腾云境,而方白恕此时只是明心境巅峰。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杨义樊一心要逃走,方白恕哪怕有骑雀,也是追不上此人的。 因而方白恕之前种种故作姿态,也只是为了保住英怀舟的同时,试试看能不能哄得杨义樊上当。只有逼迫他先手来试探小守鹤阵法,才有可能借机将此人留下。 但哪怕如此费尽心机,也只能将人困住一时。 至于能不能彻底拿下此人,就要看英国公府的人收到传讯之后能不能及时赶到了。 双方僵持了一段时间,谁也没能奈何的了谁。 杨义樊在经历了最初的惊怒交加之后,很快冷静了下来。 他很清楚,方白恕应该还没突破,境界上肯定是不如自己的,否则哪里还需要借着阵法周旋。 这小守鹤阵法确实有些门道,自己一时之间攻之不破。而方白恕也确实在阵法一道上造诣非凡,还能转而利用阵法困住自己,让他一时走不脱。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守鹤阵法长于守势,但没有进攻能力。就算能被方白恕玩出新花样,压制得自己动弹不得,却也伤不到自己半分。 此时双方僵持不下,就剩下纯粹的耐力比拼了。 看看究竟是他杨义樊的【赤血焚天】撑得够久,让方白恕灵力耗尽,无法对他持续压制,还是方白恕的【万象均仪】借由小守鹤阵法能困死自己,及时等到后续的援军赶来。 而英怀舟被方白恕护在身后,目睹了这一连串的变故。 等到她终于看明白了场上的局势,心中立时对于方白恕的演技大加赞赏。 这TM是个人才呀! 至于对面那个被唤作“杨副城主”的阴鸷中年人,英怀舟则是评价不高。 她觉得对方虽然实力看起来挺强,但是脑子似乎不太好使。 先是被之前出现的面具人丢出来挡枪。 然后只顾着放狠话被方白恕抢了先手立下了阵法。等到阵法已成,明明知道方白恕这边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还不赶紧跑路,反倒犹犹豫豫,瞻前顾后。 最后被方白恕演了个彻底,从头到尾突出一个智商感人。 不过看方白恕之前要凭借阵法才能自保的行径,她也明白,单论实力,此人可能还在方白恕之上。 英怀舟又观察了一会,看着双方此时僵持不下,具是全力输出无法移动的状态,一双眼眸就略微转了转,心中思量起来。 她手中正握着那支从原身兄长手上得来的匕首。通过记忆碎片也知道,这匕首是所谓的“传承魂兵”,听这称呼就知道不是凡品。 英怀舟亲眼见到原身兄长用这锋利无匹的匕首将象鼻虫捅得满身伤痕,还附带着冰霜超凡特性。 此时既然大家都动弹不得,那么唯一能够自由活动的自己,是不是能趁机做点什么? 英怀舟深吸一口气,将握着匕首的手背到了身后,绕过方白恕走了出来。 此时场上双方互相制衡,都在专心发力。突然有个小女娘于静止的人群中动了一下,顿时吸引了全场目光。 英怀舟也不莽撞行事,她先是走了几步,见众人的视线都向她投来,便扭头打量了一下身后方白恕的表情,又转回来看看对面杨义樊的表情。 两相对比,方白恕的表情里只有惊讶,却没有焦急和惶恐,倒是对面杨义樊的表情里满是警惕和惊疑。 英怀舟见状又上前两步,将后背露给了方白恕,让他能够清楚的看见她藏在身后的那一柄匕首。 方白恕立刻明白了英怀舟的想法,心中惊叹,英家果然是代代出妖孽。 他思量片刻,虽然知道英怀舟肯定伤不了杨义樊,但是能令对方分心,让他多拖延片刻也是好的。 于是方白恕开口提点道:“女公子,别出阵法。” 这一下英怀舟心中明了,只要她不出这个阵法,安全无虞。 而此时杨义樊虽然不在阵法内,但是由于刚刚方白恕的一番拉扯,正正好好被困在阵法的边缘。 属于英怀舟站在阵法内一伸手就能碰触到的范围。 英怀舟摆了一副地摊上挑菜的神情,背着手,一步一步,缓缓走向了杨义樊。 杨义樊盯着这小女娘,看着她漫不经心的步伐,心一时间被提了起来。 看方白恕之前的百般维护,这小女娘应该是英家老五和长公主的女公子。 看年纪,最多不过五岁,属于连字都认不全的阶段。 按理说来,这个年纪的小女娘,决计不可能有任何的修行基础,毫无伤害他的可能。 但看她这缓慢沉稳的步伐,又让杨义樊一时间有些拿不准。 杨义樊这边一分心,对抗阵法的力道自然就弱了下来,方白恕心中暗喜,松了一口气,赶紧趁机也缓上了一缓。 他此时压力也是巨大,毕竟差着杨义樊一个境界呢,他的神识已经快要耗光了。 杨义樊没顾得上感受阵法中的变化,只是警惕的盯着英怀舟的步伐,表情凝重。 英怀舟面上一派游刃有余,此时其实也是打着拖延时间的主意。 她怀疑方白恕通过某个她看不懂的手法已经通知了援军,所以此时才会如此卖力的试图留下杨义樊。 至于她自己是不是真的能伤到杨义樊,英怀舟倒是没有抱太大的期望,也就是试上一试。 英怀舟是看过原身的兄长使用匕首的,那种超凡力量八成是需要什么特殊的运用方式才能发挥出来。 而她一个在这方面毫无经验的小白,怕是只能将这超凡匕首拿来当水果刀使用。 何况这杨义樊看着就不好对付,如果能这么简单被她一个稚龄幼童两刀捅死,那也太荒谬了。 不过英怀舟在心里打定主意,就算伤不到杨义樊,也要吓唬吓唬他。 这货脑子不怎么好使,趁机诈他一回,说不得就能拖延到方白恕的援兵到来。 这边杨义樊眼看英怀舟已经行至自己面前,终于忍耐不了这无形的压力,双目一瞪,恶狠狠的盯住了英怀舟,想着做凶恶状说不得能吓退这无知的小女娘。 英怀舟却全然不惧,面露微笑的从身后举起了右手,亮给杨义樊看。 只见那稚嫩的小手中握着一把莹白的匕首。 杨义樊顿时瞳孔一缩,传承魂兵! 他先是一惊,接着想到了什么,当即冷哼一声,盯住英怀舟,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阴恻恻的说道:“你这无知小儿,使用传承魂兵要有修行根基,你才多大,会用么?别反倒割了自己的手……” 英怀舟还是那副挑菜的神色,笑眯眯的打断对方:“我只是长得矮。” 言下之意是她已有修行基础,能够使用传承魂兵,只是看起来年纪小而已。 当然这话纯粹是拿来骗人的。 但是杨义樊并不知道实情,他听了这话当场傻眼,似乎是没想过这种情况。 不过仔细想想,这小女娘一直表现出超乎年龄的镇定,也确实有这种可能。 如若是真的,这小女娘已经有了修行根基,只是长得矮了些,那配合上这传承魂兵……他忐忑之余心中大恨,忘记跟前来传令的苏内侍打听一下长公主一双儿女的具体年纪,此时只能胡思乱想,无法确定这女娃娃是不是在说瞎话骗他。 方白恕倒是十分清楚英怀舟究竟是个什么水平的选手,但此时看她故作成熟的吓唬杨义樊,心中好笑的同时又怕露了英怀舟的底,因此憋的十分辛苦。 不过也得益于英怀舟的这一番表演,杨义樊将注意力都放在了英怀舟身上,方白恕这边操作阵法的压力倒是再次大大降低。 英怀舟拿着匕首左右比划,就是迟迟不真的下手攻击。 此时杨义樊就已经有些回过味来了,一想到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女娘也敢戏弄他,脸上的神情多少带点扭曲。 他黑着脸,对英怀舟恶声恶气道:“既然如此,老子倒要看看你这还没断奶的小女娘能伤我分毫?” 英怀舟见他情绪再度稳定,身上黑色光华又浓郁了起来,就知道她的这一番表演,已经拖延到了极限。 她看着手中的匕首,想了想,抱着试一试也不要钱的心态,干脆真的一刀对着杨义樊的胸口捅了下去。 起初杨义樊见她真敢动手还吓了一跳,等到匕首扎到身上,完全无法突破【赤血焚天】的护体,连一丝油皮都没有扎破。 杨义樊顿时心头一松。 几番情绪忽上忽下,他此时俨然不能自控,一边抵抗着方白恕的阵法压制,一边仰头癫狂哈哈大笑起来,先对着方白恕等人挑衅道:“上呀,都一起上!哈哈,北境靖北军偌大的名头,原来不过如此!居然沦落到需要个女娃娃来动手!” 说完这句他又迅速变脸,瞪着眼的盯住面前的英怀舟,说道:“你个连修行门槛都还没摸到的小屁孩,就算手持传承魂兵又如何?滚回去找你死去的娘老子哭鼻子吧!你放心,我一会就送你上路,让你们全家团聚……” 此时此刻,英怀舟倒是很冷静。 对于自己无法伤到杨义樊,她早有了心理准备。 但是眼看此人嚣张恶劣的对着自己放狠话,英怀舟还是感到了不快。等听到他提起刚刚死去的父母时,这种不快到达了巅峰。 英怀舟可不是什么真的世家贵女,自然也不会为了什么气度教养而憋着火气。 她收起笑容,将匕首收回,抡圆了右手,“啪”的一声脆响,结结实实给了杨义樊一个大比兜。 扇完了这一耳光,英怀舟还甩了甩手,看着杨义樊那惊愕的表情,微微侧头,笑了一下,顿感念头通达。 场面一时之间凝固了,连原本此起彼伏的黑色虚影和银色光罩都安静了片刻。 等杨义樊回过神来,当即不可置信的尖声质问:“你敢打我?” 英怀舟一挑眉,心想:老娘打都打完了,你还在这里反问我,脑子里有坑吧? 杨义樊看着她这表情,似乎是读懂了她的内心活动,尖厉着嗓子大声骂道:“你这死了爹娘的小畜生,你敢打我?你…… 8. 第 8 章 [] 渭州,镜城,英国公府。 北境清晨的风雪中,一个面容精致秀丽,眼神灵动的少女正在院落中腾挪翻转,手上一招一式都带出风声,正是已经九岁的英怀舟。 从她穿越至今,已经过去了五年。 这五年里,她在英国公府中,从一个懵懂幼童长成了娉婷少女,那刚刚穿越而来时的惊险经历仿佛都是一时错觉。 但是英怀舟心里清楚,那不是错觉。 还有更湍急的水流隐藏在如今平静的水面之下。 原身名为英四娘,是英国公府五房嫡女,死于春山别院的袭击中,而后被她一个异界来客穿越,成了五房幸存的最后一人。 她的生父生母,英国公府五房的五爷和五夫人,于那一役中和敌人同归于尽,她的亲生兄长为了救她性命也牺牲了。 只有她,被及时赶到的靖北军方白恕救下。 之后她的大伯母颜氏及时赶到,斩杀了当时袭击春山别院的歹人。 那位两刀劈死杨义樊的红衣女子,正是她的大伯父英永临的妻子颜氏,颜锦衣。 这位英国公府的大房长媳,在整个大岳王朝都算得上家喻户晓。 她的本命魂兵【天行长庚】在天机榜上排名第二。 天机榜乃是天下所有魂兵的排行榜。 由于其中第一名【纯钧剑】乃是一柄剑类魂兵,所以如果要单论刀类兵器,这位执掌【天行长庚】的颜夫人,可谓是货真价实的天下第一刀,世人尊称“刀主”。 今日的颜锦衣穿了一身暗红的直裰,长发用一只金冠高高束起,眉眼锐利,身姿挺拔,有一种令人窒息的锋锐美感。 她此时正立在院子一侧的阴影里,静静看着英怀舟。 如今英怀舟正在演练的,乃是一套英氏一族的家传武学,名为风雪三十六拍。 与之搭配的是一套步法,名为寻梅二十四踏。 这一套掌法和步法,英怀舟已经练了五年了,一招一式都极其纯熟。 但是英怀舟隐隐感觉,自己还能做得更好。 她旋身收力,将全身的意念灌注在整条手臂上,然后一掌推出。 英怀舟感受到风中飘散的细小雪粒正顺着她带起的气流盘旋,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状态。脚下的步法开始变换,随着她的前进后退,英怀舟若有所悟。 二十四踏,不是二十四步,而是以自身为圆心,二十四个方位,二十四种变换。 每一踏,都是动态的,如水波荡漾,向着四面散开。 她需要在瞬息间感受着下一踏的二十四个落脚点,然后寻找到其中最合适的那个。 颜锦衣看着英怀舟的动作,先是暗自点头,接着双眼微微发亮。 她在心中赞叹:四娘在修行一道上真是天赋卓绝。 仅仅五年,居然就已经快要摸到修行入门的门槛了。 她见机出声提醒:“呼吸。” 英怀舟下意识呼出一口气,身体顺势扭转,拧腰,前踏,再吸入一口气,脚步就这样合上了呼吸的节奏。 她的步法也越来越快,垫步直冲,滑步后撤,揉身下探,踏步上前。 一旁颜锦衣的眼睛越来越亮,口中继续提点:“节奏。” 英怀舟脚步一顿,却是于空中一滞,再落脚发力时,浑身运劲如一。 接着又是一步加快,一步放缓,配合着手上动作,愈加随心。 她手上的动作快慢相继,雪花划出玄奥的轨迹,随着她的手掌飘飞。 天空中的风雪下的越来越大,英怀舟的动作却越来越柔和,庭院中的地面上落了薄薄一层雪沫,而英怀舟的脚印却越来越浅。 她突然明白了这三十六拍和二十四踏的真意。 缥缈。 那种感觉如同在冬日的林中,隐隐嗅到了一丝香气,却始终找不到那香气究竟来源于何方。 这就是寻梅二十四踏。 与此同时,她的每一掌似乎都拍出了一阵寒风,一片冰雪,一方天地。 让那香气随着风雪飘散在这天地间。 这就是风雪三十六拍。 等最后一步踏出,落雪无痕。英怀舟立在场中,突然发现,她对于自己的感觉变了。 之前的锻炼,能让她对于自身的掌控得到加强,然而那是一种正常范围内,对于身体肌肉锻炼后应该有的正常反馈。 但这一次,她觉得这种掌控能力,有了质的突破。 那是一种对于自己身体的明悟。 她能清楚感受到,自己的每一寸骨骼,每一寸肌肉,每一寸筋膜,甚至每一寸肌肤。 五年前她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和那只象鼻虫搏杀的时候,她曾经短暂的体验过类似的感觉,但转瞬即逝。 而现在,她已经能够稳定的维持着这种状态。 英怀舟静静呆在原地,品味了一会这种新奇的体验。 可还没等她充分感受完这新变化,原本站在远处的颜锦衣直接至一步跨至她身前,双手捧起她娇嫩的小脸,对准她的脑门就“吧唧”的亲了一口,声音格外响亮。 “我家四娘,天赋异禀!这么快就入门了,真是天底下最最棒的小娘子!”颜锦衣喜笑颜开的直白夸奖道。 英怀舟看着大伯母那笑起来如春风化雪的面庞,一脸的生无可恋,任由自己被大伯母搂在怀里揉搓。 她忍耐着直到大伯母撸完,才开口询问:“大伯母,听你的意思,我这就算入门了,是么?” “可有感受到自己对于身体的操控能力更加细致了?”颜锦衣问道。 英怀舟感受着自身当下的状态,说道:“是的。” 颜锦衣摸着她的头,认真指点:“这就对了,那是你神魂已经开始能够掌控肉身了。不过这只是开始,你如今只算堪堪摸到修行的门槛。日后还要多多努力才是。” 英怀舟乖巧的点点头。 颜锦衣见她这么听话,忍不住又捏了捏她略带婴儿肥的小脸,继续教导她:“你现在所修行的一切武道,都是在给你的身体和神魂打基础。总有些人觉得,修行修行,只有打坐冥想才算修行,那都是外行人的臆测。只修性,不修命,自古修行第一病。” 说到这里,颜锦衣眼里露出一丝嘲讽又很快消散,她低头认真叮嘱英怀舟: “你如今只要坚持武道锤炼身体,自然会壮大你的神魂。等你的神魂能够清晰而圆满的洞察肉身,你能清楚的感受你身上的每一分每一毫,直到发丝脚尖都全无错漏,那基础才算是打牢了。那个时候,你再将神魂修炼到能够外放离体,干涉现实,自然而然就突破到凝 9. 第 9 章 [] 又练了近大半个时辰,英怀舟停下动作,原地调息,发顶上冒出蒸腾的热气,脸颊上也带着运动后的红晕。 此时,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慈和的老媪走入了院子,她手里还捧着一件赤红的大氅,上面绣着繁复的金色花纹,内衬白色的皮毛。 英怀舟转头见到老媪,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来:“傅母。” 这老媪名叫常其,是国公府中专门负责教育和照顾英四娘的傅母。按照英怀舟的话来说,这位就是英家给她聘请的专职育儿嫂兼家庭教师。 常其的夫家乃是英氏一族的部曲,她的丈夫和儿子在业川前线与老靖北公一同战死。 老国公夫人本想安排她改嫁,却被她拒绝。 后来她一直留在国公府中陪伴老夫人,直到昏迷的英四娘从春山别院被送回。 原本负责教养英四娘的仆妇全部命丧春山别院,自此,常其作为英四娘的傅母,一直照顾她至今。 常其朝着英怀舟招招手,唤道:“四娘子快来,这是昨日你大伯母送来的大氅,今日下雪,正好现在用上。” 说罢,她将大氅展开,披在英怀舟身上。 英怀舟低头看看,心中吐槽:这红金的配色,典型的大伯母颜锦衣的风格。 常其见她低头看大氅,笑着说道:“等哪日你突破到凝神境,正经成了修行者,那个时候就不用这些累赘了。但是现在还不行,你还是普通人的身体素质,莫要着了风寒,不然就装病变真病了。” 英怀舟点了点头,拉紧了大氅跟着常其回了自己的居所内院。 英怀舟所住的地方叫长乐居,服侍英四娘的仆妇杂役虽然安排了一大堆,但是都不被允许进入内院。 国公府对外的说法是,英家四娘子自从春山别院遇袭之后,虽然勉强保住了性命,但是伤势过于严重,久病不愈,怕是寿元无多,只能长年卧床静养。 而对英怀舟,家里人给的解释是:有坏人害了你父母兄长,还想要害你。 若是你如今身体健康,活蹦乱跳,那坏人必然不能放过你,还要再使手段,防不胜防。 不若干脆装出个命不久矣的样子,那坏人也就不会在你的身上浪费太多心思了。 英怀舟心里很明白,这都是因为她生母身份特殊的缘故。 因此她一直对此表现的十分配合,不论读书识字,还是习武修行,都是偷偷摸摸的,哪怕在自己的居所中也常常装出一副病弱模样。 故而除了几个得用的女使和傅母常其,长乐居的下人们一般是见不到英怀舟本人的。 此时长乐居内院已经烧好了热水,英怀舟痛快的泡了个澡,等洗完澡出来,就已经换上一套最朴素的女使装扮。 常其一见她穿了这身出来,倒不惊讶,只是问了一句:“还是去藏书楼看书?” 英怀舟点点头。 常其拿出一盒香粉,在英怀舟脸上略略涂抹,让英怀舟一张清丽绝伦的面庞立时变得发黄暗沉,只要英怀舟低下头,遮住眼帘,掩去那一双过分明丽的眸子,看上去就是个最不起眼的下等小女使。 等装扮妥当,英怀舟眉飞色舞的对着常其挥了挥手,捧了两册书在手上,就从长乐居内院走了出去。 出了内院行至长乐居前庭,就见几个低等杂役正在清理园中花草,英怀舟低着头,捧着书,十分自然的从他们身边走过,耳边却传来了几个杂役的议论: “这花好好的,怎的全都要换掉?” “二夫人说是要换季了,这花的香气会影响四娘子的病情,让都换了。” “唉,府里也太宠那位了……” “那位可是英家三代以来唯一的一位小女娘,看老夫人那个心疼劲儿,怕是怎么宠都不为过。” “话说回来,前几年这花也开过,不是没事么?” “八成是那位的病又加重了呗。你看看,这都多久没出过院子了。” “快闭嘴吧,你可盼着点那位的好,咱们如今可都是长乐居的人,那位一旦有什么好歹,咱们也别想落着好。” “这不是你先议论主家的么……” 英怀舟目不斜视的走远,恍若未闻。但是她此刻内心却是即惊讶,又雀跃。 若是往常,她所行路线和杂役们之间还是有段距离的,无论如何这些话也传不到她的耳朵里。 可是今天,她摸到了修行门槛,对身体的掌控能力上了一个台阶。哪怕杂役们因为议论主家而心虚,刻意压低了声线,还是让英怀舟听了个清清楚楚。 这让英怀舟终于更加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如今已经不同以往,她正在步入一个全新领域,开启追逐超凡力量的路径。 她脚步轻快起来,绕过假山回廊,穿过一个小花园,终于走到了英国公府的藏书楼外。 藏书楼的守卫只有一人,是个瞎了眼睛的小老头,唤作卫全。 藏书楼前庭的小院中有个摇摇晃晃的躺椅,今日英怀舟走过来时,卫全正躺在上面晃悠着,也不顾天上正飘着细小的雪花。 等到英怀舟踏入藏书楼的前庭,卫全原本晃悠的躺椅突然一停,他虽然双眼无神,不能视物,却直直面朝英怀舟的方向“咦”了一声。 还没等英怀舟开口,卫全先笑道:“女公子于修行一途很有天赋呀,未满十岁便能摸到修行门槛的,整个大岳也不多见。” 英怀舟倒也不觉得奇怪,这小老头虽然瞎了眼睛,但是每次她来藏书楼,不论她乔装打扮成什么模样,总是能准确将她认出来。 “多谢卫叔夸奖,今日晨练的时候,确实有些感悟。”英怀舟很是客气的回答。 按照她的思路,卫全这种藏书阁守卫,就相当于她穿越前的图书馆管理员,少林寺扫地僧,简而言之,必定是个深藏不露的大佬。 在英怀舟的理念中,哪怕不能刷爆大佬的好感值,至少不能交恶。 因此英怀舟从第一次见到卫全开始,总是保持一副乖巧守礼的晚辈姿态。 卫全明显能感受到英怀舟的真诚,虽然不曾表现出多么的亲近,但是也愿意指点她,颔首说道:“那么女公子可以试试二楼的魂简了。不过你如今刚刚入门,还没正式突破到凝神境,挑选一个,看个一两息就行了,否则神魂承受不住。” 英怀舟听了这话,双眼顿时一亮,点头说道:“多谢卫叔提点。” 卫全则是不放心的再次叮嘱:“今日不过准你尝个新鲜,感受一下你心心念念的魂简是个什么模样,但是见识过后还是回来一楼看普通书籍吧。至于魂简,你日后神魂壮大,自然可以看的更久,现如今还是务必量力而行,切不可伤了神魂,那就难以弥补了。” 英怀舟口中应是,脚步却飞快,几步就跨入了藏书楼中。 英国公府的藏书楼分为三层。 一楼是以普通纸张装订成册的书籍,多为史料、游记以及一些前人笔记,内容包罗万象,文史军政均有涉猎,却不成体系。另外,跟修行相关的内容则是几乎没有。 二楼是以特殊材料制作而成的魂简,只有拥有修行基础的人才能以神魂阅读,故而当时英怀舟初次被带来藏书楼时,也只是在这一层简单参观了一下布局,并没有能力细致查看其中的记载内容。想来,有关修行的资料都是记录在魂简中了。 至于三楼,英怀舟从没上去过,且二楼到三楼之间的楼梯被设下了禁制,明显是不经允许禁止进入的机密所在。 一般来说,英怀舟只在一楼翻阅翻阅一些史料杂记,增加自己对于这个异世界的认知。而今天 10. 第 10 章 [] 英怀舟红着眼睛,额角疼得一跳一跳的,但却按捺不下心中的激动。 这魂简中所展示的内容远远超乎她的想象,而这个异世界对于超凡力量的研究也突破了她的固有认知。 她对后续的内容十分好奇,正反复把玩着这枚魂简,犹豫着要不要再尝试一次。 就在此时,一只手突然从英怀舟的身后出现,轻巧的取走了她手上的树叶形魂简。 英怀舟扭头一看,当即欢喜的叫出声:“二伯父!” 她的身后正站着一位面貌俊美,身材颀长的伟岸男子,正是英国公府二爷,英永延。 英永延双目狭长,眼带桃花,相貌甚是俊逸,与英四娘的生父英永程颇有几分相似,属于十分典型的英氏子弟长相。 在上一任靖北公英承宗战死前线之后,就是这位行二的英二爷袭承了国公府的爵位,封国北境三州,领渭州牧,继任当代靖北公。 春山别院遇袭之后,英怀舟被送回英国公府,习武修行有大伯母颜锦衣的私下指点,读书认字则是大伯父英永临和二伯父英永延轮番教导的。 这几日大伯父英永临为了防备接下来即将到来的兽潮,已经提前赶去了前线业川,而二伯父英永延身为靖北公,是北境三州的实际掌控者,也有许多政务要处理,故而英怀舟已有一段时日未能见到两位伯父了。 此时英永延看着英怀舟已经泛起血丝的眼睛,十分不赞同的凝眉问道:“怎么没听卫全的话?第一次看魂简还是要适可而止。你虽然摸到了修行门槛,但是神魂强度太弱,哪里能这样肆无忌惮的消耗?” 英怀舟知道自己的情况,刚刚确实有些勉强。但她心中也有疑惑,故而直接问了出来:“二伯父,卫叔说,我如今能看一息,可我刚刚只看了两行字就支撑不住了,这不太对吧?” 听了这话,英永延诧异的一挑眉梢,看看手上的魂简,没发现什么异常,又问英怀舟:“这真的是你看的第一枚魂简?” 英怀舟认真点头。 英永延微微皱眉沉吟,一时之间想不到问题会出在哪里,只得继续询问英怀舟:“那你看魂简之前有发生什么异常情况么?” 英怀舟低头思索半晌,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抬起头,犹疑的说道:“我在看魂简之前……看了祖父的那幅画。” 英永延闻言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什么画?” 英怀舟往楼梯处指了指:“就是挂在楼梯旁边的那幅《临渊雪原》。” 英永延猛然睁大了眼睛,赶忙追问英怀舟:“看那幅画的时候,可有什么与以往不一样的感受?” “我觉得自己仿佛真的置身一处雪原,面临着凌冽的风雪,快要被冻死了。然后就发现自己只是站在画前,哪里也没去。”英怀舟如实回答。 听了这个回答,英永延原本睁大的双眼又眯了起来,嘴角也带出了笑意。他欢喜的拍了拍英怀舟的头,连连道:“好!好!好!” 英怀舟见二伯父这个模样,明白不是什么坏事,心中也放松了些。 只听英永延对她说道:“日后你再来藏书楼看书,先去观摩祖父的画,等到你神魂无法支撑了,再去做其他。至于二楼这些魂简,能看则看,不能看也别勉强。” 英怀舟明白了,看来观摩祖父的画中神意必然是有大好处的。 她认真应承下来,见英永延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又略带期待的问道:“二伯父今日没有政务要忙么?” 英永延一见小侄女用亮闪闪的期待眼神盯着自己,顿时心都要化了,当即笑着摇头:“没有,二伯父今日不忙,四娘有什么想知道的么?” 英怀舟心中一喜,当即问道:“那二伯父就与我讲讲祖父画中提到的临渊雪原可好?” 藏书楼一楼中虽然能找到不少资料,但地图这种涉及军事机密的信息是不会有的,这也导致英怀舟至今对于大岳的地理分布仍缺少直观的概念。 现下逮着一个好机会,当代靖北公亲自讲解,英怀舟恨不得让二伯父给她画一张大岳全境地图出来。 英永延倒是很满意小侄女好学的态度,内心甚至有了一丝得意,觉得这都是他教导有方,于是欣然带着她去了藏书楼一楼。 藏书楼的一楼窗边处有一个大大的沙盘。早些年英怀舟还在认字的时候,英永临和英永延都喜欢用这个沙盘来写字考教她。 难为英怀舟看着那些跟自己记忆中一模一样的简体汉字,还要绞尽脑汁,假装一个五岁儿童的认字水平。 哪怕她已经尽量收敛了,还是被两位伯父吹成了神童。 如果不是她对外还需要保持个病秧子的形象,她怀疑英家两位伯父能给她安个才女名头,再传遍整个大岳。 英永延走到沙盘前,用旁边打磨好的木枝轻轻一划,简单勾勒出了两条曲线。 “大岳共十三州,别的地方先不说,我英国公府地处北境三州中的渭州,是当前大岳王朝最北方的一个州。”英永延指着那两条曲线说道:“此处正是大岳的北境边界,一边是灵止冰川,一边是海源冰川。这两条冰川如同天堑,任何生灵都难以跨越,包括魔兽。这条边境线以北,正是北方魔兽的栖息地,临渊雪原。故而北方魔兽如果想要进入大岳的内陆,只有通过这两处冰川之间唯一的隘口,也就是业川。” 说到这里,英永延在两条曲线中间的连接处,画了个城池的图案,表示业川。 “大岳自立国以来,一直饱受魔患,东南西北四大边军世世代代都在抵挡兽潮。而北境边军自开国以来就由我英氏一族率领,因此北境的边军被冠以我英氏一族的爵位名,又叫做靖北军。而业川,自古以来都是我靖北军抗击魔兽的最前线。” 接着,英永延又在业川的右下方圈出了一块地方,指着这一处说道:“此处为距离业川最近的一处平原,英家先祖特地在此建城,以供养业川前线将士,这便是镜城。如今咱们家的英国公府还有渭州的州府,都位于镜城之中。镜城距离业川仅仅只有一天的路程,是距离业川最近的大型城池。如果是飞羽军乘骑骑雀,甚至能在两个时辰内就到达业川,驰援前线。同时 11. 第 11 章 [] 见山堂位于英国公府老国公夫人的院中,一般是老夫人召见家中晚辈的地方。 英怀舟还没走到见山堂的前院,就见到一个头发黑亮的中年妇人,已经等在了见山堂的院门外。 此人名为冯园,常年陪伴老国公夫人左右,是老国公夫人最信任的身边人。 远远见到英怀舟,冯园十分自然的对着她招招手。 等英怀舟走近了,冯园微微一笑,一幅嘱咐小女使的模样,口中说道:“长乐居派来的吧?老夫人等着你回话呢。” 英怀舟很是自然的躬身行礼,然后就跟着冯园进了见山堂,仿佛真的是个来回话的小女使。 等进了见山堂,就见到堂内空荡荡的,只案几上摆好了几样吃食,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坐在案几前,愣愣出神。 此时冯园和英怀舟的脚步声惊醒了老太太,她一抬头,看见来人是英怀舟,脸上顿时露出笑意,慈爱的开口唤她:“四娘,快到祖母这来。” 这位老太太正是老靖北公英承宗的结发妻子,英国公府的老封君,冯老夫人。 冯老夫人本名冯葳,十六岁嫁给老靖北公英承宗。与先夫一起上过战场,杀过魔兽,抵御过无数次兽潮。 如今虽然年岁已高,但是有明心境的修行境界在,身体素质仍然远胜普通人。 当年英怀舟在春山别院吸收杨义樊的神识碎片,被海量记忆冲击的昏迷过去。 而后她被送回国公府,在陌生的地方第一次醒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这位祖母。 当时冯老夫人见到醒来的英怀舟,第一反应就是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无声流泪。 英怀舟不论穿越前后,这都是第一次被长辈拥抱呵护,其中滋味,复杂难言。 当时她就在心中暗暗决定,自己如今已经是真正的英四娘了,享了本来属于原身的疼爱,那就要承担原身的因果。 她一定要好好保护这些真心疼爱她的亲人,为亲生父母,兄长,还有原身报仇。 如今五年过去,英怀舟这个信念没有淡去,反而愈加强烈了。 英怀舟笑着给冯老夫人行了个礼,然后坐到了冯老夫人的身边。 她如今对于自身的掌控能力加强,对周围的人的情绪也更加敏感。此时她就能明显的感受到,祖母虽然面上笑眯眯的,但其实兴致并不高。 英怀舟先顺从的吃了点冯老夫人准备好的茶点,然后喝了口热茶,才放下杯子,看向冯老夫人,认真问道:“祖母,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冯老夫人没料到英怀舟如此敏锐,闻言楞了半晌,才叹了口气,反应过来:“是了,你现在已经摸到了修行的门槛,算是踏上了修行路,祖母这点心事也就瞒不了你了。” 英怀舟听出了这话里的深意,倒是有些意外,问道:“祖母不愿意我走上修行路?” 冯老夫人认真凝视了自己这唯一的孙女片刻,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才苦笑着说道: “英家靖北公一脉一直是整个北境抵御魔兽的中坚力量。英氏的子孙,只要走上了修行路,就意味着要承担起人族传承的责任,战死沙场几乎是宿命。四娘,祖母只是舍不得你。” 英怀舟闻言一愣,原来祖母担心的是这个。 但是她转念一想,这也确实算得上是祖母的心结。 冯老夫人一生为老靖北公生育六子。 其中第三子英永齐和第四子英永年与老靖北公一同战死在业川前线。 而后仅仅三年之后,三代长孙英怀忠也战死业川。 接着五年前春山别院遇袭,第五子英永程和五儿媳自爆神魂,小孙子英怀义也死于袭击别院的魔兽之口。 如今英国公府第二代还剩下三个儿郎,大爷英永临、二爷英永延和六爷英永泽。 第三代却只剩两个小辈,一个是次孙英怀礼,还有一个就是五房留下的小孙女,英四娘。 这些年,冯老夫人心中的丧夫丧子之痛怕是从未减轻过,日日受此折磨,生出让自己的小孙女逃避责任的心思,也是实属正常。 英家已经三代没有生出过小女娘了。 儿郎们需要承担责任,追求力量,走上战场。 可是这唯一的小孙女,冯老夫人只想她平平安安,快快活活的过完一生。 但是为了确保人族传承,抵御魔兽是英氏一族的职责,也是英氏一族的宿命。 如今小孙女在这方面展现了天赋,怕是也会走上修行路,冯老夫人知道她要面对的是什么,所以才会格外的纠结。 英怀舟却不认为自己可以有机会当一个普通的世家贵女,她从另外一个诡异的角度来试图安慰冯老夫人:“祖母,若是我不走修行路,没有自保的能力,那之前害了我父母和兄长的坏人又来害我怎么办?” 冯老夫人听了这话一愣,这才想到,英四娘的身世不似寻常世家贵女,还真不能指望联姻能她保证下半生无虞。 她颇为气恼的拍了一下桌子,赌气道:“大不了给你招赘,我千年英国公府还保不了你一个小女娘一生的荣华?” 英怀舟故意睁大双眼,对老夫人说道:“那祖母可要给我找个长得好看的。咱们英家的儿郎本来就继承了您的美貌,大伯、二伯和六叔都是难得的美男子,您给我找的赘婿可不能比叔伯们差。” 冯老夫人被她这赖皮的话语逗笑,也略略放下心中郁郁,拍了英怀舟一下,才又接着说道:“世人都知道你是我国公府三代以来唯一的小女娘,哪怕你就真是个病秧子,也有的是人愿意娶你,还能好好的伺候你过完一生。可你如今不满十岁,就摸到了修行门槛,祖母是又自豪,又担忧。” 冯老夫人凝视着孙女那张如同花朵般娇嫩的小脸,面色也转为严肃,认真问道:“四娘,祖母要问问你,如今你已经身具走上修行路的资质,但是你若是不继续突破,仍然还有在府中当个不谙世事的世家贵女的机会,你确定要走修行路么?想清楚了再回答祖母。” 英怀舟也收起笑容,面色严肃,认真点头:“祖母,我想清楚了。我会承担起我应该承担的责任的。” 冯老夫人听了这个回答,无奈的同时也是一阵释然,她点点头,鼓励到:“好,那就拼尽全力,不要留遗憾。我英家千年氏族,妖孽人物层出不穷, 12. 第 12 章 [] 见山堂中,所有的餐盘都被撤了下去,冯老夫人坐在上首,一边坐着二房的夫妻二人,另一边坐着大房的大夫人颜锦衣。 英国公府地处北境,生存环境恶劣,没什么世家大族的过分讲究,几人之间的气氛也不怎么严肃,反倒有种普通人家饭后聊家常的感觉。 冯老夫人先开口道:“四娘今年还不满十岁吧,我记得当年老二可是十五才摸到修行门槛的。” 二爷英永延听了这话,故作无奈,说道:“母亲,我知道我是咱们家入门最晚的一个,可您也不至于每个小辈入门的时候都拿我出来对比一下吧,好歹我如今都是靖北公了。” 冯老夫人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靖北公又如何,打得过纪家那老不死么?” 英永延被噎了一句,哪怕明知道冯老夫人这是在无理取闹,拿他出气,也不再敢再多嘴,只好沉默以对。 大夫人颜锦衣和二夫人谢妙裳似乎是习惯了这对母子之间这样的对话方式,倒是显得很平静。 两人之间十分自然的对视了一眼,大夫人颜锦衣率先开口,“母亲,四娘现在这个情况,不能只躲在家里苦练了,这样对于修行无益。” 二夫人谢妙裳立刻接上一句:“是呀,母亲,她若是不出门历练,不经世事,怕是难以快速突破,浪费了她的大好天赋。” 对着两个儿媳,冯老夫人明显要和蔼许多,没反驳两人的话,只是微微点头,沉思了一会。 接着,她又看向二爷英永延,“老二,你的意思呢?” 英永延这回倒是没再故意跟冯老夫人逗闷子,只是眯着眼睛说道:“家里的虫子也确实该清一清了。” 冯老夫人听罢还有些忧虑,对其余三人说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可是五年前的教训咱们也不能忘。先帝还在的时候,与你们父亲那是亲如手足,咱们家自然是没经历过什么下作手段,先帝也不会安排人来窥探国公府的内宅情形。可如今这位纪太后可不是什么体面人,仗着她父亲那个老不死的势,什么不要脸的手段都敢使。她还以为自己做的挺隐秘,当我们不知道那枉死城是谁在做主呢。” 说到这里,冯老夫人不屑的哼了一声,才继续说道:“府里的老人本是好的,咱们英家在北境这么多年,经营的也不错。但是,人总有弱点,哪怕咱们再严防死守,也难保不会有人被收买,被威胁。之前老五夫妻的事就是个惨痛例子。如今咱们刻意放几只虫子进来,对方自以为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反倒是老实多了。如今你们一清理,倒是又断了他们的消息来源,不是逼得他们又来闹幺蛾子?” 英永延听了冯老夫人这段话,表情仍然笑眯眯的,说道:“母亲说的是,但是既然他们想要随时知道咱们府上的消息,那就给他们好了,倒是也不用非要留着那几只虫子才能传递消息。” 冯老夫人一愣,疑惑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英永延回道:“当前府里留下的这条线我已经全部摸清楚了,居然还牵涉到了一个靖北军中的守备,兽潮快要到了,这种有异心的人可留不得。而且这一批虫子在北境时日已久,哪怕我们早有防备,这条线上的人了解的东西还是太多了,容易出纰漏。不如就干脆趁此机会连根拔起,让纪家人换一波人送过来,等新来的人摸清楚情况,重新站稳脚跟总是要一段时日的。这段时间足够我们好好安排四娘了。” 冯老夫人点点了头,算是认可了这个安排,她接着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安排四娘?” 英永延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母亲,让四娘病危吧。” 大夫人颜锦衣听了这话,眉锋立时高高挑了起来。 还是二夫人谢妙裳更了解自己丈夫,蹙眉思索了片刻就反应过来:“你想让四娘换个隐秘的身份,去学院读书?” 英永延点点头:“正是这个意思。论修行者的学习方法,还是五大学院最正统,学联里面也最安全。” 冯老夫人显然有点不舍得孙女离家,面露纠结的问道:“就上咱们隔壁的枪法职业学院不行么?非要去五大学院?” 英永延摇摇头:“枪法职业学院那是咱们自己家里培养前线将官的地方,不太适合四娘。再说离府里这么近,太容易被有心人关注。” 大夫人颜锦衣此时也趁势补了一句:“英家家传的裂天枪法我也教过四娘,她倒是练得也不错,但是明显不是很喜欢枪法。” 话说到这里,屋里四个人同时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英永延轻咳了一声,打破了这份沉默,率先开口:“那就还是去碎流山吧。山河盟就不说了,天机阁刚换了山长,情况不明朗。松原寺和停云谷都太远了。只有碎流山最合适。而且我听说碎流山的王看先生最近快晋级了,到时候碎流山坐拥四大辉阳境战力,纪家敢伸爪子必然会被剁了。” 冯老夫人听了这话,倒是也没再争执,只是说道:“也好,凭借我们家和碎流山的关系,保住四娘应该是无虞的。” 倒是二夫人谢妙裳说道:“但是如今纪家人几乎掌管着半个监察司,四娘去了碎流山,身份能瞒得住?若是被纪太后知晓了,那也不用非要在碎流山算计四娘了。” 英永延似乎早有对策,说道:“老六这两天就到,正好让他教导四娘一段时间。”说完又转向颜锦衣,“长嫂,今年的兽潮似乎又要提前,等把那个有问题的守备抓出来,还要麻烦您重整军务,好应对兽潮。” 颜锦衣点点头:“也好,那就让六弟负责教导四娘一段时日吧。” 四人又聊了聊后续的具体安排,直到院中都点上了灯,才回了各自的院子。 - 此时的夜色渐浓,天空中露出一双对称的弯月,银色的光华照耀着整个渭州镜城。 镜城的最宽阔的一条大道上修建有一处颇为气派的建筑,正是渭州州府。 此时,方白恕正穿了一身银甲,坐在州府的后堂中。 按照靖北军的规矩,渭州下辖的五名守备军都尉需要交替在州府中轮值,今夜正好轮到方白恕值勤结束换班。 他在州府的后堂等了三盏茶的时间,才见到接替他值班的都尉姗姗来迟。 这是个满脸胡渣的壮硕汉子,身形看上去比方白恕还大了一圈。 他一进州府的后堂就朝方白恕团团拱手,口中连连抱歉:“方都尉,抱歉抱歉,某来迟了,让您久等。不若某招待您一顿便饭,您再启程赶回驻地?” 方白恕看了对方一眼,从对方身上闻到了一丝似有若无的酒味,心中了然。 他也懒得与对方多做纠缠,只是起身说道:“曲都尉,您有心了,但方某还有军务,就不多留了。” 说完就径直出了州府,到一旁的兽栏中牵出自己的骑雀,骑上就走。 这满脸胡茬的壮汉直到方白恕的身影消失在天际,才露出一丝嫉恨之色。 这名都尉名叫曲崇,负责天水南守备军。目前渭州的五位守备军都尉中,只有他的实力境界最低,而白恕则实力最强,是已经登上了天机榜的人物。 但是曲崇心中却认定,方白恕之所以能年纪轻轻晋境颇快,定然是因 13. 第 13 章 [] 这几日,英怀舟哪里也没去,就泡在藏书楼里看祖父的画和各种魂简了。 连续看了几天祖父的画,英怀舟也明显的体会到了这画的妙用。 从一开始,她只能沉浸在画中一息时间,然后就会因为神魂无法承受而离开画中雪原。 如今短短几天过去,她已经能够在临渊雪原的暴风雪中坚持三息了。 每日早晨,尤其是演练风雪三十六拍的时候,她都能感受到整个人对身体的操控更加自如,神魂的强度有了明显的提升。 同时,针对风雪三十六拍的神意把握的更加到位。 也是得益于此,经过她反复不断的尝试和努力,这几天成功读完了三枚魂简,包括她第一次选中的那枚树叶形魂简。 这三枚魂简让英怀舟对于整个大岳的修行体系有了更加成系统的认知。 她根据这三篇论文,对于异世界的超凡体系进行了提炼和总结,并针对她自己当前的修行情况进行了分析。 当前她还处于最最初级的阶段,还不是正式的修行者,只是明确的感受到了自己的神魂,并且能使用神魂来更好的掌控肉身。 等到她能够将神魂壮大到撑满整个身体,满到能够溢出来,干涉现实,这个时候神魂就升级成了神念,她也就成功突破到了凝神境,正式踏入了修行路,成为最初等的修行者。 等她将神念从没有实体修炼到能够形成实体,那么神念就升级成了神识,这个时候她就从凝神境突破到了明心境,而这就是大部分修行者能够达到的上限了,也就是中级修行者。 而此时神识凝结而成的实体,被称为本命魂兵。 明心境时由神识凝结而来的本命魂兵每个修行者只得一件,跟自身修为状态息息相关,基本等同于修行者的性命。 如果修行者死亡,正常情况下,本命魂兵也会消失。 但是在特殊情况下,部分修行者的意志残留于本命魂兵之中,使得他们的本命魂兵并没有随着修行者的死亡而消散,反而得以被保存下来,流传给后人使用。 这种特殊状态的魂兵又被称为传承魂兵。 一个修行者只可能修炼出一件本命魂兵,但是却可以操纵多件传承魂兵。 但是使用传承魂兵也是有前置条件的。 一是使用者本身至少要摸到修行门槛,二是使用者要得到传承魂兵自身意志的认可。 就比如原身英四娘的兄长,英三郎英怀礼,他当时和象鼻虫大战的时候,就是勉强满足了上述两个条件,才能使用那柄匕首状的传承魂兵,造成冰冻的效果。 只是他当时境界实在太低微,神魂强度太弱,故而使用的十分勉强,没几下神魂就被抽干了。 但是哪怕如此,也可以看出,传承魂兵对于修行者的提升是十分巨大的。 同时,通过这三篇文献的作者,英怀舟明确的知道了三个学术机构的名字,分别是:碎流山术法综合学院,天机阁术法综合学院和大岳算命先生职业规范管理协会。 碎流山术法综合学院那一篇文献讲的就是有关传承魂兵的研究,甚至有先驱前辈愿意在寿元将近的情况下自愿进行尝试,并留下了宝贵的实验记录,看得出来是个历史悠久的学术机构。 天机阁术法综合学院的那一篇大致讲解了一个人的神魂在晋级到神念后,再晋级到神识会经历的变化,但是主要笔墨都放在了一些特殊情况的记录上,列举了八个天机榜上有名有姓的人物,比起学术论文,八卦小报的气质反而更多。 而最后一篇,来自大岳算命先生职业规范管理协会,简称算协,主要论述了修行界中的因果论的使用,试图证明算命推理是一项十分精密严谨的研究,跟江湖骗术有着本质区别。 英怀舟看完这三枚魂简,感觉大开眼界,整个人的格局都上升了一个层次。 她第一次感受到,超凡力量的修行不是云里雾里的玄学,只靠悟性或者机缘,而是有一个明确的科学体系作为支撑。 而论对于成体系知识的学习,经历过星际时代无数考试的英怀舟表示,这个绝对是她的强项。 英怀舟沉迷于魂简里看到的新鲜知识,仗着反正自己的内院无人敢闯,深夜还坐在书房窗前,琢磨手中那一柄匕首。 这柄匕首原本是她的父母送给她的兄长的礼物,在兄长战死后又到了她的手里。 按道理,她如今已经初步感受到了神魂,利用神魂沟通传承魂兵之后,只要得到传承魂兵中意志的认可,她就能动用这柄传承魂兵的超凡力量了。 可惜英怀舟已经偷偷试过了两次,都没有感受到这柄匕首中有任何活着的意志。 若不是她亲眼见过兄长使用这柄匕首冻住过象鼻虫,她都要怀疑这匕首真是把水果刀了。 正在英怀舟借着窗外的月色看着手中匕首时,窗外照入屋内的倒影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从房檐倒挂而下的人影。 英怀舟一惊,扭头朝窗外看去,就见到她的窗外正倒挂着一个身形伟岸的年轻男子。 一见到此人,英怀舟的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笑意,口中唤道:“小叔叔!” 这人正是英怀舟的六叔,英国公府的六爷,英永泽。 英永泽竖起一根手指,将手比在嘴前,暗示英怀舟小声一些,自己则是一个翻身,从窗外跃入英怀舟的书房。 等英永泽起身,伟岸的身形几乎将窗户给挡了个严实。 英四娘这位行六的小叔叔身形健硕,是个不折不扣的肌肉猛男,但是却长了一张娃娃脸。 英永泽同样也遗传了英氏子弟的英俊,但是与大爷英永临的丹凤眼和二爷英永延的桃花眼不同,英永泽的眼睛更偏向杏眼,眼型圆润无辜,看上去就有些稚嫩了。 用英怀舟的话说,这位小叔叔就是个标准的奶狗长相。 英怀舟借着夜色打量起好久不见的英永泽。 今日的英永泽穿了一身玄色长衫,套了件花哨的外袍,掩住了他壮硕的身形,头发用一枚看起来就很贵的玉带箍在脑后,将整张阳光帅气的脸庞全部露出来,看起来仿佛是个少年得意的骚包公子哥。 而英永泽见小侄女一直盯着他打量,唇角微勾,压低了声音,语带笑意说道:“怎么,小四不认得叔叔啦?” 英怀舟听了这话立刻笑了起来,好久未见的生疏感立即消散。 这个府里,杂役仆妇都叫她“女公子”,家人和亲近的人多叫她“四娘”或者“四娘子”,只有这位小叔叔,一直叫她“小四”。 她也压低了声音 14. 第 14 章 [] 等两人新鲜够了,英永泽让英怀舟在镜前坐下。 英怀舟平日里倒是常用镜子,毕竟每次出院门都要假装小女使。 按照她的观察,大岳朝镜子的制作水平还不错,虽然她不知道具体使用的是什么材料,但是跟星际时代的玻璃镜子的清晰程度差不多。 但是她没见过哪个镜子是自发光的。 英怀舟惊奇的指着那镜子问英永泽:“小叔叔,这镜子怎么会在发光?” 英永泽看了眼没见过世面的小侄女,说道:“你知道家中的普通镜子是用什么材料做的么?” 英怀舟摇摇头。 英永泽怜惜的摸了摸小侄女的头,觉得长嫂和二哥说的太对了,确实不能再将四娘关在家里了。 他耐心回答小侄女道:“普通的镜子使用的是一种叫做镜木的材料制成的。镜木树木高大,树叶淡金属色,树干略略反光,适生于寒冷湿润的气候条件。正常的镜木大概长到十年左右就可以成材,将其枝干和树叶以适当的比例加以焚烧炼制,炼制之后留下的液体倒入提前制作好的模型中,等待温度降低后凝固,就能得到你日常使用的普通镜子了。” 英怀舟听得啧啧称奇,原来异世界还有这样的奇怪植物。 只听英永泽接着说道:“但若是镜木长到百年以上,有了灵性,属于灵性植物。灵性植物的枝干属于灵性材料,由此炼制的镜子具备灵性能量,可以镌刻阵法,在灵性能量消耗完之前保持阵法的自动运行。若是刻上可以发光的阵法,镜面就会发光。这种镜子叫做明光镜,属于最最低等的法器,正如同你所见的这一面。” 一边说着,英永泽一边将镜子翻转,给英怀舟看镜子背面,镜子背面果然刻着一个奇怪的阵法。 英怀舟对于阵法十分感兴趣,当初方白恕救下她时曾多次使用阵法,那个时候英怀舟就对于这种能够构筑不同超凡效果的线条图案很是好奇,此时见到了刻着阵法的镜子,当即爱不释手的观察起来。 英永泽见她这么喜欢,以为是小女娘爱美,又喜欢发光的东西,这镜子刚好对了眼缘,故而爽快将镜子送了英怀舟,对她允诺道:“这镜子就送给小四好了,今日里用的所有材料都留给你,日后你可以慢慢拿来练手。” 英怀舟心中欢喜,扭头对着英永泽说道:“谢谢小叔叔。” 英永泽大手一挥,将镜子重新摆好,让英怀舟坐在镜子面前,手中拿起一根灰色宽排笔,说道:“跟小叔叔客气啥,等小叔叔给你露一手,让你看看我的手艺。” 说罢,用笔开始在英怀舟的脸上画了起来。 这镜子在夜色中也微微发着光,正好照亮了镜子前英怀舟的脸,让她能清楚看到英永泽在她脸上是如何涂抹修饰的。 英怀舟心中暗暗感慨: 这不就是穿越前那种自带补光的化妆镜? 还是不用插电的环保产品。 法器可真是好东西呀。 英永泽的动作很快,也没见他做什么多余的复杂手法,就简单的给英怀舟加深了一下轮廓,再用一种奇怪的胶水将她的眼皮略略加宽,这样英怀舟睁眼看人的时候会有些遮瞳的效果,让她过分明丽的眼睛不至于太过抢眼。 “看看。”英永泽指着明光镜中的英怀舟,让她细看。 英怀舟略略后仰,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就见到一个唇红齿白,轮廓深刻,眉眼懒散的小少年出现在镜子中。 哪怕并没有改动她的五官,却绝对无法将镜子中的少年和原本清丽的英四娘联系起来。 “小叔叔,你这手艺,绝了!”英怀舟当即转头对着英永泽狂拍彩虹屁。 英永泽却让英怀舟起身,又左右打量了一番,最后还围着英怀舟转了一圈,总觉得还差点什么,他问道:“你这有没有什么特别华丽,特别贵气的大氅或者外袍?这东西不大分男女,你原本的也可以穿。最好找件颜色娇艳的,这样看起来更像纨绔子弟一点。” 英怀舟立时就想起最近大伯母送她的大氅和二伯母送她的披风。 她让常其帮她将这两件都取了来,展示给英永泽看。 以英怀舟的性格,她其实更倾向于选大伯母送的大氅。 北境严寒,夜间气温极低,颜锦衣送的大氅虽然颜色有些土豪了,但胜在厚实,还内衬了毛料,看起就很暖和。 而谢妙裳送的披风则是薄如蝉翼,十样锦的面料虽然华丽而低调,但是这种时尚单品看起就很美丽“冻”人。 然而英永泽见了谢妙裳送的披风却是眼睛一亮,低声道了一句:“居然是件法器,二嫂豪气呀!”说完就将这披风抖开,罩在了英怀舟身上。 英怀舟只觉得被披风笼罩到的地方似有暖流环绕,身体温暖舒适,再也感受不到北境夜间的冷风。 她心中惊讶之情一闪而过,低头再看这件披风,目光已然不同。 英怀舟暗自检讨了一下自己的见识浅薄,心想:没想到二伯母这么大手笔,这还是一件魔法斗篷呢。 英永泽退开两步看看英怀舟,满意的点点头,对着英怀舟招手: “走吧,小四,跟叔叔去见识见识镜城的夜景。” 镜城位于渭州的中部,北接业川,南临晋州,西面有一座天柱大雪山隔绝了临渊雪原吹来的寒风,东面被海源冰川的包围,处于一个盆地中心的小平原地带,又有从天柱大雪山上流下的天水河贯穿全城,是天气严寒的北境中难得的宜居之地。 整个镜城在靖北公英国公府近千年的治理下算得上是安居乐业,故而除了每次兽潮来临的两个月,镜城是没有宵禁的,夜间活动丰富。 尤其是在天水北岸一带的夜市和酒肆,每每到了夜间,灯影璀璨,人流涌动,一派岁月静好的烟火气息。 英怀舟扮做一个富家小公子,跟着小叔叔英永泽,走在天水北岸的夜市一条街上。 这还是她来到这异世这么久,第一次出门逛街。 她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要不够用,左顾右盼,新鲜的不得了。 路旁的摊位上摆着花里胡哨的各色物什,间或搭建着几处临时的戏台,上面有杂耍卖艺的在高声呼和,来来往往的游人有男有女,郎君们高谈阔论,女娘们巧笑连连,也有男女相携同游的,也有拖家带口的,这里的一切都让英怀舟惊叹。 她仗着自己身材矮小,在人群中如同一尾游鱼一般,窜来窜去。 英永泽一边护着小侄女,一边小声指点她的举手投足,教她如何扮演一个合格的纨绔子弟。好让她看起来更像个小郎君,而非小女娘。 夜市的前段多是买脂粉首饰的,毕竟不论穿越前后,女娘们的生意都是最好做的。 但是英怀舟对这些东西兴趣不大,也就走马观花,没有过多停留,直到夜市中断,一阵阵的食物香气传来,英怀舟才彻底的挪不动步子。 她凑到一处摊位前,嗅了嗅,偷偷咽了下口水。 这处摊位上摆着一张巨大的铁板,下面燃着烧红的炭火。 铁板一侧放置着半人高的大水桶,里面有密密麻麻的小鱼正在欢快的游动。 那鱼通体无鳞,一手长短,背脊上有一条灰线,全身呈现一种泛着银光的墨绿色泽。 摊位后面站着一个面庞黝黑的壮汉,正赤着上身,两只大手各执一把用木签串好的鱼,放置在铁板上烤的滋滋作响。 摊位外围了一圈的食客,各个都睁大了双眼,等着老板手上那正烤着的鱼。 英永泽见英怀舟停在这摊位前, 15. 第 15 章 [] 英怀舟边走边吃,眼睛还在不停的四下打量。 这个时候,她注意到,夜市这条街的一侧立有一根很奇怪的柱子。 这立柱有碗口大小,打磨得光滑均匀,高高的立在街道旁边,顶端还有一节横木。 要不是这个世界没有电力系统,英怀舟差点以为这是一盏路灯。 她再左右一观察,发现这立柱竟然不止一根。 天水夜市的整条街道上,每隔一段距离,都立有这样一根立柱。 英怀舟指着这立柱,好奇的问英永泽:“小叔叔,那柱子是什么?” 英永泽顺着英怀舟所指的方向一看,笑到:“哦,那是高速通道。” 英怀舟听得一愣,被这个名字的荒诞感冲击的一时有些茫然,“那这个……呃……高速通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靖北军中将士会使用这些高速通道来穿城,不论是去往四方城门还是去往城内州府,都更加方便快捷。” 英永泽话音刚落,英怀舟就见到一名身手矫健的军士,从远处的立柱上跳了过来,到了她面前这立柱只略略伸脚一蹬,又再次腾空,朝着下一根立柱跃去,迅速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下方的群众仿佛毫无所觉,也无人避让,一切就发生在瞬息之间。 英怀舟当即被这种充满想象力的移动方式所折服,她继续追问:“那为什么不用骑雀?用骑雀会更快吧?” 英永泽笑道:“骑雀才能有多少只?哪怕有专人负责培育饲养,每年能够提供的骑雀也只能堪堪满足飞羽军的需求,哪里能让整个靖北军人人都配上一只。” 英怀舟又问道:“那直接飞行呢?我见大伯母飞过。” 英永泽这回笑的更开心了,“哈哈,你大伯母那是什么境界?普通的军中将士哪里能跟你大伯母比?想要虚空飞行,至少要达到腾云境才能做到,整个大岳的腾云境加起来都不过百呢。” 英怀舟心中了然,赶紧记下这个关键信息。她只知道明心境之上就是腾云境,腾云境最明确的标志就是虚空飞行,却不知道腾云境的高手比例竟然如此低。 怪不得她的大伯母和二伯父身为辉阳境,能在天机榜上排名前十,估计整个大岳辉阳境的顶级高手都不会超过二十人。 看来修行一途和别的行业也是一样,越是顶尖的人物就越是数量稀少,这是客观规律。 英永泽见英怀舟似乎对此很感兴趣,又继续说道:“此外,将士们常年利用这高速通路也还有旁的好处。” “什么好处?”英怀舟连忙追问。 “自然是锤炼自身了。”英永泽指着那立柱,“每跑一次高速通路,都是对于自身体魄,耐力以及平衡性的锤炼。靖北军中还设有专门的督查职位,若是从高速通路上掉下来被督查抓到,那是要罚俸禄的。” 英怀舟心中感慨,怪不得靖北军的名号如此响亮,战力冠绝整个大岳。 就冲这份时时不忘磨炼自身的态度,也足以让靖北军的将士,能做到常年保持最佳状态了。 两人在夜市中走走停停,英怀舟又买了几次小零食,嘴巴就没停下过。 英永泽也愿意宠她,还满脸兴致的问英怀舟:“小四还想去哪里玩?” 英怀舟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面前的小叔叔,小声问道:“哪里都能去么?” 英永泽豪气的一甩手,宠溺道:“有小叔叔跟着,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英怀舟听了这话,当即眼睛一亮,伸出手来,指着一旁天水河面上一艘挂满了花灯的画舫,大声道:“我要去那!我要去船上玩!” 英永泽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扭过头去,看着英怀舟指着的画舫,不由得面皮一僵。 他忙将英怀舟伸出的手拉了回来,小声对她说道:“那里可不好玩。” 英怀舟直勾勾的看着英永泽,说道:“可是我看见好多人上去了,不好玩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去?” 英永泽苦笑道:“那不适合小女娘去玩。” 英怀舟却一挑眉毛:“可我现在是个小郎君呀!” 英永泽:“……” 英永泽费尽口舌也没能打消英怀舟想要上船见识见识的念头,只得木了一张脸,带着英怀舟往天水河面上最大的一艘画舫走去。 他心中此时只有一个想法:第一次带小侄女出门,居然就带着她去逛酒肆,也不知道两位嫂嫂知道了会不会砍死他。 英怀舟当然是故意的,她一个星际时代的退役军人,靠直播为生的星际旅行家,兼具老兵油子和网红主播两大职业属性,什么没见识过,不过是想看看大岳的风气究竟开放到了什么地步。 万一她日后有需要,再次女扮男装,面对其他女性的时候也能把持一个合适的度。 但是等她跟着英永泽登上画舫之后,英怀舟满心的期待只化为了一个问号。 天水河上的画舫并不是英怀舟原本以为的那种娱乐场所,甚至连成人酒吧都算不上,就是单纯的酒肆。 这里主打一个卖酒,而来这里的客人也是单纯来喝酒的。 船头倒是有两位漂亮的女娘,但是穿的严严实实,一人弹奏乐器,一人唱曲,配合的不错,就是曲子听上去挺燃的,弄的画舫上的气氛一片热烈。 这份热烈也不是冲着女娘们去的,而是酒。 每一桌围坐着的郎君们都在猛喝,猛灌,互相猛敬,一副全身都是肝的状态。 甚至还有几桌坐着几位英姿飒爽的女娘,也在互相敬酒,杯子一扬,一口见底。 画舫上负责卖酒的娘子们都做一副利落打扮,来往穿梭。 每人手上都不空着,不是在给这桌添酒,就是在给那桌撤掉空酒壶。 英怀舟此时终于对北境人爱喝酒的程度有了一个清晰的了解,心中感慨:连盘花生米都没有,北境人喝酒可真猛呀。 在这一片热闹中,英怀舟跟着英永泽找了个靠船边的小空位,默默坐下。 英永泽此时已经转换了心态,心中不知道盘算了什么,反倒是积极跟英怀舟介绍起来: “在北境,这些酒肆里卖酒的酒家都唤作酒娘子,每个酒娘子卖的酒都是不一样的,你看她们手中的酒壶,酒壶上绑着的丝带跟她们衣服的颜色是一致的,这代表这个酒壶里的酒是她们本人自己酿的。” 英怀舟十分惊奇,问道:“你是说,这些酒娘子只卖自己酿的酒?” 英永泽点点头,继续说道:“大岳各地域的娱乐场所风格不同,在北境,最受欢迎的就是酒肆。北境气候寒冷,喝酒能驱寒,故而男女老少都喜欢喝点酒,最好还是烈酒。你在家装病,还从未尝过北境的酒,今日叔叔难得带你出来玩,要不要尝一点?” 英怀舟闻言有些心动,她前世酒量不错,毕竟在星际间旅行直播的时候,她也是酒吧常客,那里总是获取本地资讯最方便快捷的地方。 但是这具英四娘的身体可还没沾过酒,英怀舟不太确定自己如今的酒量,只得跟英永泽表示:“那就尝一点点,我要是不胜酒力,小叔叔记得要把我带回去呀。” 英永泽被她纠结的表情逗笑,给了她一个让她放 16. 第 16 章 [] 英永泽高深莫测的一笑,对英怀舟说道:“酒娘子这个职业,细论起来,其实是丹修体系的一个职业分支。有很多未能正式突破到凝神境的丹修,会选择做酒娘子这一行来赚钱,累积初始的修行资源。” 英怀舟听得一愣,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说修行者还划分职业体系。 她暗叹自己对于异世界的了解还是不够全面,于是问道:“小叔叔,您是说,刚刚那位酒娘子,是个修行者?” 英永泽失笑摇头,“哪来那么多的修行者,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无法突破到凝神境。那酒娘子确实是个丹修,但是还算不上是修行者。这其中的差别,你以后自己去悟。我想要说的是,干酒娘子这一行的丹修里面,可不是只有女娘。” 英怀舟瞪圆了双眼,又扭过头去看那位红衣高个的酒娘子,最后小声问英永泽:“小叔叔,你是说,刚刚那酒娘子是位女装大……呃,是男扮女装?” 她差一点将女装大佬这个词脱口而出。 英永泽微笑点头,然后指点英怀舟:“你看那酒娘子坐下时的姿势,双腿自然而然岔开,脊背放松,腰腹向后卸力,这是典型的男子坐姿。你再想想你两位伯母平常是怎么坐的?……呃,你大伯母不算,你就想想你二伯母平日里是怎么坐的。” 英怀舟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英永泽见她明悟,于是继续说道:“所以说,你以后在装扮成小郎君的时候就要注意这些细节。今日里咱们能看穿这酒娘子的伪装,他日你若不注意,也会被别的人发现你的伪装。这酒娘子就算被识破了伪装也不必太在意,但是你若是被人发现可能会带来致命的危险,这就是今日里小叔叔要教给你的。在伪装成另一个人的时候,细节是最最重要的。” 英怀舟点头受教,又问英永泽:“那他这样男扮女装,不会觉得……觉得别扭么?”英怀舟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用羞耻这个词。 英永泽则是满不在乎,“赚钱嘛,正常。” 他对英怀舟说道:“你从小在府中长大,没见识过底层平民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对于他们来说,脸面怎么能比得过生存重要。这就是小叔叔要告诉你的第二个道理,修行修行,修的就是自己的信仰,自己的意志。面子这种东西,你万万不可以看得太重,这会阻碍你寻找自己的道心。” 英怀舟认真点头,记下了小叔叔的告诫,心想:这就是说,想要修行到更高的境界需要不要脸呗,懂了。 直到这个时候,英怀舟听完了酒娘子的介绍,又得了六叔的指点围观了女装大佬,开完了眼界,才有机会拿起那小酒壶,凑到鼻尖闻了闻。 她这壶妙颜酒有一种若有似无的清香。 英怀舟又拿过英永泽面前那壶,也闻了闻,这次则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香。 英永泽等她好奇的闻完了,见英怀舟还想要尝上一口的时候,才从她手中将自己那壶十年的妙颜酒夺走。 伸手点了点英怀舟自己的那壶妙颜酒,示意她喝自己的。 英怀舟撇了撇嘴,拿起自己的酒壶尝了一口,一种甜滋滋的蜜水味道充满了口腔,过后就是淡淡的酸涩,还伴有一丝清甜。 果然,没啥酒味,就是小孩子的饮料。 英怀舟在心里下了判断。 这个时候,画舫上的曲风突兀一变,从原本的热烈激情,变成了柔和安宁。 英怀舟略感诧异,抬头望去,就见到远处有两桌客人本来已经处于剑拔弩张的状态,此时听了这音乐,居然冷静了下来,没被酒劲冲昏头脑,在几个酒娘子的劝解下又分开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喝酒。 一场原本会发展成酒后斗殴的危局,就这样消解于无形。 英怀舟将目光移到船头那两位女娘身上,示意英永泽:“小叔叔,这两位是修行者么?” 在刚刚那柔和安宁的乐曲出现的时候,英怀舟分明感受到自己的神魂有种奇异的共鸣。 英永泽喝了一大口妙颜酒,抬头看了一眼,说道:“啊,那两个呀,那两个应该走音修路子的,还没突破,顶多是摸到了门槛,跟你目前的情况差不多。” 英怀舟再度听到了个新名词,音修。 她来了兴趣,问英永泽:“小叔叔,这丹修呀,音修呀都是怎么划分的?我目前又算是什么体系呀?” 英永泽边喝酒边告诉她:“所谓丹修、音修,都是指得修行体系所侧重的方向。比如丹修会更加专注在灵性植物的研究上,还有灵性药剂的炼制等等。而音修大部分更多是针对声音,乐理等等进行研究,修行方向会更加注重乐器的使用。 “除了丹修、音修之外,还有擅长治病救人的医修,专注于阵法研究的阵修,当然也会有一心只练杀伐之道的兵修等等。 “修行体系的选择更多的跟个人爱好或者修行者期望的职业选择有关。你目前哪种都算不上,如果硬要划分,你就会点家传武学,顶多算是兵修路线吧。不过兵修也算是一种基础修行体系,后期想转到哪个体系都可以,也不耽误。” 英怀舟点点头:“那修行职业和修行体系又有什么不同呢?” 英永泽回答道:“修行体系主要指的是修行者的研究倾向,而修行职业就是纯粹的工作选择了。有的修行职业并不限制修行者的修行体系,比如靖北军中的将领,除了最常见的兵修,还有阵修、医修、驭修等等。而有的职业则有修行体系的限制,就比如刚刚你见过的酒娘子,这个职业就必须是丹修,或者有丹修的修行基础才能胜任。再就是船头这两位乐师了,乐师这个职业就必须是音修才能担任。” 听到这里,英怀舟大致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系,这修行体系就好比念大学时选的专业,而修行职业就等于毕业后找的工作。 大学如果学的是金融,日后毕业了可以去税务局,也可以去联邦财政,当然也可以去投行。 同理,换到大岳这里类比过来,如果修行体系是丹修,那将来可以做炼丹师,酒娘子,也可以去当厨子。 当然学金融的毕业也有转行去做经侦的,丹修自然也有最后去当兵,进入靖北军做军医的。 英怀舟又问道:“那修行者是如何进行职业选择的?这船上的酒娘子和乐师都还没能正式突破呢,连修行者都不算,如何就能够早早决定自己的修行体系,甚至确定自己的未来职业?” 英永泽回答:“有的是家中子承父业,也有的机缘巧合,不过更多的还是师徒相传。” “那我呢?我需要要先明确一个职业作为目标么?”英怀舟对这个还挺好奇的。 英永泽听了只笑说:“你?你又不需要着急赚钱,选择职业做什么。小四,你的情况和普通人不一样,眼光要放长远,别局限了自己。你先将你的修行境界提上去了再去想也不迟。而且职业这个东西,又不是终身不换,是可以变的。” “至于修行体系,等你日后对于各个体系都有所了解了,再凭借兴趣选择吧。” 英怀舟听罢,若有所 17. 第 17 章 [] 等进了见山堂,见到已经坐在堂上的冯老夫人和英永泽,英怀舟才彻底活泛起来,放开了扶着常其的手,抛却了那一副病弱美人的做作模样。 冯老夫人对着英怀舟招了招手,让她过来坐到自己身边,嘴上却还在念叨着坐在另一边的英永泽。 “你自己说说看,你这都多大年纪了,也不知道给府里添个小辈。这么多年了,咱们偌大一个英国公府,居然没剩下几个孙辈,这是想让我英家绝后还是怎么的?” 此时英永泽一张奶狗脸上写满了无奈,却还是要陪着笑脸对冯老夫人说道:“母亲,你这话说的,哪里会绝后呀,你看咱家四娘,还有二郎,不都好好的么。况且我这连媳妇都还没有呢,怎么给府里添丁?总不能弄个私生子出来吧?” 冯老夫人被英永泽这混不吝的态度激怒,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呵斥道:“胡言乱语什么!私生子那是乱家之兆,敢养外室我打断你的腿!” 英永泽连忙告饶:“母亲!母亲!我哪里敢呀!这不是想着给您讨一个大方端庄的世家贵女回来,一时还没寻觅到合适的么。” 听了这话,冯老夫人却沉默了片刻,认真说到:“我英国公府在北境政权稳固,不需要用联姻这种方式来稳定政治地位,你选媳妇的时候,不必过多考虑家世。” 说到这里,又转头看向在一旁吃瓜的英怀舟,补充道:“我对家里小辈的姻缘都是这个态度,四娘也是一样。” 英永泽听了这话,隔着冯老夫人对英怀舟眨了眨眼,笑道:“小四,看到没,你祖母那是全大岳顶顶开明的老封君了,谁家的老太太能有咱家这位的格局?” 冯老夫人听见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一拍扶手,骂到:“那你倒是快点给我找个媳妇回来呀!” 英永泽忙又笑嘻嘻的哄道:“母亲别气,我这不正找着呢。快了,快了。” 冯老夫人看他那模样,忍耐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憋住,扭过头翻了个白眼。 英怀舟靠在祖母的怀里,旁观这一场催婚大戏,捂嘴偷笑,只觉得津津有味。 她两世为人,穿越了这无垠宇宙,浩瀚星河,虽然再次失去了双亲和兄长,却在这英国公府中,终于明白了被亲人疼爱的感受。 英怀舟在心中感慨,原来这就是家的感觉么?好像还不赖。 冯老夫人看看英怀舟,顾忌着还有小辈在,好歹给她六叔留点面子,最后只得狠狠瞪了英永泽一眼,说道:“每次你都说快了,快了。结果这么久了还是个老光棍。这次二郎若能从帝都回来,我立即安排他相看小娘子去。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有脸比你侄子还晚成婚!” 英永泽听了这话,讪讪的一抹鼻子,不敢再多说。 倒是英怀舟心头一动,她听到了一个关键信息,她的二哥,冯老夫人的次孙,也是二伯父英永延和二伯母谢妙裳的第二子,英二郎英怀礼,要从帝都回北境了。 英怀舟本想就此多问两句,结果这个时候,大夫人颜锦衣和二房英永延夫妻一同走入了堂内,冯老夫人连忙招呼众人去用膳,她只得先将此事暗暗记下,等到有机会再询问其中细节。 这一顿饭,吃的是盐城锅子。 英国公府正好也没有什么分桌而食的习惯,众人围坐在一张大圆桌前,桌上正是一口热气腾腾的汤锅,里面翻涌着奶白色的汤水,四周则摆满了各色新鲜的肉食和蔬菜。 英怀舟一见这场面,吃货的本性暴露,心中欢喜,今日这冷飕飕的天气,不正是适合吃火锅么? 就是不知道这异世界有没有辣椒一类的调味料,以后有机会了她要搞个红汤。 等煮好的肉吃到嘴里,鲜得英怀舟想要原地跳脚。 一旁的大伯母和二伯母轮番给她夹菜。二伯母谢妙裳乃是盐城世家出身,对于吃锅子也颇有讲究,边吃还边给英怀舟介绍。 这锅里煮的新鲜肉类,都是来源于一种叫做牥兽的灵性生物。坊兽身上的不同部位,经过不同时间的熬煮,会有截然不同的口感。或是柔韧,或是脆嫩,但是皆鲜香肥美,吃的英怀舟口舌生津。 二伯母告诉英怀舟,坊兽是一种北境晋州特有的兽类。 按照二伯母的描述,这牥兽外形类似她上辈子地球的牦牛,唯一的区别大致就是体型要大上一圈。 牥兽肉质鲜美,灵力丰沛,对于肉身的锤炼大有裨益。 特别是类似英怀舟目前这种已经摸到修行门槛,却还差一点突破凝神境的选手,可以说是强身健体壮大神魂的最佳食物。 在晋州盐城,牥兽已经能够做到人工培育,进行大批量的饲养。 故而牥兽肉目前已经成为北境最常见的低等灵性食材。 整个晋州有大大小小数十个牧场专门放牧牥兽,并提供新鲜的肉食给北境民众。其中部分也会经过特殊手法的处理,然后运往中州、西海、东山、南疆等地,高价出售。 但是要论起正宗的牥兽肉吃法,还得是晋州盐城人。据说,在盐城,没有一头牥兽,能够活着看见当天的日落。在这里,牥兽被吃出了风格,吃出了风骨,吃出灵魂,吃出了一种道。 二伯母谢妙裳正是地地道道的晋州盐城人。 谢妙裳一边给英怀舟夹肉,一边对她说:“咱们北境著名的丹修大家甄岱劲,晓得不?就是在盐城,于捶打牥兽肉丸子料理制作的过程中,突破了明心境,凝结出了本命魂兵,进而走出了自己的道。在盐城,大家都是食牥人。” 英怀舟听得一愣一愣的,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吐槽这位丹修的名字真带劲,还是该吐槽这位大家突破境界的方式太过草率,居然还有人能靠打肉丸子凝结魂兵的么?那这位的魂兵难道是一对锤子不成? 这一顿饭,英怀舟吃得几乎扶墙而出。冯老夫人见她喜欢,当即吩咐冯园往后多多做牥兽锅子来吃。 英怀舟吃饱喝足,告别祖母,走出见山堂。 才走到前庭,她就忍不住打了个饱嗝。英怀舟连忙捂住嘴,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才放下心来。 毕竟一个时日无多的药罐子怎么能吃撑呢? 英怀舟调整好状态,扶着常其的手,装模作样的走到见山堂和长乐居中间的时候,就见到一个眼熟的背影,正在路旁的花盆前修剪花草。 这回这个小杂役修剪的不再是花架上的花草,而是路边的花盆,因此人正好停在了路中间,挡住了英怀舟的去路。 英怀舟默不作声,继续保持着一贯的速度前行,但是越靠近这个小杂役,英怀舟就越能感受到他那如鼓般的快速心跳声。 就在英怀舟快要走到这小杂役身后时。小杂役仿佛才意识到身后有人,连忙转身躬身,低下头 18. 第 18 章 [] 想到这里,小杂役瞳孔一缩,额头上渗出冷汗。 然而还没等他想出应对之策,英永延和谢妙裳夫妻已经紧跟着赶到了现场。 靖北公英永延看着面前场景,眼神一闪,指着他厉声喝道:“给我将这大胆刺客拿下,绑了手脚,好生审问!” 一众护卫突然冒了出来,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将小杂役一捆,将他绑成了个粽子,动弹不得。 其中一个家丁心眼活泛,在小杂役身上上下一摸,恰好将那针筒搜了出来。 家丁将针筒呈给英永延看。 慢了一步匆匆赶到的冯老夫人正好见了这一幕,当即眼神一厉,“哼”了一声。 靖北公英永延听着这一声冷哼,感到有些牙疼,赶紧挥了挥手,让人把这杂役拖了下去。 另一边,颜锦衣正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英怀舟,在她耳边唤她的名字。而常其则跪在一旁哭天喊地,而其余的小女使和后面闻讯赶到的仆妇都乱做一团,现场一片狼藉。 二夫人谢妙裳见状,忙拿出当家国公夫人的姿态,厉声喝道:“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州府太医署请太医令过来!还有你,乱跑什么,立即去长乐居,让那边赶紧准备好热水帕子等一应事务,好好伺候女公子。” 呵斥完现场这些没了主意的仆妇,二夫人谢妙裳又去将常其扶起来,对她说:“常傅母可不能这样,四娘还等着你照顾呢。” 说完对着颜锦衣递了个眼色,大声说道:“长嫂,快将四娘送回长乐居,我去接太医过来!” 颜锦衣点点头,抱着英怀舟原地起飞,瞬间就不见了人影,失去了踪迹。 谢妙裳留在原地和英永延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说话,一个急匆匆去前院,准备迎接太医令,另一个扶着冯老夫人,也往长乐居的方向去了。 众人一路无话,赶到长乐居中,就见到英四娘惨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呼吸微弱。 冯老夫人当即低声啜泣起来,哭喊道:“我苦命的小孙女呀!” 大夫人颜锦衣和二夫人谢妙裳围立在老夫人身后,也是一脸的愁云惨淡。 直到此时,六爷英永泽仿佛才听到了消息,从外面匆匆奔了进来,蹙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谢二夫人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就听到英永泽高声喝道:“简直岂有此理!我倒要问问那刺客,看看究竟是何人如此的丧心病狂,连一病弱女娘都不放过!” 说罢,英永泽抬腿奔出了英怀舟的长乐居,吩咐身边亲卫,去把那个小杂役送到他的清风翠舍,他要亲自审讯。 - 片刻之后,英国公府中的一名管事出了府,气喘吁吁的一路奔往了渭州州府。 府衙的与渭州太医署都在州府中,只一墙之隔。 管事一冲进太医署,口中就开始大声叫嚷:“余大人!余大人在哪?快!叫余大人出来,跟我走一趟英国公府!” 渭州的太医署由一位太医令掌管,下面设有两位太医丞,剩下的具都是普通太医。 这位管事口中叫喊的余大人正是渭州太医署的太医令,全名余折水,乃是一名明心境的医修。 余太医医术精湛,又与英国公府的老靖北公熟识多年,深得英国公府的信任,英四娘这几年的日常问诊治,向来都是由这位余太医负责。 此时太医署的内堂之中,有一道骨仙风的中年太医,似是听见了管事的叫喊声,步履匆匆的走了出来。 他一见到英国公府的管事,眉梢微微一挑,连忙迎上前,口中问道:“原来是英国公府的常管事,您要找余大人?不巧了,余大人刚刚被城北的一户人家给请走了,如今还没回来。不知英国公府上出了什么事?” 那姓常的管事一听这中年太医说余大人不在,当下狠狠皱起了眉头,他焦急的回道:“原来是刘大人。不瞒您说,是府上的女公子出了状况。您也应该有所耳闻,女公子这几年身子一直不大好,三不五时的生病,今日府里又不巧出了点乱子,女公子人已经昏迷了,此时正等着余大人前去救命呢。” 这位刘太医一听这话,不动声色的摸了一把胡子,口中却道:“常管事,这救人如救火,余大人怕是一时半刻回不来,不若老朽先随你去府上看看女公子?” 说话的这位刘姓中年太医正是渭州太医署的两位太医丞之一,名叫刘有德。 理论上,整个太医署中,其医术仅次于太医令,故而若是余太医不在,由他来出面去救治英四娘也是应有之义。 常管事是个识时务的,知道英四娘的情况耽误不得,当即点头答应。 太医丞刘有德一见他点头答应,心中暗喜,对着常管事一拱手,说道:“常管事稍待片刻,老朽去取药箱,马上就来。” 说罢,便一路小跑的回了太医署的后堂去取药箱。 太医署的后堂中,太医令和两位太医丞各有一个专属的屋舍。 而此时太医丞刘有德的专属屋舍中,一个满脸胡渣的壮硕汉子正坐在桌边,桌子上摆着一壶茶和两个茶盏。 那壮硕汉子一脸的烦躁,正是天水南守备都尉,曲崇。 他知道今日里那小杂役就会动手,但是具体时间不能确定,故而一直躲在刘太医的屋舍里喝茶,等待消息,已经等上大半天了。 此时见到刘有德跑回来,曲崇当即起身,一双锐利的眼睛直直盯住跑进来的刘有德,口中小声问道:“可是英国公府有了消息?情况如何?” 在曲崇面前,刘有德倒是不再端着他那道骨仙风的架子,捞起桌上的茶盏猛喝了一口,回道:“应该是成了。但是听这常管事的意思,英家四娘子还没彻底死透,似乎还吊着一口气。” 听了这话,曲崇皱着眉头,原地转了两圈,说道:“英国公府千年世家,府中备有救命的丹药也不奇怪,再说你提供的那药虽然少见,但是剂量太少了。” 刘太医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却十分有信心,说道:“只要你的人能成功扎到英四娘子身上,我这药就绝对能要了她的性命。” 曲崇却更加谨慎,毕竟他是靖北军出身,跟在靖北公身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对刘太医说道:“那小子是不是真能近了英四娘的身也不一定,需要咱们的人亲自去看看。这对你来说是个好时机,我让人将余太医再拖一段时间,你赶紧先去国公府,机会难得,如果英四娘子没死,你就趁机……” 后面的未尽之语曲崇没有明确的说出口,但是这番暗示已经十分明显。 刘有德点点头,伸手从一边拿过早已准备好的药箱,走前还对曲崇说道:“我这就去看看,你赶紧跟苏大人禀报这边的情况。” 说完,这位刘太医拎着药箱出了太医署,跟着常管事匆匆往国公府赶去。 曲崇在刘有德的屋舍内静静等待了片刻,没见到再有人来太医署,才关闭了刘太医屋舍的门窗,咬破左手手指,用血在右手手背上画了个诡异的眼睛图案。 19. 第 19 章 [] 刘有德有些困惑,不太确定此时英四娘的身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心中猜测:难道是国公府已经给英四娘用了什么特别的保命神药?亦或者英四娘本身并没有被曲崇的人用针筒扎中,只是见到府中有人行凶,被吓破了胆?她身体情况本就差,受了惊吓却也有可能是这幅样子。 刘有德心中念头不断,却始终没能得出一个定论。于是伸出一只手,想要碰触一下英四娘的脉搏。 可是手才伸到一半,一只满是皱纹的手后发先至,快若闪电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只手的动作看似轻柔,实则如同一只铁钳,刘有德的整个手腕都被抓得动弹不得。 他愕然抬头,就见到那位英国公府的老封君坐在英四娘的床头,正红着眼睛,盯着他道:“刘太医可务必要治好我家四娘!我英国公府上下三代,可就得了这么一个小娘子,刘太医,您万万要尽力呀!” 这话听起来不过是病人家属对于医者的殷切嘱托,但是冯老夫人的口吻和神情都让刘有德觉得无比的别扭。 此时更加令他惊恐的是,那位北境刀主也站了起来,立在了冯老夫人身侧,虽然一语不发,但是其神识外放,如山的压迫感朝着刘有德袭来。 这位颜大夫人乃是辉阳境,当世顶级高手,哪怕在天机榜上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刘有德扛不住她带来的境界上的压迫,那种发自神魂的震慑力量让他全身都在细微的战栗。 但是他却又偏偏不敢表现出自己的心虚。 要知道到了颜锦衣这个境界,对于人心的洞察之敏锐,只要他稍露破绽,就能被对方察觉。 刘有德的额角渗出细细的汗珠,面色涨红,最终还是强忍畏惧,颤抖着嗓音,对冯老夫人道:“老夫人放心,老朽定然拼尽全力。” 颜锦衣深深看了他一眼,才缓缓的收回了神识压迫。 刘有德深吸一口气,再次伸出手,这回终于是搭上英四娘的脉搏。 刘有德只觉得一股死气弥漫在这具年轻的身躯中,脉象微弱几不可见,这确实是中毒的症状,但是却不是他下在针筒上的毒。 正当他想要放出他自己的神念,再细细探索一下英四娘体内更细致的情况,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 “余大人,快请,看看我家四娘究竟如何了!” 这正是英国公府的当代靖北公,英二爷英永延的声音。 刘有德闻言当即一愣,心中诧异:余折水不是被曲崇的人请走了么?怎么这么快就来了英国公府? 可不等他多想,冯老夫人却立即起身,如同一位因疼爱晚辈失了分寸的祖母,先他一步迎了出去,口中还喊道:“余大人,快救救我家四娘!” 这坐立姿态变换之间,冯老夫人顺势一撞,就将刘有德的手从英四娘的手腕上撞开,而大夫人颜锦衣紧跟着冯老夫人上前一步,恰巧挡在了刘有德和英四娘两人之间。 此时刘有德已经彻底失去了碰触英四娘的机会。 就算他真想要对英四娘做点手脚,在如今英国公府众人的注视之下,也绝无机会了。 刘有德只能在心中暗骂,余折水这老头又来坏他的好事。 但名义上余折水确实是刘有德的顶头上司,刘有德此时也只能起身,向着走进长乐居的余折水行礼。 而伴随着冯老夫人的喊声,一位看上去如同乡下老农的老者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这老者皮肤黢黑,身形略略有些佝偻,头发稀疏,表情严肃,正是渭州太医署的太医令,余折水。 余折水一进屋内,就见到站在一旁的刘有德。但余折水的视线径直略过了刘有德,视其为无物,两步跨过他,来到英四娘的床前。 刘有德面皮抽动了一下,但这是在英国公府内,他还没胆子在这里造次,只得默默忍下,心中继续大骂余折水这老货,居然敢瞧不起他。 余折水才不管刘有德心中作何感想,他看着床上躺着的英四娘,脸上表情一言难尽。 默默观察了一番后,余折水又伸出手来,去摸英四娘的脉搏。这次没有任何人阻挡,任由余折水闭着眼睛,把脉半晌,才叹出了一口气,对众人说道: “脉相弦伏而滑,弦细而涩,似有似无,至数不明。这是惊悸过度导致的微脉,还伴有余毒爆发的症状,若无转机,四娘子性命垂危,最多活不过七天。” 刘有德一听这诊断,心中一喜,暗道果然,余折水这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在医术一道上,还是有点东西。 刘有德将余折水的诊断和自己刚刚把脉得到信息两相比较,确定了此时英四娘的状态,心中有了数。 曲崇的人虽然行凶失败,但是也让英四娘受了惊。 这四娘子本就是个病秧子,体内怕是早有余毒,这么多年都没能彻底清理,养好身体。 加之这次受了惊吓,虽然没能立刻至她于死地,但是也时日无多了。 再等上几天,英四娘一死,他也算完成了朝廷那边交代的任务。 英国公府众人听了余折水的诊断,则是悲恸不已。 冯老夫人当即就红了眼眶,开始低低啜泣。 大夫人颜锦衣和二夫人谢妙裳更是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二爷英永延此时则是对着余折水拱手行礼,诚恳道:“余大人医术高超,还望能救我家四娘一命。” 余折水看了看这一家子,低头想了想,才说道:“我的魂兵倒是能暂且保住四娘子的命,最多能为她拖延三个月。但是这三个月中,我需要利用魂兵日日为四娘子调理身子,一日不可中断。另外,还请靖北公在这三月中想办法找到一株千年以上的还魂草,只有这等灵性植物炼制的丹药才有可能给四娘子续命。” 英国公府众人闻言大喜,冯老夫人更是握住余折水的手说道:“这真是麻烦余大人了,余大人只管在府中住下,至于找药的事不必担心,我英国公府哪怕是寻遍大岳,也一定能把您需要的灵植给带回来。” 在这一片欢欣鼓舞,起死回生的氛围中,只有刘有德显得格格不入。 他在心中疯狂骂街,恨死了余折水这个老是坏他好事的老头。 但同时,刘有德也有点惊疑不定。 他与余折水共事也有些时日了,余折水的魂兵名为【贺长生】,在治疗外伤一道上,确有奇效。 20. 第 20 章 [] 听了余折水的问题,英永延倒是坦然一笑,毫无芥蒂的回答: “余大人,您老不必担心,我英家肯定是做不出那等糟践人命的龌龊事。这位假装成四娘的小娘子名叫孟安,出身医修家族孟家,她的父亲就在我靖北军中担任军医。近日兽潮临近爆发,她在外野帮父亲寻找药材的时候,遇到了一只鬼蝇,还是被我龙渊沟的守备军及时救下,才捡回一条性命,但也一直没能恢复意识,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说到这里,英永延又郑重托付余折水:“虽然这小女娘不是真的英四娘,但是我答应了她父兄,定然会尽全力救治她。故而还请余大人费心,想想办法,看能否救下这小女娘。” 余折水听英永延这么一说,反倒是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 他本就和老靖北公英承宗相交莫逆,此时见他的子孙仍然秉持了英氏一族的传统,不失良善,坚守原则,心中顿感欣慰。 可等到他欣慰完,突然又反应过来刚刚英永延说了什么,面色陡然一变,“鬼蝇?外野此时已经有魔兽出现了?” 英永延苦笑点头,“是呀,所以我才会急于让四娘赶紧脱身,好让府里全部精力都放到抵御兽潮上。” 余折水慎重点点头,对英永延道:“英氏一族为了我北境百姓能免于兽潮之患,千年来牺牲巨大,付出良多。靖北公不必多虑,老夫明白该如何行事了。这小女娘的事就包在老夫身上,正巧这鬼蝇的余毒也需要至少三个月的精细调养。但只要我在府中一日,就保她性命一日。三个月后,若无意外,这小女娘当是能恢复神智,就是行动能力难免受损,需要有人贴身照料。不过,若是将来能有机会找到疗毒圣药,也不是没有痊愈的可能。” 听余折水这般许诺,英永延也大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谢:“多谢余大人体谅,如此这般,这位孟安小娘子就交给您了,还有刘大人那里,也要麻烦您帮忙遮掩。您这段时日住在府中,但有任何需要,都不必客气,只管告诉府中。” 余折水摆了摆手,示意英永延不必道谢,又问道:“即是如此,那你让老夫一定要提起千年还魂草做什么?还魂草虽然有续命的功效,但是清除余毒却用不上。” 英永延眯了眯眼睛,对着余折水说道:“不过是吸引外人视线罢了。这千年的还魂草虽然少见,但是有一处地方,人尽皆知,确是有一株千年以上的。” 余折水听了这话,先是一脸的疑惑,而后想起来什么,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深深看了这位靖北公一眼,没再继续追问。 - 英六爷英永泽住的院子名为清风翠舍,位于英国公府的西侧,有大片的竹林围在四周,这正是清风翠舍这个名称的由来。 此时英怀舟正躺在清风翠舍后院的一个小躺椅上,一晃一晃的啃着一颗金黄色的果子。 这果子是刚刚颜锦衣将她放下的时候,顺手从怀里摸出来,塞给她的。 据说是一种叫做丹露的灵性植物结的果实,有健胃消食的功效,估计是觉着刚刚英怀舟牥兽肉吃的有点多。 屋内檐下的窗户正开着,里面传出英永泽的声音,“那个刺客呢?送过来了没?” 另一个干巴巴的声音回道:“送来了,就关在西厢房地下的水牢里。六爷,现在就提审么?” 就听英永泽回答道:“着什么急?先晾他三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但是别和他说话,把人手都放到水牢上面守着。” 那干巴巴的声音应道:“是。” 又过了半刻钟,那干巴巴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六爷,那刺客招了……” 英永泽似乎也被这个消息弄的迷茫了一瞬,安静了好半天才出声问到:“招了?你没听我的话,直接给他上刑了?” “没有。我就是把他送到水牢里,还没等关上了牢门,他就跪在牢里面痛哭流涕的招了。”那干巴巴的声音回答道。 英永泽:“……” 英怀舟听到这里,两口将手上的丹露果啃完,一抹嘴,走到窗边,从窗户外面冲着里面的英永泽喊道:“小叔叔,你要是去见那刺客记得带上我啊。” 英永泽转头看了她一眼,皱着眉头道:“带你去做什么?” 英怀舟笑嘻嘻的道:“小叔叔,他都想要我的性命了,我还不能去问问他为什么?” 英永泽被英怀舟这话一噎,一时间只觉得小侄女说的好有道理,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最后想了半天,只能说道:“那你自己化妆,不能用本来面目。” 英怀舟欣然点头,去了英永泽为她提前准备好的房间换装。 - 清风翠舍的西厢房被英永泽收拾成书房的样式,一整面墙都摆满了高大的博物架。 英怀舟这回打扮成了一个小书童的模样,跟在英永泽身后走进了西厢房。 英永泽率先走到其中一个博物架前,将手放入了博物架上的一个盒子中。 英怀舟瞪大眼睛看着,正期待着英永泽一扭动机关,就有一个暗门出现的时候,只见英永泽从那盒子中取出了一把银色的钥匙。 英怀舟:??? 地下水牢的开启手段这么质朴么? 英永泽并不知道英怀舟的期待落空,而是拿着这把钥匙走到了一堵挂着画的墙壁前。 他将这幅画向上卷起,露出画后面一整排钥匙孔。 英永泽将钥匙插入了从左往右数第六个钥匙孔。 只听见“咔哒”一声,厢房地面正中间弹起了一个泛着蓝色光晕的把手。 英怀舟的好奇心又再度复活,她指着墙上其它钥匙孔问英永泽: “小叔叔,如果钥匙插错了钥匙孔会怎么样?” 英永泽看了她一眼,幽幽说到:“会被房间里的机关扎成刺猬。” 英怀舟:“……”好凶残的机关。 这时,那个干巴巴的声音又冒了出来,“女公子,这正确的钥匙孔每个月一换,别死记。” 英怀舟扭头看去,这干巴巴的声音属于英永泽的亲卫,卫复,是一个外表看起来仿佛瘦弱竹竿的男子。 但是英怀舟曾经听见过卫全和他的对话,知道这位卫复是凝结了本命魂兵的,也就是说,至少也是个明心境。 她冲着卫复笑了笑,谢过他的好意叮嘱。 此时英永泽已经将手按在了那个发出蓝光的把手上,只见英永泽的指缝间光晕流 21. 第 21 章 [] 小杂役原本的还算得上是颇为俊秀的一张脸庞此时已经扭曲,糊满了鼻涕和眼泪。 见到有人从牢房门口走下来,连忙扑到水牢的栅栏上,口中不断呼喊着:“大人!大人!我招!我招呀!我什么都说!” 等到三人走近,小杂役看清楚了打头之人,顿时哭嚎的更加大声了:“六爷!六爷!您听小的说!小的知道错了,小的什么都说!但是小的真没敢行刺女公子!小的没那胆子呀!小的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 听到这话,英永泽不动声色的瞟了英怀舟一眼,英怀舟却十分坦然,眉梢都没动一下。 她环视四周,见到这间牢房的角落里摆放着一张小桌,桌上还有纸笔,知道这是用来做审讯记录的,当下十分自然的坐到了桌前,拿起了笔,一副准备做笔录的样子。 这番行为倒是十分符合她现下这身书童的打扮。 只有被她抢了原本工作的卫复看了她几眼,但是见英永泽没说什么,也就安静的站到一旁。 英永泽没管英怀舟,只是看向那小杂役,露出和蔼的笑容,说道:“你别紧张,看看你这表情,仿佛我英国公府将你怎么样了。可是你说实话,我们将你绑了送来这里,可曾对你用过刑?没有吧,连你小指头都没动上一下,对吧?” 小杂役听了英永泽这番话,哭声渐渐变小,似乎在认真听他说话。 英永泽又继续说到:“所以,别怕,孩子。在我看来,你年岁不大,好好说清楚自己犯的错误,也不是就一定没有改正的机会了。” 英永泽这谆谆善诱的风格似乎真的安抚住了那小杂役,他终于不再哭了,而是狠狠擦了擦脸,移动到距离英永泽最近的栅栏处,说到:“六爷,您问吧,我什么都说。” 英永泽很满意他现在这个态度,于是笑着柔声问到:“你叫什么名字?进府几年了?” 那小杂役回答:“我叫牛顺,进府已经八年了。” 英永泽听了这名字,倒是似乎还记得他,问道:“牛顺,可是牛韦家的?” 牛顺一听这话,诧异抬头看了英永泽一眼,点点头道:“是的,我母亲曾经是冯老夫人的女使,后来年纪大了,冯老夫人做主给她赐婚,这才嫁给了我父亲。我父亲是老靖北公的亲卫。我牛家世代都是英国公府的部曲。” 英永泽唔了一声,点点头,又问道:“那你身上被搜出来的针管是哪里来的?你知不知道那针管中的针头部分有毒?” 问到这里,牛顺神色又开始扭曲,不过这回是恨意和懊悔交织。 他张口说到:“这针管是曲……” 刚要将一个人名说出口,那牛顺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 然后他的神情变得呆滞,两管鼻血涓涓流下,接着牛顺就这样瞪着一双眼睛,缓缓向地上倒去。 英怀舟立时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 其实她非要跟着英永泽过来看看这小杂役,等的就是这样的机会。 倒也不是英怀舟提前知道这牛顺会被灭口,而是在他失手被抓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他已经沦落为弃子,没有了利用价值,早晚是死路一条。 落到了英国公府手里,牛顺背后的势力绝对不会放任他继续活着。 故而英怀舟执意想要跟来看看,就是想试试会不会让她碰上那个正确的时间点。 毕竟她的金手指对于时机的要求比较高,从她上一次得到杨义樊的记忆碎片到现在,她已经五年没用上这个破金手指了。 用不上的金手指那还能叫金手指么?英怀舟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然后做出一副惊诧模样,抢在卫复之前靠近了牛顺,伸出手去碰触他的脉搏。 英怀舟感受着牛顺的脉搏在她的触感中越来越微弱,最终彻底停止,再也没有动静。 但是,没有头脑中的清凉感,没有磅礴的记忆碎片,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发生。 英怀舟神情呆愣,看着牛顺那已经彻底死透了的尸体,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的金手指,居然失效了。 英永泽见英怀舟冲上前去,发现牛顺已死之后就楞在了原地,以为她这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情境,才会失态,于是走到英怀舟身边,对她说道: “这很正常。” 然后又将她的手从那小杂役的尸体上拿了下来,拍拍她的头,继续说道:“我之前让卫复晾着他,就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出。这就是个被推出来的替死鬼,活不过今日的。” 英怀舟还是有些呆愣愣的,转头看向英永泽,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英永泽又说:“小四,叔叔之所以同意你跟着一起来见识一下,就是想让你明白,这世间有些人比魔兽还要更恶心。你虽然还年幼,但是既然决定了要走修行路,那这些就是你早晚要经历的。你要学会适应。” 英怀舟听出了英永泽话语中的苦口婆心,终于收敛自己的心神,对着英永泽露出一个笑容,示意自己无事。 但是英怀舟此时的心底却不平静。 她才不是因为这小杂役死在自己的面前而失态,虽然牛顺的诡异死法确实令她感受到了浓浓的威胁感,但是金手指的失效明显给她带来了更大的冲击。 英怀舟深吸一口气,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金手指的事情不能指望别人,只能从长计议,再者说来,如果她真的想靠修行来提升实力,一心只想凭借外挂那肯定是走不远的。 她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转头问英永泽:“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丧命?” 英怀舟迅速转移自己当前的关注目标,这种诡异的攻击方式她肯定是要弄清楚的,这个时候她要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英永泽见她回神,解释道:“他这是被提前种下了符咒。修行体系中有擅长修炼符箓的符修一脉,其中部分符箓的的触发原理就是响应某个特定的咒语,这类符箓被统称为符咒。他这枚符咒的功用就是,若他心中想要对其他人吐露背后之人的姓名,那么符咒中攻击类术法就会击碎他的内脏,导致他瞬息死亡。” “那我们岂不是什么消息都没问出来?这不就等于白抓了这牛顺?难道就只能放任幕后黑手逍遥法外?”英怀舟一脸的不甘心。 “那怎么可能?”英永泽摇头笑了笑,“你也太小瞧我英国公府了,你的叔伯婶婶们怎么可能就只有这点手段。” 英怀舟听了这话,知道府中已经 22. 第 22 章 [] 英怀舟此时得了家中各位大佬的许可,能够在府中自由活动,但是前提必然是不能随意暴露身份,不然今日里劳师动众的一场大戏就白做了。 她在清风翠舍又换了一副打扮,自己给自己化了装。虽然还不如英永泽的手法纯熟,毫无瑕疵,但是蒙混一下府中其他下人,应该已经是绰绰有余。 她还是打扮成一个小女使的模样,方便自己行动,然后先回了长乐居。 此时“英四娘”的病情已经明确,长乐居中聚集的众人也都散去,而太医令余折水今日的问诊工作已经完成,后续的治疗需要的就是水磨工夫了,故而已经拖着太医丞刘有德,去了国公府为两位专门准备的炼丹房,炼制治疗“英四娘”的丹药去了。 英怀舟毕竟是长乐居真正的主人,凭借对于自己居所的过人了解,三两下就绕到了正院门口,找了个她平日里还算得用的女使,故意上前禀告,说是冯园派她来给常其传话,让对方代为通传。 这女使听了英怀舟的话,见她面生,还狐疑的打量了她好久,问了几个她原本在哪里当值的问题,都被英怀舟不动声色的糊弄了过去。居然全程硬是没怀疑过这小女使是假扮的。 就这样,英怀舟顺利的见到了常其。 常其对于英怀舟的了解可不是寻常女使能比的,明显就没那么好糊弄了。但她还是一脸狐疑,上下打量了半晌,最终才认出了英怀舟。 常其带着英怀舟去了长乐居的书房,一进屋子,就笑了起来:“四娘子于易容一道进步颇快,这才几天的功夫,居然连我都差些要被骗过去了。” 英怀舟灿然一笑,“还是傅母厉害,到您这里,我还是没能蒙混过去。” 常其摇摇头:“那是你没存了想要欺骗我的心思。” 英怀舟心中却明白,自己在这方面进步快是有原因的。 毕竟她穿越前是个星际旅行主播,好歹也是个需要出镜的网红。 为了能够尽可能的吸引流量,当年英怀舟可是潜心研究了一段时间的化妆术。各类美妆博主的技巧视频不知道刷过多少。若不是缺少硅胶之类的材料,英怀舟甚至能给异世界的家人们表演个倒模。 故而在易容这方面,英怀舟一点就透,学习进度喜人。 她对常其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她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傅母,我当年从春山被送回来,我的私物有被送回来么?都放在哪呢?” 英怀舟在发现金手指失效之后,利用从清风翠舍走到长乐居的时间,短暂的梳理了一下导致这个问题出现的各种可能。 首先,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时机不对。 但是她搭上牛顺的手腕时候,她确定牛顺还有脉搏。也就是说,她肯定是没错过牛顺濒死的那个瞬间,故而这个可能被排除。 其次,她能想到的第二个可能是,她如今有了修行根基,这是她自身的改变,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变数导致了她的金手指失效。 在慎重的思考之后,英怀舟也排除了这个可能。修行只会导致她神魂的壮大,让她的金手指能力更上一层楼,不会起到反效果。 在排除了时机和自身的问题之后,英怀舟不得不将可能性往另外一个方向定位,那就是这个金手指,不是她穿越自带的,而是借助外力实现的。 比如,这个金手指实际上某个装备自带的超凡能力。 在大岳,不论是传承魂兵还是法器,都有可能实现类似的效果。 这里毕竟是一个有超凡力量的世界,各种灵性生物和灵性植物层出不穷,谁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法器或者传承魂兵具备了抽取濒死之人记忆的能力,而这种能力又被她误以为是自身穿越所携带来的。 一旦往这个方向思考,英怀舟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故而专门在离府前来看望常其,也有这一层的原因在里面。 常其并不知道英怀舟心中的打算,只当英怀舟是准备离开英国公府一段时间,心中不舍,想带走些念想。 她不假思索的回答到:“你儿时的贴身物件我都给你好好收着呢,还有五房留下的所有东西,都放在咱们院子的库房里。我带你去看。” 英怀舟跟着常其出了内院,拐到长乐居的后罩房,这里有一处上了锁的库房。 常其上前开了锁,领着英怀舟走了进去。 库房里十分整洁,看起来是有人时常打扫收拾。 常其将里面摆放整齐的几个箱子的盖子掀开,一个一个指给英怀舟看,“这箱子里的是五爷和五夫人留下的遗物,这箱子里是三郎的留下的,这几箱子是五房的收藏和产业契书之类……” 说到最后,常其打开了一个小巧的深色木纹雕花箱子,“这里都是四娘你的物件,大部分都是从春山找回来的。当年春山别院被破坏的十分严重,到现在别院都没修葺好,能找回来的东西就都在这里了。” 英怀舟顺着常其的话,一个箱子一个箱子的看过去。 最后视线停留在了那个小巧的雕花箱子上。 她看了看箱子里数量庞杂的钗环首饰,咽了咽口水,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问常其:“那傅母可否还记得,我被从春山别院送回来时,穿戴的是哪一身呀?” 常其没料到英怀舟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她皱眉想了想,思索着回答到:“那身裙子怕是没留下来,上面沾了太多的魔兽血,清洗不掉了。不过你当时带着的首饰我倒是有印象。” 说罢,常其转身在小箱子中扒拉了一下,掏出一个暗红色的小木匣,打开给英怀舟看,“你当时额头摔伤,正是因为带了这一条眉间坠,坠子中间的宝石在你摔倒时磕伤了你的额头。这坠子据说是五夫人从娘家带来的,你自小就带在头上。但那次之后,老夫人就命人给收起来了,我也就一起放在了这里。除了这眉间坠,你也就带了两朵普通小珠花,这我倒是不记得是这众多珠花里的哪两支了。” 从常其打开那小匣子的瞬间,英怀舟的全部心神就都被匣子中的东西给吸引了。 那是一条造型 23. 第 23 章 [] 她从杨义樊的记忆碎片中了解到,当年纪太后能诱得那谭阳老祖出手袭击春山别院,就是因为她生母的手里有一样叫做天命玺的宝贝,据说能够延年益寿,才惹得谭阳老祖动了心思。 如今她父母都已经下葬了英家的祖坟,大岳也不流行放置什么陪葬品,故而如果真有天命玺存在,那么不是在春山别院的废墟下面埋着,就是在这里了。 终于,在父母的遗物中,有一样东西吸引了英怀舟的注意,那是一枚小巧的圆形挂件,被栓在一条柔软的红绳上,材质奇特,似乎是用特殊的手法烧制,触手沁凉,却又似乎有一股暖流在其中涌动。 英怀舟好奇的将其放在手中把玩,发现这挂件的正面刻着一个“令”字,她心中微动,问常其:“这是什么?” 常其看了一眼那挂件,皱起了眉头,想了想,还是说道:“这东西……看着像是令牌?似乎是皇家的制式?具体是什么物件我也不认得,你还是去问问老夫人或者两位夫人。” 听了常其的话,英怀舟表面不动声色,心底却已经有了猜测。 这怕是她的生母——大岳长公主的私令。 这些年,可能是看她年幼,家中没人专门给她讲述过她父母的秘辛。 反倒是她在藏书楼翻阅了不少史料,再结合杨义樊和那象鼻虫的记忆碎片,大致拼凑出了她生母的生平。 英国公府对外界一直宣称五夫人越氏乃是靖北军旧部的独女,和五爷英永程自小一起长大,互有情义,故而结为连理。 实际上,五夫人的真名叫做萧定岳,乃是当朝长公主,封号“令州公主”,是当今永宁帝的异母姐姐。 由于这个世界存在超凡力量的修行体系,而修行一途并不限制性别,走上修行路的女性强者其实并不比男性少。 因此在大岳,女性和男性是享有同等的继承权的。 长公主萧定岳作为先帝萧惟生的长女,实际上是先帝钦定的皇太女。 但是在先帝死后,也不知道发生何等变故,最终继位的不是长女萧定岳,而是次子萧平安。 这些皇室秘闻都是英怀舟在藏书楼的史料里找到的。 当年英怀舟翻到这一段记载时,心中只觉得这位先帝真是偏心的明目张胆。 按血脉论,这位先帝也算是英四娘的外祖父了。 他给自己的长女取名“定岳”,这就是期待她将来能安定大岳的意思,还给刚刚出生的女儿分封了一个州,其中的期许之情呼之欲出。 转头又给自己的儿子取名“平安”,直到先帝驾崩都没给儿子赏赐过封地,摆明了就是暗示:这个儿子活着就好。 可真到了皇位交替之时,一番风云诡谲的明争暗斗,皇太女萧定岳没能成功上位,改头换面嫁到了英国公府。 而萧平安却成了新君,即是当今永宁帝。 他的生母纪夫人得封太后,也就是如今的纪太后。 这其中掩藏的真相怕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 英怀舟只在史料上找到了一句:“皇太女听闻先帝噩耗,大恸,三日后薨于长明殿,后皇次子萧平安继位,改元永宁。” 这寥寥几个字,就将这本该惊心动魄的一场政治斗争给一笔带过了。 至于萧定岳是如何隐姓埋名,变成了英国公府五爷英永程的妻子“越氏”,史料是不可能有记载的。 府中也没人会和她一个年岁尚小的女娘来讨论这事。 在这之后,萧定岳的身份从“令州公主”变成了五夫人“越氏”,一直生活在英国公府中,先后生育了一子一女,正是英三郎和英四娘。 根据府中仆妇私下闲谈中透露出来的讯息,五夫人萧定岳应该是在生育英四娘子的时候,伤了身子,落下了病根。 而北境天气严寒,导致五夫人身体情况一直不见好转。 正好在寒冷的北境之中,有一条长长的山脉,名为春山。春山中有一处奇异的山谷,即使在寒冷的北境也四季温暖如春,于是英国公府在此处修建了一所别院,英永程和萧定岳时常带着一双儿女去别院调养。 英怀舟由此猜测,萧定岳在英国公府过得应该不错。 毕竟英家愿意专门为了她让休养而建造一座别院,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至于萧定岳是不是也想故意借机淡出世人的视线,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英怀舟还无法确定。 毕竟她对生母还是缺乏进一步的了解。 北境三州近千年来都是英氏的地盘,英国公府里的杂役和仆妇大部分都是英家世仆,长公主改头换面嫁入英国公府的消息也一直被瞒得死死的。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了下去,直到英四娘四岁那年。 英怀舟在杨义樊的记忆碎片中清楚看到过,在他前来北境之前,一个姓苏的内侍,用一种奇怪的秘法,联系到他。 那个苏内侍明确告诉杨义樊,纪太后传下密令,让他跟着阳潭老祖的人手混入北境,确定长公主的死讯,并寻找一个叫做天命玺的宝物,将其带回帝都。 这其中有一条,那位说话声音仿若二八好女的苏内侍曾反复交代,定要亲眼验证“令州公主”萧定岳已死,准许他在特殊情况下亲自动手。 同时,长公主的一子一女也要尽量干掉,别留下隐患。 这其中的几个细节倒是和象鼻虫记忆中的片段对上了。 象鼻虫是人工饲养的,饲养者应该就是阳谭老祖,那个基佬紫老头。 他听信了纪太后给他透露的消息,杀到春山别院来找天命玺。 而杨义樊是纪太后的派出的人,想要玩一出渔翁得利,是跟着来捡漏的。 但事情阴差阳错,阳谭老祖的人和英永程萧定岳夫妇同归于尽,杨义樊被动暴露身份。 因为早些年受过的伤,他情绪难以自控,智商也不怎么稳定,最后被方白恕演了一把,拖延到颜锦衣赶到,做了【天行长庚】的刀下亡魂。 最终活下来的,除了后续来救援的飞羽军和颜锦衣,只有两人。 一个是被英怀舟穿越的英四娘,一个是那个叫破了杨义樊身份的面具人。 英怀舟至今还不知道这面具人的真实身份,只推测这人应该是阳谭老祖的人,英怀舟之后也再也没见过此人。 而如今,在安稳了五年之后,牛顺的出现则是明晃晃的告诉英怀舟,这事根本没完。 不论是萧定岳和纪太后之间由于血脉造成的立场冲突,还是英家和纪家之间由于家族立场造成的利益冲突 24. 第 24 章 [] 英怀舟听了祖母的话,侧头去看那两顶华丽的头冠。 其中一顶是用白色的玉石整体镂空雕刻而成,莹润洁白,浑然天成。另外一顶则是走了个相反的极端,是用高超的工艺嵌入了众多的宝石,又用光亮的金属层层叠叠固定,突出一个奢华繁复,贵气逼人。 英怀舟估摸了一下这两顶头冠的重量,选了那顶白色玉石的。 冯老夫人笑着点头:“我也觉得这一顶好看,我们家四娘皮肤白,配白色的头冠更显气质。” 在冯园的帮助下,英怀舟换上了这一身玄色曲裾和白色玉石头冠。 如今她不再需要装病,身形自然挺拔,这样一打扮,更显得姿容秀美,仪态卓绝。 冯老夫人看着已经有了少女模样的孙女,老怀大慰,对英怀舟感慨道:“这才是咱们英家的小女娘该有的模样。” 英怀舟原地转了个圈,也觉得自己这一身打扮不错,看起来就很贵。 此时,大夫人颜锦衣和二夫人谢妙裳走了进来,见英怀舟已经打扮妥当,便一左一右的扶着冯老夫人,带着英怀舟往宗祠走去。 英氏宗祠位于英国公府的正北,看守很是严密,从不允许外人入内。 此时,靖北公英永延和英六爷英永泽已经站在了祠堂前,他们二人也换上了一身礼服,带了玉冠,看起来非常的正式。 见冯老夫人一行人走了过来,英永延亲自转身去打开了祠堂大门,带着英家众人走了进去,而冯园和其他仆妇则自觉的留在了祠堂大门之外。 跟在冯老夫人身后走入祠堂大门时,英怀舟略略抬头,只见大门正上方的匾额上写着三个大字:英烈祠。 英怀舟受此气氛影响,不由也跟着肃然起来。 一进入英烈祠,入目的就是整齐摆放着的一排排牌位,具是英家已经过世的族人。 英怀舟一眼扫过去,最上面的几排名字她都不认识,想必是英家这一支的先祖们。 直到第三排,英怀舟才看见了一个眼熟的名字,正是英承宗,也就是她的亲祖父。 接下来下面一排正是:英承宗第三子英永齐,英承宗第四子英永年,英承宗第五子英永程,英永程之妻越令舟。最后还有一排,上面写着:英承宗长孙英怀忠,英承宗季孙英怀义。 冯老夫人拉过英怀舟的手,指着这些牌位对她道:“这里供奉着的,就都是这几百年来,英氏一族牺牲的族人们。他们大多都是战死沙场,为人族延续而捐躯,你先祭拜他们,然后再入族谱。” 英怀舟闻言立即面色一肃,恭恭敬敬的给这些先烈们叩了三个响头。 她确实是异世魂魄,但是心底却敬佩这些英氏族人为了文明传承所做出的牺牲,他们值得她行此大礼。 等她行完了礼,上了香。二伯父英永延掏出了一柄银光闪闪的锐利长枪。 英永延将这长枪横着高举过头顶,沉声说道: “靖北枪在上,在下当代靖北公英永延,今夜,北境渭州镜城英氏子孙再添一人。” 英怀舟立刻两眼放光的盯住了英永延手上的那根长枪。 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靖北枪!英怀舟心想。 靖北枪在天机榜上排名第四,排在其之前的三把魂兵都是本命魂兵,故而靖北枪实际上是现世最强传承魂兵。 此时,英永延话音刚刚落下,那祠堂顶上的一块牌匾忽然发光,仿佛自己拥有意识和灵魂一般,投射出一片流动的光字,前面密密麻麻的名字英怀舟不认识,但是在最后,她清楚的看见了此时英国公府众人的姓名。 英怀舟心中纳罕:原来这就是族谱,还是电子的!居然还可以靠语音唤醒,真的先进! 此时英怀舟发现了一处异常。 祠堂摆放的牌位上,她的生母都写着英永程之妻越令舟,而在这发光的电子族谱中,居然写着英永程之妻萧定岳! 然而还不等英怀舟惊讶完,只见二伯父英永延手中的靖北枪悬浮于光幕之前,停留在英永程夫妻的下方位置,以枪代笔,居然凭空在那光幕上写出了字迹。 此时,冯老夫人声音也在英怀舟的耳边响起:“当年你初初降生,你父亲就将你的名字想好了,当时他对家中众人说,我们家四娘日后的名字就叫做——英怀舟。” 那片光幕上此时也正好被英永延用靖北枪写下了一个泛着微光的名字:英怀舟。 英怀舟面色不变,却瞳孔微缩,一股古怪的宿命感翻涌上心头。 - 上完了族谱,英怀舟跟着回到了冯老夫人的院落。 此时夜色渐浓,一对银月已经快要重合。 英怀舟坐在儿时常常居住的耳房里,看着窗外的夜色出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爱的孙女明日就要出府,冯老夫人舍不得,故而睡不着觉,起身披了一件外袍,来耳房找英怀舟。 见小孙女也没睡,冯老夫人轻笑了一声,说道:“看来四娘也是舍不得家里的,我还以为你满心欢喜可以出去撒野了呢。” 英怀舟被这声音惊动,回过神来,见是祖母,连忙起身扶着冯老夫人坐下。 “祖母,您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英怀舟开口问道。 “祖母有些话,想要与你说说。”冯老夫人握着英怀舟的手,看着孙女娇嫩的小脸,思虑着如何开口。 英怀舟见此,心中一动,借机顺势问道:“祖母,今日在祠堂,我见到族谱,那上面我母亲的名字为何与牌位上的名字不一样?” “你注意到了?也是,你一直是个细心的孩子。” 冯老夫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越令舟是你母亲的化名,她真名萧定岳,乃是如今永宁帝的长姐,先帝的皇太女,令州公主。” 说到这里,冯老夫人顿了一下,看着英怀舟,缓缓抚上她的脸颊,慈爱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