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家的卖鱼夫郎》 1. 第 1 章 [] 江阳府,鸣水县。 “卖鱼咯,塘里起的新鲜鱼!瞧一瞧,看一看嘞!” 脆亮的声音响彻鸣水县西街的卖鱼市场。 陶青鱼一身粗布短衣,外头裹着一件羊毛做的御寒裘衣立在摊位前。 他笑着招呼着来往的行人。露出来的脸被冻得微微泛红,一双圆杏眼灵动转着,似林鹿一般生机。 卖鱼的地儿水汽足。 地上尽是木桶瓦盆,还有专门搭建起来养鱼的腿高的池子。 风一吹,那水汽藏进风刀子里,刺得脸疼。 快下市了,鱼已经卖得差不多。 剩在大木桶里的鱼难得获得喘息之机,慢悠悠地在水中张开嘴游荡。 地面流着杀鱼的血水,鱼鳞、鱼鳃混着鱼的内脏堆积在一起,腥味儿冲天。 若不是买鱼的,旁人只会避着走。 眼看没多少人了,卖得差不多的鱼贩开始收拾东西。见那还不停招呼客人的小哥儿,其中一人笑着道:“鱼哥儿,我们就先走了啊。” 陶青鱼停下叫卖,道:“我差不多了,剩下这点儿再去其他地方转转。” 说罢,陶青鱼几下将地面摆着的杀鱼刀、案板这些家伙什放在木板车上,比其他鱼贩先一步推着车离开。 见他走了,大伙儿动作放缓。 刚刚开口的中年鱼贩邹逢春站直身,双手握拳锤了锤后腰。 “卖了一上午,就不见鱼哥儿喊累。我都没声儿喊了。” 邹逢春媳妇走到他近处,略显担忧地帮他锤腰: “人鱼哥儿从小跟着陶大卖鱼,啥活儿不是一点点练出来的。你这么大年纪年纪不比小年轻,少逞能。” 鱼市末尾,一个眯缝眼的年轻汉子牵着毛驴走过。听人夸那小哥儿,脸一青,嘲道: “他能比得过汉子。” “哥儿不像哥儿。也没见谁家哥儿跑出来跟汉子争生意。那些买鱼的保不成就冲着他那张脸来的,别不是私底下……” “曾四郎!”邹逢春脸色骤沉,“你自己定价高了卖不出鱼,怪人家鱼哥儿作甚!” 在鱼市卖鱼的,但凡上点年纪的,都是看着陶青鱼长大的。 相处十几年了,谁不知道哥儿是个什么品行。 卖鱼而已,招谁惹谁了。 换自家要能出这么个能干的哥儿,他睡觉怕是都要笑醒。 曾四郎才来不久,哪里知道他们这么维护那小哥儿。 他梗着脖子急红了脸道:“难道不是,你们长两眼睛没看清楚。那么多汉子围着,不就是……” 邹逢春截断他的话,怒道:“鱼哥儿好好做事儿惹你了。倒是你!一来就像坏了鱼市的风气,老子打死你……” 邹逢春两个眼睛瞪如铜铃,骇人得很。他抡起沙包大的拳头,眼看就要落下。 曾四郎一怂,手忙脚乱狠抽了一鞭子毛驴。 毛驴痛呼一声,急急忙忙赶在邹逢春动手前跑了。 其他鱼贩看够了戏,围上来或笑或叹。 他们当中有维护的陶青鱼的,也有觉得一个哥儿在外面抛头露面也是不妥闷在心里不说的。 但终归不是自家的哥儿,说了也无益。 “邹老大,算了。” “换鱼哥儿在这儿,看那怂蛋敢不敢说一句。” “就是,收东西吧,早该回了。” * 鱼市混乱时,陶青鱼已经推着木板车沿街叫卖了。 穿了几个巷子,从县西绕到东,深木桶里的鱼只剩三五条。 路过一家门前种着两棵桂树的人家,陶青鱼瞧了眼上了锁的大门,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没有再吆喝,而是推着木板车走了。 今日打的鱼多,卖得虽然久了,但还好都换成了银子。 陶青鱼擦了下额角的汗水,甩着泛酸的手,沿街边随意找个台阶坐下。 快午时,买卖东西的人都散了。 陶青鱼翻出水壶灌了几口凉水,眼神微微呆滞。 想着家里好些天没吃肉。陶青鱼颠了颠钱袋子,目光从木桶里的鱼移到了街对面的肉摊。 这会儿都在收市,肉价该是降了几文。 肉贩子手里那条瘦肉多肥肉少的肉条已然卖不出去,陶青鱼咽了咽口水,忙站起来拍拍灰跑过去。 “老板!” “哟,鱼哥儿。”肉贩笑看他,陶侃道,“今儿倒舍得买肉了。” 陶青鱼也笑。 他生得好看,常年干活皮肤虽黑了点、糙了点,但笑起来就跟太阳似的,照得人心里也灿烂。 “倒不是不舍得,是没空。今儿这不是正好就瞧见叔你这儿剩的肉。” 他也不多废话,直白问:“可用鱼换?” 肉贩摇头:“我可不要死了的鱼。” 陶青鱼一听有戏,立马跑回去将自己的小车推过来:“瞧瞧,还有气儿呢!” 肉贩绕过自家摊子过去,脑袋凑近木桶。 水里三条鱼,虽翻白肚了,但鱼鳃还在动。 陶青鱼忙道:“这些三五斤是有的。三条换那叔那一块儿?” 肉贩:“多了我可吃不完。” 陶青鱼以为他不愿意,急了:“那换一半。” 肉贩捡起竹条绑着的肉啪的一下扔上车,指着木桶里的鱼招呼道:“拿两条,正好给我老丈人送一条。” “多的……” “多了不要。” 陶青鱼跟那春雨落下后地里的小苗似的,呼哧一下颤抖着叶片挺直了身子。 他笑得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面上说着:“那可使不得。” “得了吧,你我还不知道。” “嘿嘿,谢谢叔。”陶青鱼撩起袖子扣住鱼鳃一提,稻草穿过鱼嘴,欢欢喜喜递过去。 肉贩手一抓,道:“行了,早回吧。” 陶青鱼笑着摆摆手,将车绳往肩膀上一套,转个方向改拉着车走。 肉价贵,鸣水县能常吃上肉的人家不多。 鱼价虽也不便宜,但比肉价要低上一半多。 两条鱼换三斤肉,细算起来他也不亏。且剩一条鱼今晚还能加餐。 今日算是没白忙活。 * 临城门外有条小河,陶青鱼先将车拉去河边,将木桶里多的水倒了。 木板车立马轻下来,陶青鱼回家的脚步都快了。 县里回乡里要走小一个时辰。 陶青鱼吸了一口冷气,闷头赶路。 走走停停,闲来无事,便由得思绪乱飞。 说起来,他原是叫陶青渝。可上辈子生病早早没了。 应是过奈何桥的时候孟婆给他的汤掺了水,所以小时候断断续续能想起上辈子的事儿。 幼时他不懂,常拿这些事儿去问他爹。搞得他家里人以为他撞邪了,带着他去找了好几次神婆。 神婆有用没用另说,但找一次要花一次的银子。 家里人虽不说,但从小跟爹一起卖鱼的陶青鱼是头一个心疼银子。 所以即便后头再有记忆闪过,他也不说了。 等到长大,也自然而然明白了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儿。 唯一令他偶有错乱的是:这地儿不是记忆中的那些历史上存在的朝代,人也有男人、女人和哥儿之分。哥儿与男人没什么不同,但就是能生崽子。 偏偏陶青鱼自己是个哥儿,这就有些难言了。 生理上的事情他改变不了。 无法,他只能讲究两字—— 随缘。 随着随着,就随到了十八。 * 一个时辰后。 陶 2. 第 2 章 [] 蔡媒婆讪笑着转过头去。 这哥儿忒厉害,性子强,嘴巴也毒。难怪嫁不出去。 看蔡媒婆不接话,陶青鱼翻个白眼,带着三个尾巴进屋。 “你呀,少说几句。”门后,方雾扯了扯他拉上去的袖子,小声道。 陶青鱼看着锅里的肉,心里半点不得劲儿。 “阿爹难道看不出来,她就是来占便宜的。” 方雾手指往他脑门上一戳。“还不是为了你。” 自家哥儿上了年纪,看了那么多人没成一个。他心里能不着急。 陶大郎坐在灶前烧火,见陶青鱼进来,笑呵呵地起身用筷子捡了几片肉放碗里递过去。 “跟弟弟们分。” 今儿陶大郎在地里刨红薯,没和陶青鱼一块卖鱼。 哥儿买肉定是想给家里开开荤,但客人来了,不好不拿东西招待。 陶青鱼见他爹这憨笑,这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无奈接过碗来,往小马扎上一坐,心里堵得慌。 “都有鱼了,怎还做肉。” 他家一个月才吃得上一两次肉,鱼塘里的大鱼也是舍不得吃。 这蔡媒婆来家里几次了,哪次不是盯着吃饭的时候到的。 来就来了,上桌吃饭也不是不行。问题是谁家客人吃饭的时候专抢那肉吃。 几个弟弟巴巴地盯着那一顿肉,也没见她留一片。 就是一大盆鱼,起码一半得落入她口中。 家里其他人又不好意思跟她抢,到头来尽捡她的剩菜剩汤。搞得他一家似专门给主子做菜的奴似的,想想都来气。 方雾见哥儿真起了怒意,有些无奈地轻顺着自家哥儿的后背。 哥儿脾气像他,容易急。 本来卖鱼够累了,急坏了身子心疼的也是他。 方雾声音柔了下来:“是爹爹的不对。下次不做就是了。” “鱼哥儿乖,快快洗碗,咱吃饭了。” 陶青鱼好哄得很。 听他小爹爹跟哄孩子似的,立马红了耳朵尖起身忙活。 真是,拿他小爹爹没半点法子。 * 陶家人比起其他人家,人口算少的。 陶青鱼爷奶一共有三子。陶大郎陶兴永是陶青鱼的爹,娶的他小爹爹方雾。两人只得他一个哥儿。 二叔陶兴隆、三叔陶兴旺是双胞胎。 二叔在县里酒楼做帮厨,娶的也是帮厨的女儿宋欢。二人有两子,大儿子陶青书今年十五,现在也跟着在酒楼干活。小儿子在家,就是七岁的陶青嘉。 三叔也娶的是夫郎,叫杨鹊。两人生了陶青芽跟陶青苗这对双胞胎。青芽是哥儿,青苗是儿子。 三叔农忙时在家里种地,现在地里活儿不多,就去县城里找零工去了。 小三叔杨鹊今日要卖些小玩意儿,也跟着一起去了。 若靠着鱼塘,按理说家里日子不至于难过。 但陶家从曾祖父那一代才脱离佃农身份,亲爷爷陶有粮小时候还是小佃农。 后来爷爷辈的分了家,自家爷奶便拼命干活挣家底。终于挣出三间茅草屋和十几亩的薄田。 虽说现在子孙满堂,吃饱穿暖,但二老却也落下一身的毛病。 虽不是大病,但时不时看一看郎中,抓几副药就是小半两银子。 加上薄田田产不丰,又要交税又要养活一大家子。一年到头,陶家真就只是不饿死,更莫说沾荤腥了。 吃饭在堂屋,一张四方桌。 上头阿奶邹氏已经扶着阿爷坐下了。 蔡媒婆不用招呼,人家已经主动坐了上去。 然后是自家爹跟小爹爹一方,最下方再是陶青鱼带着陶青嘉一起。 至于两个小双胞胎的就上不了桌,他俩被安排坐在矮凳上,跟前再放个高凳方便吃饭。 “吃吧。” 陶老爷子一动筷,陶青鱼跟陶青嘉对视一眼。 见那蔡媒婆大张着筷子急吼吼地冲着那盘儿肉去,看样子是直接准备抄底。 陶青鱼:这日子已经够苦了,好不容易吃个肉我还能让你! 两个小的一人一筷子,直接抢了先。在众人的错愕的眼神中—— 陶青鱼笑眯眯:“阿爷吃肉。” 陶青嘉傻兮兮:“阿奶吃肉。” 蔡媒婆看着一下少了一半的盘子,撇撇嘴,转而更快地继续。 “鱼哥儿。”方雾瞧着一团乱的桌上,堪堪反应过来。 陶青鱼:“来来来,阿爹跟小爹爹也吃。” 陶青嘉嘻嘻笑着,跟自家大哥哥打配合。顺带招呼两个最小的端碗过来。 上桌才一会儿,中间那盘蒜苗炒肉已经被抢得一干二净。 蔡媒婆看得愕然。 一边气愤,一边着急地去抢鱼肉。 这下陶青鱼没再动,而是乖乖坐着吃。 见自己碗里也有肉,他好心情地摸了摸身边陶青嘉的头。 真是贴心好弟弟。 见自家哥儿如此,陶大郎还在那呵呵笑。方雾红着脸掐了下他的腰,他才敛了笑意。 这叫什么事儿! 传出去,自家哥儿的名声又得坏上一层。 不过两个老的没发话,他两人也不好说什么。 陶老爷子倒是看了一眼碗里鱼肉已经堆得高高的蔡媒婆,慢慢收回目光。 一顿饭吃得迅速,蔡媒婆虽没抢到猪肉,但也吃饱喝足。 她笑道:“话也说了,饭也吃了。这次的万家是个顶顶好的,若是这边儿同意,我就去回话了。” 陶青鱼:“不同意!” “鱼哥儿!”方雾拉住他,“回屋去。” “那就是同意了。”蔡媒婆满面油光,笑得脸上肉都打颤。 方雾正要开口,陶大郎拉住他的手,低声道:“哥儿不同意,再考虑考虑吧。” 方雾瞪他:“我知道。” 转头他笑对蔡媒婆道:“我们好好想想,三天内指定答复。” 这一说,反倒是让蔡媒婆诧异了。 鱼哥儿都这条件了,还要挑拣!也不瞧瞧这十里八乡的有谁看得上他。 心里这般想,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没挂住。 她一把拽住方雾的手走到偏旁,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说:“我说陶大夫郎,这还用得着想。” “人万家有地有房,独他一个男丁,还又是头婚。多好的条件!要不是年纪大了一点点,能看上你家老……哥儿。” 说到上头处,她干脆手叉腰,摆起谱来: “我蔡金花怎么也牵了百十个对新人了,就是信我也准不会错。换其他人,还不一定能帮你家哥儿找上。” “要我说你就点个头,也算是给哥儿找了个好归处。那边还急着等话呢。” 方雾张张嘴,忍住情绪。 想着自家哥儿的性子,还是道:“这……二里村离我们这里远,再说……” 这条件,还真挑拣上了! 蔡媒婆嗤笑,立马截断方雾的话道: “哪里远,不就是在县城外。离县城近还不好?再说什么,这成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听哥儿的。哥儿还小,不知道好坏。” 见蔡媒婆一开口不打算停,愣是要他今天同意。 且说来说去,说得好像是自家哥儿捡了大便宜似的,方雾心里也不舒服。 他家哥儿性子是直了点,但半点不差。生得好,又能干,要比赚钱没一个哥儿比得上他家小鱼。 要不是家里差,拖累了点儿,至于这么被人挑挑拣拣。受这些窝囊气。 蔡媒婆嗓门大,再在院子里说下去,怕是整个村里都知道了。 这时候,陶 3. 第 3 章 [] 宝泉村多坡地,东边平地那块好地方早被先扎根宝泉村的秦家人用了。 后头陶家祖宗迁过来,也只得选些边角地方住。 陶家位置靠里一点,在主路分叉的一条小路边。隔壁是条件差不多的尤家。 这厢刚送走蔡媒婆,不一会儿,村里人已经知道陶家的事儿了。 村中晒谷场角落的大银杏树底下,闲着没事儿的人见着蔡媒婆从村中大路走过,立马就凑了过来。 “尤家的,鱼哥儿这次可看上了?” 尤家也是三兄弟,上头老爹老娘已经不在。陶家旁边那尤家的祖屋现在是尤家大郎住着的。 尤家大郎的媳妇是个管不住嘴巴的,这会儿听人一问,早憋了一会儿的话止不住地往外冒。 “看上?得是人家看上他鱼哥儿吧。” “不是我说,蔡媒婆说的那万家已经是鱼哥儿能找到的最好的了,就这,人鱼哥儿还看不上。” “万家?” “哪个万家?” “就二里村的。” 村中人来来往往,绕几个圈子或多或少就知道其他村里人的情况。 “万家?那不是……” “是什么?” 被众人看着的妇人眼里慌乱一闪,状若无事笑道:“没什么,就二里村姓万的人家不少。” “说什么呢?” 软绵的话在背后响起,众人吓了一跳。 尤秦氏转头瞧是熟人,眸光闪烁。她快速起身打算悄悄离开这扎眼的地方。 “秦姐姐,别走啊,刚刚不是说得正起劲。说与我也听听啊。”杨鹊笑眯眯地背着篓子,往边上一跨拦在秦梨花跟前。 “瞧我,今儿就不该上县里,错过了好事儿。” 没有什么比背着人家说话的时候被当事人家听见时更尴尬的。偏偏这陶三郎家的还是个极为护短的,对鱼哥儿跟对亲儿子似的。 有婶子受不住那打量的眼神,忙站起来道:“哎哟!忘了家里还烧着火,先走了啊。” 有一个打头,其他人立马一哄而散。 杨鹊看着低头越过自己的秦梨花,哼笑一声,高声吆喝道:“秦姐姐,走那么快做什么。咱顺路,等等我啊。” 不是还好,一说秦梨花跟后头有鬼似的,一溜烟儿就跑了。 陶家住得还算偏,但耐不住邻居是个多嘴的。家里有啥事儿自家闭口不言呢,这边就被这尤秦氏漏了出来。 杨鹊在村里最烦的人,她能排的上前三。 背着满背篓的东西走到了自家院外,杨鹊推开门就见自家两个崽子坐在鱼哥儿跟前。 鱼哥儿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鱼哥儿。” “小三叔!你回来了啊。” “小爹爹!”陶青芽跟陶青苗两小的像小米虫见了白大米,火炮一样冲了上去,一人抱住杨鹊的一条腿。 陶青鱼起身帮忙将杨鹊背上的东西接下来。 杨鹊:“家里今天来人了?” “是蔡媒婆。”陶青鱼遗憾道,“可惜小三叔不在。” “那蔡媒婆靠得住个屁!十个媒有九个都是烂媒。”杨鹊想了想,急匆匆道,“不行,我得跟雾哥再说说。” 陶青鱼一把拉住他。 “阿爷已经说了,以后不让她来了。” 杨鹊这才歇下心思,他看了看翻背篓没找到吃的一脸失望的两崽子,好笑又有些鼻酸地揉了揉他们的脑袋。 “爹爹忘给宝宝买零嘴了。” 两个小的看自家爹眼中的伤心,立马乖笑。“爹爹我们不吃。” “小爹爹我们今天吃肉肉了。” 杨鹊一脸遗憾:“啊,吃肉了……可惜爹爹不在。” “嗯,爹爹不在。抢、抢完了。” “完什么完,给留着呢。晚上做来给你们小爹爹吃。”方雾从屋里出来,手上拿着菜刀。 杨鹊:“上哪儿去?” 方雾:“砍个菜。” 杨鹊:“我一起。” 两人一问一答,走着走着就一块儿出了院子。 陶家一共两个夫郎。大夫郎方雾手长脚长,五官带着英气,性子麻利带点儿泼辣。 不笑的时候,抄起家伙就像要跟人打架似的。 三夫郎则像个软面团,三十的人了还一张包子圆脸,脾气也软乎。 不过他在家是个软猫,在外就亮起爪子,嘴皮子也是厉害得紧。 两人性子完全不一样,但相处多年,两人之间还挺和谐。 杨鹊当个甩手掌柜走了,陶青鱼只能将那装了半背糙米的篓子拿进屋里。 随后一个巴掌按着一个小脑袋,让他们进屋跟陶青嘉玩儿。 自己抄起渔网,绕过院子往后头去。 他家鱼塘就在屋子后头,是在自家的田上挖出来的。鱼塘有小两亩。 每年往鱼塘里放苗,养到冬季正是好卖的时候再捞出来。大的放桶里,小的扔进去继续养。 周而复始,这鱼塘也有十几年了。 鱼塘一角是小块菜地,两个刚刚出门的爹都在地里。 鱼塘岸上种着十几棵甜梨,秋日里收获了也是一笔收入。 陶青鱼熟练下网,等着明早来收。 方雾看着自家哥儿又是撩裤腿又是脱鞋的,沉沉地叹了口气。 “你说他哪里像个哥儿。” 杨鹊抿嘴笑:“不像哥儿也好,以后不用担心被欺负。” “谁敢欺负我家鱼哥儿!看我不跟他拼命去!”他就这一个哥儿,平日里虽嫌弃,但心里真当个宝贝养的。 “这不就是了。咱都护着的。” “哥儿这般好,这亲事总有着落。咱成亲不也挺晚,找的汉子比那先成亲坏得到哪里去。你放宽心,这事儿我看咱哥儿能耐大着呢。” “话是这么说……” “怎么说?”两人中间忽然凑过来一个圆脑袋。 方雾吓了一跳,险些一巴掌过去。 最后看清人收了力道,手掌轻轻落在哥儿头顶。像摸猫崽子似的摸了摸。 “没说什么,一边儿去。” “嗷。” “裤腿放下来,像个什么话!” 陶青鱼捂住耳朵,摇头笑得两眼弯弯。“听不见听不见。” “我看你是欠揍!” 陶青鱼笑着跑远。 他小爹爹就是做个样子,可舍不得打他。 要说这辈子哪里好,好就好在有一个他曾今向往不已的家。 * 次日。 陶青鱼照旧一早起床。他绕到后头池塘,他爹已经起了网了。板车放在一旁,上面绑着的木桶里装了有一半的鱼。 陶大郎见自家哥儿来,笑着用肩上搭着的破旧帕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魁梧的身躯佝着,手上依旧忙个不停。 “爹。最后一网就可以了。” “好。今儿我跟你一起去。” “红薯刨完了?” “还剩点儿,你三叔说他明儿在家休息,顺带就挖了。” 陶青鱼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