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的怪物们[快穿]》 1. 黑色的神明(一) [] 【传说常山里住着蛇神,庇佑一方。】 “哈哈,方岩,你还信这些?” “切,我可是无神论者,这不是闲着无聊,说着玩儿,哎,破天气,怎么又开始下雨了……” “哪来的蛇神,我也是本地人,怎么都没听说过!” 去往常山的专列按照既定的路线,向南行驶着,列车上人不多,稀稀落落坐着少许的游客,车厢里,几个大学生模样的青年聚在一起聊天,一路欢声笑语,其中一个顶着一头耀眼的金毛,烫着时尚的卷发。 蛇神? 萧阮坐在最后一排的窗户边,静静注视着车窗外沿途,越来越浓绿的景色,听到蛇神两字,秀气的眉峰微微扬起,心中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清明时节,雨水丰沛,天上下着毛毛细雨,就连车厢内的空气也带着点湿润黏稠。 他的袖口微微卷起,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腕,腕子上用红绳子圈着一块一头尖细的白玉,拿捏着手机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尖端泛着微微的粉,用指尖半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百无聊赖端着手机,在屏幕上划动。 闲来无事,干脆上网查看起了常山市的介绍。 常山,地处祖国南边,风景优美,山清水秀,是常山市小有名气的旅游景点。 大学毕业后,萧阮还是无法走出失去挚亲的阴霾,带着大笔保险赔偿金,离开长大的京市,回到他母亲的故乡。 细碎柔顺的额发垂下来,半遮着清丽的眉眼,露出尖细的下颌,身型秀长单薄,肤色透白,独自靠窗边坐着。 青年穿着白衣,黑裤,外罩着一件宽松灰色毛线衫,在暖黄的灯光下,整个人带着淡漠的疏离感,和车内的纷繁俗世格格不入,映着外面蒙蒙烟雨,充满东方画意,犹如一幅晕染的水墨。 在车上,偶尔有人被青年独特的气质吸引,偷偷瞥过来。 列车乘务员款款走过来,利落把茶水放在萧阮的桌前。 萧阮仰起头,露出一双睫毛纤长,墨黑清亮的冰眸,客气道了声谢,顺手把手机放在桌边,双手捧起热茶,微凉的指节被温热杯壁暖热,慢慢啜饮。 常山上特产的云雾茶叶,茶水飘荡出清香,饮一口,苦涩中藏着甘甜,带给身体暖意,驱散春天的寒意,让青年整个人都松软起来。 雨还在下。 车窗外已经可以看到绵延不断的常山,匍匐在大地上,形似一条黑色巨蟒。 毛毛细雨变成瓢泼大雨,车外面变得漆黑,隆隆的闷雷声在云层里回响,闪电照亮了天空,紫色的电光从天而降,在常山顶上落下。 “哦呵,好大的雷,这是有道友在山上渡劫?该不会就是那个蛇神吧,哈哈哈……”隔列的黄发旅客又神叨起来。 萧阮轻眨眼,很巧合的,手机软件里大数据自动推送。 一则笔记跳出来,他好奇扫一眼。 总有人喜欢研究这些古怪民俗,记录出来,还真让他了解到,博主是古时候巫祝的后人,家族将祖先的古籍保留下来,书上记载,常山确实出过蛇神。 那是在一千年前,他的先祖是名祭司。 常山里蛇神显灵,当地人给蛇神建造庙宇,祭坛,供奉香火拜祭,虔诚奉它为山神。 看完后,萧阮神色淡淡,他从来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 一条蛇,大约是在山里活得久了些,长得大一点,机缘巧合,才被迷信的古人当成神迹。 一千年过去,神庙早已经无踪无影,这所谓的山神就是再能活,也该早就化成一堆枯骨,到了近代自然再也没人见过。 到达目的地,刚好雨停,萧阮提着简单的行李,出了车站,搭上上山的公交车。 汽车行驶在山路,车速不快不慢,溅起路面上的积水。 “刺啦——” 萧阮身体向前一倾,是司机急刹车的缘故,一条成年人大腿粗细,四五米长的花色大蟒从山路一边的树丛里窜出来,叼住一只巴掌大的土蛙。 一溜烟,转头消失在绿林里。 司机没好气地啐一口:“又是这臭长虫!”见怪不怪。 常山还有一处特色,那就是蛇多,山里气候湿润,十分适合蛇类生长,时常见到体型巨长,膘肥体壮的大蛇,幸好当地没什么剧毒的蛇类。 大约小半个钟头,汽车停在最后一站,抵达常仙镇。 常仙镇,一座建设在常山山腰的小镇,镇上有片镜湖,依山傍水,带着典型的江南古韵。 青石板地面被雨水冲刷得乌亮,街道两侧是旧式的房屋,石墙黑瓦,积蓄的雨水从瓦沿上滴落,在地上砸出水坑,鲜绿的青苔从石缝里钻出来,陈旧的木质门框充满烟火气。 阮家在另一条街道的拐角处,屋前的道路上有一棵巨大的老槐树,萧阮站在路口就可以看到槐树的树冠,很显眼的标志,所以哪怕很多年没来过,他也不会找错地方。 拾阶而上,路尽头,是座两层高,带着小院的老房子,屋后可以直接看到湖泊。 阮奶奶离开后,老屋就空置下来,曾有人要买,阮母没舍得卖,计划着偶尔回来住一住,只是萧父母工作繁忙,就耽搁下来。 萧阮推开院门,走进去,荒废的院子长满了杂草和乔木。 屋子里没开灯,灰沉沉,空荡荡,空气里漂浮着灰尘的气味,许久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他踏上木质黑色地板,老旧的木头发出轻微吱呀声。 一扇扇,打开一直紧闭着的窗户,让阳光洒进来,山林间清新的空气争先恐后涌入。 他花了一周时间收拾房屋,清理掉杂草,并购买了新的家具,加了软装,又铺上地毯,整个老屋焕然一新,多了几分温馨的味道。 春光明媚的时候,他还可以坐在院子里,懒散地晒太阳。 工作半天,休息半天,萧阮很满意现在的生活状态。 有人敲门。 萧阮起身走去打开院门,见到门口站着的是一位精神矍铄的小老太太。 那老太太眯起眼上下打量他一遍,忽而瘪嘴笑起来:“还以为是哪个新搬来的,你是阮家的娃子?” 萧阮愣了一下,点点头,礼貌微笑道:“奶奶,您是?” “一晃眼就长这样大了,跟你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韩婆子我一眼就认得。”老太太得意道。 萧阮的母亲长相典型江南美人,温婉秀丽,萧阮继承了她的清秀眉眼,眉目细长,眼波含水。 “我是隔壁的韩婆婆,你不记得啦,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的……” 萧阮不记得7岁以前的事情,不过他知道自己小时候,确实在常山跟着姥姥生活过一段时间。 “韩奶奶,您不要进来坐一坐?”他让开门,不好让对方一个老人一直站着聊天。 韩老太走进来慢慢坐下,扫了屋内一圈,神色颇为欣慰,“你这是打算长住?” “是的。”萧阮给对方泡了杯茶。 老太感叹道:“现在的年轻人呐,都喜欢大城市,不愿在这小地方呆着……” 萧阮陪着老太聊了几句,迎着落日,把人送回去,随意吃过晚饭,洗去一身黏腻,躺回床上,酣然入梦。 回到常山后他很少在半夜醒来,睡得很沉。 一片看不清的浓雾里,有小孩子在和谁讲话。 “阮阮最喜欢一一。” “嘶嘶。” 雾气渐渐散去,萧阮看见小时候的他自己。 小小的孩子,眼睛格外大,看上去有些瘦弱,抱着一团模糊的事物,在梦里,萧阮看不清那是什么,只知道是个活物。 庞大的,还会来回扭动。 “最好的朋友,永远不分开……”幼童抱着那个奇怪东西的脑袋,往自己雪白的脸颊上磨蹭着。 那东西发出愉悦的嘶鸣声。 “是蛇的,蛇的……” 蛇的。 祭品。 清凉的山风吹起米色纱布窗帘,飘进一阵若有似无的花香,将睡得正香的人唤醒,萧阮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 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他的精神十分饱满。 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碧空如洗,草叶上凝聚着露珠,娇翠欲滴。 他套了件薄外套,决定出门去吃早餐。 在镇上干了几十年的老店铺,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妇。 一碗鲜肉小馄饨端上来,薄如纱衣外皮晶莹剔透飘荡在清亮鸡汤里,点缀青翠的葱花,清清白白,萧阮迫不及待尝了口,沉浸在美味里。 一条蛇顺着桌腿,爬上来。 没有感情的蛇瞳和萧阮四目相对,他微微拧了下眉头。 在收银台忙着的老板娘,快速走过来,趁萧阮没反应过来,把还活着扭来扭去的青蛇拎起来,往店铺外的草丛里一扔。 转回来冲男老板抱怨道:“你是不是又没撒驱虫药,到时候吓坏客人,有你的!” 老板嘿嘿一笑:“这不是忙忘了!”冲萧阮转头问:“小伙子没吓你吧?” 萧阮摇摇头。 对方还是爽快地补偿了他一个茶叶蛋。 吃过早饭,萧阮决定去镜湖边走走。 湖边的路面还有些湿润,沿途铺着碎石,并不难走,春风拂面,清凉中带着几分暖意。 从早晨起床开始,他的心情一直很好,不记得自己有做过什么梦,却莫名地笃定自己应该是梦到了一些令他愉悦的事情。 行走在绿荫小道上,惬意欣赏着四周的风景,这段路不长,稍微多走几步,很快就看到了尽头的湖面。 一转弯,站在树后的萧阮视线停顿下来,他在湖边看到了有趣的景象。 一条白色的小蛇,正在水里捕猎。 那条小白蛇才一指来粗,贪心张口咬住一条巴掌大鲫鱼的尾巴,被快速游动的鱼,一尾巴拍上天,又“啪嗒”摔进水里。 没一会儿,从水里钻上来,在水面露出个圆溜溜的小脑袋,瞪着红眼睛,呆头呆脑,一副被拍傻了的样子。 心有鱼而力不足,猎物早就溜得没影。 萧阮难得想笑,他第一次发现,蛇这种冷血动物,也有几分可爱。 没有去惊扰,换个方向离开。 在水里游着的小白蛇朝萧阮方向转过脑袋,淡粉色的信子在蛇吻的裂口来回伸缩。 嗅探着空气里的分子。 祂好像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不过,白蛇现在很饿,从洞里钻出来后,蛇还没有吃过东西,急需填饱肚子。 十几分钟后,小白蛇终于在岸上的草丛里抓到了祂的第一顿猎物。 一只肥嘟嘟的,小蚱蜢。 勉强垫了垫肚子,白蛇又滑到湖边去喝水。 小白蛇趴在水边,蛇吻微张探进水中一鼓一鼓地喝水,血红色的眼珠在阳光下铮铮发亮,像是两颗嵌在眼眶里的红宝石。 浑身雪白,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色。 散步在湖边的萧阮微愣几秒,他没想到又再次碰到一条小白蛇,应该还是之前遇到的那一条。 听到走路的动静,白蛇停止了饮水,警惕抬起脑袋向响动的方向看过来。 高高抬起的脖子上,一对红眼睛紧紧盯着萧阮,粉红的蛇信子从嘴里探出,歪着脑袋好似是在评测眼前的猎物。 人和蛇相隔两米。 白蛇往前靠近。 萧阮暗诧,不会吧,这条蛇连条鱼都打不过,还想攻击人? 长得这般可爱,也看不出有没有毒。 周围静悄悄,没有鸟儿叽叽喳喳地鸣叫,只剩下风刮动水边的树叶发出哗啦摩擦。 【在野外,遇见危险的野兽,不要第一时间转身逃走,这样做会激发动物的捕猎天性。】 这条科普是萧阮从网上看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靠谱。 萧阮定定站立,注视着对方动作,被一条小白蛇盯得心里有点紧张。 他不想被蛇咬。 嘶嘶~ 一直不动的小白蛇像是确认了什么,猛地朝萧阮的方向弹射过来。 萧阮紧急 2. 黑色的神明(二) [] 被打击到的白蛇,失落垂下脑袋,拖着尾巴,钻进茂盛的草丛里,一转眼消失不见。 萧阮崴着腿,缓缓走回家。 穿过院子,走到屋子,一楼是客厅,厨房和卫生间,卧室书房都在二楼。 他卷起裤腿,查看左脚腕的伤势,脚踝骨轻微扭伤,提溜着伤腿,一条腿滑到杂物柜边,拖出存放的医药箱。 从里面翻出一瓶治疗跌打损伤的药剂,黄色的药水喷在发红了的脚腕。 疼痛很快减轻,整个人躺进新添置的沙发里,支着腿晾干伤药。 才空闲下来。 不自觉回想起刚才在湖边遇见的小白蛇。 对于人类而言动物的一生太短,他不愿意再看见自己爱过的生命,消逝在眼前。 不得到,也就不会失去。 大学四年,萧阮一直独来独往,不交朋友,也没有恋爱,被同学戏称高岭之花。 时间治愈伤痛,他来到常仙镇,是想要重新开始生活。 阮母曾经告诉萧阮,小时候他在这里也有一位十分要好的朋友,叫做一一。 当初带着小萧阮离开,可是哭闹了好久,不停喊着这个名字,最后发了一场高烧,才忘记了所有。 他不记得那位叫做一一的小伙伴,这么多年过去,恐怕对方也早就忘记他了。 夜幕慢慢降临,黑暗笼罩住常山,寂静的深山,像一只择人而噬的巨大怪物。 …… 藏在洞穴深处的蛇,睁开漆黑的双目。 原本纯白色的蛇身,浮起黑色的鳞片,从七寸处开始向四周蔓延扩散,直至整条蛇从头到尾变得乌黑,看不到一处其他色彩。 浓稠的黑吞没一切光影。 原本细小的身形也变得壮大一圈,黑色眼中闪着森森寒光,看上去格外危险。 黑蛇昂头,凝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鲜红的信子在空气中嗅了嗅。 夜风带来祂想要的讯息,祂向一个方向游去。 从镜湖来到一间屋后,对着敞开的窗户,黑色悄无声息滑了进去。 祂目标直接,游进气味最浓烈的房间,顺着窗户,向床上爬上去。 黑蛇驻立在枕头边,幽深的蛇眸在黑暗中打量着床上熟睡的人。 清清浅浅的月光笼罩在房间。 明亮的月色里,床上熟睡的人发出均匀的呼吸,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 被月光照亮的五官勾勒出漂亮的线条,宛若精美的工笔画,光洁的皮肤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黑蛇的目光游移在人类微微翘起的唇上,蛇信子探出来,慢悠悠地从下颌线划过,舔上唇缝,再收回嘴中。 香甜的气味充斥犁鼻气,是已经成熟的祭品的味道。 只要吞食祭品,祂就能再次长出丰沛的血肉。 漆黑的瞳孔缩起,变成锋利的竖瞳,黑蛇的身躯摆动起来,一寸寸,慢慢穿过枕头,缠上人类修长的脖子。 逐渐勒紧。 蛇类肌肉紧而有力地收缩,只要几分钟,就能使昏睡的人类窒息而亡。 人类的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他的眉头蹙起来,睫毛剧烈抖动,挣扎欲醒。 奇异的力量令他清醒不过来,微启的唇中发出无助的□□声。 蛇和人,亲密无间地缠绕在一起,腹部的鳞片甚至能够感觉到猎物皮肤下血液流淌的脉动。 炙热的,滚烫的。 鲜艳的,美丽的。 细小的呜咽,从青年唇齿间溢出,眼角因为窒息,迸出泪水来。 “一一……”最后一声,微弱的呼唤。 黑蛇的动作停顿住,居高临下俯视着人类,瞳仁里闪着幽幽光芒,视线落在青年缠着红绳的脆弱手腕,那里挂着一颗蛇齿。 祂的牙齿。 “是蛇的牙齿!软软还留着蛇的牙齿!软软是蛇的好朋友。” 心里一个声音响起,带着少年的清朗,和愉悦。 “右一,你不要伤害他。” 黑蛇若有所思偏了偏头,犹豫片刻,最后松开了身体。 就让左一那个蠢物留着这个人类多玩几天。 反正,这么多年都等了,祂也不是那么急切。 成熟的祭品味道更美味。 黑蛇调转头,准备离开。 萧阮喘过气来,五官放松开,表情变得舒缓,脸上由于之前的呼吸不畅升高了温度,起了点燥热。 半梦半醒间,他抓住身边冰凉的事物,像往常抱着抱枕一样,将发烫的皮肤贴在冷冰冰的东西上解热。 还没来得及离开的黑蛇被紧紧搂住,脑袋被火热的脸颊紧贴着,人类柔软的嘴唇在蛇脑门上来回磨蹭。 一股莫名痒意从蛇信子窜到尾巴尖,令黑蛇整个身躯都跟着扭曲起来,瞳孔张大。 慌张地想要从人类手中逃走。 够着身子往下溜,刚滑出半个脑袋,又被青年双手一扯,拉了回来,勒在怀中。 黑蛇尾巴不停来回扭动,拍打着床面,睡得迷迷糊糊的青年被闹得烦了,轻皱着眉,两腿一伸,将不听话的蛇尾巴夹住。 黑蛇浑身僵硬,身子绷直,动弹不得,茫然地瞪着眼珠,直到身边传来细小的鼾睡声,黑蛇的身体才被慢慢松开。 温热的被窝将冰凉的蛇身捂热,暖融融的气息令黑蛇脑子糊成一团,昏昏欲睡。 祂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主动贴近热源,盘起身体,闭上了眼睛。 …… 萧阮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起床一看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浑身轻松得起来,走了两步,惊喜地发现受伤的脚踝已经痊愈,蹬蹬下楼。 整理好衣着,准备出门。 他推开门,却看见在院子里盘着的白蛇。 小白蛇一看见萧阮,就抬起头,晃着尾巴,显得十分欢欣。 萧阮眉头轻皱,不知道这条蛇是怎么找到家里来的,止住想要走过去摸一摸的冲动。 视若无物,从白蛇面前经过去,快速走出院子。 想要亲近人类,慢一步爬过去的白蛇,沮丧得趴下来。 祂不是傻瓜,读得懂人类的态度。 软软真的不跟蛇好了。 “你本来就傻!还相信人类,他们只会欺骗,利用!”另一个声音嘲讽道。 “软软不是其他人……” “他也是人类,别说,他根本早就不认你了。” “不是……”白蛇摇摆着脑袋,没有底气地回答,无精打采地溜回湖边。 萧阮从隔壁韩婆婆那里问来驱蛇药的购买点后,顺路去买了一包回来,没过多久回到家,发现小白蛇已经不在了。 看着没有生命的院子,他怔了怔,心头竟有一丝难言的失落,情绪莫名其妙低沉起来。 没心情动作,把带回驱蛇粉和其他生活用品,随意扔在桌上,呆坐起来。 …… 天气渐暖,很快只用穿一件薄衫。 室外阳光灿烂。 萧阮总是在不经意间,走到湖边去,也会有那么几次能够看到,外出捕猎的小白蛇。 还是那样地笨拙可爱。 常山蛇多,在野外纯白色的蛇却很稀有,一眼就能够认出来。 小白蛇捕猎的技巧很差,萧阮总是看到猎物从它眼前溜走。 他觉得和第一次见到比较,小白蛇看上去有些瘦了,漂亮的鳞片都变得暗淡无光。 白蛇又嗅到熟悉的味道,可是当祂回过头,却看不到那个人的身影。 祂深深叹了口气,蛇好饿啊! 捕猎总是十有八九失败,没有食物,软软又不来跟祂玩,人类的地方好无聊,祂都想回去山里睡觉了。 祂垂着头,在草地上慢慢爬着。 “有蛋!” 白蛇惊喜地在湖边的草丛里发现三颗长着黑斑花纹的鸟蛋,警惕地向周围看了看,没发现大鸟的踪迹。 太好了,不会被啄。 迫不及待,狼吞虎咽把几颗蛋都吞下去,饱餐了一顿。 之后的日子,白蛇总会从草丛里找到几颗新鲜的鸟蛋,没有再挨过饿。 吃饱了,就开始想软软。 想对方的时候,白蛇就悄悄溜进人类的家里,在对方没发现的时候偷偷瞧两眼。 人类院子里突然修了座小水池。 里面养着好多一指来长的小鱼,白蛇总忍不住去偷吃些。 吃完,祂又很担心鱼没有了,软软会生气。 好在,不管白蛇怎么吃,下一回来,小池塘里鱼还有那么多,像无穷无尽一样。 白蛇悄悄有了间免费食堂。 软软一直没发现蛇偷鱼,嘿嘿。 萧阮轻轻瞥了一眼在院子里扑蝴蝶的小白蛇,在白蛇脑袋转过来的时候,飞速低下头,视线又落回屏幕上,继续在网上,下单了一批小鱼苗。 维持着鱼苗的密度。 …… 风和日丽的午后。 萧阮在二楼书房里工作,外面吵闹声音响起。 街头传来中气十足地叫骂和韩婆婆跟别人的谈话声。 只听到蛇,几个字,其他听不太真切,大概是谁被蛇吓到了,萧阮没放在心上。 3. 黑色的神明(三) [] 萧阮彻底接纳这个出现在他世界的新生命,将白蛇正式当做他的宠物。 他给小白蛇找了个透明的塑料箱子,当做临时住所,又喂了几块新鲜牛肉。 白蛇吃饱喝足,整条蛇都幸福极了。 祂好喜欢软软,蛇要一辈子跟软软在一起。 黑蛇:“……” 不想承认,白蛇跟祂是一个物种,为什么要这样舔一个人类,晃晃手就摇着尾巴过去,还有没有骨气。 祂是蛇,不是狗! 觉得十分丢蛇的黑蛇,干脆眼不见为净,沉入黑暗中。 收拾完一切,准备关灯睡觉的萧阮,转眼看到白蛇已经爬到了他的床上,趴在枕头边,兴奋地扭来扭去。 小动物就是这样,一旦发现人类喜欢它,立刻蹬鼻子上脸。 萧阮不打算纵容,他将白蛇拎起来,扬起唇,悠悠道。 “你不能睡在这里。” 小白蛇在他的两指间,挂成一条长长的直线,尾巴也不摇了,睁着两粒豆眼,分外可怜巴巴。 萧阮心一下子化了。 低笑着,揉了揉白蛇的小脑瓜,“不是不让上床,怕压坏你。” 压成一张蛇饼,那就不可爱了。 小白蛇委委屈屈地把尾巴缠上萧阮的手腕,萧阮干脆把放蛇的箱子拿到了床头。 被摸了好久,白蛇才勉为其难地钻进去,盘起身,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等蛇睡着,萧阮把箱子悄悄抱出卧室,放到楼下客厅。 关了灯。 黑夜中,萧阮又开始做梦。 在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上,一个粉嘟嘟的幼童被一位美丽的女人抱在怀里,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旁边的男人在聚精会神开车。 忽然,从前方斜刺冲过来一辆面包车。 男人猛打方向盘,还是躲避不及,接着是剧烈的撞击声,和玻璃碎裂的声响。 孩子被女人紧紧护在怀里,男人也在第一时间扑过来,挡在女人身前。 画面一转,白色的灵堂上挂起两幅黑白照片,失去女儿的老人几乎哭瞎了双眼。 事故里唯一幸存的孩子生活在常仙镇,被一个半瞎的老人抚养长大。 太阳照常升起。 萧阮醒过来,感到一阵眩晕。 他清晰地记得梦中的每一个场面,仿佛他真的度过了那样灰暗的童年时光。 更早地失去了双亲。 梦都是反的,现实中他的姥姥眼睛很好,父母恩爱。 他们陪伴到他长大。 指尖意外碰到一处冰凉,伤感情绪被打断。 萧阮伸手在被子里探了探,摸出一条睡得香喷喷的小蛇。 小白蛇眼睛半睁开,看到是熟悉的人类,又转而闭上,发出细小的呼噜声,毫无身为野生动物的警惕性。 因为梦境低落的心情一扫而空。 好笑眨了眨眼,伸出手指挠了挠小白蛇敞开的肚皮。 白蛇的尾巴尖跟着晃了晃。 …… 下了楼,从冰箱底层翻出一袋子速冻水饺,是猪肉灌汤馅的,放进锅中煮着。 转身去洗漱,白蛇一扭一扭跟在他的脚边。 直到扫地机器人转过来,白蛇扭过头,看到奇怪的白色圆盘一样的东西,伸出奇怪的牙齿,追着要咬祂,顿时吓了一跳。 蛇尾巴劈在机子上,扫地机器人转了个方向,刚好卡住门框边。 机器人发出滴滴的报警声,红色信号灯在白色圆盘上一闪一闪。 萧阮顺路踢了踢机器外壳,把机器人推开。 “去扫那边。” 白色的圆盘很听话,就真的移过去了。 白蛇惊奇地观察了会儿,转过头,黯然看向萧阮。 软软家里竟然还住着这个丑东西。 白身体,红眼睛,分明跟蛇长得一毛一样。 祂知道的,人类的喜好总是相似,软软就是喜欢像祂这样白白的。 明明是祂先和软软做朋友的,却被一个矮胖子抢先住进来。 白蛇心里酸溜溜。 都怪祂和软软分开得太久了,不能怪软软。 转而凶巴巴盯着白色罪魁祸首。 之后经常,在机器人转过来的时候用力挤走,严防死守,不准它靠近人类。 萧阮哪里知道小白蛇心里翻江倒海的醋意,一直以为蛇是在逗机器人玩。 洗完脸,饺子也差不多熟了。 吧嗒。 冰箱突然被打开,小白蛇跟着到了厨房,爬上冰箱边的柜台,学着人类用尾巴扒开冰箱门,半条身体挤进去。 嘶嘶~好奇怪的箱子,里面和下雪天一样。 萧阮猜想,小白蛇是不是饿了,在找吃的。 饺子出锅,萧阮先盛出来,凉一凉,又把煮好的鸡蛋拿去冲凉水。 这是给蛇准备的食物,小蛇可没办法一口吞下整个鸡蛋。 白蛇蹲在水池边看着他动作,看到萧阮手一伸,水突然冒出来,又突然消失,白蛇伸出头探过水龙头的下方,没有水出来。 十分震惊。 所以,软软离开这么久,其实是学魔法去了,以前人类还只会操控火,现在已经能够操控水了? 萧阮好笑地看着白蛇在池子里来回晃动,趁着蛇脑袋刚好在水龙头下面的时候,打开了水龙头。 兜头淋下一股凉水,蛇脑袋在水龙头下冲着,水流像瀑布一样落下,叫白蛇感受到什么叫醍醐灌顶。 傻乎乎抬头看着恶作剧的那个人。 “抱歉!”萧阮一脸正直,低声道歉,抿着唇极力掩住嘴角的笑意。 水马上就被关上,白蛇发现了关窍,祂有样学样,用尾巴缠住龙头,一扭动,力度过猛,水龙头被开到最大,哗啦一下全出来。 由于白蛇挤在龙头下,池子面前人正好被溅了一脸的水,免费洗了个脸。 刘海凌乱地贴在额头上,水珠滴落,萧阮倾身手忙脚乱关掉水龙头,懊恼地找来毛巾擦干滴水的头发。 白蛇一脸无辜。 萧阮哭笑不得,没想到报应来得这样快,他当然知道小白蛇不是故意的。 不打算继续逗蛇了,用半干的毛巾替淋湿的白蛇也擦了擦。 软乎乎的毛巾把小蛇从头揉到尾,擦完,滑着凳子移到餐桌边,呼唤:“过来。” 白蛇顺 4. 黑色的神明(四) [] 萧阮把着楼梯扶手,踏上有些年代感的木质楼梯,慢悠悠爬上楼,挪进卧室。 他的卧室不大,没什么陈列,墙边靠着一扇衣柜,中间摆着一张木床。 刚挨上床,掀开被子一看,白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溜进来的。 “出去,我要睡觉了。” 萧阮从床上跳起来,扶着门,往楼下指了指是,白蛇歪着脑袋卖萌,装作一脸听不懂,他伸手准备抓蛇,白蛇呲溜钻到了床底下。 萧阮哑然失笑,他觉得白蛇过分聪明,应该是能听懂了他的话。 分明故意在装傻,赖着不肯走。 “出来。” 对着床底又唤了几声,一点动静都无。 僵持不下,萧阮叹了口气,起身向外面走去,原本躲在床底的小白蛇也爬出来,跟在人类身后。 萧阮走到哪里白蛇就跟到哪里,生怕被甩下。 他带着蛇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终于让白蛇放松了点警惕。 又路过卧室,一个箭步,窜进去,趁身后跟着的白蛇没反应过来,一扭手,关上了房门,咔哒,白蛇被挡在门外。 萧阮躺回床上,无声咧开唇瓣,憋不住笑意,回味着小白蛇那时候呆住的表情。 像条被主人欺负的小狗,傻乎乎的。 白蛇差点被木门甩了个大逼斗,在门口茫然,慌乱地扭来扭去,尾巴拍得邦邦响,门始终没有打开。 最后闷头闷脑地盘起来。 软软不想跟蛇睡。 祂想跟软软一起睡。 人和蛇隔着门,各自睡着,很快沉入黑甜梦乡。 萧阮翻个身。 他看见自己正在被几个强壮的小孩,围殴着。 幼小的孩童忽然躺倒在地,呼吸暂停,有人踢了踢他的脊背,“喂!起来!别装死!” 躺地上的小萧阮猛地清醒过来,爬起来,闯出围堵,心中冒出一股信念,他转身向山林间跑去。 慌不择路窜进一片茂密树丛后。 拨开灌木丛,发现了一处宽阔的洞穴。 又深又大的洞穴,好似张开的兽口,可以一口吞下他。 里面一片黑乎乎,飘出浑浊的湿气,他感觉有点害怕。 可是身后的凌乱踩踏声更令他恐慌,小男孩还没发育的尖细嗓音,在身后不远处响亮起:“小杂种跑哪里去了!” 恶意的警告,“萧阮!你自己出来,今天我们就不揍你……” 瘦小的他咬紧唇。 这些小孩总是欺负他,抢他的东西。 他不想跟他们一起玩,他也不是没人要的小杂种,他有爸爸妈妈,还有姥姥。 萧阮没有相信他们的话,拨开树叶,继续往里面钻去。 漆黑中,隐隐有两点红光。 萧阮一头撞了上去,脸上碰到什么滑滑凉凉的东西。 正在捕猎的蛇也大吃一惊,送到嘴边的猎物,祂是吃还是不吃呢。 嘶嘶~小娃娃肉好嫩…… 祂是好蛇,不吃人的, 吸溜~ 趴在门外睡得香喷喷的小蛇,嘴角滴答着口水。 …… 他今天还有工作要处理,没有出门的打算,在书房处理一上午事务,伸了个懒腰。 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中午,起身去厨房。 午餐给自己煮碗意面,现成的面条和酱料,他只要煮好拌匀就能吃,萧阮把化冻的生牛肉,切块喂给小白蛇,自己吃做熟有味道的。 白蛇趴在桌上,吃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眼光却总是落在萧阮的碗里。 软软说得最好吃的进口牛肉,祂感觉也就那样,和供奉给祂的动物味道没什么区别。 为什么人类的食物总是看上去更香。 更好吃。 蛇也想吃软软碗里的。 察觉到白蛇渴望的视线,萧阮摇摇筷子,夹起一块带着血丝的牛肉,喂到白蛇嘴边,笑着说:“我碗里的不适合给你吃,你只能吃这个。” 白蛇惆怅地吞下眼前的生肉,祂更喜欢人类的食物,还很怀念软软当初给祂带的一种叫做冰麒麟的食物,原来麒麟冰了是这种滋味。 用叉子挑起一圈裹满酱料的番茄意面,送入口中,吃了一半碗,剩下点碗底,把碗筷收拾进厨房,转身给自己泡了杯茶。 一回头,就见白蛇扒拉在橱柜上,整个脑袋埋在碗里,萧阮连忙将小白蛇扒拉出来,禁不住摇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馋的。 “谁让你偷吃的。”气恼得用食指尖点点,白蛇的脑袋。 糊了满脸酱汁的脑袋无辜地晃晃,祂只是吃掉了软软吃不完的食物,不浪费。 以前也是这样的。 萧阮抽出湿纸巾,替白蛇擦掉头上的酱汁。 白蛇被抓在手中,有点分量,蛇身只比他手指粗些,小脑袋温顺地挨着萧阮的虎口,聪明地将部分身躯盘在他的腕上。 蛇信子讨好地舔着。 一挨骂就这副样子。 萧阮表面没好气,心里却十分受用。 …… 顺利完成了工作,他将文件发过去,合上电脑。 穿着宽松的家居服,打开书房门,施施然下楼。 看见白蛇正在客厅里,围着扫地机器人打转,小尾巴在机器壳子上敲得噼里啪啦响。 还用小脑袋去推。 看上去相处得很愉快。 萧阮浅笑着走过去,专注敲打的白蛇一晃头,看见了人类。 不知怎么,惊慌转身,迅速溜到沙发后面,露出半颗脑袋往外贼兮兮地瞧,两颗眼珠滴溜溜,看上去心虚得不得了。 已经走到扫地机器人附近的萧阮,才看到机器的灯都灭了,瘫在原地停止运作。 原来是干了坏事。 萧阮把机器人放回充电仓里,机器滴滴反应两声,进入充电状态,看上去也没有损坏,可能只是单纯没电了。 藏在沙发后的白蛇探头探脑,忐忑不安,祂才没有干坏事,干坏事的都是黑蛇那家伙。 祂一睁眼就看到碎成八瓣的矮胖子,明明已经复原了,不知道为什么矮胖子还是一动不动,怎么敲都敲不醒。 蛇没有杀死它。 白蛇觉得委屈,祂害怕软软也像其他人类一样,讨厌祂,要赶走蛇。 “来。”萧阮笑着招手。 白蛇迟疑一会儿,还是经受不住召唤,怯怯地游过去。 萧阮抬手摸了摸白蛇的小脑袋,又拍了拍机器人的壳子,一本正经说:“要友好相处。” 白蛇瓜兮兮地点头。 萧阮眯起眼,板着脸告诫小白蛇:“它是负责扫地的,弄坏了,你就要承担打扫卫生哦。” 握住白蛇的尾巴尖,晃了晃,“你会扫地吗?” 当然是跟白蛇开玩笑的,他哪里会指望一条小蛇来给他干活。 小白蛇却好似真的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看看机器,转头对萧阮晃了晃脑袋。 蛇不会扫地。 原来白胖子只是软软用来扫地的仆人,只有祂才是软软最好的朋友。 白蛇的眼睛亮了亮,精神大振,按捺不住身体的欢快,摇着尾巴,圈住人类的手腕,蹭着热乎乎的手心。 萧阮哪里 5. 黑色的神明(五) [] “咚咚。”门被敲响。 正趴在沙发上逗小白蛇的萧阮一下子跳起来,急忙冲过去开门。 他在网上订购宠物用品今天要送货上门,也就没有关上院子的大门。 谁知门外站着的是一位黑色西装革履,戴着金丝边眼镜,头发梳得油光手中提着公文包的男人。 没经过主人的允许就闯进别人的院子,一脸油滑世故,看上去像是卖保险的。 “您好,萧先生,耽误您一点时间,我是……”男人往口袋里掏名片送出来。 “不买保险,谢谢。” 他握住门把手,准备关上门,却被伸手挡住,对方急忙声明:“我是方舟集团的员工,不是卖保险的,今天是来跟您谈出售房屋的事情。”边说着将一张名片塞进萧阮的手中。 萧阮看到名片上印着的企业名【方舟集团】,松开门,站在门口。 皱眉看向西装男,“我应该没有发布过售房信息,也没有卖房的打算。” 西装男轻昂下巴,微笑扶了下眼镜,胜券在握:“如果你是担心价格不满意,我们公司愿意出最高的市场价……” “请回吧,房子不会卖。”见和对方说不通,萧阮懒得继续纠缠。 “咔哒。”大门被关上。 不知道方舟集团是怎么找上门的,他知道方舟集团是常山市里有名的龙头企业,当然不差钱,可是不管对方出多少钱,他都不打算出售。 他们一家离开常仙镇十多年,萧阮这些年生活在在京市。 京市繁华,娱乐也多,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灵魂彷徨无依,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好像丢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回到常仙镇,心里突然就安定下来。 如果卖掉这里的房子,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往哪里,是不是又要变回当初无根的浮萍。 没过多久,外门又被敲响,萧阮打开门想要再次拒绝,发现原来是叮咚送货上门。 运货员穿着绿色的工作制服,负责地将货物搬进萧家,萧阮伸手接过,一一确认货品都送到,签了单。 向对方道了声辛苦,送出门去。 他没养过宠物,在购物平台看到推送,水陆仿生态箱子,适合小白蛇的体型睡刚好,还有那种树杈子一样的爬架,可以让白蛇爬着玩耍。 还在睡觉的白蛇,已经醒了,祂看到萧阮给蛇准备的这些东西,喜欢得不得了,在箱子里打着转,又上架子来回攀爬,兴高采烈地吐信子。 想当初,那些供奉祂的人,只会用硬邦邦的石头搭房子给蛇睡。 还是软软对蛇好。 祂现在还有自己的专用碗,粉红色的。 萧阮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给蛇碗里添加了些新鲜的矿泉水。 白蛇从架子上爬下来,趴到碗边,先是用粉红色的信子在水面探了探,然后微微张开嘴,在水中吸饮,可以清楚地看到蛇脖子处用力地一鼓一鼓。 认真喝水的样子也十分可爱。 萧阮为自己当初的冷漠懊恼一瞬,这样可爱的生灵,他那时候怎么会舍得狠心拒绝,如果白蛇没有主动靠近来,他们之间大概永远是擦身而过的关系。 白蛇喝饱了水,懒洋洋,大张着嘴打了个哈欠,露出一排排细碎的小牙齿。 萧阮仔细看过去,没找到毒牙,再次放下心来,白蛇应该的确是无毒的品种,捉弄的用指甲刮了刮坚硬的尖牙。 小白蛇也不恼他,敞着嘴,乖顺地用蛇信子碰碰萧阮的指尖。 …… 有了陪伴,在常仙镇上的日子过得很愉快。 他和白蛇愈发地亲密。 清理院子里掉落的树枝的时候,萧阮故意把一截小树杈扔到趴在草丛里睡觉的小蛇身边。 干枯的树杈轻飘飘地落在蛇的面前,白蛇睁开眼,抬头看看树枝,又抬头看看萧阮,不明所以,吐着粉色的信子。 萧阮眯眼笑起来,没什么意义,只是看到小白蛇睡的香喷喷就忍不住想要逗一逗。 这谁能忍得住呢。 被闹醒的白蛇不了解人类的坏心思,灵机一动。 软软是在跟蛇做游戏? 蛇要玩。 小白蛇弯下头,张开嘴巴从地上把萧阮扔过来的树枝咬起来了,扭着身子,摆着尾巴,把棍子叼到萧阮的面前。 白蛇咬着棍子,摇晃着脑袋,萧阮不明白这是要干什么,只是觉得这场面,有点逗笑。 蛇见萧阮不接棍子,干脆伸头,把东西放到萧阮的手里边,然后乖乖地望着萧阮。 萧阮眯起眼打量着手上的树杈,试图理解白蛇动作的含义。 和小白蛇对视上,萧阮奇怪一下,看到红眼睛里透着欢快,尾巴摇得激烈,眉心跳了跳,心底涌现出古怪的想法,该不会是他猜想的那样吧? 小白蛇是在同他玩接抛游戏。 萧阮尝试将树枝捡起,向外扔去,白蛇很快游过去,将枝条捡回来。 还真的是! 等蛇把树枝捡回,他配合伸出手掌,小白蛇又将树枝放在了他的手心。 尾巴还摇了摇。 萧阮的心中略微疑惑,蛇也喜欢巡回? 他又将树枝扔出,扔得更远,马上就被捡回来,来回几次。 萧阮伸出手,准备接住,白蛇却没有给他树枝的打算,白蛇探着头,浮在他手的上方,静静注视着。 萧阮又不明白小白蛇有什么意图。 不想玩了?太好了!他都扔累了,幸好这条蛇不需要溜。 白蛇疑惑地晃晃脑袋,祂都陪软软玩这么久的游戏,软软为什么不夸夸蛇。 像祂这样贴心的好朋友可不多见。 不知道白蛇想什么的萧阮,搪塞的摸摸白蛇,不明白没关系。 总之,摸摸抱抱就好了。 对此,双方都很满意。 …… 经韩婆婆介绍,萧阮在镇上的农户家,订了一只老母鸡。 是用山脚下,散养的老母鸡,吃的新鲜食物,喝的从山上流下来的泉水,用砂锅慢火细煨,足足炖了两个钟头。 热腾腾地,撇去黄色的油花,尝一口,汤清味鲜,鸡肉用筷子一拨拉就下来,他自己吃了一条鸡腿,用鸡汤配了点米饭和炒时蔬。 剩下的鸡肉部分,剔去骨头,撕成小块,喂了几块给小白蛇。 经过多日的观察,他发觉这条蛇,对人类吃的熟食特别感兴趣,特意为它准备蛇类应该吃的生食,白蛇总是兴致缺缺。 只要从萧阮碗里拨拉出去的 6. 黑色的神明(六) [] 方舟集团的人又上门来几次,被萧阮挡在门外。 他听说方舟在收购附近的房产,是打算把这边改造成顶级度假村,不过,项目进行的不是很顺利,这一片舍不得搬家的很多是老人,一辈子待在常山,落叶归根,临老了,更加不愿意离开。 在萧家这里吃了几回闭门羹,方舟的人吃一堑长一智,趁他出门扔个垃圾,没关上门的功夫,两人闯进屋内,扬言要同萧阮好好谈谈。 “关于房子,我们没什么好谈的,请你们出去!” “房子不卖。”萧阮寒着脸,严肃声明。 西装男扫视一圈屋内,看到陈旧的装修,挑眉笑了笑,故作好意:“萧先生,这房子有不少年头了吧,过几年又要翻新,又要花一笔钱,何必这样麻烦,我们公司给您的价位,完全可以在市中心买套商品房。” 经过游说,已经有几家动心了,年轻人更愿意去繁华的城市,正在极力说服家里的老人,哪里像这一户,看着年轻,却油盐不进,只要办成这事,他的职位又能再升一级。 见对方继续赖在屋里,萧阮的脸色不太好看,他皱起眉间,沉声:“我不差这点钱,你们公司不要再来纠缠了。” 西装男指挥另一人,那人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文件,递到萧阮面前,“要不您先看一眼合同?”萧阮没有接。 白蛇躲在沙发后面,晃着脑袋,在心里呼唤:“右一,右一……” “干什么!”黑蛇被吵醒。 他们在欺负软软!快去咬他们! 你自己怎么不去? “我打不过……”白蛇缩起脑袋。 “蠢货!你以为我是你,我凭什么要去帮那个人类!”黑蛇对人类充满厌恶。 双方都僵持着。 “我没有邀请你们进来,你们这算是私闯民宅,我可以报警的!”萧阮脸色渐冷,说着掏出手机,拇指点亮屏幕。 方舟的两人对视一眼,干笑了笑,“小朋友,一点小事情,何必闹这么大。” 一条小白蛇从沙发后面窜出来,挡在萧阮面前,把两人吓一跳。 白蛇折叠身躯,高昂着脖子,作出攻击姿态,明明小小的一条,还没人腿长,面对更大的敌人,却十分凶悍,死死盯着两人,嘴里发出嘶鸣。 随时有被蛇咬到的风险,两个西装男脸色一变,二话不说,扔下合同,转身朝屋外撤去。 空手而归的两人,边离开边抱怨。 “张哥,你说公司干嘛非要收购这片的房子?” 眼镜男瞥了他一眼,伸手向上指了指:“最上头的那位……” “你是说方老董事长!” “他不是都癌症晚期了,早就放权,还搞这些干什么?该不是病急乱投医,来常山求仙问道吧!” 旁边有人路过,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闭上嘴。 …… 萧家里。 萧阮没想到自己也有被小白蛇保护的一天,等两人一离开,萧阮惊喜地捧住白蛇的脑袋。 “宝贝,好厉害!”在白蛇脑门上“叭”地亲上一口。 心情过于欣喜,来不及注意到的一只黑色眼珠,眨眼间变回红色。 白蛇得了夸奖,嘚瑟一整天。 “嘿嘿,软软叫蛇宝贝!蛇是软软的宝贝……” 黑蛇不堪其扰,封闭起来。 宝贝晚上还想赖进萧阮的房间,宝贝被无情地关在门外。 …… 一晃就要到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常仙镇家家户户都挂起了艾草,小孩身上串着五彩绳。 白蛇最近总是蔫兮兮,懒洋洋趴窝里不出来。 萧阮有点担心。 一天去看好几回,生怕蛇是病了,结果到了晚上就活蹦乱跳,还吃得格外多,肉眼可见变得得肥嘟嘟,鳞片都撑起来了。 怕是就要蜕皮。 这一天,清晨的时候山间起了雾,白色的浓雾将整个常仙镇掩进虚幻里,像鬼怪故事里,外人踏入就永远出不来的另一个世界。 萧阮一个人住,没什么讲究,就跟往常一样过,包粽子太麻烦,打算偷懒在街上买点现成的。 没想到隔壁韩婆婆给他送一串自家包的粽子和雄黄酒,粽子放蒸锅里热一热,自己剥开吃了两粒。 他是不喝酒的,但对于雄黄还有些好奇,盛了一杯,试着抿了一小口,古怪酒味入喉,眉毛忍不住皱起来,果然还是喝不惯,于是将剩下的随手放在一边。 就懒得收进冰箱里,有些蛇,总不能连酒都馋吧。 半夜,一觉睡醒了的白蛇爬上了桌子。 第二日,萧阮看见桌子上倾倒出来的酒液,无奈的笑笑,把桌面清理干净。 他又去瞧瞧白蛇,没看见蛇在窝里睡觉,不知道钻哪里去了,客厅扫视一遍都没有,无奈趴到沙发底下看看,也没看到白蛇的踪影。 橱柜一个个打开,在厨房里翻箱倒柜一圈,白蛇不在这里。 他去检查门窗,都是锁好的,去看卫生间,马桶盖子也是好好盖着的。 又去其他地方找,整个一楼全找了一遍,都没找到白蛇。 院子里更没有,白蛇离开了? 到底在哪儿? 萧阮顿时有些发慌,站在客厅六神无主,他听到楼上的房间里传来响动,想起来楼上还没看过,白蛇很有可能上楼了,紧忙爬上楼梯,朝房间里去。 他的房间布局很简单,一览无余,床上没有,弯腰朝床下看去,是空的。 “咚咚……” 靠墙边的衣柜响起来,视线被吸引过去,两米多宽的实木柜子,藏条蛇可太简单了,也不晓得小家伙怎么钻里面去的。 萧阮心急火燎了半天,带着火气走过去,用力掀开柜门。 看他待会儿捉住了,不弹蛇脑门。 想象中的身影没有出现,他的衣物被乱糟糟地堆叠成一座小山,散发着难闻的酒气,萧阮失望扫了一眼,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搞乱的。 柜子里乱七八糟,也不知道,小蛇躲在那个缝隙,打算翻开来找,意外发现一团衣服里动了一下,露出白色尖尖的一尾巴。 藏在这里! 眼疾手快抓握住,往外一拉。 没扯出来,另一头像是被什么咬住,不松开。 萧阮又轻轻扯了扯。 “呜~” 衣服里头发出一声低呼,像是痛到了,把萧阮吓一哆嗦,松开手,蛇尾巴又缩进了衣服堆里。< 7. 黑色的神明(七) [] “啊——啊啊——” “不要打一一,好疼——好疼——”尖锐哀鸣刺痛萧阮的耳膜。 萧阮一惊,急忙掀开衣物,扑过去,半跪着伸手抱住捂着脑袋,缩成一团的小怪物。 柔声安慰:“不怕,不怕哦,不打你的……” 沉浸在恐惧的里的小怪物,双臂紧抱住萧阮的腰部,楚楚可怜嗫嚅:“蛇好乖的,不要害怕蛇……” 萧阮马上回答:“不怕你。”心说,哭成这样,到底谁怕谁。 他有那么吓人? 在萧阮不断劝哄下,惊惶的小怪物慢慢平静下来,抽泣声逐渐变小,祂把头埋在萧阮胸口,眼泪浸湿布料,抽抽搭搭。 “软软,不要赶蛇走。” “不赶你走。” 抬起哭的越发通红,如水晶般透亮的眼珠,睫毛乱颤,发出软呼呼的疑问:“真的?” 萧阮莞尔,点点头:“真的。” 如果说。一开始,真的有点吓到,毕竟谁家柜子里突然冒出个怪东西都要吓一跳的。 现在真的是半点恐惧都没有,甚至觉得小怪物有几分可爱。 小怪物眼珠一转,抬起还布着鳞片的手臂,蛇尾巴自然而然攀爬到他手腕上,伸出修长的小拇指,小怪物抿起嫣红的嘴唇,紧张又期待地望着他。 “拉钩。” 萧阮迟疑了一瞬,不知道对方从哪里学来的,没有多想,眉眼弯弯,勾起小指,和小怪物的手指缠到一起。 “拉钩。” “先出来吧。”萧阮十分温柔,用自己的外套替小怪物拢住,将祂从柜子里拉出来。 身高比萧阮矮一头,外表是少年人的模样,除了眼珠是红的,其他地方浑身雪白,两颊还带着微微婴儿肥,长着银白色的短发,毛茸茸的盖在脑门上。 萧阮的衣服披在身上,刚好盖住大腿,细长的尾巴在中间摇来晃去,大喇喇地展示着。 视线不经意落在小怪物平坦无一物长满鳞片的腹部,萧阮沉默了下。 迟疑道:“你是女孩子?” 养蛇时,他还真没想过小白蛇,是男生还是女生这件事。 小怪物叉腰,挺起胸膛:“蛇是雄性!” 萧阮点头认可,都是小怪物了,跟人类结构不一样,也正常。 萧阮又问:“你是蛇妖?” “蛇不是妖怪……”小怪物撅着嘴巴。 不是妖怪,难道还能是神仙不成,萧阮没做太多计较,是仙还是妖,就是白素贞,他也不是法海。 这跟他没多大关系。 “小白蛇?”萧阮接着问,“你还能变回蛇?” 小怪物懵懵懂懂,“不知道。” 萧阮:“……”不太聪明的样子。 “你叫一一?”他之前是听到小怪物是这样自称的吧。 小孩伸出细长的手臂,搂着萧阮的脖子,把脑袋倚靠在他肩头,脸颊磨蹭着,语气有点哀怨。 “软软都不记得了,一一的名字还是软软取的……” “蛇喜欢这个名字。” 萧阮错愕,他给小怪物取的名字,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忘记了那个叫做一一的朋友,就是小怪物?怪不得回到常仙镇,小白蛇第一次见到他就十分自来熟。 神色僵住几秒,转而低声道:“我们以前认识?” 小怪物急切点头。 萧阮有些内疚,“抱歉,我忘记了。” 小怪物嘟哝道:“蛇喜欢软软,不怪软软。”半眯着眼,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萧阮觉得应该是折腾累了,让祂在躺自己的床上睡一会儿。 “一一可以睡在这里?”小怪物拍拍床,宝石一样亮晶晶的红眼睛瞪得大大的,白皙的脸颊浮现红晕。 “睡吧。” 萧阮点点头,轻摸小孩毛茸茸的脑袋,替对方盖好被子。 小怪物在人类温柔的抚摸下,乖巧地闭上眼睛。 等萧阮一关上卧室的门,白蛇立刻张开眼,欢欣雀跃,在床上来回打了好几个滚,脸颊在萧阮枕过的枕头上来回蹭。 嘿嘿,蛇终于睡到软软床了! 好香好软。 红眼睛的小怪物埋着脸,脸颊涨得通红,嗅着被子上的香气,和软软身上的味道一样。 软软不怕祂这个样子,还愿意蛇睡他的床。 蛇好高兴。 “蠢死了!” “右一,你醒了?干嘛又骂蛇?”白蛇不满,小脸气鼓鼓。 “当初那群人不也一样,他们供奉你,每个人都说喜爱你,可后来呢?” “软软跟他们不一样。”白蛇似乎想起什么痛苦的事情,小脸变得更加煞白。 黑蛇冷笑:“所有人类都一样。” “软软才不是!”白蛇翻了个身,把脑袋藏进被子里,不想跟黑蛇继续讲话。 两蛇不欢而散。 萧阮走到楼下,呆呆坐下,双手拍了拍脸颊,双眼茫然看向小白蛇空荡荡的蛇窝。 愣愣地坐了半天,他还需要点时间消化,没想到这样奇异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一条蛇,居然变成了人形。 是来报恩的?看着也不像,没见过报恩的比恩人吃得还多! 他是养着,还是养着呢。 萧阮慢慢走上楼,轻轻推开一条门缝。 小怪物睡得香甜,听到动静迷糊睁开一条眼缝,看到萧阮走进来,从被子里伸出两条白生生的胳膊,张开手臂。 “软软。”甜呼呼地要抱抱。 萧阮无奈笑了笑,怎么变成人,比当蛇还爱撒娇。 拉住小孩的手,让祂坐起,把整理出来的可以给小怪物穿的旧衣裳放在床边,“睡够了?那就起来穿衣服。” 蛇类好像天然没有羞耻感,白蛇少年袒露着身体,尾巴晃来晃去,疑惑道:“蛇也要穿衣服?” “你现在还是蛇吗?”萧阮无语。 “一一就是蛇呀?”少年眉心微皱,似乎在思考逻辑对错。 对视上板着脸的人类,白蛇立刻就怂了,咕哝着:“软软要蛇穿,蛇就穿好了。”胡乱把衣服抓过来,毫无章法地往脑袋上套。 费了半天功夫,也没穿好。 脑袋也被困在衣服里出不来,整个人被捆着扭来扭去,发出呜呜声。 萧阮忍不住失笑,嘴角微扬,好意制止道:“别乱动,我来给你穿。”伸手去把衣服拉下来。 小孩乖巧地张开手臂,任由他把穿错的衣服一件件整理好,脚丫也塞进鞋子里。 “现在知道怎么穿了吗?” 白蛇忙不迭点头。 小怪物穿萧阮的衣服有点宽松,像是弟弟偷穿了哥哥的衣服,非人类的部位大部分都被遮挡在衣服下,露在外面的脸蛋,除了眼睛是红的,头发是白色,和其他普通人类没什么两样。 鼻梁高挺,嘴唇削薄,如果忽视特殊, 8. 黑色的神明(八) [] 泡面泡好,萧阮一掀开盖子,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是经典的红烧牛肉味,闻着他也馋了。 把叉子递给白蛇,“会吃吗。” 小孩伸手接过,一脸慎重,五指紧握住叉子,萧阮纠正祂的动作,让祂用手指去操控。 把面条摇摇晃晃从面桶里挑起来,吃得急,蛇舌头被烫了一下,知道呼呼地吹气,小嘴吧嗒吧嗒,吃得香喷喷的,连汤也喝得一干二净。 萧阮笑眯眯地问:“吃饱了?” 小孩砸吧嘴,点头。 怪好养的样子。 …… 到了夜里,小怪物不可避免地要跟萧阮一起睡,家里就只有一张床,况且双人床,多挤个小孩,完全没问题。 小怪物没有穿衣服的意识,出了浴室,湿淋淋光着身子爬上床,就要往钻进萧阮的怀里钻,被萧阮拿着毛巾擦干,强制换上大一号的睡衣。 折腾一圈才搞定,小怪物搂住人的腰,完全信赖着人类,没一会儿就发出轻绵的呼吸声。 萧阮把熟睡的小孩胳膊拿开,自己挪开到床另一边去,身边空旷下来,他也确实不习惯和别人贴在一起睡,翻了个身,关掉灯,进入睡眠。 皎洁月色透过纱幔,树影婆娑,冷冷月光下。 萧阮的背后,身影逐渐变幻,一点点长大,毛茸茸的短发像藤蔓一样生长,最后,乌黑的长发直到腰际,不合身的睡衣被蓬勃的肌肉被撑开,扣子崩裂出去。 转瞬间,白发少年变成高大成年男性的模样,高大身体撑满整张床铺,比一旁的萧阮还长出一大截。 俊美容貌变得更加深邃,乌黑的眼珠,在夜色里闪动着冰冷光芒,气质危险又迷人。 粗壮的黑色蛇尾从身后钻出,勾住青年单薄窄瘦的腰际,比猎鹰还凌厉的眼睛在黑暗中缓缓睁开。 男人撑起身体,长着锋利指甲的五指张开,轻松掐住身旁青年的脖子,纤细的脖子恰好被一手掌握,脆弱的颈部因为力度高昂。 眸光冰冷晦暗地凝视着,扫过猎物的每一寸,从头到尾审视着,已经陷入沉眠的青年对面临的危机无知无觉。 蛇类的手指很凉,人类的皮肤很热。 冰凉滑过喉结,双目紧闭的青年的身体忍不住瑟缩。 手指不断往里锁紧,尖锐的指甲陷入皮肉,细腻光滑的触感落在掌心。 锋利的指尖划破皮肉,一抹滚烫的鲜血顺着脖子往下流。 祭品散发出来甜美的香气,不停诱惑着。 美味的灵魂在勾引着祂。 蛇信探出唇缝,舔过滑落的鲜血,男人眼尾轻挑,满足地眯起眼。 祂等不及对方自然死亡,现在就饥渴难耐。 好想要。 想要吃掉。 禁不住蛊惑,男人张开双唇,露出锋利的尖牙,俯身埋在青年的脖子上,冰凉的蛇信舔舐着,随时就要咬断人类的喉管。 一击毙命。 “你要干什么!”被身体火燎一样的状态,惊醒过来的白蛇出声阻止。 “如你所见,正在享用我的祭品。”男人藏起眸中晦涩,冷漠回答。 “你不要伤害软软……”白蛇小声央求。 溢满口中勾人的香味,令男人迷醉,祂忍不住用高挺的鼻尖在青年颈部的肌肤上磨蹭着。 “左一,本蛇是不是太惯着你了,让你认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男人头也不抬。 “求你了,哥哥,你答应过蛇的……”抽泣声在脑海中盘旋,让男人动作一滞。 “别吵了!”齿尖恋恋不舍地收回来。 敛起眼中的炙热火光,黑色怪物沉声:“我等着人类背叛你的那一天!” 白蛇收起哭腔,信心满满:“软软不会的……” 黑色怪物控制不住发出一声讥笑,不愧是个蠢物,还没在人类身上吃够教训。 祂倒要看看,结果有什么不一样。 被松开掌控的青年,毫无知觉自己度过一场性命危机。 他只感觉习惯抱着的抱枕不见了,双手摸了摸,抱住身前宽阔的东西,用力拥进怀中。 坚硬的下颌撞上柔软的唇瓣,男人被青年突如其来的动作打乱,呆愣住,对方炙热的手臂环在祂的腰上,捕食者和猎物的状况,忽然变成亲密情人的姿态。 天气渐热,萧阮觉得抱枕凉凉得很舒适,将脸埋上去。 被触碰到,男人感觉自己胸口都要炸开了,被滑嫩脸颊贴住的肌肉紧张跳动。 黑蛇撑起身,想要逃开,却被紧紧搂住,昏睡的青年,身姿柔软,随着祂的动作转身,翻身压在男人身上。 轻柔的呼吸拂在胸口,使男人心脏麻痹,四肢发软,祂摊开手臂,放弃了挣脱。 窗外,雾气变得浓重,如同潮水一般涌入。 …… 汽车在盘山公路上飞速行驶,山风清凉裹着草木的清香,路边开出一丛丛白花,空气中飘过一阵花香,是栀子花的味道。 夏天到了。 镜湖附近新搬来一户人家,萧阮偶然见到过,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 常仙镇上方舟收购的房屋被大片地推倒,工地上扬起尘埃,挖掘机满地跑,挖出一堆大坑,萧阮觉得他们不像是在搞建筑,而是想要挖掘什么东西似的。 “一一,你是不是又长高了?”萧阮把几乎全新的衣服折叠起来,才买来没几天,小怪物就穿不下了,准备收拾好拿去捐赠。 “我想把隔壁房间收拾下,再买一张床,你以后去那间房睡。” 小怪物蹭蹭长大,一天一个模样,五官越发张扬,一个多月过去,已经长得跟他一样高,躺在一起压迫感极强。 白蛇斜斜扎着小辫子,在后脑团成一个球,穿着萧阮买来没穿过几回的旧衣服。 少年手臂环绕着沙发,懒洋洋趴在萧阮肩头,红宝石一样的眼睛闪烁着,十分不情愿,“蛇不要一个人睡,”可怜巴巴眨着眼睛,“一一害怕。” 萧阮点着少年鼻尖,直接戳破,“我怎么没看出来。”睡得比谁都香,尾巴还缠着他不放。 “你现在又不是小孩子,一张床睡两个大人,你不觉得挤?” 少年摇头晃脑,“不挤,蛇最喜欢跟软软睡。” 萧阮默然,他嫌啊!< 9. 黑色的神明(九) [] “都没有用过沐浴露?”他指着放在墙角的洗浴用品问。 “蛇也要用那个吗?软软没给蛇用过……” 萧阮一滞,是了,还是蛇的时候萧阮给小白蛇洗澡,也就放水里泡一泡,小怪物也只是有样学样。 怪他。 萧阮指挥白蛇坐回水中:“进去,我教你,我们人类是怎么洗的。” 挤出一泵洗发露,抹到脑袋上,小怪物的头发很软,马上就揉搓出丰富的泡沫。 “眼睛闭上。” 拿水一冲,泡沫唰唰地流下来。 也许怪物的体质和人类真的不一样,他几乎没看到水变脏,怪不得,一直这样洗法,都没被发觉。 要是人,早臭了。 “手抬起来。” 打满泡沫的浴花在手臂上来回打圈,接着是脖子,胸口,背上。 “学会没有?”萧阮手一收,把浴花塞给左一,“剩下的腿和尾巴,你自己洗。” “哦。” 少年从水中站起来,伸展着身体,大腿结实有力,肌肉饱满,天生的衣服架子,覆盖在皮肤上的鳞片因为水的润泽闪闪发亮。 萧阮监督着少年动作,相处起来太自然,时间久了,很难不把少年当成同类。 也只有这种时候,真真切切意识到,这个拥有人类外形的怪物,是和人类完全不同的物种。 明明拥有男性的外貌,下腹部是一片光洁的腹鳞,那里一片平坦,完全没有人类该有的生殖特征,长长的蛇尾巴从尾椎垂下来,随意晃动着。 冲洗干净,萧阮不放心,又检查一遍,指尖在少年的手臂上用力搓了搓,还真的不脏,就放过了少年。 少年拿着浴巾往外走,萧阮帮着洗一回,被热气熏了一身黏糊,干脆把自己也洗洗。 拉上浴帘,脱去湿衣,青年站在花洒下冲刷着身体。 他不怎么崇尚运动,肤色冷白,肌肉没有专业训练过的形状,薄薄覆盖着一层,偏瘦,腰肢格外纤细,腿身的比例极好,全身上下唯一长肉的地方只有一处。 浑圆挺翘,犹如白嫩的乳豆腐,一掐一个指印,用手轻拍,还能荡起波漾。 “刷拉。”塑料浴帘摩擦的声响,青年侧头,对上一双猩红的眼,眼神湿漉漉,目不转睛有些发痴。 萧阮皱眉:“你还没换好衣服?” “好了。” 白蛇把短袖上衣,胡乱往脑袋上一套,急匆匆往外跑,脚下一滑,险些跌了一跤。 跑出去,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两颊滚烫,呼吸深重。 一墙之隔的水流哗啦作响,回荡在白蛇耳边,祂不明白身体为何会不受控制地发热,心脏剧烈鼓动,整个蛇有点恍惚,仿佛眼前还是人类白皙的身体,柔软腰肢,水流顺着滑溜溜的皮肤陷进深谷里。 忍不住口干舌燥,腹中饥渴。 白蛇拍拍胸口,宽慰自己道:“蛇一定是生病了。” 等萧阮洗完澡出来,就看到白蛇躺在沙发上,脑袋上搭着湿毛巾。 一看萧阮过来,别过头,眼泪汪汪交代遗言:“软软,蛇要死了,软软不要忘记蛇……” 萧阮脸色一变,急奔过去,满脸紧张:“你哪里难受——” “蛇从浴室出来就喘不上气,脑袋晕晕的……” “怎么会——你刚才只是洗个澡!” 怪物不能用沐浴露洗的吗?还是蛇不能洗热水? 白蛇握住萧阮的手腕,把手掌放在自己胸口,“软软,你摸,蛇心跳得好快,快要跳出来了……” 萧阮按住少年胸口,感受到强有力的心脏跳动,略皱了皱眉。 心跳很正常,没毛病。 又端详少年正常红润的脸色,舒了口气,面色变得淡然,抽回手,“你应该是在浴室里待久了,缺氧。” “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白蛇眨眨眼睛,抬起头,目光明亮了几分:“蛇不会死?” “嗯,不会死。”萧阮肯定道。 白蛇刷的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抱住萧阮,“还好,蛇以为再也见不到软软,吓死蛇了……” 萧阮嘴角漾起无奈笑意:“小傻蛋。”安慰拍拍对方的脊背。 少年紧抱着,脸颊埋进对方脖颈,蹭了蹭,鼻翼翕动,鼻尖是沐浴露的馨香,明明是同样的味道,为何祂觉得软软身上特别好闻。 好香,好甜,闻得蛇更加晕乎乎的。 委顿没多久,很快,少年又变得活蹦乱跳,连晚饭都多吃一份。 …… 正值盛夏,白天日头直射,常山镇上难免也带了几分暑气。 白蛇终于吃到了心念念的冰麒麟。 黑麒麟,是巧克力味道的,白麒麟是牛奶味。 连麒麟都敢吃,人类好可怕。 白蛇一边在心里替从未见过面的神兽哀叹,一边舔着勺子,又从冰箱了掏出一盒。 被青年注意到,立刻讨好地挖出一大勺,递到青年嘴边:“软软,吃。” 萧阮查看冰箱,发现储存的零食已经见底。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狐疑地扫视白蛇的肚子,隐约的腹肌形状,也不知,是什么结构,装这么多高热量的食物,竟然半点不长胖。 冷不丁丢下一句,“今天的全家桶没了。” 白蛇傻了,祂的汉宝宝! …… 习惯抱着睡的抱枕已经失宠,每次醒来,它都滚在地上,萧阮认命,把枕头收拾起来,让床显得宽敞一点。 白蛇穿着宽松睡衣,翘着嘴角,瞳仁亮晶晶像鱼一样溜进被窝,胳膊一伸,尾巴缠上来,还以为自己小孩体型时候一样,往萧阮怀里钻。 像某种大型的毛茸茸生物,不管再热的天,也一定要贴着主人睡。 小呼噜声很快飘出。 萧阮抱着大可爱,悄悄叹气,这大概是每个养大型宠物的人,都会遇到的问题。 小可爱们以为自己永远是宝宝,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斤。 他该庆幸吗,至少他养的这个大可爱,不用抱着走路。 夜深,身边凉凉得舒适体温,令人昏昏欲睡,清冷月光照进窗户,洒下一片凉意。 朦胧黑暗中,他仿佛瞧见少年的体型正在迅猛生长,待他还来不及张大眼睛,仔细看过去。 一阵迷糊,萧阮控制不住渐渐沉重的眼皮,沉入黑甜梦乡。 修长少年很快就蹿高一个头,削薄的肌肉充盈饱胀,体格变化,精美的五官线条越发锋利,张开漆黑的双目,深深的眼眸里藏着无边暗色。 区别于白发少年青涩昳丽的容颜,黑发男人眉宇间更加邪肆,充满攻击性,浑身上下散发出成熟迷人的雄性荷尔蒙。 明明五官相差无几,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男人侧头,视线落下青年沉睡的侧颜,作为怪物,哪怕是在黑暗中,祂的双眼也能将青年的每一根睫毛数得一清二楚。< 10. 黑色的神明(十) [] 出门时还是艳阳天,回来的路上碰到一场急雨,温度骤然下降,萧阮被大雨浇了透湿,又被冷风一吹,回到家,人开始有点发热。 泡热水,洗澡,换好衣服,吃过药,叮嘱白蛇别吵闹,萧阮昏昏沉沉躺回床上,白蛇十分听话,乖巧地依偎在他身边,不吵不闹。 白蛇小心翼翼搂住发烫的人类,隔一会儿就去摸摸额头的温度,眼中满是担忧,眼圈也红红的。 看到软软生病,蛇难受得快要死掉了。 到了半夜,人烧的滚烫,无意识地贴近身旁的冰凉降温,发出细小的哼声。 白蛇一时间慌了手脚,连忙把黑蛇闹出来。 “右一,你快救救软软,他要死了……” 冷淡的嗓音丝毫无怜悯:“祭品死掉,正合我意。” 白蛇紧紧抓握住人类的手腕,带着哭腔:“蛇不要软软死。” 黑蛇冷哼,“人类迟早会死。” 白蛇摇摇头,“蛇不让软软死。”从祂的身体内发出绿色的光芒。 “住手!!”黑蛇带着怒火警告,冷漠嘲讽道:“你还剩多少力量,也想去死吗?” “蠢货!” 白蛇又挨骂,委屈的掉眼泪,蛇不想死,祂只是要救软软。 “区区一个感冒,根本不需要使用神力。” “让我出来!” “你一定要治好软软。”白蛇听话让出了身体所有权。 黑蛇被灼热激醒过来,炙热的吐息喷薄在祂的胸膛,不同寻常的热意使祂眼神微沉,将手掌覆盖在青年的额上,掌心烫的厉害。 白皙的皮肤烧得红扑扑,两颊嫣红,唇瓣像染过胭脂。 几乎是本能,青年抓握住触上额头的冰凉放在火热的脸颊上磨蹭,火热指节插进冰冷指缝间。 黑蛇表情一滞,唇瓣讥诮的弧度消失,绷着嘴角,忘记抽回手,任由自己的手掌被对方掌控。 正在高烧的青年,应该难受得厉害,蹙着眉尖,嘴唇微张低喘着,呼吸沉重,掺着热气,喷薄在掌心的皮肤上。 黑蛇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想抽回来,又似乎认为有点丢脸,反手强势把青年困在掌下。 修长的指尖交缠在一起,萧阮双手被压在枕头边,动弹不得,难受得低哼出声。 高大俊美的男人俯身肆无忌惮打量着,森凉视线像蛇一样爬过,青年的表情看上去很痛苦,轻拧着眉,眼尾烧红,秀挺的鼻尖冒出细汗。 男人露出残忍笑意,隐隐兴奋。 痛苦吧。 祈求吧。 我的祭品,向你的神灵,祈愿。 让祂来拯救你。 白蛇在身体挣扎地想要出来,被亢奋的黑蛇死死压制住。 “渴……”似有若无的气音从青年的喉咙钻出,羽睫轻颤,睁开一条眼缝,宛若在回应黑蛇的念头。 人类睁开莹润美丽的双眼,乌润水亮的眼眸蒙着一层水雾,眸光朦胧。 也不知是看清,还是没看清,眼前的男人早已经变了个模样,变得更加危险刺激。 眼前一片浑浊,人类两瓣嫣红的唇瓣微微张开,哑着嗓子,对身前的影子,低声道:“一一……我想喝水……” 黑蛇视线直勾勾落在青年开合的唇瓣上。 祂的祭品已经提出了请求,神明怎么能够不满足他,嘴角划出一抹弧度。 薄唇里冷漠吐出一声:“好。” 冰凉的蛇信子钻进唇缝,勾缠住灼烫的舌尖,在口腔里翻搅出汩汩水声,立刻解了人类的灼渴。 脆弱的颈项高昂起,被迫咽下带着灵效的津液,萧阮的高热的体温立竿见影降下来。 紧接而来的是另一种烧灼,从身体里蔓延开。 人类青年伸手勾住男人的颈项,情不自禁被吸引,主动追逐着对方的舌尖。 第一次发现如此有趣的游戏,黑蛇沉迷其中,直到被喘不过气的人本能地推拒,才迟迟松口。 怪不得电视里的人类都爱这样,黑蛇满足地舔舔嘴唇。 …… 阳光透进来。 醒来的萧阮浑身轻松,看来昨天吃的药效果挺好。 照镜子的时候他发现嘴唇变得殷红饱满,红艳艳地带着水泽,像是抹了层胭脂。 娇艳欲滴。 用手指碾了碾,留下怪异的触感,舌尖上总像含着什么东西一样。 昨夜,萧阮做了一个旖旎的梦,他梦见自己同一个男人热烈亲吻,一想起,身上就腾起一片燥热。 转身对上白蛇纯净的眼睛,萧阮心头一跳,半垂下眼,尴尬躲避开。 白蛇凑近来些,微凉气息喷在萧阮脸上,“软软病好了?” 萧阮本能往后一退,脸颊一热,耳尖微红,胡乱点点头。 “可是,软软你的脸还是好红。”白蛇满眼担忧,伸手想要触摸。 被萧阮手快挡住,急切道:“真的没事了。”红着脸转身逃开。 一看到白蛇的脸,萧阮就不由自主想起梦中出现的男人。 男人外貌和白蛇十分相似,自己怎么能做那种梦,让他以后怎么直视对方。 萧阮咬了咬舌尖,冷静下来,他只是把小白蛇当作弟弟。 一定是药的副作用,否则梦中的他怎会如此。 饥渴又放浪。 …… 接连下了半个月的大雨。 萧阮被迫中断买新床,让白蛇搬隔壁房间住的计划。 他向床的另一边挪去,白蛇又挤过来,萧阮坐起身,抱着枕头,想去一楼沙发上凑合几晚。 白蛇垂下眉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笼罩出阴影,声音如同寒风中挂在枝头的秋叶般脆弱:“软软是不是不喜欢蛇了。” 萧阮动作一顿,转头疑惑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少年的嘴唇绷直成一条线,当初那些山民也十分喜爱祂,可是后来他们发现蛇没用处了,就开始讨厌蛇。 软软是不是也一样厌倦了祂,毕竟祂现在只是个没用的废蛇。 萧阮看出少年的脆弱,叹了口气,靠过去,摸摸白蛇毛茸茸的脑袋:“一一这样可爱,我怎么会不喜欢你。” 白蛇抬起浓密的睫毛,用鲜亮的红眼珠盯着萧阮的脸,嘟哝道:“可是软软最近都不抱着蛇睡觉,还嫌弃蛇吃得多。” 动作肉眼可见地一滞,这点他是真的嫌弃。 萧阮无语凝噎,“下这样大的雨,车都开不进来,东西没得送,你再吃多下去,家里 11. 黑色的神明(十一) [] 睡了整天,醒过来的少年恢复了以往的鲜活,祂好像忘记此前的事情。 萧阮试探地问:“一一是山神?” 少年晃着尾巴,得意洋洋,“蛇以前是山神,好多人供奉的哦。” 萧阮目光闪了闪,“怎么现在不是了?” 少年转了下脑袋,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对呀,蛇不是山神了?” 耷拉着眉角,“蛇忘了。” 萧阮怕祂又犯病,连忙打断,“忘了就忘记了,你要不要吃草莓?” 也不管少年有没有点头,就往祂嘴里塞了一颗。 “今天这草莓特别甜,是不是?” 白蛇把草莓咽下去,鼓着嘴巴说:“一点都不甜。”祂还在气软软不给蛇抱的事情。 “怎么可能?”萧阮往自己嘴里塞一颗。 “甜的啊。”又递给少年一颗又红又大的。 “一点不甜。”少年摇摇头。 萧阮怀疑地看向少年,又随手拿出一颗,自己咬一小口,确定是甜的才喂给白蛇。 “这回甜吗?” “甜。”少年扬扬眉,含笑道:“软软嘴巴是甜的。” 萧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瞪了少年一眼,害他刚才以为小怪物失去了味觉,狠狠担心了一番。 “既然不甜,这些草莓你别吃了。”说完,挑起一颗最大的自己嘴里放。 鲜红的草莓放入口中,粉红的舌尖一闪而过,酸甜汁水在口中绽放,萧阮满足眯起眼睛。 白蛇眼巴巴馋着,暗暗吞着口水。 “软软,蛇想吃……” 萧阮一看还剩下最后一颗,坏心眼拿起来,咬进嘴里,将空了的水果碗一递,“吃吧。” 含在嘴里的半颗草莓被少年叼走,舌尖被挑过。 萧阮猝不及防捂住嘴巴,涨红了脸,瞠目结舌:“抢人嘴里的,你是小狗?” 白蛇气哼哼抱屈:“是软软让蛇吃的……” 软软不让蛇抱,还不给蛇吃草莓。 白蛇的嘴巴翘起来,都可以挂上一个醋瓶。 不过很快就被一只炸鸡哄好了。 …… 白蛇坐在房檐的阴影底下,咕噜噜地吸着奶茶,冰块搅动出哗啦声,听着十分凉爽。 萧阮凑过去,看到白蛇专注看着一本海报杂志,是他买东西时,店家塞进来的宣传广告,上面正在介绍京市的游乐园。 白蛇指着其中一页,“软软,你坐过这个没有,它是不是真的很高,可以去天上摘星星?” 什么东西? 萧阮低头去看,原来是新建的,据说是国内最大的摩天轮。 拍拍少年的头,“你喜欢星星?” “嗯,蛇在地上爬来爬去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天上的星星,好多,好漂亮,蛇想要。” “坐摩天轮也摘不了星星。” “原来摘不了……”少年失望放下海报。 怎么会想到要坐摩天轮去摘星星,萧阮好奇拿过来看一眼,噗呲笑出声,原来是卖钻石宣传文案的锅,讲得比较隐喻。 “和相爱的人在最高点时,摘下最美丽的那颗星星,一起见证爱情。” 这种暗语,人类一看就懂,在摩天轮上求婚的寓意,只有小怪物这样不通世俗的,才会以为摘星星就真的只是单纯摘星星。 “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去坐……”萧阮止住话头,想起来,他和小怪物并不是可以一起摘星星的关系。 这里也没有摩天轮。 京市的生活仿佛已经成为遥远的过去。 深夜里,萧阮总是做梦。 黑暗中,他和男人放肆地缠绵亲吻,强有力的手掌,扣住他的后颈,让他没有办法挣脱,任由男人压住唇啃咬,吮吸着唇珠。 早晨醒过来,对上相同的一张脸,萧阮经常一阵恍惚。 好几次差点以为还在梦中,在少年凑过来时,以为对方要吻他,忐忑地闭上眼。 又被少年清亮的声音唤醒。 …… 电视里播放着肥皂剧,已经放到好几百集了,男女主分手复合又分手。 吵完架,然后接吻,开始转圈,慢镜头。 白蛇看得津津有味,萧阮也不知道祂有没有看明白,毕竟有的蛇,更适合看海绵宝宝。 不管萧阮在干什么,视线总是似有若无飘过来,等他看过去,对方又立马缩回去,长睫乱颤。 被盯得奇怪,萧阮皱眉:“要看什么就正大光明地看,偷偷摸摸做什么。” 少年的视线立刻黏上来,“软软,跟人亲亲是什么感觉?”少年红着脸颊,眸子里盈起水光。 “……”萧阮怔了一下,被问到了,眼中闪烁,他又没和人亲过,怎么会知道。 拧着眉,反问:“你怎么问这个?”迟来一千年的青春期? 白蛇脸上划过一丝羞涩,“难道不是只有男人跟女人才可以亲亲?” 电视里都是这样放的,为什么同样是雄性,黑蛇就可以亲软软,祂也想要亲亲。 “任何性别,只要互相喜欢,征求对方同意,就可以。”萧阮垂眸,随口回答。 又叮嘱道:“你可千万别学偶像剧里的霸道总裁,没经过允许随便乱亲别人,在我们人类这里是违法的。” “要是被抓了,我可救不了你。” 小狗眼睛亮晶晶:“那我可以亲软软吗?” “不可以。”萧阮睫毛一抖,仿佛被戳中了心事,僵着脸,速度极快拒绝。 “为什么不可以?”小狗耷拉下耳朵。 “刚才说过,要互相喜欢才可以的。”萧阮眼神飘走。 “软软不喜欢蛇?!”小狗眼泪汪汪。 萧阮又要哄:“没有不喜欢……喜欢你的。” “那为什么不可以亲亲?软软不想亲蛇?”小狗疑惑,祂不是右一那种坏蛇,祂很乖的,祂都有问软软。 鲜艳的唇瓣凑近。 萧阮一哽,目光紧张乱晃,哪怕这张嘴,他在梦中已经亲过很多回,闭上眼都能够描摹唇峰的形状。 可是现实里不行。 他要怎么解释这种喜欢不是他和小怪物之间那种喜欢,他觉得以小怪物的常识,是理解不了这种微妙关系的。 怪物会爱上人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