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我独眠》 1. 他一定是反派吧 [] 碧空如洗,山高耸入云,崎岖的山路从山脚一路蜿蜒,隐在云雾中。高低不平的阶梯上蔓延着雾气,尽是寒意。 一群少年在山路上艰难前行,他们本是修仙之人,大可轻易飞跃崇山峻岭,可恨此地有禁空术,飞不起来,只能老老实实走路。多年身轻似云,飘来飘去,双脚不沾地,骤然要自己走路,脚下似有千万钧的力,一步一步赛上刑。 少年们艰难且慌乱,作为无相门新入门的弟子,每天辰时要听二长老授课,就快要迟到了。 蔚风一身黑色的劲装,沉稳地走在路上,在一众咋呼的少年中格外稳重,他不紧不慢,他稳如泰山,他就像千年的老乌龟,每一步都分外扎实,透着不疾不徐的王八之气。 不时有同伴超过他,向前狂奔,末了还留给他一个难以理解的眼神:“快跑!要迟到了!” “嗯。”蔚风沉稳地点头,脚下照旧稳稳当当。 作为一个穿越者,且被修真界三大宗门中最神秘的无相门看中,收在门下,蔚风十分淡定,根据他阅遍X点小说的经验,想来他就是那传说中的主角,势必作为天下最惊才绝艳的天才,修炼速度一日千里、振兴宗门、揽集天下美人,最后作为天下第一人,渡劫飞升,成为世界上又一个如雷贯耳的传说! 既然是主角,那就得有主角的气度! 比如走路,不能慌张! 蔚风又放慢了脚步。 比如表情,要沉稳大气! 蔚风调整自己的脸,努力摆出冰块脸。 三秒后,同伴迟疑道:“蔚风,你的脚和脸抽筋了吗?” 蔚风:“……” 同伴体贴道:“要我帮你请假吗?” “……不、谢谢。” “哦,那你自便,我先走了。”同伴脚下生风,一溜烟不见踪影了。 告别了最后一个同伴,蔚风依旧沉稳地走在山路上,作为主角,哪怕身边没有观众,也不能有丝毫慌乱! 山上响起钟声,悠扬漫长,钟声中蕴含着灵力,群山一并颤抖,是上课铃声。 蔚风不动声色加快了脚步。 二长老站在山顶怒气冲冲喊:“迟到的都给我爬山一百遍——!”声音在灵力的作用下从山顶一路冲到山脚,树木为之震动,怒气裹挟着灵力,似一道锋利的风,差点把蔚风掀了个大跟头。 这座山有9999个台阶,一百遍就是…… 蔚风速度陡然变快。 越走越快。 越走越快! “现在还没到的二百遍——!” 蔚风一个哆嗦,火速狂奔追同伴:“等等——能帮我请个假吗——” “我抽筋了!我真的抽筋了!脸抽筋了,腿也抽筋了——!” 微风卷起落叶,连同蔚风的声音,一同消散在空气中。同伴已经跑到了半山腰,连个尾气都没给蔚风留下。 蔚风:…… 蔚风垂头丧气,看来得二百遍了。 一遍是9999阶,200遍就是…… 蔚风面如菜色:“1999800阶!” “不,”蔚风身后响起一个好听的声音,那声音轻巧中带着两分幸灾乐祸,“你没算下山。” 哦对,还有下山。那就翻倍。 “而且……”那道声音懒洋洋道:“现在要三百遍了。” 话音刚落,二长老愤怒道:“居然迟到这么久,三百遍!三百遍!” 蔚风腿一软,差点给山顶的二长老遥遥下跪唱征服。一回头,在禁空术的覆盖下,空中竟飘着一个少年,肤色白到透明,银发和云融为一体,阳光穿过鸦羽似的睫毛,撒在他没有血色的唇上。眉心那颗红痣,衬得人更显苍白。 蔚风脑子一空,僵在原地。 那人一出现,天光失色,世上所有光华尽皆附着在他身上。 好一张重伤未愈、命不久矣的脸。 蔚风视线下移,那人坐在一朵云上,隐隐能看到他细骨伶仃的腿。 蔚风情不自禁后退一步,后背冷汗涔涔,根据他丰富的小说阅读经验,X点修真文里的男人大多其貌不扬,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已经算生得齐整了,断不能有这么好看的人,但某江的修真文,那就不好说了…… 穿越太突然,很难讲这里到底是X点还是晋江。 蔚风咽了口唾沫,莫非这位就是某江双男主修真文的另一位…… 那人好看的桃花眼微微挑起,恶劣地笑:“还不跑?”他眯起眼,悠哉悠哉伸出四根手指,“要变四百遍咯。” 蔚风盯着他的手指,出现了,某江的经典描述——“手指纤长,指节分明”! 蔚风痛苦,冷静!某江也有言情修真文!冷静!冷静! 注意到蔚风直勾勾的眼神,那人微微扬起眉,手中的折扇豁然打开,扇骨中竟齐刷刷冒出一排利刃,在光下闪着森寒的刀芒,直顶到蔚风睫毛处,那人笑吟吟开口,声音又轻又远,似鬼魅,说不出的冷意,“再看就挖掉你眼睛哦~” 蔚风哆哆嗦嗦离他远了一步。 那人溜溜达达驾驶着云慢吞吞往上飘,飘的速度还没蚂蚁快。 蔚风沉默地和他一道走了几步,其实言情小说里除了男主,男配们也是有可能美貌的。 蔚风偷偷调动灵力,想看看那人的实力。 蔚风现在身处的小说用的是老掉牙的修真等级,炼气期、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化神期、合体期、大乘期。 大乘期已经数万年不曾出现过了。现在已知最强的是合体期老怪,据说都要冲击大乘期,千年不在大陆上现身。 因而只要有化神期的实力,便可称顶级战力,而有元婴实力,足以在此界纵横。 现在蔚风估计进展到剧情一半左右,他从大陆修炼资源偏僻的小国家,一路闯关升级,切换了两次大地图,来到修真圣地,实力也从炼气期突飞猛进到金丹后期,为了获得突破元婴的方法,拜入三大宗门之一的无相门。 不出意外,他将在这里完成自己修真路上的又一次飞跃。 蔚风调动全身的灵力,却见那人身上有一层朦胧的光膜,将他的探索隔绝在外。大约是戴了遮掩实力的法宝。 蔚风提起心,遮掩实力的法宝很难得,能戴着这人身上,这人必定是无相门关键人物。 那人瞥他:“想知道我的境界?” 蔚风没想到他如此敏锐,假笑:“只是好奇。” 那人无所谓道:“没关系,是金丹后期。” “哦。”蔚风干巴巴地说,不是很懂为什么一个金丹后期也需要戴遮掩实力的法宝。 走了半路,蔚风才反应过来,金丹后期,和他境界相同,但他是主角,修炼速度最快,这人年纪轻轻能和他境界相同,在小说土著眼里,实在了不得,怪不得要用法宝遮掩实力。 山顶的二长老清点完人数,愤怒至极:“居然还有两个人没到,四百遍——!跑完四百遍再上来!” 蔚风尝试和这个好看又有点恶劣的人搭话:“没到的两个是我和你么?” 那人懒洋洋的,“显而易见。” 蔚风试探道:“那你不急么?四百遍。” “不啊,”那人把云捏了个靠背出来,乍一看有点类似座椅,他软绵绵地靠在上面,“二师叔是刀子嘴豆腐心。” “哦。”蔚风放下心来,他管二长老叫二师叔,大概是掌门唯一的亲传弟子楚砚安了,比起他这个刚入门的新人,楚砚安在宗门待了多年,深谙二长老的脾气秉性,既然不会真让他爬四百遍,那就无所谓了。 想想也是,四百遍爬起来,得一两个月,不至于如此残忍。 蔚风放慢速度,“师兄,山上据说有禁空术。 2. 易南 [] 一个时辰后,蔚风在山路上继续走着,完成他爬山四百遍的惩罚。 一朵云溜溜达达飘过来,楚砚安讨嫌地跟在蔚风身后,声音欠揍:“哟,小师弟,爬山呢?” 蔚风无语,“是啊。二长老要我爬完四百遍再去上课。” 楚砚安轻笑两声,把云捏成罗汉床,半躺着。 蔚风问:“师兄不是说迟到没事么?” “小孩,”楚砚安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摇,“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说过迟到没事。” “你明明就!”蔚风顿住,他当时问“你不急吗?四百遍”,楚砚安回答他…… 不啊,二长老刀子嘴豆腐心。 确实没有一个字说迟到没事。 蔚风服了,沉默地爬山,修真之人到底比凡人身体好,一个时辰已经爬了两遍了,这是第三遍,除去吃饭睡觉练功,说不定一个月内能爬完。 “师兄你也要爬四百遍,你为什么不急?”蔚风不能理解。 “我?”楚砚安懒洋洋地在云上换了个姿势,“迟到一天需要爬四百遍,速度快的话一个月能爬完。” “嗯。”蔚风也是这么估计的。 楚砚安说:“我天天迟到,每迟到一天要爬一个月,现在积累的数目到我死掉都爬不完,迟不迟到都没影响啊。” 蔚风:…… 好完整的逻辑。 无可辩驳。 走了半截,蔚风突然想起来:“等等,师兄你不是可以飞很快么?”刚刚二长老追杀他,他还能留着一条狗命。 楚砚安用看白痴的眼神瞧他:“你就那么想上课吗?” 行吧,原来是个混子。 楚砚安又丢给他一块生姜:“吃吗?” “不了。”上过一次当就够了。 “这次不是生姜,是青羽幻天参。” 蔚风汗颜:“二长老刚因为这事追杀你,你又去偷啊?” “不不不。”楚砚安心情愉快:“小师弟,师兄教你个真理。” 蔚风洗耳恭听。 “你偷一次,他要发怒追杀你一回,对不对?” “嗯。” “你一次偷一根,他要追杀你一次,对不对?” “嗯。” “你一次偷两根,他也要追杀你一次,对不对?” “……”蔚风勉强同意,“嗯。” 楚砚安摊手:“那为什么不一次偷半个园子呢?” 蔚风提问:“为什么不一次偷完?” 楚砚安哼笑,“小师弟,师兄教你第二个真理。” “嗯?” “做人不能太绝,你给他剩半个园子,他会忙着栽培那半个园子,希望多长点天材地宝,你要全偷完,他没事干,就得天天揍你了。” “……”蔚风拜服,实在找不出什么话接,楚砚安则美滋滋啃着青羽幻天参,没空说话,于是两人安安静静地爬山。 中午的阳光不错,风也轻柔,蔚风一面走,一面思索,根据他博览群书的经验,楚砚安这种天天搞事还没被打死的人,多少都有点深藏不露。再加上他这张需要作者浓墨重彩描绘的脸,必定是个重要角色,需要攻略。 他或许是个隐藏的绝世高手,在主角遇到危险时突然出手。 他也许是个被受伤封印的绝世高手,等待主角把他成功治疗,从此成为主角小弟之一。 也……也可能是某江耽美流行的病弱男主。 蔚风不着痕迹地看楚砚安,他啃完青羽幻天参,百无聊赖,阖着眼浅眠,他瘦弱得过分,骨骼上只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好像一张脆弱的纸片,风吹即倒,阳光下他的脸更显苍白,几乎透明,蔚风甚至有种不真实的幻想,他是阳光下的泡沫,只要轻轻一戳,就会破掉。 楚砚安闭着眼轻轻说:“再看挖掉你眼睛哦。” 蔚风只好收回目光。 不管怎么说,楚砚安都是重要人物,关系到他这个主角能不能顺利修炼成仙,走上人生巅峰,必须攻略成功。 楚砚安跟他一路飘上山顶,正要飘下山,云下突然亮起一道金光,楚砚安倏地睁开眼,刚要开口,一道噤音法术从天上飘来,封住他的嘴,随后在一阵金光中,楚砚安连同他那朵云一起消失了。 事情发生太快,蔚风来不及反应,倒是一旁打坐的二长老掀起一只眼皮,“不用惊慌,他太懒了,他师父抓他去修炼。” 蔚风狐疑,真的不是因为楚砚安偷了二长老的半个园子,被二长老狠狠告状了么? 二长老掀起另一只眼皮,愤怒道:“你这是什么眼神?你怀疑我携私报复吗?!” “不敢。” 二长老合上双眼:“没关系,你猜对了。” 二长老杀气森森:“偷我园子的人必须付出代价。” 蔚风龇牙咧嘴,为楚砚安点蜡,但愿他平安无事。 二长老瞥他:“你也开始吧。” 蔚风没懂:“开始什么?” 二长老扛出他的四十米大砍刀,露出一口白牙:“小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吃了一根青羽幻天参!” 卧槽! 二长老化神期的实力铺天盖地压下来,金丹后期的蔚风撒丫子狂奔。 “师叔,这是个误会!误会——!” “误会?吃都吃了,误会个屁——!” “啊啊啊师叔真的是误会,我就啃了个皮!” “狗屁!我都闻到味了!” “卧槽师叔你动真格啊!” “啊——!” 远处的山削平了个角,轰然倒地,扬起尘土万千,练武场的同门们纷纷摇头叹息,为蔚风默哀三秒钟。 半个时辰后,奄奄一息的蔚风爬回山顶,有气无力瘫地上,累得半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二长老下手精准又狠,刚好卡在他的极限上,半个时辰操练下来,蔚风已经是个废人了。 这么看楚砚安也是个奇才,一个金丹后期,看着随时要挂掉,却能和化神期的二长老你追我逃了一个时辰,脸不红气不喘,虽然他那朵云是个级别不低的法宝,但也足以见他速度惊人。 蔚风想起无相门的介绍,修真界三大宗门里,无相门是最神秘人数最少的,却也是单体战斗力最强的。无相门虽然会招一些外门弟子,比如他,但亲传弟子数量宁缺毋滥,非惊才绝艳者不要,如今还活着的亲传弟子只有一个,就是楚砚安。 蔚风头上飘过一顶云,楚砚安幸灾乐祸的声音飘下来:“哟,被二师叔教育了?” 蔚风服气,这人一分钟不嘴贱可能会死。 算了,他跑路速度快,嘴贱也能活着。 蔚风懒得搭话。楚砚安也不接着讨嫌,把云捏平,飘到草坪上空不到二厘米的地方,然后散去云,就这么着躺在了草坪上,双手垫着后脑勺,悠哉悠哉晒太阳。 3. 出发 [] 翌日一早,一晚上没睡着的蔚风滚起来,想直奔楚砚安房间问个清楚,刚要起身,接到掌门令,唤他去宗门大殿。 蔚风长长吐出一口气,来了。 宗门大殿在山顶,蔚风他们外门弟子住在半山腰,蔚风才踏出门,一道金光就把他卷到了宗门大殿。 大殿内只有三个人,掌门和二长老坐在上首,楚砚安打着瞌睡,坐在一朵云上,眼睛都睁不开。 不知是不是错觉,蔚风从他半死不活的睡脸上看出今天的楚砚安比昨天要高兴些。 掌门招手,把蔚风叫到身前,细细打量了一番,只这一眼,蔚风汗毛倒竖,好似有X光把他全身上下扫描了一遍,他体内的功法秘籍全部不由自主地运转,他那些主角专属、藏得严严实实准备当作杀手锏的法宝,也不受控的在他体内微微颤抖,似是向掌门表示臣服。 蔚风咽了口唾沫,手心濡湿,好强! 掌门收回目光,温柔地称赞道:“你很好。” 蔚风警报拉响,不敢轻易应话。 掌门道:“坐,不用紧张,今天找你来,是有一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蔚风悬着心坐下,副本要来了。他不动声色地去看楚砚安,既然把楚砚安这睡神转世的懒骨头叫过来,说不定楚砚安也要去副本。 楚砚安已经睡着了,倒下去,云被他压成扁扁的床。 好家伙,蔚风咂舌,在掌门和二长老面前,还这么睡。 掌门随手挥了道金光,化作被子盖在楚砚安身上。 蔚风心下奇怪,修仙之人也会需要被子么?按理说是不需要的。不过小说世界嘛,出现什么bug都有可能,兴许是作者设计世界观的时候忘了这点。 掌门看向蔚风:“你才入门,原本这些麻烦不该说给你听,但眼下情况特殊,只能如此,还请见谅。” “我既入了无相门,就是无相门的人,能为无相门尽力是我的荣幸。”蔚风干巴巴地说着客套话。 蔚风说完有点懊恼,x点家的男主好像没他这么客气的,他们听到这些事应该提起警惕,绝不打白工,随时准备逃跑,就算情势没有危急到需要逃跑,也得狠狠宰波大的。 “我们修真界和魔界加起来有三亿多修行者,筑基期及以上的修真者不过三千万、金丹期及以上的修真者不到三十万、到了元婴期,修真者数量不足二百。”掌门缓缓说。 蔚风心下有数,修真是逆天而行,关关难过,越修炼到后面,越难突破。 “每十个修真者中,能出一个突破到筑基期,每一百个筑基期中,能有一个人突破到金丹期,每一千五百个金丹期中,能有一人突破到元婴期。” “嗯。”尽管蔚风已经有所心理准备,但这个数字依然给了他不小的震撼,修真者寿命漫长,三亿人这么多年下来,只有不到两百人能到元婴,修炼到元婴的概率不比在他原本的世界考TOP学校简单。 蔚风转念一想,不对,如果按照这个越来越低的概率,这两百个元婴期能有一个突破化神期的人都算侥幸,可坐在他面前的掌门和二长老就是两个现成的化神期。 纵然无相门是修真界三大宗门之一,实力非比寻常,但其他两大宗门不可能没有化神期。而魔界的两大魔宗能和修真界三大宗门平分秋色,想必也有化神期坐镇。 这么看,元婴突破到化神期反而变得容易了。 掌门抿了口茶,“你猜的没错。” 蔚风吓了一跳,他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口,不知掌门是怎么猜到他想什么的。 掌门继续道:“元婴期突破到化神期的确变得容易,一是因为能修炼到元婴期的人大多天赋过人,又多有奇遇;二是化神期的寿命是元婴期的十倍,经年累月,化神期的人数自然不少;三则是因为一种灵丹,聚元大成丹,能增加修行者突破化神期的概率。” “聚元大成丹极其难得,修真界和魔界合力,十年也只能出七颗。合力炼制的丹药,经过修真界三大宗门和魔界二大魔宗的商议,决定把这七颗聚元大成丹拿出来,每十年举办一次宗门大比,修真界和魔界化神期以下的修真者皆可参加,比赛前七名可以拥有聚元大成丹。” 蔚风有些意动,按照小说套路,这种好事主角必须去,而且还能拿第一。 掌门看出他的想法,话音一转:“当然,这丹药不是白拿的,拿到后这七人要为这个世界做一件凶险的事。” 蔚风抬头,“何事?” 掌门轻巧避开话题:“这是绝密,在你拿到前七名之前,不能告诉你。但我可以透露凶险程度,我参加的那一届,我们七个人毫发无损,轻松回来。你二师叔这一届,有六个人平安归来。十年前那届,七个人只活了五个。我的大徒弟也葬身其中。到你们这届,只会更加凶险。” 蔚风倒吸一口凉气。 掌门道:“你可以细细考虑,聚元大成丹只是增加突破化神期的概率,绝大多数人受天资所限,终其一生都不可能突破。每十年出七颗丹药,数百下来也不过成了三十几个化神期,可见其中艰难。” “要不要搏聚元大成丹,你可以再想想。” 蔚风问:“那件事非做不可么?” 掌门轻轻说:“非做不可,人若想当强者,又怎能不为这世界做一些事。” 蔚风听出来了,这件事虽然凶险,但属于“救世”的活。 蔚风心道,如果是别人或许还要考虑一番,他毕竟是主角,对别人来说突破概率极低的丹药,对他来说好似100%成功,化神期是一定要突破的,“救世”也是他的宿命。即便他现在拒绝了,未来也会发生许多事,一步步把他逼到不得不去参加宗门大赛,逼他去救世。 但是……蔚风看向睡着的楚砚安,迟疑道:“师兄也去?” “去。”掌门说。 蔚风问:“楚师兄和您的大徒弟,谁更厉害呢?” 掌门微怔,片刻后,垂下眼睛,“他们两个没有可比性。” 蔚风心里有数了,大徒弟大约才是掌门真正的骄傲,大徒弟的逝去给掌门的打击一定很大。 蔚风答:“掌门,我可以去,但我现在不过是金丹后期,化神以下的修真者都可以参加比赛,其中定有元婴期,很难排到前七名。” 掌门取出一个储物袋,递给蔚风:“这里面有一件法宝,地阶下品,可助你一臂之力。” 这个小说世界里,法宝分天地人三阶,每一阶又分上中下三品,天阶法宝已经在这修真界消失匿迹了,能见到的最高便是地阶,地阶下品的法宝已经算中型宗门的镇宗之宝了。 掌门就这样随意地给了自己,蔚风的心火热起来,不愧是三大宗门,就是财大气粗,主角也太爽了。 蔚风宝贝似的把这个储物袋收起来。 二长老施了个隔音罩,把楚砚安隔离起来,确定楚砚安听不到,这才开口,“你既决定要去,我还有两件事要拜托你。” 才收了人家的宝贝,蔚风心情很好:“二长老千万别客气,能用得上我的地方请一定要开口。” “第一件事是这兔崽子身体 4. 奸商 [] 还没等他思考出结果,他们就到了星辉神殿领域。一路上虽遇到了许多杀人夺宝之事,但他们的船上标记着“无相门”三个大字,但凡见者无不望风而逃,因此走得顺顺利利。 一个月的形影不离,蔚风终于真正意识到楚砚安身体差到什么程度。 辟谷多年,楚砚安早中晚仍然要做饭吃——身体根基被破坏,如同个大漏斗,无法通过灵气补充能量,不得不回归到最原始的饮食补充能量。 每晚会花一个小时泡澡,要说享受也不至于,因为蔚风发觉他每次泡澡后都会半死不活地在云上趴一个小时,情绪低落,蔫蔫的,像活力被抽走了——蔚风查过他泡澡用的“香料”,颜色和气味像极了中药,由三十二种毒物混在一起制成的,以毒攻毒,用这种凶险的法子续命。 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十八个小时在睡觉——身体复原需要休息,难怪他在掌门和二长老面前躺着睡觉,他俩都不生气。 堂堂修真者,竟要像凡人一般靠吃饭睡觉来恢复,可见他身体对灵力几乎没有吸收能力了,这样重的伤,金丹后期的实力又能发挥几成呢? 他从前看楚砚安能和二长老你追我逃一个小时,当他实力超群,现在才意识到那不过是因为楚砚安的云是朵级别很高的法宝、以及二长老压根儿没想收拾他,故意放水。 一时间,蔚风看楚砚安的神情带上了浓浓的怜悯,几年前还是修真界的传说,惊才绝艳,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如今却双腿全废,重伤缠身,前途尽毁。 他还要参加宗门大比,眼看着从前远不如他的人一个个将他踩在脚下,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未来暗淡无光。 别人繁花似锦,他烈火烹油。 这未免太残忍。 他的眼神太明显,楚砚安嫌恶地看着他:“你那是什么眼神,你在脑补什么?” 蔚风抽抽鼻子,虽然楚砚安嘴贱手贱很讨人嫌,但是……蔚风说:“我懂,你心里苦。” 楚砚安缓缓睁大眼睛,双眸中满是震惊,“什么?” 蔚风明白,他在无相门作为唯一的亲传弟子,地位超然,其他人并不敢多亲近他,所以他无人可说心里话,第一次有人跟他说心里苦,他被感动了。 蔚风拍拍楚砚安的肩膀:“你以后有什么心事可以说给我听。” 楚砚安突然微微弓起背,“唰”地打开折扇,挡在脸前,不让蔚风看到他的表情,身体抖动,发出闷哼声。 唉,想必在哭吧。 蔚风悄悄离开,唉,长得好看的人就是要面子,哭都要用扇子挡住,自己还是离远点好,给他点发泄空间。 蔚风怀着一腔同情怜悯,离开了半小时,自觉楚砚安应该情绪稳定了,回来一看,楚砚安把云捏成了靠椅,正靠在上面写写画画,奋笔疾书。 哦对了,楚砚安的一天有十八个小时在睡觉,两个小时泡澡休息,剩下四个小时看小说或者写写画画。 楚砚安写写画画时很神秘。 蔚风轻轻飘到楚砚安斜上方,他突然很想看看楚砚安到底在写写画画些什么。 背对着他的楚砚安微微翘起嘴角,瞬间用一张男男春,宫,图覆在上面。 恐同的蔚风毫无防备,那图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那不合的尺度,那不含蓄的动作,那比小电影还奔放的作风,惊悚骇人,把蔚风吓了个哆嗦,连滚带爬离楚砚安三米远。 草,忘了这特么是个耽美小说。 蔚风赶紧滚起来背对着楚砚安,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狠狠唾弃自己,让你嘴贱,在耽美小说里对疑似另一个男主的人发表贴近心灵的讲话,万一把感情线推动了怎么办? “那什么……”蔚风颤颤巍巍地说:“我是个直、直男。” 这话不知怎么戳到楚砚安的笑点,楚砚安笑得打滚——哦他滚不了,所以捂着肚子左右摇摇晃晃。 过了好久,楚砚安笑出眼泪,直起身子,轻轻用食指拭去眼角笑出的泪,声音轻快:“好吧,直男小师弟。” 又过了半日,楚砚安遥遥看着远方金碧辉煌的建筑,轻声说:“星辉神殿到了。” 修真界三大宗门之所以能称为三大宗门,是因为他们门派数万年的历史中,都出现过大乘期修真者,且在每代传承时,都有一名合体期修士坐镇——三家的合体期修士都闭死关不出门。 而星辉神殿的地位远在其他两大宗门之上,因为星辉神殿出过飞升者,虽然已经是数十万年前的事,但其统治修真界的那段时间为星辉神殿垄断了灵石矿等产业,又留下了最强的功法、秘籍、法宝图纸和丹方,附拥者无数,二八定律下,星辉神殿一家独大。 坊间传言,星辉神殿的一片瓦,卖的钱够建一个小宗门。 蔚风从前当传闻夸大,现如今亲眼目睹,惊觉星辉神殿的豪气,每片瓦都闪烁着土豪的光芒。 楚砚安说:“我进城后还有些事要做,三天后在星辉神殿接待访客的南门见。” 蔚风不大放心,现在星辉城内高手如云,全天下的化神期以下高手都在朝这边走,楚砚安这金丹后期还受重伤发挥不出来的实力,一个人行动太危险。 楚砚安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云瞬间起飞,消失无影。 蔚风只好自己行动。星辉城的大门同样金碧辉煌,用灵石建的城墙,灵石在光下熠熠生辉,闪烁着光污染。这种土豪审美,放在蔚风原来的世界,类似于把无数100克拉的钻石切割成砖的形状,一块一块铸造城墙。 好不好看另说,烧钱是一定的。 星辉城大门打开,各路修真者络绎不绝,大家行色匆匆,唯有一穿着很潮流的人在其中格外扎眼,他一身花花绿绿的衣服,上面故意打了许多补丁,还特意把衣服做旧打薄,打眼望去像个叫花子,但腰间鼓鼓囊囊的储物袋出卖了他。 那人灵活地穿越在人群中,倾情向每个进城的人推销星辉城的地图。 当他看到蔚风身后的那艘船,眼睛顿时冒出精光,一路小跑过来,奉上殷勤讨好的笑,“哎哟这是哪来的尊者,隔老远就感受到尊者您的气势,您这实力放在修真界那绝对是顶尖水平,妥妥能进前七。” 蔚风对他没有戒心,按照小说套路,主角每换一次地图,都可能出现一个拥有地图和完整情报网络的龙套,想必他就是了。蔚风在他身上没感受到灵力波动,大约是个普 5. 排行榜 [] “你可真不要脸!”蔚风服气,一块下品灵石的羊皮卷卖给他十块上品灵石也就算了,还在羊皮卷里大大咧咧写着清风情报阁是最好的情报阁,合着是他自己的情报阁! 广告做到这份儿上真是牛逼。 一条龙,不走空。 二赖瞬间挤出微笑:“这位尊者,冷静,我是有苦衷的。” 蔚风冷笑,“你能有什么苦衷?” 二赖笑:“只有尊贵的东西,才能配得上尊贵的尊者,一块下品灵石,在您眼里那就是劣质产物,粗制滥造!您还愿意信上面的话吗?”二赖自言自语,声音铿锵有力:“您当然不愿意!” 二赖痛心疾首:“可我那羊皮卷字字货真价实!若因为这原因,您不愿意相信,那不是太亏了吗!何况十块上品灵石对尊者而言,实在不算什么,您这件衣服几千上品灵石,难道还要跟我计较这小小的十块上品灵石吗?” 蔚风无语。 “话又说回来,”二赖翘着二郎腿,悠哉道:“那羊皮卷上只是建议售价一块下品灵石。” 二赖挑起一条眉毛,说:“我可以不接受他的建议嘛。” 眼看蔚风要发火,二赖立马又说,“这样吧,我免费送您一个问题,您尽可以问,我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蔚风揣摩,这不会又是世界安排的剧情吧。 蔚风只好试探问:“参加这次大比的人的实力情况你有吗?” 二赖眯眼,上下打量他,沉默不语。 “怎么,没有?”蔚风问。 二赖犹豫:“有倒是有。” 二赖迟疑:“不知该给您哪一份。” “嗯?” 二赖翻出三本不同材质的书,“我们这儿对外出售的实力情报有三种,”二赖拿起最薄的那本:“这里面是修真百晓生做的实力排名,只有排名和修炼境界,没有具体介绍。售价刚好十块上品灵石。” 二赖拿起厚薄适中的第二本,“这一本除了排名,还有些招式秘籍介绍。一百上品灵石。” 二赖不再介绍第三本,意思很清楚,如果免费给你回答,那就只能给你第一本,如果你肯多出一点钱,那可以给你第二本,至于第三本,那就要好好商量了。 灵石不是问题,不能错过小说世界的道具更要紧。二赖虽然奸商,但保不齐是小说世界的重要npc,第三本里会有至关重要的信息。 蔚风放下一袋灵石,足有一千块。 二赖眉开眼笑,颠了颠灵石,把第三本推到蔚风面前,“第三本比第二本多一些秘辛。” “秘辛?” 二赖点头,“秘辛。尊者您看了就知道了。您这么爽快,我再送您一个赠品吧!” “这可是稀缺货,您要不是碰上我,这东西起码还得等一个月才能看到。” 蔚风心道果然!小说套路来了!这个赠品估计就是主角的重要道具了! 二赖神神秘秘走出去,过了好一会儿神神秘秘地回来,做贼似地左右看看,确定这巴掌大小的屋里再放不下第三个人,这才从怀里摸出来,宝贝似地递给蔚风。 蔚风深呼吸,小心翼翼接过来,这可是重要道具,不容有失! 是本书。 想必里面有宝藏的地点。 丹方。 法宝的炼制方法! 二赖千叮咛万嘱咐:“这东西尊者您自个儿留着看就好,千万不要外传!按规定我们得下个月才会出这本。” 蔚风搓搓手,看来得在一个月内把宝贝找出来。 他轻轻翻开第一页…… 蔚风手顿住。 他眼睛缓缓上移,和一脸肉痛的二赖来了个对视。 二赖眨眨眼:“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蔚风手哆嗦,“你说的稀缺货就是这个?” 二赖理直气壮:“这还不够稀缺吗?市面上现在可就这一本!” 蔚风气得眼晕,谁特么想要《霸道师兄和他的纯情暴躁师弟:99次逃跑新娘》第四卷啊! 二赖见他不识货,索性又把书拿回来,这人实在没趣,这可是修真界最红的书,前三卷都一抢而空,预定第四卷的人能放满十个星辉城,他竟然还嫌弃,真是岂有此理! 蔚风摁住他的手,颓然道:“算了,你还是给我吧。” 拿回去给楚砚安好了。 他应该很喜欢。 这离谱的修真界。 二赖看他面色不甘心,干脆又拿出一张纸,塞给他,“最后一个赠品,卖不出去,捎给你吧。” 这张纸也是排名,但非常简洁,只有顺序和人名,字潦草上天,作者无名氏。 确实卖不出去。 难怪只能当捎带的赠品。 蔚风折腾一番,头昏脑胀地带着耽美小说回去,有这么好看吗?风靡全修真界,该不会这个小说世界大同吧? 蔚风翻开第二页,这到底讲什么的?里面不会藏着什么法宝丹药的信息吧?毕竟小说世界不写废话,频繁出现的应该有用处。 半个时辰后,蔚风脸色铁青地合上书,这特么写的是无相门掌门和二长老的爱恨情仇! 难怪如此畅销!合着是八卦书! 霸道掌门…… 纯情暴躁师弟…… 楚砚安每天就在看这玩意吗??? 掌门和二长老没揍他吗??? 另一头,清风情报馆,二赖把东西给了蔚风后,伸个懒腰,凭空消失,这穷得叮当响的情报馆,别有洞天,地下还有个穷得叮当响的地下室,不浪费任何空间。 二赖沿着阶梯慢慢往下走,地下室里杂七杂八堆着数不清的储物袋,里面装着刚印好的《霸道师兄和他的纯情暴躁师弟:99次逃跑新娘》第四卷,空中飘着一朵云,楚砚安趴在上面睡得正香。 听到动静,楚砚安微微睁开一条眼缝:“回来了?快点结我的稿费!” 二赖不慌不忙地掏出账本,“不要急,让我算清楚到底多少钱。” 楚砚安皱皱鼻子,“你去宰我师弟了?我在你身上闻到了他的味道。” “那个傻小子么?”二赖头也不抬,拿出算盘噼里啪 6. 仇富 [] 具体叛宗原因没写,百晓生说那是另外的价钱。易南的其他信息也没提,也是另外的价格。 蔚风凝重,这显赫的战绩,比身为主角的他还要强横。路君泽、哦,易南,又在魔宗,这种人设要么是主角身下第一小弟,要么是反派。 第二名星辉神殿的大师姐,虞知意。 第一名…… 是空的。 百晓生注解:第一名真实存在,但他不愿上此榜,遂将第一名空出来,好让世人得知世上还有一人实力不凡。 蔚风惊奇,又是个剧情重点人物,需要标记。 一炷香后,说要睡觉的楚砚安和二赖站在城墙上,二赖在前面挡着,楚砚安在他身后,二赖体型比瘦弱的楚砚安要大一圈,刚好把他遮得严严实实。 天空黑压压一片,云层几乎要压到城墙上,黑云中一队车队井然有序,三十二辆混元战舰开路,十六只五灵圣鸟托着巨大的五灵鸾驾紧随其后,混元宗六十四长卫骑着踏雪狮断后。 遮天蔽日。 气势逼人。 在场非元婴期的修真者,皆被这气势压得跪伏在地上。 二赖眼睛通红:“都是大宗门,他们混元宗怎么这么有钱,仇富了,狠狠仇富了。” 楚砚安眼睛死死盯着五灵鸾驾,恨不能穿透车壁,将里面的人看得一清二楚,嘴上却是一贯的漫不经心,“第一魔宗的少宗主和宗主亲子出门,排场当然大。” 二赖愣住,“车里有叶青?” 他知道易南要来,以易南的天资,原本突破化神期水到渠成,可惜因叛出宗门之事被打落境界,伤到了根基,再想突破化神期,离不开聚元大成丹。 但混元宗宗主的儿子叶青,年纪比楚砚安还小一岁,以他的年纪完全可以自然突破一次,失败了再来争夺聚元大成丹。 不过易南素来低调稳重,从不山呼海啸地出行。搞这排场的八成是叶青。 “嗯。” 二赖心里疑心大起,同时把少宗主和宗主儿子两大继承人一起放出来,混元宗疯了么?万一都折在里头,混元宗可就后继无人了。 混元宗声势浩大前来,作为贵客,主家自然要接待。 片刻间,星辉神殿处同样爆发出几十条金光,青鸾驾高飞,金丝漫天,仙乐齐鸣,几十名仙女带路,数百名金丹修士护行,在恢弘盛大中,两道金光从天而降,光芒刺眼。 待光芒消散,露出两个年轻人——星辉神殿大师姐虞知意,星辉神殿殿主之子裴赫尧。 裴赫尧看清楚混元宗的排场,表面微笑,后背悄摸流冷汗。 好险,混元宗今年疯了么搞这么大排场?幸亏他这次出门接待多带了两倍的人,否则压不住混元宗的气焰。 论装逼,星辉神殿决不能做第二! 二赖嫉妒得龇牙咧嘴,“一个比一个有钱,仇富了!我这次真仇富了!” 混元宗五灵鸾驾中有一着青衣的少年,眉梢间尚能看见几分稚气,生龙活虎眉眼生动,撇嘴道:“星辉神殿还是老样子,一天不显摆会死。师兄,那穿得像个孔雀开屏的置物架,是星辉神殿殿主的儿子裴赫尧么?” 车里另一人正端坐着看书,一袭白衣胜雪,眉眼低垂,温润如玉,温声细语道:“阿青,好好说话。” “哦。”叶青重新发问:“师兄好,打扰到您非常抱歉,请问师兄,那穿得像个孔雀开屏的置物架,是裴赫尧么?” 易南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 “孔雀开屏的置物架”裴赫尧脸色青青白白,来回变化,他今天穿得是奢华了点,颜色有那么一点点金灿灿闪瞎人眼,身上也着实戴了不少灵宝首饰,但怎么也用不上“置物架”这个形容吧! 大师姐虞知意当没听到,高声道:“混元宗道友远来辛苦,不妨下车歇歇脚。” 易南将书压得平整,轻轻放在储物袋中,对镜整理好头发和衣袍,确定形象得体,轻手轻脚打开车门,下车,从他弯腰下车到站在地上,从头到脚一根头发丝都没乱,亦没发出一点声响。 叶青晃晃悠悠跟在他身后。 城墙上的楚砚安转身,不欲再看下去,“走吧。” 二赖不动弹,“等等,让我观察观察易南的气息,看他恢复到几成了。” 楚砚安停下脚步。 易南下了车,虞知意一愣,易南从前爱穿黑衣服,怎么突然改穿白色了,“易道友,多年不见,可还好?” “虞道友,”易南含笑,“裴……”目光倏地盯住城墙。 楚砚安径自下了城墙,二赖追随而去。 虞知意沿着易南的目光望去,什么都没看到,“易道友?” 易南垂下眼睫毛,他后背皮肤上浮现一大片黑色的凤凰羽纹路,又隐去,易南道:“没事。” 这几天星辉城热闹无比,除了第一魔宗混元宗像踢馆似的来了,第二魔宗千仞宗也不甘示弱,铺天盖地带着灵兽乌压压一片,呼啸着进城。 修真界三大宗门后有五大山庄,五大山庄排场也不小。 魔界有和五大山庄齐名的六魔阁,同样气势惊人。 人多是非多,百晓生的那份实力排行榜卖到脱销。 星辉神殿的人不满大师姐虞知意只能排第二。第二名!这简直在侮辱霸主星辉神殿,什么人能比星辉神殿这一届的大师姐还强?要百晓生说清楚第一到底是谁,说不清楚的话,星辉神殿强烈要求更改排行,把大师姐虞知意抬到第一名去。 千仞宗的人不满混元宗的易南居然在第三位,仍旧比他们千仞宗的人高,叫嚣着易南已经掉了境界,凭他元婴中期的水平,没掉出前十已经算给他面子,凭什么当第三位?必然打不过我们家少宗主!排榜不公平,修改! 混元宗的人不服,修改?凭什么改?!我们少宗主易南当年一个人吊打你们千仞宗所有元婴,把你们少宗主打到求饶,全天下皆知,掉一层境界打你们少宗主也轻轻松松,你们千仞宗说改就改?你们千仞宗算老几?不服干一架啊!易南作为前元婴期第一人,长得好看,性格温和,粉丝众多,纷纷附和。 五大山庄对各家元婴的排行也有质疑,楚砚安都这幅德行了,活不活着还两说,就算活着,能剩几分实力?凭什么还在第十啊,既然知道他实力大不如前,那就往下排啊!给我们往上挪一位! 无相门…… 无相门只有蔚风和楚砚安在,楚砚安睡着了,蔚风深知楚砚安的身体状况,理不直气不壮,只好忍了。 几大门派撕得不可开交,一致认为百晓生排得不对,强烈要求百晓生出来更改排名,把百晓生堵得四处逃窜,不敢露面。 蔚风感慨:“排名真是个危险的活。” 此时他正在星辉 7. 蜜糖 [] 楚砚安瞪他,还要不要脸了? 二赖光棍得很,饭都吃不上了,脸有什么用。 楚砚安被他捂得晕晕乎乎,又睡了过去。 解决了刺头,二赖又把目光对准蔚风,搓搓手,笑得一脸贱样:“尊者,您看茶叶这事…… ” 蔚风迟疑,他怀疑二赖又坑他,但他过两天要参加拍卖会,手头没钱不行。让他细想,他也想不出二赖在哪里坑了他——茶叶的价格确实没问题,黑市抽三成也是行规。 “你去吧。”蔚风说。 “好嘞!保证赚钱!信我没错的!” 第二天就是比赛开幕,各参赛者要去星辉神殿主殿广场看启动仪式,楚砚安破天荒地起床,起了个大早,带着蔚风和二赖朝主殿去。 蔚风看看二赖,又看看楚砚安,这次只允许参赛者去,二赖理应进不去广场,但楚砚安和二赖都不在意这点,蔚风欲言又止,大概三大宗门有特权,能带人进去吧。 他这个穷沟沟出来的散修,还是不要开口丢人了。 主殿外有两个金丹期的修士在检查进场人的参赛证明,虽是金丹,却无人敢闹事,毕竟星辉神殿的那几位化神期都盯着这里。 蔚风出示了他的参赛证明,那两个金丹期修士态度立马变得十分热情,毕竟星辉神殿和无相门是友宗,“原来是无相门的道友,快请进。道友的位置在最前面,直走到尽头,左手边就是。” 楚砚安早起半个时辰,犯困一整天,跟着蔚风往前走。那两个金丹期都认识他,笑道:“楚道友,您的位置在台上。” “好。” 台上? 蔚风愣神的功夫,楚砚安已经进门了,蔚风想起二赖,连忙回头看二赖,却见二赖也没拿参赛证明,直接进了赛场,他似乎和这两个金丹修士都很熟稔,来到这儿像来到自己家。 主殿广场分为三个区,三大宗门和两大魔宗这五个大型宗门在甲区,修真界的五大山庄和魔宗的六阁这十一个中型宗门在乙区,小宗门和散修在丙区。 台上一共五个位置,分别标着三大宗门和两大魔宗的名字,最中间是星辉神殿殿主的座位牌。 蔚风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楚砚安的位置在台上,他是代替掌门出席。 楚砚安慢悠悠往台上飘,飘到半路,坐在乙区的一个宗门突然集体起身,直奔楚砚安,带头的那人肤色黝黑,身强力壮,一个人有四个楚砚安壮。 “星辉神殿禁空,谁在那儿飞?”壮汉问。 楚砚安没听见,继续飘。 “星辉神殿的人呢?”壮汉问:“有人在广场上公然违反禁空令,没有人管么?”和壮汉一起来的十几个人包围了楚砚安。 楚砚安的云被堵住了去路。 其中一人一唱一和道:“师兄有所不知,他是双腿残疾了,不能走路,只能飘着,所以星辉神殿才特许他违反禁空令。” “双腿残疾?咱们修仙的人从来只听说断腿的,还没见过双腿残疾的,总不能是无相门那号称从不下山的绝!世!天!才!楚砚安下山了?” “绝世天才”四个字一出口,一道儿来的十几个壮汉哄堂大笑。 任谁都知道这四个字是嘲讽。 星辉神殿负责招待他们的金丹修士见情况不妙,他们也无法插手元婴期大佬的纷争,连忙去请星辉神殿的负责人。 带头的壮汉笑够了,又去看楚砚安,露出个浮夸的吃惊表情,好似现在才看清楚砚安的无相门服饰,“哎哟,我眼拙了,还真是楚砚安。楚道友,无相门是没人了吗?怎么连你都出门了?” 那人继而嘲弄起来:“看我这记性,我怎么忘了,无相门可不就是没人了么?” 楚砚安困得东倒西歪,闻言睁开一条小小的眼缝,好像是五大山庄之一的四象山庄的人,这人黑不溜秋的叫啥来着,高…… 高什么玩意儿来着? “无相门现在,也配当三大宗门吗?”那人肆意嘲笑,顺手从台上把无相门的牌子拿下来,“无相门现在远不如我们四象山庄。怎么配坐在上面。” 楚砚安眼睛终于能睁开了。 “听说你现在实力不到以前的一成。与其等着我把你打到跪地求饶……唉我这是什么记性,差点忘了,你腿废了,动不了,不能跪地求饶,不如你这次识相点,主动把位置让出来,怎么样?” 啊……想起来了。 高庆。 楚砚安忍耐着困意,迷迷糊糊想:这人说话是挺喜庆的。 楚砚安对高庆有点印象,修真界著名恶霸,修炼资质平平,又不爱用功,因而同龄人步入筑基期时,他连炼气期的门槛都没摸到。得亏有个好爷爷,位高权重,他才能在修真界横行霸道。 直到今年之前,高庆还只是刚刚筑基。他爷爷去世,将全身修为醍醐灌顶传给了他,一步登天成为了元婴中期。自此行事更加肆无忌惮。 “你这张脸我很喜欢,”高庆伸手要摸他的脸,“做我炉鼎怎么样?”高庆道:“哥哥技术不错,准保让你舒服。” 楚砚安指尖的折扇瞬间展开,扇骨中的利刃出鞘,刀尖直指高庆的眼睛,只差分毫,楚砚安冷笑:“你想死么?” 高庆笑,“若是三年前,还有点意思,凭你现在的实力,也敢对我说这话么?老实跟我回家吧。”高庆手中土黄色的光芒瞬间爆发。 蔚风瞳孔瞬间收缩,他看高庆长得五大三粗,又愚蠢到在星辉神殿闹事,还当他是个无脑的蠢货,这会儿看到土黄色的光芒,才骤然明白过来,这人外粗内细,从见到楚砚安的时候,就在压缩灵力,把七成灵力无限压缩成一颗指甲盖大的球,足以当杀手锏。 一个元婴中期的七成灵力极限压缩后爆炸,猝不及防之下可以把同为元婴中期的人炸死。 尽管他费尽心机压缩了一半的灵力,但在大多数人的眼里,他只是生气下随意一击。 他哪里是来挑衅的,他是来代替四象山庄宣战的。 无相门自从灭门之祸后,实力大降,明面实力已经不如四象山庄了。如果众目睽睽下,无相门这一代唯一的亲传弟子连四象山庄弟子的“随意”一击都接不到,声誉尽毁,威信将直接跌到谷底。 楚砚安现在是绝对接不了这一招的,蔚风手中光芒涌动,地阶中品的赤霄映江刀浮现在手中,元婴中期的七成功力,他也接不下,但此刻只能硬拼了。 这刀是主角的道具,他在上个地图九死一生得来的。 蔚风全身灵力疯狂朝赤霄映江刀涌去,以他现在的实力调动地阶中品的法宝太过困难,不过倏忽间,蔚风就感觉自己全身的灵力被赤霄映江刀吸收一空,经脉隐隐作痛,天地灵气也被调动,形成巨大的灵力旋涡,被赤霄映江刀 8. 龟毛 [] 楚砚安冷下脸:“我可没说要你多管闲事。不知道的人看了还当咱俩有旧情呢。” 楚砚安自问自答,“瞧我这自作多情的,我是个什么东西,哪配和咱们少宗主有旧情。” 自见到楚砚安,易南后背皮肤上便浮现出大片盛开的凤凰羽,泛着红,如同被烫过,一路蜿蜒,现在快要蔓延出袖口,易南体内灵气流动,将皮肤上的凤凰羽强行压下去。 易南避开他的眼睛,抿唇:“是我自愿。” “少宗主还是看清自己的身份为好,我们无相门的事不劳少宗主费心。”楚砚安坐在云上从易南身边擦肩而过,“但愿你还记得我的诺言,总有一日我要杀了你。” 被易南压下去的凤凰羽再次生长,易南再度运转灵气,压下凤凰羽,易南垂眸:“嗯,我等你。” 楚砚安越过易南,骤然加速,周身气息一瞬间突破元婴中期,高庆尚未反应过来楚砚安已经突破易南留下的屏障,来到他身边,扇骨的利刃出鞘,干脆利落地废了他一只眼睛。 高庆捂着眼睛在地上哀嚎,四象山庄的人没法再装死,一骨碌爬起来,冲到高庆身前,防止楚砚安再暴起伤人。 楚砚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漠然道:“下次再说拿我当炉鼎,失去的就不是一只眼睛了。” 易南来得晚,只看到他们打起来,不知前因,因而温和地分开了双方,听到这句话,易南抬头。 高庆疼得脑子发懵,自觉自己是吃了楚砚安突袭的亏,凭他现在的身体,正面刚起来决计不是自己的对手,当下冷笑爬起来,胡乱在眼睛上抹了一把,“天底下想把你当炉鼎的不知道有多少人,你还管得住天下人的嘴……” 高庆这句话还没说完,便察觉到喉咙发紧,有人对他用了噤声术。 高庆视线缓缓上移,对上了易南毫无波澜的眼睛。 高庆后背升起一股凉意。易南平素是温和有礼的,眼神是平静而淡然的,这是他第一次在易南眼中看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高庆拼命想用灵力去冲击喉咙处的噤声术,但他从未遇到过如此奇怪的情景,天地灵气似乎都在听易南号令,在他控制下,自己失去了沟通天地的能力,没有灵气,他和凡人没有任何区别。 高庆想起易南那些传闻,曾在三名化神追杀下安全脱身,重伤一人,曾在十三名元婴的围攻下全身而退,并斩杀六人,重伤七人。易南是真杀神,不过平素性格太好,轻易不发火,显得人畜无害。 高庆的后悔一浪高过一浪,他并非无脑之人,选在今天挑衅楚砚安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百晓生给了他准确消息,楚砚安现在的实力就是金丹后期,特殊情况下勉强可以恢复元婴中期的修为,但最多只能出三招,三招后经脉撑不住,会暂时失去灵力,直到经脉修复。 四象山庄想上位三大宗门已久,千载难逢等来了这个机会,他才会在此刻挑衅,意图一举炸死楚砚安,断了无相门的传承。 他算得清清楚楚,楚砚安绝无生还之机。可为什么凭空冒出个易南来? 他是哪里得罪了易南? 难道易南也看上了楚砚安那张脸,想把他当炉鼎么? 未必不可能。易南他们这等平时装得温和的人,背地里还不定有多少见不得人的爱好呢,想养个炉鼎实属正常。 高庆嗓子发不了声音,便用手比划,试图解释他不要楚砚安当炉鼎了,让给易南。 易南看不懂他的比划,只勉强捕捉到“炉鼎”的含义,当即小心翼翼看楚砚安的神情。 楚砚安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他们在此处动静闹得很大,星辉神殿的人马上去请大师姐虞知意和少殿主裴赫尧,两人正在东殿抽对战选手,闻言即刻赶来。 虞知意和裴赫尧一到场,便看到易南站在中间,高庆眼睛上淌着血,被人下了噤声术,一脸惊恐地看着易南,手拼命比划,楚砚安坐着云飘在一旁,脑袋耷拉着,头发散下,恰好挡住了他的脸。 虞知意先对易南问:“易道友,此地发生了何事?” 百晓生将虞知意排在易南前面,星辉神殿的小弟子们狂欢,虞知意却不敢把这件事当真——虞知意怀疑是星辉神殿出钱买通了百晓生帮他们吹牛。 百晓生将易南排在她后面的理由是易南因为叛宗,被混元宗宗主亲手打落一层境界,从元婴后期掉成元婴中期。元婴中期能排如此高位,已然是百晓生对易南高看一眼了。 可易南那些战绩本就是他元婴中期时完成的。 易南不愿再重复一遍高庆的污言秽语,道:“虞道友好,我同高道友切磋一二。” 虞知意头疼,他们大宗门的核心子弟多多少少都打过交道,她深知易南不是轻易出手伤人眼睛、下噤声术的脾性,但易南给出这样的理由,她实在不好偏袒,“易道友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想来事出有因。易道友可否先解开高道友的噤声术,虞某定给易道友一个公道。” 易南把噤声术的期限改成永久,对虞知意摇头道:“虞道友,公道就不必了,他没对我做任何事。” 一道儿来的星辉神殿的少殿主裴赫尧脸色瞬间放下了,他看得很清楚,易南这一手极为刁钻,便是四象山庄化神期的庄主亲自出马,也解不开噤声术,等于废了高庆的嗓子。 虞知意已经够给他面子了,有意调解,他还当着虞知意和自己的面废了高庆,全不把星辉神殿放眼里,裴赫尧道:“易南你不要太过分!” 易南看着高庆,“天下只有我和无相门的楚道友可解此噤声术。”易南淡淡道,“我不会为你解,若想重新发声,去找楚道友道歉吧。” 易南随即看向和高庆一起来的四象山庄的人,他们四个正搀扶着高庆,七手八脚地找灵药试图治疗高庆。 易南道:“四位道友,宗门大比前允许自行挑战,输者自行退赛。易某不才,想挑战四位道友。” 四象山庄的人冷汗直流,易南挑战他们几个,怕不是要一锅端了他们四象山庄,忙不迭道:“我们自己走,自己走自己走,不必比了,我们四象山庄放弃资格,自己走。”四个人把高庆抬起来,一路小跑往出走,生怕走得慢了被易南留下。 他们可不想噤声一辈子。 易南瞥见手里的灵力小球,高庆七成功力压缩成的灵力球,想来是要偷袭楚砚安的,易南随手丢了回去,“你的东西,还给你。”球刚刚好落在高庆腰上,紧接着发出惊天动地一声。 高庆直接昏死过去,四象山庄的其他人也有所波及,一齐摔在地上。 9. 清风书院 [] 退一万步讲,易南事儿逼是因为他真的是个事儿逼,无可救药的强迫症加完美主义,他能看到楚砚安扇子上那两根小到看不着的毛刺,让马大哈裴赫尧来,他连刺在哪都找不到吧! 不管虞知意心里怎么吐槽,裴赫尧已经风风火火跑回去换衣服了。 四象山庄的人被扛下去、苦主楚砚安睡着了,一场纷争就这般戛然而止。 在一旁看了许久戏的奸商二赖,见戏终散场,终于从人群中冒出来,同易南点头打招呼。 蔚风眼睛直了,这偷奸耍滑的小奸商认识易南?怎么他也坑过易南的钱吗? 蔚风对二赖肃然起敬,易南的钱都敢坑,寿星公都没他秀。 二赖又对虞知意招手。 蔚风佩服得五体投地,星辉神殿的钱都骗,牛逼。 第一魔宗和修真界第一宗门被二赖轮番招呼了一圈,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穿着那副破破烂烂、缝缝补补三十年的乞丐装,溜溜达达上了台,坐在楚砚安旁边。 他面前赫然放着清风书院的牌子——三大宗门的最后一家。 蔚风:!!! 蔚风传音入密给楚砚安:师兄!师兄!!师兄!!! 楚砚安体内经脉肿胀的疼,体力枯竭,全靠睡眠补充,识海昏昏沉沉,幸好易南那颗丹药来得及时,缓解了经脉疼痛,使得他此刻又有了一丁点力气。他被蔚风噼里啪啦吵醒,晕晕乎乎:怎么了? 蔚风:二赖是清风书院的? 楚砚安困顿:嗯,岑之麟,清风书院这一代的大师兄。 蔚风:!!! 蔚风:那他怎么又奸商又穷鬼的?清风书院好歹是三大宗门,很有钱的吧? 楚砚安:清风清风、两袖清风,是没有钱的意思啦。 蔚风:…… 蔚风突然想起来:师兄!卖茶叶那个事,你说他骗我,他是在哪里骗我的? 楚砚安已经把这事忘了,什么卖茶叶,回忆了好一会儿,好像是他俩合伙把星辉神殿提供给客人的特供茶叶倒卖给了黑市,这事有什么坑来着…… 楚砚安想来起来了:啊……黑市抽三成吧。 蔚风不解,据他了解,黑市行情价是抽三成的。 楚砚安:他就是黑市老板。 蔚风:!!! 蔚风不敢信:他这么大个老板,日理万机的,亲自去城门口骗我几块小灵石买地图? 楚砚安打哈欠:你开着无相门的船招摇过市,他估计看见船,逗你玩吧。 蔚风垂死挣扎:黑市老板,他还穷? 楚砚安已经又睡着了,没听到蔚风的这句话。 蔚风服气了,楚砚安总能在关键时候睡着。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魔界的第二大宗门千仞宗来了,千仞宗和全天下关系都不好,大概怕被群殴,远远坐下。 又过了片刻,混元宗宗主的儿子叶青带着混元宗的人也来了。 他一到场,原本冷寂的会场,再度心照不宣地吃起瓜来。 混元宗的瓜多得能写书。 魔界惯例,宗主的亲子是少宗主,除非亲子实在扶不起来。 混元宗宗主的儿子叶青修炼天赋过人,在修真界是数得上号的天才,足够他坐稳少宗主的位置。但宗主选择了徒弟易南当少宗主。 易南确实比叶青强,前元婴期第一人,但一来那已经是过去式,二来他完全可以辅佐叶青,更不要提他曾经叛出混元宗、被打落境界的黑历史。 修真界流传着无数个版本的易南和叶青夺权的同人话本,销量可观——顺带一提,出版这些书的依然是黑市老板、书商之光二赖岑之麟先生。 现在宗主亲子叶青和少宗主易南同时到场,众人都等着看谁代表混元宗宗主坐在台上。 易南见叶青来了,冲他略一颔首。 叶青和易南同时走到台前,两大魔宗关系不好,两人都对千仞宗的人熟视无睹。 叶青一看到楚砚安,眼眶便缓缓发红。 楚砚安被他们的脚步声吵醒,一醒便对上一双红通通的眼睛,连忙把眼睛闭上,作孽,他可没有哄小孩的兴趣。 叶青走到楚砚安面前,直愣愣站着,大有你不管我,我就一直站着的意思。 楚砚安装睡了半盏茶,被他盯得实在难受,只好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又看那眼睛实在难受,别开头,避开他的红眼睛,片刻才憋出一句,“你父亲真舍得,肯同时放你和少宗主来这里。” 叶青擦擦眼泪:“爹只让师兄来,我是自己要来的。” 楚砚安猜到他的后一句,不想听,马上捂上耳朵装睡。 叶青不依不饶,非要掰开他的手,“我想见你,所以我来了。” 楚砚安被他搞得装睡也不成,装听不见也成,只好干巴巴说:“那真是太遗憾了,我一点都不想见你。” 叶青眼眶又红了。 易南径自走上台,坐到混元宗的位置上,显而易见,这次是易南带队。 易南道:“阿青,星辉神殿殿主就要到了,稍后再叙旧吧。” 叶青擦擦眼泪,带着一起来的一群人去混元宗的位置坐着。 楚砚安狠狠松了口气,这辈子他最怕见的人就是叶青,混元宗那老王八蛋就是脑子有病,把易南放出来也就算了,居然让叶青也一块出门,这不是存心折磨他吗? 把他折磨死,他就高兴了是吧。 回头就把他写成反派,在书里狠狠虐他! 星辉神殿的殿主很快便到了,照例是一堆客套且没什么价值的话,感谢各宗门的支持,本次大会的精神,对大家的期许。 楚砚安听得昏昏欲睡,他向来不给人面子,虽还坐着,但闭上眼睛睡了。 台下的吃瓜群众们急得抓耳挠腮,到底什么瓜啊。楚砚安不是在无相门不出门么?上哪认识易南和叶青的?听起来爱恨情仇都有。 楚砚安睡着了,看不出什么了,他们只好一会儿去偷瞄易南,还有正大光明看叶青的。 易南的脸上始终没有表情,叶青还在擦眼泪。 同样看不出什么。 散会后,百晓生那儿接到了几百个加急订单:急急急!楚砚安、易南、叶青是什么关系?有什么故事! 百晓生只好给楚砚安去了一封信:能说吗?很大的一笔钱。咱们可以三三三一开,你们三个当事人每人三,我一。 楚砚安:我手痒了,想跟我打一场吗。 百晓生:晓得了。 过了一会儿,岑之麟上门,“我的财神爷,我的摇钱树!你在吗?泼天富贵上门了!!” 楚砚安刚要睡觉,就被他吵醒,眼睛都没睁开:“第五卷还没开始写,催稿也没用。而且你还没有结我第四卷的稿费,你的信誉暂时破产了。” 岑之麟眦个大牙嘎嘎乐,“是新生意!” “嗯?” 岑之麟双手合十:“摇钱树先生,你介意双开吗?” “什么?”楚砚安睁眼。 10. 元婴 [] 蔚风幽幽道:“师兄,你的修为真是随意得让人害怕。” “无相门无相门,师弟,你不要着相了。” 蔚风说不过他,换了第二个问题,“师兄,四象山庄为什么敢挑衅无相门啊?” 楚砚安沉迷剧情,故事进展到当时还是少宗主的叶无执对魔女情根深种,不能自拔,但老宗主嫌弃魔女身份低微,又多次被人掳去“差点”当炉鼎,怀疑她的“差点”只是托词,说不定真当过炉鼎,资质受损,修炼之路走不长远。 楚砚安一边看剧情,一边顺口答:“三大宗门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能维持三大的地位,一是因为祖上出过大乘期修士,二是有合体期修士坐镇。除此之外,和五大山庄区别不大。对于咱们人员稀少的无相门来说,虽然个体能打,但如果四象山庄这种人多势众的门派想围殴咱们,未必赢不了咱们。” 楚砚安翻过一页书,“无相门的大乘期修士,都是几万年前的老黄历了,在外界眼中,最值得在意的就是大乘期修士留下的天阶法宝。” 蔚风注意到楚砚安的用词,“在外界眼中”,那么在楚砚安眼中是不同的吗? “至于合体期修士,”楚砚安说:“外界都传他已经仙去了。” “那实际上呢?” 楚砚安看书速度很快,几句话的功夫,一页书看完了,听到这句话眼睛红了一圈。 蔚风明白了,看来无相门的灭门大祸,死去的不仅有诸多化神期和元婴期,还有这位合体期老祖。 难怪四象山庄敢当众折辱楚砚安,失去了合体期老祖、又一口气失去两个化神期和除楚砚安以外的所有元婴期高手,仅剩的楚砚安重伤战斗力下滑,相比蒸蒸日上的四象山庄,高端战力已经不如四象山庄。 从长远来看,无相门这一代弟子全废了,断代了。 蔚风心道:有他这个主角在,必不让无相门就此没落。 但现在说这话为时尚早,他只是金丹后期,打元婴中期的高庆极其困难。没有法宝的情况下,蔚风只有逃命的可能。纵然法宝加持,也不过堪堪能保命。比赛藏龙卧虎,走了个高庆,还会有李庆、王庆。 绝不是安逸的时候。 蔚风二话不说,转身去修炼了。 楚砚安擦掉眼泪,太虐了!这本书真是太虐了! 老宗主棒打鸳鸯,少宗主叶无执决定为了魔女放弃身份地位,两人约好私奔,却被早有准备的老宗主抓个现行,要一掌打死魔女。叶无执替她挡了一掌,但彼时叶无执只是元婴期,而他爹老宗主却是化神期,叶无执奋力抵抗,却难逃掌控,最后被关在禁地,而魔女被老宗主带走,生死不明。 叶无执心系魔女,拖着重伤的身躯一次次闯禁地,疯狂吐血。 作者文笔很好,极有渲染力,楚砚安看得感同身受,泪眼汪汪! 他缓了一会儿,想起蔚风那个问题,答:“当然没有啊!” 他们无相门的师祖是《霸道师兄和他的纯情暴躁师弟:99次逃跑新娘》的忠实读者,代替书商兼编辑岑之麟的工作,天天催更,楚砚安写得速度太慢,还会被他当面吐槽,有时候还会没收楚砚安的云,让他没法逃跑,压着他写。 岑之麟对师祖简直感恩戴德,恨不能以头抢地。 楚砚安抬头,咦,蔚风呢? 楚砚安神识蔓延,啊……原来蔚风在修炼,楚砚安咂舌,真是刻苦啊!有这份恒心和毅力,何愁大事不成! 楚砚安肃然起敬。无相门有他真是有福了。 感慨完,楚砚安继续看小说,叶无执到底出去了没有,应该出去了吧,孩子还没生呢! 真是想不到,叶无执那老王八蛋还有如此深情的一面,他还当那张死人脸只会发火并且说“放肆!”呢。 啧。 楚砚安一直看叶无执的虐恋情深,狠狠流了把眼泪,叶无执拼尽全力跑出去,却只见到了身受重伤的魔女,叶无执发了疯,当众叛出混元宗,和老宗主断绝关系,并扬言魔女若死,他必追随而去。 叶无执他爹老宗主就这么一个独生子,怕他一时想不开,投鼠忌器,只能捏着鼻子忍了叶无执和魔女离开。 魔女很快怀孕。 楚砚安正看得入迷,嗅到空气中灵力波动不正常,大量浓郁的灵气被牵引着朝某个地方飞去,力量波动极大,像有人想突破元婴期。 楚砚安没在意,星辉神殿内金丹期数不胜数,指不定就是哪个幸运儿能突破呢。他低头接着看,怀孕了,然后呢? 他又看了两页,想起来,呃…… 那个突破元婴的……不会是蔚风吧? 楚砚安迟疑,蔚风现在是金丹后期巅峰,确实能冲元婴期,可惜他气息不够圆满,这时候冲成功的概率很低。 应该没事吧? 楚砚安翻过一页书,叶无执和魔女在为孩子选名字,为叫什么名字争执,起了十几个都不满意,而混元宗陷入了内乱。混元宗从来不是一派独掌天下,想把老宗主拉下马的人不在少数,这次反叛者集结了不少人马,似乎势在必得。 楚砚安兴致勃勃,又翻过一页。 空气中的灵力开始不稳定,隐隐有逸散的征兆,不是好兆头。 唉。 好歹是自己的师弟,虚假的同门情谊尚在,楚砚安依依不舍地放下书,飘起云,溜溜达达沿着灵力波动的方向去。 灵力波动的方向离他不远,飘了不到三里地,便到了。 果不其然是蔚风修炼的地方。 蔚风已然入定,在四周布置了防护阵法。 阵法对楚砚安形同虚设,他径自飘进来,看蔚风的状态——果然还差点意思。 楚砚安轻轻抬手,蔚风头垂了下去,陷入沉睡,神识都收敛回去。藏在蔚风金丹中的几件法宝争先恐后跑出来。 饶是楚砚安见惯了宝贝,看见蔚风的这群法宝也略吃惊,除了掌门给他的地阶法宝,蔚风自己还有两件地阶法宝。 身家颇丰啊,光砸法宝都能把人砸死。 法宝们亲昵地蹭楚砚安。赤霄映江刀狗腿地在楚砚安身边转圈,很想要钻他怀里。 楚砚安怀念地摸摸赤霄映江刀的刀柄,两把刀柄努力往他怀里蹿,倘或它们有手脚,这会儿已经扒他身上了,楚砚安手指点着刀柄,制止它俩的动作,赤霄映江刀顿住。 楚砚安遗憾又怀念: “我现在没力气,抱不动你们。” 赤霄映江刀换了方向,轻轻地蹭楚砚安的手指。 楚砚安观察蔚风的气息,表面锋利,但 11. 真乖 [] 修仙界的规矩,渡劫时不能有旁人在旁围观,但凡围观者,默认心怀不轨、想对渡劫的人下手。因而蔚风渡雷劫结束,并无人在侧。明后两天才会有人前来贺喜。 蔚风刚入元婴,心情激荡,急需找人分享这喜悦,再没比楚砚安更合适第一个知道这消息的人了。 他急匆匆跑到正殿找楚砚安,殿里安静得惊人,楚砚安趴在云上睡觉,手从云上搭下来。 雷劫惊天动地,这都能睡着么?蔚风对楚砚安睡觉的本事又有了新的认知。 蔚风走近,喊了几声师兄,往常一叫就醒的楚砚安,今天却毫无动静,睡得很沉,脸色也比平时更没有精气神,平日只是苍白,现在是病态的白,隐隐发青,仿佛全身的气血都耗空了。 这场景像极了楚砚安马上要挂。 蔚风头皮发麻,疯狂摇楚砚安,快醒醒!! 楚砚安昏睡中被人强行摇醒,头疼得要炸了,有气无力地糊了他一巴掌,“别吵……” 还活着,很好! 蔚风松了口气,稍后得给无相门去封信,问问掌门和二长老,楚砚安的伤怎么办,莫名其妙加重,万一出事呢? “师兄你没事吧?”蔚风问。 “看了本书,困得很,再吵揍你。”说完又阖上眼。 蔚风叹气,总这样睡可怎么是好。 看书?地上确实有本书,蔚风捡起来,表情微妙,居然是混元宗宗主叶无执的虐恋情深。 这个小说世界的人对拉郎同人爱得深情,修仙界看无相门的爱恨情仇,魔界看混元宗的虐恋情深,挺好,两边都有故事看。 蔚风再看楚砚安,他眼角有红意,眼皮略有点肿,似是刚哭过。 行吧。蔚风再次五体投地,看小说把自己看哭累了睡着,害他差点以为楚砚安伤加重了。 这荒诞的世界,该不会真是晋江文吧。 蔚风头疼。 他四处看看,找了条毯子,给楚砚安披上,虽然不知道修真人士为什么睡觉还需要毯子,但无相门掌门这么做过,必定有他的道理。 蔚风不求甚解。 等照顾完楚砚安,蔚风的喜讯照旧无人分享,不过经过这一打岔,他的冲动减退了许多,出门稳固境界——刚踏入元婴期,他需要稳定一两天。 夜里,彻底陷入昏迷的楚砚安,无力再控制身下的云,云脱离控制,悄咪咪托起楚砚安,轻车熟路往外飘。 蔚风尚在入定,没发现云的行径。 当然就算他醒着,他也想不到那朵平时被楚砚安当橡皮泥捏圆搓扁的云居然开了灵智,有自我意识,只会误解为楚砚安闲的没事出去闲晃。 云偷偷溜出去,随后撒丫子狂奔,一路风驰电掣超速驾驶到混元宗的地盘。 混元宗独占一座宫殿,易南在正殿,叶青住东偏殿,西偏殿和后殿住着同来的其他人。 云虽不清楚易南具体住哪,但往正殿跑总没错。它幻化出一只手敲正殿的大门,敲门的动作太文雅,门又太沉,敲了一会儿没反应。 云矜持地敲了敲门。 不见开门。 云加大力度又敲了敲。 还不见开门。 云幻化出一条大腿,一脚狠狠踹了上去。 门豁然被踹开,声音巨大,门被踹地大开,重重弹到墙壁上,发出惊天的声音,又弹回来,差点推云一跟头。 殿内刚沐浴完的易南瞬间披上衣服,掩住后背大片的凤凰羽纹路,回头,一脸冷静地同云对视。 云嘿嘿笑,飘过来。 易南:…… 云献宝似的托着楚砚安在易南周围转圈,时不时拱一下易南,示意他把人抱走。 楚砚安昏迷不醒,全然不知道他的座驾已经把他拐卖送人。 “嗯?你主人昏迷了?”易南问云。 云忙不迭点头,是啊是啊,昏迷一天了,蔚风那二百五还说他睡着了,靠不住的! 云又拱易南,赶紧把他弄走。 易南敲敲云,让它安分点,伸手抚在楚砚安眉心,一道灵力钻入楚砚安的身体,检查楚砚安经脉。 楚砚安的经脉有大量裂痕,像被什么东西剧烈撕扯过,裂痕是陈年老伤,易南继续检查,他体内一点灵力不见,经脉干涸得像十年大旱后的土地,易南皱眉,“他和人动手了?” 云摇头,从身上揪了两团云,捏吧捏吧出两个丑不垃圾的小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又揪了一团云做成刀的样子。站着的人拿着刀,噼里啪啦一通挥舞!然后站着的小人啪嗒倒了! 就是这样! 看懂了吗? 它自以为比划得生动形象,还原了真实场景,其实不过捏出两团球,易南差点以为它要打雪仗。 易南问:“云,你识字吗?” 云:? “识字就写字吧。” 云:…… 云开了神智,但没完全开,字勉强认识几个,写得缺胳膊少腿,易南费了好大劲儿才辨认出几个字,马马虎虎猜到是蔚风要突破元婴期,楚砚安帮了一把。 易南轻手轻脚把楚砚安从云上抱下来,楚砚安身体本能反应,靠在易南怀里。 云从楚砚安身上揪出一个储物袋,是楚砚安的二师叔给他的灵植,平时楚砚安用这些药吊命。 “没关系,不用。”易南将储物袋放回去,他身上同样带了不少灵植,倘或二长老在,就会发现这些灵植和他园子里种的类型完全一致。 云非常有眼色地飘出去,给他俩留下独处空间。 易南怔怔地看着楚砚安,他总觉得楚砚安脸小了一圈,握上他的手腕,果然,他是清减了些,无相门是个极好的悠闲养伤处,门主和二长老对他亦是极好,怎么还是瘦了呢。 是……心里不痛快么? 易南轻轻描摹着楚砚安的眉眼,眼皮有些肿,像哭过,易南似被烫到般收回手,不敢再想他为何不痛快。 易南沉下心,细细检查楚砚安的身体状况,他随身带着楚砚安的必备药,楚砚安的药难得,需修真界和魔界合力,自楚砚安受伤后,一直是易南和无相门联手找药材,再请魔界最好的炼药大师出手提取成药,送到无相门去。此刻他身上还有尚未来得及送的一批药。 喂药,滋润经脉,泡药浴,易南做得纯熟,像是做过千百次。 12. 你的云呢 [] 易南活动被楚砚安压了一晚的胳膊,“经脉还疼么?” “疼不疼关你什么事?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自己来的。” “不可能!”楚砚安清楚记得自己晕过去了。 易南抓过楚砚安的手臂,一道灵力输进去,经过一晚上的温养,楚砚安的经脉能勉强运转了。 楚砚安见易南一直不回答,心里打鼓,易南一贯嘴上积德,这老半天不回答,八成真如易南所言是他自己跑过来的。 但是晕过去是怎么过来的? 楚砚安怀疑是自己晕过去以后,太想捅了易南,潜意识操纵云飘过来。楚砚安一阵后悔,冒进了!现在的状态怎么搞得死易南! 楚砚安想开溜,四处看看,“我的座驾呢?” “它出去玩了。” “……”没有云,他动不了。 易南俯身,把地上的楚砚安抱起来,楚砚安浑身僵硬,身体僵直得像条反抗的鱼,“干什么!” 易南垂眸看他:“你想在地上?” 于是把他放下来。 易南想了想,他抱之前楚砚安不是这个姿势的。于是他又把楚砚安的手摆到身后,让他胳膊撑着身体,又去摆弄楚砚安的腿,摆弄出一副刚从他身上滚下来拖着前行的样子,来回几次,摆回了他抱之前的原状,“好了,恢复原状。” 被迫狼狈地撑在地上的楚砚安:…… 你牛逼。 等我的云回来,我一刀捅死你。 楚砚安胳膊酸,不想撑着地,顺势倒在地上睡觉。 易南瞥他。 楚砚安斜睨道:“看什么?没见过在地上睡觉的?” “地上凉。”易南说。 楚砚安心道废话我当然知道地上凉,我这不是动不了么。我要是能动,我第一个捅死你。 易南越过他,淡定地出门。 楚砚安听到他的声音消失,松了口气,瘫地上召唤云,云不知跑哪疯玩去了,楚砚安的神识笼罩了整个星辉神殿,都没搜寻到它的踪迹。 神识只能扫过比他神识低的地方,神识高于他的人所在的地方是扫描不到的。要么云已经不在星辉神殿,要么云在神识比他高的人所在范围。 楚砚安一面扩大神识范围,一面思考如果没有云,他要怎么回去,总不能在混元宗这儿待着吧?瘫在地上太难看了。 思考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楚砚安头一歪,睡着了。 易南回来时,就见楚砚安在地上睡得正香。 易南见怪不怪,他从小到大在哪都能睡着,易南把手里拿着的托盘放桌子上,摇楚砚安,习惯性地喊:“宝……” 易南顿了顿,索性不再喊称呼,“醒醒,吃饭了。” 楚砚安被吵醒,神智还未回笼,一脸懵,“……你们魔界还要吃饭吗?” 易南问:“嗯?你不吃?”楚砚安自受伤后,体内无法储存灵力,辟谷失效,须得像凡人般一日三餐,自他昏迷到现在有大半天了,应该饿了吧。 楚砚安道:“你做的?” 易南“嗯”了一声,修真界找不出几个会做凡人饭的。 楚砚安闭目养神,“那不吃了。我是卑贱之人,吃不起少宗主做的饭。这一顿饭吃完,怕是要卖身还债。” 易南习惯了他的阴阳怪气,单手把他抱起来,楚砚安还来不及挣扎,就被放在有靠背的椅子上,易南把饭放他手边。 楚砚安不去看饭,当它不存在。 易南自去打坐。 楚砚安的胃在造反,动赤霄映江刀把他为数不多的体力消耗一空,正是急需能量的时候,大半天没进食,胃咕噜咕噜疯狂提醒楚砚安。 饭的香气丝丝缕缕往楚砚安鼻下飘,楚砚安动动鼻子,易南做的是清炒小白菜、蒸南瓜还有…… 楚砚安意动,虾仁蒸蛋。 都是他最爱吃的。 虾是北域的甜虾,极难养活,魔界一年也得不了几斤,且必须鲜活做才有滋味,因而想吃北域甜虾必须亲自去北域,且早早预定。从前易南事务繁忙,几年才腾得出一点去北域吃虾的时间,还得快去快回。 也不知易南是怎么把虾带过来的。 楚砚安尽量入定,不去闻香味,神识扩大搜寻范围,该死的云去哪玩了,把他一个人留在这儿尴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都没开口的意思,空气中凝聚着尴尬的因子。 楚砚安的神识把星辉城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他的倒霉云在哪玩,悻悻地收回神识,准备等云回来收拾它。 胃一次又一次叫,楚砚安胃疼——自打受伤后,还是头一次这么久没进食。 楚砚安不着痕迹地摁住胃。 易南:“吃饭吧。” 楚砚安无动于衷,让他吃易南的东西,不如让他去死。从前年少,寡见少闻,几颗糖几句甜言蜜语就把他哄得找不着北,现在苦果已经尝过,明知眼前这人是个“大善人”,再听他哄,那可就是犯贱了。 易南睁开眼,不赞同地看着楚砚安:“你是想要我喂你吗?” 楚砚安扯起嘴角:“这么着急让我吃饭,少宗主,你不会下毒了吧?哦,我定是想岔了,少宗主的人品,哪做得出下毒的事,你只会虚伪地端着你的圣人姿态,假模假样地垂怜众生。” 楚砚安靠着椅背:“少宗主,有件事我一直没想明白,你那时到底是为什么接近我,是你的圣父心发作,看我可怜,还是单纯地看上了我的……” 易南神色不变地打断他:“嗯,我下毒了,怕了?” 楚砚安:“……” 楚砚安点评:“你的激将法有点弱智。” “真下毒了。”易南说,“北域甜虾中有九洲断肠散。” 楚砚安动动鼻子,九洲断肠散味甘甜,有极淡的兰花香,北域甜虾中果然有点兰花香。 易南轻轻问:“你害怕了吗?” 无相门少门主的字典里还能有“怕”这个字么? 楚砚安立马抄起筷子。 岑之麟用神识遍寻不到楚砚安,他的神识不如易南和星辉神殿的几位化神期大佬,神识进不了混元宗和化神期大佬所在的宫殿,楚砚安没事想必不去找化神期,岑之麟猜测楚砚安在易南这边,立马带着蔚风来找易南。 蔚风一进门,就听到易南说“下毒了”,豁然抬头,楚砚安居然已经动了筷子! !!! 下毒的东 13. 月神 [] 叶青一贯爱睡懒觉,等他醒来,殿里走得一干二净。 叶青打着哈欠,半死不活地趴在桌子上,含含糊糊地问:“我怎么闻到了砚安的气息?”自问自答道:“我太想他了吧,出幻觉了。” 易南轻轻笑了笑。 叶青习惯了他师兄是个哑巴,也不在意,趴了好一会儿,才恢复点精神,一抬眼,瞥见罗汉床的小桌子上摆着蒸南瓜和清炒小白菜,还有一点甜虾,叶青一愣,“怎么想起来做饭了?” 叶青“哦”了一声,“都是砚安爱吃的,我知道了,你也想砚安是吧。” 叶青点评:“你个闷骚。” 回到无相门在的宫殿,蔚风走了一路,冷静了几分,又看楚砚安不紧不慢,丝毫不着急中毒的事,蔚风后知后觉,楚砚安身体不好,但不是脑子不好,真有毒不至于还吃,再说岑之麟…… 蔚风去看岑之麟。 岑之麟笑眯眯的,仿佛看够了好戏。 岑之麟和楚砚安多少有那么两三分友情,方才岑之麟全程作壁上观,明显没问题。 蔚风懊恼,刚刚像个傻子。 楚砚安问岑之麟:“北域甜虾,竟能在星辉城存活?”这东西千里迢迢从北域送来,还得保持鲜活,若真有此奇事,岑之麟必定知道,说不得就是岑之麟搞出来的。 “能,”果不其然岑之麟一口应下,“找十个修炼寒冰系功法的元婴修士,分成两组,轮番用寒冰灵气模拟北域的环境,一路护送而来即可。不过一次只能送六斤。我今天早上刚到了一批北域甜虾。” 岑之麟说得云淡风轻,蔚风却听得咂舌,据他所知,这修真界修炼寒冰系功法的元婴修士满打满算就十个出头,岑之麟居然把他们几乎尽数请来,就为了运送只能满足口腹之欲的甜虾。 蔚风心里隐隐约约仇富,请十个寒冰系元婴期出手,价位相当不低。这赔本买卖,岑之麟也肯做,万一易南不买,上哪再找冤大头去。 岑之麟自然不是闲得没事脑袋一热折腾着运送甜虾,八成是有人下订单,岑之麟才做这一遭,楚砚安问:“易南下的订单?他订了多少?” 岑之麟笑,手背在身后,老神在在:“两个月前他找我订北域甜虾,让我两个月后送到星辉城,问我一次最多能送多少,我调查过后得出结论,六斤是极限。我猜你肯定不会吃他的东西,于是我告诉他一次最多能送一斤。” 楚砚安对他的赚钱能力深感佩服,“所以他出了六斤虾的钱但只拿到了一斤的甜虾?” 岑之麟颔首:“话不要说这么难听,哪条律法规定这批虾的价格只能是成本费,我辛苦找人送一场,总得赚点辛苦费吧。当然了,我的辛苦费比较高,那多余的五斤甜虾,你可以理解为是我的辛苦费。” 楚砚安竖大拇指:“奸商。” “再说我卖给他全部做什么,”岑之麟道:“放在他那儿你又不吃,他也不重口腹之欲,给他白瞎了。” 岑之麟瞧他:“剩下的五斤虾你买不买?” “打折吧,星辉城除了我和易南,应该没人会买。与其压手里,不如打折卖给我。”楚砚安说。 “不要替我担心。”岑之麟奸诈地笑:“星辉神殿那个小殿主裴赫尧,虽然不吃北域甜虾,但只要我告诉他,混元宗和无相门排场大,摆阔一绝,居然用价值千金的北域甜虾当零嘴,他必定拍桌子站起来说,我们星辉神殿在比排场比摆阔上绝不能落后,然后买下来。” “说不定还让我加急送几批,他分给各门派,炫耀一把。”岑之麟美滋滋。 蔚风沉默,好吧,你们都很有钱。 楚砚安服了:“你牛。” 片刻后,楚砚安抵抗不住北域甜虾的诱惑,投降:“我要了,一会儿记得送过来。” 岑之麟嘿嘿笑:“我还请了个北域专做甜虾的厨师一道儿过来的,已经做好了,马上就到。” 蔚风略觉奇怪,岑之麟这时间到底是怎么卡得如此刚好,早上还不清楚楚砚安见没见过易南那儿的北域甜虾,这一会儿就做好了? 岑之麟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混元宗那边,叶青看到北域甜虾,也馋了,“师兄,还有虾吗?我也想吃。” 那年他、楚砚安和易南去北域,楚砚安对甜虾惊为天物,吃掉了北域一整年的份额——也捏着鼻子狠狠心分给了易南和叶青一人一只。 此后多年楚砚安念念不忘,只要能逮着去北域的机会,就闹易南和叶青一块走。虽然那时被楚砚安烦得想捂耳朵,可此刻想来,却是难得的无忧无虑的自在时光。 叶青虽不爱这甜虾,但许久不吃,骤然看见,难免心动。 易南答:“没有了,只剩你眼前这碗虾仁蒸蛋。” 叶青见那碗蒸蛋上有动过的痕迹,又见地上掉着虾,不知是谁碰过,又没吃成,不想动别人吃过的,“我记得你找岑大哥下了六斤甜虾的订单,这就没了吗?” “嗯。” “怎么会没有了呢?六斤呢。早上才送过来,现在就没了吗?这一碗里才有几个?就算是砚安在,一顿也吃不了六斤呀。” “送人了。”易南答。 送人?叶青眯起眼,“等等,刚刚砚安是来过吗?”叶青的目光扫过托盘上的菜,“满星辉城能有几个喜欢北域甜虾的?这可都是砚安喜欢的,他是不是来过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易南垂下眼睫,“他怎么会要我的东西?” 哦。叶青住嘴,忘了这茬,“他是不会要。”他连易南都不要了,怎么会要他的东西。 叶青点评:“师兄你送人前好歹给我留一点。算了,这碗虾仁蒸蛋应该没人吃过吧,看着像刚动了筷子就掉了。凑合吃两颗虾好了。” 叶青取了双筷子,捡了一颗虾仁。 易南道:“上面下了九洲断肠散。” 叶青的手一松,虾掉在了地毯上。 服了。没事下什么九洲断肠散,幸亏他动作慢没吃进去,这要是快点,易南只能赶得上给他收尸。 易南合上眼:“你若喜欢,再找之麟买吧。” “算了。”叶青没兴趣了,“这东西大概只有砚安爱吃。” 何况他囊中羞涩,他是修真界和魔界声名赫赫且能和裴赫尧齐名的败家子,平时的钱都挥霍掉了,一点存款都没,时常还要欠一大笔钱。从前楚砚安在,一到月底清账他就求爷爷告奶奶拜托楚砚安救他狗命,后来楚砚安走了,月底只能抱着易南大腿。 这次硬顶撞他爹,非要来 14. 话本子 [] 可等他杀到混元宗宗主殿,只看到一具冰凉的尸体,和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魔女自知大势无望,自尽于混元宗,至死都不肯再见他一面。 同魔女一起叛乱的人,大多为利益而来,对魔女的过去一问三不知。 无人知道她为什么反混元宗,无人知道她为什么背叛叶无执,至于她到底爱没爱过叶无执,天底下除了叶无执,再无人关心。 而天阶法宝月神,也消失无踪。据说被千仞宗抢走了——毕竟他们为月神而来,又退兵了,很难不叫人联想这是东西到手,所以撤退。 千仞宗对此的回应是:放你娘的屁,少栽赃老子,老子连根毛都没见着。 两边扯皮不清,修真界和魔界对月神的下落各执一词,但可以确定的是,两个宗门都伤了元气,纵然月神在他们手中,也不会公开,免得引起有心人抢夺。 至此,魔女带着她一身的秘密和所有的决绝,彻底消散在世间。 叶无执在茫然和风雨飘摇中,成为了宗主,独自抚养他们的孩子,至今未再婚。 楚砚安看得感慨,这什么破书,写到最后居然都没写明白魔女到底为什么背叛了少宗主,没写清楚魔女为什么不肯再见他一面,也没写清楚最后少宗主到底想不想杀魔女。 书写成这样,情绪都没释放,读者的胃口都吊起来了,结果什么都没揭开,这怎么能卖得好。 真想看看叶无执知道魔女至死都不肯见他一面时是什么表情,是否恨之入骨。 啧,难怪这本书很糊。 楚砚安翻到最后,这本书还有个番外,讲叶无执和叶青的相处,这是有据可考的,叶无执对叶青算得上要星星不给月亮,天底下头一号溺爱,混元宗从上到下都怀疑叶无执会把叶青养歪。 叶无执做过许多父爱满满的事中,最让人扼腕的就是他把千鹤堂的第一高手派去保护叶青安全。 千鹤堂是混元宗的秘密武器,据说千鹤堂内不合常理地藏着大量元婴期高手。全世界有行踪可考的元婴期满打满算不到二百人,修真界的三大宗门和魔界的千仞宗有七十余人,修真界五大山庄和魔界六阁加起来有三十几个元婴期,两界小型宗门林林总总能凑不到四十个元婴期,剩下三四十个元婴全数出自混元宗。 混元宗的千鹤堂的高手神出鬼没,很少在外界现身,修习同一种功法,戴着同样的面具,连百晓生都无法确定他们到底出现过几次,到底有多少人。 正是千鹤堂的存在,混元宗才能稳压千仞宗一头,坐稳第一魔宗的位置。 千鹤堂的第一高手,在魔界声名赫赫,编号一一二,本该作为混元宗最强的刀,却被安排去保护叶青——叶青平时就在宗门内不出门,纯纯浪费。 楚砚安是见过叶无执和叶青相处的,纯纯二十四孝好爹,估计他这辈子对叶青说过最狠的话就是暂停发他的月银。 楚砚安啧啧道:“真是个好爹。” 作者最后写到:笔者不知道叶无执对魔女的态度,但从他和叶青的相处中可看出些端倪。倘或魔女没有自尽,或许两人不会走到不可挽回的结局。 楚砚安对着最后这句话看了许久,轻轻嗤了一声,心道:你又不是那老王八蛋,怎么会知道他的想法。 这本书看完,楚砚安有点空虚,故事没头没尾的,基调又沉甸甸,楚砚安看得太入迷,沉浸在这个故事中,情绪都被带难过了。 根据经验,最好走出这种情绪的办法,就是马上再打开一本新的书。 楚砚安摸到岑之麟留下的储物袋,那里面都不少他和易南的造谣同人,虽然雷,但也不是不能看。 头一本是一天内赶工出来的“楚砚安”和“易南”的情感纠葛,作者写他们两个天雷引动地火,一见钟情,但“楚砚安”是无相门之人,“易南”拜师混元宗,仙魔殊途,遭到混元宗宗主叶无执的激烈反对。 “易南”为“楚砚安”叛出混元宗,叶无执承诺只要“易南”回来,便立他为少宗主,为了前途,“易南”斩断情丝,回了混元宗。两人从此情义断绝,相看两厌。 楚砚安面无表情地把这本扔掉,打开第二本。 第二本讲的是“楚砚安”也出身混元宗,和“易南”、“叶青”从小一起长大。“叶青”喜欢“楚砚安”,“楚砚安”喜欢“易南”,“易南”喜欢“叶青”,十足的三角恋。 “叶青”和“易南”都是下任宗主候选,“易南”为了“叶青”,主动退出了混元宗。“楚砚安”追随“易南”而去。“易南”被“楚砚安”打动,两人在一起。 后来混元宗遇到危机,“叶青”孤木难支,“易南”抛下“楚砚安”再次回到混元宗,和“叶青”一起渡过难关,“叶青”被“易南”感动。 “易南”在“楚砚安”和“叶青”之中选择了叶青。“楚砚安”由爱生恨,转头入了无相门,再见面恨之入骨。 楚砚安脑补了一番叶青看到这本造谣同人的表情,想来得雷到七窍生烟,那脸色一定很好看。 楚砚安贱兮兮地把这本造谣同人留下,打量着哪天丢到叶青房间。 楚砚安想了想,又把这本造谣同人扔了。算了,不想看见叶青。 第三本写“楚砚安”是笨蛋美人,“易南”则是冰山少宗主,“楚砚安”苦苦追求易南十几年没结果,打算放弃,却不想他放弃后“易南”反而表白了,并为他叛出混元宗,“楚砚安”一度认为自己非常幸福。 但“易南”是来当卧底的,他利用“楚砚安”,挖无相门的秘密,并且助力无相门的灭门之祸。“楚砚安”得知真相,恨到黑化,捅了“易南”一刀。“易南”对“楚砚安”还有点情分,灭门时心软,留了“楚砚安”一命。 “楚砚安”发誓将来必取“易南”的命,“易南”说我等着你。 这回轮到楚砚安雷得头皮发麻了,他对着“笨蛋美人”四个字上看下看,怎么也想不通他到底哪里给外面这帮造谣同人作者留下“笨蛋”的印象。 笨蛋美人这种生物,他可以一拳打十个! 楚砚安把储物袋翻了个遍,本本都是他和易南的情史。 楚砚安给岑之麟发消息:“没点别的了吗?” 岑之麟传音回来:“没了,这就是 15. 脑补 [] 楚砚安把这本书反复看了几遍,脑补着“易南”知道后的行动,这本造谣同人的人设里,“易南”该是个位高权重、不怒自威、毁誉参半的美强惨,而“楚砚安”则是个风华绝代、舔狗无数、成天玩弄舔狗情感的大美人,纵然被“易南”掳来,但仍靠脸混的风生水起。 “易南”前脚虐待“楚砚安”,后脚就有一群舔狗送药。“楚砚安”垂两滴泪,众人便决定联手救他出去。 楚砚安还挺喜欢自己的人设的,不过“易南”的人设和他本人相去甚远,除了美强惨三个字以外,剩下八竿子打不着。 楚砚安看到睡着——准确来说是昏迷,三十多种毒药在他体内交锋,撕扯着他的身体,楚砚安被迫昏迷。 蔚风修炼完,遇到些瓶颈,自己想不明白,遂来问他不靠谱的师兄,门推开,蔚风看到楚砚安合眼睡着,他头枕着浴桶边,头发随着这动作散在一边,露出他的后背肌肤。 蔚风怔住,他莹白如玉的皮肤上,有许多纵横交错的鞭痕,像小时候留下的痕迹,随着长大扭曲,伤口极深,鞭鞭及骨,当年打下去的时候想必血肉飞溅。 昏迷的楚砚安失去了感知力,没发现这胆大包天的师弟进来。 蔚风低下头,难怪楚砚安泡澡的时候总把他打发得远远的,不肯叫他过来,大概是怕他看见那伤痕。这是个有故事的人。 头低下去,蔚风看到楚砚安手边摊着一本书,准备给他收起来,啊……兄弟骨科? 蔚风:…… 他实在理解不了楚砚安的恶趣味,爱看门主和二长老的造谣同人也就算了,这怎么自己的同人也要看?真的不会雷吗? 蔚风一边感叹,一边收好书,无意间瞥见这本书的扉页。 扉页上写着:“重点:本书不是同人!是真实八卦!千真万确,绝非同人虚构!是易南和楚砚安真切发生过的事!作者在混元宗潜伏多年,得到了一手的真实消息!” 蔚风:??? 真实…… 消息?! 骗人的吧……蔚风不可思议地拿起书,看看楚砚安,兄弟……又远眺混元宗的方位,骨科?! 倘或楚砚安或者岑之麟在此,也许能及时告诉他这只是卖书的噱头,没有一个字是真的,可惜岑之麟此刻在和这本书的作者签合同,楚砚安睡着了,没有一个人来得及解释。 蔚风小心地看楚砚安的脸,现在大量修真者聚集星辉城,凭蔚风所见而言,楚砚安确实是修真界最好看的人——据说魔界混元宗宗主叶无执也很好看,蔚风没见过,但百晓生出过美人排行榜,前些年是叶无执第一,自打楚砚安出门后,百晓生变把第一改成了楚砚安。 楚砚安能作为无相门的亲传弟子,想来修炼天赋极高。 一个长得好看,修炼天赋极高的人,掳去当炉鼎,大概是魔界修士梦寐以求的事吧。 蔚风想起一件诡异的事,无论是星辉神殿的虞知意、裴赫尧、清风书院的岑之麟、又或者混元宗的易南、叶青,他们在修真界都有完整的成长经历,作为这一代的风云人物,在各大比赛、历练地、秘境等地多多少少碰过面。 少年叱咤风云,写他们的书数不胜数。 但楚砚安这人是莫名出现在无相门的,且一出场就是门主亲传弟子,短暂露面过一次便号称不下山。 楚砚安的信息少得可怜,连百晓生都不知道他出自哪里,经历过什么。 他像凭空出现的人,没有来处。 如果说他是炉鼎…… 蔚风想:那便合理了。 蔚风又看向楚砚安的伤口,如果楚砚安伤在别的地方,蔚风还能勉强解释成几年前无相门灭门之祸时受的伤,但他小时候的鞭痕是无论如何都说不通的。 修真之人都有重塑肌体的能力,楚砚安堂堂元婴期,都修复不了的伤,起码是地阶中品以上的法器打出来的。 能动用地阶中品法器的,只有三大宗门两大魔宗的核心人物,以及五大山庄和六魔阁的一把手,又或者他这等身负主角光环因而可以得到地阶中品法器的幸运儿。 混元宗少宗主易南恰好在此列。 何况细细看来,楚砚安和易南长得是像的,他俩的唇都很薄,脸型也略有点像,只是易南冷硬,而楚砚安柔和,又因重伤的缘故,有破碎感,像琉璃,一戳就碎。 如果再抠细节,蔚风有时会觉得楚砚安像易南养大的,他俩身上某些习惯很像一家人: 易南不想搭理人就打坐,楚砚安不想搭理人就装睡; 楚砚安必须穿白衣服,见不得黑,见不得红,爱干净到衣服不能有一点尘埃,易南也一身白,在星辉神殿见到楚砚安后在给他清理扇子上的血、梳理头发; 易南给楚砚安做毒虾那次,用的筷子是木质为底,上面包了一层雕玲珑骰子纹样的银边,应当是玲珑阁的筷子,楚砚安平时吃饭用的也是这种筷子。 蔚风一时间百感交集,楚砚安和易南狗血情深,想来不能是他这个主角的官配,应当是对很有人气的副CP,他的情感危机暂时解除,但楚砚安竟有那般惨痛的过去,实在叫人怜悯。 易南也忒不是个东西,如果他没发现楚砚安是他亲弟弟,他难道要折磨一辈子吗? 于是等楚砚安醒来,就见蔚风眼睛红了大半,不知是气的还是哭的。 不等楚砚安开口,蔚风便一把握住他的手,“你的过去我都知道了,你受苦了,我一定打败易南给你出气!” 楚砚安怀疑自己睡懵了,还在做梦,索性闭上眼继续睡去。 蔚风:? 蔚风用力握他的手:“你是不是不信我?我可以的!”我可是主角。 楚砚安被他抓疼了,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做梦,反手抓了件衣服披在身后挡住后背的伤痕,又抽出手劈头给了蔚风一巴掌,“谁准你进来的?眼睛不想要了?” 蔚风被打了也不气,只眼睛发红地看着他,“泡药浴很疼吧。” 楚砚安挑起一边眉毛:“小朋友,你又在瞎脑补什么,泡个澡而已,怎么会疼?” 骗人。 蔚风想:岑之麟告诉过他楚砚安除非昏迷,否则有风吹草动就会醒。他进来这么久,楚砚安完全没反应。何况这药水实在难闻,皆是毒物,哪有不疼的道理。 楚砚安 16. 月神 [] 无论是修真界还是魔界,都处于一个“修炼资源不均衡”的困境,修真界的三大宗门和魔界的两大魔宗,掌握最好的修炼资源,有最强的功法、最管用的秘籍、数不尽的高阶法宝、丹药、阵法,本来就足够强,还有无数天才趋之若鹜,天才得到好资源,修炼速度更加快。 再往下的中型宗门,不管是修真界的五大山庄,还是魔界的六魔阁,底蕴无法和上述五个宗门相比,发展也受限,比如足以改变宗门实力的天阶法宝现世,五大山庄和六魔阁是不可能拿到的,这是大型宗门才能肖想的东西,纵然他们走狗屎运抢到,也没那个本事保住。 至于小宗门,更不用提。 在修炼资源不均衡的情况下,小地方小宗门出身的,足够天才的都往大宗门跑——就连走草根路线的主角蔚风,也是一来到圣地就拜入了三大宗门最看天赋的无相门,其中问题可见一斑。 剩下的普通天才,资质差些,资源还没法和大宗门比,一旦对战,非常吃亏。 往年比赛,大宗门的核心弟子只有极个别会出战,因而大家有足够的机会能拿到聚元大成丹,今年诡异得出奇,各大宗门精锐尽出。 不,用精锐尽出,还是委婉了。 百晓生年轻一代元婴期排行榜(注:不含超过200岁的元婴期)上的前列的人物,往年没在比赛出现过,今年一口气全来了。 除了不知真实身份的第一名,第二名虞知意,元婴后期巅峰,星辉神殿这一代的大师姐。 第三名易南,元婴中期,混元宗少宗主。 第四名许洋,元婴后期巅峰,第二大魔宗千仞宗的少宗主。 第五名岑之麟,元婴后期,清风书院大师兄。 第六名裴赫尧,元婴后期,星辉神殿少殿主、星辉神殿殿主之子。 第七名叶青,元婴后期,混元宗宗主之子。 第八名许沫,元婴中期巅峰,千仞宗大长老亲传弟子。 第九名骆向彤,元婴中期巅峰,清风书院院长亲传弟子。 第十名楚砚安,无相门门主亲传弟子。 这九个人在,前七名必定要从他们中出,其他人只能陪跑。 他们前些天就看到这几个人出现在星辉城,以为他们是代替自家掌门出席宗门大比,往年也是如此,因而没在意,谁知道这几个全是参赛选手。 名单一出来,全星辉城的比赛选手都疯了。 “这些大宗门发什么病呢,要么不出人,要么全出核心子弟,今年他们来,我们还比什么,这不是白跑一趟吗?” “这几个人要参赛,不能提前说一声,但凡他们早吭声,我就不来了,下个十年再比好了。这不是浪费我时间吗。” “这事情不对,好端端的怎么都出来了,易南和楚砚安根基受损要聚元大成丹帮突破化神期,他俩来正常,其他几个人是为什么?” “该不会这是最后一次出聚元大成丹吧,所以这帮核心子弟都来了。” “最后一次?” “前些年我听到点传闻,炼制聚元大成丹最重要的一味药材要用完了,新的还没长成。” 类似的说法在紫金山各地都有发生,火药味瞬间浓郁。不少人叫嚣着要让大宗门给个说法。 虞知意及时出面安抚,再三表示炼制聚元大成丹的药材还有,此届并非是最后一届。 有人质问:“那为什么你们核心弟子集体参赛?” 一旁来掠阵的裴赫尧一股子火气直冲眉心,这他妈要不是因为他们有事要做,他难道还稀得跟这帮人打生打死地抢聚元大成丹吗?他的天资,自个儿突破化神期不好吗?非得用那丹药? 裴赫尧张嘴噼里啪啦就要开怼,虞知意一脚踩他脚上,皮笑肉不笑,传音道:“敢说话你就给我滚回去。” 裴赫尧恨恨闭嘴。 虞知意解释:“虞某在元婴期巅峰已有数年,不见突破的动静,故而参赛,不知其他几位道友是何情况,诸位若有疑问,可去向其他几位道友询问。” 众人不满的情绪高涨,但虞知意这话说得挑不出问题,从境界上看,他们中不少人都到了元婴后期,在冲击化神期,会来实在情理之中,就算许沫、骆向彤在元婴中期巅峰,以她们的资质十年内必然到元婴后期,届时再抢聚元大成丹或许又要浪费几年时间。 怪只怪他们几个核心子弟修炼进度差不多吧。 蔚风本以为有这件事在,其他参赛选手的热情会下降,毕竟大概率拿不到聚元大成丹了。出乎意料的是,海选一开,众人照旧打生打死。 蔚风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往年大宗门核心弟子不参赛,但也有其他元婴后期和元婴中期来,这一万多参赛选手中,只有不到一百个元婴,其他全是金丹期,本就不可能打败元婴中期、后期拿到聚元大成丹。 对他们来说,进入复赛是不可能的事。他们来此一为了切磋,在打斗中提升实力,二来…… 为了在大中型宗门面前露脸,大中型宗门历来都有在宗门大比中选修士做弟子的传统,倘或能入选,此后前途大好。 想通这点,蔚风迅速调整好心态,认真比起来。 星辉城的某个角落,被治疗好后,声称要回四象山庄的高庆竟然还在此地,此刻,他冷汗津津跪在地上,他面前站着个戴着面具的人,一袭黑衣,身材高大。 高庆伏在地上,锁在他喉咙处的噤声术依旧在发挥作用,他在纸上写道:“弟子办事不利,请庄主责罚。” 宣称在四象山庄的庄主蒙烨,不知何时偷偷潜入了星辉城。蒙烨冷淡道:“你是个废物,我早该知道。” 高庆双手握拳,指甲深深掐进手心,却不敢为自己分辨,他领的任务不过是出其不意炸死毫无防备的楚砚安,让四象山庄扬名,可不仅没成功,还连带四象山庄彻底退出了宗门大比。 “算了。”蒙烨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四象山庄取代无相门一事,徐徐图之吧。待我族大事一成,区区无相门,何足挂齿。我另有一事交代你。” 高庆在纸上写:“请庄主吩咐。” 蒙烨道:“少族长传 17. 初赛 [] 楚砚安在蔚风伤口上撒完盐,溜溜达达去做饭,北域甜虾还剩点,能再做两顿饭。 蔚风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这虾不带吃腻的,顿顿甜虾,还想再吃。 楚砚安吃完饭,趴在云上睡觉,让云随意飘,云想了老半天,飘到河里,从上游向下冲浪——以后请称呼它一声船。 船从上游清风书院处,经过无相门和混元宗,一路飘到了第二大魔宗千仞宗的居住处。 千仞宗和其他四大宗门关系都不好:趁混元宗内乱时抢夺过月神,间接导致月神下落不明、还曾绑架叶青勒索叶无执,叶青被救回来后昏迷了两个多月才醒; 趁星辉神殿新老殿主交接时试图吞过星辉神殿的灵石矿,灵石矿最后毁了大半; 趁清风书院经济危机时挖过墙角——至少挖过三回岑之麟; 趁无相门灭门之祸时抢无相门的功法和秘籍,虽未成功,但也叫无相门疲于应对,元气大伤。 因而千仞宗的人来了后,便不敢和这四家大宗门的人往来——怕被群殴。 楚砚安揉眼睛,诧异地看着千仞宗,千仞宗人来人往,六魔阁、还有小型魔宗、散修快把千仞宗的门槛踏破了,客人蜂拥而至,各个提着礼品,还需要排队。 他还当千仞宗低调做人闭门谢客了,原来只是闭门谢大宗门的客么? 楚砚安打哈欠,他对千仞宗这次带队来的少宗主许洋没兴趣,对他唯一的印象是他对易南跪地求饶。 当年千仞宗怀疑月神还在混元宗,趁叶青外出历练,两个化神期出手把金丹期的叶青和元婴期的护卫绑了,逼叶无执交出月神。 作为全世界知名的儿子奴,月神要是还在叶无执手上,那必定立马就给出去了。可问题是月神丢了几十年,叶无执压根儿拿不出来。双方只能硬拼。 于是这位千仞宗的少宗主许洋带领数名元婴围攻易南,被易南打到跪地求饶,修真界和魔界都“如雷贯耳”。 过于丢人。 楚砚安驱使着云继续向下飘,下游有养鱼,去揪一尾鱼,明早炖汤吧。他驶过千仞宗的地方,偏又耳聪目明,听到那些排队等着觐见许洋的人的聊天。 “混元宗往后怕是不行了。混元宗的合体期已经三千年没现身了,保不齐是去了;千鹤堂废了一大半;就剩个易南和叶青能打,易南还被打掉一层境界。和千仞宗比起来,颓势太明显。抱大腿可得抱对。” “千鹤堂真的废了一大半么?别是混元宗示弱吧,百晓生都说不清楚千鹤堂有多少人,废了一大半的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千鹤堂废了还能有假,魔界北域都传开了,千鹤堂内乱了,自相残杀来着。” “没了千鹤堂,混元宗算什么?也配和千仞宗比么?” “千仞宗的合体期上个月还出来过,寿命还久,少宗主又到了元婴后期巅峰,打元婴中期的易南不成问题。虞知意那小丫头片子不过是仗着星辉神殿的名头,才排到了最前列,真论起来,女人哪里打的赢男人。” 楚砚安又困了,他不知道虞知意能不能打赢许洋,但他知道许洋被易南打到跪地求饶,虞知意力战到昏迷前都不肯认输。 女人中不乏英雄,男人中也不缺废物。 “你说混元宗宗主叶无执,是怎么想的。千鹤堂都废了,正缺人呢,易南当时的水平,别说年轻一代,就是把整个元婴期拉出来,他也是第一,怎么就好好地把他打回元婴中期了,这不是自断臂膀么?” “说是叛宗,谁知道呢。据北域那边的消息,易南和叶青在争少宗主位置吧,叶无执估计属意自己亲儿子,易南就离开混元宗,后来叶无执承诺给他少宗主的位置,他才回来的。估计叶无执还不死心,用叛宗的名头废他一重境界,好让自己儿子叶青能打赢易南。” “叶青能打赢易南?不能吧。百晓生排行里,易南还在叶青前列。” “百晓生的排行哪能信,他还把楚砚安排第十呢,都特么降到金丹期了,还排第十。老子让他一只手,他也打不赢我。” 楚砚安听得无趣,让云往下飘。 那人又说,“你别看易南现在排在第三,少宗主在第四,他俩若能对上,元婴后期巅峰的少宗主能把元婴中期的易南打到跪地求饶。” 跪地求饶? 楚砚安冷笑着抬头,他倒要看看说话是个什么玩意儿,想让谁跪地求饶? 楚砚安看清了那人的长相和实力,金丹后期巅峰…… 算了,他跟一个金丹计较什么。 元婴后期巅峰和元婴中期在他们眼里气息同样雄浑,无边无际,压根儿分不清哪片大海更浩瀚。 楚砚安闭上眼,继续往下飘。 他走后没多久,四象山庄的高庆带着人在千仞宗附近现身,他手上的混沌鉴宝盘正发着耀眼的红光。 高庆犹豫,此地人太多,不知在谁身上。高庆抬头盯着殿门,最可能在千仞宗,混元宗坚称是千仞宗抢走了月神,但千仞宗不承认。如今看来,混元宗的指责未必不是真的。 红光很快灭掉。 高庆不以为意,他头一次用混沌鉴宝盘,兴许混沌鉴宝盘就是亮一亮提醒一番,随后便熄灭。 高庆将此地所有人的音像复制在玉简中,月神要么在千仞宗,要么在这群人身上。 海选的结果在大宗门没有掀起任何波澜,非要说有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大概就是蔚风今天一鸣惊人,硬撼数名元婴,百晓生连夜调排名,把蔚风调到了十六名,让星辉神殿十分眼红。 星辉神殿的殿主道:无相门的风水真好,代代都有天才。前有楚砚安,后有蔚风。 裴赫尧不服气:“我不比他差!” 殿主瞧了他一眼。 裴赫尧避开他的目光,显然也知道自己资质差一些,撇嘴:“我会努力的。” 翌日是初赛,楚砚安睡着起不来,蔚风只好硬把他拖过来。紫金山这次安静了许多,拢共就一百多个人在。 岑之麟老早就在看台上等着了,他和易南、叶青一起来的。叶青拎着他的长枪,今天楚砚安要下场比赛,万一有意外发生,他要第一个冲下场。 蔚风昨天风头太盛,时不时有人过来,有来结交的,也有来挑衅的。楚砚安打盹的功夫,蔚风已经被一个人狠狠轻蔑地嘲讽过了,这人是昨天海选暗算蔚风被蔚风打伤的某个金丹修士的兄长,元婴中期巅峰,百晓生年轻一代元婴排行榜上位列第十二。 蔚风已然对小说套路了然于胸,不出意外他的初赛对手就是这位。 星辉神殿的殿主会制作出写有1-50序号的玉简各两块,星辉神殿的殿主出手将玉简打散,所有参赛选手去抢玉简,抢到相同数字的选 18. 混沌鉴宝盘 [] 骆向彤道:“这是我的新招零锁空间,原打算留给我师兄让他震惊的,既然先遇到楚师兄,便先叫楚师兄帮我掌掌眼。” 叶青手不自觉握紧,对方如果没有破解的方法,他只要没修炼天阶功法,哪怕是地阶高级,在这一手下也会变得和黄阶功法无异。 楚砚安揉揉眼,从云上爬起来,迷迷糊糊道:“有点意思。” 楚砚安模仿骆向彤的模样,打了个响指,骆向彤周身三米的灵力消失无踪,方才她加注在楚砚安身上的灵力牢笼,原封不动回到了她身上,楚砚安迟疑:“是这样吗?” 看台上的除了易南以外的人,集体色变,他们还没看清骆向彤那招是如何发出来的,楚砚安竟已经能轻松掌握。 一时间,众人看向楚砚安的眼神都变得游移,他们从百晓生处得到过确切说法,楚砚安实力确实降到了金丹期后期,童叟无欺,可如今这表现,哪有一丝一毫像金丹期后期呢? 骆向彤同样震惊,但很快回神,这招是她创的,她清楚弱点在哪,她是用天阶功法的力量强行锁空间的,只要对方同样修习天阶功法,并且比她的《清风玄典》级别高或者比她的境界高,就能突破。 无相门的天阶功法《无量心经》是天阶下品,和《清风玄典》同级别,但她是元婴中期巅峰,楚砚安是金丹后期,她完全可以强行打破牢笼。 楚砚安电光火石间出手,骆向彤没看清他的动作,也不清楚他的招式,只察觉头晕,再睁眼,便是场外了。 骆向彤仍没放弃,试图暴力打破牢笼。但当她体内的灵力聚集,集中突破时,才发觉面前的牢笼铜墙铁壁,她竟然完全无法打破。 骆向彤面色微变,到底是无相门的天阶功法《无量心经》不止天阶下品,还是楚砚安不止元婴中期巅峰? 她喉头动了动,楚砚安眼疾口快,插话道:“承让了。” 骆向彤意味深长地瞧着楚砚安,难怪他方才急吼吼把自己打下场,大概是怕她尝试后发现问题吧,能瞬间学会她的新招,还能顿悟破解之法,眼前这人的可怕程度可见一斑。 不过她并非多事之人,谁还能没点自己的秘密呢。楚砚安不想让她说,她只当没发现便是。 骆向彤拱手:“我认输了,恭喜楚道友晋级。” 骆向彤才说完这句,高庆手中的混沌鉴宝盘爆发出浓郁的红光,足有大殿的柱子宽,把楚砚安笼罩在红光内,红光直冲云霄。 在场的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见这红光柱子。 星辉神殿的殿主率先认出他手里的法宝:“混沌鉴宝盘?” 混沌鉴宝盘?! 所有人先是一惊,紧接着不约而同地死死盯着楚砚安,他身上居然有天阶法宝! 高庆后背冷汗直流:妈的,混沌鉴宝盘敢不敢给个使用说明,这他么也没人告诉他遇到天阶法宝,这玩意儿要发这么浓郁的红光啊。 上次不是很淡很淡的红光吗?! 这次和昭告天下有什么区别?!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易南便从看台跳下来,双剑出鞘,挡在楚砚安身前,一剑斩断了红光,另一剑捅废了混沌鉴宝盘。 剑气森然,易南的头发被剑气拂起,背后的凤凰羽纹路肆无忌惮地蔓延,片刻便爬满了脊背。 场面气氛无比紧张,全世界狂热追求了数万年的天阶法宝在现场,拿到天阶法宝,中型宗门可以原地飞升成大型宗门,大型宗门能比肩霸主星辉神殿,实力飞跃,而星辉神殿得到,则能彻底在全世界称尊,而非局限在修真界。 何况各大宗门的精锐齐聚在此,而拥有天阶法宝的楚砚安是个表面元婴中期实际脆皮金丹后期,拿捏易如反掌。 任谁此刻都有抢夺之心,只恨不能把楚砚安瓜分个干净。 就连在此地的金丹期,都在幻想等大宗门为抢夺天阶法宝打起来,他们浑水摸鱼占便宜。 易南见楚砚安发呆,当他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将剑藏在身后,轻轻揉了把他的头发,和缓地安慰道:“宝……” 易南顿了顿,改口道:“楚……” 易南实在叫不出“楚道友”三字,索性不再提称呼,只温和道:“没关系的,别怕。”随后戒备地环顾四周,身上温润如玉的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敌意,大有谁敢动手抢,便送谁上路的气势。 楚砚安打掉他的手,谁怕了? 叶青回神,扛着长枪从看台上跳下来,和易南一前一后挡在楚砚安身前。 岑之麟晃晃悠悠不紧不慢地溜达下来,假模假样地给了自己一耳光,“唉哟,你瞅我这贱腿,怎么就不听话,非得来这儿,现在好了吧,撞上修罗场了。” 星辉神殿殿主问:“清风书院对天阶法宝有垂涎之心?” “不不不,”岑之麟伸出食指左右晃晃:“殿主可不敢这么说。我师父一贯嫌我不体面不成器,是个脑袋钻钱眼里的人,没点文人风骨,尽给清风书院丢人。我哪能代表清风书院呢。” “那你这是何意?” 岑之麟唉声叹气:“算我倒霉,楚道友上月花大价钱请我出手,保他在宗门大比平安无事,拿人钱财□□,可不得来干活么?” 星辉神殿殿主道:“星辉神殿给你双倍,清风书院退出吧。” “唉,殿主你怎么听不懂我的话呢,”岑之麟叹气:“我可代表不了清风书院,他们要去要留,我都管不了。我现在是代表我自己,来完成我的护卫工作。” 岑之麟站在楚砚安没人保护的那边,对星辉神殿殿主拱手,“殿主,十倍我也不能退,生意人信誉才是第一位的,我今天能为了对楚道友的信誉一往无前,他日我也会对星辉神殿的生意一往无前。还望殿主体谅。” 岑之麟和易南对视一眼,交换了位置,岑之麟面向其他参赛选手,易南站在楚砚安和星辉神殿殿主中间——方才为了震慑宵小,易南只能先往面向参赛选手的方向站,此刻有了帮手震慑,易南便转向了一口叫破“混沌鉴宝盘”的星辉神殿殿主,此地只有他是化神期,最有夺宝的本事。 叶青脑子少根弦,完全没看懂岑 19. 万事如意 [] 众人的眼神隐隐带着嫉妒,竟能偷偷摸摸找到月神,若非今天被四象山庄误打误撞捅出来,他还要藏在身上多久? 但旋即众人心更加火热,楚砚安找到月神的事,想必没告诉无相门——但凡无相门得知,绝不可能让他一个人把月神带出来。既然如此,月神上必不会有无相门的禁制,抢夺炼化起来会比较容易。 现在星辉神殿意欲抢夺,混元宗、清风书院、无相门反而站在一起,好一出大戏。 说不得就能趁乱抢宝。 星辉神殿殿主锁定楚砚安,他想要的恰是月神,毕竟万事如意留在无相门数万年之久,其上的禁制数不胜数,没个千年处理不干净,何况动万事如意是动无相门的命根子,无相门的合体期化神期会倾巢出动和星辉神殿死磕。 月神就不同了。月神的禁制早在叶无执将月神送给魔女护身时就用秘法尽数抹去,抢过来就能用。无相门有万事如意在,也不大可能和星辉神殿死磕。 叶青吃惊地看向易南,难怪他刚刚不肯叫混元宗的人上前保护楚砚安,如果楚砚安身上真带着月神,混元宗中说不得有人领了叶无执的命令来抢夺月神,到时候他们不仅不能保护楚砚安,还成了捅向楚砚安的一把刀。 易南淡定地把灵力灌在剑中,随时准备出手。 叶青懊恼,都是脑子,怎么他的就不够用呢? 楚砚安瞥星辉神殿殿主,语气轻曼:“啧,让殿主失望了。楚某对月神亦是垂涎已久,可惜从未见过。” 星辉神殿殿主沉默一瞬,“这是何意?” “意思是,”楚砚安言笑晏晏:“虽然星辉神殿舍不得让弟子带着星耀石,不过我师父还是很疼我的,我来参加宗门大比,哪能没宝贝防身呢?” 楚砚安扬起下巴:“天阶法宝再重要,也不过是个死物,怎么比得上我安危要紧?” “你的意思是……”星辉神殿殿主在他身上寻睃:“你师父把万事如意赠予你防身了?” “嗯哼!”楚砚安拍手:“万事如意,给殿主亮个相!” 云托着楚砚安飘起来,溜达到易南身边,云变出一根手指戳他:看这里! 易南低头,云直接把楚砚安甩下来,易南连忙丢了剑去接。 云甩掉楚砚安,一身轻松,在空中扭来扭去活动身体,噼里啪啦一通变,云雾弥漫,云吸取了上次和易南沟通的教训,省去比划,直接在空中写字。 云的身体拉长,慢慢磨出几个字:“父老乡亲们,大家好呀!” 楚砚安一脸嫌弃,怎么感觉它更傻了? 星辉神殿殿主:…… “在下万事如意!”云慢吞吞写字。 不知谁嘟囔了一句:“万事如意怎么是朵云啊,不应该是柄如意吗?” 云嘲笑他:“你的语文,不如我好哈哈哈哈。” 云一字一句地反驳:“我如果叫寿比南山,难道我是座山吗?” 理直气壮。 无可辩驳。 在场众人被这有灵智的法宝惊呆了,不知谁喟叹一句“原来这就是天阶法宝吗,竟然开了灵智”。 这话大大取悦了云,云兴高采烈:“没错,我就是聪明蛋。” 楚砚安捂脸,云太蠢了,他给云起的外号“聪明蛋”,傻云就听懂了“聪明”一词,此刻得意洋洋,实在太丢脸了。 星耀石是天阶中品,万事如意是天阶下品。 星辉神殿殿主此前虽未见过万事如意,但知晓只有开了灵智的法宝才能叫天阶法宝,云如此灵动,气息又不如星耀石强盛,是万事如意无疑了。 事已至此,他大概能推出全貌: 四象山庄不知从何处得来消息,知道了月神在星辉城,拿着能甄别天阶法宝的混沌鉴宝盘在星辉城寻找,原打算星耀石在星辉神殿禁地,万事如意在无相门禁地,所以只要出现红光必是月神。 却不想万事如意竟然被楚砚安带出来了。 误打误撞造成现在的局面,月神不知所踪,而全天下都意识到月神此刻就在星辉城。 星辉神殿殿主神色复杂:“你师父对你倒是舍得,万事如意竟也肯给你。” “那当然,”楚砚安含笑:“我师父是疼我。” 既然不是月神,而是万事如意,星辉神殿殿主没了抢夺的兴致: 修真界三大宗门中,星辉神殿传承最多、人数最多,有上百万人,垄断灵石矿等产业,因而稳坐霸主之位; 清风书院各方面不如星辉神殿; 无相门人最少,把外门弟子和洒扫仆役算进来都不到一百人,又遭受过灭门之祸,因而暂排第三。 可无相门招子弟对天资的要求最高,因而高端战力单兵实力极强。无相门的门主化神初期时就斩杀过化神后期,到他化神中期时,直接登顶化神期第一人,现在晋级到化神后期,没人知道他到底强到什么地步。 二长老亦非省油的灯。 如果不是星辉神殿出钱买通百晓生,化神期排行榜前三应当是无相门门主、混元宗叶无执和二长老,他进不了前三。 何况无相门的老怪物还活着。 若是月神这等原就不属于无相门的法宝,级别比星耀石高,下手抢了也值得,无相门不至于真怎么样,可若是万事如意,那就万万不值当了,级别还不如星耀石,又是无相门的命根子,动了无相门要发疯。 星辉神殿殿主道:“原来是万事如意,是本殿想岔了,楚小友将万事如意收起来吧,免得有心人惦记。” 叶青佩服他的脸皮,名门正派,还没他们第一魔宗混元宗讲理。前脚还想抢楚砚安的天阶法宝,后脚就能假模假样说别人想抢,这脸皮,真厚。 星辉神殿殿主明确表示出不想抢万事如意后,便站在一旁看戏。星辉神殿不缺万事如意,别的宗门可缺。 第二魔宗千仞宗的眼神亮了,方才担心星辉神殿要抢,他们打不赢星辉神殿,现在星辉神殿不要,千仞宗完全可以下手,毕竟千仞宗可还一个天阶法宝都没有呢。 混元宗没了月神,没了大半的千鹤堂,实力和他们千仞宗差不多,如果他们能得到月神,把混元宗压着打不成问题。 千仞宗的人慢慢逼近。 楚砚安身上的是万事如意而不是月神,叶青立马招手让混元宗的人上前。混元宗素来和千仞宗关系不好,门派众人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当即对峙起来。 楚砚安瞥过千仞宗的地方。 千仞宗带队的少宗主微笑示意:“此等宝贝,放在楚道友一个废人身上,实在是浪费,不如交由我千仞宗,我们定会好好保护万事如意。” 云在空中做了个鬼脸,歪歪扭扭写字:“放屁。我不跟你走。” 云:“你是 20. 不管闲事 [] 一朵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它只是一朵云。 于是全场捂嘴笑。 易南也微微翘起唇角。 叶青欢呼:“骂得好!” 星辉神殿殿主干笑两声,他这个身份地位,自然不能和一朵刚开灵智的云计较,何况他做得确实不要脸。 千仞宗少宗主脸红白交替,想骂万事如意,又不大敢,还等着把它拐来千仞宗呢,这是真祖宗,得罪不得。 只好各自尴尬。 星辉神殿殿主待不下去,原地走人,被裴赫尧扯住袖子。 殿主低头:“怎么了?” 裴赫尧幽幽道:“爹,我是捡来的吗?” 殿主:“……” 裴赫尧问:“为什么你不把星耀石给我?” 星辉神殿殿主甩袖子:“做你的春秋大梦。” 裴赫尧捂着胸口:“我不是你最爱的儿子吗?” “现在不是了。” 裴赫尧耿耿于怀,“星辉神殿在疼爱弟子方面怎么可以落后于无相门?” 殿主心道:何止比不上无相门,星辉神殿光亲传弟子就有上千人,论对弟子偏爱,能比上谁? 殿主尴尬到不想再待一瞬,火速溜号。 没人敢抢,楚砚安便放下心来,随便找了个借口提前退场,留下蔚风在比试。 据说蔚风和他宿命的对手狠狠交战一场,打得日月无光,场地都废了。最后在比赛中进化了大招,不负众望地赢下比赛,在百晓生排行榜上跃升到第十二位。 赢下比赛的蔚风并不开心,楚砚安和易南之间的关系比他想象的还复杂,而易南敢叫板化神期的星辉神殿殿主,可见他俩实力差距大。 初赛比完,百晓生又被追着骂了。 这次被骂的原因是楚砚安排名第十,百晓生在排行榜中写他实力远不如第十,在私下贩卖消息时又说楚砚安是金丹后期,结果楚砚安在初赛轻松拿捏了排名第九的骆向彤,甚至算得上秒杀。 这排的是个什么名? 这不纯纯瞎排吗? 据说百晓生被骂得四处逃窜,惨兮兮,不得不快马加鞭出解释公告,楚砚安本身实力确实和他排行榜上写得一样,没有问题。 他能瞬间移动到高庆面前废了高庆的眼睛,是因为万事如意的移动速度奇快无比,楚砚安用元婴期的灵力催动它,能展现出化神期的速度。 他能瞬间学会骆向彤的新招并困住骆向彤,是因为万事如意就是这么事事如意,想什么来什么。 要不怎么叫万事如意呢。 可不就想干嘛干嘛。 天阶法宝在楚砚安身上确实是他预料失误,这就改动排名,把他放到第五名,不必再参加复赛,直接坐稳决赛守擂位置。 得知此事,蔚风再次感慨:“排名真是个危险的活。” “是啊是啊,”岑之麟感慨:“这可太危险了。真不是人干的活。” 蔚风瞥他:“你为什么又在这里?你不能回清风书院吗?” “那哪能走!”岑之麟大义凛然:“钱还没收到手,我怎么能走!”岑之麟瞪楚砚安:“你不要赖账,快点付款!” 楚砚安沉迷看小说,他追更的“美强惨易南”和“风华绝代楚砚安”的兄弟骨科出新本子了,顾不上搭理岑之麟。 岑之麟勃然大怒:“我难道是给你打白工的吗?星辉神殿殿主要抢你的天阶法宝,我不仅没落井下石,还帮你硬抗星辉神殿殿主,这难道不值得狠狠给报酬吗?” 楚砚安掏耳朵,“大哥,我可没要你帮我。我也没在参赛前聘请你,要你保护我周全,这都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好吗?” 岑之麟气死,“忘恩负义的东西,我那还不是为了找个借口帮你。我们清风书院可怜巴巴的一个小门派,哪能和星辉神殿对上。我还不是为了能不被清风书院影响,单独去帮你!” “好吧好吧,”楚砚安目光一刻都没离开话本子,“我感谢岑大哥的大恩大德,岑大哥你想要收多少钱呢?” 岑之麟嘿嘿笑,搓搓手:“我也不多收你,咱俩啥交情。我收别人都得三个亿零一块灵石起步,对你,我就收三个亿,你看怎么样?” 三个亿…… 楚砚安道:“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请岑大哥务必冷眼旁观,就让我被人弄死吧,求你了。” “下次是下次,”岑之麟嬉皮笑脸:“先收这次的钱。” 蔚风受不了:“你宰人也有点基本法,哪有狮子大开口的?” “拜托这可是天阶法宝,在天阶法宝面前不心动,这就得收一个亿好吗!” 楚砚安伸出一根指头:“一千万,再多别想了。” “太低了,别人是砍价,你是要砍骨折!”岑之麟一口回绝。 楚砚安翻过一页书,“你知道赖账的方法有哪些吗?” 岑之麟洗耳恭听。 楚砚安杀气腾腾:“宰了债主,就不用还了。” 岑之麟立刻道:“一千万好,就一千万,多一个子我都不收,就这么说定了,钱就从你账户上扣哈,那什么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岑之麟连滚带爬开溜。 等岑之麟走了,蔚风看着楚砚安,欲言又止,想说点什么,又实在开不了口。 楚砚安看到“楚砚安”策划好了逃跑路线,舔狗们也鼎力支持,结果被早有准备的“易南”发现,堵了回来,“楚砚安”以为等待他的必定是又一场生不如死的折磨,谁料“易南”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并且很小心宝贝他,当即怀疑他在酝酿一场巨大的阴谋,开始脑补他在自己身上到底想得到什么。 蔚风犹豫了快半个时辰,始终找不到开口的时机,算了,不说了。 “干嘛?”楚砚安问:“你要说什么?” “我……”蔚风有心解释他没站出来保护楚砚安的事,他是主角,按照小说套路他最好苟着,关键时刻出场,才能起到力挽狂澜的作用,如果太早现身被盯上,就不好动作了。可讲给原住民楚砚安听,显然是无法理解的。 作为无相门的外门弟子,他现不现身,都有人盯着的。理由不成立。 但他当时真真切切地脑子短路了,没想到这茬。 于是在楚砚安眼里,八成是他贪生怕死,所以没管他。 “小孩,你今天做得很好。”楚砚安语调轻松惬意,似乎不是在嘲讽。 蔚风愣住。 楚砚安趴在云上看得起劲,老气横秋道:“记住了,万事先保全自己。咱俩往深里说是同门师兄弟,往浅了说认识也就不到俩月,没事别得罪星辉神殿,犯不着。当英雄,”楚砚安轻嗤:“那是小孩子的想法。” “嗯?”无相门不是号称把天下苍生挂心上的么? “我师父脑子不好,整天讲什么拯救苍生,不过他本事高,整天掺和别人的闲事也没被打死,你若学他,我怕来不及给你收尸。” 蔚风:…… 蔚风委婉道:“易南不也……” “哦。”楚砚安道:“他天赋和刻苦程度还在我师父之上,我师父和他同境界时,可没他厉害。再说……”楚砚安又看完了一页。 “什么?”蔚风问。 楚砚安回过头,认真地看 21. 炉鼎 [] 许洋道:“楚砚安,你别嘴贱。” “少宗主可冤枉我了,我哪是嘴贱,我是来给少宗主送温暖了。” “送温暖?” “按照赛制,你如果守擂或者排位失败,可以作为挑战者向任何人发起挑战。我送你个机会好不好?”楚砚安拎起扇子坐着云冲下场,扇子瞬间打开,扇骨上的利刃露出刀芒,楚砚安扬起一条眉毛,道:“少宗主,温暖来了,还不赶紧下来接着。” 许洋脸色微变,楚砚安是傻逼吗?第一个跳出来,还拖他下水,就算他赢了楚砚安,他也消耗了一场,远不如其他人养精蓄锐,楚砚安这傻逼有天阶法宝护体,他可没有,说不定他就变成车轮战的对象了。 许洋磨牙:“楚砚安,你要做第一个出头鸟?” “这怎么能叫出头鸟?”楚砚安笑容灿烂:“按你的说法,我应该叫勇士呀。”楚砚安玩味地看着他:“怎么,咱们千仞宗的少宗主莫非不敢应战?” “啧,”楚砚安欢脱道:“我不过是个受重伤的元婴中期,实际战斗力不到金丹后期,少宗主居然也要犹豫吗?前有跪地求饶,后有不敢应战,你们千仞宗真是教徒有方。” 场上有人偷偷摸摸笑了。 “你是无相门的独苗,”许洋艰难地找着理由,这傻逼自己想死为什么一定要拉上自己,“我可不想把你打伤了,回头无相门连个继承人都没有。” “少宗主真是贴心,”楚砚安大义凛然:“为了让少宗主圆了挑战易南的梦,我无所谓的,我们无相门还有蔚风在,一样的。” “怎么,”楚砚安斜眼:“少宗主不会真的怕了我吧。” “怕你个屁。”许洋从台上飞下来,楚砚安不足为惧,值得注意的是天阶法宝和之后的车轮战,他只要能速战速决,消耗不大,相信不会有多少人猪油蒙了心非要车轮战他。 赛前照例有垃圾话环节,许洋笑道:“真是怪了,我嘲易南几句,你急吼吼地跳下来做什么?” 楚砚安眉眼扬起:“我这不是赶着给咱们少宗主创造机会么?” 许洋发出奇怪的笑声,“我听过一个传闻。” “什么?” “我听说……”许洋拉长了语调:“你原先做过易南的炉鼎。” 楚砚安的眼神微冷。 蔚风心道:那本骨科书说得果然是真的,楚砚安真的做过易南的炉鼎。 全场哗然,楚砚安不是无相门的亲传弟子么?怎么会当过易南的炉鼎?但想想易南是混元宗的少宗主,似乎又不是完全没可能。 混元宗数十年前研究出一套能迅速提升功力的双修功法,唯一麻烦的是要找天资出众的炉鼎陪练,炉鼎体质难得,天资出众的炉鼎更是万中无一。 为了练功,混元宗研制出一种吃了能让人变成炉鼎体质的丹药。一时间受害者无数。混元宗堪称恶贯满盈、罄竹难书。 直到星辉神殿、清风书院和无相门联合起来对抗混元宗,才逼停了混元宗的恶行。 不过这恶行停止时,易南和楚砚安还没出生,若说楚砚安是易南的炉鼎,时间大概对不上。 不过谁又能说清楚混元宗到底有没有真正停止呢。 许洋道:“按说他把你当炉鼎,你该恨他。结果我才嘲他两句,你就急着给他出气,怎么,是他技术太好,让你食髓知味、一天不被,做,就想念么?” 许洋说完这话,疯狂往自己身上套防御,他们千仞宗的功法和秘籍以防御为主,他更是其中佼佼者。许洋将千仞宗的天阶功法《龟御功》开到最大,把秘籍《铁汗衫》运转到最快,他的功法和秘籍都已经修习到接近化神期的地步,双者同开,化神初期的人都很难破他的屏障。 “我对你这张脸有点兴趣,”许洋拼命运转功法和秘籍,“不如踹了他跟我,我技术不比他差。” 楚砚安笑了:“很好。” “你很好。”楚砚安称赞他,“不愧是勇士。” 许洋出来比赛前,作为少宗主,把宗里的地阶上品法宝归元佩带出来了,归元佩是纯防御法宝,所有属性都点在防御上,顷刻就把许洋的防御提升到化神中期级别。 许洋的神识放大遍布整个赛场空间,确保楚砚安身上的每个灵力流动他都能及时掌握,风吹草动都在眼中。 许洋做完这一切,也不过眨眼间。拼尽全力,又显得毫不费力。只要能震慑全场,就不太可能被车轮战。 “楚……”许洋左脸一疼,脑子尚未回笼,右脸便跟着疼,火辣辣的,像皮肉被掀开一层。 许洋缓缓摸上自己的脸,摸到了两个明显的扇子印,他不可置信地看楚砚安,只见楚砚安正含笑收回手,自己的功法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运转,秘籍也偃旗息鼓,至于地阶上品的归元佩,更是瑟瑟发抖,别说起作用,恨不能缩成一团消失不见。 许洋瞬间毛骨悚然,这是什么招数。 许洋拼命调动自己的灵力,一调动,才发觉他他体内元婴后期巅峰的灵力居然不翼而飞了,丹田内空空如也,经脉中亦搜刮不出分毫。 而他完全想不明白他的灵力是怎么消失的。 许洋脸色大变,匆忙调动天地灵气,楚砚安冲他微笑,许洋心道不好,果不其然,天地灵气被锁住,他调动不了分毫。 这招是骆向彤和楚砚安比赛时用的《零锁空间》,可以锁住天地灵气,阻止对方汲取灵气。 许洋后背全是白毛汗,腿发软。 楚砚安面带微笑,仔细欣赏着他的作品,旋即不满意道:“右边比左边颜色深。” “什……” 话音未落,左脸又挨了狠狠一扇子,脸迅速红肿起来。 许洋终于意识到楚砚安说的颜色是什么意思了,“你……” 又是一扇子,这次在右脸,把许洋的话打得七零八落。 楚砚安坐着云退后,仔细鉴别许洋左右脸的红肿程度,“我觉得左右对称了,云,你看呢?” 云飘起来,上下看了一圈,变出一根手指,对准了许洋的左脸。 “你说左边颜色有点浅?”楚砚安“唔”了一声,“是有点。” 许洋调动不了灵力,撒腿就跑,他只要能跑出场外,就算自动认输,楚砚安就不能对他动手。 他才跑一步,便被从天而降的云堵了回来,一扇子扇在他左脸上,这次力道奇大无比,直直将他打飞出去,许洋疼得天灵盖都发麻,不偏不倚,刚 22. 一一二 [] 有了人开头,不少人都把一万二丢上来给岑之麟,岑之麟挨个把这段话讲了一遍,凡是听过的,没有脸不绿的。 一时间,楚砚安生生被人当成了大BOSS。那些想着他和许洋打过一场,消耗大,能挑他下手的人纷纷放弃这念头,毕竟打得轻描淡写连汗都没出,鬼知道他消耗了多少,无视防御和进化版的零锁空间属实变态,在没想出应对方法前,谁上去都是许洋的下场。又过了一炷香,到底有人按捺不住,要听许洋的推荐挑战易南。被易南一招震出去。 前元婴期第一高手,再没落,实力也照旧强横。 秒杀。 众人决定把易南也拉进不挑战名单。 接下来比赛就变得五花八门,被挑战者车轮战的主要对象是千仞宗刚刚递补上来的许沫——许沫长得很显小,个头和七八岁的小姑娘差不多,一脸稚气,婴儿肥还没退干净,头发又软又少,扎着两个牛角辫,穿着小孩子的花裙子,平时深居简出,没怎么在修真界亮过相。 许沫上来时还拿着包小鱼干,慢吞吞啃。 简直再好欺负不过。 出乎意料的是,低调的许沫实力比大众想象得还强,车轮战五人不落下风。 眼看这位也不是软柿子,众人调转目光盯上了排名末尾的叶青,叶青早就手痒,跃跃欲试。 接连几个挑战者败在叶青手里后,众人意识到这也不是软柿子,再换一个捏吧。 岑之麟、裴赫尧、虞知意都陆续接到了挑战,只剩雷霆之击的易南和刚刚大展身手的楚砚安再没下场。 比赛一路进展到尾声,守擂者的位置都没再发生变化。 许洋被楚砚安封了灵力,还没解封,无法发起挑战。 二十五位挑战者已经输了二十四人,就剩蔚风还没比了。 蔚风抬头看楚砚安,楚砚安闭着双眼,不知睡着还是昏迷了。易南的位置恰在楚砚安旁边,两人的广袖叠着,看不到易南的手,只隐隐瞧着像在把脉。 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蔚风身上,这是最后一个选手了。 蔚风衡量自己的实力,区区元婴初期,在这一众元婴中期巅峰元婴后期中明显不够看。 百晓生排到最前列的虞知意显然不是他能比的。 元婴期前第一人易南只怕实力还在虞知意之上,不知百晓生为什么这么排。 岑之麟是个奸商,又有几分交情在,死磕不合适——按照小说定律,主角无论多么艰难,都会赢。 裴赫尧法宝多得可怕,和他这个主角都有一拼。 就剩叶青和许沫了。蔚风道:“我想挑战许道友。” 易南看向星辉神殿的长老:“既然蔚道友选了许道友作为挑战对象,那么我们其他人的守擂算结束了是吗?” “是。” 易南道:“那我们先退场了。” 易南和岑之麟、叶青对视一眼,三人一同起身,云溜溜达达跟在他们三个身后,一道儿离开。 蔚风心头一紧,易南的反应不对,楚砚安是昏迷了么? 几人转出赛场,直奔混元宗在的宫殿,一进门,易南就把混元宗随行的人全打发出去,腾出空间,又在殿内加了两个隔音隔探查的阵法。 叶青神经大条,还当楚砚安是睡着了,“怎么了?突然这么紧张。” 岑之麟一言不发,伸手搭在楚砚安的手腕上。一丝灵力进去探查了一圈。果然,楚砚安体内照旧一点灵力都没有,经脉又开裂了,上面磕磕巴巴,多次强行撑开又修复,十分脆弱。 楚砚安方才赛场上的那两招,看似随意,轻描淡写,实则每一击都是花了心思的,力求恐怖的压迫感,他的经脉只撑得住打三招,车轮战对他来说很致命,所以不得不每一击做到极致,让其他选手不敢轻易挑战他。 叶青察觉不对,连忙把手搭在楚砚安腕上,同样探查了一番,抿唇,“怎么会这样?” 易南把楚砚安从云上抱下来,丢给岑之麟一袋灵石,“现在盯着他的人多,劳烦你俩帮忙守着四周。” 叶青提溜起大砍刀,刀尖拖在地上划出一条线,“知道了。” 岑之麟满怀心事看了楚砚安一眼,他此前只知道百晓生的消息——楚砚安最多只能打三招,猜测他的伤很重,没亲自探查过,没想到楚砚安的经脉油尽灯枯,比他平日表现出来的还要严重,纵然有灵丹妙药吊命,也很难再撑下去。 岑之麟心事重重地出门,怪了,这个脉象……按说应该该吃吃该喝喝,把自己没做的事想做的事都做了,平此生遗憾,无相门的门主怎么想到把他派过来打宗门大比,难道聚元大成丹能救命么? 可拿了聚元大成丹又能如何?拿到丹药的同时还要去做一件危险的事,他只能打三招,无相门不怕他在里面出事么? 岑之麟关门时看见易南小心翼翼地亲了亲楚砚安的眉心。 等人走干净,易南拿出储物袋,取出一支青羽幻天参,楚砚安之前就是靠此参吊命。 易南把青羽幻天参打碎,化作灵浆,一点一点喂给楚砚安。随后把楚砚安摆正,自己坐在他身后为他输送灵力温养经脉。 根据经验,再有半个时辰,楚砚安就能醒。 灵力入体,易南感受到青羽幻天参在楚砚安体内试图修复经脉,精纯的天地灵气融化,附着在楚砚安的经脉上,如果是往常,易南能迅速感受到楚砚安干涸的经脉慢慢充盈生机。 可今天,毫无动静。 易南等了片刻,青羽幻天参一直尝试修复,但不见任何效果。 易南的手微微发凉,楚砚安的身体是无相门二长老在照顾,二长老说过,世上能救楚砚安的灵植有三种,青羽幻天参、太虚妖藤和天问仙霖。 先用青羽幻天参,青羽幻天参无效后,改用太虚妖藤,太虚妖藤无效后,用天问仙霖,如果有一天天问仙霖也无效,就该和楚砚安告别了。 这三种灵植,青羽幻天参能坚持的时间最久,天问仙霖最短。 算算时间,青羽幻天参用了有三年。 不知太虚妖藤又能撑几年。 殿外,岑之麟依然在想楚砚安的事,他和楚砚安认识的时间不算长,满打满算刚够三年,那时楚砚安才拜入无相门。 虽然世人都说楚砚安是在一年前无相门灭门之祸中受了伤,导致经脉堵塞、境界大跌、双腿残疾,不过岑之麟怀疑三年前楚砚安就是带伤拜入无相门的。 岑之麟和易南打小就认识,易南醉心修炼,但凡有空,不是打坐就是练剑。 可楚砚安刚拜入无相门的那半年,易南叛出混元宗,陪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就连晚上楚砚安睡觉,易南都守在门外当门神。 岑之麟怀疑那时候楚砚安身体就不大好了,否则易南何必如此紧张? 如果楚砚安的伤三年都好不了,反而 23. 共浴 [] 楚砚安随手把太虚妖藤丢到一边,“这丑东西怪辣眼睛的。” 易南嗓子发堵。 过了一会儿,楚砚安捏着鼻子把它捡回来,啃了一口,入口清甜,有甜草根的味道,楚砚安眼睛亮了:“好啊,太虚妖藤好啊。” 楚砚安赶紧把身上装的一储物袋青羽幻天参扔了,对太虚妖藤爱不释手:“还是太虚妖藤好,好吃,就它了。我以后就吃它!青羽幻天参一股子姜味,我忍了它三年,太难吃了!” 易南沉默着把青羽幻天参捡回来,收好,说不定只是短暂对楚砚安不起作用,过几天又会有效。 有了新宠的楚砚安根本不稀得多看青羽幻天参一眼,由着易南拿走。 易南这边收拾完,比赛那头也终止了。 楚砚安美滋滋叼着太虚妖藤飘出去看结果,赛场已经被蔚风和许沫二人轰平,地面被碾碎的石头粉末笼罩,空气中白茫茫一片,看不分明。 楚砚安随便揪了个围观者,“道友,他俩谁赢了?” 围观者认出是楚砚安,诚惶诚恐:“不、不知道。” “那他俩谁占上风?” “不、不知道。”围观者努力解释:“一开始许沫上风,后来蔚风上风,然后许沫又上风,然后蔚风……” 叽里咕噜说了一盏茶,楚砚安觉得许沫和蔚风在玩跷跷板,轮流上风。 星辉神殿的人冲上来打扫,过了许久才把空气中的粉尘清理掉,露出赛场上的人。地面上两个巨大的深坑,他俩一人躺一个坑,都晕死过去,身下一摊血液,坑边缘磕磕巴巴都是法术攻击的痕迹。 楚砚安叼着太虚妖藤飘过去,用一道灵力检查蔚风的身体,还行,只是脱力了,身上几处骨头断裂,不过这对修仙人来说不是大事,楚砚安单手拎起蔚风,飘到许沫那边看情况。 许沫情况类似。 唔,楚砚安想:平时小瞧了许沫,有几分本事。 楚砚安另一只手提溜起许沫,把她送回了千仞宗——许沫在千仞宗地位估计不高,千仞宗那帮人,只顾着少宗主许洋,没人在意许沫。 鉴于两个人都昏过去,比赛只能算平手。于是前七名现在有了八个人。星辉神殿去研究怎么分七颗聚元大成丹了。 “无论如何,要保住许沫的那颗聚元大成丹。”千仞宗宗主给许洋传音。 “知道。”许洋身上的灵力还没完全恢复,心头满是火气,楚砚安这贱种下手真狠,他连前七名的毛都没碰上。 前七名只是给丹药,并非绑定。 许洋扫了一眼刚醒的许沫,“等你拿到聚元大成丹,记得给我。” 许沫同样断了几根骨头,她断的位置比较寸,在腰和大腿上,因而动弹不得,只能暂时躺在床上,许沫小小一只躺在床上,稚嫩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漠然听着许洋的话。 “你一个小屁孩,元婴期也够你用了。千仞宗年轻一代不能没有化神期。”许洋不耐烦地解释几句:“别绷着脸了,晦不晦气。” “你也是废物。”许洋指责许沫:“连个元婴初期的毛头小子都处理不了,打成平手,还得我费心想怎么把丹药弄到手。你知道你给我们添了多少乱么?” 许沫动动喉头,不服气:“你不也没打赢楚砚安么?” 许洋跳脚:“楚砚安那贱种有天阶法宝在,岂能用普通元婴中期来看?倒是你,蔚风名不见经传,不过是无相门的外门弟子,输在外门弟子手里,你不丢人我还嫌丢人。” 许洋被嘲讽了实力,心里不舒坦,“你也别得意,你有机会能拿到聚元大成丹,纯属侥幸,百晓生排行榜里的元婴期第一没来比赛,如果他来了,还轮得到你和无相门那小犊子抢么?” 许沫无语:“你知道第一名是谁么你就说人家没来?” “还能有谁,排行榜里不就剩混元宗千鹤堂的一一二没上榜了么?他的实力,排第一多正常。”许洋无聊地扒拉茶杯,“一一二又没来比赛。” “说不定来了呢,千鹤堂来了一堆人,没准他在里面,等叶青遇到危险,就出来了。” “不可能。”许洋一口咬定,“你平时不和混元宗的人打交道,一一二如果出门,要么跟着易南,要么跟着叶青,不单独行动,也不和千鹤堂的人结伴,他指定没来。” 许洋扯了一通一一二,想起正事来了,摸下巴:“我总觉得楚砚安有点眼熟,你觉得呢?” 许沫没吭声,她一直在千仞宗,几乎不出门,她能认识谁? 许洋没听到许沫的声音,诧异道:“你怎么不说话?” 许沫只好说:“不认识。” “我以前一定见过他。”许洋肯定,“尤其是我五天前损了易南一句,他五天后跟我打一架,传音问我要把谁打成狗,这记仇小心眼的德性,我真是太眼熟了……”许洋迟疑道:“……我是在哪见过呢?他自从拜入无相门,就不下山,我上哪见过他?” 许沫渴了,隔空把杯子吸到手上,引出一道水流润喉,“可能拜入无相门之前见过吧。” “拜入无相门之前?”许洋愣住,“那楚砚安拜入无相门之前,是什么人?” 许沫不想理他,小心地摸着她的腰椎,试图把扭曲的位置调整回来,“不知道。”百晓生都不知道的事,她能知道什么。 许洋支棱着下巴:“元婴期就那么仨瓜俩枣的人,我是在哪见过他呢……” 同样受伤的蔚风待遇比许沫略强一点,楚砚安好歹给他接完骨,才扔床上不管的。 于是蔚风睁眼,就看到楚砚安把云捏成躺椅,优哉游哉看话本子,手里还拿着根藤,时不时啃一口,旁边是同样看书、但心神一直牵挂在楚砚安身上的易南。 蔚风眨眨眼,“你俩和好了?” “没啊。”楚砚安抬头,“他赖着不走,我现在又打不过他,你快点好,等你好了把他赶走听到了吗?” “哦。”蔚风“嘶嘶”着倒吸凉气,骨头断了好疼。 “别乱动,骨头还没长好,歪了还得我打断重接。”楚砚安道。 蔚风心想,我现在哪里打得过易南,暂时让他待着算了。 蔚风大着胆子打量易南,这位前元婴期第一高手无论何时都给人一种淡然的强大感,仿佛天底下没他惧怕的人,他可在此间随意行走。 易南即便坐着,也是端坐着,脊背挺直,气度非凡。 只是现在不知怎么了,似乎情绪不高。 蔚风隐隐从他身上感受到远超元婴期的气息,但他境界确确实实 24. 共死 [] 易南本来怀疑楚砚安怕疼,把药量减少了——他的老把戏,鉴别完发现和原先的药量一样,没改。 易南诧异,“是泡的时间不够么?” 楚砚安见状哼道:“药没问题吧。早跟你说了是药不管用。” 易南推着楚砚安的云,把他带到药桶旁。 楚砚安挣扎:“你能不能先出去?” 易南没搭理他,药没问题,要么是泡的方法不对,要么是泡的时间不够,他要盯着楚砚安。 易南抱着楚砚安放进药桶,药水包裹上来的一瞬间,楚砚安“嗷”的一嗓子叫出来,又赶紧咬唇闭上嘴,脸色惨白,冷汗一层一层出。 易南脱掉外套,跳进来,像从前一般抱着他。 楚砚安踹他:“滚出去,我的药桶放不下两个人。” 易南不搭话,只一味抱着他。 “你有病吗?”楚砚安问:“你又没病你进来干嘛,泡药浴好玩吗?” 易南身上的骨肉很快全部开裂,筋骨似要分离,又在灵力的作用下恢复如常。楚砚安倒是只皮肤灼痛,发红,没出现易南的情况。 易南看清楚砚安的变化,愣住,“怎么会?” 楚砚安闷笑:“我都泡了三年了,皮糙肉厚了。” 楚砚安踹他:“你快点出去,挤死我了!” 易南闭目沉思,药浴远没达到预计效果,是因为泡次数太多,身体习惯了么?还是他怕疼没泡够时间? 楚砚安到底怕疼,没劲儿再踹他,趴在药桶边缘,小声吸凉气,“你脑子准保有病。” 楚砚安泡药浴疼归疼,好歹对身体有好处。三十多种剧毒混成的药浴,对易南这个健康人来说简直要命,于是他一边吃解药一边泡。 从前楚砚安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糊涂的时候只有手脚并用挂在易南身上才能安静待着泡,醒着的时候被他吓到指天画地发誓自己一定好好泡,求他出去。 现在楚砚安才不管他。 爱泡就泡。 毒死活该。 易南老神在在,尽管身上的皮肤不断开裂到骨头又修复,楚砚安也没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一毫痛苦的表情。 还是那死样。楚砚安一度怀疑他到底是没有痛觉还是面瘫。 “喂,”楚砚安眯眼:“你能不能滚出去?” 易南当没听见。 楚砚安无语:“你在这儿被毒死了,我到时候找谁报仇?赶紧滚滚滚滚,少在我这儿碍眼。” 易南不想听他说话,抓过他的手背亲了一口,楚砚安耳朵瞬间红透了,一肚子的话,全忘光了。 药浴逐渐起作用,楚砚安浸泡在水中的皮肤红得似熟透了,疼也愈发浓烈,像千万根针在他大脑中蹦迪,通常这时候他选择晕过去,等他醒过来药浴就该泡完了,今儿不敢直接晕,强打着精神道:“你是不是……嘶……有受虐癖?” 楚砚安频繁吸气,借此缓解疼痛,“赶紧出去。” 楚砚安精神抗争不过身体,“快……出……” 过了一会儿,还没听到最后一个字,易南仔细看楚砚安,只见他靠着浴桶,头歪着,差点就滑到桶里,是晕了。 易南抿唇,把楚砚安头扶正。 如果只是想知道楚砚安的药浴问题出在哪,他即便不进来,在旁边看着,一样能知道楚砚安到底泡了多久。 易南把楚砚安轻轻搂在怀里,下巴抵在他毛茸茸的头顶。 毒药冲刷着易南的身体,每一次都带来深可见骨的伤痕,毒药趁机附在骨头上,滋啦滋啦地腐蚀着骨头,不过半盏茶功夫,易南皮肤再次开裂时,骨头上便染了点点黑色。 他后背的火凤凰纹路灼烧起来,像一只凤凰在浴火重生,尾羽四面八方扩张,连指尖都漫上纹路。 就这样吧。 假使我救不了你,便教我们一同承受。 楚砚安醒的时候,药浴的水已经变得清澈,易南还在一旁,没走。 草。 楚砚安服了:“你怎么越来越癫了,”真服了,“你解药带了吗?赶紧吃!” 易南摇头,这三十多种毒药的解药极难配制,只有在无相门陪楚砚安的时候用过,后面他回了混元宗,自然用不着,也就没再配。 楚砚安火气直冲天灵盖,气急败坏道:“易南你有病吧,你特么药都没带进来干什么,你不怕真把自己毒死吗?我特么现在神智正常,自己又不是不能泡。” 易南身上的凤凰羽纹路早在楚砚安醒的瞬间就全部压了回去,他唇角勾起,松开搂着楚砚安的手,径自靠着药桶,心道:“没解药正好,再泡个半年,神仙难救。到时候楚砚安前脚走,他后脚就能跟上,生只能做怨偶,死能做对爱侣,很好。” 楚砚安出手如闪电,瞬间下了个时空禁止术,易南第一次被他这般对待,新鲜地等待他接下来的举动。 楚砚安眼角漫上一点红意,“易南你就作吧。” 易南双眸罕见地染上一点笑意,作有什么打紧的,他都谨言慎行、处处规范压抑自己一辈子,还不许他作几天么? 楚砚安在手腕上划了一刀,易南脸色骤变,当即运转灵力要突破楚砚安的时空禁止术,楚砚安眼疾手快把手腕塞到易南口中,血沿着楚砚安的手腕流入易南的喉咙。 楚砚安疼得龇牙咧嘴:“我身上的毒和药浴的毒是相冲的,没解药的话我的血也能将就。” “回头叫二师叔重新配解药吧。”楚砚安打易南一顿的心都有了。 楚砚安毕竟身体无法储存灵力,而易南灵力雄厚,轻而易举便挣脱了楚砚安的时空禁止术,一把捏住楚砚安的小臂,将他的手抽出来,灵力裹在手腕上,修复着伤口。 楚砚安没挣扎,他体内的毒精纯度过高,有那么一两口就足够冲抵药浴的毒了。 “你做什么?”易南训他,“还嫌自己身上伤不够多么?” “哈?”楚砚安被他倒打一耙的行径惊呆了,“这是我的错吗?路君泽,是谁发癫在先?你要不发癫,我用得着这样吗?” 路君泽是易南的大名,每当楚砚安叫大名,就表示他生气了。 楚砚安甩开他的手,一边活动刚修复好的手腕,一边扬起眉,靠在浴桶上,懒洋洋地用他一贯可恶的语调笑道:“我说,你该不会看到青羽幻天参没用了,以为我快死了,所以想泡泡这毒药浴,跟我一起死吧?” 易南被他戳中心事,垂下眼睫。 楚砚安从浴桶翻出去,随手抓了件衣服披上,得意道:“区区青 25. 揭开 [] 掌门站起来,不行,他得去看看兄长是何方神圣。楚砚安被易南拐走也就算了,被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兄长”拐走,那还得了! 掌门给二长老留了封口信:“我去吃瓜看热闹,不必找我。”一闪身跑路。 无相门掌门往星辉城赶的时候,全世界的修真者都在疯狂朝星辉城前来。 月神在星辉城的消息已经扩散到了世界各地,元婴期的小崽子们不敢动手,这世上可还有三十几个化神期呢,合体期那帮老东西也有不少健在的,拿到月神说不定就找到突破大乘的方法了。 就算不抢月神,退而求其次,把楚砚安绑回来,再慢慢研究怎么弄走万事如意。 月神是混元宗的镇宗之宝,叶无执接到消息立刻带人出发了。千仞宗同样垂涎已久,为了万无一失,千仞宗的合体期都随着一起出门了。 星辉城风起云涌。 清风书院,岑之麟房间,传音玉佩亮起,“老大,接到魔界北域分部传回来的消息,楚砚安身份确定,混元宗千鹤堂一一二,和易南、叶青一起长大,三年前被混元宗宗主赶出混元宗。” 果然……一一二和易南叶青形影不离,天底下除了楚砚安,还有谁和他们关系如此亲近? “赶走他的原因呢?”岑之麟问完便后悔了,三年前被赶走的,三年前是叶青被千仞宗宗主绑走的那年,一一二是叶无执安排去保护叶青的,叶青出事,一一二责无旁贷。 岑之麟道:“把楚砚安是一一二的有关的全部证据都抹去。” “老大?” “照做就是。”千鹤堂是混元宗的绝密,保密等级和月神等同,世人早就想研究千鹤堂为什么能聚集大量元婴,因而千鹤堂的人一旦落单被抓,都会选择身体和灵魂一起毁灭来维持秘密不外泄。 世人总有私心,千鹤堂的人能保持如此忠诚,只怕身上被下了禁制,一旦想泄露秘密,就会自爆。 楚砚安是一一二的信息一旦公开,修真界未必肯接纳魔界出身的他,想抓他研究的人只怕数不胜数。 他身上有个万事如意已经够麻烦了。 “是。” 过了一会儿,传音玉佩亮起:“老大,有个事跟您汇报一下。我们在查楚砚安和一一二的关系时,遇到了千仞宗和四象山庄的人。” “混元宗宗主除了赶走楚砚安,还把一同负责保护叶青的千鹤堂高手一起赶走了,我们追踪了其中一个,但我们追踪到时他已经死了,和千鹤堂其他人的死法一样,灵魂和身体一个不留,应该是禁制爆了。我们只来得及从他灵魂碎片里翻到一片一一二的背影,和楚砚安作比对,确定他是楚砚安。” 手下道:“四象山庄和千仞宗在追另一个,或许能从那个人口中知道楚砚安的身份。” 岑之麟皱眉:“截住他们。” 手下实事求是:“拦四象山庄不难,拦千仞宗很难。” 千仞宗同时执行任务的队伍数量多,且彼此之间不清楚还有谁在做,他们的人盯上一组的时候,其他组可能捷足先登。 “尽最大努力做,不计成本。” “是!” 玉佩的光暗淡,岑之麟脸上的严肃一扫而空,又嬉皮笑脸起来,他伸伸懒腰,笑吟吟地变出个算盘,噼里啪啦拨弄着,一边拨弄一边向外走,“帮了楚砚安易南这么大的忙,管他们要多少报酬好呢,真是我的财神爷。” 楚砚安头发吹完,易南把他送回房间,自己坐在门外守着——难保有人对万事如意动心。 岑之麟笑嘻嘻进来,易南眉头一跳,向殿内瞥去,楚砚安已经睡着了,比手势示意他别出声,随后随岑之麟出门。 岑之麟点点头,要钱嘛,管谁要都一样的,拿到手要紧。 两人走出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易南能随时盯着楚砚安那边的动静,又不至于让睡着的楚砚安听到他们的谈话。岑之麟是标准的无事不登三宝殿,来这儿必有所图,易南疲惫地捏捏眉心,丢给岑之麟一包灵石,问:“这次收什么钱?” 岑之麟眼睛亮晶晶:“今儿你和砚安可欠了我个大人情。” “嗯?” “一一二的身份,我帮他抹了大多数证据。”岑之麟摊手:“付钱吧,速度。” 易南松开手,郑重地看向岑之麟,岑之麟比了个三,“给你个友情价,三千万,够意思吧!” 两日后,许沫和蔚风都能下地走动了,星辉神殿通知大家去正殿集合,说要安排聚元大成丹的去向。 和前八名无缘的参赛选手没接到信息,且大多早早离开了星辉城,实际到现场的人并不多。 殿内摆了八个座位,左边四个,右边四个。 楚砚安飘在左边的空中,易南便坐在他旁边的位置、叶青、蔚风自然跟着他俩坐。 虞知意、裴赫尧、许沫坐在右边。许沫的位置和虞知意、裴赫尧中有较大空隙。 岑之麟姗姗来迟,进来一瞅,左边四个人,右边三个。岑之麟笑笑,径直走到楚砚安旁边,把楚砚安的云往易南那边推了推,把座位空出来,“反正你飘在空中,飘哪都一样,座位给我吧。” 于是变成了五对三。 殿门外站着星辉神殿的人、混元宗的人、千仞宗的人。许洋站在最前面,他经脉的灵力彻底恢复了,又摆出猖狂劲儿来。 裴赫尧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星辉神殿殿主环顾他们八人,“千仞宗的许沫和无相门的蔚风打成平手,这是事实。外界传言聚元大成丹有八颗,这是不符合实际的,聚元大成丹只有七颗,无法再多出一颗。” 楚砚安昏昏欲睡,并不想听废话,不管实际有没有第八颗,星辉神殿都不会拿出来,一旦拿出来,就证明从前可能也有第八颗,只是被大宗门吞了,会挑起大乱。 “这最后一颗聚元大成丹无论给许沫还是蔚风都不公平。”星辉神殿殿主缓缓说道,事实上比赛结束当天他就接到千仞宗宗主的来信,要求最后一颗丹药给许沫。 千仞宗这次如果颗粒无收,脸就丢大发了,何况是无相门的楚砚安把许洋打废了,导致他不能参加后续的擂台,让无相门蔚风退一步正好。 “两位小友可有人自愿退出,星辉神殿会为自愿退出的人准备一份大礼,其价值不在聚元大成丹之下。” 许沫不吭声,她得了宗主死命令,必须弄回聚元大成丹。 蔚风同 26. 千鹤堂 [] 星辉神殿殿主、裴赫尧、虞知意以及殿外围观的人群下意识去看楚砚安,楚砚安不为所动,安静地冷眼旁观,仿佛话题和他无关。 在场的只有蔚风还没搞清楚状况,他听说过千鹤堂,知道这是个元婴高手不合常理得多的地方,神神秘秘,统一制服统一面具统一功法,秘密执行各种任务,宁愿自杀都不肯被俘虏,忠心到离谱,很有点小说中“暗卫”之类的意思。 蔚风甚至也没听过一一二的大名。 暗卫大多低调沉闷,他很难想象性格张扬骄纵的楚砚安,是怎么当暗卫的。 蔚风不大敢问他师兄,于是悄咪咪传音给岑之麟:“岑哥,一一二是什么人?” 岑之麟面色不好看,但仍然传音回他:“混元宗千鹤堂里的第一高手,千鹤堂的人没有姓名,只有序号,他序号112,所以得名一一二。他的序号在千鹤堂算前列,从他的年龄看,大约出生就在千鹤堂。” “他是百晓生排行榜里最快突破筑基、金丹、元婴三大境界的记录保持者。桀骜不驯,不喜欢的任务宁死不做,舍不得弄死,又不能放着当摆设,混元宗宗主没办法,只能安排他去保护叶青。他在魔界出现的次数不多,每次都血雨腥风,被魔界赐外号‘成精的幺蛾子’。三年前叶青被千仞宗绑架,一一二因保护不利,被赶出了混元宗。” 蔚风:“……那活不了几天是什么意思?”蔚风想起楚砚安后背的鞭痕。 “……”岑之麟挑他能说的告诉蔚风:“世人很难分清千鹤堂的人,但总归有轻微的差别,上百年的接触后,百晓生给出一个猜测:千鹤堂的元婴期高手一旦步入元婴,大多数只在魔界出现十年左右就会彻底消失。” 岑之麟的声音生涩:“不知是另有安排,还是……” 寿命如此。 千鹤堂的事在全世界都是秘密,星辉神殿作为唯一出过飞升者的宗门,称王称霸几千年,上百年前星辉神殿打算吞掉混元宗,混元宗老宗主推出千鹤堂,千鹤堂一亮相,几十人的元婴队伍,打得星辉神殿节节败退,不得不给混元宗面子,被迫井水不犯河水。 一战奠定了混元宗第一魔宗的位置。 突然冒出几十个元婴,匪夷所思。 许洋对揭穿混元宗的秘密很热衷,“混元宗的千鹤堂之所以能培养出几十个元婴期,皆是因为……” 叶青长刀出鞘,朝许洋砍去。 许洋立马抓住星辉神殿殿主,“殿主救我!” 星辉神殿殿主一掌打出,化神期的灵力铺天盖地,叶青咬牙硬扛,他今天说什么也要阻止许洋说出来。 叶青全身的灵力都被调动起来,星辉神殿殿主则轻松无比,叶青的水平像给他挠痒痒,起不了一丁点威胁。 叶青青筋暴起,许洋趁机飞速说:“三年前叶青被绑架,混元宗宗主叶无执发落了负责保护叶青的一一二和另外三个千鹤堂成员,将他们赶出混元宗。千仞宗抓到了其中一个成员,从成员身上得知千鹤堂修炼的功法和常人不同,能快速突破元婴期,但成为元婴期后,寿命只有十年。” 这说法在修真界和魔界流传了百年,因而在场众人都不惊讶,他们只想知道那是什么功法。 岑之麟缓缓合上眼,果然那人还是落在了千仞宗的手上。 易南道:“阿青回来。” 叶青不明所以,但易南没给他反应时间,易南一手揪着楚砚安的云,时刻把他笼罩在自己保护范围,一手捏着叶青的后脖颈,当他的手覆在叶青身上时,从易南身上涌出来的力量和星辉神殿殿主对轰,双方灵力相当,对抗烟消云散。 易南把叶青拎了回来,传音道:“闭嘴。” 叶青瞪他,混元宗的秘密被掀开,你都不着急! 易南对许洋道:“如果你说的千鹤堂的秘密是这个,那你随便说去吧。” 许洋错愕,“什么意思?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你想怎么脑补随你。”易南不置可否。 星辉神殿殿主不动声色地收回和易南对轰过的手,指尖略微发麻,他对易南这个小辈的忌惮预感果然不是空穴来风,表面元婴中期,实际还不知是什么境界。 殿主对千鹤堂也是如此猜测,见易南的反应不对劲,反复打量,“当真不是?” 易南答:“千鹤堂成员身上有禁制,一旦试图泄露千鹤堂的秘密,身体和灵魂都会立刻自爆。所以千仞宗说从千鹤堂成员身上得到信息……” 易南恰到好处地笑笑,“如果你试图用错误的答案,逼我用正确的秘诀来反驳你,那么很遗憾,混元宗不会公开千鹤堂的修炼秘诀,所以你们怎样猜测都可以,没关系。” 楚砚安懒洋洋地插话:“谁说我是一一二的?” 许洋道:“你敢说你不是?” 楚砚安笑起来:“我是你爹。” 许洋:…… 许洋:“你怎么证明你不是一一二?” 楚砚安瞥他:“我为什么要证明?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要我证明。你要是闲得没事就去跟狗玩,少在人面前狗叫。” 易南回头看他。 楚砚安闭嘴,心里骂骂咧咧:管管管,说句脏话也要管,烦死了。 楚砚安转念道:不对啊,我们都决裂了,他还管个毛。楚砚安立马道:“再狗叫,老子把你头打掉!” 易南失笑,拍拍楚砚安的手,示意他乖一点。 楚砚安用鼻子喷了口气。 易南对许洋说:“少宗主,我理解你想要聚元大成丹的心情,不过前七名是楚道友打出来的名次,按照比赛规定聚元大成丹应该给他,你因输给楚道友心生不满,胡搅蛮缠,有失风度。” 裴赫尧马上说:“对!” 裴赫尧固然看易南和楚砚安不顺眼,但看许洋同样不顺眼,“不就是楚砚安打赢你么?小心眼。比赛规定是大宗门联合制定,你在这里反驳,是想挑战谁?” 星辉神殿殿主咳嗽一声,别说了。 裴赫尧充耳不闻:“别说楚砚安现在还活着,他就是立马死了,按规定聚元大成丹也归他,属于他遗物,用不着你操心。” 星辉神殿殿主传音:“闭嘴。” 裴赫尧说:“我就不闭嘴。许洋你有这上蹿下跳的功夫,回去练练你的功夫吧,废物。” 许洋头一回被人劈头盖脸骂,气得脸都白了,什么叫他反驳,楚砚安本来就活不了两天。许洋嘴一张,就要骂人,“狗……” 没有声 27. 回忆(一) [] 他本想用千仞宗多套点千鹤堂的情况,可惜许洋不争气,拢共就透了两点信息,其中一点还是他早就猜到的。 事已至此,再纠结不合适。星辉神殿殿主宣布结果:“前六名各一枚聚元大成丹。第七颗丹药暂定。前七名要去做一件事,做之前需要先在四方学院学习,许沫和蔚风都去学习吧,最后从你们两人中选一个更适合做任务的人,聚元大成丹给赢家。” 意料之中的结果,给谁都不合适,不如延迟一段时间再给。 蔚风和许沫都是大宗门子弟,给谁都和大家没关系,因而关注的人不多。许洋和楚砚安的闹剧倒是传得满城风雨。 一部分人对许洋的人品展开了激烈的批评,因为打不赢对方就造谣人家快死了这种事实在是太缺德了,另一部分人的关注点落在了千鹤堂上,如果许洋的话是真的,千鹤堂的功法实在诱人,即便成为元婴期后只能活十年,对个人来说残忍,对宗门来说可是大喜。 只是易南的态度实在难辨,千鹤堂又确实有禁制,不知许洋的信息到底是怎么弄到的。 倒没人再质疑楚砚安是一一二。 许洋被星辉神殿的人拖出去以后,送回了千仞宗在的宫殿。 千仞宗宗主和千仞宗的合体期长老正在殿内坐着,一东一西,中间隔着很远,面色都不好看,两人相顾无言,气氛沉默得像刚打过架。 许洋站在地上动不了,易南没收回控制,他只能像个木偶般待着。 千仞宗宗主抬手把他吸过来,上下检查一番:“易南动的手脚,这是傀儡术么?”宗主语气不善:“他好本事,星辉神殿的老东西都没看出来。他保不齐早不是元婴期了。” 千仞宗宗主研究一番,处理不了,也不知叶无执是怎么教的徒弟,硬是教出个怪物来。千仞宗宗主把许洋扔给合体期长老,合体期长老出手去掉易南的控制。 许洋一脱离控制,马不停蹄质问:“爹你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在旁边看着给我掠阵吗?!我都被易南控制了,你也没出来。你早说你不顶用我今天做什么要去搞事?面子里子全丢光了!” 千仞宗宗主摆手:“号称天下第一宗宗主的星辉神殿殿主都没看出来,你爹我看不出来不是很正常么?”宗主阴阳怪气:“太上长老倒是看出来了,就是不动手。” 许洋明白为什么一进来他俩像吵过架了,八成是他爹让太上长老帮忙,太上长老没帮。 许洋用质问的眼神盯着太上长老。 “我动手,我也得能动手。”太上长老说:“你知道从千仞宗搬救兵,楚砚安难道不知道么?无相门门主释空来了,就在不远处盯着呢,我今天如果动手,他立马就现身了。” 许洋不可思议:“你是合体期,释空化神期,怕他做什么?!” 千仞宗宗主颔首。 太上长老跟他们没话说:“你们又没跟释空交过手,你们说得轻巧。” 太上长老不赞同道:“我本来就不同意你们抢楚砚安的聚元大成丹,你们非要盯着他,说什么他是千鹤堂的一一二,活不长,给他也是白给。你们动动脑子,别说他不一定是,他就算是一一二,现在也是释空的徒弟。无相门就他一个亲传弟子,释空连万事如意都肯给他,抢他的丹药,释空能同意么?” “四象山庄那帮蠢货,”太上长老厌蠢症都快犯了,“没找到月神,还把万事如意在楚砚安身上的事闹得满城风雨,那释空能不来么?” 太上长老厌恶道:“释空来了,我们想拿月神更难了。” 许洋嘀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你也少跟易南对着干,”太上长老说:“他今天是感应到我和你爹在,所以对你手下留情,没真一剑捅了你。” 许洋迟疑,“真的假的?”元婴期能感应到合体期么? “你当他为什么敢当着我和你爹的面操控你,他动手前一瞬,释空到了。他不是省油的灯,我族大事在前,别招惹他。”太上长老不想跟他们纠缠:“族里派我来是为了抢万事如意和月神,可不是为了给你抢聚元大成丹的。以后除了万事如意和月神的事,少来烦我。” 说罢,太上长老甩袖子离开。 许洋不仅没出气,还被劈头盖脸训了一顿,只觉得今天丢人丢到家,脸色愈发不好,越想越气,一脚把桌子踹翻,桌上的茶杯茶壶散落一地,噼里啪啦碎成小块。 千仞宗宗主安慰道:“等许沫那枚聚元大成丹拿回来,你吃了就是。” 许洋恼火:“那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千鹤堂的人的灵魂碎片还在,我们不能再去说一次么?” “楚砚安刚证明了自己不是一一二,你再拿个灵魂碎片出去,旁人也不会信的,只当我们造假。”千仞宗宗主道:“他是不是一一二不是重点,就算是又能怎么样?当务之急还是拿到聚元大成丹和月神。” 千仞宗这头鸡飞狗跳,无相门那边陷入了好奇宝宝困境。 蔚风:“师兄,你到底是不是一一二?” “师兄,你三年前在干什么?你的伤能治好吗?” “师兄,许洋说你是一一二时,我看到混元宗宗主他儿子,那个叫叶青的,脸色变了,他为什么变脸色啊?你们之前是认识吗?” “师兄,那个梅花印记是怎么回事啊?” 楚砚安躲到后殿,蔚风从身后冒出来:“师兄,我觉得星辉神殿对咱们很有敌意,你觉得呢?” 楚砚安捂着耳朵逃到花园,草丛里冒出蔚风的头:“师兄,千鹤堂的人身上真的都有禁制吗?只能活十年是真的假的?” 楚砚安躺在假山的山洞里,“这次总算清净了吧……” 蔚风倒挂着从假山洞穴处翻下来:“师兄……” 楚砚安:…… “师兄。” “师兄。” “师兄。” 楚砚安烦不胜烦,驾起云就跑,一路冲到正殿去,殿里岑之麟和易南在喝茶,楚砚安握住岑之麟的肩头:“生意来了。” 岑之麟眼睛发亮:“岑之麟为您服务,亲爱的顾客,您需要什么?” 楚砚安头也不回地用大拇指点身后的蔚风:“让他闭嘴。” “好的!”岑之麟溜达过去,卡住蔚风的肩膀,“哎哟小孩,听过一句话没?” 蔚风不明所以:“什么?” “好奇害死猫。” 蔚风还要再说两句,岑之麟连哄带骗摁着他把他带走了。 世界终于清净了,楚砚安长长吐出一口气,飘到茶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易南推给他另一杯,“这个温度正好。” 楚砚安一口灌下去,然后一头栽倒在云上睡觉。 易南戳他:“别睡……” 楚砚安打掉他的手,“干嘛。” 易南脸微微发红,吭哧吭 28. 回忆(二) [] “等等。”九十六喊。 一一二权当没听到,溜溜达达跑远了。 千鹤堂位于混元宗的禁地,高墙林立,上千年的巨树环绕在四周,共同交织成防护阵法。 一一二一路晃悠回千鹤堂,高墙和巨树上挤满了人,有大有小,都穿着混元宗弟子的服饰,熙熙攘攘的,探头探脑从高处向里张望,时不时能听到几句“一一二来了吗?”“一一二在哪”。 千鹤堂原本是风平浪静的,因为位于混元宗禁地,混元宗的弟子们极少来这里,生怕被执法长老抓去收拾。千鹤堂的“鹤”在这里修炼成长,待有一定实力傍身后开始执行任务。 按照规定,只要踏出千鹤堂的门,就要穿好统一服饰,戴好面具。 三个月前,千鹤堂爆发了近十年来最大的丑闻,负责千鹤堂的功法传授的长老,意图把编号为一一二的鹤作为私人炉鼎,夜半三更把人叫来自己房间,结果被一一二剁了下面的东西。 执法长老来时,教授功法的长老已经痛昏过去,一一二面无表情地站在一地鲜血中,一刀一刀片他手上的肉,如同凌迟。 “鹤”在混元宗并不算人,自然不能和长老相比。 对长老不敬,本该处死。 负责千鹤堂阵法传授的长老力保他,和执法长老撕了三天,最后决定改鞭刑三十。 执刑用的是混元宗的地阶中品法器獬豸鞭,鞭鞭入骨,三十鞭恰好在打死与否之间挣扎。 将一一二的生死交给天意,他若能侥幸活下来,往事不究,若死在獬豸鞭下,正好全了宗法的威严。 一一二打小身体好,打从来了千鹤堂就没生过一次病,但獬豸鞭并不好挨,他年纪又小,挨得要死要活,一鞭打晕,另一鞭再打醒,反复周折。 只是受刑时需要摘掉面具。 他到底长了张好脸,惹得人手下留情,勉强留了一条命,苟延残喘。 在一一二养伤的期间,他的花边新闻传遍了全混元宗,难怪他小小年纪,根骨还没长全,就能勾的长老要把他当私人炉鼎,原来是长了这样一张好脸。 又有人爆料,他和保下他的阵法长老也有一腿——凭他自己的实力是剁不了功法长老的命根子的,必定是阵法长老帮忙的。 据说他和千鹤堂的其他“鹤”也不清不楚,经常勾引别人。 生九子各不同的龙都没他私生活乱。 看过他脸的人说他和公认的天下第一美人叶无执相比,也不差什么。他俩的眉眼还有点像,建议百晓生把他排成美人榜并列第一。 叶无执贵为混元宗宗主,大多数人只能从百晓生出的美人排行榜上得以看到他的画像,远不似看一一二这般方便。 于是千鹤堂从此络绎不绝,多的是混元宗的弟子来围观,瞧瞧传闻中的狐狸精。 整整三个月,从未停止。 一一二径自穿过人群,他腰带上的096让众人对他毫无兴趣,快进门时,一个混元宗弟子叫住他:“喂,九十六。” 一一二抬头,那人一袭青衣,当是外门弟子。 “一一二在哪?”那人问。 一一二随手指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方向:“哟,来看一一二啊?他在那边。” “去法宝阁了?千鹤堂的还能进法宝阁?”外门弟子疑惑。 一一二同他勾肩搭背:“兄弟,按规定是不能,不过一一二说不定又勾搭上哪个长老把他带进去了。你说是吧?” “也是。” 一一二轻佻地吹口哨,“快去吧,万一一会儿他和长老出去了,就不好找了。” 旁边一个青衣弟子推搡着从墙上跳下来:“你管他能不能进呢,走走走,赶紧去看。” 其他听到的人一个个下饺子似的从树上、从墙上跳下来,不一会儿地上挤满了人,朝法宝阁呼啸而去,扬起尘土万千。 一一二慢悠悠进门,其他“鹤”们在学堂练习功法,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他穿过灌木丛,摘了片叶子把玩,寻摸了个有太阳的地方躺下晒太阳。 新来的功法长老感应到他回来,抄着戒尺冲出来,“兔崽子你还敢回来,你算算你这个月上了几节课!” 功法长老气得脸通红,险些背过气去:“0!是0!” “这个月都月底了,你他娘的是一节课都不想上啊——!前两个月我体谅你受伤,没跟你计较,这个月你都活蹦乱跳了,一节课都不来,你想干什么?” 戒尺眼看着就要打到一一二身上,一一二在地上翻滚,刚好躲过戒尺。功法长老抬掌要把他吸过来,他连着滚了几圈,次次精准避开。 “你自己不上课就不上课,你把096拐哪去了?” 一一二蹿上树,功法长老跟着蹿上来,一一二撒丫子狂奔,在几棵树之间来回盘旋。 他打小就研究这儿的阵法,都研究通透了,新来的功法长老刚接触不久,对这阵法里的禁制不甚了解。 功法长老见一一二四处蹦跶,还当他是个蹿天猴,不能老老实实走路,直线追击,才走几步,一脚踩进阵法陷阱,“咣当”,禁制启动。 一一二回头,摘了面具嘿嘿笑。 功法长老吹胡子瞪眼睛:“你等我出来的,我不揍死你我跟你姓!” 一一二压根儿不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吐舌头做鬼脸:“略略略。”一一二闲庭信步地溜达回来,绕着功法长老转了两圈,拍手道:“哎呀长老!你瞧瞧你这是什么运气,一来就踩到鬼见愁,没个三天是出不去的。哎哟喂这可真是巧了。” 功法长老的眼神如果能揍人,一一二已经被他摁着揍了十几顿了。 一一二啧啧道:“您啊,自个儿在这儿待着吧,我去晒晒太阳,咱们三天后见。” 一一二扣上面具,轻车熟路地找到出去的路,嗖嗖两下消失在功法长老的视线中。 混元宗今天安静地不可思议,往常走到哪儿都有人,今天一一二转悠了许久,没瞅见一个人。 混元宗一共两处禁地,千鹤堂是第一处,原先存放月神的天授阁是第二处,两处禁地一南一北,遥遥相望。 一一二不知不觉从千鹤堂逛到了天授阁。自打月神失踪以后,天授阁就无人问津,连负责看守天授阁的长老也调去别的地方了。久不住人,天授阁慢慢变得荒凉,阴森可怖,用话本子的话说,大约里头住了鬼,因而夏天也凉飕飕的。 一一二不怕鬼,夏天时常来这边乘凉。 今天的天授阁打扫得干干净净,院子里的杂草祛除干净,树木花枝都精心剪裁,门窗重新上漆、用各色灵石点缀,边角描金,不少仆役进进出出。 一一二摸下巴,兴许是月神找回来了,他还没见过月神呢。他趁无人注意,爬进阁楼里,在房梁上寻了个风水宝地睡觉,等月神进来,他要第一个看到月神。 一一二迷迷瞪瞪睡过去,他睡眠质量很好,不大做梦,经常一沾枕头就着,睡半个时辰就精神抖擞。仆役在屋里走来走去,有时扛着重物,有时进来打扫,吵吵闹闹,也不耽误他睡觉。 夏日燥热,天授阁清凉,格外好睡,一一二这一觉睡得漫长,意识回笼时夜色将至,一一二闭着 29. 回忆(三) 《日上三竿我独眠》全本免费阅读 一一二慢慢皱眉,怎么是“噗”呢,不应该是“啊啊啊啊啊有鬼啊”吗? 他思考地太投入,脚松了都没发现,于是从房梁上摔下来,摔了个倒栽葱,歪歪斜斜地倒立在地上。 易南伸手:“没事吧?” 一一二气若游丝道:“没……事……”他没搭着易南的手,自己用劲扑腾,扑腾倒地,然后爬起来,额头有点疼,一一二抹了一把额头,哦,一手血。 一一二灵机一动,两手开工在额头上抹血,擦在脸蛋和眼眼角,张嘴瞪眼:“嗷嗷嗷嗷——” 这次该被吓到了吧。 易南顿了顿,唇角不明显的翘起。 一一二呆住。 怎会如此,话本子上的鬼就长这样! 易南伸手抚过他的额角,灵力扑到他额头,飞速修复着伤口,易南把被他摔下来时撞翻的凳子扶起来,叮嘱道:“下次小心些。” 扮鬼失败,还被嘲笑了,再没比这更丢脸的事了,一一二无地自容,脸上漫上红意,火辣辣的痛感从耳朵蔓延到脖子根儿。 太丢人了! 太丢人了! 一一二抹把脸,扣上面具,推开易南跑了。 他一口气跑了半个时辰,直到确定易南不能追上来嘲笑他,才停下来。他从小生活在千鹤堂,偶尔出任务也是快去快回,对世界的了解都来自话本子或出任务的间隙。 他看的话本子八成不对,他得找个凶神恶煞的话本子学习。 一一二转脚步,改往练功堂去。混元宗的藏书阁是不会有话本子这等对修行无益的书的,但练功堂执法长老那儿应当有从弟子身上没收的话本子。他没话本子看的时候就去那儿打秋风。 现在是戌时二刻,练功堂应当没人,混元宗的弟子讲究修炼要循序渐进,晚上自由活动。少年鲜衣怒马,晚上才不修行,大多三三两两一起玩闹,或者去千鹤堂围观他。 千鹤堂的“鹤”们是用来执行任务的,大都死得早,用不着讲究可持续发展,速成才要紧,要一直练功到子时三刻。因而混元宗弟子有足够的时间去千鹤堂闲晃。 一一二习惯了没人,大喇喇翻墙,他骑在墙头,原该轻巧地跳下去,一低头,傻眼了。 本该空空如也的练功堂院子,跪了一地的混元宗弟子,两手向上摊平,执法长老正拿着戒尺挨个打他们的手心,一人十下,挨过的弟子跪着写检讨,黑灯瞎火的,还得写一千字,写不完不许走。 一一二仗着眼睛好使,瞄了离他最近的弟子的检讨,哦豁,这是今天下午被他骗去法宝阁的弟子,他们冲去法宝阁正巧撞上执法长老,执法长老暴跳如雷,“给你们自由活动时间不是让你们拈花惹草的——”于是都被抓来受罚。 执法长老戒尺挥得虎虎生风。 噢哟,真惨。 一一二捂上眼睛。 弟子们整整齐齐跪着,某一行缺了一个人,一一二思忖片刻,兴许是叶青,刚才叶青说要去看他,点背的话大概也会撞上执法长老。 叶无执是儿奴,估计来把叶青带走了。 人生来就分三六九等,有人是捧在手心的珍宝,有人是芸芸众生,还有的不算人,是脚下的泥土,是戴着囚链的鹤。 不知何时,一个混元宗弟子不经意抬头,无意中看到墙上多出来的黑影以及那条096腰带,认出他来,叫嚷指认道:“长老,就是他!就是他让我们去法宝阁的!” 执法长老抬头。 一一二面不改色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不过是千鹤堂一只小小的鹤,哪能指挥得动混元宗弟子。你们是想逃避处罚么?” 执法长老瞧见096的编号,情不自禁眯起眼睛,“九十六乖得很,你是一一二吧?” 混元宗弟子们震惊,低头的迅速抬起头,他们蹲了一个月都没看到一一二去千鹤堂上课,打都挨了,人近在眼前,这不得多看两眼。 一一二推推面具,确定严严实实,又想耍贱了,苦口婆心语重心长道:“你们都看我做什么?长老的苦心你们是一点没理解,长老让你们专心修炼,你们却一昧地耽于俗事。长老大晚上放弃自己的修行时间也要给你们上好修心的课,你们前脚听课,后脚就又来看我,如何对得起长老的苦心呢?” 一一二捂着胸口,悲痛万分:“我都替长老心寒。” 执法长老回头,果然他们都抬着头,气冲冲道:“你们还没一一二懂事!” 众人连忙低下头,鹌鹑似的老实巴交,装出很听训的样子。执法长老火气没消,对着他们噼里啪啦开骂:“宗里给你们最好的资源,授课长老们哪个不是认认真真,就盼着你们……” 一一二嘿嘿笑,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他悄摸儿翻下墙。 墙那头执法长老的声音震耳欲聋:“能修行出点本事,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宗门,你们在做什么?跑去围观一个小屁孩,我说出来都替你们害臊,看他一眼你们能飞升成仙还是怎么着?” 一一二撒丫子跑路。执法长老忙着训人,没顾上他。 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睡了他能快活似神仙。” 这话逗笑了大家,其他人发出尽力忍笑的声音。 一一二脚步没停,闲言碎语听多了,这句不痛不痒,还不如虱子劲儿大。 执法长老勃然大怒:“你们还有点宗门弟子的样子吗?!说的这是什么话?!” 那人开了话头,也打开了话匣子,小声分辨道:“咱们魔宗,说这些话才正常。” 大家狠狠赞同,“就是。”魔宗就该奸、淫、掳、掠,讲仁义礼智信还能叫魔宗么,收拾收拾去当名门正道吧。魔界图的不就是爽快么?随心所欲,绝不压抑欲、望。” 趁他们说话的功夫,一一二已经跑到了宗门大广场,这是全宗门的交通核心,往北是叶无执、叶青、易南等一众混元宗核心人物的住所,往东是练功堂和弟子们的住所,往西是法宝阁、任务堂等地,往南是千鹤堂。 天色不早,一一二犹豫片刻,有心想去看看自己的半个救命恩人叶青。叶青同其他弟子不一样,他想看自己的脸无非是有人说自己比他爹好看,他不忿,他认为他爹才是最好看的,并没什么肮脏的念头在。自己的恶作剧害也叶青也跟着挨打,有点过意不去。 一一二踌躇,但是去的话,会碰到 30. 英雄救美 《日上三竿我独眠》全本免费阅读 九十六低头不说话。 九十五看趴着的一一二,一一二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他醒着的时候无忧无虑,嘴贱又爱闹腾,只有睡着的时候才能从眉头处察觉出埋在心底的端倪。 他们中最先发现千鹤堂修炼的功法《造化录》有问题的是一一二。一一二是全千鹤堂修行最快的,他至今修炼不到十年,已经突破《造化录》第四重——同龄人还在第一重第二重挣扎,只是他修行到第四重后,一反常态,再不肯好好修炼。 原先的功法长老,对一一二好到要星星不给月亮,以至于不少人怀疑一一二是功法长老的私生子。一一二看得懂他眼神里的下流,从来敬而远之。可他不肯修炼《造化录》后,却一反常态去亲近功法长老。 直到三个月前手起刀落,废了功法长老的命根子。 一一二不肯说那天发生的事,只是烧了他手中那本复刻的《造化录》。九十五心里隐隐猜测,不光是下流的事,兴许还有点功法的问题。 此后一一二有跟他俩暗示不要深入练习《造化录》,九十五听懂了,九十六…… 不提也罢。 九十五忧心忡忡,一一二心里藏了太多事,最近愈发神出鬼没,再回头看九十六,还在傻呵呵地信任千鹤堂。 九十五捂脸,蠢死他算了。 翌日,一一二满血复活。九十五九十六起床看见一一二在换衣服,他在炕上叠了一排衣服,正挨个往身上试。 “你干嘛呢?”九十六打哈欠,“平时不是最讨厌打扮么?” 一一二换了套白色滚银边的衣裳,“好看吗?” 九十六含含糊糊说:“好看。”反正他也分不出好看不好看,“你要出去?” 一一二没回答,收好衣服就出门。 九十五刚睡醒,脑子还在发懵,坐了一会儿想起来,连忙滚下炕,扒着门对已经走出老远的一一二,“你别去练功堂了,你昨晚涮了混元宗弟子,他们等着揍你呢——” 一一二已经出了大门,没听见这句话。 他轻车熟路,溜到练功堂去,他非得搞清楚鬼到底长什么样子,为什么昨天不仅没吓到易南,还把他逗笑了。 现在是寅时,天没亮,混元宗的弟子没起床,执法长老也不在,是偷话本子的绝佳机会。 这次他吸取昨晚的教训,先在墙外听了一会儿——他不敢用神识,练功堂有不少神识比他强的弟子,用了会暴露自己。练功堂里静悄悄的,应当是没人。 一一二熟练地翻上墙,低头,尴尬了…… 院里蹲着一群混元宗的弟子,正磨刀霍霍。一人看见一一二,嘴角勾起,“你果然还会来。” 他们被执法长老又打又骂又罚跪,折腾了一晚,等结束都丑时了,索性不回去睡,守着等一一二自投罗网。 一一二:…… 那人阴森森地问他:“耍我们好玩吗?” 一一二马上调转方向,从墙上下去,昨天刚坑了他们一把大的,今天他们说什么都要出气的,他方才打眼扫去,院子里蹲着的至少有三个金丹期,收拾他这个筑基后期轻而易举,三十六计跑为上计。 “别跑——!”混元宗弟子们迅速起身,翻墙追出来。 一一二原想着跑回千鹤堂,用禁制困住他们,才往南跑两步,路上又跳出两个混元宗的弟子,全是筑基后期,“你果然要往这条路跑。” 一一二急刹车,再次调转方向跑。 金丹期的速度远非筑基后期可比,一一二尽管已经调动全身的灵力,依然要比混元宗的弟子慢一筹,只好一边逃窜一边向后扔招数,千鹤堂教的都是一击必杀,狠辣却消耗灵力。 混元宗弟子被他一连串的杀招打得猝不及防,连忙闪躲。只这耽搁的一会儿,一一二已经朝北边窜去了。 几个混元宗的弟子不小心被杀招打到,虽然只有胳膊腿被杀招擦到一点,当即血流不止,火气更重,连追击的脚步都变猛了。 一个金丹期弟子追得不耐烦,原想着擒下来爽快一番,把他打得血呼啦不好做,便忍着没出手,这会儿火气上头,只想着狠狠教训一顿,一个大招轰过去。 一一二躲闪不及时,被大招从后背打到,瞬间喷出一口血,整个人踉跄,摔地上,面具在地上磕了一下,掉下来,头发落下,掩住半张脸,他被獬豸鞭打出来的伤又一次撕裂,顷刻间白衣裳染成血红色。 方才被一一二打中的弟子追上来,冷笑:“刚才打我的时候不是很嚣张么?”手上灵力涌现。 有人提醒他:“别打脸跟下面,要用呢。” “啰嗦。我知道。” 灵力朝一一二打来。 一一二努力翻身,想躲开这招,但后背的獬豸鞭伤是破开皮肉打到骨头上的,伤口裂后,骨头生疼,仿佛被刀反复割,一一二疼得脑子发晕,一时间竟没躲开。 一一二闭上眼,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不肯再想,大抵像原来的功法长老一般。魔宗行事肆无忌惮,那些名门正派的禁忌在这里只是笑话。 他默默运转起功法,等有人靠近,他就自爆,筑基后期的爆炸力量波及三五个同境界的人不成问题。他不好过,这些人也别想好活! 那灵力马上要打到一一二身上时,一柄剑飞过来,斜插在一一二身前的地上,刚巧把打过来的灵力弹回去。 剑入地数寸,牢牢地钉在地上。 易南从天而降,挡在一一二面前,轻巧地将剑拔起来,剑指众人,轻声问:“你们在做什么?” 一一二怔住,他是……昨天没被鬼吓到的那个? 易南才来混元宗一天,众人不识得他的脸,只从气息上感受到这是金丹期,一个金丹期自恃自己不比易南差,叫嚣道:“你是谁,也敢坏我们的好事?” 另一个金丹期目光上下打量易南,注意到他腰间挂着的宗主亲传弟子玉佩,当即脸色大变,慌忙开口打断那个金丹,“见过大师兄。” 被拦住的金丹期不满道:“什么大师兄?咱们混元宗哪来的大……”他说到这里想起昨天新来了个人,一来就住北面去了,后背冷汗涔涔,拱手行礼:“大师兄。” 易南问:“你们为何欺辱于他?” 一一二瑟缩,躲在易南身后。 众人彼此对视,拿不准新来的大师兄的脾气,魔宗行事不羁,但不是人人都这般,把事情和盘托出,易南不知道要站哪边。 一人道:“大师兄有所不知,他是千鹤堂的鹤,犯了错跑了,我们正要带他回千鹤堂去。” 易南质疑地盯着他,他方才明明听到一句“别打脸和下面,要用”。 那人被易南盯着,自觉心虚,不由自主地后退。 易南目光扫过其他人,平静地问:“你们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敢这个当口冒头。混元宗宗主的亲传弟子,将来说不定是下一任宗主,就算当不了,也能当大长老,趁他还不认识他们,赶紧走才是上策,免得留下不好的印象。 易南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开口,道:“我初来宗门,不清楚宗门的规矩,以多欺少、霸凌同门,意图……”易南隐去后面几个字,“还是请执法长老来一趟吧。” 混元宗弟子脸色大变,转身就想跑。 易南打了个响指,原地冒出一条光柱,将这帮混元宗弟子困住,又给执法长老传音,把此地发生的大概情况同他说了一遍。 “你们便在此地等长老来吧。”易南说完,不再看混元宗弟子,回头找一一二。 一一二半倒在地上,手撑着地面,白色的衣服上沾着晕开的血迹,像盛开的牡丹,大朵大朵,他的面具掉在手边,一一二伸手擦掉唇边的血迹,行动间带动头发,露出半张苍白又惊艳的脸,我见犹怜。 他身后的伤开裂,易南不方便抱他,蹲在他身前,“上来。” 一一二沉默地拿起面具,戴在脸上,重新遮得严严实实,伏在易南背上。 易南背他就像背只猫崽般轻松,单手托着他,起身,宗里四处都是人,唯有天授阁安静,便抬脚朝天授阁而去。 一一二安静地趴在他肩头,由着他背着自己前行。路上风很静,连树叶都缄默,易南的脚步声轻到听不见,一一二将头埋在易南后背,过了一会儿,易南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沿着面具的眼睛孔落在肩头。 易南抿唇。 他情不自禁放慢脚步,给背上的人留足安静落泪的时间。 一一二一言不发,在静谧中静悄悄淌了满脸的泪。 易南背着他从练功堂附近走到宗门最北的天授阁,又绕着天授阁走了数圈,直到察觉背上的人止了泪意,才踏进天授阁的门。 易南不喜人多,收拾好屋子后便把仆役都打发走了,因而此刻天授阁再没其他人。易南小心翼翼将他放在床上。 他的房间干净得不似有人居住,原来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没添置一件个人物品,清清冷冷的。 方才没敢细看,易南这会儿终于大着胆子瞧了一眼,衣服是好好穿在身上的,应当没发生不可挽回的事。 “你哪里疼?”易南打开柜子取出伤药,走回来问他。 一一二摘掉面具,放在一旁,细声细气道:“我被他们在后背上打了一掌。” 易南这才看清他的脸,和叶无执的眉眼有五分像,惊道:“你是……叶青?” 一一二手捏着千鹤堂的面具,实在不清楚这人昨天才见过叶青,怎么能把自己错认成叶青的。 难道脸盲? 可自己还拿着千鹤堂的面具呢…… 易南注意到面具,心中疑惑更深,昨天叶青来找他时,他忙着打坐,只大略扫了叶青一眼,没太记住相貌,但叶青的声音和眼前人的声音并不相同,而叶青的身份地位,混元宗弟子断不敢如此欺辱。 一一二说:“我是千鹤堂的人。” 易南不好意思细细打量一一二,只飞速瞧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怪了,眼前人的脸型轮廓和叶无执也有些像。 叶无执自从魔女去世后,便修建了座冰库地宫,用此地试图复活魔女。叶无执沉迷复活魔女几十年,想来没空搞出私生子的。莫非抱错了? 易南委婉问:“你见过宗主吗?” “见过。” 易南发觉问错了,“宗主见过你的脸吗?” 一一二迟疑,“应该……见过吧。”其实是见过几面的,不过宗主贵人多忘事,不知他记不记得自己。 易南心道:“如果师父看清了,但不怀疑,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其实天下好看的人总是相似的,毕竟丑的五官可以千奇百怪,但好看的五官无非就几种。 “怎么了?”一一二不明所以,问。 “没事,我给你上药……”易南顿了顿,一一二的伤在后背,要上药需要脱掉衣裳,以他的经历,不知道会不会介怀,易南转口道:“你有相熟的朋友吗?我把你送他那儿去?” 一一二干脆地脱掉衣裳,趴在床上,用行动回答易南。 他的皮肤白皙细腻,不像修行人会有的皮肤,趴着时后背的蝴蝶骨美得惊人,只背上的鞭伤狰狞,一道一道,狠厉且长,伤口渗着血,开裂,隐隐露出骨骼。 易南脸色微变,“獬豸鞭?” “嗯。” 易南道:“獬豸鞭的伤要化神期修行者拔除伤口残留的獬豸鞭灵力才能治疗。”非大奸大恶者,不动獬豸鞭。 “嗯。”混元宗的化神期原本有四位,魔女叛乱时有一位长老战死,只剩三位,叶无执、大长老和二长老。叶无执忙着复活魔女,不出门,大长老二长老忙着修行,早日突破合体期,已经闭了死关,除非突破或者宗门灭门,否则不出关。 当然,就算三位都很闲,也不会为他治疗的。用獬豸鞭罚,为的就是一直折磨至死,哪有中途停手的。 易南问:“混元宗为何如此对你?” 一一二扭头,淡定地像在说旁人的故事,“有个长老想睡我,他平时对我挺好的,会私下指点我功法,不过谁说他想睡我我就要给他睡的,”他苍白的脸上露出点残忍的笑意:“所以我把他那玩意儿剁了,丢出去喂了狗。” 他笑意森然:“他的手碰过我,于是我把他手上的皮肉一寸寸剔了下来。他现在有一双能看到指骨的手。”一一二漫不经心调侃道:“建议转修鬼道,很应景。” 易南沉默,他终于知道千鹤堂是什么地方了,大概不算人。半晌后,易南说:“这处罚对你不公平。” 一一二笑出声,转了话题说:“那长老肥头大耳,肚子大得像怀胎十月,我嫌他恶心。”一一二扬起眉,双眸潋滟,眼尾略带红,笑起来像桃花盛开,“要是你想睡我,你长得好看、性格好玩,我同意。 31. 第二更~ 《日上三竿我独眠》全本免费阅读 千鹤堂共四位长老,功法长老,秘籍长老,剑修长老和阵法长老。四个长老中,阵法长老最偏心一一二,一直把一一二视为得意门生,但凡一一二不是鹤而是混元宗的弟子,必要将他收为关门弟子。 阵法长老赶紧给一一二打眼色,暗示他剑修长老今天心情好,有什么祸赶紧交代,他会放你一马的。 一一二没接收到阵法长老的目光,也没站起来,一板一眼道:“我逃课。” 阵法长老抢先道:“刚刚易南给我们传音,他找你有事,把你叫走了,算出任务,不算逃课。”阵法长老挤眉弄眼:“特意叮嘱我们不要打你。” 一一二怔住,茫然道:“……啊?” 过了一会儿,一一二想起,他睡觉前确实和易南随口提了一嘴逃课被抓到会挨打。 一一二说不出心里的滋味,他习惯了千鹤堂是武器的定位,习惯了混元宗弟子的各种……行径,冷不丁来个易南…… 这世界可真奇妙。 “啊什么啊!”剑修长老拍他后脑勺,“你小子犯事还能只犯一件?老实点,还犯了什么事?我都一天没见功法长老了,你把他糊弄哪去了?” 一一二不留神,随口秃噜出来:“关千鹤堂外的禁制里了。” 剑修长老脸色绿了。 一一二回神,想起自己说了什么,脸色微变:“听我解释,这有个非常复杂的故事。” “狗屁的复杂!”剑修长老抄起剑,“我看是你又皮痒!” 阵法长老一脚踹在剑修长老身上:“滚远点,你要对我爱徒做什么。”剑修长老猝不及防被踹个趔趄,阵法长老骂骂咧咧道:“听不见我爱徒说禁制吗?我告诉你离我爱徒远一点,把你卖了你也破不了外面的禁制。” 阵法长老激动地搓搓手:“你把他关哪了?你又破解了一处禁制是吗?” “……嗯。”早都破解了谢谢。 “好好好!”阵法长老激动坏了,“是哪一处,我破解过吗?如果我没破解过,你能给我画个图纸吗?” “……”一一二答:“哦。” 一一二这头画图纸,易南已经走到了叶无执住的冰库。冰库外观像地宫,易南穿过宫门,殿内冰雪覆盖,每寸都藏着寒冰阵法,叶无执斥巨资从北域运来了北域玄冰,每块皆有千年以上。 殿内空旷冷寂得可怕,人的热量会破坏寒冰气场,叶无执只允许叶青、易南进来,倘或有人要汇报宗门事,可以在门外给叶无执传音,叶无执出来办理。 易南沿着路走到尽头,在寒冰泉处找到了叶无执。 寒冰泉中央停着一处用十万年玄冰做成的棺椁,里面静静躺着一个女人,想必是传闻中颠倒众生的魔女。 泉边坐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大的那个一身霜雪做的衣裳,上面纹着寒冰阵法,防止他的热量干扰冰库。他的头发全白,据说魔女自尽那晚,他一夜白头。 听到动静,叶无执转头。 易南拱手道:“师父。” 叶无执起身走过来,他手上戴着一副冰蚕丝手套,包裹着里面的骷髅手——他修行火属性功法,却常年接触寒冰,修为不得寸进的同时,寒毒侵蚀了他的身体,不得已将寒毒逼到手掌,再尽数剔掉。 叶无执脸色白得透明,唇冻得发紫,“什么事?” 叶青瞧见易南,小跑过来,“师兄!”他穿得厚实,裹着厚厚的熊皮大衣,在冰库待了许久,脸色依旧红润。 易南同叶青打招呼,他第一次同时见到叶无执和叶青,一眼扫去,易南微不可察地僵住,叶青很好看,天下第一美人叶无执的儿子当然是好看的,可叶青…… 和叶无执的五官没有一处相似。 叶青相貌很温柔,五官柔和,亲和力强。而叶无执美得极有攻击性,浓烈张扬,五官立体又夺目,压得人喘不过气。 非要说的话,一一二更像叶无执一点,都美得惊心动魄。 莫非叶青长相随娘? 叶无执凤眼微抬,“嗯?” 易南收回心思,沉声道:“师父,我有个朋友受伤,需要化神期的修士出手才能治好。” 叶无执素来爱屋及乌,易南的朋友等同他的小徒弟,道:“我去吧,你朋友在哪?受了什么伤?药材若不齐全,只管叫灵植园去准备。他若同意,接来混元宗修养吧,混元宗有很好的药师。” “他受了獬豸鞭。” 叶无执脸色冷下来,“你的朋友是千鹤堂的一一二?” “是。” 叶无执转身往回走,不欲在此事上纠缠,下逐客令:“獬豸鞭是我下令罚的,我不会为他治疗,你回去吧。” “师父!”易南追上去,一边走一边解释,“师父,我去查了前因后果,是长老对他欺辱在先,意图不轨,他才会出手伤人,这不是他的错。” 叶无执停下脚步,伸手掐住易南的下巴,“你看过他的脸?” “看过。” “好看吗?” “……”易南道:“皮囊不过表象。” “那就是好看了。”叶无执扯嘴角,松开手,“你刚认识他,难免会被他的皮囊迷惑。” 易南不说话,他确实刚认识一一二,对他不了解。 “他在你面前装可怜,装弱小,装受人欺辱?”叶无执问。 易南抿唇,小声辩解:“我亲眼所见混元宗的数名弟子意图……” 叶无执冷笑:“那是他的惯用把戏。以他水平和脑子,混元宗那帮蠢货加起来不够他玩一个回合,区区几个金丹就想拿下他……”叶无执嗤笑:“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们。” 易南缓缓在头上冒出一个:? 叶无执道:“他同你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信,他善长拿捏人心,心思比海深,是带毒的曼陀罗,宗里有许多人被他整死还对他感恩戴德。你心思纯净,离他远些吧。” 夜里,辛苦修炼了一天的九十五和九十六扶着腰,彼此搀扶着进门,今天主要训练对打,练出一身伤。 九十六看到一一二坐在炕上发呆,扁扁嘴:“一一二,你什么时候来上课呀?没有你,我们打不赢他们。” 一一二没听到他说话,兀自发呆。 “一一二?”九十六又喊道。 “嗯?”一一二回神,目光在九十五、九十六身上打转,两人衣服都破破烂烂,露出的皮肤上有大面积的伤口,渗着血:“你俩怎么了?今天练对打了?” 九十六歪歪扭扭、跌跌撞撞地倒在炕上,“是啊。” 一一二等他俩都上炕,腾出走路的空间,跳下炕,开柜子拿药,他心不在焉地挨个给他们上药,他的心神还停留在易南那儿。 九十五问:“你怎么了?” “唔……”一一二迟疑,“你们说,遇到有人被欺负,帮他,是不是很奇怪?” 九十六道:“那有什么奇怪的,话本子里好多英雄救美,少年侠客仗剑天涯,外面的人应该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 “这样吗……”一一二踌躇片刻,终于问出心里话:“那要是我们千鹤堂的鹤被混元宗的弟子欺负了,混元宗的人会帮我们吗?” 九十五和九十六异口同声:“不可能!” 一一二松了口气:“果然。”他还当自己想法偏激,看来其他人也有同感。 九十五嘲讽道:“人只会帮同类,混元宗的弟子们互相是同类,我们不过是刀,是随时可以丢弃的工具,谁会帮死物。” 九十六赔着小心为混元宗解释:“我们是混元宗救回来的孤儿,混元宗养大我们,为他们做点事也没什么啦~” 九十五心想,千鹤堂的鹤各个修炼资质出奇,放在混元宗都称得上天才。天底下当真有这么多天赋出奇但爹娘双亡又恰好被混元宗捡回来的婴孩吗? 九十六上完药,悻悻道:“我们要是有爹娘就好了,不知有爹娘是什么滋味。” 一一二说:“大概像宗主对叶青那样吧。” 九十六艳羡道:“那太幸福了,我不敢想,我若是有爹娘,他们对我能有宗主对叶青的一点点好就行。” 九十五不愿意想爹娘的事,太过伤怀,他时常想,一想就睡不着,第二天训练没精神,容易被长老罚。九十五岔开话题:“一一二,你为什么问这个,有混元宗的弟子欺负你,你被人救了吗?” “嗯。” 九十六一骨碌爬起来,眼睛闪烁着八卦的光:“谁!是谁!混元宗还有会救鹤的人吗?” 一一二避开九十六的视线,心虚隐瞒道:“才入宗门的弟子。” “哦。”九十六没兴趣了,趴回炕上,百无聊赖道:“才入宗门,还不知道千鹤堂是什么吧,等他知道了,就不会这样了。” “人嘛,都是这样的,”九十五不无嘲讽地说:“刚接触千鹤堂时,口口声声大家都是一样的,时间久了,三六九等便分出来了,他们是天上月,我们是脚下泥。他们才是一起的。” 一一二沉默地收好药瓶,“或许吧。” 夜深,一一二躺在炕上,了无睡意,脑海中走马灯似回想他和易南的相处,易南…… 易南的眼睛,澄澈干净。 有那样干净得眼睛,心思想必纯净,应当不会和混元宗弟子一样的……吧。 一一二翻身,将头埋在枕头中,混元宗虽没什么好东西,太偏激一杆子打死所有人不好。 易南一定是不一样的。 翌日,一一二照旧逃课——易南救他,照顾他,是该回个礼的。他没钱,东西少得可怜,几乎没可以还礼的东西。 一一二打开柜子,从柜子里取出个小包,包中放着个精美的玉匣子,匣身雕刻着繁复奇妙的纹路,初看平平无奇,细看便觉得灵魂要被吸走。 一一二打开玉匣子,里面安放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珠子,发着莹白的光,流光溢彩,灵力在其中流转。这珠子名为保魂珠,即便遭遇化神期修行者的攻击,也能保住一点微弱的魂魄,拖到救援,滋养魂魄便能重生。 据千鹤堂的长老说,保魂珠是捡到他时从他襁褓中发现的,他爹娘想必很爱他。 一一二舍不得戴——戴着也没用,滋养灵魂代价昂贵,没人会为了救一只鹤出钱,便一直珍藏着,四处想办法搜罗来这价值万金的藏宝盒,将保魂珠珍重万千地藏在其中。 这是他全身最珍贵的东西。 倘或给易南,他应该用得上。 一一二路过花园,见到满院子盛开的茉莉花,摘了一朵,缠绕在玉匣子上。 一一二满意地看着装点后的玉匣子,好看。 易南看了会喜欢的吧。 一定会的。 他先跑到天授阁,里面空空荡荡,易南不在里面,应该是去修炼了。他往回走,易南修行会去哪里,练功堂吗?那好像是普通弟子练功的地方,易南是宗主亲传弟子,待遇应当不同吧。 不知不觉间,一一二溜达到了练功堂,这个点混元宗的弟子们应该还没起,但有前车之鉴,他本想绕开,眼睛略微瞥,便移不开目光了——易南和执法长老正在院中说话。 一一二情不自禁收敛气息,走过去,站在墙角,他不担心长老和易南会发现他,千鹤堂出品的《敛息诀》,元婴期以下无法察觉——院中的两人都是金丹期。 等易南出来,他就把东西给他。易南很强大,但多个保障总是好的。 他爹娘大抵希望他平安健康,入了千鹤堂,修习了《造化录》,身上又有随时能自爆的禁制,他是活不了几年了,但愿易南能平安健康。 院子里两人聊天,声音并不小,一一二隐隐听到了他的名字。 院中,易南表情有些生气,唇紧紧抿着。执法长老赔着小心解释:“易南,不是我包庇弟子,宗规中确实没有弟子伤害千鹤堂成员该如何处置的条款。我上次能罚他们,是因为他们逃学,宗规中有关于逃学的条款。我只是执行者,没有权力擅自处罚的。” “这样大的错,宗规中竟没有规定吗?”易南不可置信。 “没有。”执法长老隐晦地说:“按规定,他们如果想要千鹤堂的人当炉鼎,在宗门攒够贡献,便能兑换一人回来使用。只是一一二年纪小,还不到可以兑换的时间。” “兑换……使用?”易南喃喃。 一一二面无表情,是啊,他再过两年就可以被“兑换使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