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耳朵》 1. 思念(一到五章都微调) [] 《夕阳的耳朵》 文/墨观棋 2023.12.28 过了大暑就是伏天,太阳毒辣滚烫,整个大地像在火炉里焚烧,又闷又堵。 客户Ariu让魏涞去接她,给的地址偏僻不好找,已过中午,微信催了几十次。 魏涞开着车驶进了高速公路,平坦的路加上车辆少,让她加快了速度,风劈头盖脸地往脸上刮。 但这车今天比平常速度慢很多,仿佛要出事。魏涞握着方向盘,风掀开头发,红唇紧紧抿住。 终于小轿车下了高速,停在了路口,魏涞下车环顾四周,这个村庄看着很荒芜,不远处的小卖部牌匾已经被风沙熏黑,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在半空中半死不活地吊着,路边的树营养不良,还没有灌木丛高。 路边有人端着碗吃饭,一双双眼睛凝视她,魏涞心惊胆寒,她打开原相机小心翼翼检查没脱妆后,一颗心才算悬下来,郑重按下了门铃。 映入眼帘的是Ariu的面容,面容精致,手里捧着牛奶,魏涞漏出训练得体的笑容,声音平缓柔和:“您好,您就是Ariu小姐吧。” Ariu笑了,漏出酒窝,“先进来吧。” “没事您先吃,房子我们不着急看。” Ariu变了脸色,有些不好意思,道:“今天可能看不了房,能麻烦您帮我搬手办盲盒去签售会吗?” 魏涞眸中不解,Ariu不疾不徐地补充:“是这样的,我前天和你约了今天看房,但和我偶像的签售会时间重合,所以不好意思今天耽误你时间了。” 那为什么不提前说呢,是为了充当免费劳动力吗? “这个没关系,”魏涞只敢心里吐槽,按照昨晚的她看得Ariu朋友圈,问:“是那个配音演员……杨钧之的签售会吗?” 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从前在哪里听过,她想来想去脑海里也没有这个人的印象。 Ariu脸颊染上红晕,骄傲地仰脖,着重强调了演员二字,“那可能是你追剧看见了配音演员表。” 魏涞笑笑附和,“应该是吧。” 一分一钟过去,时间卡到中午十一点半,Ariu优雅地吃完了最后一口蛋炒饭,两人上了楼梯,Ariu掩面,提醒她心里要有个准备, 魏涞牵着嘴角,“手办不会多重吧。” 房门是嫩白色,打开门一瞬间,魏涞脸上的笑快挂不住了,由于震惊,她站在门口迟迟未进入。 “抱歉哈,手办有点多,难搬。” 哪里是多,简直巨大,魏涞目测这两个手办得有一米八多, “没事,有我呢。” 魏涞很快消化掉情绪。 搬完这两个大手办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了,搬完手办后,魏涞望着一车的手办气喘吁吁问副驾驶的Ariu:“还有东西要拿吗?” Ariu摇头,递了一瓶水给她,魏涞喝了一口,划拉着方向盘,车子驶远,只留下一股黑烟,离开了这个小村子。 但车子越开越慢,天晚了,视野模糊,Ariu不停看手机,耐心逐渐消失了,嘟囔一声:“你这车子怎么回事?是不是出问题了?” “应该没事,这车是公司老车,时间久了正……” 魏涞有些不确定,也许是天特热,她的内心有些急躁,为了工作安慰Ariu,但此刻从前面听见后面崩地一声,彻底不动了,她有些打脸。 “我先下去看看。” 魏涞用胳膊推了几下又上车,来来回回几下,太阳太大,穷山没个遮挡物,过了十几分钟她汗哗啦啦往下流。 Ariu也下来了,用手遮盖住脸站在路边问:“怎么了这是?” 魏涞匐在地面,太阳毒辣,地面气温很高,脸又疼又扎,她还是耐心回答:“汽车抛锚了,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奥,”Ariu回答,迟疑几下指着自己的脸颊问:“你这里是怎么了?” 魏涞知道她说得什么,心底咯噔一下,故作镇定熟练地开玩笑用手抹抹给Ariu看。 “小时候就有了,看,脱粉就掉了。” “……奥。”Ariu杵在角落。 魏涞问:“没吓到你吧。” “没事没事,”Ariu走过去拍拍车屁股,“你有汽车维修公司的联系方式吗?让他们赶紧来,大家都等着我去签售会。” “我这就打,天太热,您先去车上坐着。” 维修公司从市区赶到高速再加上维修,出发去市区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魏涞一个劲赔笑道歉,Ariu起初是生气的,她打了通电话,联系到内部人员,杨钧之发了现场的图片,说没关系,粉丝都在等着,让他们路上慢点, 心情才算缓和。 天黝黑,汽车一闪而过。 Ariu总觉得她能看见有个身穿白裙的女人在路边飘着,没有五官,但总觉得她的视线在跟随着车窗,在笑。脑补中出了冷汗,她朝后望去,什么也没有,只有泛着灰白色的一排排树…… “服务站停吗?” Ariu看过去,将脑补的女人和魏涞联系起来,又气又怂,绷着脸没搭理她。 —— 路灯开起,街道瞬间明亮,有小情侣,有一家三口散步的…… 杨钧之带着黑口罩,即使困了,也坐得笔直,那眼神也透股冷冽,远处粉丝正如一头头狼盯着,他问旁边的助手:“她到了吗?” 阿吉:“联系过了,大概十分钟,只不过Ariu说她想要那个大的。” 远处一辆车子驶来,缓缓降速,副驾驶走出一个金发碧眼的姑娘,杨钧认出她,疲倦紧绷的脸上多了几分随和,阿吉也跟着他起身,招呼身旁的几人出去。 “杨狗帮我手办签个名。” “行,就你事多。” Ariu嘻嘻笑,赶紧招呼魏涞搬运,杨钧之嘴角牵起笑容,随着魏涞抬头,他清冷的音顿住,眼睛明显放大,随后看着Ariu问了句:“你朋友?” Ariu摇头道:“不是,销售员,我请她来帮忙的。” “……奥。”杨钧之声音懒散,又忍不住多看了魏涞,魏涞实在没办法再忽视他的目光,在抬头的瞬间她摸着脸颊,杨钧之眼眸微动,她心中了然,许是她的斑痣脸吓到他了,说实话她的脸是挺可怕的,在光线充足地地方还可以看见血管。 魏涞实在没什么可开心的,由于职业条件反射,脸上却冲他微笑,又问:“Ariu现在走吗?” “啊?”Ariu望着她的脸向后退了一步,说:“谢谢你,我等我闺蜜来。” 她虽这样说,魏涞却在门口站着等,要不是为了有个好印象她早就走了,黄经理的话时不时在耳边萦绕,再拿不到一单她真的要卷铺盖走人了。 阿吉在给大家发乌龙茉莉花清茶,瞧见杨钧之在门口站着,让他进去坐着歇会再回酒店,“小杨老师,我们进去吧。” “水还有吗?” “奥奥,有的。” 阿吉看见他手里拿的有半瓶。 杨钧之从他手里又掏出一瓶,径直离去,在魏涞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左右,“不进去坐着?” 魏涞转身,朦朦胧胧将他的眉眼全部看清楚,五官立体,皮肤白皙,且年纪看着不大,气质却很老成,是现在小女生喜欢的类型——“成熟的儿子”。 她又扭开头,轻轻说了句:“不用了,谢谢。” 杨钧之的确是给她送水的,因为现在又重新坐在大厅内了,阿吉发现杨钧之从A 2. 眼瞎 [] 翌日,窗外阴沉,天好像随时要塌陷,但依旧炎热难耐,一出空调房,汗就立刻冒在脸上。 杨钧之和阿吉在酒店餐厅吃了一顿后,便坐上公交车去往录音棚。 两人都是声浪耳炸工作室的,阿吉虽说在这个圈子呆了两年,但进到录音棚还是紧张,一紧张嘴就哆嗦,不进配音间不说话。杨钧之和配音导演江华打了招呼,便进了录音间,他给江华说了句Ok,江华在喝茶随即停下来,全神贯注。 杨钧之整体状态不错,对到哭戏时,他配音太慢没跟上画面,江华和他交流,他也没听见,只顾配自己的,江华随即站起来,敲了他的门。 “小杨老师,配音没跟上男演员口型。” 杨钧之:“我再重新录一条。” 这次算跟上了,但江华始终眉头紧凑,杨钧之还是没听到他说话,快步走进杨钧之的配音间,含蓄道:“杨老师前期配音感情太重了,一整期下来你的嗓子会废掉。” 随后他又指了自己的麦,问:“麦出毛病了,怎么没听到我说话?” 杨钧之眸子很镇定,先是解释麦,“没出问题,塞得太紧有点堵了。” “情绪入得太急,我再找一下感觉。” “江导不好意思。” 江华摆摆手,“没事,您慢慢调整。” 男三号后十集就下线了,一天下来杨钧才配了六集,阿吉发过微信,就和女朋友约会了。 杨钧之不明显笑笑,下了电梯,他买了杯咖啡,刚喝了一口好友丹桢的消息便发了过来,【什么时候回的北京?】 杨钧之:【就这两天。】 丹桢:【我店准备关门了,出来聚一下,老地点聪哥麻辣烫。】 杨钧之停下脚步,拦了一辆出租车,汽车启程,他的手指在键盘灵活按着:【你这法国人怎么只喜欢麻辣烫。】 丹桢气急败坏,【我家在北京,北京是我家。】 丹桢的父亲是法国人,母亲是中国人,简单来说,父亲恋爱脑,选择和母亲留在了中国,丹桢长得很漂亮,蓝琥珀一样的眼睛,黄色自来卷,身高至少一米九…… 杨钧之赶过去的时候,暮色渐沉,丹桢的穿搭——卡其色衬衫,红色细裤。在人群里格外显眼,这不,还有小姑娘偷着拍照。 “喂,杨钧之,这呢!”丹桢遇见救星大叫,路边大叔感叹,这老外普通话比中国人讲得还好听! 小姑娘们把目光投向杨钧之,暗自喜悦,旁若无睹,议论纷纷—— “这个帅哥更有味道,这个好看的下颚线坐在腿上捧着亲.嘴肯定特.爽,哇!只讲讲就挠心!” “他眼神给一种不会爱人的感觉,和这种人谈恋爱太累了,我还是喜欢这个外国人,傻白甜,嘿嘿。” “呦呵,你们还真选上!” 杨钧之:…… 丹桢:“好久没来过这了,已经发展到二楼了。” 二楼人不是很多,丹桢注意到他没带助听器,“‘耳机’怎么没戴?” 杨钧之正认真吃串,“工作最好不要戴。” 丹桢想到他的经历有点心疼他,的确这事如果被发现,即使凭借优秀能力在配音圈混得下去,“网络道德”键盘也能把他淹死。 “看你发的微博,怎么想着去参加综艺,娱乐圈的水太深了,到时候右耳的事被发现了怎么办?” 杨钧之吸了口气,眉眼有点伤感,“就想找个人。” 两人十几年的好友了,丹桢知道他说的是谁,问:“如果找不到呢?” “找到她不是目的,我就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像小时候一样还被人欺负,总能在电视机上看到我吧,万一想起什么,能鼓励到她呢?” 杨钧之说了很长得话,丹桢陷入沉思,委婉道:“为了朋友,把自己的人生大事给耽误了?” “你怎么婆婆妈妈的,傻白甜的劲呢?”丹桢立马变了脸色,杨钧之倒了杯酒,往他面前一放,溢出桌面,滋滋冒泡,声音解压,属于夏天独有的标志。 他说:“还没碰到喜欢的。” 说到心悦之人,丹桢有点害羞激动,“没给你说,我喜欢上.我一个朋友。” 杨钧之眼睛一睨,嘴唇微微上扬,继续听他说。 “只不过她的心有把锁。” “那你就做这个钥匙。” —— 周三上午总部来检查工作,所有人都动力十足地进入工作,和平日判若两人,魏涞客户被收走了,大闲人一个,桌子整理的都秃皮了。这工作真闹心。 “魏涞姐,你过来一下,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小孟向魏涞拜拜手,魏涞过去,她贴过去低语: “姐我这个客户先给你应付检查。” 魏涞笑笑,瞥到她和Ariu聊天记录,眼神僵了些,平常看着这么温顺的一个人,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清。 “谢谢。” 小孟尴尬地眨眼眼睛,临座的的马橙路嘴都要撇到耳后跟了,也不怕中风,“装什么装啊?” 小孟心虚地呵呵笑了两声,手机一响,Ariu发的:【您好,我还是喜欢魏小姐介绍的那套。】 小孟:【欢迎随时来看房。】 随后她退出界面,给李晟敏发消息,【师傅,魏涞姐好像知道了。】 李晟敏:【她这一单本就拿不到,给谁不都一样?魏涞那客户怎么说?】 小孟:【她还是喜欢魏涞姐希中学校那一套,钥匙怎么要?】 李晟敏:【没钥匙等钥匙呗。】 小孟脖子一凉,瞬间听懂了李晟敏的意思。 中午天气转更阴,黄经理领着总部领导去惠宾楼吃饭,魏涞等到他回来,进办公室,单刀直入。 “我想问你个事,经理。” 黄经理抬眸,和蔼可亲地问,“怎么了?” “我那客户已经妥了,第二天看房,您怎么不给我说一声,把客户给小孟了。” 黄经理也不伪装了,把自己的手机撂在桌子上,冷言:“你看看!我怎么再交给你,搬手办这么个小事你都办不好,客户上我这里吐槽,给公司造成损失我还没扣你工资呢,你还来我这报怨了!” 气氛寂静了会,黄经 3. 翻篇 [] 路边几个人看她胳膊也流血了,吸了口气,拉着男人胳膊好言相劝。男人自觉不好收场,搓搓手,盛气凌人的寡骨脸有点受委屈,说:“你看她那态度。” 声音此起彼伏,“闺女,再给你大哥道个歉。” “她年轻不懂事,来大妹子,给哥赔个不是,这事翻篇了。” …… 最后魏涞拿出三百块钱,男人目光缓和,骂骂咧咧地嘟囔接了钱。 魏涞输完液,第二天再也不下楼去输液了,一是腿疼,二是一夜没睡全是黑眼圈红,翻着公司群,全是捣她脊梁骨的,心态崩了,骂了“造粪机”,毫不犹豫退了,吞着方便面,要死不活。 秉持着过一天少一天的态度,终于腿发炎,发烧不退,把自己作晕了,昏迷的时候在平和路,离她朋友丹桢的婚纱摄影工作室很近,迷迷糊糊地她听到丹桢急切地呼喊她的名字。 医院。 医生连连叹气,丹桢以为她身体出了什么大问题,从椅子上弹出来。 “这姑娘是长期作息不规律再加上营养不良,拖延成病啊。 “腿发炎也不知道,一点也不爱惜自己。”” 丹桢心口一震,他虽对魏涞有好感,却对她这个人从来不了解。 医生看他这副模样,埋怨他,“你对你女朋友一点也不上心啊?身份证带了吗?去办住院手续吧。” “先用我的。” “用不了,回家拿了再办。” 医生写着看不懂的连笔字,顺着镜框瞥了他。 魏涞总算有了些生机,她口渴得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丹桢说:“你要住院,用身份证,家里……你家钥匙呢?” “奥奥,”魏涞赶忙侧开身子拿钥匙。 丹桢不忍地撇开她腿上的伤疤,声音温柔:“你输液不方便,我帮你拿。” “包里第二层,”魏涞喝了口水,说:“谢谢。” “不客气,我们是朋友。”随后转身离开,魏涞突然脑子一震,想到家里特别杂乱,挂吊瓶不能离开,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魏涞离开。 黄昏时分,从地平线升起一抹彩霞,从紫色过渡到粉色,大雁飞过,像是彩霞里的一点墨。房屋都被染成了橙色,绿叶成金叶。看样子明天天气不错。 魏涞让护士打开窗户,鸟儿被惊醒,轰地飞开了。魏涞望着沉默,心里想着鸟雀都比她快活。 丹桢买晚饭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望着窗子一言不发,调整好心态,嘴角笑着,走进她说:“看我买了的什么,上次你说领过奖金请我吃饭,馋那个铜锅涮肉好久了。” 魏涞也不知怎么回事,大概是因为太过伤心,袒露平常隐蔽的心,搓着自己的脸,说:“抱歉,因为这个被开除了。” “丹桢你知道吗,和我一同被开除的还有一个长得很美丽的女生,这年头漂亮和丑陋都是一种罪,只有普通才是被大家认可的,我甚至不知道人生之路什么是有意义的。” 脑海里瞬间想起来了杨钧之的旅行综艺,消纵即逝,丹桢连连摇头,嘴都白了,“但魏涞,人活着不是给别人看的,我觉得你长得很高级,我喜欢你这种清冷攻击的美,他们庸俗。” 魏涞探他,丹桢望进她的眸子,没由来得紧张,“我觉得这个斑痣恰到好处,特别有个性,换句话说没想过当模特吗?” 这下轮到魏涞沉默了,丹桢害怕魏涞认为给她开玩笑,正想开口,魏涞忽地笑出声,“虽然你的安慰没多大用,但讲出来,我觉得心情好多了,谢谢你啊。” 丹桢心底难受地出了医院,在车子沉默着,随后拿出手机,给杨钧之发消息:【兄弟,你是旅行综导师,我这边推荐一个朋友去你的综艺你要吗?】 杨钧之大概收工了,很快回了消息,模棱两可的答案。 【这个综艺非常小众,颜值焦虑甚至影响到工作生活,我才会推荐,这个需要很大的勇气,你朋友同意在电视机前面揭露伤口给大家看?】 丹桢手指僵在半空中,他一心想让魏涞走出去,却不曾问过她愿意不愿意。 【我问问。】 —— 一个月后,魏涞出了医院,丹桢跟着进了出租房,刚关上门就闻见了一股物体腐烂变质的味道,他越靠近厨房气味越近,走进一看,他震惊了。 锅碗瓢盆都在污水池里,蔬菜生了虫,苍蝇随处可见。 魏涞立在角落,终于漏出活气,尴尬笑笑,眼看他快走进卧室,赶紧关了门。 “女人的卧室有什么好看的,没什么好看的。” 丹桢黑着脸,这倒不是因为他现在讨厌魏涞,而是他想到魏涞就是天天这么应付生活,觉得很生气。 他冷冷道:“我就看一下。” 魏涞没反应过来,平常生气都是在微笑的人,却因为这个这么凶。 丹桢大学是学心理的,又因为他喜欢魏涞,刹那间知道她想的是什么。 “魏涞,你能不能多爱你自己一点……” 我可以陪你一起啊。 但这话他没敢说,一个容易害羞的外国帅哥。 魏涞心口一震,醍醐灌顶,但不想承认,讪讪笑道,“……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没打扫房间。” 丹桢大跨步,眉头越来越皱,拿起杯子里的水,“白水泡面包,这吃的是哪顿饭?” “上班起来晚了,扔了怪可惜的,”她看着丹桢注视着床铺,说:“床上的衣服是我工作忙,忘记叠了。” “你是真的喜欢销售这个行业的吗?” 丹桢反问,他原本想和魏涞商量综艺的事,看到她心理问题那么严重,不愿意去也得去,想法从心理顺到脑子里过滤一遍,吐出来就变了味。 “魏涞,我一个朋友是旅行综艺的导师,嘉宾一期节目五千块钱,销售干得不舒服,我们就换一个,暂时找个能扶持生计的工作,你说好不好?” 魏涞干巴一笑,“我又不是演员,长得又丑。” “我觉得你很好看啊。” 说完,耳朵眉眼可见地红透了,他紧张地瞥开视线,但语气特别不容置疑,“就这样定了,我和我朋友说一下,让他赶回来一趟,见个面,你了解一下这个综艺。” 魏涞没拒绝也没答应,她暂时还找不到工作,五千块钱真的很诱人,她照着镜,右脸是正常的,红唇,黑眼圈粉底都没能遮住,眼尾锈红上扬,带了点攻击性的颓废美,只是……左脸不堪入目,可以这样说斑痣上长了个脸,光影晃动,一明一暗,将脸似乎分成了两人。 去了综艺又能怎么样,还能比现在更糟糕吗,死马当活马医吧…… 大城市早九晚五,到了夜里人都狂欢,车水马龙,灯红酒绿迷人眼。魏涞睡了一整天,光影打在桌子上,突如其来的孤独感把她死死压住,像溺水,顶着鸡挠一样的头发久久未动,她讨厌这种毫无征兆没法把控的情绪,突然一个鲤鱼打挺,拖着鞋往外走。 街道灯光通明,热闹非凡,魏涞手里拿着篮子,另一个手在接电话。 “妈,这么晚了还没睡?”她有些惊讶,将一捋刘海别在脑海,聚精会神地在选关东煮。 黄乔在剥玉米,笑着说:“寻思你该下班了,就给你打个电话,涞啊,今天是你生日啊,吃蛋糕 4. 广海 [] “不是,吴川人。” 魏涞稀罕,她一个地道的北方人怎么能听到南方调,后来她细想了一下,可能和小时候在温江呆过几年有关,魏涞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眼——标准的南方人长相,浓眉大眼,登时觉得他眼熟,顺着他的话问,“杨老师是温江人?” “嗯。” 杨钧之身子往后倾,大手握住茶杯一动也不动,像在认真思考又像跑神,总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个服务生走过来拿走了空盘,将糯米藕片端上来,这一动静使他反应过来,伸出手往里挪食物,剩下的凉拌豇豆放在了左角落。 “我们边吃边讲,魏小姐应该事先了解过,我们这个综艺不是在室内,而是在室外,等会我发个文件给你。” 他的态度比着刚才有点冷淡,魏涞也没太在意,开了句玩笑,“我还以为是改造人体的节目。” “改造心理也是改造,”杨钧之笑出声,语气也轻松了,“你想改变现状的话,考虑考虑,节目组报销,就当免费旅游了。” “报名的话有五千块钱是吧?” 杨钧之余光中是丹桢,后者吃的正香,他默认点头。 “那可以吧。” 杨钧之:“从官网报名。” 魏涞盯着杯子发呆。杯子里的果渣沉底了,显得果茶混沌,喝下去就会喉咙痒,她莫名觉得如果一群人在一起取暖还挺好的,但她还是害怕在众人面前一直露面的,最后还是把果茶喝下去了,想咳嗽,声音憋得略低,问:“规模很大吗?” 杨钧之却陷入安静,一旁的丹桢倒是抬头看了他好几眼,用胳膊肘捣鼓他,魏涞还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了,正想道歉,杨钧之突然问:“你刚才说什么?” “规模很大?” “自制的,不大。” 这下轮到魏涞沉思了,不大是不是代表嘉宾不多,人不多就会舒服些。话说回来,杨钧之除了配音,竟然能做起综艺,她想着忽地说出来:“那还挺厉害的。” 杨钧之以为魏涞是在和他说话,友好接话,“一般。” 三人有一腔没一腔地聊了会,不知不觉二楼也上满了人,路边都亮着灯,把整条街照得比星星都密,杨钧之付过钱,魏涞喊住他。 “杨老师,我加你微信吧。” 杨钧之年纪比她小,魏涞话一落总觉得心里怪别扭的,他反倒没什么问题,加上微信后,收起手机说:“后面有什么不懂的再问我。” “谢谢。” 杨钧之给丹桢示意,“我先走了,晚上还有直播。” 丹桢:“嗯好!魏涞我送你。” 魏涞笑笑:“骑共享单车送我?我自己回去,放心我好多了,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 两人在路口僵立了会,夏夜的蚊子比较多,丹桢细皮嫩肉,为了在魏涞的面前保持形象,硬是没抠,终于忍不住了,用手拍拍后背,面容皱得像吃苦药的小孩,很滑稽,忍不住道:“到家给我发信息。” “知道了,比我爸还啰嗦。”魏涞被他逗笑了。这个月不舒坦的心情有所消散,一舒心回到家进行了大扫除,把墙壁也拖了,又拿着过期的空气清新剂到处喷,呛得她鼻子痒。 这会已经出汗了,把拖鞋一甩,躺在小沙发上大口着喘气,心里平静了会,洗澡去了,等吹头发的时候,手机响得不是很明显,但屏幕亮了。 魏涞盯着好友申请很长时间,直到头皮烫得她倒吸一口气,心里有些烦躁,同意了小孟的好友申请。 小孟:【魏涞姐,Ariu的事真对不住啊。】 魏涞头有些疼,叹口气打字:【这事不怨你。】 小孟消息又来了:【姐,周末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单子到最后落到谁手里都一样,你不用太愧疚。】 消息截止到这,魏涞把她删了,群里的人都删了,细长的手指停在了最新消息上,随后手一挑给杨钧之发了条消息:【杨老师,AA。】 不过她没等消息,敷了个面膜,之前工作忙,面膜一直没空敷,即将过期,刚才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床底烂了一袋子橘子,白毛黏糊糊的,一袋子水,怪不得总觉得屋里一股臭味。 魏涞敷着面膜杵在床边,像个鬼。她意识到自己是时候要做些什么了,节奏慢下来,享受生活。 时间也越来越晚,屋内伸手不见五指,手机发亮,魏涞从睡梦中惊醒,伸着胳膊费了老半天的劲才捞起手机,揉了揉脑袋,看杨钧之发的信息,消息是这样的:【第一期节目在广海,到地方发消息通知我,我们去接你。】 魏涞翻了个身,床嘎吱一响,她咕哝一声:“真够随便的。” 【谢谢杨老师。】 【嗯不客气。】 对话简单又粗暴。 魏涞打开了杨钧之发的《拥抱一下吧》通告,手在键盘定住,脑子在思考,这个综艺不长只有十期,十期去八个城市,这种边打工边旅行的综艺还是吸引她的。 北京的房子月底也到期了,魏涞去退房的时候,房东太太正在做面包圈,看见魏涞过来给她拿了一个,笑得鱼尾纹都漏出来了。 “尝尝味道还可以吧?” 魏涞心里有事给她说,只吃了一小口,目光跟着房东太太走,只到面包在手中变凉了,道:“姐的手艺可以拿出去卖了。” 房东太太听着很受用,爽朗大笑,“喜欢的话,等会拿走些。” “姐,我想退房。” 这话说得没有任何前兆,房东太太怔住了,问:“为什么啊?” 魏涞长话短说,将公司的事轻轻带过去,只说自己要闯荡广海,一直呆在北京没什么意思。 房东太太问她:“以后还回北京吗?” “回,当然回。”魏涞坚定道,却不知道她这一走,将改变一生。 离开北京这天,天气忽然晴得热烈,暖阳给大地似乎镀了一层金,天空湛蓝,鸟雀呼晴。房东太太送的她,还给魏涞缝了一个小被子,夜里坐车用,魏涞什么东西都没带走,只拿走几件贴身衣物。 火车好像就在耳边咆哮,身体一震一震的。窗外是灰色高耸的大山,细白的小溪,都在魏涞面前一闪而过,车子震得没法欣赏窗外的风景,困难地大巴上安顿下来,腾出一只手给父母发消息。 “怎么这个时 5. 关心 [] 魏涞在维纳斯酒店住了一夜,杨钧之付过钱就离开了,另外还有一张早餐券,她饿透了,拿了两份早餐——蛋炒饭和热干面,另外还有面包片,热牛奶。 也许她拿的食物太多,引起喊“早上好”的服务生瞄她好几次,揭下口罩的时候,服务生心情复杂,一瞬间幻想魏涞的故事——孤独,可怜……她突然羞愧了,身子发麻,眼睛一瞪,赶紧把头扭了过去。 魏涞不知晓她的脑补,手机往桌子上一扣,就坐在窗边安安静静地吃饭,太阳晒着纸片一样的身体,黑碎发一丝一丝贴在细白脖颈,浑身显着孤寂感。 阳光越来越锋利,魏涞昨天赶大巴没怎么吃饭,盘子吃得很干净,被照得透亮,这下服务生更加可怜她了,收盘子时直直凝她清瘦的背影,简直脑补悲惨剧。 这边的魏涞毫不知情,已经下了电梯,来到马路边等人。 杨钧之走得时候说要接她,七个人在老宅子汇合吃饭,最后抽签,魏涞分到哪一组就跟着哪一组工作。 这个点街上的人有些多,魏涞拘谨地站在偏僻的路口,即使身旁没什么人,她还是紧紧贴着墙壁,唯恐有人注意到自己,蜷缩得肚子也有些疼了,神情还是尽量坦然,但脸上总觉得有虫子在趴,又疼又痒,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半张令她作呕的脸,她又不自在的低下头抚了抚刘海。 “魏涞,怎么站在这,都看不到你了。” 她忽然看到杨钧之朝这里走来,又和她说话,终于可以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魏涞松懈下来,嘴角挂笑,“这里风小。” 话音刚落,有几个靓男靓女离杨钧之越来越近,像是一起来的,魏涞盯着他们深感不安,果不其然,他们停在了杨钧之身旁。 杨钧之伸出手介绍三人,“于好,张梦钰,顾西洲。” 魏涞只好露出一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道:“魏涞。” 她说完,就对杨均之说:“我们可以走了吧。” 少说点赶紧离开这里吧。 偏偏张梦钰自来熟,时不时讲个冷笑话,笑得像个下蛋的母鸡,一路咯咯叫,引来路人流连回头,魏涞察觉张梦钰的的视线,像被冻僵了,走路极其不自然。 杨均之大概是感受到了她的窘迫,敛起笑容,对她言:“晕车?” 魏涞顺着台阶下,“是有点。” 杨钧之的旧友陈善堂是广海人。在广海有个老宅子,十分有威严,黑墙白瓦。大门外有两个石狮,从低耸结实的围墙可以看到院子里的一颗红枣树,红的绿的,在这个老宅子里特别惹眼。陈善堂父母十代从商,最近两口子去外地扩展生意,不在家,所以这座宅子现在相当于旅行团开会的地盘。 地下掉落一片红,院子里人摘枣不亦乐乎,魏涞还不太适应这种群居人多的场合,找了个借口,赶紧溜进了堂屋,几人还在议论,说实话,除了魏涞,剩下的六人心理都没什么毛病,什么无聊寂寞,或者是职场受挫,被分手劈腿等。 这种情况,违背了杨钧之的初心,综艺做起来还真不是想象的感觉,但起码有魏涞,他的综艺可以有点意义。 “小杰,晕车药还有吗?” 杨钧之想到她晕车,周遭安静片刻,小杰赶紧起来,往屋里跑,边跑边喊:“有有有,我去拿给,她叫什么……这个姐姐。” “我去送。”杨钧之道。 张梦钰咳嗽一声,脸都憋红了,八卦极了。 “杨老师肯定对魏涞姐有意思。” 于好闭目养神,敷衍她,象征性地问了句:“为什么?” “哎你想啊,我们当初来得时候,有人接吗?没有吧,”张梦钰用肩膀顶她,“还亲自送药去屋里,你说平白无故地杨老师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不知道。” 张梦钰嘁了声,便不理会她的古板无趣。 房间并不隔音,杨均之听到了,他站在木窗下,遥望太阳肆意疯狂,枣树上的枣红得热烈,像抹夕阳,他像被烫伤了,眼睛火辣辣的疼,竟然模模糊糊望到记忆力的小女孩在对他笑,说来也可笑,他竟然忘记了她的名字,这下找她难上加难,他只想对她说一句对不起。 当时杨均之才六岁,忘记她的名字也正常。 童年时期,杨均之右耳失聪被当作怪物,没少被人欺负,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一年级下学期。隔壁巷子里来了一个有钱人,杨均之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只记得他女儿左脸有块斑痣,像红铜,非常吓人,她说不想去医院会留疤的,太丑,她爸来这里就是为了医治她的脸。两个小人同病相怜玩到一起,她性格像个女汉子,经常拿个红砖头保护他,红砖头像她的斑痣,他渐渐喜欢上了她的斑痣。 事情的又一个转机发生在三年级,他爸妈突然不让杨均之和她玩,杨均之不理解你们大人突然绝交,关我们小孩什么事情。 学校被霸凌的主角成为了她,但她身旁已经没有任何人保护她,再后来她搬家离开了温江,丹桢问过他,为什么你当时不保护她? 杨均之心疼得直抽,声音颤抖,不愿意在回忆被人拉屎骑马……这些生理上的阴影是无法被消除的。 “当时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看到欺负我的人腿就麻的走不动了。” 丹桢叹口气,尽力安慰他:“都是小孩别放心上,” 说完这话丹桢发现连自己也骗不了,更何况杨均之本人呢,所以当杨均之和他的导演朋友合作创办综艺的时候也拿出资金,希望杨均之能早日解开心结。 但他对魏涞照顾也是因为两人有七分像。 “谢谢你。” 杨均之从回忆里抽出来,向后偏了骗视线,发现魏涞正站在他身旁,他跟着看窗外人群热闹问道:“好些了?” “嗯。” 其实她不晕车,只是不太适应周围有太多人,总觉得不自在,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她的脸上,魏涞有点震惊和感动,作为导师的杨均之多开导她:“总闷在家里人都要发霉了,多出去走走有好处。” “嗯,杨老师发给你的钱怎么没收?”魏涞翻到手机一愣。 “请你们吃的。”他说这话声音清冽空旷,介于少年感和成熟感间,在吵闹的声音间特别有辨识度,魏涞暗想是吃配音的料。 窗外他们这么兴奋,是因为另为导师丁俊回来了,猛地一听这名字不好听,人也不如其名,他有些胖,笑得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有两个肉酒窝,挺可爱。 “出去看看。”杨均之说。 “你就是魏涞,我们都玩了大半月,你怎么才来?错过太多了。” “什么好玩,天天工作多累死了!” “年纪轻轻的,累一点怎么了!” …… 魏涞情不自禁露出微笑,这群人看着很可爱。 “我们先干正经事,”李启明戴着黑框眼镜,更显得皮肤白,模样斯文,平日不爱说话,这个时候大家静默眸子统一移向他,李启明抬了抬眼镜,正色道:“吃饭吧,俊哥,买的北京烤鸭凉了。” 张梦钰打趣:“你只是看着老实啊!” 李启明听到她说话,耳朵红啦。 丁俊救场,“烤鸭是凉了,我们先吃,吃完干另一个正事。” 这北京烤鸭的确不错,外焦里嫩,还没揭开,香味就飘出来了,于好熬制的八宝粥,下面沉着两颗大红枣,一咬爆汁,特别甜,另外还有几个煎饼圆滚滚躺在盘子里。 吃着饭大家还在聊天,气氛随和有趣,魏涞捧着碗安安静静捧着碗,比平日多喝了半碗粥。 煮饭的人歇着,闲着的人扫地洗碗,温水里全是泡沫,看着特好玩,杨均之刷碗特别慢,张梦钰冲进厨房,立在灯光下望见杨均之和魏涞齐齐望她,他们在一起洗碗,张梦瑜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词——相濡以沫, 她简直要磕疯了,小脸红扑扑的,语速非常快:“你们慢慢洗,洗完魏涞姐过来抽签。” 拔腿跑了! 小姑娘情窦初开的样子还挺可爱,魏涞嘴角上扬,但不明显。 这个点还在开拍,几个摄影大哥尽量没存在感,让他们舒服自然一点,拍出来的效果自然一点 6. 相怜(已改章节) [] 这块插曲转移到室外,饭店依旧人声鼎沸,饭烟缥缈,锅里嘟嘟冒泡,香味浓郁,魏涞忙得不知东西南北,脸上冒汗,里衣紧紧粘住背,黏糊糊的,非常难受,但一颗心还在外面挂着,换水加汤一双眸恨不得钻出去。 夜色渐浓,月光如凉水倒了一地,便越发清冷。一大堆人围在了摄影师旁,指指点点,最后魏涞没看清楚,又过了十几分钟人都散开了,杨钧之挡住了他,那么高大的人。 摄影师垂头丧气坐了出租车离开了,她心忽地一跳,深感不妙,但女客人的面容有些缓和,步伐迈的极远,卷发跳跃,发丝都带着怒气,进来了。 钱没付,魏涞知道给她免单了,这钱从她工资扣。 一整晚她都没和杨均之说上话,也不知道事情怎么解决的,会不会牵连到两人,摄影师离开会不会不干了,综艺万一取消五千块钱怎么拿到手,怎么给父母说呢,想这么多,魏涞脑袋沉沉,轻轻按了按脑袋,小胖走到一侧问:“姐,是不是不适应?” “还可以,腿有些酸。”她没什么表情,趁着打水,找到了杨均之,问:“摄影师怎么离开了。” 杨均之微微俯身,歪着头,耳朵尽量离她近些,声音有些严肃:“没怎么,今晚不拍了。” “我去找经理。” 杨均之拽住她,隔着衣服,魏涞感到了他温热而健壮的手掌,就这样忽然愣住了,很快反应回来,道:“出了事我应该去解决。” “不用去,这事情我已经解决过了。” 杨均之还想说些什么,小胖的声音忽远忽近的传来,喊魏涞,杨均之宽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去再说。” —— 星穿黑云,像流动的小溪,金光粼粼,把树印成一个个银针,立在夜空,整个老区像古堡,静静坐在银绸子一样的灰色小路中。 魏涞现在可没心思欣赏奇妙的夜空,觉得自己从出生到现在哪哪都不顺,从出生就有的斑痣,还害老爸救她心切被暗敌握住软肋,药品上市遭成买药的温江人昏厥,一世英名被狠狠摔在地上,入狱,他的背再也没直,无法抬头做人。 如今呢,又连累拍摄进度,还得抽出宝贵仅一个月时间为零零四八做宣传。 “先吃西瓜,”于好的声音从后背传出来,轻轻走到她身旁,跟着她看星光,“别担心太多,杨导师会处理好的。” “杨老师呢?他什么都没给我说。”于好来了,魏涞却淡定欣赏远望星空,手心出汗了。 “他不放心跟拍摄影师的剪辑,在屋里剪辑视。” “我去看看。” “魏姐,你还好吗。” “很好。” 人笑得话脸上的肉是跟着动的,五官也是弯着的,可魏涞只是嘴巴稍微有幅度,假笑十分明显,她现在心情很乱,装也懒得装,于好安慰她她只觉得这人很烦。 “别把那女人的话放在心上,是她小孩乱跑撞到热水桶,也辛好你拉住了小女孩,恩将仇报的是她们。” “可她的确是被我吓哭的,我当时口罩突然就掉了。” “可他们也得到补偿了,关于他们的视频也都删除了,魏姐,这一切都和你没关系,没什么好难受的。” 两天接触下来,这可能是两人交流最长的对话,接下来都沉默了,魏涞想自己处理这件事情,终于看了她一眼,对她说:“只有杨均之在屋里处理烂摊子,我却在这……欣赏夜空,这似乎不太好,我们回去看看。” 一栋楼灯亮得没几台了,三人还在交流怎么剪辑视频,既不耽误拍摄目的,又可以宣传零零四八的美食,魏涞和于好看着都没刚才有精神了,杨钧之放松两个女生的心态,耸了耸肩,道:“以我的技术,早知道不让他走了。” “一个电话让他过来。”于好开玩笑。 杨均之和魏涞相互对视,都笑了起来,他看她心情恢复的不错,大口喝了一口白开水问:“同时拍摄美食视频有些来不及,魏涞你有什么见解。” “我们专门开设一个账号为他们拍摄,做美食宣传怎么样?” 灯光白炽,杨钧之和于好的目光出现一抹惊喜,魏涞抿了抿嘴,坚定道:“既然麻烦因我而起,我建立账号,专门拍摄。” 这件事情就这么解决了,杨均之让魏涞早点睡,但魏涞总觉的这事情无法解决,睡得不安她几乎没怎么睡觉,不断筛选流量大且风格适合的平台,最终定在了小绿林。 已经夜里两点了,她的眼睛熬得干疼干疼的,呼了口气,喝咖啡,继续翻看大博主发的剪辑视频用的软件与技巧。 夏风凉爽,陪着魏涞上半夜,下半夜躺在坚硬的床上,也觉得是在柔软的床上,之前还没干过这种工作,体验了一天一双腿都好像不是她的了,明天去后厨,会不会比今天还忙,想着想 7. 生动 [] 星星像银锭子,一颗颗给串了起来,串得太满,要掉落水里,银闪闪的,唯恐动静太大打散了一湖星光。 魏涞正孤零零坐在草地旁剪辑视频,专门找的安静的地方,这里离人工湖进,没什么小屁孩,小情侣倒是不少,这有一对,那有一对。她穿着黑色针织裙,盘着卷发,整个人与夜色似乎融为一体,倒显得有些孤独,杨均之总觉得她笔直的坐姿有股韧劲儿。 “先吃点烤串,丁俊一会儿就来。”杨均之朝她努了努下巴,露出圆滚滚的喉结。 “好的,谢谢。”她给杨均之让了位置,示意他往电脑上看,“您看这里,实景拍出来的效果总觉得有些违和。” 两人探讨了会,也没能说出最容易让人忽略的地方,再说杨均之也不用这个软件,对于一些功能摸起来很生疏,杨均之干脆让她停止下来吃烤串,欣赏广海的夜景。 “先吃吧,丁俊在陪他们买奶茶一会就来,魏姐该放松就放松,别这么事业脑。” 提到丁俊,他特别牛逼!拍的剧步步封神,一种看似平常的转场,人物风景特写,特别能拿捏人的情绪,去年一部“死”剧,他翻拍,已上映就火了,网友纷纷感叹经过丁俊一拍,氛围突然高级了。 丁俊同意并且参与杨均之拍这部没人气,普普通通的综艺,也是因为关系他有预感这个综艺会火,因为特别真实,能把人带进去,现在娱乐圈的综艺很快做不下去,不都是因为有剧本,炒CP啦,互掐啦……他本人也没摆什么架子,肉嘟嘟的脸搞一个小辫子在脑后,五分裤,黄色T恤衫,价格不华丽但舒服的运动鞋,在人群中很像一个陪弟弟妹妹们逛街的邻家大叔。 张梦钰手里拿着三串具有广海文化的糖人,顾西洲状态与她相反,浑身透露着没劲无力,看见坐在草地旁的魏涞,眼神终于亮了起来,迟疑片刻问魏涞:“……怎么不见于好?” “奥,她胃有点不舒服,早睡了。” 话落,她便不顾顾西洲的难堪脸色,专心研究视频了。 漫画师张梦钰立刻闻到了于好和顾西洲的不对劲,哇呜小小下,她转身眯眼自动忽略了丁俊,魏涞和杨均之也贴着呢。 冷风瑟瑟,只剩下自己是孤家寡人了。 “张梦钰,过来,抓蛐蛐。”张启明起身扶正了眼睛。 张启明?让我去死好吧…… 张梦钰从自己的小世界出来,望着他,嫌弃地摇摇头,喊道:“你旁边有俩小孩呢!你们自己玩吧!” 她跑走了,最近遇到了创作瓶颈,需要谈一场恋爱拯救一下漫画。 魏涞这边正用备忘录记下丁俊教她的技巧,一老一少坐在地上,他们谁也不把她当异类,魏涞的心情飘飘的,随轻风飘在树梢,杨均之腿伸得老长,倚靠在老树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偶尔望见张启明撅着腚和小毛孩们逮蛐蛐,争论得乐此不疲,也会静静勾起唇角。 不多时,顾西洲从他身边停下,身上的烟味很大,杨均之不自觉地皱着眉头,嫌弃问道:“吸了多少?” “不到两包,”顾西洲又笑笑说,看似心情还不错,“别用这种目光看我,剩下半根都扔了。” “没吸完就扔,你知道你是为什么吗?” 张梦钰不知从哪钻出来,估计又画不下去了,闲得无聊,贱兮兮来着这么一句:“说明您心急躁啊,讲讲呗,开导开导您说不定能立马好起来。” 嘿嘿,刚好能找点灵感。 顾西洲手悄悄握紧了,什么话也没说,朝着魏涞走去,从兜里掏出一个透明袋子,递给她,开口第一句是:“你和于好住一个房间?” 夜灯打在袋子包装,那是胃病药,魏涞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 顾西洲念到于好的名字,眸子有些消沉道:“回去给于好。” 杨钧之一行人的目的直奔丁俊,社交软件上听丁俊教学,也不如面对面来得爽快,更何况七个人这次见面后,就要等到下月初一。 综艺流程是这样的—— 七人工资累积,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谁赢得多,选择一个城市旅游,后续就在这工作了,听着似乎有点草率玄乎,但也花不了太多钱,因为没什么剪辑师,打光师……全都是自己人,杨钧之没打算用这个综艺捞钱的。 四个人在公园小坐一会,又去了KTV玩,顾西洲回去睡觉了,别人心情沮丧——狂吃逛街,打游戏。 顾西洲是狂睡。 魏涞虽说状态比着刚来强得太多,但是吧,她还是无法适应现在这种群嗨的状态,回出租屋里剪辑视频了,顺便把药给了于好,象征性地关心了句:“胃疼好些了吗?” 于好追剧的头抬起来,胃又疼了,皱着脸笑, “并没有。” 关心后的时机已到,魏涞把药递给了于好,“吃点药,多喝点白开水,顺一顺,暖暖胃就好了。” “谢谢。”于好低着头倒水,整个人有点虚。 “不用谢,这是顾西洲买的。” 于好的脸猛然变色,把药丢回了桌面。 魏涞心中了然两人是有什么过节,默默走到摄影师,挡住了摄像机。 “真不疼了?” “真不疼了,”于好起身,勉强拉起嘴角,这笑比哭还难看,“魏涞,我有点困了,先去洗漱了。” 魏涞点点头,便从包里拿出做笔记的本子,剪辑美食视频,声音尽量轻点,但于好蒙着被子一动不动,但时不时听见她吸鼻子的声音。魏涞本就剪辑很生疏,一步错从头再来,注视电脑剪辑滤镜有点烦,提着电脑出去了,收到了顾西洲私聊:【于好吃药了吗?】 【没有,我在阳台,她看着挺难受。】 魏涞看看时间,已经两点了。 【这个点应该睡了。】 杨均之:【五千元,你是要微信还是现金。】 魏涞退出和顾西洲的聊天页面,打字:【微信。】 于好请了一天假,没起来,也不知醒了没,魏涞也没看,把饭放进锅里等她醒来吃。 天气难得不骄不躁,她脸上围着一个咖色丝巾,只露出右张脸——瑞风眼,唇薄,有点古典韵味的美,走路时丝巾跟着晃,依稀透过光影可以看见斑痣脸,那双眼睛寡淡,没任何七情六欲一样,这样神秘,引得路人拍照。 林荫路惠风和畅,高中生的铃声哗哗响,两人并排漫步晒着暖阳,后排跟着跟拍师,他嘴角咧的像哈巴狗,脑子也不知在想什么,快到零零四八时的虹桥,有卖桔子的,带着脆生生的绿叶。 杨均之扬起下巴,刘海被照得金黄,声音也十分有生命力,尾音上扬:“魏姐买点?”< 8. 他问 [] 魏涞终于正视起杨均之,少年很高,她才到他脖颈,再往上看去,是少年圆润的脑袋,碎发在发着金光。她和他相处下来这些天,能感受到他思想上比同龄人成熟。 烈阳暴晒,魏涞问:“你多大?” 杨均之也没想到魏涞会问他年龄,愣了一下,眼睛在看对面餐馆,“二十五。” “魏姐,去吃饭。” 对面邬三冒烤鸭新开张,老板换了,汤粉店换成了火锅。这条街全是火锅,几年疫情,大家变得舍不得吃穿,尤其饭店生意特别难做,但零零四八的生意比上月好。 “你们生意怎么样?” 邬三服务阿姨端上小份火锅,锅里没肉,只有几个腐竹,豆腐,海带与土豆片,魏涞夹了一块豆腐块,心里想的是这锅里没烤鸭,嘴上道:“我们店里生意吃饭都带排队。” 她说的没错,小绿林慕名前来的人的确不少,每天都得有三十多桌,小绿林也涨了几百粉丝,其大多都是奔着杨均之。 “听口音你们不是本地人。” 魏涞:“体验广海的风土人情。” “你弟弟真秀气。” 杨均之笑了:“我和她长得像吗?” 还想说什么,魏涞接了一个视频电话,声音很小,听着对话对面应该是她父母,声音蛮舒服的,他合住嘴巴,感受温馨氛围。 “魏涞,在外面吃饭?” “嗯,”魏涞咬了一口米,皱眉。 真硬,还没魏远山做得好吃。 “五千块钱收到了吗。” “收到了收到了!涞啊出差什么时候回来?我和你爸准备旅游去北京看看你。” 杨均之全听到了,目光一顿,喝茶视她。 “再过半月。” 杨均之还在对面坐着,她不想透露家里的事,很快挂了电话。 中午有两个小时休息时间,可以回家休息,出租房又高又挤又湿,统一灰白色,门也是灰色,是广海一贯特色。 门咔擦一声,吱呀一声。 杨均之盯着她的后脑勺,喉结滚动,咽了唾沫,问:“下月要走?” “嗯,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屋里,于好正在看电视,声音不远不近落到杨钧之耳中,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明明右耳失聪怎么还能听到男女对话的声音。 那几句台词就是—— “去哪里啊?” “回家。” “然后呢?” “上班喽。” “不上班行不行?” “不上班你养我啊?” “我养你啊。” 杨钧之的腰顶着桌角上,也不知什么原因,喝了口茶,眼神自然,解释的显然欲盖弥彰:“你走之后,有人接着走,综艺还怎么做下去?” 魏涞笑笑,转身进屋,只留下背影给他。 “我当时从官网报名的。” 意外之意就是想来的人有的是办法。 —— 魏镇是北方的一个小县城,交通落后,公交车旧破肮胀,车子启动还轰隆隆地响,混杂这人粗鲁地大声嚷嚷,臭脚丫子味,狐臭味与烤串味……与冰淇淋的甜味混合在到处是烟味,灰茫茫的空气中。 魏涞往后靠靠,面色如霜,想到一群见风使舵的亲戚,脸色更加冷冰了,这破地方不仅不仅脏,人也脏。 魏渊山曾经是温江医学科技园的教授,工资不用想也过万,在温江二环还有一套房子,七大姑八大姨经常占小便宜,从中间捞点好处,魏渊山夫妇也没说什么,给他们吃好的用好的。 有时候善良是在这个社会生存不下去的,魏渊山与几个队友获奖,当时报名是用魏渊山的名字,所以奖牌,与奖金之类的都属于他,他本人还有点羞涩,志不在名誉,只想把魏涞的脸给治好,请了队友吃饭表示歉意,几人谈天说地,魏渊山也没察觉出异常。 三月后,魏渊山研发的药查出了违禁产品,服药的人均昏厥,几个队友装死的装死,跑的跑,责任全是魏渊山的,抚养孩子的责任全揽在了黄乔肩上。 黄乔回了魏镇本想依靠魏渊山这边的亲戚,他们这个时候知道了新闻,与黄乔划分了关系,即使黄乔极力证明没有死人,她丈夫没杀害人,终于事无补。 魏渊山出狱后,少不了闲言碎语,两口子在镇里大气都不敢出,就感觉是他们做的,值得高兴的是,他有了工作,出租车司机工资虽不高但集上的人没多少人,魏涞在北京也安顿下来,魏望远也考上了二一一,生活总算有了盼头,尝到了些许甜味。 但没想到,魏涞在北京主动离职。 魏渊山腿上打着石膏,半空中吊着,他扶着缠纱布的脑袋,和善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绷着脸,黄乔在旁边削苹果,直直使眼色给魏涞。 “五千块钱到底从哪来的?”魏渊山狠下心没看魏涞,手里拿着报纸,眼睛瞪得像杏壳。 魏涞如实回答:“我参加了个节目,领的工资。” “值得把工资辞了?” 魏涞望见他的头发有些白了,腰弯了,突然就老了,她心里一酸,眼睛一闭,再睁眼,眸子坦然利落,有时候善意的谎言是可以被理解的。 “老板给的工资低,不想做社畜,享受生活。” 后半句话现在是真的了,魏涞把黄乔削好的苹果给他,抬眼问:“你开车怎么开医院了?” 魏渊山没吭声,黄乔没好气地剐了一眼他,对魏涞说:“五点去早餐店干,十点跑车,开到凌晨两三点,熬得住?” 黄乔笑着调侃他,“不服老不行,魏渊山。” 魏渊山听她骂着,心里甜丝丝,以前在监狱里,一入冬,他多想让老婆暖被窝,想揉揉.她那两块.白花花滑溜溜的大肉,再亲亲嘴。 两个人在床上脱得精光,春光乍现,床吱扭吱扭响,吭呲吭呲办完正事后,黏糊糊地抱在一起,黄乔抚摸他胡须,再谈论两个争气的孩子,但魏渊山没想到魏涞把工作辞了。 当年魏远山还在牢里,家里欠债,黄乔一个女人没本事供应姐弟俩上学,魏涞也不哭也不笑,小小的人身姿挺拔,就站在黄乔对面,望着她用各种软话求债主,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妈,我不想上学了,让弟弟去吧,反正我学习差。” 啪地一声,小魏涞右脸五个手指印。 黄乔瞪大眼睛,扇她脸的手还在半空立着,她怎么能打她女儿呢?她女儿因为斑痣在学校收了多少委屈啊! “魏涞,对不起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的!” 小魏涞任她搂着突然嘴角往下撇,眼睛一闭,眼泪就像豆子一样一粒接一粒,如洗了脸,她哭得哑了嗓子,“妈!我不想上学了!我们一起供养弟弟!” 小魏远望贴在客厅门根,默默眨着湿润的黑葡萄样的眼睛,他心在哭魏渊山——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想过吗?” 魏渊山还是不舍得怪她。 “天生我材必有用,慢慢找路。” 这话是杨均之是之前宽慰她说的,现在她把这句话送给了魏渊山。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魏涞妈妈 9. 问她 [] “暂时回不去,我爸这边出了点事情,我得照顾他,”魏涞夹了一块青椒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大概要等很长时间。” 听见风声,杨均之沉默片刻,道:“照顾好自己。” 魏涞发:“谢谢。” 他望着月亮,好像还笑了,清了清嗓子,及其重视地回答:“不算上我们认识第一天,你来广海第一天给我说了四次谢谢,我现在以为我们是朋友关系。” 他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她自己都忘了,她这个人分界感是从家庭败落慢慢演变的,论谁遭受这么离奇的经历,性格也难免会有变化。 回到魏镇魏涞变得越来越孤僻,她没法接受现在贫苦的家庭,对于魏镇里的人她一直都看不起他们,就像他们看不起她一样,但此刻她认为杨均之有点不一样 ,比如上次杨均之上次帮助她,她就觉得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还不错,又会配音又会做综艺,站在阳光下仿佛在发光。 【朋友也要说谢谢。】 随后淡笑放下了手机。 那边,杨钧之也轻笑出声。 魏镇离县城并不远,十几分钟就到了,厨房里,黄乔在给魏渊山打包饭盒,她要去县城第一级高级医院陪护,县城里只有一家大医院,魏涞往里装了餐具,说:“妈我去吧。” “你去做什么?回家一次不容易,你好好歇着。” 魏涞站在她身边还比她高出小半截,他不自禁望黄乔,黄乔头发不在光滑发亮,粗糙但不杂乱,她妈是最爱干净的,会做各种款式的美甲,可现在这双手蜡黄老茧遍布,像是一个鸡爪,纹理埋汰。 从前在温江,黄乔什么活都不会干,家里都是魏渊山和保姆照料,也用不着她,现在什么活都会干,且利落漂亮,她知道魏涞在看着自己,又快速补充解释:“你爸夜里上厕所又有不方便扶,医院味道不好闻,有的老太太老先生大半夜也不睡,在床上喊,你能行?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好好休息。” 黄乔把袋子使劲一系,“我走了,夜里把门锁好,想来的话明天早上来。” 魏涞点点头应下了,夜黑风高,院子重新陷入沉睡,蛐蛐叫声仿佛离自己很远,久到几年没回家都记得不真切了,她穿着拖鞋,在院子里转暖了一遍,一股热流从心头冒上眼里,从始至终她都讨厌这里,后来竟然对这里产生不一样的情感,时间可怕又友好,她又进屋,到处看,缓缓露出笑容,看久了仿佛能把这几年错过父母的时间补回来。 魏涞以为会和从前一样失眠,未曾想到一夜到鸡打鸣,她根据儿时记忆给鸡为了饲料,去镇子上吃了饭,去了医院。 中午黄乔与魏涞出去吃饭,给魏渊山买一份带上来,魏涞前脚刚迈出,魏渊一边盯着魏涞一边给给黄乔使了使眼色,黄乔有点怕魏涞生气,拿起饭盒同时瞪了一眼他,也怪她担心,以为魏涞谈恋爱,一着急给魏渊山说了,鸡还未打鸣,魏渊山就起来给他妹夫打了个电话让他给魏涞找个好工作,魏涞没文凭,在镇子上干挺好,要不还回北京,综艺去一期就当玩了。 一直去有什么前途。 小餐馆不大,但干净,橘黄色的灯,墙壁上挂着吊兰,影子轻柔,店里放的是毛不易的《一程山路》,整店氛围有温馨静雅。 牛肉片汤粉上来了,飘着几块牛肉和香菜,黄乔先喝了一口汤,没打算先吃,她还是想让魏涞回北京,那么好的工作,可不能错过了,综艺这事不太靠谱。 魏涞在温江上小学的时候,被孤立,慢慢也不爱笑了,经常躲在屋里,望着窗子也不知在想什么,魏渊山那个时候已经在监狱蹲着了,黄乔满眼红血丝,带她去看了心理医生,查出轻微自闭症,魏涞总算说话了,她说:“对你好好的,人为什么要背叛?” 黄乔以为她指的是魏渊山的事,毕竟这个事情整个小区都知道了,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黄乔受不住带着一儿一女回了老家常川,未曾想到镇子里的人也都知道,也不知是哪个嘴快的人传的,但北京房都卖了,魏涞,魏远望,学籍都转回来了,能怎么过,慢慢熬呗,一咬牙,一使劲,熬到了现在,也不知魏涞怎么想的,北京工作辞了,去了综艺,综艺是要把脸漏在全国,真害怕她女儿熬不住…… “回北京好不好,魏涞?”犹当年那句,回老家好不好,可魏涞早以不是当初的她,她孤独又自傲,一颗在外漂泊满是冻疮的心怎能再去北京漂泊,魏涞擦了擦眼泪,倔犟吐出二字:“不回。” 打死也不回,从不走回头路。 “不回也罢,”黄乔叹了一口气,道:“我让你大姨夫给你介绍一个工作,明年再走,综艺先别去了。” 魏涞手一顿,埋头继续剪辑视频,低下的黑眸子看不出是喜还是怒,“这一期拍完再讲。” 晚上,她把视频传给了杨均之,杨均之很快收下了,回了条消息:【不太开心?】 【突然有点迷茫……】 打完字,魏涞脑子一麻,麻溜地删了,重发一段:【挺好的。】 放下手机,手机又亮了,她纠结小半天还是拿了起来,杨均之发了一段视频,是小胖他们在跳科目三,因为四肢不协调,显得滑稽,魏涞侧身,细长脖颈漏出来,微微一笑继续翻看杨均之发的消息,一句话分为两条发的。 【他们,】 【都很想你。】 魏涞会心笑笑,手指像跳跃的音符,有点欢快:【谢谢。】 这次谢谢好像有点不一样,杨均之倚靠在窗下,将对话截屏。 —— 魏渊山的伤口已经结痂,瘙痒难耐,不敢抓,恐发炎再住院。这可不行,他还得起来干活。他眉头皱的仿佛可以容下一列火车,打咳嗽要把地震塌,再监狱这几年早染上了风寒病。 魏涞就看着他大姨夫陈显良嫌弃地捂住了鼻子,再放开,恢复了和善笑容,眼神友好,活脱脱一变色龙。 “姐夫,早说让你歇着了。” 他又满脸惋惜魏涞,表情收放自如,魏涞捧着水杯静静看他表演。 “在北京呆的好好的,魏涞怎么回来了?几年没回来家了?” 如果魏涞没看到他伪善的眼神,也许还会恭敬地叫一声大姨夫,可惜她什么都看到了,她不冷不淡地恩了声,转身剪辑视频了。 “什么态度呀?” 魏渊山嘟囔她,又扭过头与陈显良交谈:“我出事住院,黄乔一个人忙不过来,把魏涞叫了回来,想让你给她找个工作先干着。” 语罢黄乔拉拉魏涞的手,往陈显良身边去魏涞配合笑几下。 陈显良是隔壁大陈庄的,魏涞听黄乔说,他现在混到了厂里大线长,一月能拿六千,六千在县城里不低了,陈显良前年在镇上买了套房子,今年儿子结 10. 旅游 [] 下了一夜雨,天虽阴着,好在空气清新,树木插天,郁郁葱葱,从上空传来几声鸟啼鸣,清远悠扬。刚鱼肚白,陈显良在小桥等着,瓮着头,黑乎乎一团,孤零零的,在村路口很显眼。 魏涞从兜里掏出一个红薯,掰开,甜水沾到手上,甜味窜到鼻子,像蜜,递给他,“姨父红薯。” “哪来的?夏天还有?” 陈显良毫不客气接过去,咬了一口,太烫,他抽搐着脸笑,褶子爬到脸中央,几个大黄门牙漏出来。 “甜,真甜。你开车,回来我开。” “不用,回来我去医院。” 说完这话,她清晰看见陈显良的脸低沉下去,魏涞埋头笑,褐色眼尾藏不下冷淡,使劲握住方向盘,道:“我技术不好,你坐好,姨父。” 这声姨父喊得特别真心,她喜欢看到他以及他们不开心的模样,她讨厌这里的人。 制衣厂在镇外,几百里路,到制衣厂赶上他们吃午饭,乌泱泱的人群像挪巢,魏涞按按口罩跟着姑父去食堂吃午饭,什么美食都有——盖浇饭,武汉热干面,河南烩面,咸米排骨粥,各种粉…… 吃饭是从午餐卡扣,每月初八是从卡里充钱的日子,过了这个时间就没了,另外水卡也是要充钱,这个没固定时间。 早上八点上班,晚上二十点下班,十二小时像机器人能吃苦耐劳,陈显良这句话说的是实话——这个社会最不缺的就是廉价劳动力,你干不了走人,下一位。 陈显良说:“这里人吃人,你要小心点。” 说完,他神秘一笑。 这里多的是争心斗眼,面目狰狞的机器人,魏涞浑身不舒服,埋头吃饭。 吃完饭,陈显良带她去人事部登记,女人舒展身子,拿起鼠标,麻利地打了几行字,问:“名字叫什么?” “魏涞。” “性别,”女人自问自答:“这不用问了,女。” “年龄。” “二十八。” 女人错过她的视线,朝陈显良妩媚一笑,了然状问:“去哪个部门?” “质检。”盯着她,陈显良想起黄橙,冷不丁道。 “这个岗位轻松些,魏涞是吧?你得好好感谢他。” 魏涞在心里点点头。 两人从人事部出来,走在阴凉长廊,这里地面是用蓝漆刷的,第一感觉,古板压抑,隔一段时间冒出一个人,皆是步履匆匆,神色严肃。 魏涞打量他们,他们走路姿势很怪,高低肩,高低屁股,因为二十小时要站,他们无意识给屁股找一个支点,能轻松一些。稍后,她将目光重新移到前面的男人身上。 陈显良以前穷怕了,现在富裕一点,自卑心藏得越紧,越容易露破绽,他总觉得有人在窥探等着他出丑,实际上没有人。陈显良是一个可怜可恨的人。 他忽然嘿嘿笑了一声,说:“魏涞,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尤其是你爸,不过没关系,你现在还得靠我。” 黄乔父母经常拿两人做比较,魏渊山家境衰败后,他富有了,老太太屁都不放一个,多么“好”的丈母娘。 “我没看不起你,我爸也没有。” 魏涞有点同情他,仅仅一瞬间。 “你放屁。” “爱信不信。” 陈显良阔气地给大班长说话:“这我侄女,多多照顾一些。” 大班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 陈显良眼睛一眯,示意魏涞去他身边,郑重其事又很小声地说:“人事部,别告诉你大姨,她喜欢吃飞醋。” “奥。” 陈显良双手摆在身后,来回晃悠,像个斗赢弟兄的大鹅。 魏渊山又欠了他一个人情。 魏涞的工作不用二十小时都站着,质检部门要留意特别的料子时常要去各个线里监督,不合格打回去重做因此质检部门非常容易得罪人。 魏涞和师父学习了几个做料子的方法,给她安排了两个简单的料子——N2870和H9051,监督现场。 线上味道不好闻,魏涞捂住鼻子,眼睛观摩他们,缓缓而走,这举动一看就是新来的,有人也看她,更多人关注点在她脸上。 十分钟左右,她终于找到了对应B线,魏涞往后看,记住B线旁有一个灭火器,往里面去, 这里面地面全是废布,味道刺鼻,呛得胃难受,她蹙眉转了几圈没找到N2870,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没多高的男人,眉黑眼大,笑着问:“哪个型号?” 魏涞盯着他,慢慢说:“N2870。” “新来的质检员?” 男人把她带过去,望着她,友好笑笑:“你师傅谁?” “李罗敏。” “她可厉害啊,我们这里的人都不敢惹她。” 男人又道:“我记得这个料子是你们部门夜班孟喃监督,怎么?调了?” 魏涞摇摇头,“我师傅给我安排的,我也不清楚。” “怎么交给你这么重要难缠的料,不亏是李罗敏带出来的人!” “喏,前面就是了。” 男人指了指,问:“看到了吧?B23机台。” “看到了,谢谢。” 魏涞走过去,察视加工N2870料子的人的工作,时间渐长,越觉得不对劲,指了指机器,启唇:“你这里操作不对,对折使劲按,这个料子轻,容易跑。” “我一直都是直接进机器的,从没出过纰漏,”女人抬起头,一瞬见瞪大眼睛,漏出狐疑笑容。说话及其敷衍透露古怪:“N2870不是李喃的料子吗?怎么你来了?” “她上夜班。” “这个改改,手法不合格。” 魏涞态度坚硬像铁。 “新来的,你懂不懂,N2870一直是这样做的,这个材质脆,不能用传统手法。” “我师傅不是这样教的。” 魏涞拿起手机拍照。 女人抬眼哨她,看笑话的神情埋头工作。 质检部门,李罗敏正在找她的徒弟魏涞。 小刘从手机里拔出脑袋,突然叫了声,喊道:“李姐,你徒弟在B线呢,她去B线做什么?B线我记得没你们管理的料子啊。” “哪个群?” “制光审核组,姐B2870我记得是李喃的料子啊。” 李罗敏放下手中的工作,拔腿跑了。 B线一片混乱, B2870料子掉在染色机器,轰隆隆冒烟,班长来的及时,立即切断电源,阻止了一场事故的发生,厉声魏涞。 “你哪个部门的?” 魏涞察觉不对劲,声音低下去:“质检。” 刚才的女人不屑笑笑,继续工作。 “我徒弟,搞错料号了,”李罗敏大老远望见魏涞被训,突然大火,快步向着来,斥责魏涞:“在间里找你,让你和我一块熟练业务,是B2876 11. 黑云 [] 从病房内望外俯视,窗户是厚重浓郁的白,却仍能看到乌云,黑沉沉压下来,夏天的风雨是最猛烈的,豆子一样大,来的快去的也快。 黄乔将魏涞在医院的事情给魏渊山说了,主治医师的话也提了,魏渊山靠在枕头上缄默不言。 “让不让魏涞去,你给个话。” 黄乔探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家是你做主的,我没什么意见。” 魏渊山揉揉关节盖,叹了口气,自己也老了,谁也管不住了。 “黄乔,咱们都看出来,魏涞在这不开心不痛快,她二十八还年轻,让她出去闯闯,年年窝在这个鸟都不拉屎的镇里是没什么出息,最好能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再回来。” 魏渊山也学会了说几句脏话。 “我还以为你会强烈反对呢。”黄乔刮了他一眼,转嗔为喜。 “我又不是老封建老古董,”魏渊山重新带上他的眼镜,拿出因时间太长,发黄发脆的报纸,非常有力气地咳嗽一声道:“我这腿也回复得差不多了决定好了,就让她快点走,可别耽误综艺的事情,这也相当于工作啊。” “我和她说说。” “是不是有人欺负她,你含蓄问问,别刺激到她。” “还用你说。”黄乔笑笑,关了门。 魏涞问题不大,输完液就可以出院了。 此刻她正在看《拥抱一下吧》,第一期已经播出了,毕竟要支持一下。反响平平,只有一小群粉丝还在刷屏——期待第二季。虽然还有同情她脸的,但魏涞忽然开看了,嘴是别人的,爱怎么说怎么说,只要自己活得痛快,不枉做人一场。想罢,她心忽地惊异自己这种心理变化,随后坦然自若接受。 她还有个小习惯,喜欢把消息红点全部删了,翻看微信时,突然眼眸泛冷,眉毛一扬,手一挑,面无表情退了制光审核群,材料群,质检部门一群…… 在李罗敏这里突然停顿一下,她静静的,最后还是点进去,郑重其事打字:【师傅,我还是不能胜任这份这种工作,对不起,你再找合适优秀的人。】 陈显良:【你人呢,去哪了?】 【你师傅刚才找你呢。】 【收到回信息。】 【我不干了。】魏涞迟疑片刻,又重新输入几个字:【给你添麻烦了谢谢。】 的确,因为魏渊山,他也被议论,她有点担心会影响到他的工作,转念一想,陈显良主动撇清了关系,多次骂魏渊山,魏渊山屁都不带吭的。这没什么好愧疚的。 房间主调是蓝白色,魏涞穿的是蓝白相间的病服,黑发滑肩,贴在脸上,没化妆但她皮肤白,唇色也很淡,凤眼向上调,往外看着窗户。沉默的大多数,她都静静站着或坐着。 黄乔给她熬了红枣粥,枣圆鼓鼓的,一咬都是米,入口即化,她盛了一碗放到魏涞手心里,看她吃的香,嘴角的笑越来越大,问:“中午厂里没饭?” “有,”魏涞想到那种氛围,没好感,又大口喝了一口粥,拂开刘海。 “吃不下去。” “你爸说让你去综艺,出去跑跑看看,也好。” 魏涞有些惊喜,也只是淡笑道:“谢谢爸妈。” —— 小陈庄某田地的某条小路。 老杨树下,围了一张四方桌子,上面杂乱地放着花生米,瓜子,南瓜子,还有两道小菜。 一个头发竖着两根还是三根的瘦个男人,他神色轻佻,对穿着灰色褂的男人,邪笑,说实话很丑,他说:“我告诉你,世界上什么最舒服,女人。” 灰色外褂男心情不好,只是闷头喝酒,他旁边有很多喝过的的空瓶子。 旁边的胖子咽唾沫,没出息地搓搓手,一头又插在酒里,道:“你说的不对,和我喝酒的女人最舒服。” 又嘿嘿傻笑,吃了一口花生米,捣鼓灰色外褂男,“你说对吧,显哥。” “放你娘的屁,我媳妇儿最好。” 瘦个男人笑得蛮不正经,道:“胖子别给他提这茬儿,你不知道他天天把头拴在她婆娘裤衩里啊?” “你是不是想挨揍,大头。”陈显良又喝了口,打了个嗝说。 “显哥,别生气,开玩笑的啊,我自罚一杯。” 瘦个男人给胖子使眼色,胖子立马就懂,给陈显良添满,陈显良自然而然喝了一口,“钱,还有钱。” “啥子?”两人异口同声。 “钱最舒服,揣兜里舒服。” 瘦个男人眸光一亮,往他怀里瞟,黑漆麻糊的,啥都没有,都走到这一步了,就问问呗。 “显哥,借两个呀。” “又空了?” 瘦个男人不好意思点点头。 “没有!他妈的我没钱,有事想着我了,没事把我扔了,那我当成什么了!啊!”陈显良不知怎的突然就发脾气了。 两人显然不打自招,以为陈显良说的是他们,胖子起身,撞倒椅子。 “显哥你是我们老大,村里谁不羡慕你的光景,没有的事,别瞎想。” 又过了段时间,陈显良起身,“我还有帐要算,先走了,你们收拾干净点。” 算账,算钱! 胖子高兴的挥挥手,“交给我们,显哥。” 随后,哭丧着脸,“钱没借到。” 瘦个男人看不了他傻缺样子,照他脑袋揍,朝地面卒了唾沫,“干活,真他娘的晦气。” 突然电闪雷鸣,雨瓢泼一样,压弯了麦苗,路面很快积满了水,桌子被晾在那,眼睛砸的睁不开,一嘴雨水,吐一口,喝一口…… 昏黑发绿小道,一高瘦一低胖在雨中奔跑,小胖朝后看,越觉得陈显良走的方向不对,凝眉,雨水挂在肉.沟里,他问旁边的瘦个男人:“显哥的家在南边吧,他怎么往北走了……北边我记得有个河,不会出事吧……大头。” “他没喝醉。” 瘦个男人伸出两只手,唏嘘:“他能喝倒我们两个。” “回家,怎么和嫂子交代?” “就说没见着。” 不知不觉两人跑到村庄路口,村里安装了路灯,此时亮着,视野突然明朗不少,一排排亮着几盏灯的房屋,几棵树,又听见犬吠,瘦个男人朝北望了一眼,那是通往县城的路,他立住好奇,大半夜的,陈显良现在去县城做什么? 赌博,找美女,不太可能。 “哥,看什么呢?”小胖抹了把雨水脸。 “没看啥,快回家睡觉去。” 县城。 第一高级人民医院。 十六楼,七 12. 离别 [] “那也不能放泻药啊。” 警察教育完他,又观眼魏涞,“叫魏涞是吧,回去教育教育你爸,一大把年纪了都,还年少气盛呢。” “嗯,抱歉,我回去教育我爸。” “回去吧,天也不早了。” “那我也走了,媳妇在家等我呢。” 没等警察来得及说话,陈显良已出门,但画风突变,警察没好脸色他,斥责。 “回去回去,让你媳妇过来签个字带你走。” “她,我侄女,让她签,我俩一块走。” 陈显良用手指指,喊住魏涞,一脸谄媚样子,“魏涞,签字啊。” 她没听见似的继续走。 门口有风,些许凉。 她又听见陈显良喊:“别走啊,真让你大姨知道啊。” 魏涞思考,拐回来,看都不看他一眼,签完字,往魏镇方向去,后面有人跟着,她回头。 “你跟着我做什么?” “这件事,别告诉你大姨。” 魏涞眼眸带着冷尖,站着,丝毫不动。 陈显良急了,嘿了声。 “到底听见没有?亏我给你找了份好工作,白眼狼。” “给我找工作只是为了满足你的虚荣心。” 大夏天的,魏涞整个人冒着寒气,一刀一刀,不偏不倚刺着陈显良的心。 “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我爸,他不会为了名誉金钱,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反倒,你一遍一遍,乐此不疲说我爸是杀人犯,陈显良,你在用这些掩盖什么?” 她停住了,嘴角展出笑意。 “自卑?懦弱?” “还是羡慕?” “不累吗?” 路边的车一闪而过,贱泥四溅,恍然间,陈显良的脸照得通透,那双眼睛全是皱纹,耷拉着,无精打采,打着哈哈说:“你神经病啊?不就是不让你告诉你大姨吗?至于这么生气吗?” 魏涞不再理他,也不管他往东西南北哪个反方向去,紧了紧卡其色衬衫,往前面走,这个点街上没什么人,黑深深的,望不见尽头。 手机突然响了,街上很静,树叶飒飒,黄乔声音就像在对面似的,暖烘烘的。 “警察怎么说?” “能怎么说?问完话就让走了。” “你姨父呢?” 魏涞脚步一顿,一秒两秒,踩在肮脏的小道,继续往前走,白色帆布鞋染上污泥,没由来的烦闷,踢开石头,低着头说:“我给他签了名,派出所放人了。” “嗯,这样好,你姨夫只是喝醉了恼我们。”黄乔好像在为他开脱。 “就是你们心软……” 她忽地说不下去了。 路边停下一出租车,探出一个肉球似的脑袋,对着她喊:“哎,美女,坐车吗?大半夜的,就这一辆了!” 魏涞从余光中瞥了一眼,说:“妈,我挂了。” “到家打电话。” “嗯好。” 车子在按喇叭,魏涞把手机放到口袋里,问:“魏镇去吗?” “去啊美女。” “多少钱?我现在扫你。”魏涞重新拿出手机。 司机回头看,一愣,态度也不像对待美女那样热情,踩油门,声音冷淡,“根据时间付钱。” 回到家里,已经凌晨三点,魏涞简单地过了一遍杨均之发的行程,实在熬不住了,头一歪,倒在了沙发上,醒的时候,阳光照在了屋内,发出一粒一粒的七彩光。 天晴了。 魏涞眯着眼睛,一只拖鞋在地下扔着,另一只即将要掉,半靠着沙发上感受阳光,空想一会,把脚滑进拖鞋里,洗漱,她看着白沫从绵密到稀疏透明,顺着缝隙留下去。 他们去了云城,她也不用和杨均之微信交流,剪辑视频,竟然有点不习惯,魏涞觉得自己有点奇怪,接着仰起头咕噜几下,吐了。门轻轻“框当”一下,窗台含羞草动了动叶子,在阳光的映射出害羞的光芒。 屋里电视显现《拥抱一下吧》的第一期内容,魏涞关掉电视,周遭安静下来。她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只喝几口柠檬再加上玫瑰花泡的水,其实这个味道有些怪,但魏涞喜欢,就比如现在她又鬼使神差地打开了电视,有繁星老桥,有风有水,灿烂无忧无虑的笑。宁静美好…… 魏涞还挺喜欢这种奇妙的感觉。 魏涞按照黄乔的做法煮了山药薏米银耳粥,喝起来,总觉得味道和黄乔搞得差远了,煮都煮了,再熬了两份红枣排骨烫,撒了葱花香菜,她笑笑。 还不错啊。 天气说今天没雨,未来一月都是晴天,仿佛这几天把雨下够了,以防万一,魏涞还是拿了把伞。 病房里,魏渊山听着医生换腿药,气消了大半进行反思,昨夜他腿虽使不上劲,但陈显良伤的不清,他似乎还能闻到陈显良在他脸上呕吐物味,今早,病房,还有人奇怪地静静敲他,这有点丢人,只顾发泄这十几年的委屈愤怒,一夜过去,他又变成忍者。 医生上过药前脚才走,魏涞就来了。 魏渊山的手即将碰到油条,魏涞拿起来,对黄乔说:“你先拿着,我去给爸打水洗手。” “摸摸手摸摸脚,也不嫌脏。” 阳光晒着被他教育的老先生,他微眯着眼,倒很享受,厕所传来水流声,他说:“老婆。你看魏涞是不是性格变了,也会说笑了,好事。” “魏涞什么时 13.卧室 [] 临近十一点,街道灯幽暗。只有分不清是穿着蓝色还是红色衣服的几个人施施而行,几辆车子毫不留情从这个寂静的地方穿过,带起几片树叶姗姗落下,接着整条街又恢复寂静,但几处大饭店还在亮灯,热腾腾的白烟袅袅升起。 零零四八还有一桌喝酒的客人没走,三个人,里面靠窗的男人让小胖又搬了一箱酒,看样子要喝通宵。这味道酸臭难耐,全他们的是胀气,小胖对他们笑笑,转身脸色便耷拉下去,迈着沉重的不乏来到冰柜处,蹲在地下,几乎听不见长长地唉了声。 他早辍学了,在这干了有几年,干活也很麻利,每逢值班他都愁,客人什么时候走,他才能走,微拱的背影都透股沧桑感。 男人喝的红扑扑的,笑着打趣他。 “小胖子干活真不像胖子,我喜欢你。” “这是必须的,您先慢慢喝,我们吃饭,有事随便叫我。”小胖又笑笑回答。 “行行,赶紧吃饭!” 男客人豪爽地摆摆手。 小胖盛了满满一碗面条,油糊糊的汤水上面漂浮着几块肉,他不舍的先吃肉,将肉掖在面条底下,先喝了口汤,嘴里嚼着面条,还未咽下去,另一个手里的馒头还剩一半,留下一排牙印子,呛得他从鼻孔里喷了可疑的白色。 就拿着纸巾擦嘴的功夫,他看到杨均之侧着身子,立在窗外,目光直视前方,这么远,小胖还看到他高挺的鼻子,薄唇微勾,连他都要心动了,就看到这。小胖打了个寒颤,把肉捞上来,细细品尝,筷子一按,震得汤倾洒桌面,之后便跑了出去。 “杨哥,店里没人,李经理说提前吃饭。” “嗯。” 随后,小胖便看到杨均之突然走到隔壁,从望了一眼,然后手机放到空中,对着空气说了句什么,离那么远,他没听到,更不理解杨均之的操作。 杨均之挪步便看到小胖像个鹌鹑杵在他身后,他眸子冷静,主动迈过去和小胖交流:“你怎么还站在这?” “我什么都没听到。” 小胖误会,头像烘干机一样摇动,脸上的油到处飞,纠结一会,他学着杨均之的动作,脸上的肥肉挤到一起,看上去有点憨。 “哥,你那个动作干什么呢?” “我在挽留人。”杨均之说的坦坦荡荡,可在某人面前就变了味道。 小胖笑眯眯地问:“魏涞姐吗?” “嗯。” “我看出来了,魏涞姐心事很重,她家里出了什么事?” “哥,你这两天三番两头找她是不是喜欢她?” 杨均之眼眸闪过一丝惊异,顿了一秒抬头看他,那双桃花眼依旧深邃。 “魏姐,视频这几天没发,经理让我催催。” “奥。”小胖闷声笑,端着碗将剩下的汤喝完了,灯一照,碗底油光发亮,他满意地打了个嗝,对着杨均之说:“哥,我去收桌了。” 大概又过了几天,网络热度下去,零零四八突然冷清了,店外只有几颗小草忽闪叶子,闲着的时候,一些员工都坐在一起聊家常话,只见李经理巡视,眼神一凛,几人刷地站起来,回到各自岗位。 李经理检查完卫生,脸色稍微好转,不见要找的人,抬步离开,问了句:“见杨均之了吗?” “刚才还在这。” “嗯。” 转身离去。 有人撇了撇嘴。 网络热度下去,生意又是要死不活,李经理这几天情绪不是很好,整天找茬子,一毫米的头发都得拾起来,她有句话在店里广为流传,到现在员工们提起来还会默契对视,接着哄然大笑。 那句话是——这么多人,一个蚊子还看不住。 现在谁突然学了句,店内又像沸水炸开了。 李经理丝毫不知道一楼发生了什么,转眼来到了二楼。 杨均之果然在二楼,还有小胖,几个后厨的男人,奈何摄影师在跟拍,他们都会上电视,可不能因为这个,影响本店生意,想罢,李经理露出一个自以为很温柔很迷人的笑容。 “你们快下去,客人来了都不见人,还做不做生意?” 小胖咬着苹果,僵住,一旁小弟满脸通红,把他拽走了,不久,一楼楼梯道传来放肆爽朗的笑容。李经理忍住,低头捡起啃了两个大牙印子的苹果,直起腰,快速又狠狠的,投篮似的用力抛进了垃圾桶,转过身笑笑,说话格外有力。 “阿姨,垃圾桶脏了,还不快换一个。” 阿姨是这的老员工,干皮实了,忍着笑应了声。 都没什么人了,杨均之也准备下去。 “你过来。” “视频怎么突然不更新了。” 李经理突然说。 “我问问魏涞。” “以后你来发吧。” “你们团队后天就要走了吧?” “魏涞也不用来了,到时候我把她的工资结了,你转交给她。” “这样也行。” 在后厨的厉栀累得腿像灌了铅,她舔舔干涩的嘴唇,从包里掏出一瓶水,停下,仰起脖子,脖子舞动的像干活的机器,即使这样,她喝完后还是觉得渴。 “我这还有一瓶。” 杨均之递给她。 “我还没喝。” “你不累?” “还行。” “你们前厅就是比后厨轻松。” “差不多。” 厉栀没喝完第二瓶,重新放到包里,在笑:“这瓶我喝过就不给你了。” 过了会又道:“这路真长,走不到尽头。 无边的黑,月牙只是一抹,一腥星光被吞噬,狭窄潮湿的小巷幽暗,似有若无间深处还有只黑猫,杨均之回答厉栀的话后,那猫翘着尾巴逃了,跟拍师阿华听着几声猫叫,后背突然凉起来,地下的垃圾袋飘在半空,才知晓这是起风了,不是因为他害怕黑,阿华在心底给自己打了个气。 阿华是李嘉木他们的人,前几天那个摄影师大哥被李经理撵走了,她说了,看到他就来气,杨均之他们一商量把李嘉木的摄影师给调了过来,李嘉木捂心口,痛失队伍少了一个帅哥。 阿华的确长得不错,高高瘦瘦的,一双眼睛像被星辰染过,无时无刻都亮亮的,听李嘉木说,他还有腹肌。 队友顾西洲看自家妹妹的目光友善地盯着她问:“你怎么知道?” “他干活,撩起黑T恤,我看见的。” “黑T恤?记得还挺清 14.厉栀 [] 广海陡然降温,微弱阳光倾洒之处,仍有一股暖气,街道两排老树,最低下的叶子是脆生生的绿,被光照的地方,是嫩黄色,在往上眺望,接触阳光最盛的枝干上的叶子已是枯黄色。 枯黄树叶被风吹落至地面,还没来的及和同伴打招呼,就被环卫工人扫进了车厢,又是一阵风,老树困难地动了动,怕冷的路人已经换上秋装,瞪着自行车呼啦呼啦的声音远去,街上穿夏装的都是年轻人和身材肥胖人。 此时杨均之同厉栀,阿华已经在高速路口等着他们。 车外空气冷冽,一行人只有杨均之穿了一个黑外褂,其他人都穿的单薄,也懒得打开行李箱,杨钧之体态好,下过车就往那一站,在一群驼背弓腰的人们中间,显得鹤立鸡群。 不远处有个扎双马尾的软妹正光明正大地拍照,嘴角含着姨母笑,旁边的大叔跟着她的手机看过去,前面有一个男人背影挺拔,肩宽腰瘦,就这么安静地立乌泱泱的人群里,就是看不见正脸,大叔摸摸青色胡茬,又上下打量。 “喜欢?叔给你要个联系方式。” “……不要了,我男朋友知道会生气的。” “再说,人家万一有女朋友怎么办?没女朋友有心仪的对象那我多尴尬呀?” “可远观不可亵玩焉,我还是喜欢我男朋友,虽然他不帅气,但情绪稳定,工资每月上交,大叔我也知足。” “说不定,”小姑娘顿了顿道:“现在家暴男,妈宝男多了去了,那帅哥还不知道人品怎么样?” 大叔被她的脑补逗笑了,盯着她的手机,眉毛一挑,“照片删了呗。” “先不删了吧,可能他人品不错呢……” 大叔笑得更灿,眉毛抖了抖。 丁俊一行人大老远就看到了杨均之,张开双臂拥抱他,用力地拍了拍后背。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杨均之勾唇,浅笑。 几人成功汇合,前往云城,服务站不停的话,隔日凌晨两点差不多就可以到了。 李嘉木,厉栀,阿华,顾西洲坐一辆车子。 顾西洲在开车,阿华在举着摄影机,厉栀坐到车子上便安静下来,她这人与魏涞一样喜静,一时都没人说话,李嘉木吃薯片的咔嚓咔嚓声在安静的车子里越发清晰,只听到旁边的阿华肚子叫了一下,她大咧咧的从里面拿了最大的一个,往阿华嘴里添,阿华柔软的嘴触到了李嘉木的手指,本来没什么的,阿华嚼薯片望见李嘉木嘴角勾着笑,他下意识看她的手,眼角余光瞧见李嘉木正摩挲着手掌,他的耳朵倏然出现了可疑的红色。 顾西洲轻咳一声,往后视镜瞥了靠窗的厉栀,她从始至终都没笑,眼神略带伤感地看着外面粗犷的景色,他逐渐敛起笑容,心中的喜悦被重刷的一干二净,这种无声什么都不做,就能拿捏人的举止,太令他羞愧无奈了,他突然加速,得想个办法,不能这样耗下去了,他太累了。 傍晚,太阳从地平线悄然落下,余晖残留天际,万物都是金灿灿的,到了服务站,几人下车,感受新鲜空气。服务站卖得食物都很贵,他们可以接受贵,但绝不能容忍我买的比别人贵,一行人达成统一意见后,各自领泡面李嘉木行李箱的泡面。 吃不起但看得起吧… 服务站一尘不染,所有的货架在灯光下散发着迷人光辉,李嘉木调侃他们的工资大概都在服务货架上了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大家都走得很散,但顾西洲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厉栀身上,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她停了下来,他的心忽然很快地跳了两下。 “拿两包?” “想吃你吃。”厉栀没回头,觉得自己语气太生硬,又重新说:“……这里卖得贵。” “我付钱。” “钱都交给杨老师丁导了,我只是看看而已,过过眼,你怎么付?” 厉栀语气平平,但顾西洲还挺激动她说了这么多话,在心底快速地吸了口气,伸手拿出一包,放到购物车内。 “想吃就拿。” 一秒。 两秒。 …… “哥,你现在挺没意思的。” “爸说你在这里他不放心,让我看看你。” 顾西洲笑容忽然消失了,抿着嘴。 但在厉栀心中这意思就变了味道,他是被爸逼来的,倒是委屈他了。 “用不着你替我爸过来看我,顾西洲,我这几年活的好好的,痛痛快快的。” —— 经商量,几人在车上凑合了一夜,早上九点半到达的云城。云城天雾蒙蒙,仿佛给大地穿上一层白纱,湖面青绿,清澈可见成排金鱼,接着船只驶过停在了湖边,船夫问:“杨先生,我们先去哪?” “先吃饭。” … 几人暂时就在云城落脚了。大概玩了一星期,就正式踏入第二期了,第二期预告也公布了主题——《油纸伞》与《舟》,浓厚的典雅治愈气质,与第一期油烟味风格背道而驰。这个综艺主题与找合适的合作人全是杨均之处理的。 丁俊问:“怎么想到搞这个?” 杨均之无言,脑海里浮现一个人,他整理了衣襟,抬眸望着那轮清月,想起那晚魏涞给发的语音,不知何时他对她有点了解,没事的话,她不会主动与他发消息,更何况那声音带着浓厚鼻音,想让他通告费加到六千。 “魏涞心态还是有点问题,我想帮帮她。” “英雄救美,搞不好人家会喜欢上你。” “我比她小,她不会喜欢我。” “那你喜欢她?” 丁俊找出这句话的漏洞,意味深长笑笑。 “我总算知道丁导为什么厉害了。” “为什么?” “幻想,艺术家想象力都丰富。” 丁俊道:“爱情这东西降临的时候,是不讲任何道理的。” 杨均之伸手接住屋檐下的雨滴,冰凉,但很快消失在他的手心里,突然念到明天的最后一日游有雨的话应该要搁浅了,正好可以等魏涞,低头查阅适合放松心情的旅游攻略。 海滩,日落,游船…… 翻到这处,他心中震动了两下,瞬间有了注意,把攻略发给了魏涞,她回得有些犹豫。 杨均之斟酌回复:【等你回来再说。】 接着毫不犹豫收藏了这个地方,抬眸对上了丁俊的目光,后者故意在他的手机瞟上几眼。 “这么上心,还说不喜欢?” 听到丁俊这么调侃,杨均之掀眼皮看了他一眼,手心缓缓揉搓碎了枯叶。 “丁导,请保持你在人民群众的形象。” “谁?” “我啊。” 杨均之温和笑笑。 丁俊这个人很聪明,知道杨钧之躲避这个话题,也不再提,与他商量着综艺的事情,杨均之眸光深深地听着,过了会,杨钧之闹钟响了,他淡定断掉闹铃,告辞。 “我去休息了。” 圈里的人都知道杨均之很自律,丁俊也没阻拦他,他们截然相反,丁俊一旦工作就像换个人,举个例子,前年,一个新人演员蒋越,片场休息问了他一个与剧中男主对戏问题,谁知丁俊怒,那个女演员当场就呆愣在原地,接着掉下小珍珠,全场都静下来了,只有丁俊还在忘我工作,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再后来见到这位已经小火的女演员,他全然不记得当年的事,乐呵呵地主动递过去剧本。 因此丁俊在圈里的名声两极分化,有人说他装,有人说他是个可爱的大叔。 《油纸伞》这个主题可费了他老大功夫,九牛之力才找到合适的油纸伞的传承人。 今晚还发生一件事,故事的主角是顾西洲,起因他讨好厉栀失败,他妈打电话先是劈头盖脸地骂了几句,骂累了,才挪回正题。 “怎么把你妹妹气跑的?” 如此问到,这话题可跑远了。 顾西洲父母和厉栀父母上大学的时候便是好友,两家人好到什么程度呢,一起结婚度蜜月,厉栀她妈怀她的时候,两家定了个约定,如果生的是男 15.心安 [] 云城夜里落了一阵细雨,嫩阳刚升起,空气中有些暖意,这个点,人有些多,黑的白的,高的低的,胖的瘦的,通通往早点店里涌,刚出炉的煎包笼包油条,没几分钟被抢得一干二净,他们忙得都抬不起眼皮看客人,张口说话语速快,音量又大。 收银的是两个年轻人在门口,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他们俩也很忙,直到天更亮堂,人渐稀,说话声逐渐消散。 左边那个收银员探起头往屋里瞄了一眼,又快速收回来,目黄重新投向站在墙角那个女人,女人穿着纯灰色修身薄毛衣,双手放在交叉立在胸前,胸明显直挺挺地拢起,小腹平坦,从胸到小腹,腰线往里收,凹凸有致。 左收银员几乎忘了接下来要做的是事情,被吸引得往下看,一双笔直细长的腿穿着略紧的牛仔裤立在台阶上,往往最简单朴素的穿搭最能考验一个人的气质。 “趁没人赶紧下班,等会人一来,就走不了。” 同伴看她愣神,忍不住提醒。 这么一提醒,她缓过来,对着墙角的美丽背影喊:“美女,买早餐不?我们要打烊了!” 女人缓缓回过头,她总算看清了女人的模样,心底倒吸了一口气,眼眸微不可见地闪躲,显然有点惊到了,不到一秒便恢复正常。 “不了,谢谢。” 女人说。 “那行。” 她和善笑笑,交接下班,刚才想加女人微信的想法在转过脸就消失了,心里还是一震唏嘘,可惜啊可惜啊,脸上长了那玩意儿。 “要不进来坐会。”她又道。 “不麻烦,我等人一会就到。” 交接完账后,她和同伴便进屋里吃饭,家常便饭聊着。 过了没多会,从北边驶来一辆黑色面包车,停在了早点店,车里先出来一个修长的腿,接着衣服的衣角漏出来。阳光熏陶下柔和了脸上的棱角感,嘴边是若隐若现的笑,沿着石子路一步一步向店里走来。 “还接不接?”刚才和穿着灰色修身毛衣女人交谈的收银员望着男人,眼眸亮了,用胳膊撞了下另一个收银员。 “接得话得晚点下班了。”同伴装模作样向后看去,和她头贴头,估计能闻到对方的口气,“老板,老板娘都不在。” “接吧接吧,反正就他一人,一会再重新算。” 她丢下计算机向后厨走去,重新穿上刚才的围裙,第一个绳子不太好使力,余光瞅见同伴走了过来,吆喝: “你过来帮我系系。” “别瞎忙活了,人家不是来这吃饭的。” 同伴却拍了拍她的肩膀,向外指指。 “是来接人的。”她顺着同伴的目光看过去,了然,原来是来接人,接那个女人,她又褪下围裙。 “你说他们俩是什么关系?” “姐弟?” “还是情侣?” “那男的喜欢那个女的吧,”同伴抬着下巴,“你看,男的还用手捂住车窗,害怕女的碰到头了。” “你羡慕啊?” 她笑得咯咯叫。 “羡慕个屁!” “哪有钱踏实。” … 那辆车子向西驶去,一路顺畅无拦。车里暖和,打了一圈又一圈的光,配和着缱绻悠长的英文歌,对于男人来说气氛好像有点不一样,他从后视镜里像后排盯了一小会,结实流畅的手臂搭在方向盘上有一搭没一搭晃着,隔壁喇叭响了一下,他晃过神端视前方,手指还在拍打空气。 女人手臂交错悬空腿上,头靠在窗上,眸子有些红,眼神空洞正往外望,窗外是一层不变又有点不一样的景色,直到一穿而过的景凝滞不前,她才意识到红灯亮了,路上堵得像碰碰车,关着窗户还能听见周围嘀嘀不停的喇叭。 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躺到地老天荒,什么都不用想。 她扭过头,将视线投在了前方,眼角余光看到了男人的手指有节奏地悠着。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那手不动了,接着男人坐正了身体,虽然他坐的本就挺直。 “魏姐,是不是我催视频催的急?”他似乎有点愧疚。 魏涞疑惑地嗯了声。 “那你眼睛怎么红红的?” 这一路的迷茫,愤怒,接着浑身无力,懒得计较,在杨均之关心她的时候统统暴露,感觉被窥探,魏涞有点不悦,看向窗外,一言不发,直到眸子干疼,不合时宜的泪即将滑落,她挺直脖子。 “熬夜熬的。” 杨均之眸子尖利,思量一会,什么都不知道似的,都没发生似的,用手量空气回头看她,“从今天起,不用早起贪黑了,向前一步,又是一段美好的旅程,是吧,魏涞。” 这杨均之讲起道理总喜欢叫她的名字,做什么事都有条不紊的,她把视线重新投回他身上。 “感觉你没有什么缺点。” 杨均之一愣,摸了一把耳朵,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眼里的光黯淡下去,但他能隐藏情绪,嘴角依然挂着那种看谁都笑的温柔笑,像随口一说:“缺点没有,缺陷不少。” 魏涞只当他开玩笑,摇摇头没说话,停在他们身旁的车子启动走了好远,这才疑惑。 “杨均之,绿灯。” 杨钧之无端道:“没注意。” 他们的目的是城南锦绣巷,车子又经历了一个红绿灯,往前行驶了五百米,到了路口往里开,这路比刚才窄小,人也多了,显得热闹不少,坐在车子里依稀听见他们飙上几句软绵的方言。这还不是目的地,用不着停车,但杨钧之按了下喇叭。 前面的云城市民都回头,一双双眼睛往里看,魏涞被这么多人看着,浑身不自在,往上揪了揪口罩。 “姐,他们看不到你的。” “但他们会不会觉得我的脸很奇怪?” “你要买什么?” 她坐在车子上丝毫未动。 “我自己下去。” 杨均之心想这事不急,来日方长,他相信他会让她好起来的,不再惧怕别人的目光。 少顷,车门吱地一声,前方笼下一大片阴影,将她隔绝在车内,魏涞眸光动了动,再抬头,与眼前的人四目相对,她看见杨均之眼睛闪了闪,又摸了下耳朵。 “知道你熬夜用眼,眼药水。” 她这几年在外面漂泊,一个女人,不怎么会说漂亮话且不漂亮的女人,活得是很艰难的,家里报喜不报忧。一直都是两点一线,除了工作,几乎没怎么和人交流过,方才她还在镇守心里关着的门,此刻杨均之把药放到了她面前,这倒让她不好意思了。 “我……不知道你去买药了,早知道……我也下去了。” “没事,好好的。” 他这人行事谨慎,话不说完,事不做满,注意到魏涞不想被人了解,也没再提,但他未留意到自己嘴角轻轻含着笑。 车子驶出发出剧烈的启动声,魏涞缓过神,重新松开了手,那片被握住的衣角皱巴巴的,现在静静地躺在那,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路边有大叔阿姨摆着桌子下像棋,有孩童在玩八仙过海,杨均之伸手按住喇叭,一个年纪稍小,穿着黑色卫衣的小男生不忿地伸出舌头,翻着白眼,摇头晃脑,似乎觉得没发泄够又撅起腚,小胖手拍了拍。 杨均之靠在沙发上,目光往旁边撇撇,小孩皱着眉头应该看见他了,伸出右手做一个鄙视的手势,一只突入起来的手揪着小孩的耳朵往里扯,小孩龇牙咧嘴,手在空中乱摆。 大人说了句,杨均之没听清楚,根据口型应该是道歉,他摇了摇刮雨器,它左右摇摆,好似再说——“没关系。” 副驾驶的魏涞脸上出现一道裂缝,望着杨均之,好像在说:“还能这样玩?” 杨均之朝镜子外观,看到那小孩的脚在空中扑腾几下,接踵而至的是家长在他后脑勺上一扇,欣赏过后,他正色,将车子转了一个弯,周遭彻底平静下来,窗外是红墙绿瓦,一片片花圃。 “那小孩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魏涞,其实人生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看开一点,人只要是在往前走,慢一点没关系。” “你真对得起你的身份。” 车子停了,她望着古色古香的房屋,鲠住,他是什么 16.慰他 [] 屋内饭桌,满登登的人,几双夹菜的手起起落落,吃的香,惹得张阿公喜笑颜开,喝光了三百八十五毫升的白酒,他将手插进去,放到嘴里吸允,咂咂嘴,没喝尽兴,伸手去捞左角落的新鲜酒,张佳瞪他,一把夺过,放到自己身边,佯装愤怒:“爷爷,可不能再喝了,再喝就晕了!” 张阿公可没醉,酒量好的很,还在给新来的魏涞安排任务。 “小魏,一会你跟着孟斐阳,让他带你去上山,熟悉熟悉以后的工作环境。” “好的师父。” “嗯。” 上山的除了魏涞和孟斐阳还有个阿华,他得拍摄跟进度,前段时间偷窥评论区发现有网友说想念魏涞,是不是不来了?不来的话,弃剧了。 阿华当即评论:下一期安排上。 那网友回:小华华,有女朋友吗?我想给你生很多猴子。 其他人:加一加一。 三楼:啊啊啊啊啊!楼上他回你了!哥哥什么时候回我?[哭唧唧卖萌表情包] 阿华漏过镜,微博涨了很多粉,他义正言辞:“搞事业现在没钱不耽误女孩,请大家还是关注我的作品。” 阿华:“姐你上网了么?” 魏涞:“没有。” 这山路难走,脚一踩,路边石块从身后滑落,一不小心踩空,就像这石块掉下山谷粉身碎骨,危险至极,魏涞伸出脚,试探哪块地是结实的,才走上去,问:“问我做什么?” “也没事,就是有几个小粉丝想问你的微博是什么,她们都喜欢你。” 鸟雀跟着咕咕几声,距离目的地很近了,竹子因多绿的发黑,她听他讲完,低下眸子,悄悄弯起嘴角,那眼睛如清风疏朗。 “确定不是骂我的?” 阿华:“魏姐啊,真没有,你想多了哈,这个世界上还是到处充满爱的。” —— “长个这玩意儿,谄媚话也不会说,收拾收拾滚蛋!” “她爸是杀人犯,全部都是因为她,灾星!” “她顶多嫁个二婚带娃的……” 脑子炸了一样,看不见的东西伸出手将她死地往下按,堵得喘不过气,她倏然捡起石子回头往走过的下坡路碰,面如冰竹,凝视石子沉下去的过程。 都滚。 “魏涞,小心点。”孟斐阳只当她想玩。喊。 魏涞:“没事小事。” 不知道回答的哪句,也没人在回应。 前面那片竹林较稀疏,黑土壤镶嵌竹子,个个都粗大,竹叶微响,露出一点一点的光芒。三个人影在这巨大的竹林像是缓慢移动的小动物,随着孟斐阳停住脚步,要说点什么地拍了拍那个大竹树,这树用眼衡量,估计三个人环它,才能围住。 阿华把镜头给孟斐阳,这让他有点羞怯,膀大腰粗的男人害羞的像女孩子。 “这棵年龄得超过七年,我们做伞骨之类的都得选择这种年龄大的,结实,不容易散。” “都要七年以上的吗?”她摸摸,很滑又硬,这是滚烫跳动的生命。 “三年以上的就可以了。” 讲到这,他自信不少,背也直了,嗓门洪亮:“但这个不行。” “为什么?” 魏涞问,阿华也跟着聚精会神。 “节太密,后期加工太费。” 孟斐阳又走到旁边的小竹,“你看,这个就行,虽细,但节比那棵老树宽太多,我们都砍这种,那种都留着挡雨水泥沙。” … 魏涞兴致很高 ,目不转睛盯着前面孟斐阳讲解,他俩配合得很好,阿华…拍的不错,一路向西,不知穿过了多少林子,此刻他们又停在了涓涓细流的小溪旁,阿华听着流水声,眼神如狼似虎的目光望着溪水狠狠地咽了口水,他抱着沉重的摄影设备早就累了,脚似千斤,摇摇欲坠,口干舌燥。 “之后就要把竹子侵泡一月余,去除糖分。” “神奇,”魏涞蹲下,舀水嗅嗅,“听着要花费很长时间。” “做油纸伞本就要耐得住寂寞。”孟斐阳道。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阿华颤巍巍举起手,望他俩投来的目光,小心翼翼地问:“……这水能喝吗?” “我有点渴。” 魏涞:…… 孟斐阳:…… 五分钟过后。 “这兔子能抓到吗?” “应该可以。” 这是魏涞和阿华的对话,五分钟前,阿华问水可不可以喝,孟斐阳从兜里掏出一个苹果,让他解渴。此刻天已经昏黄,他就说,今天已晚,山路曲折杂草丛生,我们先回去,有的是时间再来,于是就有了上面的一幕。 阿华啃着半块苹果,这半块苹果是从孟斐阳兜里掏出来的,孟斐阳经他这么一问才想起来兜里还有一个苹果,这苹果是为了诱惑野兔的。 孟斐阳拿着小刀正在将柳条割成一小片,又在地下挖了两个洞,把长柳条和小柳条插在一个小洞。 “这是什么操作?不应该挖洞吗?” 阿华疑惑。 魏涞摇摇头表示她也很疑惑。 “魏涞有头绳吗?”孟斐阳站在远处,朝她喊。 她给递了过去,接着便站在远处观看。 在前面插了短T型,用长条连接固定它们,头绳则用在了刚才那个长柳条和小柳条上,孟斐阳从兜里又掏出一个细绳捆绑在长柳条上,与短T链接,围住俩T,形状U,到这里,阿华还是没看懂直至孟斐阳伸手指了指他手中的苹果,笑笑:“阿华,苹果一用。” 苹果放在了圈内。 阿华恍然大屋地“奥”了声。 孟斐阳将手放在圈内模拟野兔吃苹果,听见“咻”一声,那柳条像卸下万金瞬间直了,绳子缠绕在了他手上。 “阳哥聪明。”阿华目瞪口呆。 “这的人都会,成功率只能靠运气。” 孟斐阳勾唇,朝他们走来,“就看这野兔馋不馋,机灵不?就像我的手从未离开过圈内,野兔可不会不躲。” “酷,全都给你拍下来了。” 阿华笑。 孟斐阳害羞,往一边走,想离镜头远些,“别拍,我一个粗人长得不俊。” “我好像听见声音了。” 魏涞突然说。 孟斐阳,往树后躲去,“你们也躲起来。” 魏涞藏在孟斐阳身后,阿华隐在他俩后面。 果然是的,灰色,真肥,动作迟缓,真不错! 孟斐阳无声咧着嘴。 氛围像游击战战队一样,屏息凝神,等着它进圈。 可怜的灰兔贪吃,吃的香,一只腿挂住,它胖,眼看大柳条要承受不住压力。 < 17.在等 [] 在配音圈混,藏着这右耳失聪这个秘密,杨均之每天都活得履结冰,就像今天这样,他不止一次露破绽,脑子一疑惑,嘴就随便调侃,但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要过,这个小芝麻的事很快被他们抛之脑后,对于当事人杨均之来说,却不容易,但心情调整也快,但现在魏涞也察觉点什么了,必须还得快点,得再强大点。 月色朦朦胧胧,察觉魏涞还在旁边跟着,在等答案吗? 杨均之嘴角还勾着那漫不经心地笑,走的越来越慢,大脑在飞速思考要怎么回答她,忽而瞥到魏涞手边凸出的影子,心里突然有了注意,他问出来的话题弱小,不足以转移话题,但对魏涞绝对够了。 他看住魏涞,视线不经心地往下瞥,问:“你捉的?厉害。” “不是,孟先生捉的。” 这话像哄小孩一样,她面颊突然热了,缓而盯着自己的脚说。 “魏姐,你第一次见我也是喊我先生。” “……是吗,记不太清楚了。” 过了会,魏涞突然想起正事,抬头看他…但好像不用了,也不知怎么形容,他周围的气压突然平稳了,就像这宁静的夜晚,她的心也柔和了,说:“回去吃烧烤吧。” “好。”他很快回答。 繁星流动在黑幕里,各种形状不重样,光淡,光重的都有,需细心下品味,微不可见地眺到有两颗形状一样,光程度不同的两颗星满慢向彼此靠近。 顺着月色,路向前延伸,两个影子,似他跟着她,又像她跟着他,没什么好争辩的,因为风略大了,地面像流淌的小溪,星光聚集着,波光粼粼,流动着流动着,两个人的影子却好像在依偎着,即使现实中离得稍远。 厉栀摘蔬菜的过程中发现,自从那天顾西洲很少和她交流,甚至一个眼神也没给她留,世界终于安静了,静后,她又期待会发生什么,从以前到现在顾西洲只是拿她当妹妹而已,这句话她用了无数次催眠自己,把那种莫名失落感往心头压。 不是吗,初中至高中,顾西洲知道她心思,也一直在躲她,她那时还以为他害羞啊,天真的是她呀,人家有喜欢的人呀。 幸好晚一步,遗憾晚一步。 但现在他突然来到这,只是因为父亲担心自己吗,他送胃药的时候,他心里有没有猜测,自己在外几年过得可好,有没有心疼她。 厉栀子突然一笑,怎么又想到他了,你可真贱啊厉栀。 吃完烧烤,收摊打扫卫生时候,张老先生和黄老太早歇息了,在场的就剩下杨均之一行人,孟斐阳,张楷心。 之后就是重复流程了——抽签。 这个签没什么好抽得,分工明确简单,四人分成两队,一队跟着孟斐阳学习削骨等,二队跟着张楷心穿线等。 月光溢到小院子,不开灯就明晃晃,院里围了一个农村特有的小院木桌,铺了一层紫色棉布,淡紫流苏垂下,还放了一瓶白米浮子水,清风拂过,一男一女对面坐,孟斐阳与张楷心脸对脸,气氛有点不对劲,别扭暧昧,预谋已久安排的座位。 “想说的话都在酒里了,”倒茶的水流声,含着杨均之的清冽音:“孟斐阳,张楷心以后请你们多多担待了。” “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 “还要感谢你们来我们这里给油纸伞做宣传。” 张阿公这两个徒弟性格截然不同。 张楷心嘴甜健谈,人比较机灵,孟斐阳淳朴憨厚,话很少,但讲起油纸伞来嘴巴就滔滔不绝,人也焕发出不一样的光彩。 “抽签吧。” 话是张楷心说的,他说这话时,魏涞与厉栀含着疑惑的目光缓缓移向他,对于两个女嘉宾的直视,他动了下裸漏在外面的脚趾,撇头望了杨均之一眼,这男人喝茶一瞬,与他平常一样对视,又正常收回去,这演技可以拿奥斯卡奖了。 “我不是你们节目组的人,为什么安排我当评判呢?” 张楷心缓缓扫视一圈的人,带着运筹帷幄的劲,“《拥抱一下吧》小火被恶意大量水军,造谣是有剧本,甚至上升人身攻击,杨均之请我们这些甲乙丙丁主持抽签的事,所有步骤都是我和斐阳哥筹划的,客观且公正,并无什么狗血炒CP吸引流量等等,还有就是希望,各位抽过签之后,不能与旁人换签,制作假签,其他想到了之后再补充。” 啪啪啪! 响起掌声。 张楷心盯着摄影设备,嗓门有力:“女士优先,魏涞,厉栀先抽。” 过了一会,厉栀头缓缓贴进魏涞,问:“你在哪组?” “B组,”魏涞椅子往后挪挪,还是看着她问了句:“你呢?” “A组。” 风又吹了一阵,厉栀心里低落又带着点紧张,说出来的话声音低小,水杯里的半杯浮子水被风带过闪耀迷人光芒,接着被对面的顾西洲拿起,他正好没错过厉栀的表情,但看过之后,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楷心喊 18.笑了 [] 顾西洲做了一个梦失眠了,梦见了初中的小厉栀 ,以他的上帝角度看,小厉栀还是和当时一样见他就躲,但这这种躲避不是年少那种纯粹的不知所措的害羞紧张,躲瘟疫似的。 他的视线很模糊,像失了焦,看不清楚小厉栀的脸,只见她驻足回了头,语气冷地像冬日的冰渣子,刺的他心口喘不过气。 “你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但那封情书不是给你的,你是我哥,但顾西洲,你变成我哥之前,乃至你现在到你老死,我确定我一直讨厌你。” 小顾西洲拽住小厉栀的胳膊,狠狠地,邦地一声将小厉栀摔倒在地,他睨视她后脑勺出血,无半分恐惧,嘴角笑容缓缓扩大,揪起她的头发,将她拽起来,撞到墙角,又是邦地一声。 “厉栀,青春期到了吧,这么自恋啊。” 小厉栀朝小顾西洲吐了一口唾沫,嘴角滴血,笑得发抖。 “草!全都是神经病!” 顾西洲被吓醒了,这梦越做越诡异,毫无逻辑,还有点中二。现实中厉栀受伤,他妈早就出来,亲自把他送进派出所了,还有就是,这么癫狂,符合现实吗。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终于在夜里做了个癫狂的梦,终于承认——他害怕和厉栀闹掰。话说回来了,他不是当时年纪小吗,早就和那名义上的女友分手了,想着想着,一滴泪顺着眼角往下淌,鼻沟痒痒的,不一会,这面已经湿了,他换了个面,身向外翻去,窗外光清亮,听见鸡打鸣,他一脸平静,没有睡意,仿佛醒了很久似的,坦然自若地伸出胳膊从桌子捞了手机,看了眼,笑了出来,自言自语:“才两点啊。” 四下安静,他身体又翻回去,过了会又把枕头面翻回去,三点还没睡着,又把枕头翻了回去,终于忍不住了,将枕头扔到了床尾。 “草,我真服你了,厉栀。” 逐渐地,天空重新亮起来,云城露出原本鲜活的生命力,花啊草啊树啊房啊,都重新在微光里浮现。清晨还有露珠,压弯了草,六窝在地上舔着尾巴,圆咖色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小粉腚朝着它的鸟雀们。 孟斐阳的长腿在六面前停住等六的眼睛恢复明朗,看见孟斐阳往前面的宿舍去,它忽然伸着长舌头,蹑手蹑脚向那几只雀身后去。 ——啪啪啪! ——咚咚咚! 接着出来一个粗哑声音:“都别睡了,起床!起床起床!一日之计在于晨,起来干活啦!朋友们!” “干活啦干活啦!朋友们!” …… 声音震天响,那几只雀逃走了,六扭着屁股,挪到老位置,又舔了舔尾巴,一会孟斐阳还在敲锣,六汪了几声,夹着尾巴逃到了屋外继续趴下。 锣继续响着,震得玻璃上的太阳光都在颤抖。 屋里,杨均之顶着毛茸茸的鸡窝头,穿着睡衣坐在床上,不过这会儿,他的睡衣已经歪了,露出诱人的锁骨,睡得身体没劲,根据感觉捞衣服,望着隔壁床穿裤子的阿华,声音嘶哑地说:“先别拍啊,我还没换衣服。” “好的哥,”阿华十分听话,隔了会,又问:“外面是斐阳哥吧,他角色进入真快啊,才几点啊。” “不到七点,我定的七点闹钟还没响。” 杨均之脱下睡衣,他感觉一阵凉意往身上窜,睡意全无,赶紧套上黑卫衣,“你先洗漱,上午跟着我们,下午跟着顾西洲。” 提到顾西洲,外面像放炮似的,顾西洲雷打不动,还在睡,杨均之把自己的枕头扔过去,刚好砸在他头上,他翻了个身,背朝杨均之继续睡。 “我昨夜失眠,天亮一点,才睡着。” 他又把头蒙上,声音嘶哑地说:“外面不是孟斐阳么,不碍我事。” 杨均之笑了,利落地换下面的衣服,“我还以为你真睡着了。” “半梦半醒吧,昨夜失眠,天明一点才睡着,我先眯会,真困。” 杨均之不再回应,穿着拖鞋,往洗手间去,他摸了摸青色胡茬,起身拿起剃须膏,边抹边对着外面的阿华说:“你出去告诉你斐阳哥,我起来了让他先走。” “床上不还有人?”阿华憋笑。 “他不是和我们一个对的,让他先睡吧。” 女生宿舍这边,两人都已经醒了,床铺整整齐齐,两女生在化妆,魏涞挖起一大块遮瑕往脸上盖,这些天看网上的美妆博主视频,化妆技术提高了,但斑痣还是一点都遮不住,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魏涞,我感觉你不用把这块斑痣遮住你信任我的话,我给你化,你看看效果?” 这两月的相处,两个慢热女人相处起来也轻松亲切不少,魏涞点点头笑笑:“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 厉栀坐在她对面,继续刚才她手中动作,停顿了一会,说:“说实话,你这个斑在你脸上还挺好看,如果在我脸上那就突兀了。” “为什么?” “你长相气质都很有故事感,深邃。” “这斑在你脸上真不突兀,这正是你特色啊,我看评论区一些小女生都说你很惹眼。” 厉栀的眼睛在朝她的眼睛上看,说话时描眉的动作没停,格外认真。这会,她觉得厉栀格外真诚,她眼睛也一丝不动地盯着厉栀的眼睛,想证明那句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她知道自己还有点不自信。 19.回信 [] 饭菜烟气缭绕,桌上的人都聊得不亦乐乎,不管谁再说,都会有人接上几句,压根不用担心会冷场子。主桌上两位老人高兴得合不拢嘴,视线在新来的年轻人身上挪不走,心里将杨钧之几人夸赞得冒烟。 多么好的年轻人啊,多么优秀,小小年纪这么能干。 再看看自己的孙女,怎么看都不顺眼,别人父母怎么生的娃,这么优秀。想到张佳父母,张阿公沉默了,吸了口气,夹了一块肉片,瞄见张佳一个劲的给张楷心夹菜,心中怒骂,小白眼狼! 可惜张佳听不懂,还在歪着头嘻嘻笑:“爷爷,您赶紧吃啊,看我干什么啊。” 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张阿公也懒得去管他们眉来眼去,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安慰自己,将头转过去,气鼓鼓地喝了口汤,眼睛瞄瞄这,又望望那,看到杨均之小辈和魏涞姑娘也不吃饭了,也不知怎么说,这么多人混搭聊天,他俩也不和别人说话,眼中只有对方似的,嘴角的笑没下来过。 旁观者清,这俩人八成有戏。 张阿公一瞬间又想到了孙佳,心里郁闷,伸着给杨均之碗里放了一勺汤。 “你俩别顾着说悄悄话啊,赶紧吃,碗里的饭凉了。” 他嗓门洪亮有力,像在嘈杂的人群放的鞭炮,桌子吃饭的人都有些懵,闭嘴,突然都安静了。本来没什么的,这突然的安静,杨钧之和魏涞也有点尴尬,手拿着筷子不动,就这样眼睛对眼睛僵着。 在旁人看来有点心照不宣了,所以不了解他们关系的几人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接下来的对话更显得做贼心虚了。 孟斐阳:“吃饭吃饭。” 张佳:“奶奶这个粥再帮我盛完粥,谢谢。” 张楷心:“这个豆角好吃。” 他妈的都真刻意。 “好吃多吃点。” 随后杨钧之喝了口粥,上下示意阿华两眼——删了。 阿华的八卦之魂燃烧,认为杨均之给他点了点头,意思是做的好,留着,他微微点头,觉得杨导师和魏涞坐在一起多有夫妻感,幸好留了。 杨均之很快将话题转移到油纸伞制作及营销上,节目录制上,斜眼看到魏涞把头要埋进饭桌上,他自然而然给她倒一杯水,并道:“喝茶,慢点吃。” 面前的食物像小山堆一样,魏涞一愣,嘴角困难地弯起:“谢谢。” “没事。” 回完魏涞的话,杨钧之试探凝视张阿公的表情。 张阿公喝了瓶啤酒,脸色涨红,激昂地聊着油纸伞的历史,全然忘记刚才说的话,他身体放松下来,嘴角像平常一样勾起,连角度也是一模一样的。 饭局结束,那股来自四面八方“我都懂”的表情有所收敛。 魏涞到现在都还在懵着,现在人声消散,四周空气冷了下来,她心里还是懵,脑子到现在都是晕乎乎的,张阿公他们一个劲给自己夹菜,好像还在一直看着她吃,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埋头干饭,也感觉不到吃饱了没,反正全吃完了,吃完了才觉得有点撑,她小幅度地摸着肚子想,相比北京常川,现在她还是更喜欢这个城市。 太阳正闹人,阳光味道扑鼻,让人想睡觉,吃完饭,就要去学做伞了,门小,出去的时候,与杨均之挤在这个小门口,闻到一股好闻的味道,这才恍然大悟想起张阿公在饭桌上调侃他,总觉得有点冒犯了他。 她轻轻观杨均之的表情,气质依旧温和疏离,挂着淡淡的笑意,如冬日的那棵雪松,眼里似乎装得下所有山与海,就这样盯着他看了几秒,思考了一秒钟,魏涞退后一步,与他保持距离。 “您先出去,我进屋拿个东西就跟来。” “奥。” 眉眼可见,他眸子渐渐低沉下去,迈过门槛,掏出手机在困难地在众多联系人面前翻到阿华的微信。 杨均之:【晚上十点锦绣小公园见,拿着你的摄影机和电脑。】 阿华:【怎么了,哥?】 阿华:【知道了知道了。】 直到她跟来,杨均之的目光重新投向前方,前面孟斐阳在等他们,孟斐阳拿着一双白色布手套,递给了他,嘴角咧着问:“都吃好了吧?” 话是跟在身后的魏涞答的,很正经严肃的腔调:“非常饱。” “走吧,先带你们去我平常工作的地方。” 这个工作的地方是在另套院子,算是油纸伞的私人作坊,没人在这住,门吱呀一声,很多竹子在院子里,一小块一小块的,大小不同形状都差不多,四人进去,四面八方的竹香味便更加强烈。 “这就到了,”孟斐阳站在院里头,眯着眼向后指,那是一个短长廊,后面也有个房子,“后面那间房看到了吗?那是张楷心负责的,平常你们没事,也可以去转转。” “但是嘛,以后你们可能没时间,这削骨可不是好学的。” 孟斐阳抽出四个板凳,递给前面的几个焕发生机的年轻人,“先坐下。” “你也坐。” 阿华摇摇头,点了点摄影机的架子,笑得可爱,“我就不坐了。” 孟斐阳点点头。 “你们先跟着我一天先什么也别干,看看我怎么工作的,了解一下流程,哪里不懂就问。后天拿着边角料试试手,手感通了,再正式学习。” 他拿起工具,看了两人一眼,问:“怎么样?” 杨均之说:“都听你的,斐阳哥。” 魏涞坐的端正,弯起嘴角。 杨均之笑着看她,“我说的有问题吗?” 她摇摇头,摆摆手。 “没有。就你平常称老大习惯了,突然喊斐阳老师哥,莫名戳到了我的笑点。” “真不好意思。” “现在不接受。”杨均之眼眸锁住她,也跟着笑。 魏涞的心仿佛被一只柔软的手握住了,低下头捡起一个竹条研究起来。 “这是削好型的伞骨,明天从这个开始学起。” 孟斐阳看她拿起伞骨说。 话题顺回来,她心里松了口气,回归平静,刻意不看那抹对她微笑的影子,“孟老师这上面钻一排孔是干什么用的?” 阿华给孟斐阳一个特写镜头,孟斐阳伸出五个手指说:“这排骨相当与人张开的手掌,支撑扇面的。” 魏涞联想了画面,有什么东西要从脑子里跑出来,跑到一半可能累了,画面没想出来,自己都没察觉自己问了很多问题,孟斐阳一边制作一边回答,埋头问了一个问题:“杨均之,你和魏涞谁大?” 这大概是人人都会不想承认自己慢慢衰老的好问题,类似还有,干什么工作的,每个月能挣多少,有对象吗,存款多少,如果几个问题答案都不咋地,被问者可能腼腆一笑,含糊其辞,一番口舌之战将话题绕过去。 魏涞也跟着望过去。 在阳光的照耀下,杨钧之黑发毛茸茸的,皮肤也白的发光 20.变化 [] 阿华愣了一会,疑惑摇摇头,“不像狗啊,怎么会有人说自己像狗呢?” 他没注意杨钧之冷下的脸色,一顿,继续说:“不过啊,我就感觉你对魏涞姐和对我们都不一样,你自己都没发现吗,自从她来了,你很多时候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是吗?” 杨均之早就意识到自己的变化了,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不是在微信发个油腻的朋友圈就是爱得天翻地覆了,以后分了也挺尴尬,再说这事八字还没一撇,魏涞应该也不会喜欢比自己小的,或者他担心魏涞担心她自己的年龄对他后退,这事不可以急。 他看着阿华,将懵懂展现的淋漓尽致。 阿华被他的眼神骗到了,认真解释起来,挺像个军师,但这个军师说话有点不稳,没什么气场,杨均之突然没什么压力了,掀起眼皮看他一眼,觉得阿华像个吐泡泡的快咽气的金鱼,慢慢欣赏吐泡泡金鱼的笨拙。 “这个综艺目的一开始就是为了治愈她,你的目的大致没变,因为她,但还是变了……反正你最近有点不对劲。” “语言都表达不好,以后别研究我,把你的本职工作做好比干什么都强。” 自己不好意思了装什么凶,以为我没看出来了吗,不过他没敢说出来,毕竟杨均之是给他发工资的人,心里吐槽之后舒服很多,悻悻闭上嘴巴, 月亮一升一落,清白的太阳爬上来又是一天,鸡打鸣,犬吠,屋顶冒烟,一大伙人又是一起吃饭,屋内暖烘烘的,欢颜笑语,这一切到现在魏涞都还没反应过来,但还挺喜欢,她真有点担心适应之后,以后又是自己一个人吃饭,逛街…… 她手心冒汗了,胃隐隐约约疼。 “想什么呢,汤凉了。”杨均之说话冷淡一点,但还在关心她。 魏涞听到这熟悉的音色,心好像沉到陆地,有了点实感,犹豫了会,但还是什么都没说,点点头:“在喝着。” “嗯。” 他回应着,又看她一眼,继续说话,“昨天我没听懂孟斐阳讲的,你能给我再讲一遍吗?” “吃完饭,我教你。” “你先想想。” 魏涞停住,抬头,两人对视,杨均之摸了下耳朵,他说:“想想怎么教我。” “杨老师真不会?” “我也不是万能的。” 魏涞点点头,低头又喝一口,问:“孟师傅呢?” 她的称呼还挺多,杨均之挑挑眉,取下手套,将手套叠好放到桌面轻轻移过去,“去街上卖伞了,微信上说让我们自己先削着,回来检验成果,手套给你戴。” 她接过去,“你不用?” 杨均之笑笑,“男人皮厚。” 魏涞也没拒绝直接戴上了,触碰手套,还能感受到男人灼热的体温,但手套大,她又往里拉拉。 也许受到控制欲极强的父母影响,杨均之是深思熟虑且很敏感的人,对待感情也是,他现在移开目光,说:“有点大,改天给你买套小的。” 语气冷淡的不止一点,但魏涞没什么察觉,看到他的黑眼圈,以为昨天他没休息好,嘴角挂起淡淡笑容:“我想看看你皮多厚实。” 杨均之低头笑出声,刹那间冰雪融化,他走出去,宽厚的背影遮住了光,她眯起眼睛看,听见他说:“那先戴着。” 做油纸伞的小院离这个院子并不近,但也不远,骑车的话,差不多十分钟就到了,今天阿华跟顾西洲,杨均之借了隔壁邻居的黑摩托,刚好可以坐下两个人,他骑上车子,把另个头盔递给魏涞,等着她戴上去,他伸出手,“坐上来。” 这个车子体型太大,魏涞犹豫会,将手递给他,“谢谢,车子不太好上去。” “没事,你害怕的话抓紧我的衣服。” “这有什么害怕的。”触碰到男人坚硬温热的后背,她拽着他的衣服往后挪了下。 杨均之往前移动一点,握着把,车子猛地震动,离开了这个幽静的锦绣街。 今天周末,街上人有点多,涌满了人,他俩被硬塞在这,像水龙头一样,大半天才滴出一滴,路人走得都比他们快。 更何况今儿天还热,像是憋着一口气的呼噜噜冒热气的热水壶,就是不滚,明明过了夏天,这天还是这么热,杨均之说:“大雨欲来,就这几天。” 也是,很长时间没下雨了,此刻街上拥挤得像黑笔胡乱画出的一道道相交数不清的黑线,人都拿着一把伞,他回头看魏涞,“你去买把伞。” 她虽说性格不那么闷了,也会和大家交流许多,但此刻让她穿过乌泱泱冒着臭汗味的人群,简直要当场晕了,还不如当场让她做去年的高考题。 “我下车不方便,你去。” 这次杨均之态度很坚决,回头看她,笑笑:“一会我再拉你上去。” 魏涞闭闭眼,再睁开眼,问:“嗯,你要什么色的。” “都行,我不挑。” 杨均之望着她小心翼翼的背影,她甚至还能在这个狭小的缝隙拢了好几把头发,那头发遮住了斑痣脸,手才放下去,他揪着眉头又看了好几眼,忽然低头给她发了微信:【再帮我去隔壁买瓶茉莉花茶。】 他看见魏涞叹了口气,忽然就笑出声来,笑完他眉眼也沉重起来,给丹桢发了条信息:【你和魏涞怎么认识的?】 丹桢:【???】 丹桢:【魏涞出什么事了?】 杨均之揉了揉眼眶,【没什么事,她去买饮料了。】 丹桢:【我看第一期了,你和她关系现在还挺好啊。】 杨均之闻到一股醋味,朝外看了一眼,望见卖伞的张佳,旁边站着笑得像二哈的是孟斐阳,原来是到这来卖伞了,他寻魏涞身影,她在挑伞,姿态放松不少。 【吃我醋,还是她醋?】 丹桢发了个卖萌表情包,【都吃。】 【肯定没你好,你们认识几年了都。】 他停顿一下,继续敲击键盘:【你怎么认识她的?】 丹桢:【就在我设计室啊,她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坐同样靠窗的位置,人多的时候,她就长发飘飘的站在墙边等等坐…就这样再那样,我们就聊到一块了,算是知音吧!】 看得出来,丹桢不太想说,在这显摆两人关系呢。 杨均之也不想死缠烂打,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她,他感觉到魏涞对他不在那么抗拒了,不总是一个人在角落呆着了,有时候,也会在聊天补上几句话,整个人气氛阳光了点。 太阳还是很刺眼,魏涞重新带上头盔,脑袋瞬间凉快了,但很闷,视线也很模糊,出了这段路,路突然就宽了,车子加速了,风呼呼地刮,头盔将一切声音切在外面,但身体很凉快,有一种随时要飞到天上的感觉。 “魏姐,剪头发吗?” “好,”魏涞太享受这种感觉了,压根不知道杨均之说了什么,等到车子减速,下车,头皮有点疼,她俯身,才看到自己的一缕头发被风刮出来,跑到杨均之的脖子了。 “小杨老师别动。” 她小心翼翼把头发顺出来,看到杨均之的脖子动了动,实在没忍住弯起嘴角,“头发太长了。” “剪点?” “我……脸上的斑痣会遮不住。” 杨均之望见她的脸,手心动了动,喉结上下滚动,最终含蓄点:“有时候,大家都很忙的,关注点不会在你身上,有个定律,越掩盖什么,有时候就会发生什么。” “……道理我都懂。” “试试。” “先上车,再说。”魏涞重新坐上去,戴上头盔,像是重新躲回壳里,闷热但安静,犹豫是她的保护膜。 路上还是堵,人人都打着伞,这的人都好像怕晒,魏来望向那两道卖伞的人影,他们这样的生活还挺充实的。 人海茫茫,那张佳眼尖,这么忙,还能给她挥挥手,一副笑脸又埋进阴影里。 等到中午,路上人渐渐少了,刮起热腾腾的风,路边地下的彩色 21.不走 [] 杨均之的手磨了几个红泡被院里的人知道,所有人一前一后放下手中的工作,都来参观他的手,拿这事取笑他的手像个女人娇贵,张佳捧哏似的点了点自己是这个女人,魏涞站在远处笑笑,仔细观他,他倚靠墙边,神色坦然,挂着慵懒不在意的笑,有一搭没一搭地配合着,一如往常但她心里有说不出来的不对劲,忍不住一直看他。 杨均之察可能觉到了她的视线,那笑容隐下去一点,目光真的好认真,魏涞心里一颤,面颊突然热了,移开视线,找了话题给黄阿婆说:“我不会缝被子,是不是很难?” 黄阿婆慈眉善目笑道:“简单,做什么事一开始都会很艰难的,坚持住回头看也不是很难,就是耗费点时间。” 其实黄阿婆回答她话之前极短的怔住了下,她没想到魏涞会主动给她说话,她发现这个女孩不爱说话,喜欢站在人少的地方,眼睛无神但尖利,也不知道她整天在想什么。 又是人生大道理,魏涞跟着点头,又放空自我了。 “以后结婚了,所有家务可以让你老公包完。”黄阿婆眨眨眼。 “啊,”魏涞神回来,看着她,险些失语了,“我这样,他肯定要吓跑到他妈肚子里了。” “你这孩子……” “你们今天要去哪玩?” 魏涞想到那人,说:“蓝月海?” “那海里的蓝月牙可是千年不遇一次,云城很浪漫的。传言说,在蓝月牙从海里升起时,和相爱之人拥抱接吻,就可以白头到老。” 魏涞拿了把椅子坐到她身边,“真的假的?” “假的。” “奥为什么?” “我和我初恋就在那接吻,吻到嘴都麻了……心啊跳的扑通扑通的。” 魏涞再次失语,啊了半天没啊出来,没想到黄阿婆是这样一位老太太,但和她聊天真的很放松,手把玩着石头问:“奶奶,最后呢。” “最后啊……”黄阿婆在回味,“没最后了,我和你张阿公在一起了。” 两双眼睛沉默对视着,忽然间魏涞没忍住噗哧一声,放肆笑时,表情幅度也不大,黄阿婆一直在看她,也笑,笑得脸疼。 杨均之看过去,蓦然勾起嘴角,脚步轻轻往屋里去,出来时,身上穿了一个休闲宽松黑色外套,特意搞了一个发型中分微卷,肩上垮了一个灰包,少年感和成熟被他拿捏的刚刚好。 “走了。”他的手要拍她肩膀,又想起阿华的话,在半空中放下了。 魏涞没动,“厉栀,他们呢?” “还在收拾。” 杨均之看她往前走,偏了视线,“阿婆我们先走了,中午不用做我们的饭了。” “好好玩,蓝月海风景不错。” 前面的魏涞听到这话,走的更快了,杨均之只当她心急,安慰她:“没事,不用着急,厉栀他们都还在屋里收拾。” 女生出去玩前准备动作是很慢的,大概等了一小时还没好,三个男生开始有些急了,电话播了出去,拨通是魏涞接的,杨均之清清嗓子,望着紧闭的门,问:“好了吗?” 那头声音有点糊,但还能听的清楚,“再等半小时,抱歉啊,厉栀给我做了头发,,是有点慢。” “没事,不着急。” 嘀嘀嘀。 杨均之收起手机,顾西洲似笑非笑说:“隔着窗户边就能催了,用的着打电话。” “忘了,”杨均之问:“和好了吗?” “别提这茬,郁闷死了。” 李嘉木工作的地方在市外,是个湖,没蓝月海出名,这个季节人是少的,即使船只没有游客,只要命还在就得运行,一趟趟重复的风景,连水纹路也是一样的,景还是不错,但天天看搁谁都会厌倦,干一行厌一行,李嘉木现在就是这样的状况,她怀着对这里无限的想象来到这里的,滑舟吗多简单,简单吗,骨头都散架了。 李嘉木是独生子女,父母宝贵的很,在家没做过家务,为了创作她忍,再忍,一百八十度的忍。拿创作这事说吧,她从小的理想型就是她爸那种,大概被父母保护的太好,所有男人她都没什么欲望,没多少恋爱经验,写出来的小说总是干巴巴的,剧情不够爽,感情没张力,愁的她天天想实践一场爱情。她本以为来到这里,划划船,听听旅人故事,但全是中年阿姨,什么超市又打折,黑心商家往奶粉投毒,我媳妇肯定背地在我儿子面前说我什么什么了…… 甚至有小屁孩在船里拉屎,她是保姆吗? 这些现实主义的东西一次次狠狠撞击着她的理想主义。 任冷风吹着,眼泪割在她的脸上,就这样站在船头,感觉自己像个脱离世界的艺术家游走在这个世俗的世界,下一秒有人捣她的肩。 “李嘉木李嘉木,闭着眼睛干什么呢?” “别理我,让我再流浪一会儿。”有点中二。 “不是,”那人纳闷,又拽她,“客人来了,出船。” “我告你骚……” 灵感来了,又被叫没了,真烦躁。 她甩开那人,同时张开了眼睛,被吓住了,“船……船长啊,我这就去。” 转回头,她恢复冷漠脸,进船仓,脸上又堆笑,“两位要不要喝点什么?还有小孩,我这有鸡爪。” “我小孩晕船,不能吃,开吧!” 这蹩脚的普通话,李嘉木没忍住笑了出来,很快这笑转换成温柔亲切的。 “哎呦,我忘了。”那女人作势起来,“下船,我回去买个肉,今天超市打折,” 哪壶不开提哪壶,肉也是吃的啊。李嘉木真想扇自己这张不值钱的嘴,她手上动作没停,“现在停不了。” “怎么停不了,”女人半张身子在窗外,用手用力指着窗外,如果这有一层纸,她得搓破了,她嗓门也似乎把天震塌,“靠边啊靠边啊,那可以停啊!” 李嘉木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那看,“阿姨那不能停的,没有设施,很危险的。” “怎么不能停,那有路吧,怎么不能停?” 这是听不懂人话呢,真想一脚踹晕她,关进精神病院,李嘉木脾气好,心底呼了口气,眼神劈倒柱子,回头笑眯眯说:“不可以呢,阿姨,我加快速度。” 她又喊队友:“再快点。” “好嘞!” 溪水哗啦呼啦,鸟儿叽叽喳喳,世界又恢复安静,终于拐弯了,李嘉木喊:“再快点。” 赶紧这一趟就结束了,去和杨导师他们汇合。 “我有票,小孩减三十块钱?”那女人说。 李嘉木手突然一抖,说:“拿过来吧。” 女人递过去,一直瞅着她。 李嘉木被盯得浑身不舒服,赶紧还给她,说:“过期了,用不了。” “怎么用不了?这是你们的票吧。” “上面写着九月三到期,都过期一个月,阿姨,真用不了。” 坐在船上,女人急了,硬塞给她,给她讲价钱。 “这个日期太小了,我没看清楚,刚才我要下去,你不让我下去!你这是欺诈消费者,退钱赶紧退钱!” 女人的孩子配合哇哇哭,她丈夫捞她一把,“也不拍丢人。” “丢人,我怎么丢人了?给你生娃,省肉钱丢你人了?” “狐狸精!” 这一声狐狸精,李嘉木有点懵,懵过后,她非常生气,“这没监控,从这跳出去,没人看见,我不收你钱。” “你你你……我找你老板,员工,什么素质?” “喵,我是神经病,给神经病讲什么素质?”李嘉木说完做了一个飞吻飞给她,又喵了声。 船外是湛蓝的天空,过了一会船只靠岸,女人骂骂咧咧找到老板,引来很多人驻足,路被堵住了。 “然后呢,你没事吧?” 天像晕染开的金色颜料,晚风也是金色的,沙滩也是金色的,细沙在手指间滑落,海的声音与厉栀的声音融合在一起。 “没事,然后丁导就来了,现场混乱的时候我扇了那女人的屁股,”她捏了自己的脸,“不对不对,我应该扇她脸。” “对,她长得丑,毁不了容的。” “接着你会失业。”魏涞平静地补了句,李嘉木和厉栀齐刷刷凝视她,她笑:“抱歉。” “丁导知道吗?”厉栀吸了一口橙汁。 “知道,他瞪了我一眼,替那个娘们付了钱。” “那娘…女人就这样让她走了?”厉栀问。 李嘉木躺下来,看着日落,无奈道:“还能怎么办?顾客是上帝,算我倒霉认了。” 厉栀摸摸她的头,问:“你知道蓝月海的美好传说吗?” “知道,但不都是假的吗?” 魏涞想到张阿公,心里点了点头。 厉栀说:“这事真说不准。” 李嘉木站起来,对着大海咆哮似的祈求:“神圣的蓝月海啊,赐予我一个男朋友吧!” “不有现成的吗?”厉栀喊。 李嘉 22.怕黑 [] 天渐渐黑沉了,人影寥寥,欢声笑语乱成一片,车子里空气寂静几秒之后,魏涞没等到他说话,下车准备关车窗时,听到身后的杨均之说:“我怕黑。” 外面的车喇叭按了好几下,有个五十左右的女士拉着小孩往车那看了一眼,挪到旁边,灯也刺眼,皆把两人的所有的表情揭的明明白白的,杨均之分明看到魏涞惊讶后转瞬即逝的平静眼神,他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没说完的话被他咽进肚子,就没下句,真是太失礼了。 杨钧之他爸杨振枫医生,他妈白岚枫教师,说真的,他俩责任心不是一般的大,是地球即将爆炸的大,要说他们忙吧,检查作业看成绩这事每次不落下,不忙吧,陪他的时间一点都没有,从没关心过杨均之精神上需要什么,他从上幼儿园他就很独立了,很会看别人眼色行事。 天黑的时候,他把灯全开着,每次写作业他都会忽然抬起头,看看有没有奇怪的东西出现,比如在门缝柜子里玻璃窗上会出现一个红眼睛骷髅似的手拽他的头,怕黑这事只是阴影外面的一层膜。 刚才那个女人就刚好朝着看了一秒,下秒就捂住了小孩的眼睛,赶紧逃离现场,那速度要把小孩的胳膊扯断,鞋拖掉,故意大声说了句:“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分场合。” 魏涞看穿了杨均之,他不想旁人看到他这副样子,她也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重新坐上车子,杨均之这次开了灯,很快找到咖色褂子,说了句:“一会去商业街,你好好休息。” 杨均之哑着音嗯了声,重新戴上耳机,世界安静了,脑海里魏涞的表现同她说的话,在他脑子里回荡的更加清晰了,她安慰人原来是这样的,他很喜欢,难过好像消散了些许,魏涞离去的背影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 过了会,魏涞发了一条信息:【我们要回去了,你好了吗?】 杨均之回了句:【没事。】 等到几人的身影出现,他又恢复如常,与魏涞对视的时候,她也什么表情都没有,杨均之心情瞬间平静了,多看了她几眼,对顾西洲说:“困,你开车。” 路上很安静,玩了一天,在车子上睡觉是最舒服的事情,前面副驾驶睡下一个杨均之,后面睡倒一个李嘉木,头结实地躺在身边阿华的身上,阿华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敢动,麻也不敢动,他怕一睁眼就看到她水汪汪的眼睛纯真的望着他。 夜静谧深沉,似汪洋大海,偶尔穿过几辆车子增添了人情味,逐渐的,路上出现了小四轮,摩托电动车,几片人影在他们面前掠过,前面人多了起来,零食铺子,超市铺子出现,杨均之醒了,顾西洲问他:“去哪?” “魏涞说他们要去商业街,”杨均之看了外面一眼,一片繁华,“商业街离这不远了,找个停车的地方。” 后面那俩车子也跟着停在了超市门口,接着车门打开,厉栀问:“怎么停这里了?” 顾西洲说:“前面人多,开车不方便。” 厉栀给没听见他说话似的,没理他,径直越过他,打开里面车门,发现李嘉木还在躺着,阿华看见她眼睛一亮:“肩麻,赶紧喊她。” “你怎么不叫醒她?”厉栀好笑地上下看了他一眼,伸出胳膊,晃了晃李嘉木的脑袋:“醒了,到地方了?” 李嘉木终于睁开眼皮,似醒非醒往外看,是陌生的景,未感受到过的空气,她起身打开另一扇车门,“睡得太香了,这简直是我今年睡过最好的一次觉。” 厉栀说:“夸张。” “没夸张,你不知道滑舟多累,今天又去看海,都走不动了,睡一觉当然香了。” “什么时侯受不住了,我给你换换。”厉栀笑笑说,顾西洲往她那看了好几眼,什么话都没说,不说话他都知道他说话后厉栀的表情是什么了,无非是笑着盯他几下,然后牵着李嘉木走的更远了,他更加不知道怎么说了,无力,惶恐,无名火在他心里窜。 几人压马路似的往前面走着,不知不觉就分成了几团,杨均之问身旁人:“怎么和我走在一起了。” “我也不知道,”魏涞说:“可能我也喜欢安静。” 杨均之注视她眼睛,低下头,浅浅笑了。 路边有柳树,这条路走下来,杨均之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宁静与美好,几分钟后,问到甜味,这路□□警很忙,卖烤红薯,奶茶,热奶包的小贩都在这,实在没法管,交警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晚上这特别热闹,市景气特别浓厚,但也保留着云城特有的气息,有的人手里还拿着纸糊的灯笼,嘴里偶尔飘出软绵的云南调,听起来让人忍不住发笑心软。 这算到达目的地了,丁俊停下来,像四周打量一番,左边是卖吃的,右边是卖衣服,女生饰品之类的,他向后看看另位导师问:“分开还是一起?” “女生一队,男生一队”。 在蓝月海他呆在车里那副样子让魏涞看尽了,像扒了一层衣服袒露在她面前,而且他觉得魏涞看自己的目光像个弟弟,虽然她比自己大,自己可是导师啊,这两种情绪在心里混合,他不想说话,想琢磨清楚,当看到他们都在看着自己,他还是保持往日一贯的形象,温和成熟稳重带点男人味,笑着回答丁俊的话。 “行吧,”丁俊回答时,有两个女生手牵手从他面前走过,很重的香水味道窜进鼻子,他揉了揉鼻子问几个男人:“不过这一片好像都是女生玩的。” 几个女人走远了,他们几个大男人还在在个拥挤地街道杵着,看起来和周围格格不入,一直是透明人的张启明手指抬了抬眼镜,这是有主意了,他眼神充满智慧俯视不远处的爱家七层楼的大超市,说:“去那里逛逛。” 爱家一楼是卖金卖银卖手表的,几个男人目不斜视上了二楼,二楼是卖女装的,又是默契统一木讷严肃表情上了三楼,接着四楼,五楼。五楼是吃街,各种麻辣烫,小火锅,烤鱿鱼,每个摊位满登登的人,排了老长的队,几乎没法过去,让人眼花缭乱,香味不尊重人,不等人同意使劲往鼻子里飘。 张启明四处瞟了 23.叫姐 [] 魏涞她们和杨均之他们分别后,也来到爱家,从一楼不错过每个店逛了底朝天。三楼是卖化妆品和护肤品的,自从厉栀和魏涞关系好了之后,厉栀整天给她化妆,让她多拍拍照,魏涞说自己并不上镜,厉栀就告诉她多越拍越上镜,在这种鼓励和陪伴下,魏涞找回了点自信,说话之前也不先用头发盖住脸了。 魏涞没多少化妆品,之前在广海工作的时候,就只有一套,平常自卑有点美丽羞耻症,那套化妆品都快过期了,魏涞来到这里的时候都没带,谁知道生活里发生意想不到的美好意外,她把厉栀的快用完了,想还给她一套。 三人毫无目的地的逛着,一排排化妆柜台让她们应接不暇,魏涞仔细地观,想找到一个合眼缘的铺子停下来,又逛了几家,走到了电梯门口。 魏涞看到电梯斜对面有一家,开口说话:“厉栀去那里看看?” 厉栀瞟过去,笑了下:“你想买,开窍了,涞姐。” “美女进来看看?”柜台小姐说。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进来。 “想买什么,口红粉底?” 好像平常用厉栀的粉底最多,魏涞想了下说:“看看粉底。” “粉底这款我们卖得最火,但是看你脸上没什么瑕疵,推荐日常款的就行,”女人长得很温柔,说话时笑着眼睛像月牙,“但得个人爱好,你再看看,功效都不同。” “帅哥买点什么?”另一个子低的柜台小姐说。 店内全是女士,都静静的挽着同伴,看看这,看看那,要不就是小情侣暧昧,同样一件物品拿了又放,放了又拿,被喊帅哥的顾西洲杵在他们中间,略显尴尬,摸了摸鼻子说:“一起的。” 说话间,有个红发短裙的苗条女士刚好路过。 “奥,”柜台服务员从余光中望了她一眼,也是一个人,瞬间了然,“那里有板凳,您先坐着等会女朋友。” 顾西洲点头,从兜里顺出手机,打开微信,看到杨均之发的微信,回了句,回消息时,他故意字打的慢,让自己也是有事忙的人,他一个字能打一分钟,心里祈祷杨均之能多发几句消息。 顾西洲:【兄弟,我有点尴尬。】 很快那边回了消息,他赶紧打开看杨钧之发的微信,同时坐正了身子,显得自己还是很忙很平静自然,他回了句:【谁让你点这么多的,服务员在催吗,什么态度,魏涞好像正在买化妆品,等会我催一下。】 在五楼吃饭的杨均之吃了一口里脊肉,发了句:【没催,我只是问问,饭好像凉了,但这里二十四小时营业,没事,告诉她们慢慢买,菜可以打包。】 顾西洲瞬间无语加愤怒:【双标是吧,我操你大爷,你知道我多尴尬吗?店里全是女人,没我一个男人,她们三个当我透明人,我在后面跟着,感觉自己像一个变态。】 【你也买套送给厉栀啊,口红包包香水之类的。】 杨均之发信息时心情没那么高昂,因为人多,心里闷,但别人都问了,不回也不礼貌,在打字给他出主意的时候,他祈祷顾西洲别再回复自己了。 收到信息的顾西洲脑门一亮,打字也快了很多:【很懂啊。】 杨均之保持礼貌,回了句微笑表情,便把手机倒扣,放的远远的,耳朵还插着耳机,人声嘈杂,左耳失聪听不见,也有了借口。 这边的顾西洲站起来,往厉栀那看看,随后走向包包区域,也真选了起来,他记得小时候厉栀喜欢蓝色,就在蓝色区域挑选起来,刚才那个低个子的柜台小姐,礼貌一笑:“您好,需要点什么?” 我都走到这里了,你说我需要什么,烦躁。 “一个包。” “你女朋友喜欢什么类型的。” “不知道,她原来喜欢蓝色。” 刚才个子低的柜台小姐了然点点头,走到一排现在年轻人审美的区域说:“这里都是年轻人喜欢的,你看看,有需要的喊我。” “行。” 他一边挑选一边视线往厉栀那里看,害怕跟丢了,就在逛了第二圈的时候,有相中的包时,另一个温柔柜台小姐也已经给魏涞化完了妆,但脸上的斑痣没给她遮,不过还挺好看,挺有记忆力的一张脸,他随便想着,便来到柜台结账,身子往三个人那里靠。 魏涞说了句什么他没注意听,光顾听厉栀说话了,厉栀说她:“现在什么年代了,审美包容很强的,这个妆真的很适合你,你照照镜子。” 他便从兜里掏钱边看,瞧见厉栀那样,嘴角弯了,柜台小姐语气突然冷了下去,“五百元,微信还是现金?” “微信。” 柜台小姐盯着他,加重语气说:“要我给你的,女,朋,友,吗?” “不……” 话还没说完,柜台小姐已经递给他身边的女生,那女士诧异地啊了声,没接,显然没反应过来。 柜台小姐扭头看着同样震惊的顾西洲把他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不仅尾随美女耍流氓还劈腿,她故意强调了句:“女士,你男朋友买得包拿一下。” 美女眨了眼睛说:“他不是我男朋友啊。” “他谁啊?”美女后面出来一个飞机头男人,揽住她的肩问。 “不知道呀,”美女把包还给柜台小姐,“可能这位先生认错人了人,你怎么来这么晚?” “只要及时给你付钱就成。” 背影和声音渐远。 柜台小姐知道自己误会了什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笑疯了,牙床也漏出来了,脖子也红了,连连摆手,“对…对不起…先…” “先…先……” 先了半天没先出来,顾西洲也彻底明白了什么,无语笑笑,什么也没说,拿着包站在她们身边。 魏涞还在照镜子看她的妆容,很奇怪,此刻朋友陪伴鼓励着,脸上的斑痣她也没那么讨厌了,柜台小姐看她喜欢,给她发了教程,“真挺好看啊,美女。” 魏涞像踩在棉花上,心里欢喜,也不在像平日那样听到夸奖话,赶紧用话否定自己,看着她大方地说:“谢谢。” “那把这个两个粉底和眼影给你用袋子装起来。” 魏涞说:“好。” 三人出了这个店,各种逛,他都没空和厉栀说话了,顾西洲跟在后面,越觉得自己像个变态,低头给杨均之发了条信息:【我为什么不选择和你们去吃饭呢?】 没回。 还是没回。 他又看着前面的三人,想说你们从一楼逛到五楼累不累,反正他累了,心也累。而后李嘉木买了一串糖葫芦,终于往后看了一眼,看见他,惊讶地叫了声,“你还没走啊?” 顾西洲放弃求生欲了:“昂对。” 李嘉木终于想到饿了,说:“找个地方吃饭吧。” “走吧,杨均之刚才发了消息,又点了几道菜,在六楼等着我们。”顾西洲说完,想把礼物递给厉栀,刚伸出手,手机铃声响了下,应该是杨均之打来的,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眸子一瞬间淡下去,嘴角平平,没什么感情地说:“什么事?” 对面女人说:“你和林山一还联系吗?” “大 24.早餐 [] 几人吃了一顿就回去了,路上魏涞没把药膏送给杨均之,要是以前当着一群人给杨均之感觉也没什么,就是谢礼。但现在有点不一样了,哪种不一样又说不上来,只是她现在后知后觉想起前几天张阿公在饭桌上的调侃,为了避免会在以后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还是把药膏收进包里了。 杨均之眸子微阖,看见那双眸子在望向自己,他看回去,最终笑了笑,“想说什么?” 这声音清润低醇。 魏涞知道他说的什么,但没必要问,如果想说的话,他之前在在车里都可以说。再说两人的关系也没熟悉到说隐私事这种。她微微直起了背,没再看他了,说了句:“没什么。” 杨均之还在紧紧盯着她看,发笑的眼睛想看出什么破绽,什么都没有,他在车里的行为,一路下来她什么表情都没有,他淡淡瞥开目光,补了一句:“今天的妆很适合你。” 车子驶出轨道,车子暗沉下来,轰隆隆地响,两人的面庞重新匿进黑暗,只剩下浅浅的一层呼吸,魏涞握紧药膏的手心出了汗。 车一如既往地往前开,景繁华起来,夜最能展现一个城市的经济面貌,又行驶了半小时,车子行进了锦绣街,灯光薄弱了,路狭小了。 开车的顾西洲打了一个哈欠,“回去得好好睡一觉,今天逛街…” 他闭嘴了,向后瞟一眼,厉栀睡着了,魏涞看他一眼,没说话,皱起眉头,低头,轻轻拍打厉栀的后背。 一片宁静,只有交错的呼吸声证明车里还有人,车子缓缓减速,停在小院。 一轮白月飘夜空,星像钻石镶嵌在夜空,风轻轻扫过,连树微微闪着银色光芒,不知从哪传来几声清澈虫鸣,左边一间小房还微微亮着光,可以听见张佳激昂的声音,听的人都口渴。 厉栀叹了口气,“还在直播啊。”她看到魏涞疑惑的目光解释道:“我还是经过张楷心才知道的,在我们来之前油纸伞其实一直卖得不怎么样,昨天我闲得无聊搜了张佳的直播间,你猜怎么样,一件都卖不出去。” 魏涞想了想说:“好像在其他地区没见到过打油纸伞的。” “那可不是,现在的伞多方便,什么法子能够帮帮她们。” 魏涞想到一人自带流量,下意识向身后看去,月光将他整个人勾勒出来,明晃晃的泛着光,他看到她的目光,也是一愣,那双眸子弯了,给她示意,“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魏涞眼底微热,目光转回来,一本正经地给厉栀说话:“怎么?你也想开个直播。” 厉栀离她几步远,不说话,只盯着她笑,魏涞瞥开开目光,余光中厉栀还在盯着她,嘴角还弯着,要吃人的感觉。 魏涞平淡道:“你这样在夜里挺吓人的。” “魏姐?”厉栀轻轻晃动她的肩膀。 魏涞应了声。 “想谈恋爱吗?”两人进了宿舍,厉栀才神神秘秘地问了句。 魏涞一怔,随后开了房间灯,视线明朗不少,眼睛渐渐接受了刺眼的光,将药膏放在了床上,拿着洗漱用品往外走,才回答厉栀的话,“等事业有成吧。” “杨均之微博几十万粉丝,很抢手的,到时候跑了,你哭都来不及。”厉栀躺在床上笑得别有新意。 魏涞心口一紧,俯身踢踢她的腿,“睡傻了吧你。”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厉栀见好就收,伸出胳膊,对魏涞说:“拉我起来洗漱,太累了。” 厉栀脚步声渐渐远去,一切重新陷入寂静。 洗漱回来,魏涞又像平常躺在床上刷美妆视频,这段日子她还真的学会一些化妆技巧,直到眸子有些累了,揉揉眼,厉栀看了她一眼:“灯关了?” 床是上下铺的,房的空间也不是很大,但对于她俩人足够。 魏涞点头,“嗯,你上来我帮你打开手电筒。” “魏涞,好了,你手机灯开小点,对眼睛不好。”厉栀上床提醒她了一句。 “奥好的,谢谢。” “不客气。” 魏涞笑笑,手机声音调小了,睡不着又刷了会视频,直到窗外溜进来一阵风,她向上拉了拉被单,露出一个光洁的额头,看了眼时间不早了,才想着放下手机,此刻页面弹开了一跳信息,杨均之这三个字让她心里又是一紧,都怪厉栀。 她翻了个身看信息。 杨均之:【睡了?】 她打字:【还没,准备睡,顾西洲不是说你作息……】 没打完,她想到今晚那事,把信息删了,在输入框里重打:“没,准备睡,你不是作息挺规律的,在加班学习削骨?” 杨均之一身黑色睡袍,坐在窗前还在直播,看到这个,轻笑起来,认真回复信息:【在直播。】 他停顿一下,又快速打起一行字,【车里那事保密,别和别人说。】 魏涞收到这条信息,想到那人昨晚说他怕黑,她不是看不出来,就是不想让她下车,只是她有些好奇杨均之的过往是怎么样的,君子美如玉,一个事业成功的男士如果在感情上受过一点伤,足够引起小姑娘的怜惜,接下来喜欢上整个人是水到渠成的事,只不过这种喜欢会不会夹杂点同情之类的东西,她可说不准了。 她躺在床上微微一笑,庆幸自己年纪比他大,那个消息便在她的指尖滑出去。 【人都会有隐私的,我不说你放心。】 她放下手机,很快睡着了,逛了一天真的很累。 窗纱飘起,夜深远,月白,星光点点,树影轻柔如绿色幔帐,带来一阵凉风。 杨均之丝毫感受不到冷意,眸子一直在盯着手机,也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弯起嘴角了,给屏幕前的粉丝说了一句话:“要下播了,下播了。” 屏幕被弹幕包围了,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话—— 哥哥晚安。 哥哥早点休息。 呜呜呜舍不得没听够啊啊啊啊。 他注视着弹幕,心情很好地又勾了下嘴角,“大家晚安。” 关闭电脑后,接着回了那条来自魏涞的信息:【姐明天见】。 他睡姿很好,脸面向天花板,双臂垂在两侧,可以看出家教是很严格的。 早晨醒来,杨均之从未知道过自己可以睡得这么香,一夜无梦,一觉睡到天空鱼肚白,连平常起来最晚的顾西洲都先离去了,房间就剩他自己,清晨的光落在窗前,红墙白瓦,屡屡白烟升起,鸟雀立枝头,宁静美好的像一幅水彩画。 他立在窗前,细想,生活好久没这么祥和过了… 视野里出现一抹影子,穿着蓝色长T恤,修身牛仔裤,乌黑的头发盘在脖颈,不紧不慢朝这里走来,杨均之整理了衣领,便关门而出,叫住那人:“魏姐,早。” 看到她身旁还跟着厉栀,微微颔首,“厉姐早。” 魏涞点点头,笑道:“今天怎么碰到了。” “吃早饭了吗?” “还没。” “附近有一家灌汤包还不错,去看看,那里正好离我们那个院子挨着。” “我……”厉栀不忍心打断他俩,“我先走了。” 魏涞说:“你还没吃,一起吃点。” 厉栀看了一眼杨均之,说:“我不饿,减 25.聚餐 [] 傍晚。暮色苍苍,夕阳的光辉透过一层层薄云挥洒大地,红得张扬,白墙壁染成金色,人的影在上面交叠错过,秋风一吹,似金黄麦子浮动,各种声音混合在街上,很热闹。 一间诊所,墙壁是雪白色,白炽的光,白色大褂,蓝色口罩,显得更加冷清,透过余晖,清楚地看见里面只有一个病人,男人穿着黑色冲锋衣,比一旁的女人高出一个头,医生讲话时,他嘴角微弯,时不时看几眼女人。 “小伙子这几天你干什么了?”医生大致瞅了一眼他的手就了解情况了,语气是肯定的:“手可没闲着吧。” “削骨磨的。”杨均之看了一眼他的手,流着血清,还溃脓,但不疼,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削骨?做伞啊?”医生牵起他的手左右看看,再放下,同他身边的魏涞说:“你弟弟今天回去之后别削骨了,这伤就没什么大碍,做伞不急这一会儿。” 杨均之睬他一眼,眼神晦暗不明,话是给魏涞说的,指名道姓:“魏涞,医生都说我这手没事。” 魏涞没和他多说什么,朝这个医生说话:“还是给他看看。” 医生颇有“我都知道了”的眼神看着他们笑了笑,领着杨均之进屋,门帘关上,让魏涞在外面等着。 之后屋里便静下来,连呼吸声都可以听到,魏涞就安安静静坐在那不动,眸子又发起呆了,但她的眼神始终是明厉的。 不一会儿,门嘎吱一声,从外面进来一个三十左右的女士,弓着腰,怀里严严实实地裹着一个孩子,着急地四处望,瞥见角落里坐着的魏涞眼里突然有聚焦有了光。 “你是医生吧?我孩子发烧一直不退,你看看是怎么回事?”魏涞站起来,“我不是医生,医生在屋里上药,你先坐会。” “宝宝不哭,一会医生就出来了,咱挂一针就不疼了啊。” 宝妈急得在屋里来回踱步,身体晃悠,贴在婴儿耳边呢喃哄哭叫的孩子,孩子哭得声音不小,医生朝外面喊了声马上就好,孩子越哭越厉害,干呕起来,宝妈急嚷嚷。 魏涞看过去,婴儿脸发紫,嘴殷红,像血滴在了小嘴上,是很严重,她低头看了看手机,临近九点半,厉栀的消息是五分钟之前发过来的:【要不要等你们回来吃饭?】 哭声比刚才更大了,她看了一眼婴儿,他手指上下舞动,紧闭着眼睛,开始呕吐,吐得脖子衣服上都是,宝妈哄婴儿的声音染上哭腔,音越来越抖。 魏涞眼神一顿,低头打字:【不用等我们。】 发完消息,她站起来,走到隔间,掀开门帘,看到了背对自己的杨均之,又把眸子转向医生,“我给他上药,你出去看病吧,叔。” “谢谢啊,姑娘。”医生跑起来像个小伙子,刷刷带风。 狭小房间就剩下两人,一缕光从玻璃窗上透进来,门帘静止,杨均之还在那坐着,抬起眼帘看向堵在门口的魏涞,这个间有点不错,他眼神流转跳跃,笑笑说:“进来帮我上药吧,手疼,沁得腿也疼。” “这个力度疼吗?”魏涞目光极其认真,牵着他的手,食指上的药小心点了点他的手心。 “有点疼。”杨均之想了一会说,用手指触了触魏涞的手心,很软但冰。他看了一眼魏涞,她没什么表情,抿着唇很认真,手指移开,向她贴近一些,正色:“我这手是不能削骨了,帮你打下手,魏涞。” “导师给我当助手,听起来不错。”魏涞抬眸看他,又低头敷药,不得不说,这药真多,这是最后一个粉沫药了。 “没想到我真的输给你了。” 魏涞笑笑,“我也没想到,还以为你一直是谦虚。” 没想到在学校被孤立,在职场上被欺负,在这里还能有点用处。 事情回到早点店那天。张家院子几乎没什么人,都忙去了,只有张阿公躺在藤椅上,人闲着的时候总喜欢伤怀感秋,他眉头皱的像黑深深的地沟,油纸伞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工艺繁琐复杂,几个月才能出来一把,又不容易卖出去,再加上多了四个年轻人吃穿,手头紧得很,他一把年纪又不好意思直说,撵几人走,再说他们是来学手艺的,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但听孟斐阳说,杨均之连削骨都没完全学会,走的时候能不能做出一把还不一定,于是他让孟斐阳从镇子上回来把精力都投入到杨均之和魏涞身上,至于张佳卖伞人手不够的问题,他老头子也可以出把力。 从那天起,孟斐阳一张红黑脸咧着白牙,日日夜夜对他们魔鬼一样的训练,上午早期半小时,中午休息时间缩短一小时,晚上时间正常。 所以杨均之的手就严重了。 回去的时候医生再三叮嘱,千万别再干再削了。 到家的时候孟斐阳正在院子坐着,看见杨均之,心中有些许愧疚,站起身往他手心里瞥了一眼,问:“医生怎么说的?” “不能再削骨,”杨均之安慰他,“我可以给魏涞姐打下手,递个东西,后续流程我可以提前学一下。” 孟斐阳叹了口气,“实在不好意思,制作油纸伞本就不能一口吃成一个胖子,你要想学下一步,先把你的手养几天,我教你糊伞面,刷胶,这一步比着前面几步倒不是很费手,特别重要的一部。” 那几天,魏涞正式削骨,把削好的三十多骨交给孟斐阳,孟斐阳做骨架,装伞杆,开关。杨均之学习刷胶,糊伞面。 制作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工序,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就算拿出在山涧里泡好的竹子,四人离开的时候合力也可能只能制作成功一把油纸伞,但通过这个节目让大家了解,啊原来中国油纸伞生存这么艰难,这个非遗可真伟大,人力物力出一点,也许油纸伞就能更好生存了。 第二点来讲,杨均之看魏涞对于油纸伞话题很多,生活处事上对于什么事都看开了一点,就像综艺弹幕刷屏说的那句话—— 人就活一辈子,下辈子还不知道能投胎成什么,人生短短几十年,高兴也是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怎么痛快怎么活,你就是你,谁也不能批判你去怎样活着才是正确的,任何人的看法都是她娘的狗屁,根据自己的节奏来行了。 ** 晚上杨均之请客,几人聚餐去吃王婆大虾,云城有一家加盟店特别火,听本地人说都得排队轮号,就这样还有上赶着排队等着吃,王婆大虾在锦绣街的右上角,开车来算不是很远,十几分钟就到了,杨均之提前定的二楼包间,一到地方,他报了一个手机号码,服务员就领着他们去二楼了。 云城这家加盟王婆大虾店是古色古香的装饰,道上还有弹琵琶的,和云城风格一样。 服务员领着他们进了一个木色调的长廊,木板墙壁挂了绿萝,意象派的大虾画,隐隐约约听到琵琶音像流水一样流来。 服务员在716包间门口停住,露出专业微笑:“欢迎光临。” “谢谢,虾可以现在做了。”杨均之进屋,下意识朝魏涞看一眼,嘴悄悄勾起了,对孟斐阳说:“孟哥,进来吧。” 孟斐阳问:“怎么找到的这个地方?” 杨均之说:“提前做的攻略。” 服务员站在门口问:“你好,你们几位?” “五位,餐具拿一次性的,”杨均之说完,看着孟斐阳,“说好的一起,怎么没让张楷心和张佳来,八斤也吃不完。” “吃不完打包,他俩小情侣天天直播卖货,忙的很。” “你好,餐巾纸要一包吗?”服务员放下餐具,进来时她就观察到谁是请客的人,看向杨均之,“先生,餐巾纸拿一包吗?” “拿拿拿,没有纸怎么吃饭?”孟斐阳把胳膊一伸,将杨均之揽在身后说:“想吃什么点什么,今天我请客。” “孟哥,你是不知道,他去哪都做攻略,上次我们去蓝月海他熬到了凌晨三四点。”顾西洲坐下来给他倒茶水说。 “谢谢,谢谢,我自己来就可以,”孟斐阳接过水杯,又说:“均之,心还挺细腻,但什么事都别太操心,很累的。” 杨均之歪头笑着,不语。 “喝点啤酒?反正你们都快走了,最后一聚。” 他俩没什么反应,孟斐阳喊了一声:“你俩看她俩干什么,魏涞,厉栀,你们不让喝啊?” “有查酒驾的吧?”厉栀看了一眼魏涞问。 孟斐阳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情绪特别激动,手在空中晃了几下,“吧台可以叫代驾啊,你俩是不能喝酒还是不会喝酒?” 这么一说,顾西洲迅速打开门,朝外面喊了几声:“服务员,拿三瓶啤酒。” “六瓶。”孟斐阳说:“一人两瓶,不多吧,那要六瓶青岛啤酒。” 服务员在门口站着,拿着本子和笔:“好的,还要什么吗?” “催催我们的虾和凉菜。” “好的。” 门重新被关上,杨均之坐在魏涞身边,递给她餐具,看了一眼她,“你想喝点什么?” 厉栀在旁边笑了下。 魏涞说 26.往事 [] 回去的路上,是顾西洲开车,副驾驶上躺着孟斐阳,气氛挺安静的,就只听见他打鼾,像过山车一样,后来顾西洲没忍住噗嗤了,笑声在这个安静的车内特别明显,接着仿佛打开了某种机关,四人都笑了起来。 一轮白月在夜里发出柔和的光,繁星点点,一派祥和。 过了有一会,车子都进入锦绣街了,这鼾声一如既往地……响亮,顾西洲将方向盘扭了一个圈,预计十分钟车子就可以抵达张家院了。 突然从车里传来孟斐阳的几声呜咽,一开始哭声还是低压的,一个五分钟过去,那声音开始大起来,一个成年人,就像小婴儿嚎哭,委屈巴巴的。 顾西洲被吓得一激灵,手都抖了,他试着喊了几声孟斐阳,孟斐阳忘我地痛哭,懵逼,四人都有些懵逼,下午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孟斐阳还激动的邀请几人喝酒,不一会就要酒后畅言了是吧,直接光明正大地偷听也不太地道。 他身子向后探,问后面坐着的杨均之:“还是直接送回去?” 杨均之嗯了声。 几人来到这的时间不算短但也不长,没有熟悉到扒人家的隐私,但杨均之之前有预感张阿公家里的事,不是那么简单,比如张佳父母呢,闭口不谈是为什么。 路边空旷寂静,路灯上面盘旋着几只飞蛾,密密麻麻的影子像针头,让人看起来揪心,想都拍死。 孟斐阳的哭声越来越大,本就黑的脸现在红的像猴屁股,粗犷的脸部挂着几道鼻涕泪珠,半醒间抹了把鼻涕又把和平日那个和蔼的大男人形象大相径庭,四人在车子上面面相觑。 随后,顾西洲用手拍了拍他的头脑,他没反应,嘴里咕哝几声,实在听不清楚。顾西洲又将头往前面伸了伸,听清楚,知道源头,也能更快解决问题。 “小心他吐你身上。”杨均之隐在黑暗处,慢悠悠补了句,而顾西洲没看到他弯着的嘴角,果然往后退了步,引得杨均之沉沉笑出声。 顾西洲无视身边的孟斐阳,不动声色地往魏涞那里溜了一眼,语气贱兮兮地给杨均之说话:“杨均之,加了那个美女的微信,心情很好啊。” “你刚才不也在和我发消息要她微信?一会就发你。” 杨均之掀起眼皮,又似不在意状看魏涞一眼,他还以为是很小的眼部动作,其实这么光明正大,魏涞当然察觉得到,她感觉杨均之的语气冷地很,那双眸子在暗黑的空间里也极其不好惹,应该生气了,或者是害羞… 她坐直身子想忽视那抹不自在,没注意到的是移开视线后,身旁人摸摸自己的耳,唇悄悄勾起了,恰冰雪融化,万物复苏。 那种诡异气氛消失后,几人用怎么样的方式把孟斐阳拉回卧室,而不惊动张阿公和黄阿婆,几人眼对眼无果。 “我有个注意,”顾西洲打破了平静,杨均之与魏涞同时看向他,顾西洲呵呵一笑:“这么有默契啊。” “说。”杨钧之吐出一个字。 “打晕,打晕他抗回去。” 杨均之扯扯嘴角笑得毫无感情,“我想把你打晕。” “你去哄哄他。” 顾西洲冷笑:“你怎么不去?” “我是这次综艺的副导,你听我的,西洲。” 后来事情是怎么发展的,顾西洲没来得及哄,孟斐阳就吐在车子上了,四人下车,又在扬起风的夜里互相看看,无声的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魏涞看到杨均之打开车门,她转身进了院子,再出来时怀里端着一盆水,厉栀无奈对她摇摇头,“这下想不惊动两位老人都难了。” “没事,喝酒醉了而已,大家都是成年人。” 孟斐阳已经下了车子,踉踉跄跄往前跑,东倒西歪,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小孩,杨均之和顾西洲拽着他胳膊,害怕他冲倒在前面的台阶。 忽然,孟斐阳身体软下去,跪的姿势爬在地上,鼻子都压变形了,全是灰尘,抱着头哭。 又开始了…… 杨均之叹了口气,蹲下去,“斐阳哥,你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可能是夜里有风灌进了孟斐阳的脖子骨髓,使他清醒一点,仅仅一点,米粒一般大小。 他继续抽噎,又短暂过了几分钟,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狠狠地用袖子抹了把眼泪,说:“你手里有钱吗,先借给哥两个。” “要多少?”杨均之继续刚才的动作,继续半蹲在地下,态度很平静。 “你有多少?” 他一顿,坐起来,自顾自地说:“你们好像还没见过张佳父母吧。” 前面站着的顾西洲,后面站着的魏涞,以及蹲在地下的厉栀都意识到了不对劲,今晚的反常也许与接下来说的话有关,他三人走过去,分布的像五子棋,都屏息凝神。 “张佳从记事起,他妈就跑了,谁也不怨,就怨那一个字,”他停止伸出一直手,“命,命是天注定的。” “…她爸呢?”厉栀小声问。 “死了,上山摔死了。”说这话时,孟斐阳已停止哭泣,眼睛干红,遥望黑夜,陷入回忆,声音镇静的不像刚才那个痛哭的他,但声音是沙哑的。 那个久远刻意被以往的故事也浮出水面。 张家是油纸伞传承人,张佳她爸张久霖自然也要继承,一家子生活简单朴素,张久霖去卖伞的时候对李暮一见钟情,一看她就是外地人,来这旅游的,那天刚好下雨,张久霖鼓足勇气推着车子在雨中结结巴巴喊住问需要不需要油纸伞,李暮觉得这个小麦色皮肤的腼腆男生很可爱,微笑着买下了把伞,问他平常在哪卖伞,张久霖挠了挠头说就在这附近。 李暮沉思点点头,打着伞离去了。 张久霖的邂逅就这样寡淡收尾了,第二天卖伞的时候他萎靡不振地来到昨天卖伞的地方,心里不自禁期待与李暮在见面。李暮是从小巷子里出来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圆脸姑娘,她在张久霖的花痴中,轻轻一笑想要给朋友买一把伞。 张久霖还在一片粉红色的泡泡里没回过神,憨憨地摇摇头,说:“姑娘,今天不下雨。” 李暮牵着她朋友说:“不下雨就不能买伞了?你就是这样卖伞的,怪不得生意不好。” 张久霖点头哈腰:“卖的卖的。” 厉栀被吸引住了,牵住魏涞的手,轻轻问:“然后呢?” 孟斐阳因为流泪流的眼神涣散,但吐字清晰:“之后李暮没走,沿街穿巷与张久霖一起卖伞,久而久之两人便好上了,李暮不顾父母反对嫁给了张久霖,怀孕第一年李暮便怀上了张佳,我师傅和师母心头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家里又不算富有,他们啊总感觉李暮这个外乡人会跑掉。” “但生活里不只有爱情,各种鸡毛蒜皮的事在这个时候就出现了。” 油纸伞并不好卖,家里生活拮据,婚后李暮渐渐体会到父母不让她远嫁的良苦用心,但她没后悔过。 晚上张久霖回家,两人在被窝亲热一会,都光着身子,李暮就这样环住他的腰将脸蛋贴在他的胸口,说:“你换个工作好不好?张佳都 27.完了 [] 孟斐阳虽意志清醒了点,但走路依然摇摇晃晃,月影下摇摇欲坠,这个时候他还没忘记一件大事,前面就是他的房间了,扭头在空气乱比了几下,张口铺面而来的是一股酒味:“杨均之有空去趟银行,我借两万块钱,一年生意回本后肯定还你。” 对方没说话,他又看了一眼杨均之,双眼迷离地问:“你……你听见没有?” 杨均之心思完全跑偏了,明明这里离女生宿舍很远,他还能想到魏涞,在车里对视的时候,她为什么闪躲,是嫌弃自己身上的酒味,还是吃醋误会加那个女生了,按照目前的发展趋势首先把这个原因排除掉,那就剩下一个原因了。 他也转过头,黑夜里,两双眼睛深情对视,他郑重其事又有点慢的语气问:“孟斐阳,我嘴里酒味重吗?” 孟斐阳没接住他的话,而后僵硬点了点头,“……是有点,咋了?” “奥没什么,”杨均之长腿迈上台阶,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光线,脸上的表情隐晦难明,只是声音比刚才略微冷淡了一些,他继续说:“就这两天我把钱给你,不过斐阳哥,我们都是旁人,按照我们意见,其实让张佳去一趟上海,了解心结,未必是一件坏事情回来不回来都是注定好的,她去找李阿姨不代表和你们了断关系,我看张佳每天卖货和拼命,按照我的想法,我觉得她不会离开的你们的。” “当妈的还会吃了自己的孩子?”顾西洲立在墙角也跟着说。 孟斐阳豁然开朗,不过这会儿又站在门前拧着眉头,实在不像平常叫他们做伞的利落样子,他支支吾吾地说:“道理我是懂,可是这一走,谁搞这个直播啊,我和楷心都没什么时间。” 顾西洲瞟了一眼身边的杨均之,扬起下巴,说:“这不现成的吗?” 孟斐阳哨了一眼男人,眼睛一亮,他身姿修长,袖口挽着,漏出冷白手腕,微光下隐约看到他手臂流畅的肌肉线条,大概是累了,他单手插兜靠在门框,就这样的仪态,明明是商业黑衬衫却被他穿的有点休闲风格。 这容貌正吃香啊,说不定可以吸引点小姑娘买伞,前段时间他也关注了杨均之的森林号,粉丝很多,到时侯直播反响肯定不错。 孟斐阳仰着脑袋,在他肩上拍了几下,“这事就这么定了,兄弟。” ** 杨均之回到宿舍后,把黑色衬衫脱掉,换件黑色背心,下面只穿咖色短裤,背心被他的块状腹肌衬得鼓起来,看出来他的腹肌和肌肉都很有魅力,另外他下.面也很饱满,一双长腿笔直结实,有肉但不累赘。他欠身从桌上勾出手机,定了个一小时闹钟,还未挺直身子,肩就被顾西洲用食指滑了两三下,调侃他:“身材不错奥。” 杨均之赤着脚身子径直掠过,在房间空地做起了宽距俯卧撑,眼睛如针紧紧盯着前面的空地看,一边的顾西洲受到感染脱掉衣服,迅速套了件蓝色背心,现在这天晚上有点冷。 房间狭隘,墙壁上贴着金城武的海报,两人身边的沙发颜色很艳丽,是那种复古蓝色,灯光打下来的光是暖橘色,因此整个房间的风格有点像八九十年代的那种。 一小时后,闹钟响了,杨钧之起身,短发滴着汗,从面颊一条条滑落到脖子上,身上流的汗将衣服打湿,在灯射下,每走一步,隐约可以看到半身肌肉的纹理,随后他坐在沙发,那块地方瞬间塌陷,他埋头从沙发上勾出一个蓝色毛巾,在脖子胡乱地抹了几下,那片地方瞬间红了。 也不管疼不疼,只是盯着自己的手心看,仿佛在欣赏一件伟大的艺术品,他在回想拒绝掉那个女生的微信后魏涞有什么反应。她当时好像没什么反应,只是像平常一样看了一眼他,又把头扭过去了,身子也好像也坐直了,她拘谨什么,喜欢他不应该吃醋吗,那就是不喜欢了。 杨均之忽然狠狠地抓了几把头发,这段时间的勾引怎么都没用,试探她也没任何表示,反倒自己心跳愈来愈烈,总是忍不住看她想她,这一切好像无法掌控了。 “喝多了头疼啊?”顾西洲在他身边坐下,一个小沙发被两人塞的满当当的。 杨均之嗅到一股不好闻的味道,往站起来做到对面床上,抓起手机,盯着黑屏里的自己看,看不出想要的结果,他如释重放的重新抬起头,桃花眼投向顾西洲旁奶白色墙壁,说:“没。” “嫌弃我啊。”顾西洲开了把游戏,手指灵活在横屏上动来动去,目光如炬盯着游戏里的人物,蛮不在意地口吻问了句。 “身上挺难闻的,”杨均之指他俩,起身朝他手机撇了一眼,他玩的是前锋,菜死了,不到六十秒球用了一大半,还半血,这一句非得被队友赛后,他叹了口气,友好提醒:“水汽百分之八十五,别在板区博弈,趁着渔女收叉,赶紧拉球,无脑马拉松。” “小心屠夫带闪,有机会骗闪,现在这个局面能撑几秒算几秒。” 顾西洲啧了一下,“我都懂,手跟不上脑子。” “嗯,基操,多练。” “你也经常玩?” “以前是,心情不好在里面发泄。”杨均之的眸光黯淡一瞬,仅几瞄又勾起唇,“佛系地下室,懂吧。” 顾西洲看了他一眼,笑笑,匆忙低下头随便应了句。 打了四局排位,输了三局排位,赢得第一局是开的是监管者,这下明白队友有多坑了,顾西洲看到队友调香,囚徒,咒术师在“问候”自己以及上下几千的祖宗大坟,赶忙退了赛后,退出游戏,躺在沙发上,霎时脑子神清气爽。 杨均之洗完澡出来,便看见他贱不拉几窝在沙发上摇头晃脑地笑,整个人兴奋地像磕了药,一记眼神过去,只说短短一句话:“去洗澡。” “好,”顾西洲猛地蹿起来,“跟着你,我都变自律了。” 他拿起睡衣,关门前,撂下一句话:“刚才你微信响了。” 门“哐当”一声,海报金诚武帅气眼睛闪了几下。 杨均之吹开茶叶,小酌一口,喝后,将杯子洗了下,这才慢条斯理打开微信,信息是孟斐阳发的:【小弟,我和张佳商量过了,她没什么意见 28.缺氧 [] 魏涞这夜睡得格外香甜,再严谨点,应该这段睡眠质量都挺好的,人心态好点,脑子不想太多事,睡眠自然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她化了妆。底子好,五官又深邃,下颌线分明,只简单抹了素颜霜,黑色眼线上挑,红唇显气色,有那么一瞬间,看着挺艳丽的,眼睛尤其是那块红色斑痣给脸上添了明艳,人的面相是根据心态变化的。 魏涞举起手,用食指鬼使神差在脸上顺着发际线沿下极慢抚摸了下去,停在嘴角,勾起一个笑容,太阳光射进来,镜子里的人也跟着笑,她没想过遇见几个人生活会发生那么大的变化,真有点感动,凤眸是湿润的,她很久没这么自由过了,身体的每个细胞活过来了,她是轻盈的,像草原的一棵草,随风飘舞。 她对镜子里的人在心里说——你很美丽,看这路没什么过不去的,就算曾经那些事,玩伴背叛,父亲入狱,北京老板同事的敌视,亲友落井下石……都会落灰被遗忘,多年以后打开,呵呵一笑:“看,这是我特殊的宝贝。” 厉栀走进来,弯起身子,附在她身后的椅子,轻声笑着说:”真漂亮。” “你也是。”魏涞拉开椅子,“走吃早饭。” “昨天你微信响了,”厉栀锁门,边走边说:“杨均之发的,当时我看了下时间,都凌晨一点多了。” 说完她还观察魏涞表情,就差把那句话“你俩绝对有事”挂在脸上了。 魏涞极其冷淡地剐了她一眼,这眼神太熟悉,厉栀后知后觉,这神态和杨均之简直和如出一辙啊,夫妻相,绝对是夫妻相。 厉栀走到她前面拉了拉她的手:“魏姐,我没看啊。” “嗯,你也不知道我手机密码,”魏涞扶了刘海,对此并没表现出什么意外的表情。 直到厉栀同她去了上次和杨均之吃过的早点店,两人边走边聊,魏涞伸开的手掌,还未接触到门,一阵急促的铃声响了厉栀看了她一眼,魏涞看回去,缓缓走到角落接起了电话,换厉栀开门。 很快,魏涞挂了电话,轻轻说:“介意拼桌吗?” 厉栀:“杨均之?” 算是吧,魏涞点点头。 两人进了院子,人比上次多,魏涞不明显的皱眉,跟着前面的厉栀坐到他们刚收拾好的位置,桌子还有点湿润,桌角油乎乎的,魏涞从桌子上抽出纸巾,仔细擦了擦,打开张佳微信看了几眼,又翻了杨均之发的信息,三条信息,撤回一个,最后那一条隔了大概有十多分钟,补发了句晚安,魏涞想了想,昨天这个时候她已经睡下了,这两月,与杨均之的关系近了些,她丝毫没察觉到什么不妥,回了条信息:【早上好】 头顶落下一个声音:“吃什么啊姑娘?” 魏涞收起手机,抬起头,对着那阿姨说:“我们等人。” “行,等你男朋友来了咱再点。”阿姨笑笑准备了茶水。 魏涞觉得这阿姨记性真好,也没解释,觉得没什么必要,都是路人,睡一夜都忘了,你在她眼里也是一个配角,索性就饮茶,这个动作有掩饰,心虚的意思,因此一顿操作下来,落到厉栀那里,就是默认了,厉栀对着她挑了挑眉,“怎么回事?” “就上次我和杨均之一起去吃饭,老板娘应该误会了。” 厉栀:“想起来了,见色忘友。” 魏涞:…… 这次倒真有事,刚才打电话的是张佳,张佳问她看到信息了吗,一会可以一起吃个早饭,探讨一下怎么直播,魏涞心里一紧,前几天还在心里想这事,今天这事就出结果了,杨均之性格就是这样,对谁都好,有时候她又觉得他挺与人群挺脱离的,疏离感很重,这点倒和她一样。接近他很简单,进入他内心很难。 为什么要进入他的内心了解他。 魏涞及时打断了自己的思路。 厉栀问:“你笑什么呢?” 魏涞:“没什么。” 杨均之和张佳在门口碰到了,就一起过来了,他其实没想到魏涞还会来这家店,内心还是有点莫名其妙的愉悦,与喜欢的人分享一个秘密基地的感觉可是很美妙的,导致张佳给他说话也有点害羞,他讲话语调很温柔,说话的时候眼睛好像还会说话,总会歪着一点头,张佳想陷入爱情的男人真可怕。 他踏入院子,一眼就看到了魏涞然后嘴角含笑低着头整理了自己的衣襟,才跨步,坐到了魏涞对面,眼眸黑亮亮的,“你们还没点?” 魏涞:“等你们。” 杨均之笑意更甚,她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向服务员招了招手,说:“不是说要直播的事?” 他嗯了声,胳膊揽过桌子上的白开水,给四人加满,抿了一口,看向张佳。 张佳秒懂,立刻放下杯子,正经危坐,满脸笑意:“我明天要去上海,直播就均之哥帮我一下,他一个人我不知道行不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我就想让你协助他一下。” “没意见,我需要做什么?”魏涞摸了摸手机,昨天睡得早没看信息,还是两个人一起提醒的,她都一个都没回复,她看了一眼张佳说:“抱歉,昨天睡得早。” “没事没事,现在面对面更好聊。”张佳又是一笑,在脑子回顾杨均之给自己发过的信息,正经起来:“拍你的做伞VIOG,男友视角就是……杨均之,他跟着你入镜,展现一下云城的文化底蕴,让大家首先有个代入感,直播的话,就是你负责做,杨均之负责说,偶尔眼神交流,互动一下。” 说到最后,邻座的人好奇朝说话对象张佳看了一眼,又瞄了几眼当事人魏涞,嘴角友好勾勾,继续吃饭了。 杨均之想借这个离魏涞近一点,温水煮青蛙吗,他懂,只是没想到张佳会出这个点子,但这种风格,目前在互联网上还是很出圈的,但…他担心两个方面,一这种方式带货的话,张阿公会不会生气,毕竟以这种博眼球的方式,二魏涞会不会介意。 但张佳下一秒就说了:“我爷爷不是老古董,就是害怕魏涞姐会不会介意。” 魏涞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她并不反感杨均之的肢体接触,上一次杨均之无意用食指点了点她的手心,当时她心里酥酥麻麻的,当看到杨均之的眼睛时,她觉得自己很猥琐,往后靠了一点,也很奇怪,那种场合她竟然记得他用了哪知手指触碰了自己的手指。她在一本书上看过这样一句话,如果不反感一个男人对你的肢体接触,百分之九十会爱上他。 她看了几眼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有青筋白也不显得羸弱,光滑细腻,指甲干净利落,如玉雕的,忽然那手指往后蜷缩 29.姑娘 《夕阳的耳朵》全本免费阅读 [] 天黄透了,像个大柑橘,人脸都是红的,这当然是被晒的,这可真奇怪,已经过了夏天呢。 魏涞一个人都没找到,大热天的,谁愿意免费搁这拍摄,除非傻子,她抱着五把油纸伞又热又累,这伞又是竹子做的,死沉死沉的,走了很远的路,双腿像灌了铅,拉不动了。右脸晒得几乎要和左脸一样红了,让她想起唱戏得包青天,想着想着,在亭子里歇着的她忽然勾起嘴角。 旁边的老太太看她一眼,又看看在地下坐在地下撒泼的孙子,问:“姑娘,你拿这么多伞,要卖吗?” “不卖的。” 老太太只好作罢,用伞哄孩子的念头,弯起背,伸手捞小孙子,“吃冰淇淋拉肚子呀,去医院给你的屁股捅一针你怕不怕,咱天热了再吃啊,亮亮乖啊。” “不要,我现在就要吃!就要吃!”亮亮在地下打起滚,蓝色衣服沾了一层灰,脸上也都黑糊糊的,挂着两行泪珠,黑脸上两道白白的印,嘴上也都是口水。 真的很吵。 魏涞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是有点表情的,比如她现在双手环绕胸前,微微抿起嘴,睨着风眼冷冰冷地注视那小孩撒泼打滚,如果这是魏远望早就挨打了,她只是这样想想,往旁边柱子靠着,竹子是冰凉的,靠了一会儿,心情似乎好了那么一点,欣赏风景。 柳树抽出新枝,湖面波光粼粼,像是蓝天的尾巴,在阳光的倾斜下,风一抚,亮闪闪的,像繁星,这风景好,亭子外还是有很多人,有挽着胳膊散步的小情侣,有打太极的老爷爷,和趴在地下撅着腚的几个小孩,头抵着头,也不知在干什么。 她看够了抽回视线。身边的哭声已经渐小,亮亮趁着擦眼泪的时候,偷偷瞄他奶奶,想吸引大人的怜爱,可惜他奶奶正在和她旁边的老太太聊天,亮亮吧唧吧唧嘴,坐在地下低着头玩起了沙子,大半天使劲眨眼睛挤出一个眼泪。 这样子真像魏远望小时候。 那时候,魏渊山还在狱里头,家里头,黄乔去镇上的小零食厂工作了,镇上的工资高,早上七点晚上九点回来,小县城作息和城里不同,晚上五六点就睡了,村里一些老太太就喜欢议论人,黄乔正在其中,曾经村里流氓人当面问他们姐弟俩,你妈是不是在镇里给别人睡了。 当时,她已经十来岁,她捡起石头往那人的小弟弟那里咂,她挨了一脚,魏涞警告魏远望别告诉黄乔,否则不带他去挖红薯,魏远望真没说,到现在也没说,说出来也没用了,徒增烦恼,都过去了,压心底吧,别再伤她姐的心。 但他心智不成熟,没那么坚定,把那流氓的话放在心底了。 两人像往常一样干完家务活,坐在院子看着太阳缓缓落下,直至,天彻底黑了,院子黑漆漆的,与夜色融为一体,静,非常静,静的周围没活物,都死了,黑茫茫的寂寥的天地仿佛只剩下他姐弟俩。 魏远望恐惧,心“噗通噗通”跳地问魏涞,妈妈是不是真的去给我们找新爸爸了。 魏涞当时就往他脸上甩了一巴掌,清脆一声,他脸上霎时一个巴掌印子,哇哇大哭,和这个亮亮一样哭累了,看大人的脸色,魏涞已经是小大人了,家里也只剩下她最大,这个小大人心里也抖。 她还是佯装镇静,昂着头,不让眼泪掉出来,等平复好点心情,她使劲拉起嘴角,终于笑了出来,趁着自己还能不让眼泪掉下来,她冷冷地看着蹲着地下的魏远望,声音却很温柔:“我问你一个问题,人能不能咬到自己的耳朵?” 魏远望果然停止抽噎,眼睛斜着往右耳那个方向看,张着嘴巴,丑,实在太丑了,魏涞笑得捂着肚子,终于敢明目张胆地掉出眼泪。 这次是被魏远望逗笑的,不是害怕哭的,她在心里说,揉了揉冻僵的耳垂,手支着下巴,望着魏远望,“是不是太低了够不到,你踩着板凳试试?” 他照做了,还是够不到,魏涞让他站起来,和他比身高,魏远望只到她的小腿。 魏涞嘻嘻笑:“你还没我高呢,等你比我高了,能咬着耳朵,爸爸就回来了。” 魏远望眼睛亮亮的,激动地问:“姐,真的?” “真的。” “不许骗我。” “不骗。” 魏远望现在很高,比她高,一米八五,偏偏一副小奶狗长相,他爸真的回来了,魏远望笑得眼睛眯起一条缝,嘴巴像月牙,可爱又阳光:“姐你真厉害。” 是她厉害还是那个谎言厉害,都有吧… 他弟也厉害,考上了北京理工大学,前段时间在江苏一家不错的公司转正,月薪八千。 她呢? 微风轻浮过她的面颊,她捋起头发,目光逐渐坚定锋利,看向远方,是见过的景,没在意的景,在这一刻有了新的诠释,这…貌似还不错。 杨均之说过—— 人来到这世界上是一场旅行,别总拿自己没有的和别人别人有的比,每个人想要的东西都不一样,有人想要金钱,有人想要地位,有人想要自由,有人想要很多爱……但要记住,谁都不比谁差,路是自己的,跳着走,跑着走还是趴着走,都是正常的,魏涞你要记住,谁都不能按照自己的价值观评判别人是否得体。 他说这话正经的像她爸。 “你笑什么,老妖怪。”亮亮忽然站起来,眼神凶狠地看向魏涞,他显然以为魏涞在笑话他。魏涞可没有,她在想杨均之的话,所以她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直直盯着亮亮,亮亮突然嘴一撇,急急慌慌往他奶奶怀里钻,嘴里喊着“妖怪妖怪!” 老太太是个明事理的人,本就是自己的孙子吵了这位小姐安宁,倒咬一耙,一点都没有教养,真是丢人,她拽着亮亮的耳朵,眼睛要吃人,哪里有刚才柔弱的样子,“我平常怎么教育你的,姐姐这么漂亮,看你浑身脏兮兮的,怎么有脸说别人。” 老太太松开他的耳朵,拉着他的胳膊,往魏涞旁边一丢,瞬间慈眉善目,道:“姑娘,不好意思啊,小孩说话没什么分寸。” “亮亮来给姐姐道歉。” 亮亮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睛红扑扑的,用袖头抹抹眼泪,昂着头,倔强的像个 30.绅士 《夕阳的耳朵》全本免费阅读 [] 魏涞一如既往地靠在石红柱上,纤细的食指有节奏的,缓缓地敲着石椅表面,凤眸就这么盯着镜头,那眼神像一把剪刀在姑娘脸上晃悠,吓得姑娘嘴角的笑都僵住了,两双眼睛就隔着屏幕对视,有一种“谁都不服输”的默契感。 对于年龄与外貌,女人的胜负欲比男人来得更可怕更猛烈。 很多人都以为她和杨均之是姐弟关系,以前听到这些话魏涞都会笑笑,在脑海里一笔带过,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心里很恼火,像那种烧完的遗留的死火,燃不起来,也灭不掉,就这么行将就木地吊着,她自己都不知道这该死的情绪从何而来。 亭子里忽然飘过一阵凉风,沁人骨头,魏涞彻底清醒了过来。 你在这和姑娘争论什么,她说的话你不是也在别人身上听过吗,干嘛反应这么大,进入更年期了啊,你不也才二十八吗,就比杨均之大三岁而已…… 怎么又想到他了,魏涞撩起刘海,往亭子外看了一眼,再扭过头,人不多,景不错,路也光滑,莫名其妙地评判后,心静下来,扭过头眼神撞进了某人含笑的桃花眼中,魏涞霎时心虚,舔舔干涩的下唇后,给姑娘说话:“算是他姐姐,我都快三十了,你看着挺小。” 算是,那就是——不是。 姑娘眼睛闪了闪,总算明白自己又不认识她,怎么感觉刚才那眼神要吃她,原来这两人不是亲姐弟,八成这女人对小哥哥感兴趣,吃醋了,但她就是递给小哥哥一个圣代,至于这个眼神看她吗,不过这女人还真有意思,明明对小哥哥感兴趣,还不敢追求,要是她早就上战场了。她鼓着腮帮子,眼神忽灵忽灵地,脑子里不知存了多少鬼点子。 “二十二,今年就要大学毕业了,姐你缺弟媳……” 话戛然而止,杨均之已经把手机挪到一边,快步离开她,吐字清晰地喊了声未…来。 怎么有人会叫未来,奇怪呀。 后面说的什么她没听清楚,姑娘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不太对劲,估计还没搓破那层纸,奥不对他们隔得是玻璃。 姑娘有节奏地晃着二郎腿,心里想着,按照他们目前发展趋势来讲,有一方忍受不了,跑路了,实属正常,现实中,美女帅哥多的是,这年头谁在一颗树上吊死,养养眼就行了,这个时代,谈真诚就难了,都是快餐爱情,谁搁着陪你演细水长流。 她装模作样叹了口气,重新回到便利店与两个好友谈论哪家的美甲店做得实惠又高级。 阳光消散了点,余晖温柔洒向大地,风轻轻吹着湖面,湖边有坐在地下钓鱼的,湖边的柳树荫蔽处,规规整整地摆了一个长方型的桌子,有几个大叔阿姨在这下象棋,后面围了几排的军事,声势浩大。 天气一凉,亭子人就少了,和湖那边气氛截然相反,死气沉沉的。 亭子里那个老太太还在哄亮亮,花白的头发,拱起的背,脸上的汗水,在这个死静的氛围里都被无限放大,看上去有点可怜,魏涞想着他爸妈什么时候回来,她想让他爸妈晚点回来,不想看见那个姑娘,从她的眼睛看见她有股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闯的单纯劲。 魏涞深知此刻自己有点顾影自怜,在以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情绪,还伴随点失落,也不知为何失落,就像孤身一人,亲眼见证旭日东升到残阳下台那种落寞感。 “你去商场逛一下?我认为那里会简单点,我刚才就是在那认识的梦潇她们。”杨均之倏然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依旧淡淡,,眸子滑落一抹黯淡,转瞬即逝又不见,仿佛只是错觉,他勾起了唇。 “去逛一下?” 魏涞疑惑地嗯了声,这才看他,看他时总会想起那个姑娘,青春洋溢的姑娘,她不愿意再看他了。 杨均之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托着下巴看着她,眼神真挚,微笑着,好像他站她对面似的。 阳光暖烘烘的,她察觉杨钧之热烈的目光,不自觉吞了口唾沫,问:“你刚才为什么……” “我儿子儿媳妇回来了,你给他们说吧,我老婆子不当家。”说话被打断了,她整个人也醒过来了,没什么必要再问刚在梦潇面前为什么故意喊她名字,他一直都是这样绅士礼貌,专门询问,他对她没意思,搞得她对他有意思了,届时相处尴尬至极。 “没什么?”魏涞对他笑笑,“我这里一会就好,你们先好好玩,我肯定不耽误拍摄。” “我不是这个意思,姐。” “我知道,挂了。” 嘟嘟嘟。 最后看到的是杨均之微开的嘴巴,含笑的眸子竟然有点委屈,魏涞一怔,把手机放在了包里,没有再多想,凝视前面的一家四口。 妈妈弯着身子温柔地注视双手背后的亮亮,手插兜笑得爸爸,坐在椅子上看为自己出气的儿媳妇的奶奶。 “亮亮怎么哭了?是不是惹奶奶生气了?” “……没有,奶奶我惹你生气了没有?” “没有是没有,就是有点对姐姐没礼貌了。” “奶奶!”亮亮冲奶奶叫一声,抠手嘟囔:“这么老,还是姐姐,不害臊。” 魏涞不偏不倚都听到了,她没什么表情,甚至还朝亮亮笑。 女人没注意到她,对老太太说:“妈,你说。” 老太太解释一番,亮亮的爸妈终于注意到了对面坐着的魏涞,魏涞接收他们的眼神,拿过几把伞,抱在怀里走过去,微微鞠躬:“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能邀请你们拍一个视频吗?” 亮亮拉着他妈的胳膊叫唤:“姐姐说,奖励是一把伞,我想要奥特曼的,妈妈!” “先听姐姐讲完。”女人瞪了一眼他。 魏涞将刚才给老太太的话全盘托出,女人觉得好玩听着很好玩,看向男人,他当场点头酷酷答应,他媳妇愿意去,他乐意奉陪。但她又想要回去换套裙子,魏涞想既然是请别人帮忙这点问题肯定不在话下,幸好亮亮家就在这附近。 一个时辰后,亮亮妈回来了,还化了一个精致妆容。 魏涞拦了辆出租,打开车门让四位坐上去,关闭车门,最后自己坐上副驾驶,系上安全带说:“去广安西门。” 他们现在位于广安南门再往前经过一个红绿灯五百米的一个小亭子,也再广安的区域里,走路的话,二十分钟就到了,魏来看他们逛街拿的左一个包,右一个包,肯定特累,就拦了辆出租,三位都对魏来印象不错,几人就聊了起来。 这一聊才知道魏涞是在有名的私家院做伞,而且他们越观魏涞越觉得眼熟,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 可能在电视上吧,看,魏涞这显眼的斑痣,人家都记不清,其实我们都没那么多观众。 魏涞不予多说,“太太,我来帮你拿吧,这一路有点沉。” “谢谢。”女人说。 “不客气。”魏涞答,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几声,大概是杨均之的,她边微笑边接通,杨均之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沁人心脾。 “到哪了?” 魏涞: “再等个五分钟。” 杨均之没说话,她听着有公交车的提醒站牌的声音,喂喂了两声:“听得到吗?你现在在哪?” “听的到。” “在广安公园旁的商业街。” 魏涞望着窗外一层不变的景:“怎么跑那么远?” 手机里是美食地点推荐,杨均之倚靠在广告牌上,身姿挺拔,低下下眼帘,听到这话,他细长的手一顿,再开口声音听着不轻不重的:“我们在这拍的,一会去广安公园就行,去那再拍一套,回去合一下就行了。” “嗯。” “怨我。” “没事,后出场的都是压轴的,我P图技术高。”杨均 31.信任 《夕阳的耳朵》全本免费阅读 [] 灯灯用牛奶泡完脚,取了毛巾,优雅地将玉足擦拭干净,边涂身体乳边接电话,声音依旧甜甜的。 “潇潇宝贝,我很理智追星的,男神和谁谈恋爱都和我们粉丝没关系,那是他的私人感情,偶像要和粉丝保持正常距离,”她还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他们在山峰,我们往上爬,再擦肩,在各个不同位置俯视山下的风景,就是这样的一个关系,你能明白吗?” 梦潇无声点点头,对面沉默了会,她听见她沮丧道:“好吧,其实,我心里是有点难受……你看见嫂子了?她好看吗?” “审美不同,有人觉得她好看,有人觉得她难看。”梦潇只能这么说,现在大家都好像喜欢白幼瘦,更何况她那脸上的斑痣,晚上真吓人,没点审美独立,随风飘的人都会觉得杨均之的女朋友不好看吧… “那你觉得她好看吗?”灯灯小心地问。 梦潇长长地吸了口气,摸着下巴思考,女人五官深邃,脸型流畅,斑痣在她脸上只是锦上添花,起码她是这样想的,别人怎么看她,就不知道了。梦潇过了会道:“在现在白幼瘦审美里,我觉得她长得挺有辨识度的……算是大美女吧。” “原来男神喜欢这款,”灯灯捏了自己的婴儿肥,默默叹口气此生和他无缘。 梦潇偷偷打量杨均之坐在了自己身旁,身体便不自觉坐正,手指按得简直开了加速键。【你男神在我边上,别出声,我找个机会,让他说话。】 灯灯抱着枕头在床上来回打滚,皮筋掉在床单,她矜持地整理着头发,撅着小嘴发消息:【他有女朋友的,这样好吗?】 梦潇抬头看了一眼杨均之,颇为感慨回复她:【他俩看着还没谈,隔着玻璃悬啊!如果那个女人因为这个而生气,那也太小气了,你又没干什么,对吧,只是隔着手机听听偶像声音,有错吗,没错。】 灯灯:【他们没谈啊?】 梦潇回想了下他们打电话似的相处模式,坚决摇摇头:【没有。】 灯灯还是纠结,可她嘴角分明勾着,半推半攘间,消息发了过去:【那,好吧,我想听他唱歌。】 梦潇一股血冲上脑门,冷笑了声:【别蹬鼻子上脸。】 她关闭手机,话筒朝向被议论者,开始找话题:“你不是本地人吧,来这和姐姐旅游的?” “算是吧。” “不介意的话,盖一下。”杨均之掀起眼帘,过了她一眼,脱掉了夹克衫,一只手掂着,另一只手拍拍,重新望向她的眼睛,声音清冽,像冬日清风吹落雪松林的一颗雪花,轻轻的,泛着白雾。 梦潇一下子明白他什么意思,脸“唰”地通红。 “……谢谢。” 手机又响了一声,界面显示是灯灯。 【什么姐姐?】 灯灯真害怕他塌房,现在网络发达,一些新鲜词也在各个圈子快速发展,“饭圈”文化盛行,其实谈恋爱不算塌房,但他现在怎么又多一个姐姐,她记得男神是独生子啊,她焦急地灌了一口水,梦潇的消息又发过来了,她眼睛一亮,像夜里的猎食的猫头鹰,锋利无比。 梦潇:【……你刚才怎么听的,他喜欢的那个人比他大。】 【但你粉对人了,他这个人还真绅士。】 【奥。】 对啊,她从未看走眼过。 房间陈列整齐,墙壁上糊满了他的海报,桌子上放的是他的手办娃娃,连枕头和手机壳印花都是他,血液停止往脑门蹿,只剩下脑子空荡一片,灯灯心里仿佛缺了一个口子,她沉默地把枕头摆在一边,静静地坐在床边眨眨眼睛,愣神,盯着雪白墙壁愣神,刺得她眼睛疼,湿湿的带着温度从眼角掉下,她抹开,抿抿嘴一笑,顺着闺蜜话题往下接。 【怎么个绅士法?】 【我不是穿的短裙吗,容易走光,他把外套递给我,还说不介意的话再用,你知道吗,在这之前他还拍打了衣服,真戳我啊!】 灯灯浑身没劲,懒得再动,直接把手机免提,抱着枕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打游戏,这游戏天天赢,也没什么意思,她毫无生机地扯了扯嘴角:“怎么?看上了?” 【这是两码事,我怎么会喜欢有妇之夫呀,不过,让他唱歌比上刀山下火海还难,他心情看上去很差。】 梦潇快速打字,并偷偷又有点光明正大的意思向他脸上瞄了几眼,他估计和姐姐生气了,浑身都透着生人勿近,果然多成熟人在姐姐面前都是个弟弟。 “怎么回事?”灯灯随意掀起眼皮,扫了一眼手机,手一顿,问了下怎么回事,回来游戏时人已经死了,她低骂一声,重新开了一局,整个人也仿佛活了过来。 梦潇:【你男神视频,我就上前瞄了一眼,我以为是他姐,就说了句姐姐好,现在她那个眼神还让我浑身发抖,但她平白无故瞪我,我也气,我就笑眯眯地鄙视她,上下扫了她一圈,反正吧……感觉她挺计较恋爱关系的年龄问题,你男神追爱之路还很漫长啊。】 “和我没什么关系。”她眼皮都不带掀起来,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们”的态度回话。 梦潇:【你语气不对劲啊,没事吧。】 “没事,过段时间就好了。”灯灯毫不在意地说了句,王者打完还加了一个操作很棒,一男的Q,问他能带她打游戏吗,在时间空隙里,她看了下他的空间,是几年前发的说说,照片粉色滤镜,显得有点非主流,但他五官深邃,在那个审美年代,真挺帅的,只不过男生好高冷,好长时间才回复一个Emoji。 无聊,真无聊。打开耳机,随机一首放的是悬溺,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又想起了刚才那个打游戏的男生,都没听见梦潇的声音,只有风,好似吹在了她的耳畔,有脚步声,说话声。 梦潇:“他姐姐回来了,好有气质,我要变心了。” “不给你说了,我拍完了,得走了,明天飞回去,给你带点特产,安慰你破碎的心。” “去你妈的。”灯灯破涕而笑。 ** 黄昏。云彩如火烧一样的红,慵懒地躺在天边,和平鸽划过来一条白线,路是红彤彤,树叶是,夹缝里的野花也是,就连一张张洋溢的笑脸也都像撒了一层金,到处充满着欢声笑语。 他们耗费大概五个小时才拍完了视频,回去杨均之在修修,魏涞加了亮亮的微信,后期会通过邮箱给他发送泰迦,就在上面绘个画,这个张楷心会。 亮亮特别高兴,一直喊魏涞漂亮姐姐,拍完正好到晚餐时间了,杨均之要留几人吃饭,他们都是老实人人,死活不愿意,杨均之也不强迫他们,就此告别,江湖有缘再见。 刚才还很热闹的气氛,兀地安静下来,湖面依旧如往常一样悠悠流动着,柳树开始脱落黄色衣 32.肤浅 《夕阳的耳朵》全本免费阅读 [] 魏渊山没出那档子事,家境自然还没衰败。魏涞是掌上明珠,弟弟都比不上她,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魏渊山都得给摘下来,平常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打小性子就很泼辣,遇鬼杀鬼,遇神杀神。 幼儿园时候。 魏涞在写作业,有个小女孩从后面蹿出来,手臂撞到了她的胳膊肘,一阵刺痛,留下一道难看的铅笔印子。 得,还得重写,老账新账一起算。 魏涞盯着她,一言不发。 女孩瞧着她,心里怵,可后面还跟着人呢,走丢面子,她倔起脖子,不耐烦地道了句歉。 本来想息事宁人的,魏涞看她这态度,默默走到她位置上,把文具盒慢慢打开,盯着她,极其慢的速度往下倒笔,像倒出去的水,哗哗流了一地,小女孩一时没反应过来。魏涞又给她大鞠躬,眼睛弯弯地大声喊了句——对不起啊。 小女孩这下回过神了,眼眶瞬间红了,哇哇地哭,全班都静音。魏涞在大家的注视下,撩了撩刘海,笑眯眯地回了座位,小女孩后面的小人偷偷溜去办公室。 魏渊山不知被几次请去了学校,他都打好了草稿,刚看到“语文办公室”的标语,他就打起了退堂鼓,叹了口气,踏入办公室门口。 女孩妈妈看到他,刚才还尊卑的面容瞬间变得怒目圆睁,刷地站起来劈头盖脸地骂,一把拽起自家女儿非要魏涞道歉,他默默抹了来自她温热的口水,谨慎地看了一眼罪魁祸首。魏涞嘴里不知吃着什么,一鼓一鼓的,还像他俏皮地wink。 哎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朝女儿摆摆手,说:“这事是你做得不对,快道个歉。” 魏涞撇撇嘴,看着对面用袖头抹眼泪的女生,鄙夷地翻了个白眼。就这点出息,骂我那会的劲呢。她指了指自己的斑痣脸脸,冷静地不像她这个年龄段的人,“她平常没少骂我残疾,我说什么了吗,她给我道歉了吗,小题小大做。” 窗外,树木繁茂,遮住阳光,知了不分场合地乱叫,惹人心烦,操场上全都是孩子的欢呼声,哨声,齐刷刷地脚步声,闹钟不论发生什么都有条不紊喀喀喀地走着,分针即将走到十二,快六点了,即将放学。 小女孩妈妈气上眉梢,几乎用手指到她脑门上,说什么她女儿这么乖不会这么做,非要他们道歉,精神损失费之类的。 老师额头若隐若现出现透明液体,刚才笔直的背已经弯了,双臂支着办公室的桌子,试探望着双方阵营,让她俩给彼此道歉都写个检讨。 魏涞说——她骂我,我心还很疼,和她当时骂我脸一样的疼,等我心什么时候不疼了,我再给她道歉。 老师当时心里在想,她爸看着挺儒雅的一个人,孩子嘴巴怎么能这么尖呢。 这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啊,这么多年过去了,经历太多事,父亲坐了监狱,她辍学,独自社会闯荡那么多年,一没背景二没学问没钱,屡遭碰壁,那个嚣张跋扈的小女孩早就被杀死岁月里,看似被抹平棱角,她尽力待人温和努力把自己隐匿成透明人,不想外界对她太多关注,要不是杨均之,她也不知道要躲到什么时候。 月牙一如既往地俯视大地,一双脚接着一双脚踏上这条美食街,将地上洼地的水震得颤颤,路边摊排满了人,路边大汉将苹果核投进了垃圾桶,打了一个饱嗝,刚走过去排队,屁股又扭回来,姿态像一个随时飞出去的弓箭,他此刻瞪着眼睛,揪着黑眉头,看向面前似打情骂俏的两位,说话语气诚恳地很。 “两位站着腿酸吗?” 魏涞盯着那大汉,摇摇头,心里有点不忿,那藏在心里的野性都要跑出来,杨均之很优秀很耀眼,处处帮助她,独自在北京漂泊了好几年,有什么苦楚都往心里咽,她在他这里感受到了仅有的温情,不知什么时候对他的友情俨然变了味。 但在回汇合时候,她看到他主动扫女生的二维码,加微信,在那一刻,她心里那时无比平静,那女生比她貌美比她年轻和他年纪相仿,她们是更配的,魏涞轻笑,幸好,自己还没太喜欢他,能及时收回感情。 前脚加了梦潇微信,后脚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是不是……很不合适,鉴于之前杨均之以为自己吃醋,她扬了下秀发,并且睨了他一眼,笑着问:“一直看我做什么?” 杨均之身后背抵着墙灯,弯起身子,逐渐敛起笑容,眼神是少有的攻掠性:“你是不是还没回答我问题?” 原来他是在意这个,在意这个做什么,他不是都有感兴趣的人了吗,她在心底叹了口气,自己想得太多有什么用,现在她只想每天都像现在一样吃好喝好玩好玩,搞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的生活。 “你是我导师,肯定信任你。”她平静地说。 杨钧之对人的情绪比较敏感,觉得魏涞有点敷衍他,向她身后的柳树看去,思考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了,柳树叶在在风中飘忽不定,他的心也像这柳树般跟着魏涞的表情跌宕起伏。很快,他调整好情绪,不紧不慢地扣上夹克外套的扣子,那双眼睛已经恢复如常了,含笑的语气也和平常一样温润。 “相处这么久,还拿我当导师呢?” 魏涞:“那拿你当什么?” “朋友?” 他声音清冽,这答案像玻璃球,不远不近的,一下两下碰撞她的心,魏涞下意识松了口气。 杨均之看她这般,也松了一口气,幸好没被发现自己的小心思,把她吓跑了可怎么办。 “你俩搁这吃吗?”刚才那大汉没走,用络腮胡子看他们,示意他们往后看:“前面空出来了,能抬一下你们的贵脚吗?” 杨钧之:“不好意思啊。” 大汉挠挠头,大大咧咧地说了句:“没事,你们这种热恋期我们都是过来人,理解理解。” “我们不是情侣。”魏涞朝着大汉背影莫名解释了句。 清风徐来,柳叶哗哗撒下,像是无数星星流了一地,柔和了魏涞张扬的容颜,杨均之盯着她的侧颜,莫名觉得她有点可爱,颈弯,笑出声,声音是对她独有的温柔:“魏姐,你看导航还是我看导航?” “你看吧。” “你是这次节目负责人。” 魏涞问:“你一直笑什么?” “想到好笑的事了。” “奥……” 葱油面店比着其他店,客人并不多,但魏涞进屋还是下意识带上口罩,尽管来到这个地方,心态有所变化,但有时候难免会心悸,这要慢慢来。 杨均之也怕吵,这一点他们真是一模一样,在这时常令人感到疲倦的社会里,人总会被和自己相似的人吸引到,他总觉得魏涞身上憋了股韧劲,他等着她爆发出来,想亲自看她日后的风采,想陪着她度过每一个难关。 那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记得在蓝月海情绪失控,独自在沙滩上徘徊,风吹开他的黑衫,整个人几乎与夜融为一体,黑黢黢的海水要把他吞噬。 这么多年都走过来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孤独,也没想到魏涞会特意返回去安慰他,更没想到顾西洲一行人回车,她提醒他时用的是“他们”而不是“我们”。 那一瞬间,他觉得她同他是站在一起的,她好懂他,虽没看到海里的蓝月牙,但望见深夜里的明月亮得刺眼,照得沙滩反光。少年第一次动了心。 “二楼有位置吗?”杨钧之问。 服务员觉得他们太麻烦了,面无表情瞥了他们一眼,说话没什么温度,只在 33.双标 《夕阳的耳朵》全本免费阅读 刚才还是橘黄色的天空已经染成昏黑色了,路上人来人往,很堵,脚尖碰脚跟,人歪歪斜斜,只有那棵那颗歪脖树一如既往地挺拔冷静地插在土里,很像放岗的军人,有个骑红车摩托的阿姨在这棵树下等着,十分钟还在这等着,她昂着头往前看,一边急躁地按着喇叭,不过这会儿,她已经心如死灰了,往树下一靠,刷着手机。 大家都才出来逛街。感觉每条街都很堵。魏涞想着收回视线,不知何时小饭馆的二楼也塞满了人,她一抬头便看到一张张或瘦或胖,或白或黑的脸,声音像喇叭身灌入耳朵,刺耳至极,甚至能闻到他们身上飘来的体味。她下意识往上揪了揪口罩。 这时饭菜经过拥堵的小道护送上来了,魏涞说了谢谢,便拆筷子,余光看到杨均之在注视她,她停止拆筷子的动作,把饭推到他面前,可能光线问题感觉她的眉眼比平常温柔。 “你先吃?”魏涞问。 杨均之慌乱地移开视线,手心握拳放到嘴边轻咳了一声,身子也跟着坐直了,语气老成:“我不喜欢葱啊。” “奥对,不好意思啊,”魏涞恍然大悟,把饭又移回来了,进行搅拌,吃了一口,忽然抬起头,“你刚才说什么?” 杨均之没什么表情地喝了一口茶,“没说什么。” “我刚才听见什么日久天长什么的。”魏涞吃的嘴巴亮亮的,眼睛在问他似的。 杨均之还是在看她,眼眸逐渐暗沉下去,抽出餐巾纸巾,递过去,喉咙又干又热道:“魏姐,嘴,油。” “好的谢谢,”魏涞擦干净,问:“明天咱俩要分开了吧,你什么时候可以学完直播运营,很难?” “先生,砂锅小心烫。” 何时,刚才那个服务员把他的热干面端上来了,并看了好几眼。杨均之从小被夸到大都免疫了。小时候经历校园暴力,很多女生还用拳头威胁那些男同学让他们不再欺负人,这当然没什么用,甚至很多女生最后都被他们吓跑了,他那个青梅也走了,这个怨他。 “谢谢。”他看了一眼魏涞,慢条斯理地说,说到最后,搅拌面的动作慢下去:“还行,我以前卖过,怎么没我给你合作,你不适应?” 魏涞重点在前半句上,好奇地问:“你不是配音演员吗,还直播卖过货?” “嗯。才干配音演员的时候那点钱都不够填饱肚子,幸好当时有几千个粉丝,一场直播,虽然货卖不出去几个。但他们打赏的礼物能赚个几块钱,几十块钱,运气好的话,能赚一百多。” “你粉丝知道你当他们取钱机,会打你吗?”魏涞开玩笑。 “你不说,他们就不知道。” 魏涞难得调侃他这个导师:“等咱俩直播我就告诉你粉丝。” 杨均之愉悦地扬起眉,抬起下巴骸儿,嗓音干净:“都可以,听你的。” 他说这话,外面有人放起了烟花,紫色的花瞬间点明了黑夜,一朵接着一朵,黑熏熏的天晕染成紫色,还没到过年呢,这么盛大的烟花过年只能看到吧,有些激动,店里所有人都用手指指点点,拉着脖子往外使劲瞅。 他俩无动于衷,都坐在那,也不吃饭,那两双眸子像块磁铁,吸着对方的眼睛,周遭的热闹都与他们无关。 天外的烟花即将落幕,紫色颜色转化为粉色,像是谁的小心事藏不住了,这时不知谁谁兴奋地撞了下杨均之的胳膊肘,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个公鸭嗓子冒出来道歉:“对不住啊,兄弟。” 这一声像地雷似的道歉,彻底让两人清醒过来,他俩都同时移开视线,杨均之侧身,对着那个撞他胳膊的公鸭嗓,心情很好地颔首,微笑道:“嗯。” 公鸭嗓对于他这个“嗯”有点懵,懵逼地点点头,对着柜台喊:“结账,老板!” 这边,一如既往,任何人打断不了他们谈天说地。 魏涞问杨均之:“那时候挺难过吧。” 他笑了笑:“谁的人生能简单地过呢。” 魏涞:“难过难过,难着难着就过去了,剩者为王。” 杨均之:“跟着我……跟着我们是不是对一些旧的东西有了新的诠释。” 魏涞嘴角大大方方地勾起淡淡笑容:“以茶代酒,谢谢。” 杨均之看着她,唇弯着,整个人的气质温柔的像股春水,但他穿着夹克衫,头发蓬松地搭在饱满的额头上,多了点他这个年纪的少年劲儿。 他举起杯子,漏出消瘦的胳膊,“不客气。” ** 满魏涞昨天取外景的时候心里还在疑惑,这气候热得像锅里煎了油,实在不像秋天该有的,今早天比往常暗沉几个度,随时要塌陷的样子,在她意识终于清醒,换衣服时,天忽然变得白炽,屋内内像开了灯,她才发现厉栀没在床上,估计已经去赶工了,就在这个时间又是雷鸣,像上了年纪的老人蓄的一口老痰,又像是哪个仙人玩猛了,在天边放的一场鞭炮,甭管是老痰还是鞭炮,这一瞬间整个天地“劈里啪啦”,大雨来了。 各种声音铺面而来。 “赶紧收衣服,呀,新洗的!” “院子里的花浇蔫了!” “电线赶紧拔了!” 奥对,电线。 魏涞回神,套上拖鞋,赶紧把充电线线给拔了,才发现手机很多条未读信息,她没急着打开,先是打着伞去洗手间洗漱。 她住的这个房间陈设和农村一样,只不过没有厨房,他们吃饭在前院,后院只有一个洗手间,一个杂货间,还有他们的宿舍,不大但干净整洁,小院篱笆里还种了郁金香和喇叭花,常青树,整体感觉挺温馨的。 此刻下大雨院子里铺的石子路被雨水冲刷的铮亮,水哗哗往地势地洼处流去,显得有一块地方黑乎乎的,全都是泥巴,往日生机勃勃的院子显得灰蒙蒙的。雨还是继续砸落着,风一吹,常青树残叶败落,一地都是黄叶,空气里像是钻进了冬天的冰碴子,刺骨,魏涞洗漱好,缩着脖子赶紧钻进了屋里,瞬间暖和了。 她涂完水乳,又化了一个淡妆,她还是每天会看美妆博主的视频,提升自己的化妆技术,现在她也会得差不多,以前也会,但是不自信,化出来的总是差了点效果,果然人的面相是根据心态变化的。 十五分钟后,她出了小院子,走廊的花已经谢了,只有黄绿色耷拉着脑袋,证明它热恋过,一闻见屡屡晨风挟持着泥土和青草味,走廊的植物便抖动着它的露珠,那味道越往深处走越强烈,冷冽又清新。然后,万物都静下来了,只能听见鸟啼,自己的脚步声…… 过了走廊,开过一扇灰色木门,便来到了前院,昨夜的一阵雨,抹过油的伞都被收起来了,也没见顾西洲和厉栀,只有院子一地的枯叶粘在地下,门似经年维修,嘎吱嘎吱地响,凄凉感铺面而来。 魏涞在拿起扫帚扫地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在震动,她先是扫完后,把扫帚放完原位置,进屋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去,轻轻打开手机, 34.躲闪 《夕阳的耳朵》全本免费阅读 天色暗黄,雨还在下,噼哩哗啦,伴随着小风。 魏涞打着伞,往外走,脚探过门槛,回答他:“我从家里带的有饭。” 屋内直播声太吵,杨均之走出去,掀起眼帘朝外面看了一眼,问她:“出发了?” “准备走,怎么有事?” “懂我者,魏涞也,”他笑着调侃,说:“你把电话递给顾西洲我有事给他说。” 刚好,顾西洲手里端着粥从屋里出来,魏涞踏过水洼处,朝他喊了声:“顾西洲,电话接一下。” “杨均之?”他一下子就猜对了,杨均之比刚才接魏涞的电话稍微冷淡,语气肃穆极了:“趁着有雨,把雨景拍拍。” “好,不就给拍广告一样吗。” “不一样,加点人情味。” “晓得了,拍完传你。” 这个时间雨有点大,顾西洲想要的效果是绵绵细雨,他本来是想让厉栀和他一起,大不了再吃一鼻子灰,但听到魏涞那话,他一点都不想喊她了,她想走就让她走呗,反正他又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 “哥,你怎么了?一脸谁欠你钱的样子,怎么看着还想哭呢?”阿华从屋里走出来探起脖子盯着他的眼睛,想要看穿什么。 “奥没什么。”顾西洲躲开他的目光。 “厉栀姐呢,她不去吗?” “昂,对她不去。” 顾西洲看了眼手表,“天气预报说,下午四点停雨,在这之前我们得拍完,我们得找个女士。” 阿华嘟囔了一声:“之前不是说让厉栀姐来么?我们不是对过方案了吗,怎么,你们又吵架了?” 什么叫又,根本没和好过,好吗。 “你去喊她?”顾西洲单手叉腰,无语地睨了他一眼,硬起来了。 “那算了呢,我这几天看她心情不太好,就不打扰她了哈,女生生气挺可怕。” 阿华不知为何想起了李嘉木,他感觉李嘉木挺可爱的,应该生气也很可爱,好久没联系过她了,只是偶尔发个“早安”“晚安”。 “走吧。”顾西洲向内看了一眼,门死了一样,下这么大的雨,都不听见吱呀一声,他烦躁地皱了下眉头,语气淡漠:“走吧,就我们俩了。” “好吧。” 他们路过张佳那里,去里面看了一眼打个招呼就走了。 张佳在外面专门租了一个房子,一室一卫,说不上大,但日常直播还凑合,有个落地窗,站在那里,将云城光景一览无余,房内装饰的古色古香,很有云城特色,门口还挂着一个云朵形状的风铃。她几乎不住这里,直播也很少这里,今天下雨才在这里卖,安静那个被雨滴导打湿的窗很有氛围,灯光也摇曳,有点伤感也处处透着股暧昧。 此刻,在阳台地上摊了浅咖色亚麻地毯,用绿叶枫竹桌布摆置的小桌子上面放着几把油纸伞伞,特有书香的感觉,面前是一台手机架在了支架上,还有一个补光灯。 前面的坐着的杨均之拿起伞正在推销,张佳正在暗处吃魏涞带的饭,他俩一个替一个吃,这年头,做什么都不容易,做什么都卷,这是当今社会现状,大家都一样,没什么好伤感的,累了就歇会儿,歇够了再继续往前走。 张佳吃的很快,用纸巾快速抹了把嘴巴,拍拍杨均之的肩膀,让他去吃饭,等到杨均之走后,有弹幕夸杨均之长得帅,她嘿嘿笑,买把伞把微信给你,网友1笑骂——去球,还是算了,这伞不适合日常。 张佳眸光暗了一瞬,眼睛一眯,又咧开了嘴巴,对着那位网友说:“适合不适合买一把,又好看又耐用,又适合拍照,买一把又不贵,支持咱们的非遗呀。” 网友2:“想要刚才那个帅哥微信。” 张佳回头看了看,没敢说话,打字:“你买一把,我立马发你。” 网友2:“你敢发我就敢买。” 张佳爽朗大笑:“你敢买我就敢发。” 网友2:“行啊,什么时候发货?” “什么时候下单,什么时候发货,风雨无阻。” 她说完这话,手机有了提醒,这可是这个月的第一单啊,张佳激动,脸猪肝红,眼睛亮的像个狐狸,袖子撸得老高,干劲十足。 张佳压力太大,终于癫了? 杨均之对着魏涞看,魏涞也盯着他看,也不知为何他俩互相微笑起来。 风铃叮叮响,谁的心炸开了烟花,四下轰鸣,恰是一眼万年。 “均之哥,卖出一单了!”张佳突然回头呼喊。 两人眸子慌乱,都突然别过头, 杨均之对着张佳敷衍了句:“真厉害。” “很热吗?”张佳盯着他们懵懂地问。 又同时摇摇头。 张佳猥琐地勾起笑容,有节奏地敲击手机,目光如针,拉着长音问:“那你们脸怎么这么红?” 杨均之:“……” 魏涞:“……” 天灰蒙蒙,万物似浮在云雾中,雨水叮叮叮滴落在小巷的青小石子路,在演奏曲子,灰白色的墙被雨水沁湿,哗哗又绵绵地流到地下,烟雨入云城,就这么充满诗情画意的地方,站了两个被吸干精气一样的大男人,那个稍小的男人,脸上热得像洗了把脸,他弓着腰,一边喘气一边用袖子抹了一把脸,眼睛睁得又大又圆。 他说:“西洲哥,这下怎么办,回去找厉栀姐吧。” 今天好不顺,现在是上午十点半,一个人都没找到。询问的几家中,好歹有的人请他们进去喝茶,喝茶介绍完,呀,被拒绝了。 有的比较干脆,在门口只露出一个脑袋,那双眼睛警惕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嘴一撇,“不拍不拍”。 “砰”地一声门背关了,雨水扑面而来。 阿华站在一旁,笑得直不起来腰,指着他:“哥,你这魅力不行啊?” 顾西洲在他头上打了一下,笑骂:“你有魅力,走,下一家你来。” 下一家也被果断拒绝了,可能是下雨,大家都嫌弃麻烦,就这样两人将锦绣区逛了个地朝天,又回到老地方了,真要回去找厉栀了,但顾西洲不太想去,吃了她太多闭门羹,他有些怕了,挺丢人。 厉栀真不喜欢他了不要就不要吧。顾西洲你个胆小鬼。 “西洲哥?西洲哥?哥?顾西洲!” 阿华伸出手,他脸上晃了晃,“你想什么呢,这几天你情绪不对劲啊。” “没有,”顾西洲推开他的手,点了一根烟含在嘴里,低着头用火机打开,吸了一口,笑着说:“华啊,你去啊。” 阿华盯着他看了会,扭开身子,气势磅礴往前走,头也不回道:“我去就我去!” 顾西洲喉结像 35.有鬼 《夕阳的耳朵》全本免费阅读 厉栀:“他没意见,我也没有。” 这两人合作的肢体动作都很僵硬,过了一会,阿华指导的口干舌燥,一口气灌了一瓶矿泉水仍觉得渴,他哈着腰,眯着眼,看着面前的二人,依旧是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平复心情后,继续安排二人:“你们再靠近点,中间一大块位置给我留着的吗,我的哥,你肩膀都湿了,你能不能离厉栀姐近点。” “姐,你表情再放松一下,能不能笑得被爱情包围的那种发自内心的愉快。” 他说罢,他便亲自演示,轻轻牵起顾西洲的手,一脸娇羞的靠在他的肩头上,幸福地闭上眼睛,随后赶紧起来,看向厉栀顿时变了一副严肃脸色:“姐看懂了吗?” 厉栀笑得弯起身子,肚子疼的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阿华又说:“姐。你过来,我们配合一下,给顾西洲看一下。” “李嘉木知道你这么妩媚的样子吗?就不用给我演示了啊!”顾西洲笑笑说。 阿华什么都懂,他这就是吃厉栀的醋! “行,不给你示范了,争取一遍过!” 厉栀作为视频女主角,要从小巷子里一路徘徊到小桥,再与作为男主角的顾西洲在桥上相遇,主要营造一种唯美伤感的画面,最后会搞个伞特写——我们有伞,不会散。 顾西洲一身黑,身姿挺拔站在桥头,举着那把伞,那眼神真让厉栀心头一惊,那么充满深情委屈的眼神倒像她负了他,可真会演。 厉栀莫名反胃闭上眼睛,一大块一大块的雨滴落到她的发丝,肩膀,脸上,她冷的眼皮打颤,努力回想十七岁的顾西洲是怎么样的,成绩每次都是全市前五,吃过晚饭都会很有耐心地教她数学题,笑得时候阳光,不笑的时候很凶,因此追求他的人都是让她递情书,只是后来他对待她好像都是忽远忽近的,再后来他谈了女朋友,她也考出省了。 她明明穿着平底鞋,仿佛还穿着的是高跟鞋,“哒哒哒”目不斜视从他面前离去,心里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痛快。 当顾西洲跟来时,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柑橘青草味,回忆再次铺面而来,像旧时的风,摸不着,却牵着她的心,厉栀承认她喜欢的是记忆里的那个少年,而不是现在的他。 唯恐影响拍摄效果,把他当作十七岁的那个少年牵上他的手,淡淡微笑,声音微忽不见,却让顾西洲心情跌倒谷底。 她说:“哥,我们都往前走,好好生活。” “嗯。” 风轻轻吹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经久不息,阿华喊了声咔。 顾西洲感受到身边人松开他的手,他不自觉地胳膊往前伸了伸,手掌蜷缩,要抓住什么似的,但她走的很远了,还笑得很灿烂,他觉得是没有必要了,时间再往前走,人会变成熟,心在来来回回的挣扎放弃中伤痕累累,再回头看一切都物是人非。 三人回去的时候雨还在下,路面积满了水,裤腿湿了大半截,厉栀比这两个男人走的还快,她给阿华说——她要收拾下等晚上去吃饭。 越走越快,直到听不见后面的脚步声,厉栀才缓缓减速,眼神逐渐失去聚焦,一会看左边的风景,一会看右边的风景,打着伞给没打一样,肩膀都湿透了,全然不顾雨是否大,置生死与度外。 等她看到前面的十字路口,她的心突然很快跳动了两下,身体像死的,站在瓢泼大雨下,有那么个两分钟,她脖子伸直的像个大白鹅,鼓足勇气又回头看一眼,雨大的像瀑布,地面的水像小溪哗哗流,柳叶打弯了腰,一位骑车穿着雨衣,分不清是男人还是女人的一个人从她面前穿过,将她的衣裳打湿,也全然没知觉,她像个漂浮在半空中的鬼魂。 没有,他没追来,不过,她很快又笑了,这样的想法,真的可太幼稚了。 到宿舍后,她拿了块毛巾擦拭湿发,只不过全身都湿透了,要先洗个澡,但听着浴室有水流声,应该是魏涞回来了,于是她又换了件睡衣,盘腿而坐,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亮的一瞬间,浴室的水流声没了。 厉栀没看到,拿起刚才收拾的洗浴用品往外走去,在门“哐当”的时候,手机又亮了两下,很快又匿在昏暗的小屋里。 魏涞洗完出来时,雨势力渐小,黑暗被刀光刺亮,听见犬吠,鸟啼,她边用毛巾揉湿发,边同厉栀说话,“盯着手机发什么呆?” “你说,一个男人会同时喜欢一个两个女人吗?”厉栀盯着手机思索,也没回顾西洲的信息,这段时间顾西洲是很关心她,句句都暗示着——我是你哥哥,关心你是正常的。 她心里总憋着一股无名火,直接挑明,还要复制像高中的那个无疾而终的结局吗,她可不想了,他都和他前女友复合了,所以每当他同她讲话,她都觉得嘴里像吃了苍蝇,偏偏这只苍蝇不知情自己是个苍蝇。 魏涞不用猜就知道她说的这个人是顾西洲,名义上的哥哥,魏涞并不喜欢介入别人的事,尤其是感情,除了劈腿,骗钱,爱情这种东西并没有谁对谁错,她明知故问地问:“谁啊,哪个狗东西?” “没谁,我一朋友,明明那男人有女友,还对这么好,她有点想不透。” “三个原因。一,这个男人不是个正经人,有女朋友还和异性搞暧昧渣男;二,他喜欢你的朋友,只是感觉你朋友不太好追,身旁正好有异性,送上门的肯定要,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抵抗不住寂寞;第三。” 魏涞停顿一下,自古忠言逆耳,深知接下来的话会伤害到厉栀,这一路下来,她也把厉栀当成了作为朋友,还是说:“你朋友太喜欢那个男人了,恋爱脑,幻想那个男人的一举一行都在表达喜欢她,建议你朋友找个事干,出去看看风景,见识更多人,接下来的就交给时间了,正缘会出现的,就在你全心全意爱自己时。” 厉栀抱着腿陷入沉默,魏涞反省以两人的关系,说这话是不是太冒昧了,毕竟她这个人就很讨厌不熟的人对她评头论足。 厉栀抬起脑袋,神叨叨说啊:“我发现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一抬头,在这个白天还要开灯的屋子,魏涞发现她黑眼圈堪比熊猫,迟疑一小下,问:“哪里不一样了……” 厉栀嗯了一声,“感觉你整个人谈吐气质自信了不少,还有就是你平常没少刷视频吧。” “这个怎么看出来我沉迷网络的?” “因为你说的这些话,类似的我都在晚上刷到过,姐从小到大你就没喜欢的人吗?” 魏涞走进屋里,打开吹风机,一直在吹,眸子看不出是喜还是怒,但她的一根头发还是吹进机器了,她恍然,让吹风机离得稍远了,这才眼珠 36.争吵 《夕阳的耳朵》全本免费阅读 这次聚会选的地方烧烤城,它是今晚的女主角张佳决定的,她还带了一个美乐蒂蛋糕,两瓶看上去略显劣质的红酒。 张佳看上去很开心,有一种人就是这样的,越是伤心表现的越开心,此话有点非主流,但事实如此,孟斐阳没管她,想疯就疯一回,他今晚也想疯… 烧烤城人满为患,几人在这条街上转了两圈,每家店都没空位,张佳最后决定把经常去吃的那家分享给他们。另外,他家店名也很有意思,叫进京赶烤,张佳一开始也是被店名吸引进去了,吃了一顿味道确实不错,主要是店里干净,老板娘和老板都挺和气的,服务态度好,吃的也舒服,久而久之张佳和老板他们都熟悉了。 来进京赶考的人也很多,张佳轻车熟路地给几人到了一杯水,返回时用胳膊肘撞了撞老板娘的肩膀表示友好,老板娘被吓了一跳,看见是张佳喜上眉梢,手里还是像个机器人忙个不停,对她努了努下巴,指了一个位置。 “来了啊,佳。六号桌子人快走,你们稍等一小会,想喝什么尽管拿,就不招呼你和朋友了哈!” “行姐,你先忙,一会咱俩喝一个。” “哎行。” 人真的很多,得排号,张佳拿着号往墙根上一站,低头刷视频,“等着吧,一会就好。” “先选点食吧,一会人多了,又得挤了。”孟斐 阳说。 “走走走。”张楷心圈主张佳的脖子,把她往怀里带。 张佳痒起脖子,朝他笑:“想吃肉怕胖。” “你哪胖了,胳膊就不够我捏的,快点吃,不然明天去上海你妈该骂我虐待你了。” 张佳步伐顿住,抬头,伸出胳膊扯了扯张楷心的耳朵,面无表情:“你这话怎么这么像骂人呢,三天不教训你,上房揭瓦是吧。” “我想喝点饮料,厉栀,这里的饮料水果是免费的,我们边吃边等。” “好,魏涞你想吃什么,草莓吧,美白……” 厉栀扭头,才发现魏涞没跟他们来,她向六号桌看去,那桌人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旁边没人,未来你可能去厕所了,也许是找个清净的地方呆着去了,她还是有点了解魏涞的,但到饮料区域的时候她发现杨均之也没在,其他几人都发现了,都没说什么,这对于他们似乎习以为常,都拿着一些水果盘或者饮品,找个角落站着。 外面那条街仍人群熙攘,车的喇叭声,分不清楚是哪张嘴说了话,转眼又消失在眼前,接着又来一个人重复上个人的行为动作,如此循环往复,使人眼花缭乱。 那棵歪脖子依旧硬直,杨均之就靠那,耳朵里插着耳机,吹着夜里的凉风,将身体和大脑抽离出来,以一个上帝角色看人来人往,他们的一举一动总能引起他内心的探讨,这似乎能治愈他有些烦躁迷茫的内心。 何时,身旁也站了一个人,他没看,就知道是魏涞,她没说话,他也不主动说话,两个人就这么站着看着马路,杨均之不知为何就想起了上次蓝月海的事,他忽然很想和她分享自己的歌单,想和她一起漫步,随便聊点什么都行,想着,他取下一个耳机,往她跟前一摆。 “听吗?” “嗯。” “你怎么……” “你歌单,” 异口同声,二人皆愣住一瞬,又同时笑出声,杨均之眸子亮亮的,像溢满了一汪春水,温柔溢满了周围空气,连风吹来是都降了速。 “你先说。” 魏涞手背后,感受屋外的凉爽,笑着说:“我说你又偷偷溜出来了。” “嗯。” “那你呢,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吃东西?” “屋里太吵,味道又闷,出来透透气。” 魏涞迟疑了一下问:“你呢,有什么烦心事。” “魏导师?” 魏涞没听懂,啊了声。 杨均之笑着解释:“我这次心情不舒服的话,你怎么疏导我?魏导师?” “还能调侃我,看来你心情还不错。” 因为我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我们是一样的人吧。他这样思考着,并没搭话,只是轻轻点点了头,两人都没在说话,气氛却不尴尬。 耳机里换了一首比较欢脱的欧美歌,魏涞后知后觉抬起脖子看了他一眼,他的肩膀比同龄人厚实宽大,路灯在他肩上画了一个又一个圈,小飞蛾在上面盘旋,让她想起了夏天的蝉,显得他的肩膀显得很温暖很有安全感,他长得也比同龄人好看,五官虽精致,轮廓感很强,很正气的长相。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身旁人把目光投向她,笑中仿佛带着不解——看我做什么。 魏涞掩盖似的解释一通:“我也喜欢你这种充电方式,听歌,压马路。” “其实我以前很讨厌戴……” 他突然不说了,就这么沉沉地盯着她看,似乎在忍耐什么,路边有人鸣笛,身后有人叫,杨均之移开眸子说:“我也认为戴耳机听歌是一种特别解压的方式。” 身后的那个人是张佳,她手里拿着一次性装的红酒,像血一样娇艳欲滴,她的脸被光分割成两半,笑容也忽隐忽现。 “你们快过来啊,还背着我们说悄悄话。” 杨均之说:“没有。” 魏涞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嘴角向上的弧度笑显而易见缩小了,跟在他们身后走了进去。 进去,瞬间热了几度,味道像尖子刺进人的肺腑,放眼看去,满登登的人,啤酒在空中碰撞,地下一层层的牙签,垃圾桶内是溢满各种眼色的饮料瓶,黑色垃圾袋上面发着黏糊糊的光泽。 她一下子就不饿了,下意识像那个人望去,他被几人围着,周围有几个小姑娘偷拍,只不过她发觉自己的视力怎么比原来好了,以前都注意不到杨均之好受欢迎。 “看看金子在哪都会发光的。”厉栀走过来,和 她碰杯,神秘一笑。 “什么意思?” 魏涞喝了一口皱起眉头,这红酒喝着比着魏渊山收藏的味道太差。魏渊山年轻时特别会搞浪漫,每天都不重样的给黄乔送花,有时候店里买的玫瑰,有时候是看到路边好看,沐浴了一天阳光的野花…… 这都让黄乔开心。 他平常时不时又搞个烛光晚餐,常常忘记自己还有个女儿,魏涞也不生气,反倒看着他们这般甜蜜,趁着父母没注意,她偷偷倒了一小杯红酒尝鲜,喝上瘾了,抱着红酒喝。 夫妻二人发现她的时候,她脸蛋红扑扑的躺在沙发跟上睡得晕乎乎的。 “杨均之走到哪,身后总会有一些目光。”魏涞望向他。 他身姿挺拔,靠像沙发上,低着脑袋,那双眼睛狭长,嘴角虽含笑,可魏涞却奇怪地觉得他需要一个被子,他看上去太疏离了,似乎有点不正常,和那晚一样。 刚才还好好的,魏涞想不通哪里出错了,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发了神经一样要去在乎他的情绪,她可不能喜欢他啊,这不成了变态。 “没胃口。”她这样说。 厉栀又是一笑:“这可不像你风格,喜欢就追啊。” 魏涞摇摇头,把前天孟潇的事给她说了,女人这点能力让人身不由己的佩服,每个人在感情上一个个都是侦探,厉栀听的要吐血,默默地把前阵子加上的杨均之微信备注改成了——中广空调。 此刻被认为是中央空调的杨均之正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讲一些兄弟情深,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后背有点冷,而且又时不时与顾西洲对上眼,或者是顾西洲与他对上眼,当他瞥到那个垃圾桶的袋装的牛奶他总算知道了原因,在这吃飞醋呢。 “我先说两句,我明天就走了……其实我这个人总觉得离别说些煽情的话是很矫情的,但今天好像有些事情必须得说出来。” 今晚的女主人公张佳潇洒地倒满红酒,浓郁的紫色在这个充嚣着汗味油炸味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被倒满了几辈,溢出,沁透木制桌面。所有人都一言不发,注视张佳亦是垂头望着那紫色的液体不说话,周围仍是一副 张佳继续言:“斐阳哥辛苦你了,家里家外都得你操心,害得你都没谈上个恋爱,这次我回来后,放你假赶紧找 37.秒懂 《夕阳的耳朵》全本免费阅读 屋内昏暗,灯光缠绵,光影缠缠绕绕在头顶围了一个又一个的圈,那首略带伤感的男声游荡在这个灯光迷离的小包厢。 喝醉的顾西洲那张不值钱的破嘴还在继续发神经:“你说话啊!杨均之,现在怂什么怂!前阵子组队,要不是我帮你,你能给魏涞一组?” 这咆哮几乎盖住了唱歌声,没有人在继续唱下去了,只隐隐约约听见背景音乐在流动。 “啪!” “你闹够了没有?” 顾西洲脸上顿时出现了三道巴掌印,他瞬间闭上嘴巴,只是脸绷着,死死地盯着厉栀,最后坐回沙发上。 灯光迷人眼,将人的面颊染成彩色,头顶的光滋滋响得明显,声音像钻在土里的蝉,空气里全是汽水和音乐的味道,没人动,没人去唱,就连和事佬孟斐阳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点压抑,有点怪异,有点尴尬。 魏涞漫不经心地看了杨均一眼,目光再移开,继续唱歌,手有节奏的晃动,光影将她的面容照成一明一暗,眸子落在无人坐的沙发上,皱起来,不知在想什么。 “我想吐,厉栀。”顾西洲脖子伸得老高,往沙发后一仰,像个小孩一样喊。 “头疼。” “你说话呀,你去哪了?厉栀!” “晕。难受。” …… 说到最后他竟然抽噎起来,孟斐阳看着厉栀说:“你去看看,好歹…” 他说不下去了,他也听说两人关系很复杂。好在厉栀是个明事理的人,她蹲在顾西洲身旁瞅他,说:“走出去说。” 顾西洲红着眼眶,委屈地说:“你,还走吗?” “出去说。”她板着脸。 “……奥。” 顾西洲走的踉跄强强,厉栀跟在他后面,没扶,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对着杨均之说:“他喝醉了,对不起啊。” “知道,他乱说的。”杨均之看似是和厉栀在说话,那眸子却在瞄着地下那身后的影子,那影子没动,他心里有些怕,动也怕,不动也怕,怎么都怕。 怕魏涞觉得他变态讨厌他,怕自己的形象碎成渣,怕两人刚建议的友谊之火被他浇灭… 他心里出了汗,面上冷静,安慰厉栀:“你先去找他吧,喝醉了不安全。” “嗯!” 门又是哐当一声,房间内开始真正的鸦雀无声,那里,魏涞坐在沙发上,唱上瘾了,又调了一个《水调歌头》,曲调嘶哑伤感,身子和头慢慢地晃动,陷入她自己的小天地。 唱完这首歌后,她扭过头,望向杨均之,伸了伸脖子语气自然地问他:“你要不要唱一个?” “那个,我出去转转,有点闷。”孟斐阳讪讪一笑,觉得尴尬至极,一张熏黑的皮肤很红,有点脏的感觉,但是现在这个光和氛围没人顾得上他,他觉得还不如去和张楷心和张佳去喝酒呢,吃他俩狗粮还好,吃惯了,但这个情况他实在无从下手。 杨均之愣了一下,点点头,选了几下,歌单几乎都是情歌,这太尴尬了,现在这种情况,他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来,有什么歌是无关爱情的,他便立在墙边,平静地给魏涞说话:“你选,不知道唱什么。” “好。”魏涞走上去,划了几页,手收回来,说:“就这个。” 又问孟斐阳:“一起?” 孟斐阳半边身子已经在门外,他摇摇头莫名解释:“我去看看顾西洲,厉栀估计一个人够呛。” 但他出了门,没给厉栀打电话,有点惆怅地望着天空,他第一次生出也想找个女朋友的念头,隔三岔五斗嘴吵架也好。 包间里,她离他很近,有几丝发飘到杨均之的肩上,闻到她身上好闻的木制香,低头便模糊看见她的锁骨,再往下,余光是凹凸有致,他不再看了,这终归是不好的,他咽了口唾沫,回神看她选的歌。 是——《Always Online》。 杨均之笑笑:“喜欢这首?” 魏涞说:“随便选的。” 杨均之拿起话筒,很认真地看她:“要不要一起?” 魏涞忽然瞥开眼睛,“不,唱累了。” “嗯,多喝茶。”杨均之笑出声。 魏涞也笑笑,坐下去听他唱。他声音好听,唱歌也好听,气氛总算有所缓和,但谁都默契地没提刚才的事,那两双眸子不再在对方停留时间太长。 唱完这首后,又等了会,那两人还没回来,魏涞让杨均之选一首,两人合唱,他一眼相中前几年到现在还在流行的一个大女主剧的插曲《属于你的世界》,这首歌是女生唱的,调子伤感文艺,对于男生来说有点低,杨均之唱副歌,魏涞唱主歌。 她唱完主歌后,把话筒递给杨均之,在递给他时,指尖不小心擦过他温热干燥的手心,也许是错觉,她感受到男人的手颤抖了一小下,再抬头时,那双眸子回望她,镇定地问:“怎么了。” 看,就是错觉。 魏涞笑笑:“没事。” 在她离开时,杨均之低着头愣在原地抿着嘴笑了很长间。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顾西洲还是有些晕,一些记忆像瀑布一样,不等他喘歇过来,纷纷向他涌过来,在黑夜里,他被厉栀拽出去,漫天的冷泛进骨髓,很晕,都是耳鸣声,连厉栀说的话都听的不是很清楚,她脸上的毛孔却被他记得一干二静。 她生气地指他的脸颊,发丝飞着,嘴唇是湿润嫩白的,他大概是喝糊涂了,伸出手搂住她的后脑勺,头低下去,吻了下去,轻轻吸吮,很甜很软,他深深地揉着她的后脑勺,越吻越上瘾,整个身体贴在她的胸前,但厉栀嘴唇都不带动的,他弯起嘴笑,又加深这个吻。 最后是“啪”地一声,他看到厉栀流着泪的红眼睛彻底清醒了。 顾西洲烦躁地抓了把鸡窝一样的头发,坐在床上,神经质的又笑了,接着又皱起眉头对着自己的连狠狠地扇了一下,双眼红红的,又笑了,幸好没吐她嘴里啊。 嘎吱嘎吱—— 门外走进来一个人,打断了顾西洲的思绪。 “昨晚是谁送我回来的?” 杨均之没理他,端着牙杯径直走到窗台,放到柜台,他有轻微的洁癖,不喜欢把东西放到公共场合,他待人温和,分界线却有点特殊,他不生顾西洲的气也不是不可能的,他冷着脸不说话,这会又在盯着镜子很认真地刮胡子。 机器呼呼响,听的顾西洲莫名心慌,所以又掩盖什么似的抓了把头发,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昨晚喝得有点多,那事对不住啊……” 杨均之已经刮完小青茬,敷了个面膜,闭上眼睛,脑袋耷拉在椅子上。敷完后,他起身,脖子一片红色,他斟酌礼貌地问魏涞要不要一起吃饭,魏涞很快拒绝了,他陡然望向顾西洲。 “看我做什么?”顾西洲揉了下熊猫眼睛,口中干涩,“要不你打我几拳出出气。” 杨均之脱掉睡衣,精瘦的腰铺了八块腹肌,快速换上卫衣,休闲裤,他昨晚也没睡好,头发随便梳了下,整体气质多了几分随意清爽的气息。 他终于给顾西 38.一起 《夕阳的耳朵》全本免费阅读 到了下午三点,张佳约的出租也应该到了,她怕到时候憋不住眼泪,不舍得走,这钱泡汤,所以压根就没让张阿公和黄阿婆知道在哪个火车站,又是几点发车,别看她整天嘻嘻哈哈,心事多着呢,从小没爸没妈,爷爷奶奶年纪又大,就习惯掩盖心事了。 火车出发前十分钟她还在交代一些事情给杨均之,各种小事琐事,杨均之知道她其实心里很害怕去上海,一时心疼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就静静听她说,排泄情绪。 直播完,杨均之魏涞和她离开那个小出租房,一并送她。 火车站红旗飘扬,车子一排排,人少,很长时间才看到有人拖着行李箱,这个时节,没有人往外走。张楷心无声地环住张佳,一个大男人哭得梨花带雨,搞得像生死离别,张佳还要反过来安慰他,随后,听到张楷心吸了吸鼻子,松开她,从兜里拿出一个包,庄严地打开,搞得张佳都紧张了,不会是求婚戒指吧,这种场合不合适吧。 “张佳,我不知道该做什么,这张银行卡留着你在外面吃住。” 张楷心嘶哑着声音,把银行塞到她的手心,硬硬的,薄薄的一块,张佳感受着银行卡上残留着他的余温,哭笑不得,想重新放到他的手中。 “哪有这样的,我妈会舍得我在外面流浪嘛!” “你和伯母从小就分开了,会不会起争执……反正你就拿着,不开心就搬出去。”张楷心把她的胳膊推回去。 瞬间有了靠山的感觉,张佳心里有点感动,踮起脚尖,在他脸上吧唧一口,“嗯呀,我先帮你拿着。” 杨均之忽然朝魏涞看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有点敏感,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好像一直在躲着自己,肯定因为昨天那事生气了,得解释清楚。他站在她身边,问:“一起吃晚饭?” 早饭,晚饭……听到这话,魏涞一下子想起了昨天的晚上的事情,以及那个奇怪的梦,她本就是不是什么矫情的人,想问问他昨晚顾西洲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对她有兴趣,但她暂时不考虑和弟弟谈恋爱,脸色不好看地抿了抿嘴。 “你是不是……” 车子鸣笛,张佳一个腿迈进台阶,露出半张身子,脸往外伸,打断了魏涞:“魏涞姐,均之哥,车要开了,我走了,家里的事麻烦你们了。” “路上小心。”杨均之说:“家里,放心。” 日光洒在他的侧脸上,仿佛给他单独开了一层滤镜,他一直都温柔,对每个人都一样,魏涞忽然清醒了。 她当时心理有点问题,杨均之和她组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之前有提过,他帮她是因为导师的责任。魏涞话被堵在喉咙,何必自作多情,肯定是单身时间太长,想找男人玩玩,再说录完节目大家大家都要分道扬镳了 ,她知道没人是永远会永远陪在自己身边的,无论友情还是爱情,都是阶段性的,维持这个现状就挺好。 两人往回走,杨均之溢满星光的眼睛锁她:“你刚才想说什么?我是不是什么?魏涞。” “回大院吃吧。” 她自动略过了那个话题,拒绝两次了,不言而喻了,杨均之还是牵起嘴角嗯了声,但是这一路他都没再说话,平静着脸,平常爱听音乐,都没放。 再加上张楷心心情也不是很好,回去的路上车子里特别静,仿佛没人坐,只有空气开车,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像放的鞭炮,窗户外的风声,外面的热闹被分割成两半,车子是放过后的寂静烟嚣,苍茫一片。 月光疏朗,余光洒下大地,一片清冷,下车的时候有点冷,虽煮了几道菜,增加点人情味,大院却不如往日热闹,平日还好,谁知道少了张佳这么一个话痨,竟然是这么的冷清。 还有客人在这里,张阿公和黄阿婆也只能强颜欢笑,招呼几人吃饭, “您老歇着,让我们这些年轻人去干,”杨均之说着,便让其他几人去厨房端饭,或者摆餐具,餐椅。他看了一眼魏涞:“你和我一起洗水果。” “嗯。” 他看见魏涞愣了一下,才答应。杨均之垂下眼帘,嘴角勾着,那双眼睛却无半分笑意,继续沉默着,他有一种要杀了顾西洲的感觉,还好忍住了。 洗水果的地方在菜园,这里有一个水管外加一个水盆,两人就蹲在地下,魏涞洗一个,杨均之擦一下,切好,放进果盘,有时候,杨均之切的速度跟不上魏涞,魏涞就会等他,盯着看不清楚的菜园等他,杨均之也盯着那个菜园看,多余的语言都没有。 “把你旁边的空果盘递给我。” 魏涞看了一眼他,递过去。 杨均之笑着说:“Think you.” 魏涞愣了一下,说:“没事。” “嗯。” 她认真地清洗苹果的沟,“我是说昨天晚上的事,我没放心上,你不用觉得尴尬或者什么的。” 她没放心上,没放心上。 杨均之手有点抖,苹果块掉在了地上,他弯起身子捡起来,好长时间才直起身子,放到水里清洗,温和地对她笑笑:“一直想找你说这个事,没找到机会,魏涞,顾西洲说的话我替他向你道个歉。” “没有。” 谁都不去提为什么两人会组成一队的原因。 “嗯,看你现在状态好多了,”杨均之还是很平静地看她一眼,问:“以后有什么打算?” 她望着黑漆漆的夜,连星星都没有,给墨一样,她叹了口气,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啊。” 杨钧之扫了她的眼睛,慢慢切着水果问:“没喜欢的东西吗?” “…化妆算么?” “嗯,喜欢这个?你可以发展这个啊成长博主。” “到时候看吧。”她沉默一会说。 “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经常联系。” 魏涞不知在想什么,没说话,杨均之也不说话了,气氛又恢复了车里的那种奇怪的尴尬和紧张感,之后便是默契的沉默。 …… 大老远的,张楷心把羊肉汤快速地放到桌子上,拧着眉,便吹手,便捎了一眼菜园的人,问身边摆碗筷的顾西洲:“他俩怎么了?看着不对啊,吵架了?” “不知道。”顾西洲做了坏事,因羞愧冷着脸。 张楷心啧啧了两声,“你也不对劲, 39.模糊 《夕阳的耳朵》全本免费阅读 “换。”魏涞移开目光,尽量不碰着杨均之的后背缓缓过去,杨均之也兀然低下眸子,明明盘子满了,嘴角还勾着在剥虾,周围的吵闹都与他无关似的。 “小杨啊!”张阿公喊:“直播怎么样了?” 他回神说:“还不错。” 这刻,张阿公浑浊的眼珠子,看上去亮了不少,“听张佳说,你们呢昨天又卖出去一单,干得好!” 之前,张佳有说过,一个月都卖不出去一单,日常油纸伞的收入都是摆摊,来这旅游的人买的,黄阿婆在做清洁工,张阿公偶尔扫个街,探查哪里旅游人多,通知张佳去哪卖,一家四口勉强能维持生计。 杨均之抿了一口白米浮子水,说:“明天肯定又是一单。” 此话刚落,魏涞看了他一眼,这样意气风发的他没见过,或者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迫于职场的隐形要求装的老成,她却一直是这样的,皮肤松弛的,没任何底气的,迷茫的,死气沉沉的,忽然不想了解他了,越探索越恐慌…… 张阿公拿起一瓶酒,“年轻人口气不小,咱爷俩喝两杯!” 杨均之看了魏涞一眼,察觉魏涞喝了一口粥,似乎是躲避他的视线,他笑了笑,笑得熠熠生辉,和平常有点不一样拿起一杯酒,一通装满酒杯,声音带着调侃:“就一瓶,我的酒力还不胜顾西洲。”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分钟,厉栀愣住,下意识望了一眼顾西洲,顾西洲低着头,手紧紧握住筷子,脖子涨得通红,魏涞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加入群聊,沉默着吃着菜,只有杨钧之和张阿公聊天。 “酒量不好,就别喝了。”孟斐阳说。 张阿公瞪了他一下,吼他,气势汹汹的,“你怎么回事!” “我……”孟斐阳不知如何下口,怕杨均之和顾西洲打起来,为什么打起来,总不能把前天晚上KTV的事情给他说了。 杨均之又倒了一杯酒,说:“没事。” “有什么不会的问张楷心,他都懂,之前他一直在帮张佳卖货,这小子虽然没你能干,但经验比你丰富点。” 张楷心看了一眼杨均之,杨均之对他微笑一下。 张楷心:“满了满了!” 杨均之:“啊?” 张楷心:“盘子满了。” 杨均之夹了一个虾:“嗯。” “你一个人行吗,让张楷心帮你?”张阿公不放心地问。 杨均之放下杯子,吃了一块哈密瓜,“有魏涞。” 张阿公陷入短暂的沉默。 魏涞松开筷子,嚼着黄瓜说:“放心我不入镜。” 杨均之看着对面的她说:“入镜也没事。” 张阿公:“小魏,小杨,我是在想,现在网络不都是流行狗血沙雕剧本吗,你俩来一个狗血的!” “爷爷,挺赶时髦啊。”张楷心嘿嘿笑了声。 “来不了一点。”杨均之靠在椅子后,有几根头发丝竖起来,笑的时候发丝晕染金光,竟显少年模样,的确,轻松的快乐,他也很少感受过了。 大家都笑了,孟斐阳一个米粒飞出嘴里,射在了黄阿婆碗里,黄阿婆揪他的耳朵,嘴里笑着;厉栀笑得拿不住筷子;顾西洲吸了口气,想再伤感一会,忍不住歪嘴;张楷心咧着嘴,录视频给张佳…… 魏涞笑着扒开额头碎发,心里想着,除了现在和杨均之的关系尴尬点,挺舒心的,没事晒晒太阳,做个伞,岁月静好的感觉…… 饭罢,张阿公又问了顾西洲和厉栀相关进度和心得,他俩这会倒挺默契的,一个捧哏,一个逗哏一样,张阿公也挺满意,约了个时间,准备检查成果,没说具体时间,倒像突击考核一样。顾西洲和魏涞暂时“握手言和”,谁也不谈论那个吻,顾西洲这段时间内敛不少,准确来说,应该是怂了不少,事事都要经过厉栀的意见再去做。 比他们紧张的当然是他们的师傅张楷心了,所以,去景点卖伞的工作就单独交给了孟斐阳了,反正也不是很难,孟斐阳他们一家人心里特别感激他们几个人,别看这几个人手生,速度慢,总归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这段时间,魏涞可能受到了杨均之的影响,干什么事都要定个闹钟,按时睡觉,按时起床,每天还会晨跑,再回来吃个早餐,作息类似什么的都很健康,她的面容也不是那种变态的白了,红润一点,也胖了一些,但身材依旧保持的很好。 厉栀才起床收拾干净,提了个包,看见她从门外进来,紧瘦白皙的脖子胳膊全都是汗水,湿乎乎的黑发丝软塌塌地叠在脖子里,显得很有生命力,这段时间她改变了好多…… 魏涞也许是熟人,丝毫不忌讳厉栀在她身上的钦佩眼神,还对她笑笑:“吃饭去?” “好。” 魏涞问:“还吃那家包子?” 厉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眼神涣散地点点头,魏涞看出了点什么,但她没问,因为麻烦,她也不像杨均之那样会安慰人,厉栀想说的话会说的,到时侯再说。 那家包子店是杨均之推荐的那家店,自从那晚后,魏涞就不和他一起吃饭了,工作还是正常交流的,她现在的吃饭搭子是厉栀了。 散步一样一样的状态来到这家店,正是饭点,人很多。魏涞已经去和老板娘打了个招呼,拐回来时忽然想起,几个星期前,杨均之第一次带自己来这的场景,她那时还是很弱小的,怕人的目光和评价,现在她能笑着大方和人交谈,不忌讳别人的目光,看就看吧,就是个斑痣而已。 说来,两人现在除了直播见一次,其余的就没见过面,关系好像一下疏远了,两人的关系就像一层蜘蛛网,迷迷糊糊的,有时候看得清楚,有时候看不清楚,魏涞心里忽然有点伤感,等他反应过来,厉栀已经轻车熟路地倒了杯白米浮子水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这个位置在中间,有点吵,她之前从不和杨均之坐在显眼的位置,厉栀看她盯着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发呆,挥了挥手,喊了声:“魏姐这呢!” “嗯,”魏涞笑笑,走过去,“点餐啊。” 厉栀拿出旁白的笔,在上面打了几个勾,移给魏涞,“好了。” 魏涞点了皮蛋瘦肉粥,一盘油条。 菜上来时,厉栀冲她笑,“油条不是配胡辣汤吗?” 魏涞夹了一根油条,“杨均之爱喝,我不喜欢。”她突然愣了下,厉栀看她这样,也了怔住了。 “美女,招牌灌汤包来了!让一下!”服务员喊着,将一笼包子放到桌面,笑眯眯地离开了,灌汤包晶莹剔透。 厉栀却不饿了,筷子夹了一块,迟迟没咬进嘴里,皮又薄,汤水滴到了碗里,一滴,两滴…… 魏涞看看她,说:“吃啊。” “奥好。”厉栀把那个烂包子吃了。 吃饭时,两人都不说话,她俩都慢热内敛,但有点不一样,厉栀从小就是这种性格,性格温良,魏涞是后天养成的,懒得说话。 过了一会,厉栀放下筷子,忽然说:“魏姐,对不起啊。” 魏涞一愣,好笑地瞥了她一眼,“对不起什么?” 厉栀戳着粥低,“就因为顾西洲那话,你和杨老师闹别扭了吧?” “没有,就突然没那么多话了,”魏涞又吃了根油条,笑着补充:“聚聚和和,和和聚聚这不正常吗?” 厉栀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感觉他们特意避开了对方的一个点,都成年人了,非要等热情耗没了,才最悔莫及,她低着头想着他俩这件事,忽然眨了眼睛说:“姐,包子挺好吃的,你是怎么发现这家店的。” 魏涞喝着豆浆,刷视频,漫不经心地说:“杨导师推荐的。” 杨导师,杨导师,之前还天天一起吃饭,现在名字也不喊了,还说没吵架… 厉栀小心地看了一眼她:“挺不错的。” 魏涞嗯了声,闹铃响了,她关闭手机,问:“吃好了吗?” 这简直和杨导师如出一辙啊,厉栀抽出纸巾,快速地擦嘴,“吃好了,剩下的包子打包吧,姐,没带钱……” 没等魏涞说话,她又补充:“姐,你去付钱吧,下次我请你。” “没事,一顿饭。”魏涞拿着手机去付钱了。 厉栀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迅速将包子放进她包里,接着坐正。她回来后,厉栀拉开椅子把包递给她说:“走吧。” 魏涞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谢谢。” 出了门,呼吸都顺畅 40.你帅 《夕阳的耳朵》全本免费阅读 “嗯,这个习惯可以提高自律和执行力,毕竟我也想往前走了。” 她的确这段时间奇怪地模仿杨均之,不过这个习惯是好的,她也没制止自己,只不过被发现后,总感觉有点做贼心虚一样的感觉。 杨均之对她竖起了拇指,看向窗外,看了好长时间,喉结滚了滚,“我父母从小对我就特别严厉,我知道他们对我好,但是我不喜欢他们对我所有的规划,以及什么时候娶妻生子,我之前特别内耗,想做些什么得到他们的认同,所以大学刚毕业我进我爸进了我爸医院,每天都很忙,工资也不少,但是我很不快乐,感觉自己像个机器人一样,麻木不堪,活得特别累,然后我就辞职了。” “辞职那段时间,我爸断了我所有的经济来源,他以为我还会像以前一样给他认错。” 杨均之笑了笑,接着道:“可惜我没有,我又干起了我的老本行,就是配音,我大学用这个做了两年兼职,还把专业课给落下了,被我爸发现了,把我锁家里反省,我那时候年少气盛,翻墙跑了,后来想了想,他说的有道理,就去医院了……我妈还好,他比较古板,不喜欢配音,觉得没什么出息,不正经,想让我拿个铁饭碗吃饭。” 魏涞突然觉得自己挺幸运的,魏渊山和黄乔一直都是支持她的,即使心里面不愿意,三人也会开个家长会议,当面协商。 “你是年少但不气盛。” 杨均之直视她,目光袒露直白,“我现在可不年少了,非常成熟。” 魏涞咳嗽了一下,从他身边身边走过去,越过这个话题,“超时了,说不定张佳再看直播。” “那我还挺害怕的,”杨均之调了调位置,偏偏头,余光是她在整理桌面,“魏涞,节目结束后,你想做什么?回北京?” “现在不太想回北京。”魏涞摇头笑笑:“我没你有那么准确的目标,到时候再说。” “这一点我得向你学习学习,我这个人没点计划目标容易焦虑。” “看出来了,你上厕所是不是还要定闹钟?”魏涞笑着说。 杨均之愣了一下,耳朵红了,笑着说:“下次试试。” 今天周一,可能大家都去上班了,比着前几天少了一大半的人,杨均之观察他们的头像,留下的都是大爷大妈,不好卖,剩下的一小部分各种动漫头像,网络头像,热梗头像,一看就是初进社会上班摸鱼的零零后,他们的钱也不太好挣… 杨均之失眠后,还专门为今天的直播写了一个稿子,不过现在念了几句,就被一些零零后制止了。 呆呆小羊咩:【老大你是失业,开始直播带货了吗?】 呆呆小羊咩:【看到你为生计愁的头发没以前多了,我突然也不那么焦虑了,哈哈哈哈哈。】 性感母蟑螂:【对啊,话说好久没看到老大进组了。】 魏涞瞥见弹幕,没忍住笑出声。 杨均之心中颇为无语,倒是好脾气地对着那个评论换了个委婉的方式“攻击”粉丝:“小羊,蹲厕所摸鱼被发现扣业绩吗?” 呆呆小羊咩:【……】 呆呆小羊咩:【恶毒的男人!】 之后这个ID便从弹幕上消失了。 杨均之无声笑笑,魏涞好奇地上下扫了他一眼,他和粉丝相处模式是这样的啊,这个真没想到。 接下来出现一个眼熟的ID,可能才进直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回答呆呆小羊咩的话——杨狗进组了。 杨狗这个称呼有好多年头了。他刚踏进入这个圈子,杨振峰断了他的钱,他饿的几点没吃饭,一发工资他去路边买了碗馄饨,吃干喝净,像狗舔的一样,后来他小有名气,一些黑粉扒出这些视频嘲讽他。他不怒反笑,倒把这个名字当作小名了。 魏涞也闲的无聊,坐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观赏杨均之和网友唠嗑,什么话题都涉及一点,话题最终都能回归油纸伞上,就是没售出一单。 她挺欣赏杨均之的,同时又挺心疼他那种成长环境,家里人没人帮助他,有时候还往后拉他,这一路走来很累吧。魏涞突然就想抱抱七岁的他。 不知看了他多久,直到眼皮开始打架,眼前的画面变得有重影,他的声音像大海里传出来的,忽远忽近,渐渐地,她终于闭上了眼睛。 再醒来时,杨均之已经不再直播了,那个坐垫还是凹陷的,电脑是黑屏的,房间是静悄悄的,隔壁房间有动静,好像是打开煤气灶煮饭的声音,魏涞把身上的毛毯放在一旁,站起来准备去看看,心里想,会煮饭和煮好饭可是两码事。 魏涞脚刚踏进厨房,半边身子才进来一半,闻到了牛肉汤的味道,特别香,香的两只鸟一直撞窗子,桌上还炒了一个素菜,起码颜色不错。比她炒的好看。 “锅里炸的又是什么好吃的?”魏涞凑近一看,是炸香蕉,原本嫩嫩的黄色已经变成橘色,四周溢满了香味。 杨均之专心炸着香蕉,头没回,只是轻轻地嗯了声,他把炸好的香蕉放进一个粉色盘子,又撒了些面包糠,张佳家里的厨具全都是粉粉嫩嫩的,就连锅铲也是粉色的。 “直播完没事,有点饿,我就翻了冰箱,发现这些食物不吃就要坏了,就把厨具重新清洗了一下,做饭了。” 杨均之把香蕉递给她,看着她咬了一口,问:“如何?” “有点……”魏涞看着他充满期待的眼神,把那个“甜”字连同香蕉一起咽进肚子里,对他竖起拇指:“有点好吃。” “喜欢的话,剩下的那块给你吧。”杨均之笑笑。 “不用了,谢谢……”她也笑笑。 “没事,”杨均之说:“拿两套餐具出来。” 魏涞摆好碗筷,看见杨均之在盛汤,愣了一下,想着还有菜没端出来,又钻进厨房,旁边的锅还在冒烟,里面煮的可能有粥,魏涞笑着打开,看了一眼,手僵硬在半空中,嘴角的笑没了。 杨均之想着电饭煲里还有包子和小米粥,就返回来,一进去,就看到魏涞举着锅盖一动不动,他脑门突突跳,想解释什么,却不知道要解释什么。 魏涞此刻看见那个包子,脑子刷刷地就和刚才那个闹钟的事联系起来,莫名心虚,就好像自己喜欢上他,被发现了一样的感觉,那种尴尬感又是铺面而来。 她虚张声势地笑着问了句:“翻我包?” “对不起魏姐,直播手机没电了,借你的充电器。” 厨房不是很大,过道只能过下一个人,杨均之侧了侧身子,伸起精瘦有力的胳膊,几乎把魏涞要围在怀里,魏涞不是很低,他一低头就能看见魏涞的额头,想到魏涞刚才一闪而过的慌乱,这几天的沉闷忽然消散了,心放晴。 < 41.介绍 《夕阳的耳朵》全本免费阅读 亮亮回家,也就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亮亮的奶奶张婶子特别热情,硬是拉着二人的胳膊不让他们走,扯着大嗓门,狗都被吓跑了,“亮亮!去锁门去锁门!” “好嘞!”亮亮风一样的小速度“刷”地没影了,锁好门,“刷”地又跑回来了,张婶子满意地松开他俩的手,“坐坐坐!一会就吃饭!” “坐啊,饭一会就好,啊!”亮亮的妈妈经过这里又来了一句。 “瓜子,糖,放这了,就当自己家啊。”亮亮的爸爸连同亮亮的零食都拿来了,放下后,他赶忙小跑进了厨房。 …… 杨均之和魏涞站在院子里,一句话都插不上,杨均之对着她耸了耸肩膀,伸手拿了一把瓜子磕起来,魏涞看他这样也只好坐下来,拿出手机给厉栀发了个微信:【我们不回去吃饭了。】 厉栀:【你俩和好了?】 魏涞有点疑惑,没吵架哪来的和好,可能是这几天两人都很忙,没怎么见面,而且她总觉得杨均之这几天在躲她,话也少了很多,让她觉得也有点尴尬,可能是避嫌吧,所以她也没问组队的事,没必要,找个机会谢谢他的关照。 要不是今天,她看他心情不好,主动给他说话,气氛还可能在这里僵着。 她给厉栀解释了不回来吃饭的原因,省的大家误会她给杨均之真有什么事。 厉栀回了个OK的手势,把米舀出一小把,给一边切青椒的黄阿婆说:“阿婆,杨均之和魏涞不回来吃饭了。” “怎么,外面做得能有家里干净?” “不是,他们啊,前段时间不是请人家拍摄宣传油纸伞吗,给那户人家小孩送了一把伞,这不是被留客回不来了。” 黄阿婆抬起头,眯着眼睛,总算想起来了,“就那个画着奥特曼的?” “啊对,”米煮上了,厉栀走出厨房坐到黄阿婆身边,清洗西红柿,嘿嘿笑了两声:“这的人都挺热情的。” “我们这好吧。”黄阿婆笑得时候眼睛眯起一条缝,黢黑的牙亮白亮白的。 厉栀嗯了两声,两人都没再说话了,西红柿也已经洗完了,厉栀开始泡切好的青椒,菜刀砰“砰砰”地响,头顶的鸟叽叽喳喳,黄阿婆忽然问了句:“栀啊,长的这么俊,有对象吗?” 厉栀想起一个人,笑着摇了摇头。 “你看,斐阳怎么样?” 也许是青椒太辣眼,也可能她被这句没任何铺垫的话吓到了,“我没有打算谈恋爱……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黄阿婆呵呵笑了几声,“魏涞和杨均之处对象了吧?” 厉栀算是听懂了,黄阿婆是想把孟斐阳说给魏涞,想打听魏涞情况,就算魏涞现在真不喜欢杨均之,孟斐阳和魏涞也不可能,他俩根本没火花苗子,老人嘴都大,红的都能传成绿的。 她只好装傻,笑了笑,“不知道,他们关系挺不错的。” 黄阿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端着菜离开了。 厉栀望着她的背影憋着笑,给魏涞发信息:【恭喜啊,喜事将近,阿婆要给你介绍对象。】 对面发了个抱拳的表情包:【可以。】 厉栀没忍住笑了几声,她意识到自己笑得很大声后,向四周瞧了瞧,缓缓收住了,嘴依然勾着:【真没给你开玩笑奥。】 消息就截至到这,魏涞没再回复厉栀,刷着聊天记录,听着张婶子喋喋不休,她的口像个深渊,掉下去万劫不复,魏涞心里叹了口气。 人,在表达友好的时候,都会问这几个工作——在哪工作?工资多少?老大不小了,谈对象了吗?可这样真的挺令人烦恼的,所以最直接堵住他们嘴的办法就是…… 狗吠了几声,大家都看向魏涞。 她说:“我有对象了。” 杨均之沉沉地看了她一眼。 张婶子奥了声,把目光投向杨均之,“均之呢,阿姨给你介绍一个。” “我的工作不太稳定,”杨均之放下筷子,一副为人考虑的模样,思索片刻道:“我下个月下海打鱼,打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回来以后又不知道干什么,工作不太稳定,人家女孩跟着我又不是来受委屈的。” 身边的魏涞笑了笑,没拆穿他,这借口真烂啊。 “下海危险啊!”王大爷嘬了口酒说。 张婶问:“怎么不找个稳定的工作,考公考编多稳定!” “我不考……奶奶,我要和奥特曼拯救世界!”亮亮忽然甩掉筷子,叫了句。 “滚!我看你屁股想开花。”张婶笑骂。 杨均之拍拍亮亮的胳膊,想到自己的配音职业,抬眼,眼睛镇定且坚定,说:“人各有志。” 这个话题没多久就结束了,大多都围着云城的发展历史,未来的城市规划,哪个国家又打仗了,国家的政治经济历史发展…… 张婶子听的打哈欠和儿媳妇收拾锅了,吃完聊完八点多,夕阳的残影残留树梢,鸟雀叽叽喳喳,窝里的猫舔着毛,从屋里相继走出几个男人,为首的男人拍了拍:“常来啊,没想到咱们是一个街的啊!哈哈哈哈!” 笑声爽朗,击打用力,亮亮拿着伞从杨钧之身边飞过,他揉揉亮亮的肩膀,笑着说:“下次下次。” “慢点跑,小心戳到人!”张婶子吆喝他。 亮亮不当回事,撑着伞,在院子里来回跑,穿着红色球衣,像个火球,嘴里喊着——“我要打怪兽!”“我是迪迦!” 诸如这样的中二话语,好快乐的生命! 杨均之有点羡慕他,他像亮亮这个年纪的时候,整天被锁在屋里学习,幸好,那个时候,有一个朋友让他的童年多了一道彩虹。 “发呆?我传染的?”魏涞抿嘴笑了笑,捣着他的后背,挑了挑眉说,“走吧。” 杨均之笑笑,嗯向前走吧,向前走吧…… 两人回去的路上都没说话,也不知为何,和这几天的尴尬又有点不一样,挺神奇,就好像和一个认识一个很久的老朋友散步一样,很舒服很惬意。魏涞听着他的歌单,希望这条路能够走慢点。 眼看走到大门口,杨均之步伐缓慢,问:“魏姐什么时候谈对象了?” 魏涞眼睛笑得弯弯的,“你还真信啊。” “昂。”杨均之懒洋洋地回答了句,靠在树上,一只腿的脚尖支撑着地面,垂下眼帘,望着她,喉结动了动,将目光瞥向对面的墙壁,“魏姐真不打算找对象?” 魏涞摇摇头,“男人没多少好货。” 杨均 42.惹我 《夕阳的耳朵》全本免费阅读 厉栀在屋里剪着指甲,听见门响,没站起来,想到她俩在微信里聊天,嘴角的笑都溢出来了,手中的动作没停,察觉身后人在玄关处换鞋子,嘴张开了:“怎么样?” 灯光柔软,屋内暖和安静,香香的。 魏涞换下鞋子,把包挂在墙上,她脑海里显现的却是杨均之。刚才他不对劲,很不对劲,怎么突然提到孟斐阳,他明明是想说什么。 “什么怎么样?” “哎你这人记性真差,又敷衍我呢,”厉栀放下指甲剪,背朝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下巴抵着胳膊。一副懒洋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阿婆给你介绍对象,你真的不好奇她怎么说?” “奥怎么说?”魏涞拍拍她的头,“等会说,我卸个妆。” 厉栀也跟着她出去,快速的刷了个牙,仰着头冲了几下,边挤洗面奶边说:“她先问我有对象了没,我胡乱说我有中意的人了,她就问你和杨均之好上了没……你看看明眼人都感觉你和杨均之不对劲,就你当局者迷,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当局者迷,听不懂,”魏涞擦着精华液,淡定自若地说:“我不知道他对我什么意思?” “打直球问问?” 魏涞笑笑,“打直球前提是两者互相喜欢,水到渠成的事情,再说我要这么问吗,杨均之,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喜欢我?我也太自恋了,可不把人吓跑了。” “但他肯定喜欢你。” 魏涞对着她无语地抿嘴笑笑,接着把今晚的事情给她说了,刚提到孟斐阳,厉栀开始狂笑不止,趴在床上捂着肚子叫唤,眼泪都笑了出来。 被她搞得莫名其妙,魏涞离她远一些,向上拉了拉嘴角,“今天你没去吃药?” 厉栀又笑了会,坐起来,擦擦眼泪,刚张开嘴巴,看见魏涞的脸,又笑喷了,房间里冲嚣着她的笑容,震得地都要抖三抖,魏涞下了床,看见窗户旁的蝴蝶飞走了,她疑惑,脸上没东西啊。 她踩着梯子,一迈脚,雪纺黑色睡裙飘起来,露出大截光滑细腻的长腿,就准备睡了,下铺又是一喊: “喂,你还听吗?” “笑够了?” “昂,”厉栀咽了口唾沫,娓娓道来:“阿婆想给你和孟斐阳牵红线,你说是不是朝夕相处的,孟斐阳真对你动心了,找了两个说客吧,哇!你这里还以为杨均之要对你表白,想想都好好笑!” 魏涞往下砸了一个枕头,“滚,出去笑。” “好呀。” 魏涞没忍住也笑了。 很久,两人都没再说话,她都快睡着了,厉栀又突然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杨老师的?” 魏涞陷入回忆,没看到蓝月牙,没看到有人接吻,看到杨均之偷偷哭了,原来他有脆弱的一面,想到杨钧之,她心里有点柔软,轻轻说:“蓝月海。” 厉栀一脸懵地啊了声:“就出去玩一次你就喜欢上他了?” 这么一问,魏涞想起来了,厉栀包括其他人都不知都杨均之躲到车里哭,魏涞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哭,他的心情总是来得莫名其妙。 她还发现杨均之在人少的地方总是喜欢插上耳机,远离人群,目光总是深远的,仿佛陷入某种回忆,他有时候也带有这种年纪的青春感魏涞,慢慢对他产生好奇和心动,之前杨均之故意捣鼓她的手,她并不排斥,只是下意识装作不知道,看他到底要做什么,可惜什么都没有。 她一直以为杨均之对她也是有好感的,但她发现是她想多了,KTV那件事过后,他躲了她很长时间,离谱,非常的离谱,他还把孟斐阳介绍给自己,真的无语还有点尴尬。 房间暗暗的,厉栀没发现魏涞的表情有点不对劲,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题上,“我感觉你不是一个肤浅的人啊?” “我喜欢他就肤浅?” “还没在一起,就护上了,”厉栀调侃她,吸了口气,“不是,你真喜欢弟弟这一款啊?” 魏涞对这个话题很敏感,攻击性地问了句:“我很老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厉栀双眼望着木板,仿佛对面是魏涞,“反正,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我好奇他什么吸引你了,虽然他这个人很优秀我也很欣赏他,但我还是好奇你这样的大美女,喜欢他什么?” 魏涞当然能不会说,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因为他哭了才喜欢上他,更何况杨均之也不想让别人知道真实的他是怎样的,她算触摸到一点边了,尽管两人做不成恋人,知己也很好。 “我喜欢他什么,”魏涞停顿了,笑笑说:“帅,算吗?” “算算,”厉栀拍了怕了自己的脸,说:“原来你也很肤浅,睡了,晚安。” “嗯晚安。”魏涞轻声说。 闹钟响了,魏涞伸出手,把它按灭了,头发像鬼一样披散在脑门上,她忽然有个疑惑,杨均之按下闹钟是在床上发会呆,还是麻利地换衣服,想了一秒钟,她开始换衣服,今天,天有点热,她在外面套了个白色针织,下面穿了个牛仔裤,什么穿搭,舒服就行,顺便扎了个低马尾,化了一个淡妆,这块斑痣遮不住就遮不住了,以摆烂的心态保持热爱生活的能力。 这是她翻微博,看到杨均之发的,发的很久了。 “早啊。”厉栀穿着睡衣从外面进来,打了一个哈欠说。 微信叮咚响了,魏涞伸手拿手机,看了厉栀一眼,“早上好。” 杨均之:【早安,一起吃饭吗?】 这什么意思,脑子长泡了吗,昨天晚上的事还在给她介绍对象,今天早上还约她吃饭,心也太大了。 魏涞看了一眼厉栀,回复他:【和厉栀约好一起吃饭了。】 那边,慢悠悠的过了十几分钟回了句:【好的。】 这官方的不能在官方了,魏涞不知道要回他什么,更多的是不想回他,没搭理他了,一边的厉栀已经到涂口红的步骤了,她问厉栀:“一会吃饭吗?” “还吃那家包子吧,味道真不错。” “嗯。” 周末,孩子们都休息了,早点店不再唧唧哇哇的,人稀稀疏疏的,只有几个打工人刷着手机坐在空荡荡的四人位,吃一口嚼一下看一下手机,吃一下嚼一下看一下手机……整齐规划,像是同一批出厂的产品。 一缕缕白烟飘向天空,转为透明色,只留下好闻的饭香,阿姨坐在桌前看着《总裁误宠替身甜妻》,嘴角的笑忽隐忽现,模样娇羞,恰似十几岁的少女。 “阿姨,要一笼牛肉味的灌汤包,五块钱的香葱饼,一碗豆腐脑,一碗八宝粥。”魏涞一口气说完。 阿姨站起来,麻溜地朝后报了菜单,笑笑说 43.红心 《夕阳的耳朵》全本免费阅读 房间寂静,开门的“嘎吱”声像是放鞭炮似的,两部手机在桌子上静静地躺着,昨天的毛毯没收,上面搁着几个样本伞,灯光镜在角落笔直地竖着。 魏涞此时已经来到张佳租的那间房子,把一切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她拿到那部直播要用的手机里,突然像静止了一样,来回用手抚摸屏幕,好像在怀念一些东西,她也想和杨均之坦坦荡荡地出现在镜头里,可是她脸上的斑痣被人嫌弃,影响直播效果怎么办? 她停止手中的动作,抬头望向窗外,大雁在天空中画了一个优美的弧度,风仿佛是被看见的,远处,几个风筝触碰到了云朵。 心里忽然萌发一个念头——我也会开一场直播。想着,她微微一笑,把手机插在支架上,等待杨均之。 不知怎的,她忽然回了一个头,愣了些许。 杨均之是什么时候站在这的,刚才她那番表情动作,又被他看见了多少,想了太多,大脑陷入死机状态,她还能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还真巧,就着一分钟里,她迅速调整好了心态,可这能又能说明什么,尴尬的应该是杨均之,魏涞露出一个微笑,看他能说些什么。 杨均之的面颊有点红,摸了摸鼻子,走进屋没说什么,坐到了那张毯子上,开了直播,再也不看魏涞,魏涞不明白他忽然害羞什么,她把直播要用的样本伞放到他手前,说:“我去个洗手间。” 杨均之没看她,对着直播画面点头。 魏涞进了洗手间,弯起身子,在镜子旁边冲好几把脸,直到脸上火辣辣的热感消散,这才怔怔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即使花费了精力,化妆依旧卡粉,眼角有点鱼尾纹……这样的她,杨均之怎么会喜欢,他应该喜欢和他一样散发青春活力的女孩,而不是这样的她,忽然身体发冷的厉害,脸也是冷的了。 怎么去这么久? 杨均之喝了一口茶,向洗手间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门继续掩着,仿佛没进过人一样,弹幕是如火朝天,直觉很强的一些粉丝早就注意到了刚才魏涞的声音,现在纷纷刷屏. ——【老大,那个人是嫂子吗?】 ——【你小子什么时候背着我们脱单了,如实招来!!】 ——【杨狗,讲讲你们的爱情史!!这是命令,不是请求!!】 ——【嫂子声音好好听!!特别御感觉又有点温柔?!】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 这群活爹。 杨均之无语地喝了口茶,警告他们:“这不是我的直播间,请大家注意点言辞,有什么想问的,我找个时间直播,不要在手机上刷屏了啊!” 这语气神态像个教导主任,这种事情他也是习惯了,跟着谁像谁,他的粉丝怎么一点都不像他呢,还是习惯了呢。 “还有就是,赶紧发几句关于油纸伞的评论,把上面的淹下去。” ——【老大怂了,哈哈哈哈哈哈!】 ——【这就发这就发!】 ——【老大好长时间都没接新剧了,什么时候进棚?】 终于有个正常的粉丝,杨均之说:“拍过这个综艺打算接新剧,一个两个赶紧的刷屏。” 有个大海,上面写着心灵鸡汤的头像,网名为平平淡淡才是真发了个评论:【主播是演员吗?】 “配音演员。”杨均之简单地说了四个字。 平平淡淡才是真:【配音演员是干什么的,长这么帅,真可惜。】 杨均之看到这个评论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配音演员是声音演员,许多电视剧动漫都少不了他们,我非常喜欢这个职业,还好,不可惜。” ——非常喜欢这个职业。 ——不可惜。 这是魏涞出了洗手间听到的,现在她站在温凉光滑的墙边脑子里全是这句话,过了这段时间她就要离开综艺,低学历没背景没人脉,她在社会上能干什么工作,进厂,服务员,推销员在起码也得是大专毕业,也不是看不起这种工作。 她只是有点疑惑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命运那条线还真是模糊,但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条路,那条路是阳光道还是独木桥,这个魏涞还是看不清楚。 忽然清醒了,羞涩消失的一干二静,她在乱想什么,情爱什么的都抛一边,最主要的是接下来,她的人生规划。 她坦然地坐在一边,她这个助理天天闲着,没什么事情干,听听杨均之直播学习学习,学习什么,她也不知道,只是不想闲着,一旦闲着她就有点难受,这都怪杨均之,跟着他,自己的一些习惯也改变了。 “纯手工制作,感兴趣的话点进店铺看一眼,也不贵,一把一百多块钱,耐用又好看。” 魏涞接了句:“喜欢主播,点个红心,主播还没有对象,买伞送对象。” 杨均之瞟了上下瞟了她一眼,“烦人。” 说完他重新看向手机,嘴角勾着笑:“助理也单着,你们下单后,明白了吧。” 155高富帅:【你俩有对象吗?】 155高富帅:【凑一对。】 魏涞愣了一下,余光是杨均之,他坐在地上,浑圆的后脑勺有几个头发炸毛,一身休闲装,和平常很不一样,挺可爱…… 她浑身不自在,轻轻瞥开目光,说:“他和我弟弟差不多大。” 155高富帅:【女大三抱金砖呀!】 即使魏涞没入镜,还是露出专业的笑容,仿佛周围有人在注视她,而且她忽然不会说话了,她想着脑子里要说些什么,既不会冷场又能缓解尴尬。 “高富帅,你嘴角上面是不是长了一个痣?”杨均之盯着这个ID说。 155高富帅也回了句:【嘴角长痣好丑啊,为什么长痣?】 杨均之轻笑,声音懒懒散散的,“媒婆啊。” 弹幕上忽然都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当事人魏涞也没忍住,笑出声,杨均之瞥了一眼她,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悄然弯了嘴角。 155高富帅:【你等着!】 杨均之点点头,嗯了声:“好,我等着。” 网友一:【莫名有点宠,怎么回事?】 网友二:【想看续集,某男媒婆失业后怒嫁豪门。】 网友三:【是剧本吗,看着像。】 155高富帅像八爪鱼趴 44.做饭 《夕阳的耳朵》全本免费阅读 黄昏时分,金光四射,鸟雀归巢,余晖闪烁,地面像流动的小溪一样柔软,小区很是热闹,楼梯道时不时传来小孩兴奋的声音,混杂着一些脚步声,不久儿,声音渐远了。 魏涞被吵醒了,她手臂搭在脑袋上,头晕,手肘撑着沙发,发了回呆才坐起来,有毯子从身上滑落至地面,这是杨均之给她盖的吧。 她又低头看了会儿,也不知在看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穿过鞋子后准备给他打电话,手触碰到手机时,她想了想好像并没有什么事情要他去处理,魏涞松开手,神态自若地把手拿开。 怎么回事,和他关系更近一步怎么更加拘谨了,这种拘谨和刚开始礼貌的又不一样,更多的是刻意的躲避,她在屋子里乱转悠,房间很小,没什么好看的,她突然想起来张佳告诉她的一个事情——房子有个小柜子,小柜子里装了些书。 魏涞果然在屋里看到一个小柜子,她蹲下去,仔细挑选一个合眼缘的书,但张佳的书都是一些玛丽苏小说,她还以为会是一些文学类的书籍,都蹲到这了,挑了个不用太动脑子剧情比较爽的小说《指夫》。 《指夫》封面有个戴着头巾的女模特,画着绿色眼影,裙子设计也很繁琐,简介有邓丽君的歌词,整体氛围很古早,简介也很奇怪有点悬疑恐怖——“我嫁给谁?” 她被吸引了,趿拉着拖鞋,重新窝回沙发上,想看看女主到底嫁给了谁,这篇小说开篇就是比较套路的,女主获得被恶毒后妈设计和一个又矮又丑的老男人联姻,女主逃婚,遇到一个很帅但穷的男人,小说通常到这里就结束了,男人历经磨难,变得厉害和女主痛打恶毒后妈,过上磕幸福的日子。 但这个小说不是这样的。女主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清贫的生活,连夜跑路,一直遇见不同的人,又不断跑路,在跑路中寻找幸福。 魏涞翻开最后一夜,想看看女主到底和谁在一起了,翻到最后一夜,她愉悦地笑了笑,这个结局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那时候的思想已经这么先进了。 不久儿,窗外隔壁飘来饭香,闻着是蒜蓉炒鸡蛋,还有肉香。魏涞肚子叫了几下,准备再看五章,就下楼去买点吃的,至于杨均之,昨天还给她拉红线,今早上还给没事人一样约她吃饭,到底什么意思。 不管他了,他饿不死的。 魏涞又翻了一页,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看了没多常时间,说曹操到曹操到,杨均之左手提着一些蔬菜鸡肉一桶油,右手提着一些面小零食一袋米葱八角胡椒各种小调料。 胳膊被勒出一道红线,周围都是一片红,青筋也是暴起,他呼了口气,“魏姐,帮我提一个。” “都走到门口了,”魏涞这样说着,还是站起来提了:“今晚在家吃饭?我只会熬粥,而且不怎么好喝。” 她不怎么会做饭,以前在北京的时候也都是煮个面条加个鸡蛋,她也很迷糊,从小就承担母亲身上的一些责任,怎么还不会做饭,可能没这个方面的天赋,也许在其他地方她会有很大的造诣。来了一趟综艺,脸皮也变厚了些,只是有一些地方还是胆怯,比如直播,面对几万网友,这些网友让她不自禁地想起了成长路上那些自以为是圣人的甲乙丙丁,会自以为是上帝批判更正她的一言一行。 但如今,这些莫名的情绪从何而来,她也不知道,也懒得去思考。 杨均之在洗锅,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回头笑笑说:“不会做,就不会做,以后你找男朋友了让他给你做饭。” “现在做饭的男生是多,但主动做饭的男生少,”魏涞忽然想起来了魏渊山,捋起袖子,更改武断的言语:“可能也多,需要我做什么?” “比如我吗,”杨均之笑笑,洗着鸡肉想想说:“把葱洗一下,豆腐切一下。” “自恋。” 杨钧之未说话,一直笑,自然地卷起她的另一个袖子,问:“哎对了,你会切豆腐吗,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魏涞心湿漉漉的,盯着他的脸,这皮肤真细腻,牵起一个笑,“我是不擅长做饭,不是不懂常识的白痴。” “看我干什么,做饭啊,大厨师。” 杨均之切菜的动作越发轻柔,夕阳给他俊朗的面容镶了一层金子,特别温柔。他洗好锅以后,八角胡椒和葱花也一起洗了,接下来就先炖鸡,炖着不用管它,炒个豆腐白菜,不用做太多菜,两人吃不完。 “魏姐,你可以再洗一把米吗?”杨均之喊了魏涞一下。 魏涞擦擦手,抓起一把买,开始搓,“可以,我煮个粥。” 这边,杨均之的锅已经在炒鸡肉了,一股肉香闻扑鼻而来,另一个锅开始炒豆腐白菜,他将先将豆腐加点香油盐用开水煮了一下,等到白菜炒到半熟再放进豆腐,这样的豆腐炒出来不会老,他炒完以后,魏涞的白米粥已经煮好了,其实是想煮红枣糯米粥,没糯米也没红枣,就只能做白米粥了,等有机会了,再让杨均之尝尝红枣糯米粥,这个粥,黄乔煮的又糯又甜。她怎么也做不出来那个味道。 只有鸡肉还在炖着,他俩一前一后进了屋,面对面坐着,魏涞在看之前的《指夫》。 之前有点小矛盾,闲着的时候,有点尴尬。杨均之瞄见了书面,想破解这个僵局。他喝了口茶,问:“你还喜欢看霸道总裁?” “什么刻板印象?” 魏涞看到杨钧之愣住了,察觉自己敌意有点大,还有点莫名其妙,声音变温和了:“不知道,但这本小说从中间再往后都挺吸引我的,里面的思想都很先进。” “讲的什么?感觉很不错。”他对这种无脑爽文不感兴趣,但想给魏姐说话,就得找话题啊。 “你自己看。” “费脑子。”他皱着眉头说。 他这个人深思熟虑得很,有时候还会焦虑而内耗,这样的人会害怕用脑子?脑细胞都累死了吧。 魏涞不信,但他这张被很多人搭讪的脸正在盯着她目不转睛,有点期待的样子,她伸出手,将书要了过来,放到腿上,“女主反抗联姻,一路逃跑喝下了魔法药水,只要交了男友,她的相貌会根据男友而变化。” 杨均之的目光中带着一些疑惑,魏涞勾起红唇,徐徐道来:“意思是,男友对她不好,她会变成丑八怪,她一直在变丑,疯了一样寻找去证明自己是被爱的。” “后来她遇见了一个男人,她重新变回了那个原来的面貌,魔法也解除了,她有了自己喜欢的事业,开了间胭脂铺子,一切还算美好。” 魏涞看了杨均之一眼,声音略低沉:“时间渐长,一切都变了,男人不愿意她出头露面,讥笑讽刺,两人日夜争吵,都有点累了,女主很爱那个男人,但她更爱自己的事业,写封信离开了。” “‘对她不好不好她就会变丑……爱人如养花,在那个时代这种思想真的很不容易发展,”杨均之说完,不经意地问了句:“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魏涞 45.发紧 《夕阳的耳朵》全本免费阅读 车厢很安静,静的连销售员和圆脸女人都忘记了说话,周围人的目光也都粘在她身上,神色有震惊疑惑,有佩服欣赏…… 发泄出情绪后,张佳看着整车厢的人都在注视着她,整个人像泼了一通凉水,清醒过来了,她脑子陷入飞速运转,接着像个疯子咆哮,做不出来,或者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也不好,还是决定先道个歉。 “对不起啊,我刚才啊有点应激了,我们都情绪稳定点,也能更好地解决问题,对吧?”她看了一眼女人,又看了一眼售货员。 “你说谁情绪不稳定?你说谁情绪不稳定?”女人激动地一连两问,唾沫星子喷到了张佳脸上。 张佳很清楚地感觉到有一粒喷到了自己的上嘴唇上,脾气又涌上来了,她盯着女人,狠狠地擦着自己的嘴巴,一言不发。 “瞪什么瞪?比眼睛大啊!” 张佳心里默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女人看她不说话,也不理她了,拍拍胸口,斜眼观望售货员,声音低下去:“叫你领班去。” 售货员眼睛红的像兔子,推着车子离开了,张佳也把头扭走了,周围的人也把头扭走了,身子坐正了,周围又传来稀稀疏疏的说话声,打游戏声,吃东西的嘎嘣声,嗦粉吧唧嘴声…… 一场闹剧仿佛不曾存在,只有撒的一地被踩成黑色的牛奶,和时不时几个探起的脑袋像后面那个门观望。 张佳用了一包纸巾擦着她的上嘴角,越想越气,一边劝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不必和一个疯婆子计较,在水火两重天的心情中,她一遍遍擦着自己的上嘴角,用了一包湿巾,嘴里嘟囔着:“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狗仗人势力,狐假虎威……” “你骂谁是狗呢!” 后面的女人猛地站起来,一双又黑又胖的手死死地按住张佳的沙发上,像个树根扎进土壤里那样狠厉牢固,眼睛像鹰一样锁住张佳的脖子,想把她一口咬碎。 张佳扭过头,首先看见不是她的眼睛,而是她的一口黄牙,瞬间想起了上嘴唇受到的委屈,撇了撇嘴,嫣然一笑:“耳朵真尖啊,我以为你聋呢?” “骂谁死妮子!” “实话实说呢,阿姨。”张佳眨了眨眼睛。 “你……”女人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探起半边身子,去拽张佳的头发,张佳也不能站在白让她打,她往窗户边上挤,还拍照,和张佳坐在一起的女士也闪了出去,站在走廊上,并往门那里看了一眼。 女人肥胖的厉害,沙发一弯,她一头歪在了前面的沙发里,双腿离开地面,只听见“扑通”一声,感觉车子颠了一下。 她彻底栽在了张佳旁边的那个沙发上,肚子以下的部分夹在了沙发和前面沙发板上。 周围的人又做不住了,都站着那看,一脸的兴奋,一些人丝毫不顾及脸面哈哈大笑,张佳也没忍住扑哧一声。 女人大叫一声贱货,灵活地闪起来,朝张佳扑过去,扯住张佳的头发往外拉,张佳也不是吃素的长大的,迅速反应过来了,也去撕扯女人的头发,两个人一边叫一边撕扯对方的头发,女人的孩子跑过来哭的梨花带雨。 周围的人都意识过来了,这闹得太厉害了,有几个男人伸手去拽她俩的袖子,去拽圆脸女人的大个男人被她甩到地下,男人也有点懵了,这女人劲真大。 有一个大叔抱住张佳的腰往后拉,几乎没费力就把张佳控制了,圆脸女人也突然松开了手,眼睛瞪得像柿子核,喘着气说:“我不给你一个小孩计较。” 张佳脱口而出:“装什么装!” 大叔站在一边拉了拉张佳的袖子,“别给她计较了,她年纪大,你们年轻人都有文化。” 张佳顺势而说:“我没文化。” 圆脸女人:“我看也是。” 大叔呵斥女人:“你闭嘴!” “本来就是小事嘛,没有奶粉就换个牛奶喝不都一样,我看你孩子都上幼儿园了,该断了,小姑娘说得对,这是共公共场合,太打扰大家休息了。” 周围有的人配合地打了哈欠,圆脸女人低着头不说话,她脸上和肚子的肉都沉默着,大叔又看着张佳,她头皮破了,脸上也有几个手印子。 “年轻人太冲动了,看看这事情,本来就不挨你的事情,莫名参了进去挨打委屈不委屈?” 委屈不委屈? 委屈特别委屈。 爷爷奶奶和妈妈,他们到底谁说的对,爷爷奶奶这些年对她很好,怎么会骗她,但妈妈说这些事的时候直掉眼泪,血浓于水,她觉得妈妈也没说假话。 所以,千错万错都是怨自己,根本不该出生。 张佳突然就掉了眼泪,接着仿佛像打开了某种机关,泪如雨注,圆脸女人站了好一会,扛着自己的肥肉挪走了。 张佳身旁的女人重新坐下来,递给张佳一包纸巾,“好了好了,别哭了。下次对于这种事情都有经验了。” “谢谢,”张佳擦擦眼泪,给魏涞发信息:【姐,我回云城了,你可以来接我一下吗?】 她吸了吸鼻子,又补充一条:【我回来这事情先别告诉我爷爷奶奶,孟斐阳,张楷心。】 魏涞:【几点到站?】 张佳往外看了一眼,【我也不知道,到地方了我再给你发信息,谢谢姐。】 魏涞:【没事,一会一起吃饭。】 张佳突然就对以后发生的事情不那么恐慌了,说到底她还是个十九岁的姑娘,在无助时许要人摸摸她的头,说没事了还有我呢。 她大呼了一口气,头皮真疼,看着手机里自己龇牙咧嘴的表情,又笑了笑。 【嗯嗯!】 那位售货员和领班姗姗来迟,张佳身边的女人按了按张佳的手,张佳给她比了一个口型——我不去。 女人移开视线,灯光打在了她直挺的鼻子上,张佳移开脑袋,像一开始一样,额头抵在玻璃上,望着黑漆漆的一片,鼻子突然酸了,想她妈了。 ** 魏涞再次收到张佳的信息是夜晚十点整,刚好十点,饭菜早已凉了,夜里是有点清冷,她套上咖色风衣,在玄关处换那双黑色皮鞋,身边落下一大片阴影,那影子的主人跟着开口:“路黑,我开车。” “不用,你在家……把饭热热。三个人一起吃。” 在家。杨均之眼光微微一闪,仔细将她看了一遍,她耳垂有点红,嘴角勾着笑妥协了:“好吧。” “嗯。” 魏涞快速地换好鞋子,头都没回,冷冷地嗯了声,出了电梯,来到车里,系好了安全带,她嘴角慢慢升起了一个笑容,呼了口气,抹了把反向盘,离开了。 细月高挂黑夜,马路上都是路灯,身边的大车小车一辆接着一辆,很热闹,车里毫无感情的机器人念着导航路线,车子拐了一个方向。 这条路越走宽广,也越来越冷清,疾 46.拥抱 《夕阳的耳朵》全本免费阅读 魏涞本就是随意向后一看,这么一眯眼,就瞟到了张佳脸上的几道红印子,眼神肃穆起来,在张佳站起来时,她又快速地瞥开了目光,率先往屋里走去,桌子上一菜一汤,没看到杨均之的身影,很快,杨均之回来了,端着一盆白米粥。 魏涞默契十足地去拿馒头,拿碗筷,杨均之开始盛粥,第一碗是递给魏涞的,魏涞说了句谢谢,他笑了笑没说话,继续盛第二碗,第二碗是给张佳的,他微笑着抬起头,呼吸一滞,下意识看了一眼魏涞,魏涞嘴里嚼着饭,对他摇摇头。 杨均之移开目光,看着张佳笑笑问:“坐一天火车没怎么吃好吧。” 张佳咬着鸡块,腮帮子鼓鼓的,“幸好不晕车,要不然饿死也吃不下去。” 杨均之:“还挺容易满足。” 张佳嘿嘿笑了声,吃饭的时候往周围看了眼。 这本就是为直播租的房子,没打算住,但离开的这几天,这个不算大却感觉很空旷冷清的屋子仅仅是多了一张桌子,几张椅子,和白菜炒豆腐,鸡汤,米粥和馒头,此刻却突然有了家的味道。 吃了一块豆腐,她心底热热的,看了一眼杨均之:“哥,走之前我还不放心,直播你会搞不定,你的成绩比我还好,幸运的话,我一个月才几单,这三四天你都卖了三单。” 杨均之难得在外人面前开了一个玩笑,“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帅吧。” 话刚落,他意识到了不对劲,笑着问:“你怎么知道?” “额……”张佳说:“我无聊的时候也会看直播啊!” —— 155高富帅:【你俩有对象吗?】 155高富帅:【凑一对。】 155高富帅:【嘴角长痣好丑啊,为什么长痣?】 155高富帅:【剧你葫芦娃的爷爷!哼哼!】 他之前就觉得这个155高富帅说话风格很熟悉,而且,张佳临走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对他说了句,让他勇敢点。他当时还以为是张佳鼓励他直播,现在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起来了——这个155高富帅正在他面前喝鸡汤。 杨均之喝了一口鸡汤,漫不经心地看着对面的小姑娘:“你还有私人账号啊,要不要互关?” “哥,改天,我手机没电了。”张佳睫毛颤了颤,喝下那口汤,压下魂,才按了按手机。 杨均之一看,果然关机了,这事情魏涞并不知道,自然不会生气,他也不想再逗张佳了,提醒张佳注意一下,魏涞不喜欢这样。 “你们什么时候走啊?” 灯光在头顶转啊转啊,只有筷子碰撞碗的清脆叮当声。 “就这几天,”杨均之回答张佳说的话,却是在看魏涞,笑了笑,“你们吃,我去散散步,晚上容易积食。” 他散步也没去太远的地方,顺着这条小路胡乱转,脑子一时很乱,想着下期地点,下期主题,想着魏涞,她要去哪,想去哪,有什么规划,会离开吗…… 好吧,他承认心里这么乱还是因为魏涞,这次一别,真的要靠缘分再见,但缘分是靠自己争取的。 还剩下几天了。 她就要走了。 走了还好,微信上可以聊天,他不介意异地恋,但前几天和魏涞打电话的那个男生很奇怪,魏涞也很奇怪 ,他从没见过她那种柔和的表情,交谈那么自然亲切。 杨均之的心情沉到了谷底,萎靡不振地坐在了巨大的石头,仰着头,整个身体全靠那一颗石头,头顶是漫天的星,他在心底得出一个结论,这么美的星空不适合现在欣赏。 吃完饭后,张佳站起来收拾碗筷,魏涞拿起其他碗筷,对着她说:“我来收拾,你去休息一会儿,做了一天火车。” 盯着魏涞忙碌的身影,张佳嘴唇微张,一副想要说什么的模样,走进厨房,搭把手干活。 魏涞看到那双手在水里来回穿梭,心底叹了口气,也不再出声阻止,把洗好的盘子递给张佳。 “你帮我擦盘子。” “嗯,”张佳发现嗓子有点嘶哑,清了清嗓子,说:“姐,我在上海和我妈吵了一架,这几天一直住的酒店,我一会就不给你们一起回去了,帮我保密。” 其实,魏涞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脸上的巴掌印是李暮打的吧,很多年没见了,可真狠,但她有点想不通为什么张佳不让张阿公他们知道她回来了,也不告诉张楷心说。 “钱……”魏涞不知道怎么问,怎么问都会伤到她的心吧。 “不是钱的问题,我,我可能……。”张佳支支吾吾的,没了下文。 魏涞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不方便说就不说了。” “谢谢。”张佳掉了滴眼泪,吸了下鼻子。 “休息去吧,快洗完了。”魏涞又说了一遍。 张佳只好洗了洗手,去屋里了,重新关上了门。 厨房是在走廊,走廊对面是一个小厕所,它们并没有独立的空间,因此平常做饭要开着窗户,关上房间的门,味道太容易散到屋里。 魏涞洗完碗筷,用桌布把台面擦拭了两遍,抬起胳膊要把窗户关上,那双眼睛就看到了漫天的星星,很拥挤,很热闹,仿佛在互相说话似的,景不错。 她盯了一会,终于想起要关窗户,手再次活动,眸子落在一处,忽然就愣住了,那个熟悉的影子正拱着双腿,昂着脑袋,坐在石头上看星空,夜很黑,有风掀起他的外套,仿佛要把他整个人吞噬。 魏涞神色复杂透露点难过,抿了抿嘴,在窗户上又凝视了会,听见张佳打游戏的启动音,才收回视线,把满满一袋垃圾捡起来往楼下去了。 这个点,小区静悄悄的,她把垃圾倒进垃圾桶,往小区门口走去,出了小区灯火通明,车子一辆接一辆,隔壁麻辣烫店外都是满登登的人,有几个刚补完课的女生挽着手来到了隔壁的隔壁饰品店,彩票店有几个男人抽着烟刚进去…… 这一切的夜景使人眼花缭乱,魏涞的目的地不是麻辣烫店,也不是饰品店,是小区斜对面的一家华泰药店。 刚进门,中药味扑面而来,店里很安静,一个女士在收银台上坐着,另一个短发女士来回在店里转着,魏涞站在柜前打了个招呼 47.怕啊 《夕阳的耳朵》全本免费阅读 夜幕如一个巨大的水帘,上面点缀着如银钻的星,张佳站在阳台前,只觉得星不是星,是一个个沾满水的刀尖,一点点割着她的心。 这还不够,夜是那么的黑,那么的冰,仿佛江水漫卷她的肺腑,喘不过气,她要窒息了。 透过那抹清亮的月光,她看到楼下的二人互相拥抱,搁在平时她准兴奋死了,可这个时候,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叹了口气。 没带换洗衣服,住酒店能住几天呢,而且躲着爷爷奶奶,根本解决不了心里的困惑愤怒。 楼下的二人松开了彼此。 张佳拖拉着鞋子,耷拉着脑袋,躺在沙发上,开了把斗地主,其实玩游戏也没什么意思,但不玩游戏也不知能干什么,人活着挺无聊的。 一阵脚步声徐徐传来,越来越近,直到在门前拍了几下。 “张佳,开门。” 这声音清冽干净,无端听到有几分笑意,心情大好的样子。 张佳右手点手机,一个顺子出去,左手开了门,看到门前的二人打了一个招呼,又坐回那个沙发上。 魏涞问:“张佳几点了?” 张佳看了一眼手机,“快一点了。”时间太晚了,她眸光微顿,退出游戏,“姐,我不给你们一起回去,一会把我放在酒店门前就行。” 空气沉寂几秒,杨均之拿起钥匙,歪了歪脖子示意,“走吧。” 夜依旧黑,星依旧很亮,路上灯光也很亮,只有大火车经过,显得特别清冷。后面的张佳望着窗外一言不发,杨均之放了一首节奏欢乐的英文歌缓解气氛,缓缓的歌曲流过,车里整添些许温度。 “你喜欢哪个酒店?”他在安静的车里问,如同一阵春风带着绿叶吹进了张佳心里。 张佳还是在盯着窗外,“随便找个地方就行。” 她和家里有矛盾,不能离家太近,碰到就麻烦了,一个小女生又不安全,杨均之抿了下唇,手漂亮打了一个弯,往左转了。 很快到达目的地,张佳朝外望了一眼,很奢侈的装扮,住一晚很贵吧,此刻她却不好意思说出来,打开车门,说了声:“谢谢,均之哥,魏涞姐。” “等一下,”魏涞低头从包里拿出一袋东西,递给她。 张佳拿到手里才知道是什么,震惊的同时她眼里有点热,她听见魏涞说:“这个蓝色的是化血化瘀,白色是消炎的,先用这个蓝色的,再用这个白色的。” 她低着头,重重点了几下。 魏涞盯着她,缓缓说:“换洗衣服明天,明天我给你拿几件。” “奥好。”张佳嘶哑着声音说。 杨均之看着她,问出一个特别重要的问题,“钱够吗,不够的话,我这里……” 还没说完,张佳就打断了他,“有的。” “早点睡,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杨均之说。 张佳此刻特别乖巧,双手交错,搭在身前,站在车前,风掀起了刘海,她红着眼,“嗯好,你们路上慢点。” “嗯。”杨均之说。 魏涞对她点点头,指了指她手里的药,张佳笑笑点点头,对面的脸擦肩而过,接着是车身,车屁股,很快,只剩下一个小白点,心里湿漉漉地想——车子像一个母亲远远离去了。 酒店特别安静,前台女士穿着黑色西装,画着精致的妆容,弯着唇给张佳打了一个招呼,“你好。” “一个人,小包间就行。” “住几天?” 张佳快速想了一下,这种酒店太贵,李暮给的这钱是要用在刀刃上的,她明天再找个旅社住几晚就好。她紧了紧包,说:“一晚上就行。” “好的,”前台女士的头离开电脑,抬头看了她一眼,“身份证件拿一下。” “早餐卡需要吗?” 肯定很贵,张佳又紧了紧包,笑笑:“不需要了谢谢。” 过了几分钟,前台女士把身份证和饭卡推了过去,伸开手,指了指,“三楼1268。” “谢谢。” 张佳拿过去,看了几眼,好奇地来回观望这个装饰的富丽堂皇的地方。 远处桌子上摆置着一些水果,还在冒着烟,墙壁是金灿灿的,照的她的脸也是金色的,进了电梯,才知道电梯也是金灿灿的。她想着,这电梯是不是金子垒起来的。 还有一点,玻璃擦的太亮了,出电梯进房间的时候,撞到了上面,捂着头,龇牙咧嘴开了门,进了房间,房间并不大,但还有个电脑,她换上拖鞋,坐到了床上,这床可真软啊,坐了一会,她来回打量这个小房间,发现桌子上还有一些小零食,矿泉水。 她下了床,打开电脑放了首音乐,便吃了起来,心情似乎好了一点,但还是有点失眠,一点左右,她放下手机去了浴室。 ** 隔日艳阳高照,鸟雀哼晴。 魏涞这一夜无梦,睡得非常好,起来的时候厉栀都已经洗完漱了,正在刷视频,她下床笑了笑,“怎么没喊我?” 厉栀:“害怕打扰你休息啊,昨天晚上几点回来的啊?” “十二点。”魏涞实话实说。 厉栀一脸姨母笑:“回来这么晚,啊,你俩干嘛去了?” 张佳看上去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魏涞简短回答:“暂时保密。” 她接了一个电话,电话是杨均之打来的,他和她说了声早安,问她要不要一起吃个早餐。 厉栀明显听到了,瞬间低下头,在旁边笑的含蓄内敛,魏涞不动声色地走了出去,才说:“不过你得等会,我要给张佳拿点衣服。” “嗯。”声音干净利落,又带着刚睡得嘶哑,有点性感。 “你没和顾西洲说吧。” “没有,”杨均之说:“我一会去找你,魏姐,挂了。” 魏涞说:“也行。” “挂了,姐,”杨均之伸了伸懒腰:“我要起床了。” 魏涞望着天空,笑了一下,轻轻地说:“挂啊。” 进屋,厉栀出门和她擦肩而过,魏涞问:“一起去吃啊。” “不想当电灯泡。”厉栀勾起唇。 魏涞作势在她肩上掐了一下,弯起唇:“什么意思啊你。” 厉栀笑得眼睛像月牙,摇摇头说:“没什么意思。” 魏涞涞化完妆,开始换衣服,忽然发现她的衣服都是一些西装裤,深灰色阔腿裤……几件风格差不多的上衣,根本没什么可挑的,怔了一瞬间,她眼眸一亮,从行李箱拿出了一个浅黑底白花的长袖鱼尾裙。 这件设计感满满的裙子是她去年这个时候入手的,因为上班得穿工作服,再加上她当时有点孤僻,不爱出门,很懒,所以就一直没穿。今天算是让它见太阳了,今天太阳还有点大,她又戴了副墨镜,红色斑痣给她冷艳的添了几分明媚感。 杨均之站在树下,惹了一身阳光,他似乎是感受了有视线在周围,往门口看了一眼,刚好看见了穿着高跟鞋跨阶而下的魏涞,这件黑色裙子将她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得更加白,顾盼生姿。 魏涞勾唇,“等很长啊时间了吧。” “没。”杨均之杨均之看了她一眼,很快将头移开,咳了一下:“今早,张佳和我说,黄阿婆和张阿公去上集市了,张楷心推着伞去卖伞了,所以家里现在没人。” “没人,我们怎么进去?” 杨均之拍了拍她的头,笑笑:“姐,我知道钥匙藏在哪。” 阳光不骄不躁,树梢的叶子发着光,像一滩绿色的荧光水,杨均之欠身从小花园的的篱笆缝里掏出一把土,土后面就是一串蓝色细绳挂着的一个钥匙。 “你怎么知道在这?” 杨均之懒懒地哼了声,左臂撑着墙壁,“魏姐,快去快回。” “有人进去我给你发个信息。” “嗯。”魏涞对他笑笑,说完,转身进了屋子,随着门吱扭一声,不见了她的影子,杨均之忽然吸了几口气,认真放哨。 刚开门一股方便面往鼻子里跑,她伸开手扇了扇散风,张佳的屋子太乱了,衣服都扔在床上,桌子上的化妆品和零食都混在一起,垃圾桶都满了…… 怎么找贴身衣物呢。 魏涞在衣柜里找,在床上找都没见到,她向窗外看了一眼,对上杨均之的眼睛,他弯唇一笑,恰是翩翩君子,于是她得出一个结论,家里暂时没人,她果断掏出手机,给张佳打电话,电话好久才被接通。 电话里的人喂喂了两声。 她直抒胸臆道:“你里面的衣服在哪放着,我没找到。” 张佳啊了一声说:“好像在衣柜里,也可能在床头柜里,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反正用一个粉色袋子装的。” “嗯行。”魏涞挂断电话,又看了一眼杨均之。 杨均之给她比了一个口型——慢慢找。 谁急了。 魏涞扬起脖子,嫣然一笑。 按照这屋子乱得程度还真不好找,她又重新整理了衣柜和床上的衣服,大汗淋漓,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还是去街上买吧。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此刻院子传来车子运作的轰隆声。 不好,人回来了! 魏涞猛然扭头,看到张阿公穿着灰衫,歪着头,揪着眉头,坐在三轮车的前面捣鼓他的唱戏机,黄阿婆嘴角溢着笑,腿跨开,脚落地,一个翻身,另一个脚也落地,还在给杨均之说话。 她把目光投向杨均之,杨均之正扶着她慢慢走,两人聊的正投机,魏涞刚想扭过头走出去,看到他的脚在地面上划了几下。 什么意思? 让她出来还是继续找? 就这么思考着,余光中瞥见窗外搭着的蕾丝花边的俏皮性感小内内。 魏涞瞬间无语,镇静地从张佳屋里出来。黄阿婆眼真尖,一下子看到了她,笑着问:“锅里有饭,吃点再走啊。” “不用了,刚吃过。”她捋了耳边长发,一笑,顾盼流连。 “走吧,杨老师。” 杨均之嗯了声,扭头看向张阿公,张阿公拱着腰,眯着眼睛,在看说明书。 “我们先走了。” 张阿公还是低着头,眼睛突然一亮,手在腿上擦了几下,鼓着腮帮子,一按。机子响了,曲调婉转悠长,像个百灵鸟,在地 48.答案 《夕阳的耳朵》全本免费阅读 浏览器出现了各令人眼花缭乱的答案。 ——不可能!弟弟没大叔会疼人! ——弟弟我不太喜欢,你有时候累了,忽略他了,还去要哄他,还有一点这个年纪正是他们打拼的时候,他们根本没钱!不能提供情绪价值没钱,谈他干什么,你要当佛吗? ——楼上太武断了,我觉得还是在于个人,只要思想成熟就行,你想想,有时候可以给你力量,有时候姐姐的喊,感觉像谈了两个人,多棒! ——我可不想栽树,让后人乘凉! …… 手机的字密密麻麻,对于姐弟恋褒贬不一,浏览着,杨均之的神色越来越肃穆,下巴颌儿紧紧地绷着,像个毫无感情的冰冷机器。 魏涞刚才好像是说不喜欢老牛吃嫩草,那就是不喜欢比她年纪小的,但他又明显地感觉到魏涞的态度和之前比着有点不一样,他放下手机,看着穿着裙子的她,在店里来回走动。 他的目光越来越沉。直到魏涞出来,眼睛松了松神,朝她勾起一个笑,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魏姐,还去哪?” 魏涞系着安全带,说:“去前面的步行街,给张佳买身衣服。” 杨均之懒洋洋地昂了声。 太阳这个时候完完全□□.露在天上,街道干净整洁还有点安静,对比批发街,步行街这个点人不多,有的店还没开门,有的店,老板娘还在吃早饭。 魏涞大致扫了扫了一圈,进了一家和张佳日系风格一样的店铺,给别人买的挑选得很块,只是不好买码数,买了一件圆领杏色衬衫和一条复古蓝半身裙子,店员说买的尺码不合适可同等价格换。 衣服买好后,将近十点,艳阳高照,步行街人开始多起来,有人在魏涞脸上看了几眼,魏涞对她笑了笑,没戴口罩,杨均之看着看着心里有几分轻松,几分踏实,还有点失落…… 杨均之切了一首歌,又换了一首,又换了首,关闭了这个东西,头仰在沙发座椅上,闭着眼养神,手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还剩下几天了,挽留表白被拒还是朋友,不挽留被拒还是朋友,朋友啊朋友,哪一个都不是他想要的结局,失落感越来越重。 “十点了,回去做饭还是出去吃饭?”魏涞坐上车,欠身把东西放在后面。 “出去吃吧。”他坐起来,现在没什么心情没什么力气去做饭。 “你就懒吧。” “昂。” 魏涞好笑地看了他几眼,没再吭声了。 吃饭的地方是张佳定的,张佳特别爱吃这家店的粉,很巧的是杨均之去接魏涞时也是去的这家店,这家店的粉的确好吃,很香,料特别足,三人都点了粉,坐在了椅子上,吃饭的人也不多,这个时候大家都在逛街。 张佳享受着嗦了一口粉,喝了一口汤,连续嗦了好几口粉,才停下来。 “就是这个味道,这几天住酒店憋死我了。” 她忽然闭上了嘴巴,喝了一口汤。 魏涞和杨均之对视一眼,都默不作声,最后还是魏涞问的:“怎么了,和你妈妈没沟通好?” “沟通好了,也不是,唉,还是有点没沟通好。”张佳眼睛红红的,说话磕磕绊绊的,带着哭音腔。 杨均之说:“慢慢说,我和你姐都在这。” 魏涞看了一眼他,低着头喝了一口茶。 “我妈说……”张佳哽咽,“我妈说,她以前想要我,我爷爷奶奶不愿意让她见我,但从小到大,我爷爷奶奶不是这样说的,不是这样说的……” 这么多天,无力的愤怒,莫名的恐慌,统统爆发了出来,她双手捧住脸,埋在胸口,哭得肩膀抽搐,惹得邻座人连连观看,十分疑惑。 魏涞和杨均之都默默地看着,等她发泄完。 “帅哥美女粉来了!” “先放着吧。”杨均之把茶壶移到一边,他和魏涞都没有吃饭,无声地陪着张佳,不久店里又来几个人来吃饭,坐在了他们前面,他们的饭也上来了,几个人各拿了几瓶啤酒,声音越来越大,酒味越来越冲,几乎掩盖了张佳的抽噎声。 “你洗脸了吗,先擦擦脸。” 杨均之递给她纸巾,笑了一下。 张佳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接过去,胡乱地擦了几下,抬起头,呼了几口气,重新平静下来,看着他们说:“孟斐阳给你们说过吧,我爸死了,我妈不要我跑了,我去了躺上海才发现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杨均之和魏涞此刻都放慢了呼吸,静静听着她说。 “我妈说……我妈说……”张佳嘴撇着,眼泪又掉了出来,杨均之又递给她一片纸巾,她接过去,擦着眼泪笑笑:“对不起啊。” 杨均之看着她,轻轻说:“没事。” 她盯着人烟稀少的街道,沉默了一会,重新抬起头,轻声道来:“她想带我走,我爷爷奶奶不让,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她看我好几回,被我奶奶发现了,她抱着我不肯撒手,我奶奶就拿着扫帚把她赶走了,以前我们住的院子是你们现在的那个院子,我那时候很想不通,为什么油纸伞经营不好,还要再买一个小宅院呢?” 她吸了下鼻子,笑了,眼泪砸在了她的鼻尖上。 “那是防我妈呢。” 魏涞问:“你妈没去周围打听?” “没来得及,我外……她爸妈来得很及时,来到云城,把她拖走了。” 拖?那个场面好像很窒息。 魏涞呼吸一滞。 张佳把用过的纸巾,摔到垃圾桶,看了她一眼,“她爸妈把她锁在家里,一年都没放出来过,后来,她就改嫁了,那个男人对她挺好的,两人还是高中同学。” 事情讲完了,这件事情该怨谁呢,谁也不怨,谁也都怨,怨世事无常,怨命运无情,怨张久霖,下雨天去砍什么竹子,唉,好好一个家没了吧。 “张佳当时你也还是小朋友,那些事情不怨你,你要觉得这些年被你爷爷奶奶骗了很委屈,可以找他们敞开了聊个三天三夜,你要是觉得你妈妈这些年很苦,下半辈子,你可以多陪陪她,一起旅旅游,做个美容,没人能用道德地位去责怪你。” 杨均之直直注视她,“张佳,那些恩怨都是上一辈的事情,要试着把自己当个局外人,会少很多苦恼的。” 魏涞看了他一眼。 张佳沉默着,看着面前的桌子,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点点头。 邻座的人比她们来的晚都走了,面驼成了一团,茶水都凉了,魏涞喊服务员接水,服务员过来小心翼翼的且明目张胆地瞅了他们好几眼,人真的很爱八卦。 “都驼了,吃不了了,”张佳搅着粉笑笑,站起来说:“我去结账。” “结过了,坐着喝点茶,一会回去给你们做瘦肉粥。”杨均之说。 往外看了几眼,有个短发女人在往屋里看他们,这人有点眼熟但没印象,镇子就这么大,可能在哪碰见过,魏涞没当回事,看向对面的张佳:“再歇歇。” 张佳点点头,倒水,窗外的女人眼刚好看到了她的模样,揪着眉,和老公说话:“张佳不是在家吗?” 回去后,杨均之去超市买了点牛肉,熬了瘦肉粥,肉香扑鼻,米粒晶莹剔透,张佳出奇地安静,好像是个客人,杨均之给她拿一个东西,一句一个谢谢,但她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半碗,在沙发上睡着了,这一天也没再做直播。 杨均之和魏涞吃过饭,去压马路了,路上散步的人很多,有人一被一席一枕在公园过夜,有人在公园折菜,就差当场做饭了,有的老太太还坐在马路边泡脚…… 云城文化气息相浓厚,与其他城市城市比较,节奏自然比较慢,魏涞忍不住笑,笑完感叹:“这些人也太松弛了,真好啊,我这么没提前辞职来这,说不定早就找到人生的目标了。” “魏姐,这点我可就要反驳了。人生就是一场旅行,来云城旅游看的是风景是那种神秘感,而不是你说的为了要做成一件什么样的大事才去行动。” “它不能给我提供价值,为什么要去做?”魏涞又说:“不过你说的也对,船到桥头自然直。” 杨均之问:“你回老家准备做什么?” “这个问题好像你问过我了。” “担心你,不行啊。”杨均之笑笑,眼角的光溢出来,星星都好像跑到了他的眼里了。 魏涞的心狠狠地向外撞,低着头也跟着笑,妩媚动人。 “行啊。” 此刻。 张家老宅子,院子的灯亮着,院子一片一片的光,却不显得热闹,只有扑棱蛾子在乱飞,老狗立在墙角舔着尾巴。 屋里,黄阿婆在剥豆子,剥着剥着,她吸了口气,给身边的张阿公说:“我觉得不对劲。” “什么又不对劲了,整天神神叨叨的。” “哎你说,魏涞为什么突然去张佳屋里?专门给她打扫卫生。”剥好的黄豆蹦到地下,黄阿婆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碗倾斜,一大碗的豆子即将滑落,她的声音沙哑了,“是不是张佳回来了?” 张阿公睨她一眼,“瞎操心,张佳回来能不回家吗?”他又埋头嘟囔了声:“这机子声音怎么这么小,接受不良?明天找他换去!” “你别捣鼓你那唱戏机了!”黄阿婆一把夺过,放到身后,瞪了一眼他,“它比你命都宝贵!” “好好好,我不碰了。”张阿公真害怕她把新买的唱戏机摔了,只能双眼干巴巴地看着她,等她消火。 黄阿婆把手从身后伸出来,逐渐平稳了气息,道:“当初我们不让李暮看张佳,你说李暮不会学话给张佳。” “这一切还不是为了李暮,她想明白了就明白了,想不明白了,让张佳不理我们,就不理。” 狗吠了几声,张阿公挥挥手,“你去看看去,谁来了。” 黄阿婆手撑着桌子困难地站了起来,张阿公伸手扶了一把,等她走远了,他把唱戏机拿走放转身回屋,放到床头柜的抽屉里了,又走了出来,他向外看了一眼,是隔壁隔壁的老李的媳妇 49.退房 《夕阳的耳朵》全本免费阅读 隔日。 太阳从地平线缓缓升起,金光洒下大地,店铺陆续开店,红绿灯依然有条不紊地运行,路上都是忙着去上班的人,学生排着队,从人行道穿过,低洼处还未被蒸发的水被照的像是星星,一闪一闪的…… 所有想不开的事情睡一觉就好了。 杨均之今天特意早起洗漱,找了件很帅气的衣服,做了个很很好看的发型,刘海搞得蓬松,露出了额头,他没像往日给魏涞发早安,因为要去她住的院子亲自说早安,和她一起吃饭,和喜欢的人一起工作吃饭,想想就就很幸福,充满动力。 魏涞从屋里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他。男人穿着一件蓝色外套,卡其色工装裤,发型看上去是特意做过的,本就流畅地五官线条又挺又直,很休闲的打扮中透露中精致。魏涞微不自觉笑了,迈下台阶。 杨均之也看到了她,朝她走过去,在她开口前,桃花眼微微一弯,薄唇微动,“早安。” “早安。”她轻轻道,又看向他的头发,“发型不错。” 杨均之咳嗽了一声,“随便弄的,还凑合。 “帅气。” 魏涞扬起嘴角,露出了牙齿,以前她笑的时候,从来不会露出牙齿的,和杨均之呆在一起后笑容变多了不少,每天起来的时候先看手机,收到他的信息,心里也很甜,回了句早安。 即使这次她离开综艺,两人不再见面,慢慢遗忘,但以后想到这段日子也会微微一笑,这段日子真惬意啊,认识了这么多朋友,遇到了感兴趣的一个男人。 何必看这么远,任何东西都是发展的,没有人会预测未来到底会发生什么,想太多没有用,活在当下,走着走着,或许就柳岸花明了。 比如现在要吃什么? 魏涞看着他问:“吃什么?杨老师。” “杨老师想吃那家包子。”杨均之拉着长腔,懒洋洋地像只高贵的猫咪。 “嗯,”魏涞点点他的手,“走吧,姐姐请杨老师吃。” 走个几分钟就到了那家包子店,这次店里人很多,连他们经常坐得位置已经坐了人,那个大叔正捧着胡辣汤喝得正香。 “随便找个位置吧。”魏涞说。 杨均之听到这个答案,眼睛黑亮亮的,为魏涞不再惧怕别人的目光感到高兴,同时为接下的离别感到难过,她有她的计划,他不会阻拦她,但害怕她会把他忘记。 “想吃什么?”魏涞也看着他,笑了笑:“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没什么”他拿起纸巾,擦着桌面,“都可以。” 魏挥了挥手,“服务员!” 服务员小跑着过来,把红色单子递到桌子上,笑着说:“你好,想吃什么,这里是菜单。” “一笼灌汤包,一份油条,红薯粥,胡辣汤,”魏涞递给她,“就这些了,谢谢。” “稍等。” 周围很吵,都是说话声,油烟味很重,魏涞向四周看了一眼,感叹着:“人好多啊!” 她扭过头看见杨均之戴上了耳机,伸出一只手,“给我一个。” 杨均之愣了一下,递给她。 他的歌单都是很安静的英文歌或者俄语,他很喜欢这种插上耳机以后万物都不存在,只剩下一个人的感觉,但现在魏涞要走了一一只耳机,他就换了一些轻松愉悦的歌单,这种感觉就像她不会发现他左耳失聪,一种心理错觉。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魏涞嗯了声,看向他。 杨均之挑了挑眉,“很饿?一会就好了。” “不是,”魏涞说:“有没有那种安静的歌曲,就像流水的那种。” 杨均之心颤抖了一下,重新拿起手机,进入自己的歌单,点击第一个英文歌曲,很慵懒的的调带着沙哑,让人想晒太阳睡觉。他看了一眼魏涞试探问:“这种?” 魏涞享受地闭上眼睛。 “魏姐。”杨均之喊了一声。 魏涞没睁眼,问:“怎么了?” “帅哥,美女,粥好了呦!”服务员声音听着很喜庆,放下筷子笑眯眯地走了。 “没事,”杨均之拿出勺子放进碗里,给魏涞推过去,“告诉你粥好了,先吃饭。” “嗯。”魏涞看见碗里的勺子,看了一眼杨均之,拿起碗给他挑了一个最大的枣,“多补补,看你脸白的。” “我皮肤就这样。”杨均之无语,但还是把枣吃了。 魏涞喝了一口粥,笑笑,“不是因为虚啊。 “要不你试试。”他漫不经意地注视她,声音带着懒散又有几分认真,和往常很不一样,听的让人心里一痒,魏涞愣住了,直直地注视他,杨均之也在盯着她看,有一种道不明的情愫在两人眼前流动,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觉得空气干燥难耐,沉浸的,迷人的,是谁的心底热热的。 你好帅哥胡辣汤上来了呦!”那个喜庆的声音又来了。 魏涞眼睛慌乱地瞥开眼睛,手一推,勺子就掉落在桌子上,桌子瞬间湿了一大片,黏黏的,红红的。 “不好意思啊,”杨均之对着身边的服务员笑笑,风逸俊朗,“再拿双勺子吧,谢谢你。” 服务员的脸瞬间红了,没呦出来:“好,好的。” “真油你的。”魏涞笑了笑。 “我服,”杨均之喝了一口汤,“请不要对帅哥抱有偏见,好吗,漂亮姐姐。” 魏涞笑起来,眼睛眯得像个狐狸,又有点高傲的姿态,扬起下巴,“好的。帅哥弟弟。” “你好。” 后面响起一个女声,杨均之看向身后,是那个服务员,余光瞥见魏涞手拿着筷子,来回点着,他说:“给她吧。” 服务员眼里有一瞬间的暗淡,消纵即逝了,笑着把勺子递给魏涞。 魏涞:“谢谢。” “不客气,”服务员淑女地说,站在那掏东西,随后拿出一个长方形明闪闪的东西,看着杨均之说:“加个微信?” 杨均之看了魏涞一眼:“不好意思,女朋友管的严,在对面看着呢。” 服务吓了一条,回头给磕头似的连连点头:“对不起对不起。”走远了,嘟囔着:“真是情侣啊,还以为姐弟俩呢。” 魏涞手僵了下,又继续夹油条,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她笑了笑:“下次别拿我当掩护。” “嗯。”杨均之俯身,轻笑着,点了点她的头。 魏涞掀起眼皮看着他。杨均之忽然就怔住了,手也没松开。 两双眼睛出神地盯着彼此,过了一会,杨均之放下手,重新坐下来,手指微微蜷缩着,同时魏涞的脑袋向左偏了,眼睛中有慌乱,慌乱中,她只觉得脑袋那片温热的感觉已经消失,心里有点失落。 周围还是人群熙攘,杨均之在桌底按了按刚才的那只手,尽量平复心情,保持宠辱不惊地微笑:“吃吧,凉了。” 魏涞看了他一眼,无语地说:“我都快吃完了。” “嗯,那我先吃。” “奥。” 杨均之觉得自己突然不会说话了,接下来两人都认真吃着饭,不说话了,魏涞听着歌,听到喜欢的部分,会喊他一声——这里不错。 杨均之会认真点着头,树梢的那抹阳光穿过空气,照在他的头发上,于是他的头发黑的发亮,魏涞注视着,心也被晒得滚烫。害羞的他比爱哭的他,更加有探索欲望。 ** 旁边的大妈一直在呼噜,对面是个地中海的大叔,一个非常厚实的男人,躺在床上只能看见他的大肚子和脑袋,脑袋像个灯泡中问是发着光的。 张佳心里十分害怕,害怕这种氛围,害怕有人偷她的包,睡着一会,又醒了,握着包,感受它,瞄了眼四周,都在睡觉,又接着睡,被呼噜吵醒了,听着呼噜声,仿佛那是地雷,震得她心怦怦跳,握紧包,缓缓闭上眼睛,好想念她软乎乎的大床。 心颤颤的状态也不知道能持续了多久,只感觉这一夜过的如此煎熬,额外漫长,终于天空中鱼肚白,周国的一切重新显现,簌簌的动静越来越多,张佳仍然闭着眼睛,等动静全部消失,才睁开了眼睛,坐起来,低下头开始穿鞋子。 出了房间,她又续了一晚上,毕竟这年头,找工作的人不容易,都不舍得住豪华酒店,一个晚上几百,工作没找到,钱花完了。她手里有钱,但不能花。 出了青年旅舍,张佳看着不远处的早点店才觉得饿,她握着包,穿过马路,来到店里,掏出包,包里有一张银行卡,和一个手机,一个口红。口红没来得及涂,就赶紧出来了。 “姑娘吃什么?”一个扎着低丸子头的年轻姐姐,弯起花瓣唇问她。 “一笼鸡蛋包子,一碗豆腐脑,”她又补了一句:“在这里吃。” “好的,找个位置坐吧,”姐姐向后喊了一声:“一笼鸡蛋包子,一晚豆腐脑,在这吃。” 一个低沉温柔的男声响起,“知道了。” 张佳往后看了一眼,这个厨师个子真高,目测得有一米九,出来时,脑袋会碰着门吧,她想着,找个位置坐下来,过了会,这个一米九的男人弯着腰出来了,把早点放到了桌子上。 张佳低着头,说了句谢谢,便认真吃饭,吃饱后,她浑身热热的,心里的恐慌感逐渐消失,吃完饭,她搭了公交车去往出租房,在坐公交车的过程中,她还挺害怕遇见爷爷奶奶他们的,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爷爷奶奶承认赶走了李幕,她该怎么办?要怎么面对他们? 手机突然响了,吓了一跳,她吓了旁边人一跳,张佳冲那人笑笑道了个歉,看了一眼屏幕,接通电话,脑袋转向窗外,应了声:“均之哥。” 对面问了句:“吃早点了吗?” “在吃。” 杨均之嗯了声,又问:“酒店住的不舒服吗?” 张佳怔住,眼眸瞬问红了,“酒店挺……安全的。” 她没表明原因,杨均之也猜到了大概率是因为钱,他没再追问,去揭破小姑娘的自尊心,像往日一样正常地说了句,让她去出租房一起直播。 大概十点钟,张佳来到了出租房,直播有已经播了一会。 “不好意思,迟到了。” “没事。”杨均之对她说:“你来了,我就撤了。” 张佳说:“别啊,你直播,流量蹭踏往上涨。” “别,我害怕到时候他们都不舍得我。” 杨均之削着苹果说,边递给了魏涞一块。“你还真自恋,” 张佳笑着说:“不过还是很郑重的谢 50.聚聚 《夕阳的耳朵》全本免费阅读 怎么不是阿公和阿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也不通知一声。魏涞快速拿出手机,播张佳的电话,电话响了几声。 “喂,姐,怎么了?” 本来她是想让张佳藏起来的,听着这清脆的声音,她然变了注意,沉默了几秒钟,声音缓缓的:“你爷爷奶奶来了,你现在要见他们吗?” 脑海里闪出爷爷奶奶的面容,张佳不由得心间一跳,本能地往屋里钻,来回转着头,眼睛四处寻找一个藏身的地方。 一时,电话里只有一些急促的脚步声,低微的喘息声在手机里来回打转,魏涞又喊了几声:“张佳?张佳?听得到吗?” “姐,屋里没柜子,早知道买个柜子了,”张佳停下来,站在门口,很平静地盯着那个红彤彤的铁门,问:“我藏门后面会被发现吗?” 魏涞看了一眼杨均之,又看了一眼车门。 杨均之立刻推门而出,魏涞接着安慰张佳,奈何她不会,生硬地说出了四个字——你先别急,没事的。 这个时候应该让杨老师上场的,她下车,也没着急跟上去,默默地注视前面的三个人,不知道杨均之说了什么,两位老人笑得眯起了眼睛,魏涞眼睛眯起来。也跟着笑,余光瞥到楼上那扇窗,她又敛起笑容,眉眼间皆是担忧。 楼梯间的绿化带落了一层层的灰,垃圾桶的垃圾已经满了,有两个小男孩从楼梯道里跑出来,身后跟着一个烫着卷发的四十岁的女人,她出来时语气尽是责怪,可脸上的宠爱遮挡不住。 “小心点,小心撞着爷爷奶奶!”女人喊了声,又看向张阿公和黄阿婆,笑了笑:“来看张佳啊?” 张阿公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杨均之,收回目光,乐呵呵地说:“是啊来这看看,还炖了排骨。” “炖的真好!封着口,就闻到味道了!” “奶奶走吧,买奶酪棒!”稍大的穿着绿衣服的男孩子拽着女人的衣较,往外扯。 那个年纪小的孩子跳着喊:“奶酪棒奶酪棒! 阿婆说:“看孩子急得,快去给宝宝买什么棒吧!” 女人拍了拍绿衣服男孩的手,看了一眼阿公,笑了笑:“那好,有时间咱再唠!” “行!”阿公嗓门洪亮,等到三人走远,他又感慨:“以前我们张佳小的时候更调皮,长长跟着这小巷子里的一群男孩爬树,特别调皮,调皮啊……” “小孩没有不调皮的。”杨均之笑笑说:“小孩太懂事也不好。” 魏涞心里一惊,看了他一眼,他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以一种很平静地样子隐喻自己的过往那个,内心得修炼多久,虽然没经历过他这种童年,但是在很小的时候就扮演了小大人的模样,他们算是同病相怜吧,但还好,他们相遇了,这种缘分让她有点兴奋,想去珍惜守护。 魏涞拍了拍他的肩膀。 杨均之微微一笑,对她比了一个口型——怎么了? 有道光洒在他脸上,很亲切熟悉的感觉再次包围了魏涞,她笑了笑:“没事,就想拍拍你而已。” 阿婆问:“拍谁啊?” 两人互相笑了笑,杨均之终于把目光移开:“没事。” 楼梯道静悄悄的,一旦人上了楼梯,那扶手上面的太阳光也跟着抖动,整个楼梯间闻着有一股攒着很久的纸皮味道,每走一层,便听到门内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终于到了张佳租的那层,杨均之把钥匙插进孔里,咔嚓一声,门打开了,接着他愣住了,张佳毫不遮掩地坐在小沙发上,下一秒他往后看了一眼,阿公和阿婆脸上全是紧张,无楼下和别人交谈的松弛。 他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张佳看到他,一瞬间站起来,双手耷拉在两侧,看着很拘谨又紧张,眸子来回闪躲,杨均之知道她不想逃避了,对她笑笑,用眼神告诉她——没事别怕。 张佳站着没动,对着门口那个熟悉苍老的身影喊:“爷爷。” 阿公走进来,阿婆在后面拍了拍他的手,阿公的手上下点了几下 阿婆这才放心,轻车熟路地进了厨房,进去她才发现这里有米又有油有面,不再只是没有营养的方便,这些年张佳跟着她两口子受苦了,如果张佳想回到李暮身边,她毫无怨言。 她鼻子酸了,揉了揉,从里面拿出几个碗,回到小客厅,看着几个人:“你们仨还没吃饭吧,今天我专门起了个早,逮着人家现场杀猪,买的肉,新鲜。先吃饭啊。” 说完,她看了一眼阿公。 阿公没说话。 魏涞拉着张佳坐下,阿公和阿婆在对面坐着,杨均之坐在对侧。吃饭时,和往常很不一样,大家都不健谈了,吃饭不说话很正常,但张佳连头都不抬只吃米,阿公捧着碗,绷着脸一口接着一口,氛围特别闷。 阿婆给张佳夹了一块没骨头的廋肉,“多吃点。” 张佳把碗挪了过去,嗯了声:“谢谢。” 这句谢谢拉远了他们的距离,看不见的感情不言而喻了,下面要发生的事情也将不言而喻了…… 吃完饭,杨均之去收拾碗筷,张佳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们,也跟着跑去洗碗了,杨均之按压洗洁精,边说:“要不要去和爷爷奶奶聊会,他们大概很早就知道你回来了,还炖了肉,他们心里肯定也有点不好意思,你再躲着他们,事情也没法解决,是不是?” 他看着张佳:“既然你今天坐在沙发上,肯定是想好好谈谈的,去吧,聊聊把误会接触。” 张佳看着一池子的碗筷,说:“我一会再过来。” 她坐到阿婆对面也不知道说什么,不是因为突然讨厌他们不说话,而是因为从李暮得到一些不一样的真相,这么多年的相伴,看到他们很难接受,一时接受不了爷爷奶奶是这种人,不知道说什么。 张佳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小程序,开了把斗地主,她也没什么心情,输了好几把,退出来,玩贪吃蛇,就漫无目的地转,只要别碰到其他的蛇和墙就行。 “什么时候回来的?”阿婆问。 张佳手划着屏幕,说:“前天。” “这个小屋子怎么住人?” 张佳知道她什么意思,解释了下:“住的酒店。” 她在上海和李暮吵了一架后,也是住的酒店,不碍事的,哪里都一样,住习惯就好了。 “张佳,你妈都给你告诉你了吧。”阿婆问。 张佳手一怔,也不没想到奶奶会这么快问出来,后面的蛇滑过来,界面出现重新开始或者复活,这两种本意都是重来,人生哪里可以重来呢,她盯着屏幕看到321消失,再返回界面。 “说了,她说了,你们不让她见我,”她把手机摁在腿上,抬起眼睛,问:“我妈……她说的对吗?” 一直没说话的阿公抬起头,皱巴巴的眼睛看着她,说:“一字不差,但张佳有一点你没想通,你妈是个大学生,想了半辈子也没想通。” “你妈是个黄花大姑娘非要守着这个地方当一个寡妇吗?” 有一种乌云散开的感觉,张佳问:“你为什么不当面和她说?为了她的以后。” 阿公说:“以你妈的性格她不会走的,要让她攒够了失望离开。” 阿公和阿婆不是坏人,张佳有 51.墨迹 《夕阳的耳朵》全本免费阅读 本来她觉得还没什么。 真没什么的。 她平常和杨均之就是这样相处的。 但这句话真的似有若无地暗示了什么,魏涞现在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脸还在被捏着,很轻很轻的,杨均之轻轻的呼吸贴在她的面颊一扫而过,她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偏偏又不能在弟弟面前表现出什么不该有的害羞,太丢人了。 正当她想扭过脸时,那双手突然离开她的脸,脸上的灼热感已经消失,呼吸也顺畅了不少。 她呼了口气,看向他。 杨均之的下巴颌儿依然紧实,隐约看见青色短短的胡茬,俊朗的眉眼是依旧淡淡,一副云淡风轻的……洗着碗。 洗完碗后,杨均之洗了盆,头没抬地说:“魏涞,洗碗毛巾在屋里拿一下。” “这么严肃呢。”魏涞说,边进屋里了。 阳光依旧明媚,云彩挂天空,飞机划过留下一道美丽的弧线,透明的玻璃散发着白色的光芒,杨均之抬起手,把留在玻璃上的目光移向手指,忽然就笑了。 那么白色光芒越来越亮,好像一朵盛开的白色花,那么明亮那么明媚耀眼,厨房的气温好像又升上去了。 下午,张佳遛弯回来,在屋里凉快一会,把东西收拾干净,准备搬回家住。 杨均之开车送的她,莫名奇妙,他和魏涞在车上都没怎么说话,避嫌也不像。偶尔听到两人都喜欢的音乐部分,魏涞会看他一眼,这一眼对于他来说,包含太多东西了,他在朋友面前的形象是社交能手,是外向亲切的,但只有自己才知道,他喜欢寒风细雨中走在森林中,万物中只有自己那种惬意轻松,对于别人却很奇怪。 别人奇怪的点也不是寒风细雨走在森林的,而是他是杨均之,社交小达人杨均之怎么喜欢这种氛围,他是不是很棒善变很虚伪的一个人?但魏涞不一样,她会问他下一站又要去哪? 所以这一眼,太重要了。 看,离别一点都不可怕,遗忘才可怕。 杨均之把张佳和阿公阿婆送回去之后,看了魏涞一眼,又看了车子一眼,魏涞笑笑重新坐回了车上,等到车子驶进大道,魏涞睨了他一眼:“怎么还学我呢。” “这不是学你,这是我们俩之间独有的默契。” 魏涞打开车窗,大口呼吸,大声说:“嘴这么贫呢。” “对啊。”杨均之笑笑,也喊了声。 “幼稚。”魏涞忍不住笑了,肩膀也抖了抖,明媚动人。 杨均之回头看了她一眼,眼波流转,温柔四溢,轻轻说:“你以后都要这么笑。” “谢谢,”魏涞看了他一眼,慌乱地移开眼睛,看向外面,阳光明媚,道特别广阔,照的路面澄亮,像泼了层油,行人在她眼里就像一道唰地就过去了,但魏涞看见他们脸上也有道光。 也许这层光是她内心宽阔的反射。 她问杨均之:“去哪?” “超市。”杨均之含笑回答:“晚上丁导不是过来吗,一起涮火锅,我给他们打好招呼了。” “嗯行。” 杨均之单手漂亮地旋转了方向盘,稳稳当当地停在爱家商场旁,他解开了安全带,看了一眼魏涞:“到了下车吧。” “来这了啊,距离上次来这感觉过了很长时间。”魏涞抬起头,看向高大的建筑感叹,当时她还对自己的容貌自卑,和杨均之熟悉起来就是这一天,不小心看到了——他不想被别人看到的一面。 “三十多天了,进去吧姐。”杨均之说。 爱家放着缓慢的抒情歌曲,很容易让人心情放松啊,两人去二楼先是买了些火锅丸子,宽粉面筋之类的,肉卷选择最后买,容易化掉。 ** 夕阳慢慢从地平线滑落,月牙悄悄从东边升起,若隐若现,秋风一阵阵地飘来,很是凉爽,道路旁的灯已经亮起来了,一些店铺已经把电灯开了起来,各种颜色的,好像一朵朵五彩斑斓的花。 不用说,街上人也多了起来,有一家三口散步遛弯的,或是小情侣挽着胳膊,或是闺蜜间的小打小闹…… 都是兴致勃勃的。 远处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带着一个蓝色鸭舌帽,扛着一个比着同龄人不算大的啤酒肚站在路边打电话,他一笑,小圆脸上的肉也跟着晃动,在路灯下放着一点一点的光,十分喜庆,后面跟着一个人举着摄影机拍摄。 他打电话时嘴几乎没停过,也不知对面能不能插上话。 终于,他看了一眼手表,说:“均之啊,咱几个买点酒喝?” “我说不让您喝,您不喝吗?”对面调侃了声,却不越矩。 “喝!”丁俊抬起头,爽朗大笑几声,过后,他草草看了熙攘街道,“行,就先挂了啊,我先买酒。 “昂。” 丁俊挂了电话。他旁边就有个小超市,他买了瓶海之蓝和两斤北京二锅头,付过钱,拿着酒又来到那个灯下,慢吞吞地打开手机,笑眯眯地拨通了一个电话,气沉丹田,嗓门有力:“李嘉木,回来了吗?” “在你对面呢,丁导。” 丁俊掀起眼皮,向前看了一眼。 可不是李嘉木嘛,她左手拿着很多糖葫芦,右手拿着还是很多串串,她向两边看了一下,朝这里走过来,拿出一个山楂的,递给丁俊。 丁俊接过去,咬了一口,翻起眼皮瞧她,“还成啊,第一个知道给我。” “那可不一定啊,您又不知道我吃了没有。”李嘉木嘻嘻笑,又赶紧拿出手机,翻着杨均之发的地址,抬起头朝远处看了几眼,翼湖公园四个大字放着光,她很恭敬地说:“丁导,前面就到了。” 丁导走在最前面,第二是李嘉木,第三就是那个摄影师老毕了,他双眼如鹰,手如钉,在跟拍,前面也说过,因为在广海的一件突发小事件,老毕和阿华换队伍了,李嘉木还难受了一阵子。 三人用了几分钟赶过去,杨均之已经在那等着了,他伸出手和丁导握了一下,微笑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丁导看了他一眼:“瘦了啊。 “也没有吧。” “有,你天天看也看不出来。” 丁导向后面看去,“李嘉木,你杨哥是不是瘦了,瘦一圈了啊。” 李嘉木看看点点头,脸有点热。 杨均之笑笑:“还帅吗?” 李嘉木又狠狠地点头:“特别帅,我脸都红了。” 丁导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哈哈大笑,杨均之也失笑了,老毕也咧着嘴笑了,李嘉木也笑了。 气氛十分轻松。 上了车上,杨均之问:“李启明什么时候走的?” 丁导:“前天,回家去相亲,走的时候特别高兴。” 杨均之默默点头:“还不错,先成家再立业。 丁导:“你要不要效仿一下?” 脑海里闪现魏涞,她难过时的样子,开心的样子,其实一开始他还担心魏涞会嫌弃他年龄小,削骨磨骨的时候还肢体接触试探,一直在内耗纠结。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杨均之嘴角不明显地弯着,眸子生辉。 “我还是先立业再成家吧。” “丁导,厉栀准备明天走,顾西洲还不确定,魏涞也走,咱还得在微博各个渠道平台发招募。” “走这么多?咱们的综艺不好玩吗?”丁导纳闷。 李嘉木感叹:“就剩下我了啊。” 月明星稀疏,月亦是圆亦是弯,人只是短暂地惊叹它的美貌,它一直是孤零零地挂在无边际的黑夜中。星不停围着月打转,到底是星孤独还是月孤独呢? 人生就是一场旅行,有的人就是陪伴你走过一段路程,幸运的话,有那么一个人,会和你春夏秋冬,冬秋夏春…… 只要用力拥抱过,以后回想这个人的温度也不会觉得那么遗憾了,活在当下就好,比如现在去痛快吃完一次火锅,记住它的味道,记住那个晚上的风…… 杨均之拿着丁俊的酒引丁俊和李嘉木进去,场面很壮观,院子里连接了两条垫线,搞了两个锅,两个菜架,都满登登的,地下放了四箱子啤酒,在两个锅的前面有个音响和两个话筒,墙边上钉了钉子,钉子上面有块卡其色纸皮,纸皮上用彩色粉笔写着四个大字——不醉不归。 这架势,还真是不醉不归呀。 小辈们都没让阿公阿婆干活,让他们坐在藤椅上喝白米浮子水,只管吆喝一声,指使他们干活就行,丁俊和李嘉木第二眼就注意到了他二老,丁俊朝他二人走去,李嘉木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后,黑墨一样的圆眼睛亮晶晶的。 “久仰大名啊,张师傅,身体可好啊?”阿公把营养品放到桌子上,微弯着腰说。 阿公总算舍得关闭他的收音机,用蹩脚的普通话和他交谈:“好的很!我才是久仰你的大名,丁导演。” “一起久仰!”阿婆把包拿起来看看,“都是杨均之的朋友,怎么还带礼物?” 丁导说:“不值钱,您二人可厉害啊!” “就只是做伞的,一辈子啥也没干”他虽然这样说,眼里慢慢都是幸福与骄傲。 “你们这个坚持才更加可贵啊!”丁导感叹。 阿公真诚一笑,显得憨憨的。 杨均之不知何时已经走过来说:“丁导,阿公阿婆,咱先吃,一边吃一边叙。” “走!”丁导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几人一起坐过去了,这三个长辈一坐其他小辈也陆续坐了过去,男生一桌,女生一桌。 厉栀踢了踢桌脚边的一箱啤酒,说:“今晚都得喝啊,吃了这一顿,下一次也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魏涞没说话,看了她一眼,余光中又剐了一眼顾西洲。 那边的顾西洲只觉得后背一凉,纳闷地搓了搓胳膊,又扬起头,夹了一个花生米,吃的津津有味。 李嘉木:“我不会喝酒……” 张佳看着她奶奶:“您听见了,今晚可别拦着我。” 魏涞:“先下菜吧,先吃肉还是菜?” 李嘉木:“先下肉吧,吃饱了没法吃肉。” 魏涞笑了笑:“你说的对。” 肥牛,羊肉卷,毛肚一切和肉有关的全部都下了,厉栀隔开啤酒箱子,阿婆除外,一人一瓶,几个女人就意思一下,走个过场,半天碰一下杯子,才喝一口,但厉栀已经是第二瓶了。 肉也差不多吃完了,魏涞把蔬菜下了,几人随便聊着,皮肤管理啊,健身瑜伽啊,某个男明星女明星…… 对比男生那一桌,他们那一桌可就豪放多了,不知在聊什么,听见了,也都听不懂,但都笑的东倒西歪,魏涞抿抿嘴,只看那个人,在任何场合他都是淡淡的,淡淡地说,淡淡地笑。 心有灵犀似的,杨均之在此刻回头,看见魏涞微笑着看他,愣了下。 魏涞眼睛似有清水,轻轻飘舞,举起杯子,向前面磕了一下。 杨均之弯起嘴,也磕了一个,顾西洲在他的肩膀拍了下,他把头扭回去,坐姿挺拔,听他们说话,但他的手时不时往 52.蛊惑 《夕阳的耳朵》全本免费阅读 “这一箱啤酒给你们放地下啊!”一个西瓜头的男人把啤酒放到了桌子上了。 “奥谢谢。”厉栀对他笑笑,男人不好意思地咧着嘴笑了,一溜烟跑了。 哎,真没办法哄了散伙吧。 顾西洲瞟了一眼,闭上眼睛调整呼吸,他睁开眼睛时,灯光让人眼花缭乱,这俩人演唱时间已经接近尾声。 杨均之拍了拍他的的肩膀,“该你了。” 这声音听着就有一种喜事将近的感觉,他有气无力地看杨均之,顺着杨均之的目光投过去,是魏涞,他正在看魏涞,和他说话还看魏涞。 人的悲欢离合并不相同,他觉得杨均之以后的日子不好过,被女人吃的死死的日子不好过。 顾西洲感同身受地在心里评判,同时,手在屏幕上划着划着突然停下来了,《只对你心动》这首歌太眼熟了,也不记得在哪听过,依稀记得调,有伴奏就行,能跟上,反正也没太想唱的,翻来翻去都是那几个麻烦。 就这个《对你心动》了。 前奏一响,是一段男生旁白,他看着厉栀喝完啤酒晃着空瓶子,还吧唧嘴,低头轻笑,喂了两声,声音低沉,听的让人心里发痒。 厉栀眼神一僵,手已经开始抖了,也不看他,准确来说是不敢看他,低着头玩手机,谁都没发现她的异常。 因为杨均之插着耳机,依旧是一副格格不入的样子,他有时候会忽然弯起唇,头靠过去给魏涞说一些什么话,魏涞也会捂着嘴笑。只有底下坐着的孟斐阳仰着头听顾西洲唱歌,呵呵笑。 “你说,我从没把你从来没有对你上过心yo, 你猜的很对,我早你把放心头上, 你害羞的时候脸红的像个苹果, 只有和你……” 这首歌很甜,他唱的很有一种怀念的感觉,又甜又伤感。 唱到最后,厉栀抬起头看他,盯着他的眼睛,第一次这么明目张胆的盯他,顾西洲声音忽然抖了抖,他瞥开眼睛…… 厉栀低下头自嘲一样呵了一声,再抬头神态恢复往常了,递给魏涞一瓶酒:“魏姐陪我喝。” “我只……” “我陪你喝。” 魏涞还没说完,前面探起半个身子,俊朗的侧颜在面前一闪而过,啤酒就这么被截了过去,声音流进她心里,她闻着杨均之身上的洗衣液的味道,有点懵。 这是装哪门子的逼,不得不说,这杨均之对她有点明目张胆啊。 她双手叉腰,笑着看杨均之接过去,不得不说,挡酒的弟弟真的比往日还帅,不知道喝醉酒会做什么,够不够野。 厉栀大口喝酒,皱了皱眉,声音不疾不许地传来:“杨均之,你这招不行,追我魏姐这招不行。” “没耍什么,我就是不想让她喝这么酒。”杨均之和她碰了碰酒杯,仰起头一口干了,笑了笑。 “呦哟呦,”厉栀连续开了几瓶:“那你替她喝,明天我就走了,魏姐,别忘了我。” 魏涞拿过一瓶:“我不喝就不够意思了。” “那我也来一瓶,”孟斐阳也捞起一个,“祝你越来越漂亮,永远十八。” “斐阳哥,祝你早日脱单。” “一起走一个。”杨均之说。 很响地一声,还是压不住顾西洲的声音,但已经唱完了,房间又是安静的,但聊天还是要用大嗓门,顾西洲坐了过去自己开了一瓶,厉栀往魏涞身上靠了靠 魏涞瞥了一眼顾西洲。 “我来一个《我们的爱》。”孟斐阳摇摇晃晃地走到前面,学着顾西洲喂了两声。 顾西洲喝着酒,扯出一个笑。 这首歌调挺高的,孟斐阳唱破音好几次了,偏偏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大概喝了一瓶酒有点释放隐藏了三十年的天性,还给开演唱会一样挥了挥手,向四周抛吻,真的很好笑。 魏涞歪着头,看着孟斐阳,喊了声:“杨均之。” “怎么了?”杨均之贴过去,弯着半边身子,耳朵贴着她的唇。“孟斐阳是不是又醉了?” 杨均之望了一眼,嘴角勾着:“好像是的。” “你平常能……”魏涞扭头,唇似有若无地擦过了他的耳朵,两人呼吸交错间,她嗅到了他的味道,整个人僵住了,咽了口唾沫看了眼杨均之。 他脸红了,是光照的吧……还挺可爱。 她继续盯着他,将下半句话补充出来:“你酒量大吗?” “还行。”杨均之垂下眼皮,盯着她一张一和的红唇,眼神一暗,撑着半张身体的手抓了抓沙发垫,然后抬起来,揉搓她的脸,声音略哑:“姐,你别喝多。” “不喝太多,你头晕吗?”魏涞打掉他的手问。 她似乎在担心自己。 杨均之坐直身子,拿起酒杯,没忍笑了,“那怎么办,还真有点啊。” 没晕。魏涞看着杨均之想,也想笑。 最近怎么回事,好奇怪啊,一看到他就很开心, “所以,你们,不,不陪我喝了吗?”厉栀半躺在沙发上,伸出一个胳膊,用力戳着天花板,晕乎乎地喊。 孟斐阳感叹:“这家伙喝了多少啊,不才两瓶吗?” 魏涞将剩下的半瓶喝完了,思考,慢吞吞道:“吃饭的时候她都喝了半瓶红的,半两白的,奥,还有一瓶啤的。” “还唱吗,两点了。” 孟斐阳麻利地站起来,“走吧,明天还得干活。” 魏涞把厉栀扶起来,顾西洲扶了一把,被厉栀甩开了,劲儿可真大,尤其是生气的女,他扶了好几把,才拉上了她的胳膊。 身后的杨均之和孟斐阳互相对视笑了一下。 孟斐阳:“过来,杨均之,以后谈女朋友,悠着点,一不小心命都没了。” “不会吧。”杨均之:“我以后的女朋友会对我很温柔。” “说的给真有似的。” 杨均之没忍住轻笑,笑得头发丝都在颤抖。 魏涞回头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笑什么,也跟着笑,“神经病。” 孟斐阳让他们先在车里等一下自己,他先去705看一眼张楷心有没有欺负张佳他悄悄地推门,门还是响了,音乐缓缓流动,四个人坐的整整齐齐,同时诧异地望着他。 他有点尴尬。 “唱歌吗?”李嘉木问。 “啊不是,”孟斐站在门口,“告诉你们我们先走了,你们别玩太欢,注意安全,早点回去。” 外面,黑深深地空,空气吸进鼻子是清新又冷冽的,几人都喝了酒,没法开车,叫了代驾在外面等着,大家此刻都安安静静地或站着或蹲着或坐着。 将近十五分钟,从对面走来一个清秀的男孩子,他拿着手机,问:“请问哪位是杨均之先生?” “这呢,”杨均之走过去,笑着问:“你,成年了吗?” “二十了。”男生声音带了点羞涩,显而易见身上的学生气还没完全褪去。 比他才小两岁,挺青春的年纪,他笑着把钥匙递给男生,他后知后觉地想着,魏涞平常是不是就这样看他的,那可真是太不美好了。 他故意压低声音,喊了声:“魏涞走了。” “走了厉栀。”魏涞转头拉厉栀, 厉栀起身,“嗯,不用拉我,我没醉,就是头有点晕。” 男孩技术停稳的,在路上和几个人聊熟了,很幽默,下车的时候他递给杨均之一个名片:“哥下次有需要还叫我。” “嗯。” 男生说:“你挺帅。” 杨均之笑了声:“谢谢,你也很帅,有女朋友了吗?” 男生愣了,摇摇头。 杨均之扬起下巴,朝他递了个眼色,“看见旁边那个姐姐没,我女朋友。” “很配,你们特别配。”男生也没想到他会炫耀自己的女朋友,愣了一下,看过去,他看到那个女人脸上有块斑痣,但长得的确不错,只是面容看着很高冷,很难接近的一个人。 女人直接越过他,看了眼杨钧之,喊了声:“杨均之走了。” 杨均之给男生说话:“再见。” 男生看着他说:“再见哥。” 孟斐阳进了张家的老宅子,四个人住的新宅子还有段小路要走,就此告别。 厉栀的酒劲已经上来了,走路已经不能走出成一个直线,顾西洲跟在她身后,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情,终于敢明目张胆地从后面看她了。 “我感觉我要飞起来了,顾西洲,我是不是一个蝴蝶?” “是。” 厉栀大笑:“我是人,不是蝴蝶,你是烧糊涂了吧?啊?顾西洲?” 顾西洲:…… 厉栀上前摸了摸他的耳朵,女人的手很凉很软,顾西洲眼球慢慢在眼里扩大,不可思地盯着她。 你在干什么,你不是讨厌我吗? 厉栀把手放下来,聚精会神地盯着他,那么明朗的眼神,不会是酒醒了,顾西洲有点害怕,有点莫名其妙的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