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逆徒师尊后》 1. 第 1 章 [] 这世间有人,也有人所不能敌的魔、妖、鬼、怪,而人要与他们相抗衡,便要修行。 天下修行者众,仙府家族也众多,而其中以白帝山为首,这白帝山又以玉雪峰峰主叶重云为首。 重云仙尊叶重云,他霜华剑所过之处,任何敢同他叫嚣者,一个活口不留。 人人都道,令得罪无赖,不得罪叶重云。 嵬州冰封,乃人力所为,非天大雪。 叶重云只身执剑,立于结满冰霜的地面上,平静地看向前方不远处,那里有几个身受重伤的魔族。 瞧着一身仙衣,冷冷清清的一个人,斜垂的剑还滴落着鲜血。 “不愧是重云仙尊,我们栽到你手中,认命了。”一个魔族狠咳了几下,吐出了几块裹着血的碎肉来,是他们体内被灵力震碎的脏腑。 霜雪气息凛然,叶重云甩了甩手中的霜华剑,弹去血迹,收于剑鞘之中,这才抬眸:“你们认不认命的,与我无关,我只要知晓,你们将穆氏的法宝,藏匿于何处。” 叶重云是受了穆氏一族所托,前来追回被这几个魔族偷盗的族中至宝。 这几个魔族倒是极擅长藏匿之法,偷走了穆氏一族的法宝之后一路潜逃,穆氏一族苦苦找寻无果,这才求到了叶重云,族中法宝丢失是大事,叶重云便允了替之寻觅。 叶重云也是费了一番工夫才找到了这几个魔族,没想到是躲进了嵬州这鬼地方。 世人皆知,嵬州乃最混乱之处,生邪祟、养鬼魅,这世间胆子大的不少,可即便是魔族,敢进嵬州深处的,还真没有几个。 叶重云并不知偷盗了法宝的魔族是因他才选了嵬州来躲藏,还是说想要依靠嵬州来甩开他,他也不在乎,只要拿回穆氏一族的法宝,他自会离去。 魔族受了重伤,本不该牵扯到伤处,可他依旧大笑起来:“都说重云仙尊有仙人之姿,可我瞧着,仙尊杀人也干脆利落,手上的人命怕是也不比我们兄弟少。” 冷意在黑夜里弥散。 刺骨的寒气撞入体内,魔族闷哼一声,顿时心里升起惧意。 叶重云此人,心志坚定,难以撼动,若换作是其他名门正派的修行者,听了他的话总要反驳一二,好正声名,然而叶重云就像是没听到一般。 魔族心里骇然,论其心志与修为,这世间还能有人是叶重云的对手吗? “说了许多,你还是不肯交出穆氏一族的法宝。”叶重云脚尖微移,又是一阵深入灵魂的霜冻之感没入魔族的血肉之躯。 魔族分明冻得浑身僵冷如同冰棱,背后却冷汗涔涔。 叶重云不仅实力强大、心志坚定,还像一块没有感情的冰,数尽世间,怕是都找不出能令叶重云动容的,当真不愧是修无情道之人。 叶重云哪里知这几个魔族如此高看他?只觉得不耐,又加重了寒意。 那几个魔族周身一抖,抖出了最后一口气,唯有一直和叶重云呛声的,还勉强有一口气在。 那些个魔族死前还睁大了眼睛,想来是死不瞑目。 “叶重云!”那魔族拼尽全力道,“穆氏一族的法宝并非穆氏之物,不过是穆氏先祖偷盗而来!” 叶重云缓缓向前:“所以?” 魔族撕心裂肺:“穆氏先祖都偷得,我们为何偷不得?” 吼完,魔族就咽了最后的那口气,还张着嘴,露出一口染血的牙,死得直挺挺。 叶重云灵识扫过,察觉魔族腰间的乾坤袋有不同寻常的波动,便抬手勾来。 主人已死,乾坤袋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打开,叶重云从乾坤袋里取出一物,乃是一枚玉坠,还有一截白色穗子,看这式样,似乎是挂于剑柄的剑穗? 当真是奇怪,谁会把法宝给做成剑穗上的玉坠? 更奇怪的是,穆氏一族死藏着这枚玉坠,不曾拿出来用过,连他在此之前也不知晓此物存在。 再是至宝,也是一块玉,还不知要怎么用呢。 叶重云收好玉坠,挥手撤了封住嵬州的冰,踏风而去。 而就在叶重云解了冰封之后,嵬州原本藏匿的妖邪鬼怪纷纷露出身影,只是这些身影个个都一动不动,仔细看去方知,原来是都已经死了。 一剑冰封人人提而避之的嵬州,这便是世间第一人,重云仙尊的实力。 叶重云裹着一身寒风出了嵬州,刚一踏出那地界,就惊了先前目送着他进嵬州的那些人,个个在暗地里悉悉索索,怕是担忧自己会被这位当代大能注意到,然后跟那嵬州里的妖魔鬼怪一个下场,被冻成冰棱子。 这些围观看戏的不过是些小喽啰,给他们胆子也不敢作乱,叶重云也懒得一一去计较他们是否做过什么坏事,辨别了方向,便朝着穆氏一族所在的烟波坞去了。 这世间并不大安宁,自有历史记载以来,就是个人、魔、妖、鬼、怪并存的地儿,因而仙府百门各镇一方,以护佑人间。 穆氏一族坐镇的,便是烟波坞。 烟波坞是个极妙的地儿,外是大泽,晨起时温和阳光下是缥缈的雾气,到了上午才会散去,故而得名烟波坞。 叶重云在大泽外搭乘了一叶小舟,给了钱,请船家送他至烟波坞。 这大泽不止是壮观景象,也是烟波坞的一道天然阵法,所以想要上烟波坞,需得搭船而入,不能私闯,若要真从大泽上闯过去,有没有那本事活着到目的地另说,敢闯那就是和烟波坞为敌,和整个穆氏一族宣战。 叶重云虽然修为高深,却也选择了乘船,他是来还法宝的,又不是来打架的。 “这位公子瞧着像是个仙门内的人。”摇船的船家是个年轻人,平日里就素爱关注仙门百家,因而也有几分见识。 叶重云:“船家好眼力。” 船家笑起来:“这些年啊,我靠着在这大泽上摇船,迎来送往,可是赚了不少银子。” 仙门百家一个赛一个有钱,出手更是阔绰,能在仙门附近做点营生,养活一家老小都要轻易得多。 而要紧的是,离仙门近,便更心安,不怕有作祟的。 总不能有人作祟,直接找上仙门。 “仙人,到码头了。”船家停好了船。 叶重云付了一锭银子,脚步轻盈上了岸,往穆氏的府邸走。 这烟波坞除了穆氏,就是与穆氏息息相关的人在此生活,倒是有几分氏族部落的意思。 只是进了烟波坞,叶重云便蹙起眉,太安 2. 第 2 章 [] 白帝山,乃修行界众人望其项背之所在,能入白帝山者,哪怕是一个外门弟子也足以令人艳羡不已。 今日,白帝山十年一度的选拔大会落下帷幕,在此次选拔大会上表现优异,进入前一百的,便可以留在白帝山,成为白帝山弟子。 今年的选拔大会出了一个好苗子,无论是修行天赋还是心志,都是十分适合修行的,并且这人才十岁,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这个本该被白帝山寄予厚望的娃娃,体内竟然有一半魔族血脉,这还不是最关键的,他体内的魔族血脉,竟是出于早就已经湮没在岁月中的魔王。 魔族,本就是这世间最为凶恶的种族,人人谈魔色变,更遑论是魔王?即使这个小娃娃体内的魔王血脉根本就没有觉醒的迹象,可终究也是一个隐患。 莫不渡看着立于下方的小娃娃,一时之间头疼不已。 若是将这娃娃收下,那日后他体内的魔王血脉觉醒,对白帝山来说不可不谓危险,而收弟子不问来路,又是白帝山自古以来的规矩,不收他,便是坏了规矩。 仙门各府都在这里瞧着,莫不渡也只能硬着头皮将人收下,打发去一个他看不见的地方也就是了。 “孟轻舟,恭喜你,通过了选拔,只是以你的天分,即便是我白帝山也很难找出能教你之人……”莫不渡说得极慢,好似他说慢些,就能改变事实一样。 小小的孟轻舟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只是此刻眼中带着失落,他好不容易才进了白帝山,难道白帝山也要把自己赶走吗?这世间之大,当真就无他的容身之处? 孟轻舟垂下头,没让自己溢出来的眼泪被人瞧见。 本还在想自己被白帝山拒绝后该何去何从的孟轻舟忽的身体一颤,下一瞬,属于稚童的纯真褪去,眼底闪过无尽的杀意与怨憎。 “白帝山也很难找出能教你之人……”回荡在孟轻舟的耳边,让孟轻舟听着心烦。 正欲动手阻断那聒噪,孟轻舟却发现,自己的手变小了。 准确地说,是他整个人都变小了。 再一探查,孟轻舟险些失态,他的境界还在,可是力量全失! 孟轻舟震惊抬头,眼前的一幕令他分外熟悉。 这不就是他当年拼尽千辛万苦从选拔大会中脱颖而出,结果白帝山因为自己体内的魔王血脉,而把他踢给玉雪峰那个不问世事的重云仙尊的时候? “我白帝山玉雪峰的峰主重云仙尊……”莫不渡开始给孟轻舟灌输白帝山待他不薄的理念,同时也想给玉雪峰那个找点麻烦,便给孟轻舟介绍起了叶重云。 谁要给那个恶心的冰碴子当徒弟? 孟轻舟当即便道:“既然白帝山为难,那我自下山去便是。” 他虽不清楚自己缘何重生了,但也不想和白帝山再有什么交集,最好是现在立刻让他走。 莫不渡哽在一半,不上不下,这小娃娃怎么回事? “不想要就不想要嘛,说辞那么多,谁不知道重云仙尊从不轻易与人往来,哪里会轻易收徒?” “莫不渡就是嫉妒他师弟吧?故意整他。” “看看这小娃娃,满怀期待而来,却要失落而去,真是可怜哦。” 白帝山的掌门是莫不渡不假,可最厉害的是他师兄,玉雪峰峰主叶重云,若非叶重云不争不抢,就算莫不渡是前掌门的亲儿子,那也轮不到莫不渡出任白帝山的掌门。 仙门各府惧叶重云,却是不怕莫不渡的,以莫不渡的修为,在场有好些人能胜过他。 莫不渡气得要死也拿这些人没办法。 要不是时机不合适,孟轻舟很想放肆大笑,他早就瞅莫不渡很不爽了,没重生前莫不渡都是躲着自己的,生怕自己取了他的小命,而今重生了,暂且不是莫不渡的对手,但是不妨碍他扎心。 “孟轻舟这就告辞。”孟轻舟表面上作出一副依依惜别的模样,心里乐开了花。 “且慢。” 一阵风拂过,孟轻舟闻到了一缕很淡的香,像是初雪过梢的味道。 来人一身青色祥云袍,面容精致,神色清冷,妥妥的谪仙人。 谪仙人扫视过在座的仙门各府,最后目光落在了莫不渡的身上。 此人在座的无人不知,正是名震四方的重云仙尊,玉雪峰峰主叶重云是也。 “白帝山各峰主座下都已经有不少弟子,那孟轻舟,本座便带走了。” 孟轻舟瞪大眼睛,叶重云吃错药了吧?不是应该很嫌弃他才是?要收自己为徒是要闹哪样啊? 叶重云没心思和这些人寒暄,抱起孟轻舟直接踏风而去,只留下了一句话。 “日后孟轻舟就是本座亲传弟子。” 孟轻舟被迫趴在叶重云的肩头,他能重生是因为死了,而他的死还是叶重云亲手造成的,而对于自己来说是仇人的叶重云,居然一反常态收自己为徒了,他明明是最不喜欢自己做派的。 当真是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要稀奇。 叶重云在烟波坞耽搁了一阵,幸好回来得及时,否则便赶不上收孟轻舟为徒了。 要说这一切,都是意外使然。 叶重云本是一名循规蹈矩的普通人,更非这个世界之人,他来到这个世界,约莫是因为他的本名也叫叶重云,与白帝山的叶重云名字全然一致。 作为一名普通人,叶重云的工作也不过寻常,他是一名老师。 他,好歹不歹的有一个学生喜欢看小说,又好歹不歹的小说里有一个师尊角色跟他同名。 “叶老师,这个角色的人设绝了啊,修行界第一人,而且还长得特别好看,可惜了,是一个炮灰。” 那个学生如是说道。 岂止。 这个师尊不仅炮灰,还是反派的师尊,出场不多,只因反派不是自己真心实意想收的徒弟,就对反派多有苛责,后来反派入魔,“叶重云”被白帝山委以重任去劝反派回头是岸,被反派给当场干掉了。 叶重云那时就感慨,只怕小说里的那位“叶重云”不是劝说的,而是直接去打架的。 也不知是不是真就上天有灵,感受到了叶重云对孟轻舟的叹惋,叶重云还在睡梦之中,就被移进了小说之中,这也就罢了,叶重云来到书中世界后,竟察觉距离小说主线开始,尚且还有几百年的时光,而他也还不是玉雪峰峰主,而是白帝山的大师兄。 既来之,则安之。 左右自己无牵无挂,即便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叶重云便这么在此安定下来。 许是“叶重云”这角色身份被叶重云所替代,两人展现出来的修炼速度截然不同,叶重云极快,比“叶重云”的天赋更高,以至于到了小说线里,反派出场之时,叶重云已然问鼎这世间第一。 重云难藏天仙骨,霜华过处雪掩春。 叶重云不欲沿着小说的脉络去做,更不曾将小说放在眼里,他都能突破小说限定,早早成就世间第一人,说明小说也不是既定的,想要突破便能突破。 几百年来,叶重云所展现出来的,都是自己愿意做什么便做什么,至于“ 3. 第 3 章 [] 孟轻舟乃是选拔大会的第一名,因而要先定下他的去处,再定其他人的,所以叶重云这一去一回,白帝山各峰峰主还在挑选弟子入峰。 叶重云已经收下孟轻舟,自是不会再去抢剩下的弟子,便给莫不渡以及白帝山各峰峰主传音,让他们在结束后邀请仙门各府到主峰议事堂一叙,他有要事相商。 就连叶重云都在请了仙门各府共同商议的,必然不会是小事,即使莫不渡才觉着自己被叶重云下了面子,还是按照叶重云说的,给来观会的仙门代表都转达了叶重云的意思。 许是大家心里都在想叶重云到底有何事,因此速度也快了不少,各峰峰主挑选完了可归入内门的弟子后,剩下的人都住山下,充当外门弟子,若有想要离去的,也自可离去,白帝山不会加以阻拦。 而莫不渡则是邀了众人一同前往白云堂。 白云堂便是白帝山的议事堂,因在白云缥缈间而得名,接客议事,都在此地。 白帝山虽为仙门之首,然而作风却是极为朴素的,白云堂的布置素净稳重,木椅分列两侧。 莫不渡走在第一个,他迎上叶重云便问:“师兄,你将众位都请来,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叶重云抬手虚按:“都坐下说吧。” 莫不渡作为白帝山掌门,招呼了众人落座,又吩咐了弟子上茶招待。 “仙尊,出什么事了?”忘川谷的副谷主留正清是个急性子,当即便问道。 叶重云也没拖延,简单说起:“烟波坞穆氏一族被屠,全族上下几千人,一个活口都不剩。” “什么?”莫不渡大惊,“师兄,此言当真?” 叶重云眼中闪过无尽悲悯:“千真万确,更可怖的是,我乘船进入烟波坞,那撑船的船家仍旧在做这个营生,也就是说,穆氏全族死得悄无声息,竟未惊动到他人。” “怎会如此?”有人交头接耳,“那可是穆氏,传承了也有好几千年了吧?” “就是啊,谁能在一夕之间灭了穆氏?” 叶重云略微扬声:“本座知晓诸位心中和本座一样,都是疑惑不解,这也是将大家请来的缘由,今有穆氏遭殃,保不齐下一个会是谁,不如我们联手,寻找背后凶手。” 莫不渡在大事上还是很分明的,并没有去在意叶重云忽视他,直接以发号施令的姿态和众家交谈。 “师兄说得不错,有第一个穆氏,就会有下一个穆氏,与其胆战心惊等着凶手挥刀,不如我们主动出击。”莫不渡道。 “仙尊,莫掌门。”一名女修起身抱拳,“我们天督府最擅长查案,就由我们天督府打头,各家鼎力相助,共同探寻穆氏灭族真相,将凶手给找出来。” 叶重云颔首:“那就有劳了。” 天督府这名女修,乃是天督府的少府主,红灵玉,也是在查案一道上颇有名气。 “那好,我们都先别着急走,修了书报个信,就先留在白帝山,好生查一查烟波坞到底遭了谁的毒手!”留正清道。 “今日前往倒也匆忙,更何况敌在暗我在明,不如众位先在白帝山休整一晚,我们也好共同商讨一番,等到明天一早,便前往烟波坞。”莫不渡说。 叶重云:“掌门说得在理,只是烟波坞还有凡人居住,为了安全起见,得阻断凡人靠近才行,掌门辛苦些,清点一下白帝山修为尚可的弟子,明日一同下山。” 莫不渡:“好。” 叶重云交代完了事,便将这议事的活交给了莫不渡,他则是先去了一趟勤务院,给孟轻舟领两身衣裳回去。 白帝山的弟子服,男子穿白色,女子穿青色,只是在料子和纹饰上存在不同,各峰长老的亲传弟子,衣裳上会绣代表自己主峰的图样,内门弟子则是领边与袖边皆有白帝山的纹路,外门弟子则只有袖边上才有。 玉雪峰的图样是雪花,不管是叶重云还是梨若衣,身上的衣服皆有明显的雪花图案。 “叶长老,您怎么亲自来了?”那管事的见到叶重云,立马恭恭敬敬地把叶重云给请了进去。 叶重云言明来意:“本座今日新收了一个弟子,来替他领衣服。” “哎哟,玉雪峰之前只有您和您的大弟子,这新的衣服还没有做呢,叶长老您看您要不明日再来?”管事的为自己捏了把汗,他居然敢叫叶重云明天来,叶重云不会把他给冻死吧? 叶重云一顿,他只顾着孟轻舟没有衣裳穿,忽略了新衣裁制也是需要时间的。 不过,孟轻舟都进了他的门了,他要是连套新衣服都拿不出来,倒是不妥。 可不能让孟轻舟以为,自己是不喜于他,会苛待他。 “无妨,你先给我两套内门弟子的衣服吧。”叶重云也不可能为了一套衣服就要管事的立即动手给他做,只能先将就一下了。 管事的连连应下:“那叶长老您新收的弟子多高?” 叶重云回忆了一下孟轻舟的身高,比到了自己的腰间偏上的位置。 “我这就去拿。” 叶重云拿上了衣服装进乾坤袋当中,道了声谢就回了玉雪峰。 路上,叶重云想了想,又用灵力在衣服上给绘制了雪花的花纹,和他衣裳上的如出一辙。 这样一来,便不算失礼。 孟轻舟还是个孩子,合该多关心照顾。 然而等叶重云回到玉雪峰,多年不变的清冷面容,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裂缝。 孟轻舟居然将院中的海棠给折了一枝又一枝,扔得院子里到处都是,这上好的海棠树,被孟轻舟给祸害得不成样子。 叶重云陷入深思,原来不是现代社会才有熊孩子? “轻舟,为何要随意攀折这些海棠?”叶重云倒是没有急着问责,而是探究起原因。 孟轻舟小手往腰间一插:“没有为何不为何的,我乐意。” 看见了吗?我顽劣得很,你是不是后悔收我为徒了?快把我赶出白帝山去吧! 只是事情并不曾像孟轻舟预料的那般发展,叶重云一怒之下将他赶走。 眼瞧着叶重云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孟轻舟不禁往后退:“你想做什么?” 叶重云弯下腰,摸了摸孟轻舟的头:“轻舟,世间万千生灵都应爱护,切不可再有下回。” 孟轻舟缓缓瞪大眼睛,他是谁?他在哪?他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叶重云是不是有病啊?这都不赶他走?连点要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4. 第 4 章 [] 笑话,他堂堂魔尊,怎可受嗟来之食?孟轻舟决定不吃叶重云给的这鸡汤,万一汤里有毒,将他给毒死呢? 只是肚子极为不给面子,乱叫个不停,鸡汤也忒不懂事,香味直往他的鼻腔里飘。 孟轻舟喉咙滚动,不住吞咽口水。 不,他不能喝!叶重云那样儿,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他,炖汤?骗三岁小孩? 一定是假的,唬谁呢?再说了,不就是汤吗?他,孟轻舟,堂堂魔尊!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 好香啊…… 好吧,他堂堂魔尊,确实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他体内的魔神血脉未觉醒前,在玉雪峰待了多年,因着“叶重云”不喜欢他,他的日子过得一片糟糕,每天都要自己想办法填饱肚子,直到他自己迈过筑基,修炼出金丹成功辟谷,才不再为果腹发愁。 后来入魔去了魔族地盘,也就是所谓的魔界,魔界那地方穷得要死,根本就没有什么好东西。 世人皆以为魔尊纸醉金迷、奢靡无度,那不过都是人们自以为是的猜想。 叶重云见孟轻舟不曾动,还当他是被汤里的灵草给吸引住了,便取了碗筷摆到孟轻舟面前:“这汤对你身体极有裨益,快喝,凉了便要差些味道。” 罢了!叶重云都求着他喝汤了,那他就勉为其难尝一尝,不过是鸡汤而已,能有多了不起? 孟轻舟麻木接过筷子,戳进了鸡肉里,一下就戳了个对穿。 鸡肉炖得很软烂。 孟轻舟盛了一碗,鸡汤入口,瞬间便睁大了眼睛,想他没重生前也是活了那么多年的人,从忍饥挨饿到辟谷后再不食用五谷,好似也对口腹之欲不在乎,原来并非如此。 孟轻舟从来没有喝过那么好喝的鸡汤,特别鲜美,入肚后充沛的灵气直接漫入四肢百骸。 孟轻舟差点儿喝汤喝哭了。 可是他决计不会为了一碗汤就留在玉雪峰,留在白帝山。 若非当初他死命想进白帝山,也不会遭遇那么多的白眼和苛待,只因修为高的修行者,都能看出他身体里藏有魔神血脉。 这世间人、妖、魔、鬼,最不受欢迎的便是魔族,遑论他还是魔神后裔。 孟轻舟不想当个在遇到困难之时只能向他人寻求帮助的人,这才会踏上求仙问道之路,可修行者个个火眼金睛,都容不下他,容不下他体内一半的魔神血脉,他不过苟活于世间而已,可偏偏世人多为难,逼得他血脉觉醒,彻底入魔,就这样,白帝山还要对他穷追不舍,非要弄死他不可。 他如今看着这熟悉的白帝山,熟悉的玉雪峰,不发疯当场入魔滥杀无辜便已经很高尚了,叶重云这家伙脑子发什么病? “怎么不吃了?”叶重云走到孟轻舟身侧,挽袖给孟轻舟又盛了满满一碗鸡肉和灵草,“你再用些。” 孟轻舟的身体僵住了。 叶重云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垂落了下来,扫在了脖颈上,清冽的冰雪气息存在感太强,让孟轻舟已经失去了自主意识,满脑子都在想着,要是他现在猛吸一口,是不是能闻到更浓的雪香。 因着身高优势,叶重云并没有发现他的小徒弟双眼走神。 孟轻舟捏紧了手中筷子,他当真看不懂,叶重云为何变化如此之大? 直到他将一份鸡汤吃得见了底,叶重云收走餐具,都还对叶重云的变化迷惑不已。 孟轻舟坐在榻上,双腿盘起,却没有忙着打坐运功,而是张望着自己的一双小手。 他重生了,确确实实重生了,并非在睡梦之中,更非是幻境。 难道上苍终于睁眼看这不平世间了? 孟轻舟放下手,嗤笑一声,若真是苍天有眼,就不会令他前世过得猪狗不如。 …… 叶重云将餐具收回小厨房,用清洁术清理干净后放好,便转身又去了主峰。 莫不渡传音,让他去主峰一见。 许是对烟波坞穆氏一事,有了什么安排。 叶重云修为了得,只瞬息间,头顶上的星辰便变换了方位。 “仙尊!”白帝山的弟子见到叶重云纷纷停下脚步问礼。 叶重云略一颔首,进了白云堂。 白云堂里不光是莫不渡在,绛云竹也在,她是白帝山昭壬峰的峰主。 “掌门、师妹,何故唤我前来?”叶重云迈进白云堂,就见莫不渡一脸愁色,“是穆氏的查探情况不好?” 莫不渡揉了揉额角:“师兄,我和云竹一起观壬,穆氏被屠,并不指向人族。” 叶重云看向绛云竹,绛云竹凝重点头。 “我在烟波坞时,曾见到穆氏族长死状,他是死于一把刀下,那刀硬生生钉进了他的身体里,其余穆氏族人身上,也可见到刀伤,我们仙府各族,向来是以剑修为主,辅以乐修、丹修、符修等,还从未见过。”叶重云轻声,“这下想要找到凶手,只怕不易。” 据传,这世间开辟人族修行的乃是一名仙,那仙以剑为武器,广施恩德,真君子也,后便成了人族修行者所效仿之对象,因而人们常佩剑,以清明自身。 仙门众家里没有用刀的,那便要将查探的方向定为妖魔鬼怪,这些妖魔鬼怪要么是聚集在一处,成日里混乱看乐子,要么就是藏匿于各地,比地鼠还会躲。 “我和云竹将师兄请来白云堂,是因着卦象显示,可能线索会在西南。”莫不渡头痛不已,“若真要前去西南,除了师兄,怕无人能随意来往了。” 西南之角,便是这天下妖魔鬼怪最为聚集之地。 叶重云了然,绛云竹天生带灵,极为擅长卜算,等到明日天督府去了烟波坞查察情况,多半也会得出这个结论,只是兴许能找到更多线索。 他要去西南走一趟,总得先将玉雪峰事务安排好。 旁的倒是没有什么,只是他这才刚收了一个徒弟,不能不教导,任其自生自灭。 莫不渡心里可是担心得很,万一叶重云不在白帝山时,孟轻舟那小子魔神血脉觉醒,一下入了魔,那他是该杀还是不该杀? “这样。”叶重云稍作思索,才道,“先将穆氏一族收殓安葬 5. 第 5 章 [] 叶重云眼底有淡淡的心疼,只是不曾流露。 世人都道重云仙尊无情,修的是无情道,万般大事都难以让他的表情有多少动摇,只是他们从未见过,叶重云此时的模样。 孟轻舟小小年纪,身上是纵横交错的伤痕,而这些伤痕,皆因体内那一半魔神血脉而起。 这怪不得世人,魔族形象既定,世人惧怕魔族是常理,魔神虽千载不曾现世,可人们的恐惧之心,又岂会轻易随着时间流逝而消散? 也怪不得孟轻舟,在艰难之中求存。 可这里不是传说中祥和安宁的仙府,也不是万鬼同哭的地狱,这里只是人间。 “你肩膀处的杂质淤积得多,得多泡一泡才好。”叶重云是把孟轻舟给按着,怕他受不了寒潭冷温就半途而废,也是把他给扶着,怕他跌进潭里。 孟轻舟一愣,他的肩膀处…… 那是他魔神血脉觉醒时被追杀,没有来得及运转灵力,被人打进灵魂留下的沉疴烂毒,就在肩膀处。 只是不曾想,这东西也跟着他重生了,当真是好事向来轮不到他。 “嘶……”孟轻舟没注意,痛哼了一声。 叶重云见孟轻舟似乎不能忍受这个过程,便安慰他:“你忍一忍,很快就会过去了。” 说着,叶重云运转起了灵力注入孟轻舟的体内,帮着拔除孟轻舟体内的杂质。 孟轻舟咬着牙,没再出一声。 开玩笑,他当年什么痛没有忍受过?这又算得了什么? 然,当年只是当年,孟轻舟还没有意识到,重生后的自己,就是一个还没有真正展开修行大道的小孩子,没有那么能忍受疼痛。 叶重云感受到了孟轻舟的身上在冒冷汗,明明疼得要死,也不喊,就忍着,瘦削的身体颤抖着,很是可怜。 “你把这忍过去,为师明日便领你进山玩,这山里有很多狐狸、兔子之类的小动物,很可爱,你会喜欢的。”叶重云拿出了哄小孩子的手段来哄孟轻舟。 孟轻舟分了点心神把叶重云的话给听完了,心里发笑,谁喜欢那些小动物了?反正他不喜欢,他堂堂魔尊! 这个过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叶重云来说就是很普通的半个时辰,他平时在寒潭中修炼都是半个时辰起,上不封顶,有时甚至会在寒潭里修炼十天半个月的,对于孟轻舟来说就很长了,等孟轻舟被叶重云从寒潭里捞出,已然是没了半点精气神,任由叶重云摆弄。 叶重云用清洁术除去了孟轻舟身上的水迹,又给他穿好衣服,抱着浑身发冷的孟轻舟回了住处。 孟轻舟刚从寒潭中出来,体内还有寒潭的灵气流转,此时不宜用灵力驱散寒气,叶重云只好把孟轻舟给塞进了被窝,把人给裹得严严实实的。 这被褥也非寻常被褥,冬暖夏凉,用的料子本是可以用来制作法器的,这天底下也就是叶重云才能有这么大的手笔,直接拿来给两个徒弟当被褥使用,换作别人,少不得要被说上一句暴殄天物。 起风了,院落中的海棠树被吹得簌簌地抖,摇下来不少的海棠花漫天飞舞。 叶重云动了动手指就把门窗给关了个严实,不让屋外的风惊扰到孟轻舟半分。 他也没回自己的院子,就守在了孟轻舟的房间里,怕孟轻舟会有不适,他也好及时发现。 之前他把梨若衣给带回来也让梨若衣进了寒潭,不过男女有别,他不好去照料,是请了绛云竹前来帮忙。 虽说如此,叶重云也记得梨若衣从寒潭中出来之后还是比孟轻舟有精神很多,甚至还有力气和自己说说笑笑。 那时绛云竹还同他说:“师兄不收徒则矣,一收徒就收了个天资这么好的,不知道是上哪里捡的好徒弟,我也想去捡一个,免得日日羡煞师兄。” 是的,梨若衣天资好,第一次进寒潭也没有受什么苦。 孟轻舟则不同,作为小说的最大反派,他的天资好归好,可成长路上总是磋磨不断,最后也死得凄凉。 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亦没有兄弟姐妹和亲朋好友,唯一一个算得上是亲近关系的师尊还不喜欢他并且厌恶他。 叶重云越想越是心疼,都要替孟轻舟道一声不公。 他入了小说中,倒是好事,蝴蝶振翅可起风浪,他的到来,定能改变孟轻舟原本悲惨的结局。 …… 孟轻舟美滋滋地睡了一觉,他昨天晚上睡得死,所以完全不知道叶重云守了他足足一个晚上的事情。 于是,孟轻舟推开门,看见的便是叶重云盘膝坐在海棠树下打坐,而海棠花洒了他满身的场景。 孟轻舟一时之间有些呆,他自诩容貌出色,却是妖孽那一挂的,小时候还看不出来,越长大越妖孽,看着就不是好惹的人,而叶重云便是泠泠出尘那般的。 和他刚好是相反的两个极端。 不止是外貌全然相反,就连性格也是,他们本就不该有交集。 叶重云神识强大,孟轻舟的动静瞒不过他。 “昨天说好了,今天带你上山去玩。”叶重云对孟轻舟伸出手,“来吧。” 孟轻舟:“……”他什么时候可以到元婴?他想自己御风,不想和叶重云手牵手。 虽然自己现在是个小孩的身体,可他拥有一个成年人的灵魂。 两个大男人手拉手像什么话! 孟轻舟没动,叶重云便故技重施,将孟轻舟给抱进怀里。 是了,昨晚在寒潭里泡得久,怕是还没有回过神。 孟轻舟麻了,这还不如手牵手呢。 进山玩叶重云也不止带孟轻舟一个,还带了梨若衣,只不过梨若衣正在小厨房翘首以盼。 叶重云昨夜看孟轻舟已经恢复了正常,不需要时刻守着,便去小厨房做了些糕点,糕点也是灵物做的,都是对两个徒弟好的东西。 给梨若衣传言让她去小厨房把糕点拿上,叶重云抱上孟轻舟便过去了。 “师尊!今天我可以骑小云吗?”梨若衣兴奋得不行,那欢脱都快化成实质围绕着她了。 “可以。”叶重云挥了挥手,一道灵力没入深山。 孟轻舟疑惑:“小……云?” 叶重云为他解惑:“小云是一只豹子,和若衣很亲近,你也要多 6. 第 6 章 [] 叶重云等了一段时间回来,看见的不是自己的小兔子抱着兔子岁月静好的画面,而是满地兔毛。 为了兔子们的身心健康着想,叶重云赶紧去瞧了瞧情况。 孟轻舟把兔子的毛给拔了,关键是他拔的还是兔子尾巴上的毛,别的地方还是毛茸茸的,就是每一只兔子的尾巴都秃掉了。 叶重云:“???”怎会如此? 兔子们惨遭毒手,打死也不往孟轻舟那边靠,躲在别的地方瑟瑟发抖,都不敢去缅怀一下自己可怜的尾巴。 菊花残,满地毛。 而罪魁祸首孟轻舟此时正平躺在木板上,一条腿搭在另外一条腿的上面抖啊抖,手里拿着叶重云做的糕点啃得到处掉渣。 “轻舟,你何故拔兔子的毛?还专门拔人家的尾巴?”叶重云指尖微动,用灵力把孟轻舟给提了起来站定。 孟轻舟仰着头,一双大眼睛里明晃晃的四个大字——不服管教。 “我想拔就拔咯。” 昨天折你海棠花,今天拔你兔子毛,你总该忍受不了我,将我给赶下白帝山了吧? 孟轻舟说到做到,并未被叶重云的鸡汤折服,这白帝山,他坚决不待。 叶重云在心中默念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然后用灵力化了一道绳索,把孟轻舟给捆成了一条毛毛虫。 孟轻舟奋力一挣,“啪”地一下摔了下去。 “你且这样待着,为师有些话要同你说。” 孟轻舟撇撇嘴,这是要训斥他了?何必呢,直接把他给赶出白帝山不就完事了吗?整这么多有的没的。 叶重云并没有直接训斥孟轻舟,说他顽劣,而是开始给孟轻舟讲道理。 讲的是人与万物如何相处,听得孟轻舟想捂住耳朵。 “你不要看它们只是一群兔子,其实他们是自然的一部分,而自然万物都有其存在的意义,我们修行,就是要在自然中感悟自身,所以……” 孟轻舟歪歪扭扭地侧躺在地上,打了个哈欠。 叶重云他真的不知道他自己讲起一条一条的大道理来真的很催眠吗? 前·文科老师·叶重云丝毫不知小徒弟在某种意义上看透了自己的本质,还在孜孜不倦地教书育人。 孟轻舟着实不想听,试图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跟他有什么好讲道理的?况且叶重云讲道理,这不是天大的笑话? 但凡从前叶重云有那么一丁点讲道理,他又怎会经受那么多折辱? 实在是不想再继续听叶重云念叨了,孟轻舟直接闭上了眼睛开始睡觉,是真的睡觉,不是佯装。 谁爱听谁就听去吧,反正他不听。 叶重云始终分了心神注意着孟轻舟的情况,看孟轻舟睡过去了,动手解开了他身上的灵力绳索,把人给抱进了怀里。 还没有真正睡着的孟轻舟:“……” 又来?叶重云你是不是抱人有瘾? “困了就先睡一觉吧。”叶重云运转灵力,注入孟轻舟的身体,用醇厚的灵力给孟轻舟温养身体,同时自己坐了下来,给孟轻舟找了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方便他睡觉。 孟轻舟眼皮轻轻颤了颤。 他有点想睁开眼睛看一看,看一看此时的叶重云是否没有端着一张冷脸,而是神情温柔。 不是刚刚还在用大道理教育我吗? 怎么现在跟换了个人似的? 纯纯有病! 等孟轻舟睡了一觉醒过来,梨若衣已经回来了,小云正在跟她一起玩闹。 “醒了就先起来喝口水吧。”叶重云手指一勾,水杯就进了手中,“张嘴。” 刚睡醒的魔尊大人有点茫然,叶重云让他张嘴便张嘴,冰冷的液体流入口中,下一刻孟轻舟就剧烈的咳了起来。 “咳咳咳!”孟轻舟意识到自己还靠着叶重云,赶紧翻身撕心裂肺地捂着胸口咳,眼泪花糊住眼睑。 叶重云微微皱眉:“我已经改良过配方了,应当不难喝才是。” 孟轻舟红着眼,好不委屈:“你给我喝的是什么东西?” 不是水吗?谁家的水会有这么奇奇怪怪的味道? 叶重云要杀自己,犯得着费这么大劲儿? “这个我知道,是师尊调制的洗筋伐髓汤!”梨若衣眼睛弯弯,笑得特别开心,“师弟你放心,虽然这洗筋伐髓汤的味道不怎么样,但是效果是很好的哟!别人想求还求不到呢,师尊也就费尽心思给我们两个调制过。” 孟轻舟听完,两眼一闭,又开始怀疑人生,叶重云若不是真有有什么毛病的话,那这个叶重云,大概是假的吧,不然怎么会这么热心肠。 鉴于重生了没两天,孟轻舟还记得自己没死前叶重云气势汹汹地杀进魔界,当时叶重云是怎么说的来着? 叶重云骂他血脉肮脏,又指责他为祸苍生,自当以死谢罪才是,怎么还搞出了那么多的事情来,连带着他堂堂重云仙尊也被人唾弃。 孟轻舟清清楚楚地记得,叶重云指着自己骂了许久。 可叶重云却丝毫不提他自己。 因为太过痛苦而深刻,所以孟轻舟始终记得,他怀揣着对未来的希冀进入白帝山,却被莫不渡踢给了叶重云,而叶重云又对他厌弃得很,连名义上的师徒情分也不全一全,对他不管不顾。 不管他被玉雪峰的烧火弟子欺负,连温饱都要自己去解决,不顾他被白帝山别的弟子羞辱,哪怕他满身是伤,鲜血染红了玉雪峰的地,他也只会责怪自己身体不净,喊他自己处理干净。 若非曾经叶重云一丝同情都不肯分给自己,自己又怎么会在被逼无奈之下觉醒魔神血脉,又因为在被一路追杀而控制不住血脉的力量,从此彻底为魔。 要说孟轻舟最恨的人是谁,那必然是叶重云无疑。 可现在的叶重云怎么回事?从亲自收他为徒到悉心教导,这转变也太大了些。 孟轻舟敢肯定叶重云不是重生的,若是此人重生,只会提着剑把自己给宰了,不给自己后面成长起来的机会,以永绝后患。 这人又确确实实是叶重云,孟轻舟太恨叶重云了,所以他把叶重云的每一处都记了个清楚,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报仇,因而在叶重云没有成灰之前,他断然不会认错。 昔日仇人对自己颇为悉心照料,这究竟是为何? “这次全部喝下,不许吐出来,若是吐出来了,为师便再给你调配一杯只有苦味的洗筋伐髓汤喂你 7. 第 7 章 [] 叶重云在玉雪峰教导两个徒弟修行,倒是悠闲,白帝山却是十分忙碌。 按照掌门命令,白帝山的弟子去了烟波坞,一方面是疏散普通人,一方面是给穆氏一族收殓尸身。 一口气要安葬几千人,将附近白事铺子里的棺材都给买了个精光,还得寻地方下葬才行。 绛云竹亲自给挑选了一片山林,面朝流水,河影青碧,是面积也够大,足以葬下几千人。 而其他人在穆氏的宅邸仔细查探,想要找出屠杀穆氏全族的凶手。 辉煌的穆氏,一夕之间皆成过往,凶手连猫猫狗狗都没有放过,好好的宅邸,透露着残败死寂。 红灵玉带着天督府众人打头,搜寻穆氏的每一个角落,任何线索都没有放过。 在经过地毯式搜索之后,还真让红灵玉给找到了管用的线索。 “速速将此事报与仙尊!”红灵玉没有迟疑,直接带着线索回白帝山去找叶重云。 叶重云从玉雪峰来到主峰白云堂,红灵玉带回来的线索正用托盘盛着,那是一个黑色玉瓶,有装盛过药物的痕迹。 “这玉瓶是鬼都流通的。”叶重云见多识广,一眼就辨出了玉瓶的来历。 莫不渡皱眉:“鬼都?难道凶手来自鬼都?” 叶重云摇摇头:“尚且不好说。” 红灵玉:“那不如我带天督府的人去鬼都走上一遭,查一查底细。” 叶重云:“不可,鬼都甚是危险,你们前去不安全,还是本座去吧。” 红灵玉垂头咬牙,她的修为不够,都帮不上多少忙,要是她能有父母的修为,便可前往鬼都了。 “本座要外出,得先安置好我那两个徒儿。”叶重云对梨若衣还是放心的,梨若衣已经到他玉雪峰好些年了,他不放心的是孟轻舟,孟轻舟现在还浑身是刺儿,像只小刺猬。 “辛苦仙尊。”红灵玉抱拳。 叶重云便先回了玉雪峰,向两个徒弟说明此事。 “为师已经备下了七日的膳食和糕点,你们要吃时只需若衣用法术解开保鲜即可。”叶重云在给自己行方便上极为通巧。 梨若衣抱着叶重云的手臂:“师尊放心,徒儿定会照看好师弟。” 叶重云轻笑,揉了一把孟轻舟的脑袋:“在玉雪峰要听你师姐的话,好生修行,有何不明白的可以向你师姐询问,或是留待为师回来再给你解惑。” 孟轻舟板着一张脸,叶重云的手往哪里摸呢?那是他能摸的地方吗? “为师会尽快赶回来的。” 说罢,叶重云御风而去,掀起玉雪峰种满的海棠花。 目送叶重云下了山后,梨若衣推着孟轻舟往孟轻舟的小院走:“师弟,你先回你院子里等我一会儿,师姐去小厨房给你拿早膳。” 孟轻舟:“……好。” 这叶重云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待他在玉雪峰多吃几顿,好好补一补再下山去也未尝不可。 这边叶重云离开了白帝山,直接奔向了鬼都,也就是绛云竹所测之——西南。 鬼都虽然名为鬼都,却并非是鬼族地界,而是一个人、妖、魔、鬼混杂的地方,这种地方别的特点没有,唯独一点,那就是足够乱。 修行界地域辽阔,就是渡劫期也不能轻易横跨。 叶重云花了足足两天的时间在路上,终于到了鬼都。 鬼都乱七八糟的种族,乱七八糟的原因聚集在此地,而其间也有些不长眼的,脑子也乱七八糟。 叶重云一身素衣,仙气飘飘,刚踏入鬼都,就吸引了无数目光。 要换作旁人,定然是不敢如此光明正大进入鬼都,会乔装一番,只是叶重云身负修为,只有别人避他,还没有他避别人的,因而平日里是何种,到了鬼都也不会改变。 叶重云才踏入鬼都的界口就遇上了两个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的。 “哟,哪里来的小美人?怎么孤身一人来鬼都了?” “管他的,先把这小美人捉了,我们爽一爽再说!” “那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啊?” 叶重云不是没有对镜检查过仪容仪表,也清楚自己这张脸很容易招惹上一些心思肮脏的家伙,令他不解的是,这些家伙以为,他敢孤身一人到鬼都这地方,难道是个花瓶? 可见脑子是个好东西,但不是谁都能有。 “你们,一起上也无妨。”叶重云淡淡开口,连霜华剑也未曾祭出,只轻飘飘挥了挥手,这些人体内金丹便在顷刻间碎裂。 一时之间,惨叫连绵。 “不过是废去尔等修为,算是个教训。”叶重云淡淡地留下这样一句话,在无数人的注视之下,淡定地迈进了鬼都之中。 “那人……是白帝山的重云仙尊吧?” 容貌出众,修为更是出众的,除了那个传扬得全天下都知道的重云仙尊之外,还能有谁? “嘶……重云仙尊只是挥挥手就废了那二人的修为,这份实力,就算是放在渡劫期的大能当中,也是相当不俗的了。” 一时重云仙尊来了鬼都的消息,传遍了鬼都。 鬼都乱归乱,可该有的一应俱全,叶重云找了一家客栈落脚,那掌柜的是个魔族,一见到叶重云一身素衣,两条腿就软了下去。 叶重云轻动手指,没让掌柜像煮熟了的面条似的滑落。 “掌柜,住店。” “啊?”魔族掌柜愣住,不是来杀他的啊? 叶重云只一瞥那掌柜,便知这魔族掌柜是想岔了,这天底下人也有恶人,魔也并非全是杀戮成性,除了躲进嵬州那地方的确实不会有什么好东西,他也不至于见一个杀一个。 要真是如此,他修的便不是无情道,而是杀戮道了。 8. 第 8 章 [] 叶重云进鬼市还是做了一番伪装,倒也不是怕麻烦,只是堂堂白帝山重云仙尊去鬼市,传出去了难免惹人争议,便不如施个法,叫那鬼市中人不记得自己模样。 鬼都鬼市,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需地缴纳一块上品灵石方能进入,若是连一块上品灵石都拿不出,这鬼市中的东西自然也买不起。 叶重云别的不多,就是身外之物多,按照规定缴纳了一块上品灵石之后,方踏入鬼市。 鬼市外边看起来和鬼都其他建筑无甚差别,进来之后才知别有洞天,里边是极其规矩的,卖东西的老实摆着摊,买东西的安分问着价,在这世间最混乱之地,鬼市或许是这里最有规则的。 鬼都中人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只是这一看便是仙门里的人,还丝毫不改换装束,只是施法隐匿了面容,依旧被大大惊讶了一把。 隐匿容貌的法术并非不可破,此人是有何依仗,竟然敢如此大胆? 众人的目光各种各样,落在叶重云的身上,叶重云跟没有察觉似的,自顾自地逛自己的。 这鬼市也分层,第一层都是些小摊位,摆摊的也不讲究,主打一个随缘,能卖出去便是赚到。 叶重云神识扫过这一层,没有什么入得了他眼的东西,便往二层入口走去。 二层入口有人把守,见叶重云来便拦住他去路。 “要去二层,得缴纳十块上品灵石。” 叶重云挥手就拿出十块上品灵石,拦路的人收下,让开了路。 希望二层能有点好物件,虽说给出去的灵石不多,但也不兴浪费。 二层可比一层讲究多了,是一间间小门面,不是一层拥挤的小摊,瞧着和人族的铺子也差不多,还有人来揽客。 由于二层的客人稀少,揽客的一下就冲着叶重云去了,叶重云身边瞬间便围满了人。 “客人想要点什么?” “法器、丹药我家店都有。” “是自己用还是送人的?” 叶重云略一思忖,便道:“将你们最好的东西呈上来。” 众人一听,这可是个大客户,连忙去拿自己店里最贵的来。 光是看叶重云这穿着打扮便知他不差钱。 还有人十分有眼力见,搬了椅子上了茶水和点心,恭恭敬敬地跟伺候大爷似的。 叶重云便从容坐下,等着这些人来给你展示。 这些人也是识趣的,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排好了队,半点不乱。 叶重云心里也有了几分猜测,鬼都里的人,可能都挺爱财。 “客人您瞧,这是我家的镇店之宝!”第一个捧了一个剑盒来,打开露出一把古铜色的长剑,“墨银剑!” 叶重云微微垂眸,这剑对于仙门各族里势力较小的来说还行,可要给自己的亲传弟子,那就掉价了。 “下一个。”叶重云果断放弃。 那人收好墨银剑,悻悻而归。 有好几个人带来的东西都是墨银剑这个等次的,见叶重云墨银剑都懒得掀开眼皮多瞧一眼,他们的怕是也入不得眼。 果然,一个接着一个给叶重云看了,叶重云没有一个是能瞧得上的。 “客人,您瞧瞧我这个,这是我前两日新收的货。”比起其他人的失落,有一个小心翼翼捧着一个宝盒,信心十足,“我在这鬼市里经营了上百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的东西呢。” 宝盒打开,里面躺着一件法衣,流烟溢彩,好不引人注意。 叶重云手指一动,拂过法衣,这分明是穆氏的流烟衣。 烟波坞出现了鬼都的东西,穆氏的东西出现在了鬼都。 看来这鬼都他还真是来对了地方。 “这件法衣我要了,还有没有和这件法衣一起收来的?” 穆氏的东西,既然遇到了也该取回去。 “有有有!和这法衣一个风格的,只不过那些玩意都比不上这法衣,便不敢拿出来给客人您瞧。”叶重云要,那他自然如数奉上,好换取些灵石用用。 至于叶重云为何偏偏要这法衣以及连带的一应物品,是不是有什么案子要查,都和他无关,左右他就是个倒卖的商人,旁的事情他一概没沾手。 叶重云一一检查过了,确认都是穆氏的东西之后爽快付了灵石,全部收入了乾坤袋中带走。 这鬼市没能给孟轻舟挑上见面礼,却收回了穆氏的些许东西,也算是有所收获。 接下来,他便去魔灵那里走一遭。 …… 魔灵在鬼都多年,消息灵通,听说那传闻中的重云仙尊来了鬼都,不过她只是一笑而过,也没像别的人那样好奇,甭管重云仙尊长什么模样,修为有多强悍,终归与她无关。 然后叶重云就找上了她。 魔灵:“……”自己应当没有得罪过这位吧? 来者是客,魔灵还是把叶重云请进了自己临时居住的小院之中,还给叶重云上了一壶灵茶。 “久闻重云仙尊大名,只是不知仙尊远道而来,所为何事?”无事不登三宝殿,魔灵猜测,叶重云来找自己,必然是有要事的。 “我此次前来鬼都寻阁下,是想请教阁下一件事。”灵茶远不如他玉雪峰的,叶重云还是很给面子地饮了半杯,“阁下的茶不错。” 魔灵捧着茶杯笑了起来:“仙尊可是渡劫期的大能,竟然也有用得着我这么一个化神期的时候?” 叶重云没跟魔灵绕弯子,他直言道:“我想请问阁下,阁下的玉瓶,为什么会出现在烟波坞。“ 说着,叶重云便将那个黑色玉瓶拿出,搁在了桌面上。 魔灵见这玉瓶,脸色变了变:“仙尊说,这个玉瓶出现在了烟波坞?” 叶重云:“阁下不知?” 魔灵手指攥紧玉瓶:“不瞒仙尊,我这人一向谨慎,所有我用来装药物的玉瓶都有只有我自己才识得的标记,而这个玉瓶里的药,非我本意制作,而是被逼的。” 叶重云:“谁逼的?” 魔灵苦笑:“我不知。” 她缓缓拉起自己的裙摆,露出了两条犹如朽木的腿。 叶重云眼中闪过惊怒之色,谁人的手段居然这般狠毒? “我曾给一个妖族 9. 第 9 章 [] 玉雪峰,山空鸟静,明月藏云。 正是一个月下黑的好时间,适合开跑。 孟轻舟从屋子里出来,一路溜出院子,放轻了脚步与呼吸,循着路准备下山。 他本就在玉雪峰待过,不说对玉雪峰一清二楚,倒也差不离,这几日更是摸透了梨若衣的日常,梨若衣每天都很规律,晨起后除了一日三餐,梨若衣都会在自己的院子里修炼,或者是去后山,晚上梨若衣便不会出门了。 梨若衣白日里要来找他好几回,白日里是不好跑了,只能等到晚上。 孟轻舟是很馋玉雪峰的修炼条件,加之他本身境界还在,修炼起来说是一日千里也不为过,奈何玉雪峰是叶重云的地盘,在自己的死敌地盘上呆着,终究还是会不安。 于是今天晚上,天公作美,一片幽黑,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孟轻舟熟门熟路地沿着玉雪峰下山的山道往下飞跑,身体在黑夜里带起一串残影。 想他前世,因不得叶重云喜爱,想要上下玉雪峰,皆是走山道,那会他便无比厌恶这条路,想着有朝一日给它拆了,也算是给自己出口气,不曾想山道依旧是山道,他从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尊,变成了一个小屁孩。 人算不如天算。 眼瞧着快要到了玉雪峰山脚,孟轻舟心里大喜过望,他要自由了! 然而就在此时,乌云散去,月光洒落而下,一道啸声由远及近。 孟轻舟尚且不及反应,便被咬住了手臂,往上一甩,紧接着跌落在毛茸茸的动物脊背上。 是叶重云养的那只叫小白的豹子! 孟轻舟咬牙,这只可恶的豹子,坏他好事! 这下连梨若衣也惊动了,小白驮着孟轻舟回到院子时,梨若衣已经披好了衣衫在海棠树下候着了。 “师弟,你这三更半夜的,是闹什么呢?”梨若衣一脸疑惑。 孟轻舟勉强提起一抹笑:“我说我想练体,你信吗?” 梨若衣迟疑:“我应该……信吗?” 孟轻舟往小白身上一趟,双臂平落。 毁灭吧,他堂堂魔尊,脸面何存? …… 孟轻舟没能从玉雪峰溜走,小白分明只是一只豹子,可偏偏跟条狗似的,看家护院,是半点不给他逃跑的机会。 两天了,足足两天了,那只小豹子终于肯放过他,回后山野去了。 当然,他也跑不掉,在主峰众多白帝山弟子眼皮子底下还想出山,无异于痴人做梦。 今天梨若衣是带孟轻舟来主峰勤务院这边取新衣裳的,已经做好了,勤务院便叫梨若衣去拿。 孟轻舟还没有在白帝山走动过,梨若衣带孟轻舟出来认认地方,免得日后只有他一个人时走错路。 巧的是绛云竹正好也叫她过去一趟,有些白帝山女弟子的事情要同她说。 女弟子才能进的地方,哪怕孟轻舟是一个小孩子,梨若衣把他带上也不太好,违反白帝山的门规,所以就让孟轻舟等等自己,自己很快就回来。 孟轻舟倒是无所谓,抱着两套新衣裳坐在地上,无聊地四处打望,他对逛白帝山不感兴趣,不想上山,只想下山。 况且主峰还不如玉雪峰灵气充沛,在主峰游荡不如回玉雪峰去修炼。 他这期间没能找到机会去寒潭再泡上一泡,也不知叶重云还能不能让他去,寒潭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要不说白帝山是仙门百家之首呢,这大手笔,岂是其他地方能比得上的? 孟轻舟拨弄着新衣裳的腰带,放肆不羁地坐在墙边。 他不去寻人麻烦,麻烦还找上了他。 孟轻舟正玩着,头顶便垂下了阴影,将将挡住了今日的些许阳光。 他定睛看去,发现面前的三个人,长得有点眼熟啊。 “你就是孟轻舟?”站在中间为首的那弟子不屑道,“瞧着也不怎么样,仙尊怎么会收你为徒?” 这熟悉的调调,让孟轻舟回忆起了这三个叫人讨厌的小鬼。 金鼎峰岑松康的徒弟。 他们都十分崇拜叶重云,本是想拜入叶重云门下的。 没重生之前,孟轻舟不受自己师尊的待见,连带着白帝山的弟子都敢欺负他这个名义上的玉雪峰亲传弟子,这三个就是其中佼佼者。 他们是想拜叶重云为师,来参加白帝山选拔大会的有几个不想的?只是叶重云素来不喜与人交往,只专心致志地修炼,收徒这事儿和他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 谁料半路杀出一个孟轻舟来,一举夺得了选拔大会的头名,白帝山又有规矩,哪怕孟轻舟身负魔族血脉,还是被收入了白帝山,还成为了叶重云的亲传弟子。 修行的孩子本就早熟,那几个还比孟轻舟大上好几岁,见叶重云对孟轻舟不管不顾,就变着法的欺负孟轻舟,到了后面更是直接刀剑相向。 他们怨恨孟轻舟成为了叶重云的亲传弟子,可也不换位思考一下,难道他们成了叶重云的徒弟,叶重云就会看重他们了? 只是心思歹毒之人,总能为自己的歹毒心肠找出无数个借口来,不管是蹩脚的借口还是不蹩脚的。 孟轻舟看着陌生又熟悉的人靠近自己,不悦地抿直了唇线。 武霍、袁玉清、洛蒙,这三个人就是当年用剑把自己砍得浑身是伤,还让自己顶着一身鲜血回到玉雪峰被叶重云责骂的罪魁祸首。 如今重生,再次见到他们,心情真的是,很难好啊。 “孟轻舟?”武霍俯身靠近孟轻舟,“那个身具魔神血脉的贱种?” 孟轻舟眼神一凛,杀意瞬现:“你以为你在骂谁?”找死! 前世武霍也是这般羞辱自己,而自己那时尚且力弱,却还是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就算是死,他也想从武霍身上咬下一块肉。 即使自己因为魔神血脉吃尽了苦头,孟轻舟也从来没有怪过自己的父母,他还隐约地记得自己和父亲 10. 第 10 章 [] 绛云竹闭眼,完了完了完了。 “岑长老,您是长老,莫非还如此不讲是非黑白?”梨若衣也不是头一回跟岑松康打交道的,对岑松康的性格也有几分清楚,“是您那三个徒弟,元婴,在欺负我师弟一个筑基,长老本当为我师弟主持公道才是。” 岑松康要是说,武霍他们三个元婴收拾拿孟轻舟一个筑基不能如何,那便是自认自己比叶重云低一头,可要是不认,教不严师之惰,他岑松康按照白帝山的规矩,也该罚。 梨若衣对着岑松康倒是没有刀剑相向,只是也恭敬不到哪里去。 师尊说过,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只要自己占道理,任谁来了都不必害怕。 打不过也没有关系,告诉师尊,师尊会帮忙出气。 师尊不在白帝山,那就由她这个师姐来帮小师弟出气。 岑松康眼见是梨若衣,气势就弱了一半:“我徒弟有错,那也该由我这个当师父的教导,何时轮到你这个小辈来多管闲事了?” 他不怕梨若衣,可他对于梨若衣背后的叶重云,有着天然的畏惧,那可是叶重云。 叶重云进入白帝山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们所有人都只能在叶重云的压制之下。 岑松康还并非叶重云同辈,本是前一任掌门的师弟,只是资质不佳,别说叶重云,他也就打得过绛云竹和齐乐伶,连莫不渡都打不过。 敢对这别人的徒弟耍威风,对着叶重云的,他自然胆怯了些。 梨若衣:“那要是按岑长老的说法,我师尊掌管白帝山刑罚,长老包庇自己徒弟,那也当挨罚,由师尊来罚才是。” 岑松康:“你!” 伶牙俐齿!叶重云话那么少,怎么会教出这么伶牙俐齿的丫头? 他也不想想,叶重云何须费口舌来讲道理? 孟轻舟怎么也没有想到,梨若衣平时在玉雪峰跟个长不大的天真小姑娘似的,竟然还能这般咄咄逼人,瞧瞧岑松康那张臭脸,啧,心里有点爽。 袁玉清见自家师尊都不好保他们,便给同伴使了眼色,扯着武霍跟洛蒙一道大声嚎叫。 岑松康大抵是年纪上去了,对待自家小辈便容易心软,三人没完没了地哭嚎,他就坚决了要给自己徒弟出头的心。 绛云竹着实是看不下去了,穆氏一族的大案还在多方查探,白帝山作为仙门百家之首,在此时还闹笑话,不知道的还以为白帝山多不看重穆氏之事。 而且若是师尊还在,就武霍之流,故意挑起同门斗殴,还拒不认错,只会被废除修为,逐出白帝山,哪里还能在这里哭天喊地? 果然,莫不渡当掌门的时光里,终是让白帝山褪色了。 这个掌门,还是该叶重云师兄那样的人来做。 梨若衣气笑了,受委屈的是她师弟,那三人还有脸面哭? 今日她还真就跟金鼎峰没完了。 “我可怜的师弟,就是因为修为低微才被你们如此欺负,你们仗着修行的时日比我师弟久,就对他痛下杀手,要是我师弟有个三长两短,师尊回来了,该有多么痛心!”不就是假哭?谁还不会了,直接把掌门引来最好。 孟轻舟嘴角轻轻抽搐,前世他对梨若衣的印象是沉稳冷静,可……现在的梨若衣和前世判若两人。 刚在心里感叹完梨若衣比武霍他们三人强上一大截的哭技,孟轻舟就感受到了一阵灵力波动。 还夹杂着一缕淡淡的雪香。 梨若衣怕不是有几分曹操在身上。 叶重云回来了。 一阵寒意掠过,武霍三人被冻得直哆嗦,再嚎不动,抱紧自己。 叶重云飘然落地,神色不虞:“本座不过是离开白帝山几日,就闹出了事,还聚集了众多弟子在此处围观。” 绛云竹下意识便绷紧了脊背,大师兄瞧着面容不动声色,其实心里已然很生气了。 梨若衣见叶重云回来,顿时就换了一副态度,小嘴一瘪,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师尊可算是回来了,师尊不知,有些人仗着您不在白帝山,可是了不得,对师弟是大下杀手。” 孟轻舟看得一愣一愣,他没有重生前,也是和梨若衣认识的,在他的记忆里,梨若衣端庄如同大家闺秀,一言一行都十分讲究礼仪姿态,如今对着叶重云说哭就哭的姑娘,是谁? 叶重云先是好一通安慰了梨若衣,然后又对孟轻舟道:“徒儿莫怕,师尊自会为你做主。” 孟轻舟怕是不会怕的,只是想着,叶重云回了白帝山,他想要溜出白帝山的计划,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叶重云转身,冷眼看着躲在岑松康身后,眼神不干不净,明显不安好心的那三名弟子,抬手以灵力聚成了一道长鞭,绕过岑松康,抽在了那三人的身上。 “重云,你这是何意?”岑松康脸色难看至极,胡须都在颤抖,他再如何也是叶重云的师叔,叶重云竟然这般不顾及他的脸面。 叶重云没搭理岑松康,只是说道:“这一鞭,打的是你们迫害同门。” 紧接着又是响亮的第二鞭。 武霍他们三人的修为,被叶重云直接一鞭子抽没了,不仅是修为,连修行的天赋也没有了,从此之后,灵根俱无,也就是说,这三个人,以后再也走不上修行之路。 岑松康气急败坏,指着叶重云:“叶重云!你别太过分了!” “这一鞭,是按照我白帝山门规第十九条,故意在白帝山挑起争端者,废除修为,逐出师门,永不许踏入白帝山半步。” 叶重云散去鞭子,顺道对岑松康说了一句:“也请岑峰主切勿忘记,本座乃是白帝山的惩戒长老,有权管束白帝山任何弟子。” 惩戒长老,专门管白帝山一切刑罚之事,即便是掌门莫不渡,即便是叶重云的长辈,也不得放肆。 岑松康脸色黑到极点,叶重云要是真的追究,就算是他,也能 11. 第 11 章 [] 叶重云给让他道歉?当真吃错药了?方才在白帝山主峰威风凛凛的那位重云仙尊呢? 孟轻舟被震惊得无以复加,果然重生后一切都出人意料。 叶重云探出食指指尖在孟轻舟的额间轻轻地点了一下:“我给你设下禁制,这样就不会再有人能伤及你。” 他给的可不是普通的禁制,而是他的一道分.身,这道分.身的实力,在大乘期。 筑基、元婴、金丹、化神、大乘、渡劫。 叶重云是世间第一人,渡劫期里的渡劫期,他的一道分.身,实力也着实不俗了。 哪怕是岑松康亲自动手,也得跟叶重云先会上一会。 孟轻舟恍然大悟,叶重云是觉得他没有保护好自己。 “我本想着你是我的徒弟,在白帝山应当无人敢欺负你,如今想来,是我太过自负了,为师向你道歉。”叶重云真诚地说道。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即便是有白帝山的门规约束,不也还是有武霍等人,心思不正,试图残害同门手足。 孟轻舟难得迷茫,不知该作何反应。 前世害得自己下场凄惨的是叶重云,可如今处处维护他的,也是叶重云。 叶重云见孟轻舟一动不动,想着多半是今天给孟轻舟造成的打击太大了。 那他必须得给孟轻舟好好地出一口恶气。 他的徒弟都敢肆意欺凌,是真当他这个玉雪峰峰主吃素么? 况且那岑松康也确实是不像话,好歹也是白帝山如今年龄最大的一位,又是金鼎峰的峰主,为人处世竟是那般,平白地叫弟子们看笑话。 正好,他倒要去会一会这个岑松康,看看他怎么有这个脸做一峰峰主的。 “你先休息,如果有事先找你师姐,为师去去就回。”叶重云捏了捏孟轻舟的小脸,“你放心,万事自有我这个做师尊的护着你。” 去去就回? 孟轻舟愕然,叶重云要去哪里?不会是去找岑松康的麻烦吧? 叶重云为了他去找岑松康的麻烦?这事儿听起来有些玄乎。 玄乎归玄乎,叶重云还真是去找岑松康的麻烦去了。 岑松康乃是白帝山金鼎峰的峰主,可叶重云直接拎着惩戒长老专用玉尺杀进了金鼎峰。 “叶重云你想干什么!”岑松康见叶重云居然把惩戒玉尺给拿了出来,又气又惧,“你难道要为了一个弟子打我这个长老不成?我再如何也是你的师叔!” 叶重云面不改色:“你还记得你是金鼎峰的峰主?今日你的所作所为,可有身为一峰之主的风范?那三人既然归你名下,作为你的弟子,那你自该好生教导,你不仅不教导,还试图包庇,本座罚你,也是你该得的。” 武霍他们能仗着岑松康的势想要欺负孟轻舟,那谁能说他们不曾欺负过其他弟子? 白帝山断断容不得。 岑松康怒了,径直拍碎了身边的桌子:“叶重云你不要欺人太甚了!我是你师叔!” 欺人太甚? 叶重云冷眼以对:“那又如何?” 手中惩戒玉尺翻转,叶重云毫不留情地就抓向岑松康。 大乘期和渡劫期天差地别,更何况这个渡劫期还是叶重云。 岑松康和叶重云来回交手出了很多招,灵力往来,把金鼎峰的建筑给损毁了不少。 金鼎峰发生了这么大的波动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下来,很快莫不渡、绛云竹、还有其他的长老都纷纷赶了过来。 “师兄,你这是在干什么?还不快快住手!”莫不渡见叶重云压着岑松康打赶紧喝止。 他已经听人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可再怎么样,岑松康也是长辈啊! 绛云竹在一旁,无奈地叹了口气。 掌门师兄也真够有意思的,犯错的是岑松康,却要叫大师兄停下,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岑松康不愿意束手就擒,叶重云也没给他面子,直接当着白帝山众长老和无数弟子的面把岑松康给一玉尺拍进了地面铺的石砖里。 石砖以岑松康落下的位置为中心,裂了少说有数百块。 惩戒玉尺本就是灵器,又有叶重云渡劫期的修为加持,这一尺拍下去,硬生生的给岑松康拍得吐了血。 莫不渡见叶重云对岑松康竟然毫不留手,一个修行之人,胸痹之症都要犯了。 “师兄!手下留情吧!”莫不渡赶紧去捞岑松康,再晚片刻,他真怕叶重云把岑松康给打死。 “掌门,白帝山门规在上,容不得任何人无视。”叶重云好歹是收了惩戒玉尺,只是并无要就此放过岑松康的意思。 是非对错,该如何衡量便如何衡量。 绛云竹上前,还是劝解道:“岑峰主有错在先,大师兄作为白帝山惩戒长老,也的确该给他一个教训,否则白帝山门规岂不是要束之高阁?掌门心慈,尊重长辈,但在白帝山,一切都以白帝山门规为上。” 莫不渡扶着岑松康,也嫌岑松康麻烦,他本也不喜岑松康,只是到底是长辈,不好不给面子,没想到岑松康还挺会惹事儿。 不知道叶重云最是护短吗?不知道叶重云眼里只有白帝山门规吗? 何必要去叶重云的底线上蹦跶? 莫不渡招来两名弟子扶着岑松康,自己撒了手。 岑松康依旧不服,只是身上伤重,好在他自己有上好的丹药,先取了药服下,浑身寸痛的感觉才消散了些许。 他愤愤地盯着叶重云,好似能用眼神把叶重云给盯出个窟窿来。 叶重云压根就没给岑松康半个多余的眼神,那双眸子已然平静无波。 “今天的事情我也听闻了,师叔,你的确没有教好徒弟。”莫不渡还是很在意白帝山的颜面的,再怎么说,他也是白帝山的掌门,这掌门之位,是他父亲传与他的。 岑 12. 第 12 章 [] 梨若衣隔着重重叠叠的海棠花看见了一个青色的身影从远处急速飞来,赶紧小跑了几步。 叶重云落到孟轻舟居住的小院前,和梨若衣在门口碰上了面。 “师尊,您是不是替师弟出气去了呀?”梨若衣早就看不惯金鼎峰那边了,巴不得叶重云好好地教训教训岑松康。 岑松康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最喜欢倚老卖老。 叶重云哑然一笑:“就你护着你师弟。” 梨若衣:“那是自然,轻舟可是徒儿唯一的师弟,徒儿和师尊一样,都要保护他的。” 叶重云:“若衣做得很好,待会师尊给你做你爱吃的果子酿。” 梨若衣眼睛弯成月牙:“谢谢师尊!” “对了师尊,我要开始冲金丹期了,想去闭关。”梨若衣在元婴期已经停留了好一段时间,基础夯实,天赋好,修炼又刻苦,小小年纪冲金丹期也不是什么难事。 叶重云也早早地就为梨若衣冲击金丹做好了一应准备:“你只管安心闭关,有师尊给你设下禁制护持,一切无恙,待你出关,也成年了,那时我便允你下山去历练。” 梨若衣兴奋不已,踮了踮脚:“师尊说的可是真的?我可以下山了?” 自她被叶重云收为亲传弟子到今时今日,都不曾离开过白帝山。 梨若衣只记得自己被一双看着冰冷,实则温暖的手牵着回了白帝山,这一下,便是好些年。 叶重云之前不让梨若衣下山,也自然有他的道理,虽说梨若衣小小年纪就已经是元婴期的修为,可是白帝山外情况错综复杂,梨若衣又不曾见过人心叵测、勾心斗角,早早放她下山,叶重云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 梨若衣已经起了兴致,她央着叶重云问:“师尊,白帝山外是何种模样?” 叶重云想了想,答道:“山外是人间。” 梨若衣尚且不懂:“人间?” “不错,人间。” 山外是人间。 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烟火人间。 …… 梨若衣自行闭关冲击金丹,叶重云要教导的,便只有孟轻舟。 他下山在即,得在他下山之前,多多教一教孟轻舟才行。 于是叶重云便将孟轻舟带去了玉雪峰后山深处。 这一回去的不是上次的小屋,而是一处山泉飞瀑,周围郁郁葱葱,光如隙漏。 “轻舟,你可曾有认真听过水流的声音?”叶重云问他。 孟轻舟不解:“听水流的声音做什么?” 怎么?还挺讲究风雅之事? “那你先认真地听一听水流的声音,切记,一定要认真地听。”叶重云没有直接告诉孟轻舟原因。 孟轻舟不以为意,行,他就听听,看能从这山泉里听出个什么来。 泉水边是一块经过打磨的石台,很是光滑,和周遭比起来相差很多,只一眼孟轻舟就可以确定,叶重云没有少到这里来修炼,要不是经常在此,也不会连石头都给坐得平滑。 之前的叶重云是这样的人吗?孟轻舟记得,叶重云总是待在他的院子里独自修炼,除了烧火弟子偶尔送些吃喝的东西进去,叶重云连门也不出。 叶重云这两世的反差,未免也忒大了些。 “为何看着石头发呆?”叶重云见孟轻舟忽的就不动了,揉了揉孟轻舟的头发,“不要担心,你只要按照为师说的去做便好。” 孟轻舟嗤之以鼻,他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堂堂魔尊好吗? 不对,叶重云为何又要摸他的头?有什么好摸的! 孟轻舟颇有些气鼓鼓的,不过他估摸着就算是和叶重云说了,叶重云也不会改掉摸他头这个坏习惯,罢了,他不和叶重云计较。 堂堂魔尊孟轻舟坐在了石头上,端了一副打坐的姿势,按叶重云说的那样,感受起了水流的声音。 水流的声音很好听,潺潺而过,听着就叫人放松了不少,心旷神怡。 叶重云见孟轻舟慢慢地进入了状态,取出了一把凤凰桐木琴,席地而坐,把琴放置在腿上,弹了起来。 琴弦被拨动,浑厚的琴音钻入了孟轻舟的耳朵当中。 孟轻舟身形微微晃了晃,水流的声音和琴音交织在一起,仿佛让他步上了无上之境,连没有重生前积攒的煞气与怨念都化去了不少。 就连一直被他藏得好好的心魔,都被琴声和水流声给丝丝缠绕。 孟轻舟自知自己并非圣人,做不出来以德报怨的行为,因而前世好不容易突破元婴之后,也留下了心魔。 心魔是修行上的一大威胁,不仅是人,就连妖魔都逃不了心魔。 而心魔在心不在形,他虽已重生,这心魔也仍旧跟着他。 孟轻舟夜半无人时,也会想,等哪一天心魔彻底成了,他便是一个死。 好似努力求生这许多年,也没有意义。 可叶重云的琴音就像是有形的丝线,明明不张扬,却把还未成型的心魔给捆了个严严实实,扯着心魔往外拉,势要把心魔给孟轻舟拔出来不可。 叶重云倒是不知孟轻舟已然形成了心魔,他只是知道孟轻舟心思郁结,对修炼无益,想要更好地修行,需要涤荡一番心灵。 谁会想到还歪打正着地把孟轻舟还没有形成威胁的心魔给破了呢。 叶重云手中这把凤凰桐木琴乃是世间第一好琴,传闻是真有凤凰曾在这梧桐木上栖息。 这是属于叶重云的凤凰桐木琴,而非小说原本的“叶重云”。 “叶重云”只修剑道,不修琴道,再者以“叶重云”之性格,光是在剑道上都难以轻易问鼎,更何况还半路出家去当个乐修? 琴修是乐修中最常见的一种,叶重云也没有拜师,就自己跟着白帝山的藏书学习,也没少在跟人交手的过程用一用,久而久之,叶重云的在琴道虽比不得剑道,却也不俗。 只是找叶重云交手的都 13. 第 13 章 [] 叶重云探出的只是轻轻的一指,而抵达孟轻舟身体以及神魂的确实浩瀚无边的灵力。 孟轻舟现在不过是一个筑基期,区区筑基,根本就拦不住叶重云的强势闯入。 好精纯的灵力,而且叶重云分明冰雪加身,可是灵力却饱含生机,这些灵力里的生机,寸寸注入孟轻舟的体内,助孟轻舟一点点脱胎换骨。 孟轻舟感受到了自己的境界被填充着,从筑基到元婴,又从元婴到金丹。 此刻此间,乾坤斗转。 天明到了日落,白云换了银汉。 叶重云竟然凭借自己的力量,将孟轻舟从一十岁小童,拉扯成了成年人! “空长躯体不长灵力,躯体会承受不住。”叶重云说,“所以我为你渡灵。” 孟轻舟愣愣看着自己那双不再稚嫩的手,又感受着身量拉高,衣服破损后的不适,叶重云,真的让他长大了。 他不喜欢小时候的自己,因为小,所以没有反抗不公的力量,因为小,便要被人当作球踢来踢去,活得犹如路边野草,人人践踏。 他真正能帮自己时,已经长大成人,感受到了自己保护自己的快.感之后,孟轻舟越发不愿意回首小时候的自己。 可他同叶重云说想要长大成人,不过是一时意气,叶重云怎么就真的让他长大成人了呢? “轻舟,你现在虽有金丹修为,但无金丹境界,不可懈怠,必要好生巩固,更不要想着急急忙忙去追求化神,你明白否?”叶重云语重心长道。 孟轻舟不用再抬起头去仰视叶重云,成年的他,原来还要比叶重云高出半个头。 “你把灵力渡给了我,你该如何?”孟轻舟嘴唇颤颤。 叶重云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只是将你拉扯到了金丹,又不是把你拉扯到了渡劫期,你不必担心为师修为。” 孟轻舟悄然握紧了拳,他可以肯定,眼前的叶重云,绝对不会是那个和他同归于行的叶重云。 这个叶重云,当真就是,为人师,尽心力。 叶重云拿了一套成年人的衣裳出来,只一施法,孟轻舟就穿上了,那身撑破的衣裳便不再穿。 “为师的衣裳,你将就着穿两日,等明日再去勤务院领合你穿的。”叶重云道 孟轻舟动动脖子扭扭脚,叶重云的衣裳,板正得很,还仙气飘飘的,他穿得不习惯。 忽然,叶重云笑了一下:“本还说等你到了元婴,便将凤凰桐木琴送你,这下倒是能给你使。” 说着,叶重云就把凤凰桐木琴取出,封入了孟轻舟的乾坤袋当中:“以后,这便是你的琴,你当为师偷个懒,就不再为你寻觅别的见面礼了。” 见面礼,礼物,这是礼物。 送给我的,凤凰桐木琴是当作了礼物送给我的。 孟轻舟鼻子一酸,眼中也生出涩意。 除了早已经去世的父亲母亲,他从未收到过有人送他礼物。 要想多修一门,那自然也得多学一门课。 叶重云就在泉水这边给孟轻舟讲起了课来,讲课之时多引用自然之物,深入浅出,孟轻舟从来没有在专业的讲授下学习过如何修炼,听着叶重云专业得过分的讲课,一时之间竟是听入了迷。 孟轻舟想多学,也得需要时间消化吸收,叶重云只讲了一部分,便不再多讲,只拿了些灵药制成的固本培元糕给孟轻舟吃。 “学习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修行也是,不要着急。”叶重云说。 孟轻舟哪里能不急?他终于有人教了,恨不能多长出几个脑子来,共同学习,更何况叶重云传授的知识,目前来说,还用不着特意下去消化。 到底也是成为一方魔界霸主的人。 “能再讲一些吗?”孟轻舟不知怎么开口比较适合,只能巴巴道,“我还想听。” 叶重云食指在孟轻舟的额头上轻点了一下:“不可贪多冒进。” 孟轻舟气馁,除非他告诉叶重云自己是重生的,完全能够将所讲授的东西融会贯通,否则以叶重云的谨慎性格,才不会接着讲。 看着孟轻舟不自觉垂下的眼睑,叶重云心里就柔软了下去。 “今天轻舟的表现很好,师尊给轻舟一个小小的奖励吧。” 孟轻舟:“。”叶重云会不会又拿出什么上好的法器给他? 真好奇叶重云到底有多少身家。 叶重云没想给孟轻舟物质奖励,他随手摘了一片树叶下来,引了泉水洗干净:“师尊用树叶给轻舟吹一支曲子,这可是你师姐都没有的,独你一份。” 孟轻舟眼睛慢慢睁圆,不是,叶重云对着已经成年的自己,还是当成小孩子哄? 叶重云把树叶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孟轻舟经过今天的学习,对音律也有了初步的了解,所以还是能从叶重云吹的曲子中听出些东西来的。 他听见了山风在林间穿梭,听见了流云飞莺,听见了溪水粼粼,听见了日月星辰和万千尘埃。 叶重云吹完,问他:“好听吗?” 孟轻舟:“好听。” 因为他听到的是——天地万籁。 “好听下次再吹给你听,今日该回了。”叶重云拉过孟轻舟的手,“你还没有学过御风之法,为师带你回去。” 孟轻舟瞬间收紧了手。 叶重云疑惑偏头:“怎么了这是?” 孟轻舟:“没什么。” 他只是,不适应这样和叶重云牵着手而已,怪怪的。 叶重云仍旧拿孟轻舟当小孩子看待,也没有多想,拉上孟轻舟就回了小院。 14. 第 14 章 [] 叶重云从白云堂出来,折去勤务院,给孟轻舟领了几套成年弟子穿的衣裳。 勤务院的管事一脸茫然,仙尊怎么还领了这么长的弟子服,连仙尊自己都穿不下吧? 叶重云拿着弟子服,依照之前的手法,在衣服上纹满了雪花的图案。 “轻舟,为师给你拿了衣裳。”叶重云极为有礼,先敲了孟轻舟的房门。 孟轻舟并未锁门:“请进。” 叶重云进了孟轻舟的房间:“轻舟,为师有事要同你说。” 孟轻舟眨眼,叶重云这郑重其事的样子,看起来是大事? “怎么了?”总不能是后悔予他灵力想要收回了吧? 叶重云施施然坐下,抬手就摆好了一套茶具,竟是煮起茶来。 灵力燃烟,不费人间炭火,灵泉入茶,好不芬芳。 “你方入我玉雪峰不久,我本该倾心教授你,只是有事务缠身,不得不去,因而要将你独自留在玉雪峰了。”叶重云将煮好的灵茶斟了一杯,递给孟轻舟,“不能好生教你,是为师之过。” 孟轻舟:“???” “就为此事?”孟轻舟一时真想说,叶重云未免也忒小题大做了些。 叶重云说:“我收你作我的徒弟,自是该承担起为师之责。” 孟轻舟指尖蜷了蜷,要是他前世遇到的,也是这个叶重云,该有多好啊。 只是有些事情,发生过便是发生过,不是风吹湖面,动时起涟漪,不动时万般平静。 “师尊。”这是孟轻舟第一次开口唤叶重云师尊。 “你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我不必你操心的。”孟轻舟道。 叶重云看着已经在外貌上成年的少年,浅浅笑了笑:“我这一去,也许会很久,你师姐也在闭关,你可能照顾好自己?” 孟轻舟:“在不曾入白帝山之前,我一个人不也活得好好的?” 叶重云伸手,又给孟轻舟下了一道禁制,只是在这道禁制里,封印的不是他的一道分.身了,而是他这几百年来修行的结晶,每随着孟轻舟进步一分,禁制里封印的各种术法便会解封一部分。 “轻舟,好生修行,勿要让杂事扰了心神,等着师尊回来,回来之后定然亲自教导你。”叶重云在跟孟轻舟保证。 孟轻舟垂眸,他望见了叶重云白如冰雪的手。 不是说叶重云修无情道,是这天地之间,最无情之人? 缘何对他这般好呢? 好到,他竟然不忍离开白帝山了。 可他的归处并不是白帝山,就算是叶重云与曾经不同了,其他人呢?莫不渡呢? 孟轻舟不想留下讨这个嫌,他决定在叶重云离开白帝山之后,他也下山去。 要是他这一生没有再次化作魔头,来日有缘,再和叶重云相逢吧。 或许到那时,他也能轻飘飘的,邀叶重云把酒言欢。 …… 叶重云是晚上踏着月色从玉雪峰走的,他想着孟轻舟睡着了,也就不用送他一程,免得感伤,老感觉像是他抛家弃子。 入世啊,真是久违了。 叶重云到这世界几百年,从被白帝山前掌门,也就是莫不渡的父亲收为亲传弟子开始,到现在,荏苒岁月。 他也是有过年轻人意气的,那时他还不是这世间第一大能,不是白帝山玉雪峰的峰主,也无人称他为仙尊,只作为一名弟子在人间除恶惩奸,后来时移世易,他就成了玉雪峰上冷冷清清一人,更是不常在人间行走了。 这一回下山,还真有几分恍然。 孟轻舟未寝,他披着外衣,走出海棠花笼罩的小院,在叶重云离开后,注视叶重云离去的方向良久。 叶重云,你究竟为何…… 孟轻舟别过脸,略仰起些,今日圆月,明光清清,其实是个适合赶路的夜晚。 他,等过了今夜再走吧。 免得和叶重云撞上。 叶重云出了白帝山,一身白帝山玉雪峰专属的衣裳便改头换面,雪青色的衣裳倒是显得高调起来。 挥手改去了面容,又随意从乾坤袋里找出了曾经使用过的法器沧浪剑拿于手中,伪装成一名刚刚被家里放出历练的年轻弟子。 未央宫,此片大地最中心,与皇城同在。 叶重云倒是没有忙于立马去未央宫,而是选择了慢慢行走,边走边打听,世间口目众多,总有大家没有察觉之处。 又给自己胡诌了一个名字,就叫……叶舟好了。 借他徒弟的名字来一用。 叶重云先往着官道走,官道是人世皇朝与仙门百家共建,既沟通各大州府,又联结仙门驻地。 先出了白帝山驻守的地界,叶重云还真是不大习惯。 许久没有这般行走过了,险些连路都要不认了,堂堂渡劫期不识得路,传出去非得叫他笑掉大牙不可。 官道旁有驿亭,每一处驿亭都是一个缩小版的仙门驻地,充当行人休息之所,也是仙门弟子轮值之处。 叶重云到驿亭时正是橙红太阳从东方喷薄而出的时刻,暖光洒在了驿亭的檐下,照出了光色不同的一方小天地。 “劳驾来一份早食。”叶重云取出提前备好的铜板。 “哟,瞧你这穿着打扮,也是仙门之人?”驻守此地的仙门弟子,来来往往见到的还是以普通人居多,难得见到一个仙门的,这下见了叶重云,便有了精神,同他打听。 叶重云拂过远不如玉雪峰精致的板凳坐下,沧浪剑搁于桌上:“家中父母不过是散修,倒是不曾拜入仙门中。” 驻守弟子就是白帝山的,不过三个弟子都只有元婴实力,自也分辨不出叶重云的真实身份。 “散修也挺好,这个世道,总要有修为傍身才安心些。”其中一名弟子给叶重云端来了简单才肉粥和包子,并一个鸡蛋,“驿亭的饭菜简陋,你凑合着吃吧。” 叶重云倒是无谓这些,动了筷子。 驿亭的 15. 第 15 章 [] 孟轻舟居然下了山,为何? 叶重云想不明白,他分明给孟轻舟留下了足够修行参考的术法,孟轻舟不待在玉雪峰修炼,作甚要下山? “敢问阁下,您修为如何?”那姑娘问道。 孟轻舟:“金丹。” 叶重云:“……”你这元婴明明是为师渡给你的。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姑娘惊喜,“竟然是金丹!” 叶重云拿起沧浪剑起身:“姑娘,在下也要前往皇城,不知可否与你们同行?在下,亦是金丹。” 姑娘显然愣住,她捂着嘴,不可思议地喃喃:“这便是否极泰来么?”镖局反悔,却叫她们遇上了两个金丹。 孟轻舟眯起眸子,充满警惕地看着叶重云:“你也是金丹?” 哪里来的这么年轻的金丹? 叶重云真想直接现出自己的模样,让孟轻舟好生瞧瞧自己是谁,年龄不大,口气倒是狂妄得很。 罢了,他若现身,场面将会极度尴尬不说,还无法摸清小徒弟私自跑出白帝山是为何。 叶重云想了想孟轻舟原本的经历,决定先不叫孟轻舟知晓自己是谁了。 “少侠好。”叶重云抬剑抱拳,“在下叶舟。” 孟轻舟闻言,眼皮一跳,这人的名字…… “少侠,你和这位叶少侠一道可否?我们可以加钱。”小姑娘满含期待。 孟轻舟傲然偏头:“我叫孟轻舟。” 姑娘“哇”了一声:“两位少侠名字里都有一个舟字呢,当真有缘。” 叶重云:是啊,若无缘,他又怎么能遇上孟轻舟下山? 孟轻舟嫌弃不已,不就是一个字? “一道前行吧,我没有意见。” 姑娘爽快地给叶重云和孟轻舟各一个锦囊,里面装的不是人间的银两,而是灵石,还是上品灵石。 “我叫蔓蔓,接下来的路程就烦请两位少侠照顾了。”蔓蔓作出请姿,“两位请上马车吧。” 叶重云先上了车,见马车里还端坐着一名女子,想来就是蔓蔓说的她家小姐。 这位小姐面带病容,脸色也比正常人白,气息也虚弱。 叶重云只一眼便瞧出她从小就是如此,生来带病,常受折磨。 “敢问小姐如何称呼?”叶重云道。 “月扶疏。”刚一说完,月扶疏就难受得皱了皱眉。 孟轻舟也上了马车,一看,便直言不讳:“月小姐,你这身子,是因什么才亏损成了这样?” 月扶疏惊愕一眼,没想到孟轻舟眼力如此之好。 叶重云对孟轻舟能有这番见地也是以讶,仿佛孟轻舟已经在这世间行走过许久似的,老练不说,目光也毒。 “小姐若是不介意,可否同我们说一说?”叶重云还是比较委婉的,“说不定我们也能为小姐解决一二。” 蔓蔓没进马车里,而是坐在前头驾车,但也关注着里面的动静。 月扶疏轻声:“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是有几分卜算的本事在身上的,卜得越准,次数越多,身子便越不好。” 这和齐乐伶便不同了,齐乐伶修的就是卜算之道,以灵卜算,而月扶疏却是天生会这个,有得必有失,这才会在身子上亏损。 “却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叶重云堂堂渡劫期,自然不把月扶疏的问题看在眼里,只是还当真孟轻舟的面,也不能暴露,便取了一个复杂些的法子。 孟轻舟虽能看出月扶疏身子不好,可要说治病,那他是断然不会的,他一身修为只会杀人,没有谁教过他如何救人,因此他也只是围观“叶舟”如何行动。 月扶疏苦笑:“也不是没有请仙门看过,无用。” 她就住在白帝山这一片,求的也是白帝山的昭壬峰峰主,齐乐伶。 “说来也是巧,我刚好有一法子。”叶重云道。 孟轻舟侧目,此人的说法,怎么像个江湖骗子?张口就有应对的法子? 月扶疏抱着一丝希望询问:“还请少侠告知,报酬不是问题。” 叶重云:“小姐可寻一替身傀儡,问卜时以替身为己身。” 孟轻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拿傀儡代替自己,有什么都加诸傀儡,傀儡承受不住,坏了,那换一个便是。 月扶疏:“就这样?” 叶重云:“正是。” 月扶疏思忖,要这么说,其实是可行的,只是往常并没有朝着这个方向去想过。 她既然被请去皇城,又是一副不可拒绝的姿态,想来也是要她以身问卜,而且问卜的定然是大事,她也不想将自己的性命交于为旁人卜算,这位叶舟少侠,确确实实是给了个好法子。 “这替身之术本也不难,路上若能遇到合适的材料,我且为小姐做几个傀儡,小姐放在身边备用便是。”叶重云说。 月扶疏感激不已:“如此,倒是我麻烦少侠了。” 叶重云:“小姐能带我这一程,让我省了不少的事儿。” 换句话说,就叫做有来有往,不必挂怀。 孟轻舟不免对叶重云伪装的金丹少侠生出几分好奇心思,年纪轻轻就已经有金丹修为,他前世也不曾听说过有叶舟这么一号人物,况且这行事做派,怎么令他很是眼熟呢? 叶重云含笑,对上孟轻舟打量的目光,他这徒弟聪慧,看出了自己的不同,只是不知他的好徒弟能猜到几分。 “小姐,我们今日先在封云山落脚吧。”蔓蔓的声音隔着马车的车帘传进来,“两位少侠可着急赶路?” 叶重云:“不急,还是以小姐的身体为要。” 孟轻舟:“我也不急。” 他连要何去何从都尚未想好,只是离开了白帝山而已。 蔓蔓:“那我们今日还可以走慢一点儿,等赶到封云山,刚好可以用晚饭。” 月扶疏虽有卜算之能,却只是凡人,蔓蔓也只不过筑基修为,并非高手,都需要休息。 唯二不需要休息的,需要人家的马车。 16. 第 16 章 [] 临近傍晚,马车到了封云镇。 封云山白日不得过的规矩大家都懂,即便是有不清楚的,也会有专人提醒,因而聚集在封云镇等着第二日天亮之后再赶路的人不在少数。 蔓蔓绕开了人多的地儿,选了一家瞧着要清净不少的客栈,进门询问:“掌柜的,三间上房,可还有?” 客栈的掌柜是个长相敦厚的人,他见了蔓蔓,并不曾直接迎人入店,而是一脸惶恐地说起了情况:“姑娘,我这小店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你还是换一家吧!” 蔓蔓:“不干净的东西?” 掌柜的抱怨道:“是啊!有不干净的东西,而且最喜欢细皮嫩肉的姑娘家,这些日子我这店已经有好几位客人离奇失踪了,仙门的人还在查呢!” 蔓蔓迟疑不决,要说这家客栈不安全,自然不能让她家小姐入住,可其他店人来人往的,也未必见得有多安全。 “我去问问我家主子再定夺,多谢掌柜。”蔓蔓转身回到马车。 叶重云的修为之高,自是不会错过蔓蔓和客栈掌柜的对话,他倒是想看看这家客栈里能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作祟。 月扶疏听了蔓蔓的话,便开口问叶重云和孟轻舟的意见:“两位少侠以为,我们该如何?” 叶重云道:“若是小姐信得过我,我们不如就在这家客栈住下。” 孟轻舟嗤笑:“能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抓来打一顿便知。” 叶重云侧目,他这徒弟,脾气挺暴躁。 月扶疏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在这里落脚。” 蔓蔓心领神会,去和掌柜交代此事。 掌柜听了,不可置信,还搓了搓耳朵:“姑娘,你确定?” 连着好些日子没有客人,掌柜也急,但再急也不能拿人命开玩笑。 蔓蔓:“掌柜尽管安排。”不知为何,她对那位叶舟少侠,莫名其妙就很是信服。 叶重云有心探查,却也不能将月扶疏和蔓蔓抛下,特别是月扶疏。 掌柜拗不过他们四人,加之那位身穿雪青色衣衫的瞧着颇有仙门之人的气质,想来也是有修为在身上的,便安了安心,给他们安排了三间上房。 三间上房连成一排,蔓蔓陪着月扶疏住中间,叶重云和孟轻舟住两边,也好保护月扶疏。 时辰已然不算早,蔓蔓叫了饭菜,四人一道用过之后,便要休息。 叶重云不缺这点觉,他先是给月扶疏下了禁制,护卫她和蔓蔓,又悄然飘去了孟轻舟门外,看看自己这徒弟在做什么。 孟轻舟正在打坐修炼,炼的是自己给的术法,气聚神凝,心外无物,倒是专心。 叶重云考察了徒弟的修炼,这才悄无声息地溜出客栈。 封云山到了夜里,浊气蔓延而出,在天空中散成了一片片薄薄的乌云,遮挡住月光。 许是受了传言影响,这日落后的封云镇,倒是显得过分静谧,不似白天热闹,摆摊的都能占满街道。 昏黄的灯笼摇晃着,每一家店都是大门紧闭。 他上次来封云镇时,尚且不是这般,哪怕是到了深夜,也都还有开着店的。 看来,他很有必要去封云山里走一遭,看看到底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 正作想时,叶重云被人呵住:“什么人在那里!” 三名身着同款白帝山外门弟子服饰的弟子从黑暗中执剑跑来,见是个人,才纷纷松了口气。 “大晚上的,你不在客栈里歇着,怎么还在外面游荡?”一名弟子道,“封云镇日落后不安全,你赶紧回客栈里去吧。” 叶重云不由好笑:“你们不也在外边?” “我们怎能一样?我们是白帝山的人,封云镇归白帝山所辖,有事自该由我们来做。” 叶重云轻点了下头,这三名弟子,比武霍之流,只差在天赋,心性却是极好的。 倒是可以收入内门之中,晚些他便给白帝山去信。 “既然在此相逢,不如我们一同巡查?”叶重云问道。 三名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点了头。 封云山多年来就没有出过乱子,因而白帝山只在封云镇派驻了三名弟子,近期又因穆氏一族之事,白帝山人手稍有不够,他们也未曾向白帝山寻求过援助,若非叶重云亲自下山这一遭,都不知封云镇多了这奇异诡谲。 “你师从何派?叫什么名?是出山历练的?”寒夜风瑟,一名弟子主动找起了话题来聊。 叶重云便顺着他道:“一介散修,姓叶名舟,确是下山。” 那弟子嘴里小声道:“我们白帝山的重云仙尊也姓叶呢。” 叶重云笑笑,并未接话。 四人在封云镇提灯探查,可除了封云山溢出的浊气,暂且也没有旁的发现,反倒是他们,在空无一人的街巷中往来,显得吓人。 “看来今日还是一无所获,还是传信回白帝山,请师门派人前来吧。” “也好,我们……” 话音未尽,便听得一声喊叫在这静夜里乍破。 “救命啊!人、人不见了!” 叶重云当即就提了身法,跃向喊叫声发出之地。 那是一家客栈,和他们落脚的客栈刚好方位相反,客栈的掌柜此时正跌坐在自己的客栈外,神情惊慌,涕泗横流。 周围的人受到惊吓,全部朝着客栈围拢,很快客栈外灯火通明。 “掌柜,何事惊慌?”一名弟子将客栈掌柜搀起,“不要害怕,慢慢说,我们这么多人呢。” 客栈掌柜两股战战,牙关磕碰,显然是吓得不轻:“住、住我店里的两位姑娘,人、人没了!凭空消失了!” “什么?” “怎会?” 叶重云提起掌柜:“掌柜,她们住的客房是哪里?” 掌柜的颤颤巍巍答了,叶重云将人交给了其他人,自己快步走进了客栈,直奔客房。 推开客房,客房已然空荡荡,只余烛火摇曳,炸着火星。 叶重云走进客房,环顾四周,窗户是合上的,也没有打斗挣扎之类的痕迹,很明显,那两位姑娘,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凭空不见了。 这需要何等的实力? 而叶重云确信,躲在暗地里作乱的人,或者说别的什么东西,不可能有超过他的实力。 要连他都不是对手,又何苦躲在封云山做贼?早杀出去了。 “叶舟,你可有什么发现?” 叶重云先是摇了摇头,然后用神识将整个客房扫了一遍。 “奇怪,太 17. 第 17 章 [] 叶重云和孟轻舟乘着昏暗夜色进了封云山。 一进封云山,刺骨的寒气便扑面而来,孟轻舟不禁哆嗦了一下,才用灵力覆住自己。 “这封云山里,好阴。” 叶重云修为高深,便是千年寒冰也能随意当成床具使用,封云山的阴冷倒是算不得什么,况且山中会冷,也并非是真的天冷,而是匿于封云山中的浊气太多。 修行界认为,时间万物皆有两面,正如有天便有地、有男便有女、有阳便有阴、有清便有浊,至清之气成为修行所必须的灵气,而至浊之气与灵气相对,不可供与修行,也无法炼化。 封云山里全是至浊之气,浓到如乌云,掩蔽星月。 “你可还行?”叶重云轻轻开口,“越往山里走,越看不清。” 孟轻舟脚踩枯枝,嘎吱作响:“你在瞧不起谁?” 叶重云:“并非瞧不起你,只是陈述事实。” 他是假金丹,孟轻舟却是真的金丹,走在这封云山里,自是不同。 孟轻舟脚步不停反快:“有工夫与我废话,不如加快脚步,赶紧找到人。” 叶重云摇摇头,孟轻舟还是太年轻:“你走偏了方向,右边。” 孟轻舟脚步顿住,哼了一声:“知道了。” 叶重云有些手痒,想摸一把自己徒弟的脑袋,看看是不是头发丝比嘴还硬。 按照月扶疏的卜算,叶重云和孟轻舟一前一后走在幽深的山里,他们走的不是官道,甚至连路都没有,一脚下去都不知是腐烂的枯叶多,还是潮湿的泥土多。 “那贼人还怪能藏。”孟轻舟爬了一段,鞋底上已然沾满了湿滑的泥土和落叶。 叶重云挥剑斩去前方茂密的低矮灌木,开出了路:“不藏好一些,岂不是容易被人找上门?” 孟轻舟歇了口气,提着力接着往前走:“任他躲在哪里,今天必须给我死。” 重生后境界回跌,孟轻舟已有点疲惫。 “快了。”叶重云瞧着自己徒弟这气势汹汹的模样,唇角一弯,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 “咔” 孟轻舟停下脚,挑了灯笼俯身看去:“这似乎是符咒?” 话音甫一落下,像是为了印证孟轻舟说得对,脚下的土地便蠕动了起来,散发出古怪的气味,令人作呕。 “呕!”孟轻舟掩住口鼻,飞身上了树干,“什么玩意儿?难闻死了!” 他连尸山血海都见过,可尸山血海都不如这味道难闻。 叶重云也上了树干,垂眸:“脏腑。” 孟轻舟:“脏腑?” 叶重云抛出沧浪剑,右手拔剑出鞘,强势地挥向地面,将蛄蛹着想要顺着树往上爬的脏东西尽数破碎。 “一种邪术,以特殊的药物灌入人体,等待药物发作后,剖出五脏六腑,再剥下人皮,作为容器,将五脏六腑装进入,埋入地下封存,施加咒术,即可差遣。”叶重云解释道。 孟轻舟一脸菜色:“谁弄出了这种鬼东西?” 还说魔族可怕,做出这些东西的人,那才叫真正的可怕。 叶重云一剑毁去所有脏腑,这些脏腑还不算成型,约莫是近日来在封云镇为非作歹的那人埋在此地,算作庇护,以金丹期的实力足以应对,就是味道难熬,很可能会被冲昏头脑。 脏腑毁去,地面也不好再落脚,乌黑发臭的一滩滩烂泥将地面覆盖,连根草头都露不出来。 “走吧。”叶重云收回沧浪剑,辨别了一下方向,飞掠而去。 孟轻舟依然被恶心得想吐,在心里琢磨着等抓到了幕后黑手要怎么收拾,也不跟叶重云多言,起身跟上叶重云。 叶重云在一个山洞口落脚:“到了。” 山洞隐蔽,位于深山之中,又有高木杂草掩盖,诡谲的手段也的确帮着那人更好地躲藏。 只可惜,今日来的是叶重云,连地方都找到了,还有什么手段是能拦得住他的? 叶重云对做出畜生行为的人也不会有任何怜悯,剑气横扫,直接将山洞的洞口给扩了几圈,屏障也尽数湮灭在叶重云剑下。 孟轻舟眯起眼睛:“叶少侠好身手。” 叶重云客气应下:“你也可以做到。” 说罢,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山洞之中。 山洞里光线微弱,直到走到尽头,才有了光,是夜明珠发出的。 而在那夜明珠下,有一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盘腿坐着,见有人闯进来,慌忙就要动手。 叶重云抬剑,沧浪剑飞出剑鞘,都不需废什么工夫,就讲将人给制住。 孟轻舟讶异:“这么弱?你是怎么从封云镇上悄无声息地把人给掳走的?” 叶重云扫视过面积不大的山洞,除了昏迷在一旁的两名女子,已经再无其他活人气息。 “你将她们都杀害了。”叶重云脚步微挪,沧浪剑进了一寸,抵在那人的脖颈间,再往里入一点,就能割开他的喉咙。 “既然被人发现了,那就是我的命,要杀就杀,何须废话?”这人竟还挺看得开。 孟轻舟嗤了一声:“你不光掳人害人,用的还是不知道哪里学来的下作手段,你不交代清楚前因后果就想求死?做你的春秋白日大美梦!” 叶重云偏过头,难免有些愕然,他徒弟好生能说。 也好,至少嘴上工夫不吃亏。 “他说得对,你若是自己一五一十地说清楚,我便给你个痛快,如若不然,有的是折磨等着你。”叶重云语气冰冷。 “你们仙门的人还会折磨人?”那人怪笑道,“那和我又有何区别?” 孟轻舟听了这般不要脸的话,都给气笑了,仙门到底如何他不谈,毕竟他对仙门也没什么好感,可自己不是个东西,就和别的人等同代换,还真需要点厚脸皮。 “你不愿意说,那我就等你说。”叶重云手指并成掌,打出一百八十八枚冰钉,没入那人身体各处,“可要我为你点根香来计算时间?” 那人扯着有獠牙的嘴角:“你……” 只开口说了一个字,再没了能顺利开口说话的机会,冰钉入体,钉封筋脉,刺骨的寒痛令他难以忍受,在地上打起滚来。 叶重云只冷冷等着,顺便给还昏迷着的两名女子把了把脉,确认她们神魂安好。 < 18. 第 18 章 [] 烟波坞穆氏,仙门世家,传承已久,家族中子弟几乎人人都有那么一两分修行的天分,强者可达大乘,次者也能有元婴。 身在此等世家中,若毫无修行根基,倒会像个异类。 穆狄便是这样的一个异类。 作为穆氏子弟,穆狄生来就无修行天分,幼时玩伴个个跟着族中长辈修行,唯独他,独自抱着一柄木剑,痴痴望向演武场。 都是穆氏子弟,为何偏他不能修行,不能问鼎大道? 穆狄从来都想不明白。 “长老,我家穆狄还是没有法子么?”穆狄的父亲找穆氏的长老想尽办法,“他是真的很想修行。” 穆氏长老已然尽了力:“他丝毫没有根骨,该练的也都教了他,每月的灵药你们也领来喂了,人事已尽。” 既是穆氏子弟,他这个当长老的也不可能不放在心上,奈何他只是凡人,并非神仙,能想到的法子都一一试过,实在是再也想不出有什么能帮穆狄的。 穆狄的父亲也知这个道理,再次谢过长老,将长老给送出了门。 临走前,长老也宽慰道:“你放心,我们穆氏也不是什么拜高踩低的家族,不会因此就亏待了穆狄。” 穆狄父亲连连谢过。 不能修行,穆狄就只能练练功夫,没有修为也不影响剑法,穆狄便跟着父亲练习穆氏的剑招。 一年、两年……转眼间穆狄就从一个小豆苗长大成了少年郎。 “穆狄,我们要出门执行任务,有些危险,就不带你了。”领队的师姐把她刚买的零嘴塞给穆狄,“等师姐回来再请你吃饭。” 穆狄请求道:“师姐带上我吧!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师姐拒绝了穆狄:“不行,作为师姐,我要对你的安全负责,下次没那么危险师姐一定带你。” 安抚了穆狄,师姐领着一队和穆狄年龄相仿的少年少年匆匆出门。 穆狄手里攥着师姐给的零嘴,他等着师姐下次带上他。 每次听同门说起妖族是多么诡变,魔族长相丑陋骇人,鬼族来无影去无踪,他都想要亲眼看看。 总会有机会的,不被当成易碎品保护,他也能走出烟波坞,走到最真实的世间里去。 穆狄没能等来下次。 同龄人渐渐地筑基了,天赋佳的元婴了,族中为了历练他们,给他们派的任务也越来越难,危险程度更甚,他们不可能带上穆狄,除非想害死穆狄。 穆狄和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们,日益疏远,再也聊不到一块去。 他对所有人避之不见,师姐给他买的零嘴、师兄给他定制的护身符……尽数被他撇之门外。 “穆狄好像生我们的气了。”师兄不会说话,更不会哄人,“怎么才能哄好他?” 师姐也不知道,孩子大了,心思就不好猜了,还是小孩子最好玩了,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全部都写在脸上。 穆狄躲着他们,他心道,他才不是生气,他只是不甘心。 他是穆氏子弟,却偏偏只能困于家族之内,不能离开烟波坞去行侠仗义,这换作谁也无法甘心的。 某天,一个浑身上下裹着白袍,连脸都不露的神秘人,在穆狄喝醉了酒回家的路上,将穆狄拦下。 “年轻人,你想要修行对吗?我可以帮你。”神秘人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穆狄将神秘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你此副打扮,藏头露尾,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还帮我?管好你自己吧。” 绕过白袍神秘人,穆狄径直往家里走。 “难道你想看着你的同龄人,甚至是你的晚辈都将你给抛下?”神秘人极力诱惑,“还是说,你愿意一辈子籍籍无名?” 穆狄心神动摇了一瞬,可片刻后,他拔剑劈向神秘人:“少废话!” 他剑法娴熟,只是吃了没有修为的亏,未能沾得神秘人分毫。 穆狄咬住牙关,眼底是挣扎的怒火。 “你看,你连近我身都做不到。”神秘人一字一句都刺激着穆狄,“要是换作你的师兄师姐他们,也许还能碰到我一片衣角。” 说完,神秘人便在穆狄的眼前消失,只余下沙哑刺耳的怪异笑声。 穆狄握剑的手紧了紧,直到巡逻的同门赶来,才将剑收回剑鞘。 “穆狄?你遇到了危险?”巡逻的同门也认识穆狄,不由关切道。 穆狄摇头:“无事,遇到了个脑子有病的人罢了。” 在向家族上报神秘人和将此事揭过之间,穆狄选择了后者。 跟同门聊了几句后,回到了家中。 夜里躺在床上,穆狄不禁回想起白日遇到的神秘人,越想就越是发笑,连他们穆氏长老都没有办法,一个不敢见人的家伙,还能有法子?若要真有法子,不如早早地立了门派,广收门徒。 穆狄把神秘人抛之脑后,合眼睡觉。 只是在那之后,穆狄时不时就会想,万一呢,万一真的有办法可以帮助他修行呢? 一旦心里有了这个苗头,就如同在草木干枯的原上投入了一点火星,终成燎原之势。 穆狄眼瞧着同龄人和自己的生活拉开差距,演武场里的长老们教导的子弟也都变成了自己 19. 第 19 章 [] “神秘人叫白召,他带我离开了烟波坞,那是我第一次自己走出那片围着烟波坞的大湖,坐在船上时我就在想,以后我也要这么来去自由。”穆狄说着,自嘲起来,“可惜啊,可惜。” “可惜烟波坞成了死人冢?”叶重云道,“你为了修行邪术,连自己的亲族都害。” 穆狄目光闪烁,极具疯狂的意味:“话也不能说得这般难听,什么邪术不邪术的?我不过是借了这封云山天生的浊气而已。” 叶重云:“浊气不能被吸收。” “才不是!”穆狄辩驳,“灵气能够被吸收,浊气为何不能?阴阳相对,这是大道!” 叶重云冷眼以对:“然后呢?你为了吸收浊气为己用,害人性命,把自己弄成如今这副鬼样子,你证明了什么?” 穆狄张了张嘴,答不上来。 “你的废话太多。”叶重云并不想将时间浪费在此人身上。 穆狄想到冰钉带来的痛苦,打了个冷战,接着说:“白召教给了我法子,那就是以人作为媒介,转化浊气,浊气经过转化后便能入体,为我所用。” 叶重云:“那为何是女子?” 穆狄:“女为阴,浊也为阴,用男子成不了。” “把封云镇客栈里的女子弄进封云山,也是你用浊气做到的?”叶重云以往只当封云山的浊气是个摆设,还真不曾想过,浊气有朝一日会被恶人利用至此。 穆狄转头,看向还昏迷着的两名女子,以及……已经死于他手的那些女子的尸骨。 “浊气,可比灵气好用多了,也无人同我争抢。” “那你为何又参与到谋害穆氏一族中?”叶重云质问,“穆氏哪里对不起你?” 穆狄:“为什么?因为我被师兄师姐发现了,他们要抓我去见族长,族长定会清理门户,我不想被清理,那就只能清理他们。” 叶重云:“你疯了。” 穆狄又“咯咯咯”地笑起来,如同体内骨骼扭曲,极为阴恻刺耳。 “疯不疯的又有什么所谓?难道我还有退路?没有了。” 于是他配合白召,将一种神秘药物带进了烟波坞,暗自藏好,又偷了同门的身份令牌,把白召的人给放进了烟波坞。 只要穆氏一族的人死了,也就不会再有人知晓他的秘密,更不会有人问罪他。 “白召上面还有人,那人可真强啊,比族长和长老们还要强。”穆狄流露出艳羡,“我也想要变得那么强。” 他的渴望都落在了那人眼里,那人说,只要他听话,就收他为徒,以后这支庞大的队伍,可以屠杀穆氏一族的队伍,就交给他。 那一刻穆狄心中对实力、权力的渴求达到了顶峰,他果断跪下叩谢,只等来日掌握这支队伍。 “他将我安置在了封云山,教了我更多法术,都是白召没有教过我的。”穆狄竟然隐隐有炫耀之意,“白召都不会那些法术,他只单单教给了我。” “利用浊气掳人是他教给你的。”叶重云肯定道。 穆狄:“对,这招数可太厉害了,连渡劫期也能瞒过,那可是渡劫期啊。” “脏腑,是他替你布置的,还是你自己动的手?” 穆狄:“我还不够水准,脏腑是他帮我安排的,为了保护我。” 叶重云当真是没话说,穆氏那么多人对穆狄的保护,穆狄视而不见,一个杀他全族的人,他却恨不得奉为亲生父母。 “你躲在深山里,从封云镇掳女子来修行邪术,一直从穆氏一族灭族到此时此刻。”叶重云落下目光,“你可有过半分悔恨?” 穆狄眼珠动了动:“悔恨?谁知道呢。” 叶重云:“好。” 穆狄愣住,好什么? 紧接着,叶重云取出了一把琴,此琴和凤凰桐木琴自是无法相较,只是偶然得来的残破之琴,费尽千辛万苦修补,也未能彻底补好。 “此琴名为积雪,琴动而问罪。” 叶重云在拨动琴弦前还设下了屏障,他徒弟是个聪明孩子,琴音一出,怕是不好再骗过他,因而要避开。 积雪七弦,弦动魂裂。 比冰钉更重的痛苦从穆狄的灵魂深处席卷而出,顷刻间就将穆狄吞没。 叶重云对孟轻舟说,搜魂是禁术,这不假,但并非只有搜魂能取人记忆。 魂离身体,意识消散前,会回顾自己这一生,他只需睁眼瞧着就是。 这个过程,穆狄将会无比痛苦,如同置身地狱,直到魂飞魄散。 叶重云倒不是非要折磨穆狄一通,他虽司掌白帝山刑罚,却无虐人的喜好,只是穆氏一族实 20. 第 20 章 《成为逆徒师尊后》全本免费阅读 [] “回来了回来了!” “真是太好了,平安回来!” 叶重云和孟轻舟进了封云山,其他人提心吊胆的,都没有一个敢回去睡的,聚在一块等着他们,好在是回来了。 “她们身体并无大碍,只等醒来就好。”叶重云招来了白帝山的那三名弟子,“辛苦你们安置一番。” 封云镇属于白帝山管辖的地界,交由白帝山弟子也并无不妥。 月扶疏见叶重云轻易地将人救回,心里也越发有底气,她想,叶重云这一路上定是能带给她不少惊喜。 “时辰不早了,诸位怕是天亮了还要赶路,都歇息去吧。”叶重云对还聚在一起不肯离开的众人道。 有人便问:“封云山能进了?不会天亮之后我们进山出岔子吧?” 不是他们想作此猜测,实在是没人能受得起忽然就消失不见,今天这俩姑娘运气好,遇到了叶重云和孟轻舟,前些日那几个运气不好的,都死透了。 叶重云:“封云山已然安全,若各位不放心,可随我一道过山。” 连夜里的封云山都能进能出,叶重云的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不过既然叶重云话都撂在了这儿,明个跟着他过封云山,想来叶重云也不会拒绝。 众人得了安定的信,才纷纷告别,各自回各自下榻的客栈。 将昏迷的两名女子安顿好,白帝山的三名弟子又寻上了叶重云,向他道了谢。 叶重云眼底溢出些笑意,白帝山门规森严,对弟子的教导管束在仙门百家都能称得上严格,武霍之流还是少数。 是三个值得嘉奖的好孩子。 叶重云一挥袖,扫出三瓶丹药:“你们尽职尽责,辛苦了。” 丹药瓶身上正是白帝山的标记,白帝山弟子绝不会不认识,三名弟子见状,不约而同目录错愕。 “您是……” 叶重云指尖抵在唇前,示意他们看破不说破。 三名弟子会意,连忙点头。 “收好丹药,回去歇息吧。”叶重云道。 三名弟子喜不自胜,揣绝世珍宝似的将丹药给揣好,又对着叶重云抱剑躬身,足了礼数才回他们的住处。 叶重云目送三名弟子离去后,也没有回客栈,转身又去了一趟封云山。 拨动积雪琴时,他弄清了不少消息,这封云山也算是屠杀穆氏那群神秘人的据点了,留了东西,这些东西可不是什么好的,他得去清理干净。 以白召为代表的神秘人,忽悠穆狄是一回事,也不会对穆狄掏心掏肺,指不定封云山中还有多少是穆狄不清楚的。 最好的法子,就是将封云山里里外外给清洗一遍。 就如同当初他踏入嵬州那般。 叶重云没有御剑,凌空而立,沧浪剑也没有拔出,而是动用了霜华剑。 霜华剑被叶重云嵌入封云山的最高峰中,以此为中心,无尽寒霜向着四周扩散,所过之处,皆有叶重云神识清扫,,偌大的封云山,不过顷刻间便银装素裹,反映得明月黯淡。 叶重云在银光之中,雪青色的衣袍成了天地间最别致的颜色。 以一己之力扫尽封云山,叶重云抬手收回霜华剑,转身离去。 在他身形动时,包裹着封云山的冰霜也缓缓消退,却未影响到草木分毫。 叶重云回到了客栈,先是同蔓蔓问候了月扶疏,又约定了明日晚点启程,才走到孟轻舟的门前。 孟轻舟还未熄灯。 “孟少侠?”叶重云叩了叩门。 孟轻舟回到封云镇之后就立即抛下他跑回了客栈,叶重云心里不放心。 孟轻舟此时正盘腿坐在床榻上,额间汗珠密布,他敛了敛心神,才回应道:“做什么?” 21. 第 21 章 《成为逆徒师尊后》全本免费阅读 [] 封云山的麻烦解决了,封云镇也恢复了和往日一样的活力,各家铺子客栈早早地就开了门,准备新一天的劳作。 叶重云早早地起了,没在房间里逗留,而是坐在客栈一楼,看着重新焕发生机的封云镇。 “叶少侠起得生早。”月扶疏睡足了觉,这会也起来了,蔓蔓拎着行李跟着,后面还缀了一个孟轻舟。 客栈掌柜看他们人齐了,立马端上了热饭热菜,全是最好的:“几位,这是小店提供的饭食。” 月扶疏:“劳烦掌柜准备了,蔓蔓,把钱付给掌柜。” 掌柜推拒了:“不用不用,你们解决了封云山的麻烦,我这客栈才能接着往下开,我不过是提供一顿饭食,哪里还好收钱?” 蔓蔓自己不好拿主意,看向月扶疏,月扶疏看向叶重云。 叶重云心知掌柜绝不可能收这钱,要真收了封云镇其他人非得指着他鼻子骂,便对月扶疏点了点头。 “那就谢过掌柜好意了。”月扶疏客气道了谢,才坐下用饭。 叶重云和孟轻舟吃不吃都无所谓,月扶疏和蔓蔓却是必须要进食的,不过坐都坐下了,吃一点也行,修行也不是非要当苦行僧。 孟轻舟一言不发,甚至可以说是沉默,埋头用早饭,显得很是自闭。 “孟少侠,你修炼太辛苦,累着了?”叶重云很难不关心自己徒弟,“我瞧着你不大有精神。” 孟轻舟囫囵咽下饭菜:“今天清晨忽然回过神,想到了夜里所见的恶心玩意儿。” 叶重云轻叹,他的徒弟真是受罪了。 “不要放在心上,都过去了。”叶重云开口宽慰。 孟轻舟含糊应了下。 他哪里是被穆狄那堆操作吓到了,他是还在担心进入自己身体里的浊气,愣是不出来,真拿他身体当自个家。 也不知浊气为何要往他体内钻,总不能是跟他的魔神血脉有关吧?前世也不曾出现过这种情况。 在客栈用了早饭,就要上路了,昨叶重云说了不放心的可以与他同行,大家便都等着,人多看着也更有安全感。 蔓蔓扶着月扶疏上了马车,孟轻舟紧随其后,他们乘坐的马车走在最前边,其余人在后边跟上。 三名白帝山弟子落在镇子口,目送他们远去。 马车进了封云山走的是官道,山里的官道要窄些,不过容纳马车通过还是绰绰有余。 叶重云不主动开口说话,孟轻舟更是安静,月扶疏在马车里摇摇晃晃以至于犯困,蔓蔓驾车,一时之间只有马车前进的声音。 “小姐,过了封云山就是燕州,可要在燕州停留?”蔓蔓沉默着驾车,在马车将要走出封云山之际,终于打破了寂静。 月扶疏没急着回答,而是问了叶重云和孟轻舟的意见。 “燕州以揽聚世间天材地宝闻名,倒是可以停一停。”叶重云道。 他还要给月扶疏做傀儡替身,手上没有合适的材料,在燕州寻摸一番,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孟轻舟:“我没意见。” 月扶疏:“那我们就进燕州城。” 要是进燕州城,就得走另外一条道,不进燕州城的话,沿着官道一直走,天黑前还能找到镇子落脚。 月扶疏这亏空的身子,到底不适合赶路,更何况她被勒令前去皇城,对方可不顾着她,还是得自己体贴自己。 蔓蔓和跟在他们马车后的队伍说了一声,要进燕州城的还可以同行,不去的就在此处分道扬镳了。 燕州是大城池,连修行者都很常见的地儿,在那里吃喝拉撒都得花钱,去的人不多,最后跟着马车进燕州的只有三三两两。 进了燕州城,就各奔东西,蔓蔓驾着马车,直直往最繁华的地带走。 燕州繁华,到底也还是人族城池,流通的不是灵石丹药这些,月扶疏家里并不差钱,有条件时自然要去好的客栈住,而且正是因为燕州繁华,乱子也不少,越是繁华的地方才越安全。 蔓蔓对燕州城还算熟悉,找了个以前住过的客栈,要了三间上房,先付了两天的房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