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妻》 1. 怀疑 [] “江芷萝,今日你若是敢踏出这个门,就别想再回来!以后在外面被别人欺负受了苦后悔了,就算跪下来求我,也别想我会多看你一眼!” 一贯冷静自持的男人第一次在人前不顾形象的拍桌怒吼,只为了能让眼前的人回心转意。 可堂前站着的女子只在听到话的瞬间眉间闪过一丝痛苦挣扎,很快便隐没于无形。 明明身形瘦弱,可说出的话却坚定无比:“父亲,女儿绝不会后悔。” “你!”男人气红了脸,“好!好的很!你滚,现在就滚!从今以后我再也没有你这个女儿!” 城门口,一身素衣的男子背着行囊正在焦急的等待,远远的看到女人的身影赶忙迎了上去。 “阿萝,你怎么了?你父亲他……还是不同意你我之事吗?” “修然”女子抬头看着眼前心爱之人,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决绝:“我只有你了,你一定不要辜负我。” 男人的眼中蓄满了心疼,一把将眼前失魂落魄的女子揽入怀中,毫不犹豫的许诺到:“阿萝,我此生定不负你!” ———— 江芷萝感觉自己做了好长的一个梦,睁眼时,眼前的一切都看不太真切,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滑落,伸手去摸却又什么都没有感受到,午后的光影斑驳,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仍在梦中。 可惜这点不真实的虚幻很快就被人打破了。 “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 急促的喊叫由远及近,江芷萝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闭了闭眼起身望向来人低声呵斥: “莽莽撞撞的成何体统。” 红秋立马噤声小心翼翼的上前,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对这位外表柔弱的夫人总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惧怕,特别是她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的时候。 “夫人,你让奴婢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江芷萝面上不显,心却猛的一紧,拢在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握成拳。 她有预感,红秋之后的话不会是她想要听到的。 “说吧” 红秋抿了抿嘴,想到自己查到的事情,不自主的压低了声音:“夫人,前些日子你让奴婢留意老夫人院子,今日晨起奴婢发现老夫人身边的翠兰一大早便神神秘秘的出了门,奴婢悄悄跟了过去,发现她出门后径直去了朱雀大街的一家医馆。” “医馆?可是婆母身体有不妥?”江芷萝眼中划过一丝担忧。 “不不,夫人放心,老夫人身体康健着呢,今早还用了一盘芙蓉糕两碗羹粥。”红秋想起来老夫人的饭量都忍不住恶寒。 “翠兰进了医馆没多久,就带着个大夫又出来了,两人一路走小巷子绕来绕去,最后在乌衣巷尾的一间小宅子前停了下来,敲门后没两下就被人迎了进去,奴婢没办法探查到更多的消息只能先回来告诉夫人。” 乌衣巷……江芷萝想起来前两次她在街上遇到纪修然,他急匆匆离开的方向不正是……乌衣巷吗…… 京都城里最出名的几家秦楼楚馆可都在那条街上,她当时还想没有人会大白天的去……原来是与人有约。 会有正经人家选在那种地方安家吗? 那间宅子里住着的又是什么人?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红秋见她一直没说话,有些担心。 江芷萝在她的眼神中慢慢转身回到躺椅坐下,眼神平静的可怕。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红秋终于听到她的声音:“今日我交代你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 红秋连连答应:“那夫人,老夫人那边,还看着吗?要不要奴婢去查一下那间宅子里住的” “不要”江芷萝厉声打断她:“没有我的允许,什么都不许做,老夫人那里……也不必再盯着了,就当今日你什么都没有发现。” “可”红秋想再说些什么,看到江芷萝的眼神生生止住了,她有些不明白,连她都能看出来这件事有蹊跷,夫人之前那么急切的想知道真相,如今好不容易有眉目了为什么不继续查了? 大人和夫人是患难夫妻,两人真心相爱,这些年大人对夫人的宠爱丝毫做不得假,夫人虽甚少言语,可谁都看的出来夫人有多爱大人,若是大人真的在外……不对,夫人应当是相信大人不会做此等事,所以才不让她继续查的吧! ———— 傍晚时分,纪修然回府了,回来后先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请安,之后便来寻江芷萝,彼时江芷萝正在临帖,临的是诗经卫风氓篇,正写到“信誓旦旦”时,纪修然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许久不见的开怀。 见她在临帖,忍不住一番赞叹:“夫人的字真是让本官都有些自愧不如。”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甚至有些难以察觉的嫉妒之色。 江芷萝笑了笑没接话,放下笔到一边给他斟了茶:“夫君今日可是遇到什么喜事了?瞧着这般高兴。” 纪修然接茶盏的手一顿,马上又恢复如常:“夫人看错了,并无什么喜事,只是见着夫人高兴罢了。” 带着讨好的话,江芷萝闻言勾了勾唇角眼中却无半点笑意,她转过身状似无意般提起:“我这边到是有一件趣事,夫君可要听。” “哦?是何事能让夫人感兴趣?”纪修然有些意外,江芷萝一贯对别家的事漠不关心,往日里他同她讲起那些家长里短,她总是一副毫不感兴趣的模样。 江芷萝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拿在手里却没有要喝的意思。 “大理寺丞江大人的府上今日派人来送了喜帖,说是下月初三要给家中长子办周岁宴。” “大理寺丞?江原?”纪修然大惊:“他妻子何时有孕的,孩子都快满周岁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从未听说?” “那孩子,不是江夫人所生的。江夫人早些年受了伤,难有身孕一事早就是京都人尽皆知,若真有身孕肯定恨不得敲锣打鼓昭告天下,又怎会瞒着这么大了才让人知道。” 难得听到同僚的八卦,纪修然自然来了兴趣:“哎呀我的好夫人,你快别卖关子,同我仔细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原同他是同一批入朝的,两人当年成绩相当,又同时被陛 2. 争执 [] 江芷萝晚上睡得不太好,纪修然下午时候说的话一直在她耳边环绕,此时她竟有些庆幸近些日子纪修然托词忙官署的事情,每天入夜便往外跑,他们已经快月余不曾同房了。 她不想深究出门后的纪修然究竟去了哪个方向,是官署还是乌衣巷,亦或是别的什么地方。人心若是野了,强留也是留不住的。 第二日一早,江芷萝正准备出门,老夫人院子里突然来人让她去一趟。 江芷萝对这位婆母谈不上喜欢或者厌恶,并且她也能看的出来,这位婆母对自己并不那么满意。她当初同纪修然在一起的方式,太过离经叛道,聘为妻,奔为妾,没有拜过天地父母,江芷萝即使占着纪修然正妻的名头,总有人觉得她名不正言不顺。 再加上江芷萝同纪修然在一起三年多了,可一直不曾有身孕,外面难免有谣言传她是否同江夫人一样难以有孕,江夫人一心想抱孙子,听了这些自然对她更为不喜,言语磋磨是常有的事。 就像现在—— 江芷萝已经在院子里站了快一个时辰了,明明是她将人喊来的,可偏要摆足了婆母的架子,每次不等个把时辰是不会让她进屋的。 院子里站了不少下人,看她的眼神都透露着同情,江芷萝早就已经习惯了,纪修然的家世她早在选择他的时候便一清二楚,虽然教养出了做官的儿子,可婆母和公公其实都没读过什么书,公公还好些,虽然有些爱炫耀,做派也有些浮夸,但自视身为男子也不会为难她一个小女子,可婆母就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 婆母说话直接又十分粗俗,时常让她有些难以忍受,她已经尽量躲着不与她见面了,没想到还是避无可避。 又站了半柱香的时间,屋里终于来人让她进去,江芷萝只觉得两腿站的都有些软了,可若真要让她选择,她宁愿再在外面站几个时辰,也不想进去直面接下来的难堪。 一进屋,江芷萝还没来得及露个笑脸,婆母就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顿到了桌面上,生怕外人看不出来她不高兴。 “芷萝啊,江家要给长孙办周岁宴,这事你听说了吗?” 果然是为了这事,江芷萝就算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此刻也难免心寒。 “儿媳已经收到江家的请帖了,过两日会亲自上门祝贺的。” 这回话明显没回到老夫人的心上,老夫人皱眉问她:“除了这个,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儿媳愚钝,不知道母亲是指什么?” “你”老夫人看着她装模作样的样子,心中的怒火陡然升腾起来。 “江原和修然年龄相仿,在朝中职位也相当,如今别人长子都周岁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让我抱上孙子!你真想要纪家断子绝孙不成!” 江芷萝很想同她争论,江原明明比纪修然长了整整两岁,而且别人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正六品,纪修然仍是个小小的七品官,哪里相仿了?可她知道这话若真说出来,今日怕是不能善了,只能垂头不发一言。 她这副模样落在老夫人眼中便是心虚了,于是更加的膨胀。 她坐了下来,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其实这女人生孩子啊,就是鬼门关过一回,说不定就丢了命,同样身为女人,你若真不能生我还替你松了口气,只是这孩子,也不一定非得要自己生啊,我听说江家那个长子,不也不是江夫人亲生的吗?可现在大家还不是都只认他是江夫人的儿子?是不是亲生的又有什么关系,你说是不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江芷萝若想再装听不懂就有些自欺欺人了,她抬头看着眼前努力挤出一个慈眉善目表情的老人,扯了扯嘴角悠悠问到:“那母亲觉得儿媳该如何做?” 听她这样说,老夫人还以为她是妥协了,喜出望外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就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你能想通就对了!这件事情我都已经替你想好了,这既然要生的是我们家的长孙,那女子的身世一定得清白,长像也要好看,最好是读过些书,这样伺候修然的时候才会讨喜,重点还是要个好生养的,这一个孩子难免有些孤单,至少得要两个,不!三个……” 江芷萝在一旁麻木的听着,婆母的嘴在她眼前不听开合,唾沫四溅,嘴里的每个字落在她心上都跟针扎似的,此刻她只觉得自己像极了个笑话。 婆母的话还在继续,已经说到要生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了,而她嘴里应该身为这些孩子嫡母的她,从头到尾连个影子都没有。 “够了……真的够了……”江芷萝只觉得无比厌烦,她第一次在婆母面前说话带上了愤怒:“家世清白,长相端正,知书明理,是不是还要会教养孩子?陛下前年大选也不过这些要求了,京都城中门阀世家聘妻也不过如此,母亲是真想给夫君纳妾吗?哪个清白人家会把自家知书达理的女儿送来给人做妾?” “你!”老夫人没想到她竟然敢驳斥她,气的怒目圆瞪,伸着食指凶狠的指着她:“这是你和婆母说话该有的态度吗?果然是不懂规矩,难怪会做出和人私奔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我纪家有个不知廉耻的当家夫人,难道你还不准我给我儿子找个能长脸的女人吗!” 纳妾长脸?江芷萝被气笑了,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老夫人为了早些抱孙子,对江芷萝软硬兼施,刚刚对她厉声呵斥完,又摆出一付主动退让的模样:“我知道你和修然感情深,正因为如此你更要为他考虑,若是你觉得那女子整日在你跟前碍眼,那就不让她进府,我让修然在外面另置一间宅子,把她养在外面,对外你还是修然唯一的妻子!” 说完这话,老夫人似乎觉得自己做出了很大的让步了,江芷萝没有道理再不接受。有些殷切的看着她。 江芷萝此刻只觉得心灰意冷,她 3. 赴宴 [] 若是往常,两人心意相通,情到深处自然而然,可是现在……她只要一想到这人抚摸她的手不知牵过多少女人的手,她就只觉得恶心。 她抽出手正欲说些什么,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纪修然脸上带着被人打搅的不悦,江芷萝却先她一步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她从未觉得和他待在一个房间里,竟然会有窒息的感觉,此时此刻无论是谁都好,她只想离纪修然远远的。 门外站着的是纪修然的贴身小厮,看到开门的是江芷萝,出口的话生生又咽了回去,有些慌张的说有急事要向大人汇报。 纪修然已经来到门口,皱眉问何事,小厮有些为难的瞥了一眼一旁的江芷萝,纪修然抿了抿唇,转头看向懵懂不觉的妻子,眼中划过一丝几不可闻的心虚:“夫人,官署有些事情,我要先去处理,你” 哪有官署会半夜三更让手下的人去处理事情,还是个无关紧要的角色,江芷萝没有拆穿他的谎言,通情达理的关心到:“官署的事情耽搁不得,夫君快去吧,夫君忙于正事,也要小心自己的身体,想来夫君来回赶路实在辛苦,不若今晚办完事就先在官署暂歇吧。” 见她如此“明白事理”,纪修然感动不已:“娶妻如此,夫复何求啊,夫人也莫要太辛劳了,等我忙完这阵子,一定好好补偿夫人。” 江芷萝浅笑不语,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纪修然转身离去的时候,她竟从他眼中看到愧疚。 不过就算那是真的,也和感动没关系,她只觉得羞辱。 确定了纪修然不会回来,江芷萝这一夜竟难得睡了个安稳觉,醒了后看见空荡荡的身旁,竟也丝毫不觉得失落,反而有舒了一口气的解脱。 中午时候,红秋进来时面色有些不好,她询问发生了何事她又扭捏许久不言语,直到她有些不悦才道出了缘由。 “今早老夫人在珍宝阁挑了一套价值不菲的首饰。” 江芷萝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原来是这种小事,不由得轻笑:“她喜欢就让她买就是了。”只要她别一天到晚的找她麻烦,不过一套首饰,就当破财挡难了。 “夫人,这不是重点”红秋突然变得有些急躁:“重点是老夫人派人把这套首饰送到了乌衣巷那间宅子了!” 江芷萝拿笔的手微微一顿,送到……那边了吗? 她心中一阵发冷,老夫人因为出身不好,早些年一直省吃俭用,可以说已经到了吝啬的地步,来京都后也是一个劲的只想在她身上捞钱,但都是只仅着自己,还从未见过她送别人什么东西,当初婆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更是小气的在身上掏了好一阵才掏出一只一看就是残次品的镯子,还说是他们纪家的传家宝,她一次都没带过,她经常出门同一些夫人小姐聚会,若真是带着那镯子,只怕会贻笑大方。 省了半辈子的人突然就大方了,看样子乌衣巷那位,是真的十分合他们母子心意了,只是拿着她的钱去给儿子的外室花,是真以为她蠢还是根本不把她放在心上? “夫人,你快想想办法啊,可不能便宜了外面的贱人啊!老夫人花的可都是你的钱啊!”说完才惊觉自己失言,想捂嘴已经来不及了。 有些害怕的去看江芷萝的脸色,见她神色无常才小心松了一口气。 虽然如今几乎府上人人皆知大人在外面养了个外室,可只要那女人没被带回来,夫人和大人没有承认,就不算过了明路,就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就算是为了夫人的面子,也绝不能主动撞破让她难堪。 “讨回来?如何去讨?打上门去吗?”江芷萝好笑。 “我”红秋闭了嘴,她刚刚太冲动了,此时生怕再说错了话,惹得江芷萝不快。 江芷萝当然不可能打上门去,她还丢不起那个人,但是若要让她就这么忍气吞声,那也不是她的性格。 她思索半响,抬头吩咐红秋:“你去告诉珍宝阁的掌柜,从今日起,纪府的账一分为二,我拿的仍旧记在我头上,剩下的老夫人,大老爷和少爷那边的账单独记一份。” 红秋闻言大吃一惊,夫人这是要……要同大人分家吗?不会…… “若是这样,珍宝阁……可能不会再同意老夫人再随意的拿东西了吧?” 珍宝阁里的东西都价值不菲,向来是银货两讫的,若不是因为夫人同珍宝阁的少东家有一些交情,珍宝阁怎么可能会允许老夫人在里面想拿什么拿什么,还能赊账,每月只管上门找夫人讨要,恐怕老夫人根本不知道这两年她在珍宝阁拿的东西到底价值多少。 “你只管将我的话告诉掌柜的就好,老夫人要拿什么还是一切照旧,我不会让他做亏本买卖的。” 红秋不懂,但她感觉江芷萝好像在憋什么大招,但她不敢问,忙不迭跑去传话去了。 江芷萝确实有自己的想法,也存了不好的心思,但她希望这心思这辈子都不会被摆到台面上来。 之后连着两天纪修然都没有回来,直到江家长孙周岁宴,他匆匆赶回来,身上还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脂粉味道,一股浓厚的水仙花味,熏得她快要站不住脚了。 她伸手拿过一旁摆着的待会要送的贺礼,借此躲过了他伸过来想要揽住她腰肢的手,纪修然的手顿时尴尬的停在了原地,他觉得不解,可看见江芷萝仍旧笑着的模样,又觉得或许只是自己想多了。 之后出门时江芷萝也刻意落后了一步,往常的她喜欢和他走在一起,两人说笑似一对神仙眷侣,那时总被老夫人训斥她不懂规矩,女人怎么可以和男人平起平坐,之后在外人面前她都会注意,但私下仍旧我行我素,那时候她可能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主动选择后退一步,不再和他同行。 江家是大户人家,江原本人又是朝中新贵,他的宴来赴宴的人自然不少。他们来的时候院子里人已经来了不少,送上贺礼后,纪修然被 4. 刺客 []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求求你……”拼尽全力的挣扎,就差对着身后的刺客指天发誓自己绝对会保守秘密。 江芷萝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想象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落下来,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缓缓睁开眼睛。 身后男人的手仍旧掐着她的脖子,她不清楚身后人还有没有杀心,这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她感受到脖子被慢慢放开,身后强势恐怖的气势微微远离,她的手才微微颤动,瞳孔放大,似不敢相信男人真的就这样放过了她,半响才颤颤巍巍的转过头往后望了一眼。 假山里光线昏暗,男人又站在暗处,她看不见男人的脸,只感受到男人很高,她只到男人肩膀处,身材壮硕,十分有压迫感。 她怕惹得男人不快,赶忙移开了视线不敢再看。 殊不知她在看男人的时候,男人也在看她,阳光透光山洞的孔洞照进来散落在了她的身上,站在光影里的人双眸含泪,脸颊通红,明明害怕的要死却还要强装镇定的模样,是摄人心魄的美。 “你是哪家的夫人?”看不清模样的男人突然开口问到。 江芷萝不想说,她怕之后这男人还会找她麻烦。可她不敢不说,她的小命还在别人手里握着。 颤颤巍巍的报上纪修然的名字,男人半天没说话,看样子是根本不知道纪修然是谁?这也使得江芷萝越来越怀疑男人的身份。 假山里江芷萝同陌生的刺客正僵持着,突然听闻外面一阵吵闹,似有人在大声呼救,可没有喊两句便只剩呜咽,应当是被人用东西堵了嘴。 外面脚步声杂乱无章,应当是有不少人,紧接着她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低声吩咐了些什么,那呜咽声便更加撕心裂肺了。 人的天性都是八卦的,即使身后还有死亡威胁的时候,江芷萝还是没忍住稍稍移动脚步,透过假山的缝隙偷偷的望向了花园湖边的热闹。 她看到江夫人带着四五个丫鬟奴仆站在湖边,有两个仆从还押着一个女子,女子看着二十出头的模样,垂着头看不太清楚长相,从隐约露出来的侧脸可以看出来是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挽着妇人的发髻,只是此刻头发凌乱,嘴里还塞着东西,奋力挣扎的样子像个疯妇。 江芷萝还在想这是哪家的夫人,怎么得罪江夫人了,便见那两个奴仆押着那女人到了湖边,看样子竟是要推下去。 江芷萝惊呆了,这……江夫人疯了不成?今日可是江家长孙的周岁宴,不远处的前厅朝中重臣和命妇都到了,她这是想在众目睽睽下杀人不成? 她本想着江夫人可能就是吓唬吓唬,结果一眨眼的功夫,那女子就被按到了湖边,眼见着要落水里了,远处一人急匆匆的跑过来,人未到声先至,厉声呵斥让人住手。 江芷萝看着明显是匆忙赶来的江原,不由得扬了扬眉,心中感慨真是好一出大戏啊! 她一心都在外边的热闹,因此也错过了假山里的陌生男人从始至终眼神都未从她身上挪开过,看到她兴奋的小表情嘴角不自觉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江原来了,那些奴才自然不敢再放肆,被押着的女人绝境生还喜极而泣,只是还没来得及委屈,一旁的江夫人见无人行动,竟毫不犹豫的抬脚,干脆利落的将人狠狠的踹到了湖里。 “……哇……”江芷萝惊呆了,江夫人出身名门,最讨厌武力解决问题,没想到竟也会有伸脚踹人的暴躁时候。 身后的男人看着她惊讶的小表情,竟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不仅江芷萝没料到,外面的奴才和江原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江夫人竟然这么大胆,尤其是江原,震惊过后便是愤怒,看着湖边站着还在发愣的奴才,怒骂:“还不快下去救人是都傻了吗!” 众人这才如梦初心,急忙去看落到湖里的女人,女人嘴里塞了布,手又被反绑着,连挣扎都做不到,此刻湖面上就只剩了个头了,一群人连忙跳下去救人。 好在湖里水不深,女人很快被救了上来,呛了两口水,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本就狼狈的身体健康如今更加惨不忍睹了。 这下不用委屈了,江芷萝看着都觉得惨。 江原见女人没有危险后松了一口气才转头愤怒的盯着江夫人,厉声质问:“唐宁,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江夫人看着暴怒的丈夫,心中没有丝毫的害怕,灿若秋水的双眸里划过一丝隐忍的难过,看向江原的眼神冷静的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江原,是我疯了吗?你们江家,不要欺人太甚了。”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 不知两人之间是发生了什么,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江原沉默了良久,最终才像是妥协一般往前两步,牵住了江夫人的手:“夫人,我知道你是生气母亲今日带着蓉儿一起出现,我事前也不知道母亲会突然这样安排,但不管她出不出现,你才是江家的当家主母,也是孩子唯一的母亲,她顶替不了你的位置,你安心些,别闹了好不好?” 不知是那句话触及到了江夫人敏感的神经,江夫人的眼神变得比之前更加锐利,生气的直接甩开了江原牵着她的手。 “江原,你当我真的稀罕你江家当家主母的位置吗?你还记得我们成亲的时候你许诺过什么吗?当初你突然一声不吭抱着个孩子回来,当时你是怎么告诉我的?你说你是情非得已,遭人算计,你们一家人都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唯独瞒着我,后来你又说你只认孩子,绝不会让那女子进门,如今不仅要给那个孩子大张旗鼓的办周岁宴,让我唐宁成了全京都城的笑柄,你母亲今日还带着这个女人堂而皇之的进府,让她随侍左右,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她的身份?怎么,是嫌我还不够丢人吗?” 江芷萝听着两人的对话,总算明白过来那被扔进湖 5. 试探 [] “不……我不会的,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放心。”她一脸保证的向男人许诺,眼神坚定的像是生怕眼前的人不相信她。 男人似乎笑了笑,示意她离开,江芷萝一直等着,见此立马转身,急切的想要离开,刚走了两步,却又不知为何彳亍了起来,随后有些纠结的转过身望了男人一眼。 男人挑了挑眉:“怎么?不想离开了?” 江芷萝摇头,抿了抿唇鼓起勇气才小心翼翼的指了指他捏在手里的东西:“你……能不能把我的玉佩还给我?” 那块玉佩对她有特别的意义,她不想落在陌生人手里。 男人看了眼手中的玉佩,成色一般,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上面雕刻的东西好像有些特别,像是某种特殊的字符。 “这东西对你很重要?”他问。 江芷萝点点头。 男人凝眉:“不会是什么定情信物吧?” 江芷萝沉默了一瞬后轻轻摇了摇头:“不是定情信物,是……是家中人给的,祈福的。” 男人做恍然大悟状,江芷萝期盼的望着男人,以为他知道了答案后就会将东西还给他,却不料男人确实将玉佩举起来了,却在她伸手准备去接的时候眼疾手快的将玉佩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江芷萝惊呆了,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你看见我灭口,我手中若是没点你的东西拿捏你,你若是反悔了出去就告密,那我不是冤死了?”男人一本正经的说到。 江芷萝着急的保证:“我不会反悔的,说了不会就不会,我发誓!那是我家人留给我的东西,对我很重要,求你了,把玉佩还给我吧!其他的你要什么都可以!” 玉佩是私人之物,而且那块玉佩她几乎从不离身,不少人都曾见过,若是被人知道她的贴身玉佩在一个刺客身上,那她就算有一身的嘴也说不清了!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把玉佩要回来。 面对她的一再保证,男人却是恶趣味的一笑:“不要,我就喜欢这块玉佩!” “我都没有看清你的长相!我怎么告密!”江芷萝气急,脱口而出从刚才就一直想说的话,这人从一开始就站在角落里,没露出过真容,她去告什么密啊! 男人却是完全不管:“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骗我?” 假山外传来小声的呼喊,江芷萝听出了是红秋的声音,估计是见她出来的太久了,忍不住出来寻她。 她快要急哭了,偏偏男人还是没有丝毫松口的模样,眼见着红秋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好像还听到了纪修然的声音,若是让纪修然看到这个场面,她和一个陌生男人在假山中,那…… 她根本不敢想那之后会发生什么! “你!你要怎样才肯还给我!”她压低声音询问男人。 男人想也没想回答:“说不定哪天心情好了这玉佩就会自己出现在你房中了呢!回去等着吧!” 江芷萝气的失语,感受到男人戏谑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红秋的声音就近在耳边,江芷萝心中着急,终究还是更担心被红秋和纪修然发现,愤愤转身,离开前还不甘心的瞪了男人一眼,恐惧都因为气愤抛到脑后了。 快速的从假山中钻出来,江芷萝匆忙整了整衣服装作刚从别处过来的样子对着红秋招招手:“我在这里。” 纪修然是和红秋一起出来寻她的,听到她的声音,纪修然比红秋反应更快两步迎了上去,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担心。 “你去了何处?怎么找了你这么久都不出来?”纪修然四处看了看,寻找她刚刚可能的藏身之处。 江芷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自觉的往一旁挪动了些,害怕纪修然发现假山里藏着人。 “夫人,奴婢和大人找了你好久,前院江大人和江夫人来了,宴会快开始了。”红秋上下巡视着她的身上,看她有没有出什么意外。 江芷萝摇头:“没事,我就是走岔路了,夫君,我们快回去吧,一会宴会开始了我们不好晚到的。”说着她手不自觉的握住了纪修然的手臂,一副全然依赖的模样。 纪修然受宠若惊,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段日子他总觉得江芷萝对他冷淡了许多,他以为是她发现了那件事了,所以最近都不敢回去,怕看到她疏离的眼神。 如今见她主动亲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立马反握住江芷萝的手,此刻江芷萝说什么他都会说好,连连点头牵着人便往前院走。 江芷萝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情急之下做了什么,这种下意识的依赖是朝夕相处好几年养出来的默契,一时半会还改不过来。她试着抽了一下手,没抽出来,纪修然还握的更紧了,她也就随他去了。 刚刚死里逃生,又惊又气,这时候有个人牵着她至少让她惊慌的心有了丝毫安全感。 离开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假山的方向,从这里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她却仿佛看到了此刻男人正倚靠在假山上,朝着这个方向冷冷的看着。 一想到她的玉佩还在那人的手中,而她连他姓甚名谁都不清楚,就觉得慌乱不已。 而一切也正如她所料,此刻的假山里,男人正随意的依靠在一块石头上面,终于舍得从阴影里露出来的脸,展露出惊心动魄的俊美容颜,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一双薄唇透露出绝情的味道,女娲的炫技之作,让人见之绝对再难忘。 男人从怀中掏出那块玉佩仔细欣赏,脑海里不由又想起女人倔强的身姿,听八卦时候脸上情难自禁露出来的可爱小表情,同他争论时候的不服气,就连最后瞪他那一眼,都带着不能言喻的韵味。 想到这里嘴角不自然的轻轻勾起,手也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玉佩,又想起了刚刚她离开的时候,同她牵手的男人,摇了摇头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6. 恶化 [] “不可!”纪修然闻言几乎是立马跳起来否决,若不是因为在大庭观众之下,只怕刚刚已经拍桌子了。 他可能也发现自己反应太大了些,环顾四周见无人关注后才故作正经的坐回椅子上,江芷萝眼神愣愣的看着他,似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激动。 他有些不自在的清咳了两声,随后才说到:“夫人万不能有此等想法,那慈幼局的孩子,大多来历不明,父母家世都不知晓,说不定里面就有哪个罪人之子,若是将这样的孩子带回家,那岂不是会家宅不宁!所以那慈幼局的孩子万不能带回家里啊!” 他此刻语重心长,历数慈幼局的弊端,全然忘记了当年为了讨好贵妃,上奏为慈幼局请功之事,恍若不是他做的一样。 当年为了帮他,贵妃带着众女眷去慈幼局施粥事她费了不少心思,对京都城外的慈幼局自然也都有了解,若说其他地方的慈幼局管理混乱她还相信,可是京城外的那些,都是贵妃亲自派人打理的,绝对不会出岔子。 她没想到纪修然竟然会为了达成目的,指鹿为马,颠倒是非黑白,这真的是她当初深爱的那个男人吗? 她还记得当年初见在大街上,她就是因为他为一个老婆婆打抱不平,仗义执言和不畏权贵才一眼倾心,此后跟随他风雨飘摇好几年,却不料不知何时他竟变得如此陌生,陌生到她都不敢认。 “夫君,你是不是” “大人!出事了!” 两人的谈话被突然出现的第三人打断,是纪修然的贴身小厮,江芷萝这才想起从今日见到纪修然开始,她好像就没看到这人,此刻突然出现,看样子是被纪修然安排在了别处,那可是从不离身的奴才,是有多不放心,才要把最信得过的人留下照看。 她沉思间,那小厮已经在纪修然耳边说完了话,纪修然脸色大变,竟是起身就准备离开。 江芷萝匆忙将人拉住:“夫君,今日可是两家嫡长孙的周岁宴,你还未曾见过江大人和江夫人,就这么不打招呼的离开,是否也太失礼了!” 纪修然似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此刻身在何处,江芷萝以为他懂的起码得轻重缓急,今日朝中要紧的人都在此处,正是结交的好时候,他若是在此刻不告而别,其他人会作何想?江原夫妇又回作何想?他同江原的关系本就剑拔弩张,真要错过这难得的示好的机会,以后可就真的再也无法挽回了! 江芷萝想了很多,此时此刻她甚至愿意放下心中的肿胀不快,主动挽留他,她甚至心里想着只要他留下来,不要让她在众人面前难堪,她会考虑尝试去接受和另一个女人去分享她的丈夫,答应那个女人进府,看着他们在她眼前恩爱…… 即使这些场面只要想到一个她就觉得心痛难忍快要窒息了,但是她仍旧如此悲哀的渴求着。 可她显然高估了自己在纪修然心中的分量,纪修然看着她哀求的表情,脸上闪过挣扎后,却是咬着牙沉默的将她拽着他袖子的手推了下来。 眼见着自己的手一点点滑落,直到彻底送开,江芷萝眼中最后的那点期望终究是落空了,最后的渴求,最后的希望,那一瞬间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 “我……我真的有很着急的事情,对不起阿萝,你帮我向江大人夫妻解释一下吧,我必须得离开。” 说完转身就跑了,连四周不断投递过来的好奇和探究的眼光都全然不顾。 纪修然走了,江芷萝从头到尾都垂着头让人看不出表情,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抬起头来,脸上却不见丝毫的伤心和慌乱,反而带着盈盈笑意。 她在众人的视线中整了整衣服,在众人的视线中抬步朝着江原夫妇的方向走过去。 走到两人跟前她脸上仍旧带着笑,对着两人说到:“大人和夫人见谅,夫君他有事先离开了,等过两日他忙完了定让他亲自到府上致歉,恭喜两位,也祝小少爷平安顺遂。” 江原和江夫人脸上也有些不好看,毕竟被人当中下了面子,可眼前的江芷萝是无辜的,两人就算再不高兴,也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弱女子摆脸色。 两人受了江芷萝的礼,对纪修然刚刚的行为闭口不谈,江芷萝也无心替他辩解,她想着便就这样吧。 她就这样一直待到宴会结束,看那位嫡长孙抓周,又用了膳,现场热闹不已,似没有人记起纪修然的不告而别,却没法忽视从头到尾不停落在她身上的同情和奇怪的眼神。江芷萝都假装没有看到,也没感受到。 晚上用完膳后她准备离开,离开前鬼使神差的竟又走到了后院那片假山处,她挂念着自己的玉佩,想着那男人会不会还在那里,她能不能再想办法把自己的玉佩要回来。 到了假山处,假山里的尸体已经消失不见,那个刺客男人更是没了踪影,果然如此,她也是糊涂了,那人怎么可能一直待在此处。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假山外突然传来清脆的一道响声,似肌肤碰撞的声音……江芷萝震惊,这是有人挨了巴掌? 没想到这个地方竟然如此多的事故,好戏一场接着一场,江芷萝只觉得无语,这是什么运气还一天之内都被她碰上了,她还在考虑是躲起来还是想办法先离开的时候,外面的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吵闹起来。 “唐宁,你把孩子交给我,这孩子以后由我亲自教养,不用你插手!” 这声音,江芷萝仔细辨认了一下,才听出来是江家老夫人的声音,她一直知道江家婆媳两关系并不像在外面表现的那么和谐,没想到竟已经恶化到了如此地步了。 “母亲忘了吗?这孩子是你亲自点头记在我的名下的,既然是我的孩子,自然要由我亲自教养,母亲放心,我既然答应认下这孩子,自然会将他当做亲生的来看待,母亲不必担心。”江夫人的声音无波无澜,平淡的不带一丝情绪。 “你 7. 上门 [] “江夫人,秋日寒凉,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鬼使神差的她对着江夫人说了这么一句话,刚说完就惊觉自己失言管的太宽了,正准备转身离开,这次却换江夫人叫住了她。 江夫人脸上还带着刚刚听到那话的不可置信,但她没有过多追问,脸上划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经过一番自我挣扎之后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看着江芷萝说了一句话—— “乌衣巷尾靠着长门大街,门口有一颗大槐树的那间宅子,你若是愿意……就去看看吧。”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江芷萝的回应,转头便离开了。 这次换江芷萝愣在了原地,乌衣巷尾,门口有颗大槐树,这地方若是在月前她或许不清楚是什么地方,可现在…… 江夫人为什么会让她去那里?她是不是知道纪修然在那里藏了人?可她为什么要告诉她?她怎么会知道?除了她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这些疑问不断的在她脑海中萦绕,整个人如坠冰窖,像溺水的人一样疯狂的想要摆脱出来可毫无头绪。 红秋跟着她,自然听到了刚刚江夫人的话,有些担忧的望着她,等她清醒过来扶着她离开的时候,只觉得江芷萝浑身酸软无力,像是随时会倒下一样,忍不住更加心疼。 回到府上,纪修然还没有回来,不仅是他连老夫人和老太爷都不在,听说晚些时间两人正在用晚膳,不知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两人放在碗筷就飞奔了出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江芷萝合计了一下,时间正在纪修然离开宴会后,几人去了哪不言而喻。 江芷萝有些疲惫的回了房间,黑黢黢的房间冷的像个吃人的妖怪,红秋想去点灯被她制止了,现在这个时候,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的不堪。 半响,红秋都以为江芷萝睡着了,突然听到黑暗中传来幽幽的声音:“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有孕几个月了?” 红秋愣了一下,没想到江芷萝会突然问这个,她有些心虚的支吾了一阵,之前江芷萝告诫过她不允许她再调查下去,可她还是没忍住私下偷偷去调查过,原来她的小动作夫人都一清二楚。 知道瞒不过去,她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了她的问话:“有……有五个月了。” “五个月啊”江芷萝在黑暗中轻声叹息,这么大阵势,她还以为是那个女人要生了呢! “那个女人……长得好看吗?”她近乎自虐的问着这些细节,也不知道自己是想知道个什么答案,得到了答案又能做什么。 “不好看!”红秋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个女人长得比夫人你差远了!连夫人你的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简直是扔在人堆里都找不着!” 红秋这话没有任何哄骗的成分,江芷萝的长相,即使在美人遍地的京都城仍旧是能够排到前几的程度,只是她平时太低调,以至于许多人忘记了当年初到京都她也曾因为美貌引起过轰动。 而那个乌衣巷的女人,她曾远远的看过一眼,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迷惑了大人。 她以为她的话对江芷萝会有些安慰,殊不知此刻的江芷萝想的远比她想的还要悲观。 那个女人就算那么平庸,纪修然却仍然选择去照顾她,为了她把她一个人扔在宴会上,婆母和公公也着急的饭也不吃一夜未归的去照看,所以她到底是差在哪了,才会连这样一个女人都比不过。 江芷萝不再说话,她打发了红秋,一个人在黑暗的房间里坐了一晚上,而一直到天亮才听到消息,说老夫人和老太爷回来了,而纪修然仍旧没有回来。 老夫人和老太爷两人年纪大了,折腾了一夜,回来便去休息了,江芷萝换了衣服起身,拉开门红秋就站在门外,正一脸担忧的望着屋里,眼睛下面明显的青黑昭示着她的一夜未眠。 江芷萝惊了一下,有些心疼又有些欣慰,真好……至少她不是一个人。 她带着红秋出了门,路上两人默契的谁也没有说要去哪里,可红秋默默的打点好了一切,找了一辆马车,直奔目的地去了,显然两人心里都十分清楚此行的目的。 这是江芷萝第一次来这条街,因为挨着风月场所,所以往日即使是路过她也会让人加快速度早些离开。没想到有一天会带着人专程来到这里。 乌衣巷的街道并不宽阔,只有几处宅院,所以很轻易的便找到了那间门口有颗大槐树的宅子。 这里虽然挨着风月场所,可此刻是大白天,四周关门闭户,街上安静的有只飞鸟经过都能听到声音,这样寂静的地方确实适合金屋藏娇。 宅子关着大门,江芷萝走上去想敲门又生生止住了,那一刻心中升起畏惧,不是畏惧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二十害怕来开门的若是纪修然,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她该说什么?两人之后又该以什么样的方式相处? 来这里之前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可真到了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勇敢。 她退缩了,红秋在一旁也没有催她,两人在门口站了快一炷香的时间,江芷萝似终于鼓足勇气想要去扣门,可手刚刚碰到门,那大门突然吱呀的响了一声,竟是打开了。 门打开了,不知是不是天意,江芷萝抿了抿唇终究没忍住踏了进去。擅闯他宅,这要是放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可现在她已然顾不得这些了。 宅子占地不小,里面装饰典雅精致,门前花园里的花朵含苞待放,即使在这深秋也是一片姹紫嫣红,足可见平日打理的有多上心。 府上应当没有多仆人,江芷萝带着红秋两人穿过前院走到后面的卧房都一直不曾有人察觉。 第一次来这里,江芷萝完全是无头苍蝇乱转,她边找边在想此刻的纪修然会在何处,会不会不在宅子里而是在官署里,有没有可能这一切都是个误会,她误会了,江夫人也误会了,其实这里住着的女子和纪修然没有任何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