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脑女配自救日常》 1. 系统 [] 当那个自称是【恋爱脑女配自救系统】的电子合成音在脑子里响起的时候,卫绮怀正在去往竹马生辰宴的路上。 卫绮怀仔细回想起来,觉得她这一世过得也不错,重生异世,穿越和修仙都已经亲身体验过了,再来一个系统也不觉得新鲜。 可是—— 恋爱脑?谁? 我吗? 前世阅文无数的她倒是能理解女配自救系统的出现,可一般穿越系统任务不都是什么攻略男主或者拯救男二的桥段吗,为什么到了她卫绮怀这里就是恋爱脑自救了? 她穿越多年,修仙问道,虽然没活出什么大的名堂,但也还算过得自在,她自诩除了多情,没什么别的缺点。 可她怎么就恋爱脑了? 系统的声音还在飞快加载着。 【恋爱脑进度已达10%,进入“一见钟情”阶段。】 【恋爱脑进度已达50%,进入“日久情深”阶段。】 电子合成音清晰地播报道:【系统已激活。】 【恋爱脑女配自救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卫绮怀终于忍不住叫住脑中的声音,并晃了晃脑袋,试图把它甩出去:“等等,等等!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连个道侣都没有,能对谁恋爱脑?” 系统无声片刻,似乎在检测着什么,片刻后才说:【暗恋也算恋爱脑。】 于是卫绮怀也沉默了。 她开始狡辩:“人不风流枉少年。” 系统没跟她废话:【温馨提示:恋爱脑很难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自主意识到自己是恋爱脑。请宿主正视现实,自觉接受改造。】 这……哪来的这么颐指气使的系统。 不会是自己太怀念上辈子的网文了,不小心生出了心魔吧? 卫绮怀心中念起净神诀,半晌后依然听见系统的催促,才发觉全然没用,只好悻悻地接受了事实,并由衷纳闷道:“你是勘测恋爱脑的系统?可是你怎么刚出现就有这么高的进度?” 系统一板一眼地回答:【系统只是刚激活,而非才出现。】 说罢它又补了一句: 【系统激活标准:唯有宿主多年累积的恋爱脑进度达到合格标准50%,本系统才能激活。】 原来是日积月累的数值。 于是卫绮怀又绕回那个问题:“那你说说,我怎么就恋爱脑了?” 系统很显然是个理论家: 【宿主身为爱慕男主而不得的女配,恋爱脑是此类人设身上最常见的降智buff。】 【您从未发现过,您与那些常见的恶毒女配的人设十分相符吗?】 【譬如:相貌出色却并非绝色,资质上佳却不是天才,教养良好,家世不错,形象优秀,遇见女主前几乎一路顺风顺水,受人喜欢,得人爱戴。但内内外外并无亮点,最终只能沦为女主陪衬。】 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在平静的叙述中,将她的人生和境遇抽象为一个个具体的标签和符号,然后告诉她——这是恶毒女配的标准配置。 听上去这好像是很糟糕的事情。 可是…… “可是,这已经是我上辈子求之不得的幸运人生了。” 卫绮怀说。 系统顿了一下,不为所动地继续补充道:【最重要的是,您对男主一见钟情。】 卫绮怀又纳闷了:“男人而已,长得好看还不能一见钟情了?” 【很不幸,这是受角色buff影响、命中注定的一见钟情。】 系统说:【此外,本时空出现了世界观bug,导致三本小说的世界线融合了。而您的某些行为,在一定程度上错上加错。】 “bug还错上加错?我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出格?】 系统微妙地反问了她一声,然后回答道:【正常女配是不会接连对三个男主都一见钟情的。】 “……” 未待卫绮怀追问,系统便主动报出三个名字:【崔晏,卫昭,殷无息。】 卫绮怀这下再也无话可说了。 和系统一番东拉西扯之后,她终于接受了自己是个恋爱脑女配的命运。 哦,还是个多情的恋爱脑女配。 系统说,她串了三个小说世界的剧情线。但是她觉得,严格意义上讲,这不是她的问题。归根结底应该算这个女配人设给她强加的“对男主一见钟情就会恋爱脑”的究极降智buff。 本来这个buff其实也不算特别致命。 但是致命之处在于——这个世上,让她一见钟情的脸并不止一张。 多情自古空余恨。 卫绮怀嗟叹一声。 “大小姐,崔家仙府到了。”卫家随侍撩开辇车的纱帘,笑道,“崔家长公子正在门前迎您呢。” 卫绮怀从车上跳下,拍了拍车前牵引的灵鹤,这才转头看向她的青梅竹马。 崔府长公子,崔晏。 崔家府邸前有一株碧树参天,此时正值花期,锦袍玉带的青年,就负手立于那如星如雪的花树下,斯文清隽,霁月光风。 他身后便是崔家楼阁。那兰房桂室、玉堂金马、如云宾客的显达之景本应无比耀眼,可是只要他站在那里,仅凭一张脸就能夺尽了天下繁华好颜色,使得那气象万千的人间富贵悉数做了黯淡无光的陪衬。 卫绮怀每每看见他,都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一声感叹——“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 * 树下的崔晏本在远眺,经随侍提醒,才瞧见自己的青梅正呆呆立着,面色里有几分纠结,遂神色纳罕地注目,回望的眸中带了几分笑意:“阿怀?怎么不过来?” 许是在路上受的刺激有些大,卫绮怀这时候还没完全意识到“恋爱脑”的对象是崔晏的具体影响是什么。 直到此刻,见了崔晏,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一见钟情就会产生恋爱脑”这个究极降智buff,真的太可怕了。 以往这个时候她都觉得崔晏出来迎她,是待她特殊的表现,可是现在仔细想想:都走神到要别人提醒才能注意得到她,他真的是来特意迎她的吗? 他做出的这幅姿态,有几分真心诚意? 怀疑正在默不作声地扎根。 她很难控制自己不去思考这些。 ……可是此刻竹马这张脸实在是太养眼了。 卫绮怀再怎么别扭也不会和美色过不去,更何况今天她还是特意为他而来,遂暂时压下心头的那点儿尴尬,微笑着向他走去。 “阿晏,生辰快乐。猜猜我给你带的是什么生辰礼物?” 崔晏扫了一眼她手里提着的食盒:“新学的点心?” 卫绮怀叹道:“你猜得好没有诚意,这只不过是个附赠的而已。” 崔晏失笑:“你总是有新奇的点子,我是猜不到的。” “提示一下:你可能见过。”卫绮怀眨了眨眼睛,故作神秘,“生辰礼待会儿我私底下再给你。先说这道点心吧,这可是我师弟最新琢磨出来的点心,没过三天就给我学去了。” “说起来,这道名叫芙蓉团,可是,这点心配料里既没有芙蓉花,这点心上面的图案也并非是芙蓉,你猜猜它为何要叫芙蓉团?” 一道糕点叫什么名字,这种问题对金尊玉贵的崔家长公子来说,是个距离甚远又相当无聊的问题。 但崔晏就有那个本事——无论自己的青梅竹马提出来的问题有多么无聊,他都会以温和语调接下,像他往日任何时候那样:“为何?” “因为这道糕点有他从一位姑娘的先祖那里买来的半张配方,而那位先祖,名字就叫芙蓉……”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讲,他与这位芙蓉前辈的缘分还真是奇妙……” 卫绮怀兴致勃勃地讲着,脑海里又无可抑制地响起先前系统提到的那冷淡至极的三个字:“恋爱脑”。 她声音渐渐低了,因为她恍然发现,似乎一路上都是自己在说,而崔晏偶尔回答也只是顺了她的话茬儿——即便他只说出寥寥几个字就仿佛有无限宽容无限耐心,可如果忽略了他自带柔光特效的脸和声音,简直就像一个不太称职的捧哏。 他的态度足够礼貌,却绝对称不上亲热。 顿了顿,她闭嘴了,看着竹马那张秀色可餐的脸,在脑海中敲开系统对话框: “那个,同时喜欢上三个男主,会出现什么意外吗?” 系统漠然道:【您代替了其他剧情线里对应的恶毒女配的角色,就代表今后您要面临的剧情任务可能会乘以三。】 “任务是什么?” 【本系统总进程,根据恋爱脑程度共分为七个阶段:一见钟情、日久情深、委曲求全、弄巧成拙、不择手段、痴心错付、爱恨随风。各个阶段根据宿主的个体成长情况将设置不同具体任务。】 那七个阶段的代表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词儿吧? 卫绮怀听得头疼,无语凝噎片刻,想了想,又忍不住据理力争:“可是我觉得,我除了很容易被男主的美色欺骗之外,也没受这个buff影响啊。” 【因为此前女主还未出现,剧情尚未步入正轨。女主出现之后,您的情绪和行为会被这个buff所影响,做出譬如陷害无辜女主、强行倒贴未果之类的恶毒女配专属行为。】 “……” 卫绮怀刚想骂它,又听系统继续说: 【而在今日崔晏的生辰宴上,第一位女主将会出现。剧情将会于此处拉开帷幕。】 这才是今日系统出现的真正原因? “好吧,我要怎么样才能赶进度?你刚才说的那几个什么委曲求全、不择手段,听上去都不是什么正经任务。” 【字面意思。请宿主按照恋爱脑女配人设逻辑,完成相关剧情任务。】 “到头来还是角色扮演……等等,不对啊。”卫绮怀想到这里猛地清醒过来,“你这么说,不就成了恶毒女配养成任务了吗?自救在何处?” 【破而后立,方得自救。】 “别给我说这些大道理。” 【关键剧情从属于世界意志,无可避免。只有您的总任务全部完成之后,恶毒恋爱脑女配人设强加给您的负面buff才会彻底消除,届时您将不受女配命运摆布。】 似乎是为了安慰她,系统又道:【此外,还会有终极通关奖励掉落。】 “什么奖励?” 【任务进度达到100%之后方可揭晓。】 “好吧,好吧。恋爱脑女配既然喜欢男主,那她的任务不就是攻略男主吗。”卫绮怀叹了口气,“这听上去和那些攻略系统也没什么区别嘛。” 【有区别。】系统兢兢业业地纠正道,【任务的完成并不取决于男主对您的好感值,只取决于剧情进度。】 “你的意思是,我不需要得到他们的喜欢,只需要按人设表演就可以?听着是轻松些……”卫绮怀自言自语着,忽然愤愤道,“可我现在是个恋爱脑啊,你是不是忘了我还喜欢着男主呢。” 回答她的是脑海里从容不迫的电子合成音: 【所以本系统才叫恋爱脑自救系统。】 “对了,系统,虽然我不需要获得 2. 女主 [] 谢凌屿? “她是谁?” 【原著崔晏的官方cp。】 “没有更详细一点儿的介绍?她和崔晏怎么认识的?” 【本系统只保留了宿主命运相关数据,其余数据缺失,还须宿主自行探索补充。】 她本人命运数据保密,原著剧情数据缺失。 卫绮怀前世阅系统文无数,还真没见过这样不顶用的系统。 “行吧。”她转头就走。 系统忍不住发出了个问号:【您为何离开?】 “不离开还能跟她打个招呼吗?她能站在这里就代表着什么?”卫绮怀叹口气,“不管是崔晏安排她住在这儿附近,还是为她指了这里的路,都算是非同寻常的特殊待遇。我还是不必明知故问了。” 【宿主。】系统说,【您避不开她的。】 “回头再说。” 卫绮怀暂时不想与主角光环打交道。 她走了一会儿,又遇见几个少年人。也是熟人——崔家的小少爷小小姐,崔晏的几个弟弟妹妹。 卫绮怀相当有孩子缘,立刻被他们围上,热切地招呼起来。 系统又在此刻温馨提示道:【宿主,并非是您有孩子缘,而是女配buff加成。】 “这有什么好加成的?” 【铺垫剧情。女配buff让您得到他们的亲近,您温柔亲和,和男主又是青梅竹马,家世相当,在孩子眼里非常般配。您得到他们的支持,女主就会受到他们的排挤。】 “懂了,我是男女主感情的试金石。” 【是绊脚石。】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最后卫绮怀没什么话可说了,但是想了想,她还是决定问出那个终极问题:“对了,系统,你既然都说了我是小说人物了,那能不能告诉我之后的剧情发展?比如……我的结局?” 【数据保密,无可奉告。】 卫绮怀终于在心底狠狠呸了它一声。 和小朋友们打完招呼,卫绮怀在回房间的路上又迎面碰上了自家的随侍。虽说修道之人不喜铺张奢侈,一切就简,世家子女身边的随侍大多只不过是充场面的摆设,可是卫绮怀带来的这几位还真不是——他们是她父亲的属下,此次随她前来赴宴也是另有任务在身。 她随口道:“张叔,父亲这是让你去做什么?” 张叔道:“大小姐不如猜一猜?” 她本来没想着张叔真告诉她,可是既然他有心思和她说,她便配合道:“让我猜?莫非与我有关?” 张叔笑道:“让大小姐猜,自然是与大小姐关系匪浅。” 现在是在崔家……又是和她有关。 该不会是她的婚事吧? 卫绮怀一听这个,那提到胸膛的一口气登时散了无影无踪。 她笑意淡了淡:“想来是父亲和崔伯父合计为我准备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吧。又是什么?” 张叔笑着摇摇头:“大小姐若是猜不到,那我们就先瞒着您罢。倘若您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很欢喜的。” 他敛不住喜意,百般暗示,这话分明没说出口,却又尽在不言中。 卫绮怀不想拂了他好意,笑道:“您又吊人胃口。也好,那我便不追问了,且拭目以待吧。” 她转身进了房间,灵力一动,勾过来炉上温热的茶,一口喝尽。 崔家侍女刚被这样风风火火的大动作吓了一跳,回头就见她和颜悦色道:“阿棠,你觉得我怎么样?” 阿棠一愣,语气软和:“大小姐何出此言?大小姐很好啊。” “那你觉得你们家长公子怎么样?” “长公子自然极好——”阿棠说到一半,忽然明白了什么,掩唇笑道:“无论是相貌品性,还是修为,都可堪为大小姐良配呢。” 兴许是她问得太过明显了。 卫绮怀叹口气:“阿棠,你莫要挑些好话哄我,说实话。” “实话就是如此呀,长公子也待大小姐极好,大小姐来了我们府上,必然一点儿委屈也没有。您瞧瞧这屋里的一桌一椅,一屏风一画扇,还有那博古架上的紫玉珊瑚,哪个不是长公子按您的喜好找来的?”阿棠笑道,“长公子待您的好,我们可都看在眼里。难道您还信不过长公子吗?” 卫绮怀笑道:“我可太相信他了。” 她毫不怀疑,这是一桩被所有人期待和祝福的婚姻。 两家世交,知根知底,他们又是青梅竹马,是再合适不过的联姻对象了。 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心意。 只不过,她想知道,自己这位好竹马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个婚姻,究竟在他谋划之内呢,还是在他预料之外? 系统友情提示道:【宿主,崔晏并不期待这个婚约。】 卫绮怀不说话。 系统:【本着人道主义精神,系统希望您不要伤心。断情绝爱,重新振作。】 卫绮怀:“多谢你的人道主义精神。我其实并没有很伤心,也不打算断情绝爱。” 【为何不伤心?您对他的从前种种心意,并非作伪。】 卫绮怀心想你一个人工智能还挺有好奇心,但她觉得这个很难回答清楚:“感情的事此一时彼一时,难以定评。” 顺便,她乐观地补充道:“而且,我又不只有这一个心上人。” 系统也顺便给了一个友情提示:【其他两位,亦是如此态度,还请宿主切勿自作多情。】 “……” 【宿主,请勿消沉。您马上要和谢凌屿迎来第一次交锋。】 【任务发布:生辰宴上的陌生来客】 【任务梗概:崔晏的生辰宴上,卫绮怀遇见了一位美丽的陌生女子。此人言谈举止间,似乎与崔晏关系匪浅,令心高气傲的卫家大小姐忍不住出言试探。】 【任务要求:请宿主在一个时辰内完成试探。请宿主把握分寸,做出符合角色心理逻辑的行为反应。】 “这就开始了?怎么试探?”卫绮怀头疼道,“什么叫符合角色的心理逻辑……” 【温馨提示:您在崔晏剧情线中担任的女配人设为娇纵任性的千金大小姐,可以适当地表现出对崔晏的喜爱和独占欲。】 “……什么,我一直以为我的定位是温柔和善邻家姐姐。” 【您串剧情线了。】系统友情提示,【以后请认真遵守人物设定,切勿轻易脱离人设。】 “好吧,走吧,生辰宴开始了。” * 果然,卫绮怀一进筵席,就瞧见一道相当漂亮的风景线。 女主谢凌屿,当真是位稀世罕见的美人。 不用说什么陈词滥调,这般美人是那种一站在那里,就让人由衷感慨天地造化钟灵毓秀的绝色佳人。 然而,最值得注目的还是她的气质——流风漱雪,见之忘俗,旁人看一眼都被涤荡得心清气净。 卫绮怀脑内蹦出四个大字:高岭之花。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这种气场让她觉得相当眼熟。 ……毕竟她自己就喜欢这个调调的。 权衡片刻,卫绮怀很没出息地戳了戳系统:“这个恋爱脑女配的buff,对人一见钟情的范围包括女人吗?” 【?】 她正色直言:“我怕我连女主也忍不住觊觎。” 【……宿主请自重。】 谢凌屿美则美矣,却美得太有锋芒,没有温度,加上身份不明,让筵席上的嘉宾有些躁动不安。 男女分席,起了两派争论。 女人们轻声细语: “这是谁呀?哪家的小姐,这样标致的模样,我怎么从来没瞧见过?” “我也不知,莫非是寒门女子?” “是崔家长公子的友人罢,与他坐得这样近——” “唉,我看卫姐姐可是要伤心了……” 男人们交头接耳: “那位美人是谁家的小姐?从没出现在世家筵席上吧,这样的姿色,我以前若是见了必然不会忘。” “我听闻崔家长公子近来和秦家走得近,莫不是秦家那位刚来的表小姐?” “呸,那位表小姐我见过,黄毛丫头而已,哪里比得上眼前这位?明月和萤火之差啊。” “你们都小点声!没看见她席位那么近,怕不是未来的道侣。” “嘿,还真是,比卫大小姐离他还近。啧啧啧,崔长公子风流啊,这下卫小姐恐怕不好哄了。” 不好哄的卫绮怀本人眉头跳了跳:“……” 谢谢,听得见。 诸位姐妹诸位兄台,都是能修仙的人了,彼此说话的时候下个绝音阵防监听不好吗? 这么说话,真的不是故意激怒她吗。 她正想着,刚去祝酒的崔晏回来落座了。 卫绮怀的眼神不经意和他对上,却见他若无其事地将目光一转,转过脸去听其他人说话了。 他心虚什么? 卫绮怀忽然间就冒了火。 她只觉得自己这个怒气来得莫名其妙,分不清是恋爱脑作祟,还是觉得受了敷衍。 毕竟以往崔晏瞧见她,不说先聊几句,哪怕未语也要带三分笑意的——虽然卫绮怀心里清楚那多半出于客气,但哪有眼下这么敷衍的情况。 她问系统:“系统,你说我是受了恋爱脑的煽动还是纯粹觉得被无视了不高兴?” 系统:【您可以看一眼谢凌屿。】 卫绮怀闻言回头一顾。 系统:【感受如何?】 仔细打量一番,她说:“挺沉稳的一姑娘……她那簪子挺别致。” 【您看她不顺眼吗。】 “暂时,没有。” 【恭喜,您尚未被恋爱脑buff煽动。】 她这厢大大方方地看着,未料对方也抬起眼眸来,与她对视了个正着。 清丽绝伦的一张脸,无喜无怒,神色自然。 卫绮怀笑着对系统打趣:“她和殷无息没有血缘关系吧?” 【人设相似,并无实际关系。】系统认真回答她,还附赠了一个提示,【只是,她与您本人有些关系。】 咦? “和我有关?” 两人无意继续对视,心照不宣地错开眼。却被有心 3. 夺簪(上) [] 卫绮怀微笑道:“那我来问吧。” 她放下玉箸,向主座上的人递了个微笑,端正了语气:“阿晏,那位贵客,你还未同我们引见呢。” 这位贵宾,明明不是不请自来,却和不请自来的是一般的冷落待遇。 只不过卫绮怀对此心知肚明——崔晏这样冷落哪是冷落呢,分明是保护。 可是,既然请了,那就不要藏着掖着了。 她只是很寻常的一问,然而席间安静一霎后立刻沸腾如水,不知是人类生性就爱凑热闹,还是把她当做了出头鸟: “是啊,那位姑娘怎么一直不说话啊,咱们也没一个认识她的,别真是从小地方出来的吧?” “小地方能出来这等人物?” “这般气度,兴许是哪位避世仙门的弟子呢。” “得了吧,要真是仙门弟子,崔兄能不跟我们介绍?” “不会真的是要结为道侣吧?如此绝色,做妾也太可惜了。” “你瞧瞧她坐着的位子……噫。” “嘿,你们小姑娘心思窄,要我选的话,我也要这位姑娘。” “我们心思窄?你个色胆包天的混账,谁给你的胆子让在这两位里面你做选择?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这位妹妹息怒,我兄弟没这个意思……毕竟大家都是男人嘛,崔兄喜欢这个也不意外,不意外哈哈。” “呸,见色起意的混账东西!” “……” 怎么吵起来了? 卫绮怀知道自己人缘好,可是没想到这么多人会为她打抱不平。 【宿主,不是您人缘好。】系统兢兢业业地纠正道,【是恋爱脑女配人设buff之“尚未黑化或翻车前的女配,无论做什么针对女主的事都能获得一大批支持者。”】 亏她还以为是自己上辈子积德,才修来的福报呢。 卫绮怀沉默半晌,忽然间福至心灵:“我能靠这个人设buff一统修真界吗?” 【……不能。】 她缓缓望向崔晏。而崔晏却只是不动声色地与谢凌屿对视一眼,获得了她的点头同意后,才缓缓说明她的来历。 原来她是崔晏的救命恩人。 他前些日子出门在外,遇上妖兽作祟,被这位谢姑娘所救,故将其奉为上宾。 此话一出,大家释然了。 怪不得如此礼遇,原来是救命恩人。 能从妖兽虎口夺人的姑娘,想必也不是寻常人吧? 崔晏解释道,散修。 虽为散修,亦修为不浅。 众人轰动了——美人,冰山美人,修为不低的冰山美人!还是美救英雄的戏码,怎么看都是一段佳话。 卫绮怀脑内的系统正在警告道: 【距离阶段剧情任务结束还有十分钟,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于是卫绮怀趁乱添了一把火,笑道:“谢姑娘此来授南,莫非只是为了参加个生辰宴?看来这救命的交情委实不浅。” 拜她的故意拱火和人设加成所赐,爱八卦的年轻人们很快开始思维发散——毕竟救人一命,只为了得到对方的报恩,就来这里参与个生辰宴,实在听上去有些逻辑不通。 那难道是被崔晏接来授南长住? 虽然也不是不合情理,崔家家大势大,养个散修绝对不成问题,可是这么一做,未免让旁人觉得存了几分挟恩图报的心思。 而挟恩图报这种事,怎么听怎么都不符合世人对美人的设想。 崔晏的神色有些不快。 上位者喜怒不形于色,卫绮怀心知他寻常时候绝不会把心情不悦表达得这么显而易见。 一旦他这么明明白白表现出来了,那必然就是为了警告谁的。 宴席上年轻人们察觉到了不对劲,渐渐安静下来。 警告谁呢。 卫绮怀还真没怎么见过他这种神色,忽地觉着有几分有趣,低头喝茶,在心底笑了笑。 然而却有人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安静。 “卫小姐说得不错,确实还有一事。” 竟然是谢凌屿主动开口了。 卫绮怀坦然与她对视。 然而她又不说话了,接过她的话茬儿的人是崔晏:“其实,谢姑娘想要借此宴,来寻清身世。” 身世成谜? 果然是主角的标配。 卫绮怀说:“既然大家都在这里,姑娘何不现在就问?问不到也无妨,交个朋友也好。” 谢凌屿淡淡道:“卫小姐看来和各位交情都很好,不知谢某可否请教卫小姐?” 这话说得没什么意思,既没有敌意,也不见友好,仿佛卫绮怀就是她面前一块无关紧要的石头。 但是,终于给了卫绮怀发挥的机会。 “乐意之至。”她莞尔道,“不过在座的同卫某人交情最好的还是崔家长公子。我知道的,他也知道,所以,倘若阁下问过崔长公子的话,再问我,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四下里传来促狭的笑声。大约是因为她这话里的情绪太过明白,让人忍不住调侃这有些幼稚的胜负欲了。 【阶段剧情任务已完成】 卫绮怀心中一松,又有些兴味索然。 毕竟宣布占有欲什么的,就要露出些恃宠而骄的天真稚气,可是一旦想清楚自己这个行为是在像小孩子似的宣示主权,就有些尴尬了。 毕竟,自己所宣示的主权,并非是真的。 啧。 谢凌屿却无视了那些笑声,只道:“无妨,卫小姐,借一步说话?” 崔晏瞥了她们一眼,不动声色地招来几位随从,为她们领路。 卫绮怀咋舌:女主就这么信她? 然而换了一个房间,谢凌屿再开口,她就知道为什么了。 “卫小姐能否为我讲讲衡北钟氏?” 衡北钟氏,是卫绮怀的外祖家。 修真界现有四世家五仙门,五仙门散落天下各地,四世家则各自镇守四象神洲的四座重郡——授南崔氏镇守陵光神洲,衡北钟氏镇守执明神洲,临东卫氏镇守孟章神洲,镇西秦氏镇守监兵神洲。 四姓互通婚姻,而卫绮怀本人就是钟卫两家联姻的产物。 她愣了一下,欣然道:“可以,姑娘想问什么?” 谢凌屿单刀直入开门见山:“钟家近几十年来,有没有失散的女儿?” 卫绮怀琢磨过来了:“姑娘是觉得,你可能是钟家人?” 谢凌屿颔首,递给她一只刻着“钟”字的玉佩。 “这是崔晏也能查到的吧。”卫绮怀接过玉佩一看,发现确实并非凡品,其上绘有钟家的玄武家纹,花纹精细繁复,不似作伪。继续道,“钟家像你这般年纪的女儿并不多。何况,钟家并没有轻易丢失女儿的可能……不过,姑娘手中这枚玉佩倒是真的,也确实有钟家独有的护法家纹。” 她正想着,忽而听到有人冷声道: “卫绮怀,你凭什么代表钟家人说话,你以为这席上就你一个钟家人吗?” 果然。 她就知道崔晏要是帮谢凌屿找人的话,不可能只找她一个。毕竟,钟家少主还在这席上呢。 来者是她的表妹钟如星,钟家少主,钟家行二的女儿。 钟如星和卫绮怀自小就不对付,想必这也是崔晏愿意放心让她来找她们的原因——不必担心卫绮怀在钟如星面前骗谢凌屿。 崔晏倒还真是不会让女主吃亏。 现如今已经接受了恶毒女配的人设套路,卫绮怀无须系统提示,就已经猜到她表妹多半是那种路遇女主不平之事施以援手的正义角色,尤其起到和自己这个恶毒女二做对比的作用。 系统:【bingo~】 卫绮怀:“……”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这个波浪号恶心到了呢。 来人未见其面,先闻其声,也叫谢凌屿下意识一愣,她抬眼望向声音的来源,只见一位赤衣女子掀帘而入,抱臂站定,腰间一柄红鞘长刀,古拙大方。 来人五官端庄大气,相貌艳丽得颇有几分盛气凌人,面上的矜傲神采竟然将身上张扬热烈的石榴裙红硬生生压了下去。然而比那张脸更加引人注目的是她周身气势——满是料峭寒意,冷厉非常,教人望而却步。 钟如星其实和崔晏并不熟,若非世家应酬,她连这次生辰宴也不会参加。她看不上崔晏那个富贵乡里养出来长袖善舞的玲珑心窍,自然也看不上这个自小就喜欢崔晏的表姐。 但是听到崔晏说的这位谢姑娘之事,她还是来了。毕竟她钟家的信物总不能随意流落在外。 诚然谢凌屿美丽惊人,但她一进门最先看见的还是她那个从来就看不惯的表姐。 她们总是相看两厌的。 被那双含冰沥雪的眼睛盯住,卫绮怀轻声道:“我怎么就不能代表钟家说话?” “我在这里,你有什么可说的。”钟如星不同她客气,向她伸手,接过来那块儿玉佩观察,思量片刻后微微颔首,向谢凌屿道,“不似作伪。只是……姑娘是不是我钟家人不好说,毕竟它不过一个死物,谁知道是不是经过别人转手倒卖的。” 她说得不客气,谢凌屿却没生气,只道:“能否查到此玉佩的原主?” “可以。只不过我须带回家请长老细看,还要查查以往的记录。”钟如星没有半句虚与委蛇,直言道,“如果你真是钟家人的话,嫡系应当不可能了,兴许是旁系或者表小姐罢。” 谢凌屿踌躇片刻,道:“此乃我母亲遗物,还望少主悉心保管。” “那是自然。” 短短几句话,暂时解决了问题,钟如星还要再问她详细的几个问题以了解玉佩的来龙去脉。卫绮怀见这里没她什么事儿了,就抬脚准备离开,未想一道电子合成音在脑中炸开—— 【任务发布:夺簪】 【任务梗概:卫绮怀见谢凌屿头戴辛夷花簪,思及往事,心生愤懑,对她出言不逊,钟如星见其胡搅蛮缠,遂为谢凌屿抱打不平,岂料卫绮怀无理取闹, 4. 夺簪(下) [] “两位——” 谢凌屿开口了。 她端庄一礼:“谢某惶恐,还请两位莫要为我争执了。” 显然,谢凌屿不太能对付这种突如其来的争论,然而她天生一种淡泊气质,只要她一开口,躁动的空气就能不知不觉地安静下来。 钟如星并不莽撞,只是在遇到卫绮怀无理取闹的时候才格外沉不住气而已。此刻得谢凌屿提醒,才恍然意识到有外人在场,反观自己吵得有些面红耳赤,实在有失钟家少主的体面,终于别过脸去,算是休战。 好,胡搅蛮缠任务已经完成。 卫绮怀从须弥芥子囊中挑出几只全新的金钗玉簪奉上:“谢姑娘,得罪,我与你换,不知姑娘能否让我见一眼那支簪子。” “自然可以。”谢凌屿没有介意,她并不知道这姐妹两人究竟是因何而吵,但这个要求其实不算过分。 她也不拘小节,当即一手托住长发,一手取下发顶簪子,换上卫绮怀给的金钗绾发,然后迟疑了片刻,轻声道,“只是此簪并非我所有,而是——” 卫绮怀道:“崔晏所赠,是吧。” “是,想来其中另有误会,崔公子并不知卫小姐喜爱此簪,才随手赠予我。” 系统“嘀”了一声,解释道: 【男女主光环相吸,命格使然,宿主不必纠结于此。】 卫绮怀轻声一笑,不知道究竟该笑谁。 而在旁的钟如星这才听明白来龙去脉——只是,她本以为此事是卫绮怀见对方是崔晏贵客才心生嫉妒闹出来的荒唐事,名为讨来一看、实为暗里逼迫,这时才听明白看上的东西竟是崔晏的,猝然有种一拳打到棉花里的挫败感。 虽然钟如星并不了解崔晏,却也知道崔晏本与卫绮怀交情极好。 他怎么会好端端地送首饰给别的女子? 她再次皱了皱眉头,没有多言。 “心生愤懑”、“胡搅蛮缠”、“取簪”等关键词皆已经达成,系统提示任务完成,却又道:【但是,宿主完成这段剧情冲突不够,而且取簪一事,有蒙混过关的嫌疑。下一任务是向崔晏质问此簪事宜,请宿主自行发挥。】 卫绮怀在心底呸它一声。 她拿了簪子,打量几眼,向两人告辞,转身出了房间,叫住一个路过的仆侍:“且慢,你们家长公子在何处?” “长公子?卫大小姐方才没有见过吗?长公子一直在那里啊。” 仆侍为她一指,她才发现崔晏就站在屋后拐角不远处,似是在赏竹,后背正对着槛窗,周身气息被刻意地隐匿了。 噫,怪不得原剧情里她们吵起来的时候他能立刻为女主解围,原来是在这儿听墙角呢。 崔晏听见自己青梅竹马的声音,转身缓步而来,正要像往常一样招呼她,却见对方神色有些古怪。 人人说他俩天造地设的一对,并非全然看家世修为门当户对——卫绮怀在待人接物上是同他很像的,性情舒隽,温良大方,端庄持重,他从未在她身上见过寻常世家弟子被惯出来的骄奢淫逸的劣性,即便偶尔娇纵耍耍性子,也是少年人好心的玩笑,从无逾矩,甚少有形象不得体的时候。 简而言之,她和他一样,见人就有三分温柔笑影,和煦可亲。尤其难得的是,她总是有很诚恳善意的微笑,并不让人觉得轻佻或者圆滑。 可是这会儿,卫绮怀的脸上,殊无笑意。 她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语气微凉:“阿晏,你待屋里这位谢姑娘,究竟是什么关系?” 崔晏被她问得一愣,低眸瞥见她手里攥着什么,不动声色地反问,“何出此言?阿怀,是有谁和你说什么了吗?” 显然,他并不打算轻举妄动。 卫绮怀忽然有些好奇。 究竟让他这样隐瞒的原因是男女主注定天生一对的人设buff,还是—— 面对从无任何苛求的她,他只是觉得没必要说实话而已? 她手心摊开,现出那支簪子。 卫绮怀问得很简单:“这支簪子我很喜欢,可是现在却出现在她身上,为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没头没尾,计较得颇有几分孩子气,崔晏还以为她只是闹脾气,哭笑不得地解释道:“阿怀,你从未说过你喜欢这个。你若是喜欢,跟我提就是,谢姑娘并非有意夺人所好。” 很好,这话说得很有水平。 要么是她没明说过她喜欢,要么就是谢凌屿无知者无罪。 唯独没说你崔晏,究竟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态,把这东西买下,又赠予她的呢? “你当然不知道我喜欢这个,我现在也不在意这个簪子了。”卫绮怀不再追问,索性换了话题,“我只是想说,你以前从不为别的女子挑选首饰。” 见她调转了矛头,崔晏沉默片刻,也似是松了口气:“女客是有后宅女眷为她准备首饰的。” 这句话,不用解释她也明白了。 无非又是一个 5. 继弟(上) [] 卫绮怀走了一会儿,系统慢悠悠的提示音才响起: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系统说,【只是发展好像与原著略有不同。】 卫绮怀问:“哪里不同?” 【本应该是宿主您质问崔晏后,反被他质问为何刁难谢凌屿,从而理屈被厌恶——然而,现如今他并没有质问您。】 卫绮怀:“如果按原著剧情线,他依然会骗我?即便被我当场拆穿也依然如此?” 【是。】 卫绮怀想了想,能理解:“倒也是,毕竟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倘若我当时为难了谢凌屿,搞不好就是我小题大做了。那样的话,他就能站在道德高地上来质问我无理取闹了,对不对?” 系统冷酷无情地附和:【是。】 卫绮怀哼了一声:“难为他在这种小事上纡尊降贵来敷衍我。这么急着息事宁人,我对他来说果然就是个麻烦吧。” 系统说:【宿主如此痛快地说出您对他的怀疑,是否代表您对他早已心存芥蒂?】 卫绮怀沉默。 系统又说:【不过宿主也不必妄自菲薄,您对他而言,并非麻烦。】 卫绮怀嗤了一声:“那是什么?” 系统客观而理智地纠正道:【熟人。】 “……闭嘴!” 午后,不待崔晏相送,卫绮怀就回了卫家。 她旬假还有一日结束,本来这一天应该和竹马一起庆祝他的生辰的,可是现如今她全无兴致。 卫绮怀并非不知道崔晏待她也不过就是寻常友人——只不过他的友人太少,相较之下就显得与她的关系之可贵了。 只是这样的关系里早已经被世家门阀们的利益所腐蚀,崔晏有时候分明可以直接拒绝她,却碍于情面不得不接受她,甚至如她所愿地给予她一些暧昧模糊的男女之情。 虚与委蛇这种事情,要么别做,要么藏好。 一旦找到了一块儿镜子的碎片,就能让人知道这整面镜子已经支离破碎了。 诚然,她喜欢他体贴周全、善解人意、滴水不漏,也知道从这一块儿碎片里能折射出他整个人的深沉城府。 聪明人谁都喜欢,可是谁都不喜欢聪明人对自己耍聪明,更不会喜欢聪明人为了敷衍自己而耍聪明。 系统没给她这么多时间感伤:【宿主,您即将进入卫昭剧情线。】 ……啊,卫昭。 说来惭愧,不知道是不是她上辈子就喜欢看一些刺激的背德文学,所以卫绮怀这辈子一见钟情的对象,除了崔晏身份是个正常的青梅竹马外,一个是继弟,一个是师叔。 都是有点难以启齿的暗恋对象。 毕竟一见钟情的东西,就像天边的月亮,放那儿亮着才是最美的。 有点儿距离再动心,最能让人见之不忘。 系统的电子合成音幽幽道:【继弟啊?】 卫绮怀绷不住了:“为什么你一个人工智能会有这种微妙的语气啊?!” 继弟怎么了?她当年见他第一眼怎么知道他后来能成为她弟啊?还不都是她爹造的孽! 卫昭成为她弟弟那年,卫绮怀初筑基,修炼艰难,常年闭关,有段时间为了突破瓶颈待在问剑山五六年没回家。只在与家人的来信里知道有这么个弟弟。她父亲卫卓当年带他回来,名义上是过继了故友之子,可是家里人看得清楚,这孩子模样分明和卫卓面容有四五分相似——何况,相传卫卓年轻时在男女感情上颇为风流,惹了不少桃花债也难说。 因此卫绮怀的娘钟霄对这事儿也没跟她客气,直接就在信里坦言,觉得这是她爹的种。 不过世家联姻只是为了维持双方家族利益,本就没多少情分在。 所以她娘也没太在意,只说了这个,至于其他的,诸如卫昭样貌性格之事一笔带过,所以当时卫绮怀也没当回事。 直到五年后,卫绮怀在魔域边上遇到他。 那时的卫昭已经长开,相貌极其出挑,堪称妖孽——大约更肖其母,完全看不出卫卓的影子。 何况那时他们相识,也不过是萍水相逢,谁也没有告诉对方真名。 初遇既不在府上,他误打误撞救了她,还为她受了伤,足以拉到很高的好感。 更遑论卫昭受了伤后,愈发显得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导致卫绮怀几乎是立刻就被“一见钟情”绑定了。 想到这里,她也用微妙的语气说:“系统,你们这个一见钟情的buff是真的强大啊。” 那毕竟是同父异母的弟弟,饶是她道德水平不高,这种情愫也实在让人受不住。可是哪怕后来她再怎么想要忘掉,也放不下了。 系统冷酷无情地弹出了任务: 【任务发布:继弟的秘密】 【任务梗概:卫昭走失了。卫绮怀前去寻找,发现了这位继弟的秘密。】 卫绮怀疑惑道:“这个任务介绍好笼统,没有强制性目标吗?” 【宿主自行发挥即可。】 卫绮怀笑道:“我要是不找呢?” 系统还是那句话:【宿主自行发挥即可。】 想来不是什么要紧事。 卫绮怀打定主意不找,回了家先被母亲和妹妹围着一阵嘘寒问暖,然后一路直行,准备躺到自己床上睡觉了。 “砰砰砰。” 有人敲门。 她抬手一扬解开禁制,见一个小丫头在门后探头探脑。 卫绮怀笑起来:“躲门后做什么?进来。” “阿姐,我好想你!” 一个少女扑过来,眉目俊丽,举手投足皆是天然活泼,灵动喜人。 是她小妹卫锦来找她说悄悄话了。 卫绮怀把她拎起来,好笑道:“你想我什么?刚刚还见过我,这就想了?” “就是很想你嘛。”小姑娘抱着她脖子冲她黏黏糊糊撒娇,“你旬假短,这次回来就遇上崔家长公子的生辰宴,我本以为你还要在崔家待到明天就直接去问剑山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卫绮怀亲亲她脸蛋,弯弯唇角,心软道:“当然是回来陪你呀。” 卫锦脸色一黑,才不信:“骗人。你回来就往床上躺。” “……”你要这么说我可就没办法哄你了妹妹。 卫锦抿唇嘟囔:“姐,那崔晏是不是哪里对不起你了?” 卫绮怀心里为她的敏感啧啧称奇,但口头上还是要说:“没什么大事。怎么这样说?” 卫锦白她一眼:“你俩没事的话,你哪能回来得这样早!” 卫绮怀道:“奇了,我以前没怎么和他吵过架吧,你拿什么做参考的?” 卫锦一挥手,潇洒道:“男女之事而已,窥一斑而知全豹,有何了不起的。” “嚯,看不出你还是个情场老手。” “呸,谁愿意在情场混了?姐姐你好好说话,可别咒我!” 姐妹二人聊了半晌,忽闻窗外一声响,卫锦推窗望去,看见屋檐下的占风铎轻轻摇动,一只杏黄色的琉璃鸢叼着一只绿色同类自那占风铎顶掠下,落在她掌心。 卫锦当即笑起来:“姐姐快看,我的鸢儿把这只叼回来了。 ” 与此同时,卫绮怀眼前弹出系统提示: 【任务发布:继弟的秘密】 【任务发起人:卫锦】 【任务梗概:卫昭走失了。卫绮怀前去寻找,发现了这位继弟的秘密。】 任务发起人? 她一愣:“系统,发起 6. 继弟(下) [] 卫绮怀翻上二楼的窗,撞见卫昭的杀人现场。 【系统异常——】 【剧情发生重大偏离——】 系统的电子合成音在她脑子里轰然炸响。然而卫绮怀却恍若未闻,无知无觉地向前走了两步。 她面前是一个少年人。 少年人正在徒手剖开一个人的胸腹,取出里面的内脏。哪怕窗牖被一个不速之客贸然闯进险些卸掉,也浑不在意,待瞥见来人是卫绮怀,才稍微一愣,接着态度礼貌地笑了笑:“长姐?” 他的脸异乎寻常得干净。 即使身处陋室、血污满地,他身上也没染上任何污秽,举手投足依旧从容自若。 这人似乎丝毫意识不到自己在做的事情有悖天理人伦,一双水晶琉璃似的眼,宜嗔宜喜,宜笑宜颦。整个人精致漂亮得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颠倒众生为祸人间的妖魅。 卫绮怀忽然觉得有些反胃。 “……系统,我真是疯了。” 她对系统说:“系统,我看你这个一见钟情buff的名字起错了。” 应该改成色令智昏buff。 她分明已经反胃到想吐,却在看见他的脸之后移不开眼。 见鬼。 【剧情发生重大偏离——】 【剧情发生重大偏离——】 【剧情发生重大偏离——】 卫绮怀艰难地呼出一口气,这才想起来搭理系统:“系统,什么偏离了?” 【该情节本应由女主目睹。不知为何,现如今被宿主替代。】 【卫昭线女主数据丢失】 【剧情发生重大偏离——】 【卫昭线女主——已抹杀】 系统似乎还在宣判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卫绮怀却再也无法忍受了。 她抽出长剑,顷刻之间,横于卫昭颈前。 于是系统的警示音变得更大声了。 卫昭脸上神色不改,手底动作一顿,只动了动眼珠,咦了一声,语气微微有几分惊讶,态度依然得体,姿态温顺得像一只羔羊: “长姐这是……要杀我?” 卫绮怀道:“你滥杀无辜,我便是清理门户,又如何?” 卫昭放肆地微笑起来。 长姐说是要杀他,其实还是给他留了活路。 到底是心慈手软。 他反问道:“长姐可知这是哪里?” 卫绮怀机械性地转动脑袋望了望四周,只闻得见浓郁的脂粉香气,木然摇头。 没待她问,卫昭便答道:“烟花柳巷,妓馆勾栏。” 他指了指手底下被解剖的人,又问:“长姐可知此为何人?” 卫绮怀又摇头。 他悉心解释道:“此为嫖.客,见我貌美,欲逼.奸于我,我不从,故杀之。” 卫昭笑起来:“依长姐来看,他可算得上是无辜?” 卫绮怀垂眸,看了看那惨不忍睹的尸体,干巴巴道:“你所言为真?” 卫昭怜悯地望着她。 他虽然没有说谎。可倘若他骗了她,她又怎能知道呢? 她只能选择相信他,不是吗。 他投来的怜悯目光虽然与现下这残酷场面对比起来显得有些荒唐可笑,口气却恭敬有礼:“不敢欺瞒长姐。” 卫绮怀望着他。 卫昭说话总是半真半假,她一时无法分辨。 受到这样的注视,卫昭思忖片刻,终于无可奈何地叹道:“长姐若是不信的话,可以来瞧瞧这人身上的花柳病,这总不能是我栽赃的罢——” “!” 卫绮怀瞪着他。 卫昭笑着拈起自己手上薄如蝉翼的手套,向她展示了一下:“长姐这般看我做甚,你我修士又染不了这个,更何况我也没脏了自己的手。” 他神色无辜:“我真不是要故意恶心长姐的。” 这下倒是能确定他话里确实有七分为真了。 卫绮怀有些头疼。 受了修真界快意恩仇之风的影响,其实她不太在乎程序正义,对这种同态复仇的行为甚至有些宽容。更何况这还是欲行逼.奸的嫖.客,若是换了她来,大约只会让这人死得更快。 她道:“那你折腾尸体做什么?” “长姐,瞧,”卫昭随手指了指那颗在死人胸膛里跳动的心脏,“还没死呢。” ……生剖。 卫绮怀胃酸上返。 她现在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有点暴躁。 脑子里被系统吵得昏天黑地,胃里被卫昭恶心得翻江倒海。 稍微冷静了一会儿,卫绮怀恍然意识到,卫昭此刻远比他平时表现出来的喜怒无常要更可怕——他的手段绝对不止邪性而已。 “系统。”她打断了系统的播报,问,“这个任务,本来不是这样的,对吧?” “你刚才说剧情偏离,所以,我猜原本我应该撞不见这些。毕竟,我这个女配戏份并不重啊。 我按理说,原剧情线应该是让女主撞破这一切,然后和他产生各种羁绊,相爱相杀?” 卫绮怀慢慢抽丝剥茧,发现了系统此次任务中微妙的逻辑问题。 “按照剧情发展,他会对发现他秘密的女主做些什么……什么呢?我猜是威胁恐吓。然后才轮到我出场,对吧? 我应该只能撞见他欺负女主,所以系统你并不催我,是因为这并不算一个紧急的任务,我只要做到‘姗姗来迟’就够了。” “但是,我来得早了,不巧撞破了他真正的秘密。” 卫绮怀问: “回答我,系统,他以往那些玩偶一样的傀儡是怎么来的?” “他杀人剖尸,并且用这些尸体制作傀儡,对吗?” 系统沉默片刻,道:【宿主猜测无误。】 现在不能轻举妄动。 卫绮怀心想。 她现在不能动卫昭。 她拿不出证据证明他屡次杀人。 他救过她的命。 他是她的异母弟弟。 父亲偏爱他,甚至有些事情还格外倚重他。母亲不管他,却也让她不要插手卫昭之事。 她能以什么身份、什么罪名处置他? 先斩后奏? 最后她问: “系统,倘若我现在杀了他,会怎样?”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时机未到时,诛杀男主会导致世界线崩溃。请宿主切勿轻举妄动。】 卫绮怀再度将目光移上他的脸。 她想起了以往时候和卫昭的接触——对方虽然性情古怪,但绝大部分时候都还是个相当乖顺的“好弟弟”。 她难得地开始反思自己。 “系统,我为什么会喜欢卫昭呢。你这个一见倾心的人设buff是不是太离谱了?喜欢总该是有理由的,更何况他还是我的弟弟……这个背德恋爱的理由呢?” 系统回答:【请宿主仔细回想您与 7. 说谎(上) [] 与卫昭一同回家的路上,卫绮怀没再说话。 系统已经在她脑子里快要喊炸了:【卫昭线女主已抹杀——】 卫绮怀这才想起来理一理系统的这句话:“什么叫已抹杀?” 【不存在,即为已抹杀。】 “可是男女主这种关键人物,一旦死了的话,不就是像你刚才告诉我那样导致世界线崩溃吗。现在世界线不是还好好的。” 【不存在并不等同于死亡。】系统说,【女主命格维持世界线发展,但女主已经并非原女主。】 “没听懂。” 系统幽幽道:【女主灵魂被换,命格被占。】 “命格都能占?这究竟是何方神圣?不会是什么妖孽吧?” 【严格来讲,夺舍、换魂、摄灵之术皆可导致此种特殊情况。但是主角命格奇异,不会轻易被夺命。除非借助外力。】 “什么外力?” 【和宿主你情况一样,同带系统,携任务而来。所以此名后来者命格依然重要。】 卫绮怀:“你是说,女主……被穿了?” 系统:【常见套路之一,读者穿成虐文女主,改变虐文女主命运。】 卫绮怀乐了:“她的穿越崩了我的剧情?你给我搁这套娃呢。系统,这可能吗?” 【携带系统的穿越者本身也不过是一种非凡命格而已。虽然穿越者存在于同一时空的概率极低,但并非零概率之事。】 卫绮怀:“怎么搞的?” 系统安静片刻,回应道:【也许,本时空的三合一剧情线混乱有关。】 “那现在怎么办,女主丢了,还要我去给他找吗?” 系统这次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给出了一个定论: 【宿主不必干涉,随缘即可。】 “对了,”身旁的卫昭忽然开了口,“崔府的生辰宴如何?长姐似乎对此兴致缺缺。” 她兴致缺缺是因为看见了他杀人剖尸好不好? 卫绮怀:“还好。” 卫昭笑得很乖:“哦?既然长姐如此回答,那必然是很不如意了。” “不要自作聪明。”听着他自说自话,卫绮怀忍住想要暴揍他一顿的想法,转移了话题,“你为何会去那等风月场所?” 卫昭抬眼觑她:“长姐以为呢?” 卫绮怀没跟他客气:“寻欢作乐?你敢?” 卫昭立刻道:“自然不是。” 那就没什么好问的了。 卫绮怀的好奇心一向不是很大。 卫昭却好奇地主动问道:“长姐没去过吗?” 卫绮怀深呼吸,终于忍不住给他当头一敲。 不要仗着脸好看就能胡作非为! “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浑话。再敢故意激怒我,就别想我以后管你了!” 卫昭笑着讨饶:“我好,是我错了,长姐原谅我罢。” 他总是一副恃宠而骄的姿态,对她偶尔依赖偶尔撒娇卖乖又偶尔挑衅,全凭心情,卫绮怀见怪不怪。 卫绮怀顺手把那只琉璃鸢丢给他:“收好你的东西,以后别乱丢了。” 卫昭默然。 他早就玩腻这小玩意儿,扔都不知道扔哪儿去了,怎么他长姐又给捡回来了。 他忽然想起来以前一直没来得及问出的一个问题:“长姐,我只听闻问剑山弟子专修剑道武技,却从不知道还有这样精妙的机关术。这是……” 卫绮怀倒是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傀儡师又名偃师,也是机关术师的一种。他这样问,大抵是对同行的好奇。 她说:“并非师门所授,而是我一位师弟自行钻研的。” 她在家不常提起同门,卫昭对她的同门知之甚少。 “长姐能得到这样精致的小玩意儿,想必和这位师弟关系不错。” 这句话来得莫名其妙,卫绮怀听得恋爱脑雷达狂响。 “系统,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他怎么突然开始关心我的交际圈了?他在意我?” 她既警惕他所问之用意,也警惕自己随时随地作祟的恋爱脑——真怕一不小心就自作多情了。 果然,系统说:【宿主请勿自作多情。】 卫绮怀冷静下来,忽然纳闷道:“系统,其实还有一个事儿我很好奇,虽然我和他关系肯定达不到搞暧昧的程度,但是他这秘密没揭露之前相处得……还不错吧。卫昭这人,除了性子阴晴不定之外,对我的态度倒算得上是乖顺友好,为什么他对我的观感只是熟人啊。” 系统很人性化地反问她:【举个反例,宿主,您与殷无息相识多年,交情并非作伪,即便他向来待你疏离冷淡,难道您就会认为他把你视作陌生人吗?】 “当然不,我与师叔认识几十载,就算没有男女之情,也有师徒之谊……” 卫绮怀说到一半,恍然大悟。 懂了,性格决定态度,但态度从来不代表真心。 卫昭天生就笑面冷心。 殷师叔嘛,冷面冷心。 说到底,还是怪她自作多情。 就快要回到卫府时,卫昭突然止步,向她笑道:“长姐,我还有件小事忘了做,你且在此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 卫绮怀略一踌躇,点头了。 卫昭遂转身离开。 若是以前,卫绮怀不会对卫昭的私事过于好奇,哪怕他并不解释,她也绝不过问。 但是今天刚撞见他的秘密…… 他说是“小事”?她还真不信。 等卫昭走出一段距离后,卫绮怀铺开神识,隐去自己气息,抬脚就追了过去。 修炼神识还是很有用的,卫昭根本逃不脱她的追踪。 她一路追到头,发现卫昭去的地方又是先前那花楼。 花楼后园里草木葳蕤,看来很久无人打理,有两个身影在树丛掩映之间晃动。卫绮怀靠近,发现是卫昭和一个少女。 那少女一身轻纱粉衣,衣上花团锦簇,面容俏丽秀美,柳眉杏眼,桃腮粉面,肌肤莹润,是个极其标致的美人胚子。 他们之间下了绝音阵,卫绮怀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见卫昭笑吟吟地逼近她,似乎在追问什么,而对面少女神色紧张,不住地后退。 系统弹出提示: 【您已解锁女主燕春梧】 卫绮怀讶异道:“她?你不是说女主的躯壳已经被穿越者占领了吗?” 【虽偏离原定剧情,但既已占据女主命格,此后仍以女主相称。】 “那现在男女主相遇,是在回归剧情吗?” 系统似乎对她有几分无语:【宿主,女主已非女主,原定羁绊已经断绝,她又是穿越者,怎么可能回归剧情?】 那她就有些纠结了:“那卫昭不会对她动手吧。” 这话刚落,那边儿赤红色灵光霍然一亮。 卫昭动用他的灵力作甚? 卫绮怀一转眼,就发现在刚刚那个瞬息之间两人就翻了脸,那小姑娘被逼到墙边,卫昭的赤红灵光大盛,行迹 8. 说谎(下) 《恋爱脑女配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 “我说,都别装啦。”卫绮怀低头拍拍她,温声道,“老实讲,你们两个都在骗我吧。” 燕春梧一顿,眼神微微瑟缩了,摸不清楚她脾气,只好按兵不动。 卫昭却抬眼瞧她,唇角笑意盈盈,那抹弧度完美得仿佛是长在脸上的画皮,依旧从容不迫,只在卫绮怀的目光下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长姐何出此言?” “你们两个都在骗我。”卫绮怀望着他,“她说错了,你确实无意强迫于她。但合欢宗功法特殊,蛊惑人双修之时体有异香催情,想必你不知道吧?此处并没有那异香,你所谓的勾引也纯粹是无稽之谈,所以你也在骗我——” 她的声音缓缓沉了下去。 “你们两个不约而同地拿这种借口搪塞我,我猜有两个原因。一来,”她转向燕春梧,“你是真的先拿了他东西,被逼至此,不好向我解释实情,却又不甘被他出言诬赖,才谎称被强迫。” “二来,卫昭,你那个被她夺去的东西恐怕也见不得光吧。你对她动手被我撞见,要给我个解释,而你为了隐瞒事实,见她身上穿的是合欢宗的弟子服,就随口称是她勾引于你,而你是迫不得已才对她动手,也能算是师出有名,是不是?你料到她做贼心虚,必然不敢说清事实。卫昭,你的东西是什么,我不管。可这种下作的手段谁教你的?” 卫昭脸上笑意有些僵,张口结舌:“我——” “骗我可以,但是我不喜欢有人拿这种事情作为幌子来骗我。”卫绮怀打断了他,轻声问道,“你以前也这样骗过我么?” “……绝无先例。” 卫绮怀叹了口气: “如果再有下次,我绝不轻饶。” 她方才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平静,却喜怒难辨,燕春梧不知道她脾气究竟如何,硬着头皮冒冒失失地抱住她手臂,努力解释道:“姐姐你别生气,我也不是故意拿他东西的,只是我捡到那东西还没过一会儿,他就跑来质问我,口气还那么凶,实在可怕,难免叫人多想,我怕他是什么劫财劫色之徒……” 卫绮怀叹了口气,她对性格软和又语气软和的小朋友委实没什么抵抗力,只好道:“东西呢?还给他吧。” 燕春梧乖乖交出一只被黑绸子裹得四四方方的东西:“这个。我真没碰。只是不凑巧捡到而已。” 卫绮怀把东西扔给卫昭:“收好了。” 见他又要看燕春梧,她道:“你前不久还发过誓的,不记得了?” 卫昭将那东西收入袖中,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姑娘,我代他向你赔罪。”卫绮怀转身对燕春梧道,“我乃临东卫氏长女,方才舍弟多有冒犯,姑娘可愿去府上做客?” 她琢磨着,这位多少算个同乡,还是个刚穿越来的同乡,初来乍到,估计去哪儿都不舒服。 自己先给她领领路,也算是尽了同乡之谊。 燕春梧一愣,干笑道:“啊……这不太好吧?” 这 9. 作者(上) 《恋爱脑女配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 对于卫绮怀往家里带了个小姑娘这事儿家人们没什么表示。毕竟她祖母云游未归,她爹常年不进后宅,她娘常年不管正事儿,她弟卫铭前不久刚离家出走,卫昭又常年不和其他人出现在同一场合,只有卫锦出于小小的虚荣心打量了燕春梧一眼,发现对方没有自己修为高,也平心静气了。 卫绮怀本来是想把她安排到客房,可是又怕卫昭去找她麻烦,只好把她带去了自己的住处。 她所住的园子随她的名,就叫绮怀居。 安顿完燕春梧后,她就去陪家人吃饭了。 虽然修士辟谷,然而一日三餐这么多年传下来,其意义早已不在饱腹。出于这种仪式感,她每次旬假回家都要陪家人好好吃一顿饭。 卫家的膳食,在风格上同崔家有根本区别,崔家膳食铺张奢侈,尚奇好异,犹爱创新,因此卫绮怀每次去蹭饭都能吃到新鲜的菜式。卫家的膳食却精细温补,脍不厌细,抽象来说叫营养均衡又健康养生,具体来说叫老人小孩专供。 老人小孩…… 在座的哪个是老人小孩啊。 正想着,卫绮怀她娘钟霄一放筷子,一双凌厉如刀的眼望过来:“我脸上有东西?” “没……”她不过是下意识盯了她娘一会儿。 “那你看我作甚?” 卫绮怀立刻收回自己大不敬的目光,小小声道:“看您近日又圆满了几分,实在是光彩照人,女儿心生欢喜。” 钟霄一哂:“好好吃你的饭。” 卫锦笑嘻嘻地给她娘布菜:“姐姐就会说好听的。” 钟霄又道:“阿怀,你今日去找那小子了?” “那小子”自然是指卫昭。 卫锦嘁了一声。 卫绮怀嘟囔:“阿娘,您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钟霄说:“也没见你去找你亲弟弟。” 卫绮怀家中有一个长兄,两个弟弟,长兄早夭,卫昭又是继弟。她娘现在说的这位亲弟弟,乃是卫锦的龙凤胎哥哥卫铭。 提到这事儿,卫绮怀便道:“青春期少年叛逆嘛,离家出走这种事儿,你越找,他越不想回来。让他自己走,走累了就知道回家了。” 话是这么说,其实她心里想的是—— 娘,你自己也没有去找他嘛…… 钟霄说:“你还挺会欲擒故纵。” 卫绮怀叹息:“不是您愿意让他离家出走的吗。” 要不然干嘛不找他。 叹息罢,她又抱怨道:“那小子去了哪里我自然有数。倒是阿娘你自己,他在家的时候赶他走,人真走了你又望他回来。您说您怎么想的?” 卫绮怀说得蛮不客气,母亲捏了一把她的脸颊:“浑丫头,你到底向着谁说话?” 卫锦本来要劝架,看到这幕又忍不住噗嗤笑起来。 “您您您——哎,娘快松手,谁向着那浑小子,阿怀当然向着您啦!”卫绮怀努力挤出几滴生理泪水,可怜巴巴地求饶。 钟霄哼了一声。 卫绮怀被松了手,依旧不知悔改:“阿娘,他胆子小是小,在这种事情上却不会那么轻易就低头的,好歹是人生大事呢。” 钟霄道:“让他同秦家那位姑娘定亲,我还怕委屈了人家呢。” 秦家那位姑娘…… 那位秦家四小姐,其实算得上是卫绮怀的一个冤家。 卫绮怀对此心有戚戚:“他俩成亲,委屈谁倒是另说,但家宅不宁 10. 作者(下) 《恋爱脑女配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 卫绮怀懵了。 半晌,虽然心有芥蒂,但出于对创作者的敬佩,她还是诚恳道歉:“三本小说的剧情线让我搞混了,实在对不起。” 燕春梧受宠若惊:“不至于不至于,卫姐姐你乱就乱吧,反正咱都穿进来了。我这还成了女主呢,也不敢和男主搞cp啊。” 卫绮怀说:“我没看过这三本小说,你能不能给我讲讲具体情节?” 燕春梧欣然道:“可以啊,就从你刚才说,崔晏的那个开始吧——” 她说着忽然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无形的绳索拽紧了脖颈,突然发不出声音了。 卫绮怀忙给她输送灵力,道:“你怎么了?需要水吗?” 燕春梧点头,捂着喉咙,狠狠咳了几下,再一开口,声音嘶哑:“真见鬼!我、我被系统消音了!” 卫绮怀递了杯水给她:“没事吧?” 燕春梧喝过水,在脑子里和自己系统纠缠半晌,神色才稍稍平静下来,告诉卫绮怀:“我的系统说,因为本平行时空早已独立,所以不能以原著剧情煽动或影响本时空人物及事件发展。也就是说,不能主动剧透。” “没想到你的约束比我的还多。”卫绮怀叹息,“我的也不过就是强制执行恋爱脑降智任务而已。” “怪我,卫姐姐,是我对不起你。”燕春梧苦着脸交代,“我只能给你简单透露一下。我写的这三本小说时间跨度挺大,你刚才说的那个殷无息的剧情线是古早虐文,我自己在的这个是病娇甜宠,崔晏的那个是狗血爽文。这三个里面,女配的命运都挺……嗯,你懂的。” 卫绮怀阅文无数深谙套路,对此早有准备:“这样吧,我说我猜测的,你点头或者摇头,不算主动剧透。” “好,这个主意不错!” “第一个问题,这三个、或者说三条剧情线里,谁对恶毒女配的伤害程度最深?卫昭吗?” 燕春梧似乎是想点头,但是又不确定了。 出师不利。 卫绮怀狐疑:“他的人设不是病娇吗?居然不是破坏力最强的那个?” 燕春梧百般暗示:“他的确是破坏力最强,但是古早虐文毕竟是虐文……” 卫绮怀万万没想到对她伤害性最高的居然是殷无息线,愕然道:“下场是什么?死吗?” 燕春梧望着她,两眼泪汪汪,欲言还休:“都是。” 她说得简练,但是卫绮怀听明白了,悚然大惊:“都是?你的意思是,三本里的女配,都是这个下场?” 燕春梧忙不迭地点头。 怪不得她的系统叫自救系统! 怪不得系统没有告诉她结局! 卫绮怀平复了一下心情,颇觉此事棘手: “……既然都是死,为什么你刚才提到殷无息的那条剧情线?” 燕春梧脸色不太好看,这会儿是她俩见面以来脸色最不好看的时候了:“因为——死法。” “死法?很惨?”卫绮怀深吸一口气。 说起来也对,她师叔武力值在这三个里面最高,要是她哪天犯了大错被他就地正法,死相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系统应该不会眼睁睁地让她死吧?毕竟是自救系统呢。 燕春梧也欲哭无泪:“卫姐姐我错了——” 莫名其妙穿越进自己写的虐文小说里,身边一个同病相怜的老乡还成为了自己笔下人设的受害者,这般害人害己,她能找谁说理去? “好了好了……”卫绮怀揉了揉她凑过来痛哭流涕的脑袋,无奈道,“那我这个恶毒女配的人设是在我师叔这条剧情线里发挥得最为恶毒?” 燕春梧摇摇头。 “那是谁,崔晏?” 燕春梧点头。 “为什么?”这下她真是实打实地懵了。 “因为卫绮怀这个人设是崔晏的青梅竹马啊,她可以仗着自小长大的感情,明目张胆地动手动脚挑拨离间。而且女主谢凌屿冷情冷性,不稀罕对恶毒女配下手。另外,谢凌屿对于感情的接受速度很慢,女配的作用就相当于男女主感情的试金石。所以,在这个故事里,卫绮怀的恶毒女配人设是最明显的。”不涉及到具体情节,燕春梧终于可以一吐为快,殷切地替她分析道,“你和卫昭、殷无息的感情到底隔了一层窗户纸,不能公开,是不是?” 说完这些,她语气微妙地感叹:“卫姐姐,那两条原著剧情线里,恶毒女配原本也不是你——虽然人设确实同质化严重,但原本剧情可能本来和你关系就不大。你能把这三条线穿一块儿,你可真是……天命之女啊。” 卫绮怀乐了。 嚯,这种天命,不要也罢。 “对了,我有办法了!卫姐姐你且等等,我写给你看。”燕春梧说到这里,去找了纸笔,试试自己在系统规则约束下能模糊透露出多少东西。 结果能写出来就寥寥数词。 “恶毒女配黑化、病娇的白月光、真假千金,”卫绮怀拈着这张纸,上上下下看了又看,才问,“这都是指的谁?” “是关于卫姐姐你这个人设的关键词。你猜猜看呀。” “白月光和黑化倒是很好明白。我这个人设,起初应该是白月光?后来男主遇见女主移情别恋,我对男主爱而不得就黑化了?” 燕春梧点点头:“反正甜宠虐恋总共就那么几个套路,你很懂嘛,卫姐姐。” 好一个白月光,谁对自己的白月光的观感能是“熟人”啊…… “病娇的白月光?病娇是卫昭吧。你的意思是,我是卫昭的白月光?” 燕春梧点头。 是。 卫绮怀嘴角抽搐,终于忍不住敲开自己系统质问:“我居然是卫昭白月光吗?” 【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是作者设定而已。】系统惜字如金。 听不懂。 她转去问作者本人了。 燕春梧解释得很直白:“这种白月光的设定只是为了病娇对女主先虐身虐心后追妻火葬场而存在的啦。不都是俗话说,活着的白月光并非白月光嘛,本质上还是表现男主前期虐女主的工具人。” 燕春梧道:“卫姐姐,依你的现实来看,你可能以前对他很好,所以让他对你有几分依恋,由此产生了喜欢你的错觉。” 卫绮怀磨刀霍霍向系统:“还真是白月光?那为什么他对我的观感是熟人啊?” 系统说得很不客气: 【叶公好龙,自欺欺人,自我感动,自作多情。】 为了 11. 师妹(上) 《恋爱脑女配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 * 问剑山。 卫绮怀御剑站在问剑山外的云端,远远俯视望去。 问剑山共有九座主峰,夜晚灯火通明,各峰各殿上挂着的琉璃风灯将九座山峰连成暖融融的一片,比白日里处处可见的云腾雾绕、仙音袅袅要多上几分热闹鲜活的人气儿。 燕春梧趴在她肩头,像一只毛茸茸又不太安分的小狐狸,小声嘟囔:“这就是问剑山啊。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卫绮怀奇道:“你是作者,怎么会和你想象的不一样呢?” “兴许是平行世界呗。”燕春梧随手一指,“那是逢剑台吧,我的设想里,它是一座漆黑肃穆的建筑,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光明恢宏的气势,还仙气飘飘的。” 卫绮怀目光一扫逢剑台,笑了一下。 当年就是在这样光明恢宏的逢剑台上,她大逆不道地对殷无息一见钟情了。 没办法,那时衣带当风、一剑移山填海的白衣美人,俊采英姿,委实令人见之心折啊。 人总是要有几分对美人的遐想的,若说卫昭是她眼里的镜中花,只能看不能碰,只好放在那里做个诱人的摆设。那殷无息就是她心里的水中月,看得见却碰不得。一旦碰着了,那水里的月亮就要和她的幻想一起碎了。 恰在此时,系统叮了一声。 【任务发布:殷无息的收徒典礼】 【任务梗概:殷无息突如其来的破例收徒引发了卫绮怀的不满。 收徒大典的前夕,不休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任务要求:请宿主深夜前往,结识任长欢。】 “这么简单,不需要刁难?” 【到时会有剧情相关任务发布。】 卫绮怀琢磨半晌:“我发现了个事儿啊系统,我的任务怎么关注的都是女主,而不是男主啊?” 【对于恋爱脑而言,情敌比恋爱本身更值得关注。】 卫绮怀默然,不敢苟同,戳了戳身边同乡: “对了,春梧,你的系统任务是什么?” 燕春梧一听到这个,笑意就有些微妙的僵硬:“说来你可能不信,我的任务就是很普通的救赎任务。救赎那个命运多舛的——” 卫绮怀问:“男主?还是男配?反派?” 燕春梧笑得更尴尬了:“女主。” “……啊?” “女主。你见过的那个,谢凌屿。” 卫绮怀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她,十分敬佩:“从崔晏手里抢人,任重而道远啊。” “其实老实讲,我写的原剧情里,他俩虐惨了。但是谢凌屿太高冷了,我真不知道我该怎么接近,毕竟这种任务应该都是要留在目标人物身边吧。我莫名其妙就跟人家搭讪然后跟踪人家。”燕春梧苦兮兮冲她笑,“怎么想怎么都是变.态吧。” “她现在去了钟家。希望你尽快能想好。”卫绮怀看着她,“要不然等她被崔晏盯上之后就很难让她脱身了。” 燕春梧狐疑地看向她:“卫姐姐,虽然你是穿越过来的,可也是实打实地喜欢过崔晏吧,怎么对他是这个态度?” “他有多少心机,和我一见钟情喜欢他的脸,这二者并无关系。”卫绮怀麻木道,“谁让我是恋爱脑。” 燕春梧肃然起敬:“纯纯看脸。卫姐姐你也是任重而道远啊。” 两个同病相怜的穿越人士正在抱团取暖的时候,脚下的灵剑触礁了—— 正正好好撞上了问剑山空防护法的五行结界。 卫绮怀:“……糟糕,忘了这茬儿了。” 两人急速下坠。 就在卫绮怀在半空中起了个诀纵风为她俩招来缓冲、终于得以安稳落地之际,夜色中那一弯皎洁的新月不知何时被挡住了。 霜雪忽降,万木皆冬。 比月光更为皓然无暇的一片白衣,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来人的面容逆着光,轮廓被夜色勾勒得有几分模糊不清,气质却未被夜色减损分毫,高洁如山巅云中月,孤冷如峭壁绝顶松。 都说灯下看美人,人更美三分。殊不知,月下看美人亦是如此。 而且这样暧昧的夜色,正好消解了对方眉目间的冷锐锋利,更衬得他缥缈如仙、凌然出尘了。 一个晃神的功夫,空中丛云散尽,月明如水,来人的脸也一寸寸清晰起来。 他的目光掠过来的那一瞬,天地俱寂。 卫绮怀只听得到身旁燕春梧深吸气的声音,和自己突然放大的心跳声。 殷无息收回目光,道:“我道是谁胆敢袭击护山大阵。原来是你。” 卫绮怀揉着背,解释道:“师叔误会了,弟子怎敢袭击护山大阵,只不过不小心撞上了而已。” 殷无息道:“是有够不小心的。” ……等等,这是在阴阳怪气吧,绝对是在阴阳怪气吧?! 看到仙人光降和看到仙人阴阳怪气的两种截然不同的震惊顿时整合为一个非常奇异的表情,出现在燕春梧脸上。 俗称目瞪口呆。 她胳膊肘撞撞卫绮怀: 卫姐姐,他阴阳怪气你哎。这真的不是ooc了吗?! 卫绮怀默默回了她一肘: 你写的角色你问我?! 殷无息不再与她计较,转身飘然而去。 燕春梧松了一口气。 卫绮怀看她:“你一口气还挺长。” 燕春梧:“……我中途换过气了。” 卫绮怀:“采访一下,作为作者亲妈,什么感受?” 燕春梧由衷地羞涩道:“都不好意思当他亲妈了。” 卫绮怀笑着把她拉起来:“走,趁着没事,我带你去逛逛问剑山。” “问剑山能随便逛啊?” “不能。但你跟着我,可以逛个尽兴。” “好耶!” * 两人一通乱逛,卫绮怀尽足地主之谊后才想起被搁至脑后的任务,便打算先去不休殿偶遇任长欢,正好打探一下这位师妹喜欢什么东西,再帮她师尊准备见面礼。 所谓“流水浩无息,游云去不休”。不休殿坐落在论剑峰之上,依山势而建,是问剑山九峰之中最别致的一座建筑,规模阔大,通体银白,清圣恢宏,殿内殿外一切就简,没有多余的布置,反而更衬得整座殿似月上仙宫那般,清幽浩渺、遗世独立。 夜来清光委地,殿墙皎皎生辉,更是将整座山顶都渲染得莽莽苍苍、霜色无边。只是有一点不好——不休殿侵染了殷无息的剑气,以致于人行于其中,也感觉如坠冰窟,连修士都要有意调动真气来御寒。 大约只能作为夏日纳凉的好去处。 卫绮怀走着走着就叹息起来: 说实在的,“偶遇任长欢”是个技术活,因为殿里还有殷无息本人,避着他找他殿里的人,这任务简直与扫雷无异。 她琢磨着自己作为倾慕殷无息已久的女配,见到女主这个殷无息的唯一弟子时应该表现出什么感情: 羡慕? 嫉妒? 好奇? 震惊? 可是现在,最多的还是同情。 毕竟 12. 师妹(下) 《恋爱脑女配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 【触发对话任务】 卫绮怀一愣。 还有对话任务?花样真多啊系统。 【请宿主说出如下台词——】 【“弟子当年未能有幸拜入师叔门下,如今只是想亲眼看看,究竟是怎样惊才绝艳的好苗子才配被师叔收为徒弟!请与师妹一较高下!”】 这是什么中二台词! 卫绮怀暗骂:较量?这是挑衅吧! 她在殷无息和任长欢这个故事里的角色居然是个傲慢无礼仗势欺人的恶毒师姐吗? 早几年她可能还敢这么嚣张,可她现在完全做不到啊! 【限时十分钟。】 卫绮怀牙根发酸,断断续续照着提示面板念,顺便疯狂转动脑筋给自己找补:“弟子听闻长欢师妹是您新收的徒弟……对师妹实在好奇难耐,所以、所以想亲眼看看,故而今夜特来拜访师妹……” 她说得磕磕绊绊,忒不大方。殷无息平日最不喜这般忸怩作态,不耐道:“有话就说。你今日怎地如此吞吞吐吐?” “……” 意识到跟殷无息这么说话是没有用的。于是卫绮怀正色直言:“弟子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殷无息:“讲。” 顺坡下驴,卫绮怀飞快道:“弟子想看看究竟是怎样惊才绝艳的好苗子才能被师叔收为徒弟。” 殷无息:“你想做什么?” 卫绮怀:“请与师妹一较高下。” 殷无息微微蹙眉,无论她语气说得多么义正辞严,他也能从这话里听出来微妙的挑衅之意。 然而她比任长欢早入道不知多少年,这般比试,不就是恃强凌弱吗? 他并非察觉不到她的执着,可她记挂着的是当年他不收她为徒,为何要牵扯到现如今的任长欢身上? 简直是无理取闹。 他断然拒绝:“不行。” 卫绮怀钻了个空子——系统只让她对话,没让她真跟女主打架,所以她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立刻松口,如释重负:“是弟子唐突了。弟子告辞,师叔师妹明日再见。” “为何不行?”任长欢却突然开口了,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瞧着她和殷无息,“师尊,徒儿愿意同师姐比试!” 沉默片刻,卫绮怀忍不住说:“师妹,若我同你打,就是以大欺小,胜之不武。” 任长欢纳闷道:“可是师姐是你自己提的比试,你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这四个字,简直是天底下最有奇效的魔咒。 卫绮怀正要拒绝,殷无息的声音却追过来:“既然长欢愿意,那你就和她比。” 卫绮怀看一眼他神色,心凉了。 救命,那张脸上简直写明白“你敢以大欺小就死定了”这十个大字啊! 她不认为自己会输,但还是有些担心燕春梧是不是会给她的女主设定那种天赋加到满格的金手指——要是小师妹一来就爆战力打败了多年位居问剑山弟子第一的大师姐,她也别想在这里混了。 但若是并非如此,她又不愿意真的欺负这位刚刚拜入师门的小师妹。 殷无息看她:“既是你主动要求,为何又举棋不定?” 噫,还嫌她磨蹭。 卫绮怀笑笑,找出两把弟子练习常用的普通木剑来,一柄递给她,一柄持在左手: “长欢师妹,我们今日不比灵力修为,只比剑术武技。你若能在一刻钟内劈了或夺了我手里这把木剑,就算你赢。反之,则是我赢。何如?” 殷无息眉尖微不可察地一蹙。 任长欢站在她面前,不卑不亢地向她行礼:“何时开始?” 卫绮怀退后三步,拉开距离,剑负身后: “就是现在。” 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任长欢猱身而起,极速缩短了与她的距离,挥手剑来—— 卫绮怀脚下运起流云步法,飞身后撤。 任长欢的剑从她身前斜刺而出,直追卫绮怀持剑之手,直到她举起木剑堪堪劈下之时,卫绮怀终于提剑格挡,甫一相触,又虚晃一招,错身而过,钻了她抬臂时的空子。任长欢再一眨眼,发现对手的身影已经出现于自己背后,于是再折腰横剑,势如闪电,气势汹汹地向她攻来。 几个回合的试探之后,卫绮怀就发觉她这个小师妹走的是既不是常见同修所擅长的轻灵奇巧的路子,也不是如自己这般迅捷狠厉的险路,当然更不是刁钻古怪的邪路。 ——而是如殷无息本人一样大开大合、以力破技的硬功夫! 这位小师妹,是个实打实的武痴。 这个认知倒是让卫绮怀有些惊讶了。因为她并未御起真气防护,即使闪躲适宜,也受了几下没轻没重的横劈竖砍……有点儿疼。 女主虽然没到她设想的那个逆天程度,但是天赋确实很好,武技之路上稳扎稳打,更贵在道心专一,可以算得上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不知殷无息是从哪里掏来的好苗子? 坚持过了一刻钟,她检查了一下手里的木剑,发现被任长欢劈下来一个角,遂欣然宣布她的胜利。 然而少女不是好糊弄的:“师姐哄我,师姐只来回闪避周转,并不同我正面相抗,这不是哄我是什么?这样也算是我胜之不武吗。” “师姐师姐,再来一次行不行?” 卫绮怀乐了。 这傻姑娘,还缠上她了。 殷无息却道: “长欢,你退下罢。” 任长欢似还有不服,但师命难违,只好告退了。 殷无息回身看向卫绮怀:“你既同她比试,为何仍要哄她?” 卫绮怀笑道:“弟子哪里哄她了?弟子待师妹分明非常用心啊。” 殷无息看她一眼,无喜无怒:“你左手全然不会使剑,徒有气力,只堪防御。若真是有心较量,就该用右手。” 卫绮怀嘴角笑意一僵,无法反驳。 殷无息又道:“既然你试过她了。那么,该来试试我了。” 我怎么敢! 她无奈道:“师叔,师妹人都走了,您再怎么给她找回场子,她也看不见的。” 殷无息轻飘飘道:“来。” 卫绮怀狠狠心,扔了剑,提掌上了。 同样的一刻钟后,她被殷无息一个巧劲儿甩在地上。 败局颇为惨烈。 卫绮怀翻了个身,在地板上像个咸鱼一样躺平:“师叔,您这才叫标准的恃强凌弱,胜之不武,比战技,我根本打不过您。” 殷无息立于原地,闻言抬眸觑她:“若是剑道,你便能胜得了我?” 卫绮怀很乐观:“努努力,或可一试。” 殷无息垂睫,周身锋芒收敛。清正泠然,姿容绝尘,气度不凡,美丽得让人叹服。 然而他说出口的话和他的容貌一样有威慑力: “那便一试,剑来。” 13. 日常 《恋爱脑女配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 “卫绮怀。” 大抵是殷无息没料到她深夜前来的理由是这般的随性——甚至近乎无理取闹了,当即有几分不悦:“这有何可看的?你很清闲?” 卫绮怀心想她不闲,只是好死不死有一条恶毒女配的命。 哦对,还有恋爱脑的病。 “还好。”她干巴巴地说。 “看够了?” “看够了。” 卫绮怀知道按照套路,多半下一句就是,看够了就滚。 她立刻道:“弟子这就告退。” 卫绮怀走到一半才想起来见面礼这事儿,踩着步子又折回来,低声下气道:“师叔,弟子今夜唐突长欢师妹了,明天得给她个好一点儿的见面礼。您知道师妹有何喜好吗?” 殷无息神色微微转晴:“长欢好武。” 卫绮怀松了口气。 她师尊的洞府里,最不缺的就是名刀宝剑。 “多谢师叔。” * 次日,拜师大典如期举行。 现场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场上庄严肃穆,场下热闹非常。 一切程序相当顺利,卫绮怀交了见面礼,回到观众席上,身边的燕春梧戳戳她:“这么多人,都是来看你师妹的拜师典的?场面也太足了吧,中世纪皇家爵位受封也不过如此吧。” 卫绮怀笑道:“你不是作者吗,你难道没设想过这个场面?” “正是因为设想过才要惊叹。”燕春梧说,“昨日你说的问剑山那些故事,有很多我设定里没写过的细节,这里绝对算是某个平行世界吧。多的是我不知道的事儿呢。” “好吧,”卫绮怀为她解惑,“这里的人并不都是看在师叔收徒的份上才来观礼的。更多的是为了看礼毕之后的逢剑台一约。” “果然是我没写过的设定。”燕春梧问,“‘逢剑台一约’是什么?” “就是收徒大典上的一个小仪式,起初师祖们设置这个是为了展现君子琴心剑胆的风度,但是修士尚武,这就很快成为了炫耀实力的方式。”她指了指悬在半空中、恢宏壮观的逢剑台,“两个时辰内,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提出同师叔一战的邀约,而师叔不能拒绝。当然,就是寻常点到为止而已。不能打得你死我活,若是出现生命危险会被逢剑台提醒的。”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理论上来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怎么着也是人家收徒拜师的大喜之日,所以再如何来势汹汹的挑战者,都会给这收徒的人留几分面子,总是让对方赢上半招,最多打个平手。” 燕春梧说:“……这种规定,不会衍生出专门打假赛的托儿吗?” “有。”卫绮怀说,“正是因为有,此次殷师叔的收徒典,才十分难得。” 因为殷无息的实力不含水分,不需要别人给面子。 “懂了,这么多人都是来观战的吧。挑战殷无息的应该没几个——” 燕春梧这话刚说完,就见一个年轻人站了出来:“在下敢请不休剑主赐教。” 不休剑,就是殷无息的剑。 不休剑主,本是个尊称。但是这“不休”二字,太容易让人联想到“不死不休”这种煞气腾腾的字眼儿,由此连这个尊称本身都带了几分肖似其主的冷然杀意。 燕春梧不解:“啊?这哥们挺年轻的,为什么想不开跟殷无息对上啊。” 卫绮怀笑道:“你想什么呢,和平时期,哪能人人都是心怀不轨前来挑衅的?都说了点到为止而已,自然也有慕名而来的年轻人,求前辈赐教了。” 她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燕春梧一愣:“哎,就要打起来了,你不看啦?” “我看别人上赶着给他喂招作甚?我自己给他喂的招都琢磨不够呢。” 燕春梧纳闷道:“卫姐姐,你是要去应酬吗。” 卫绮怀笑道:“你想多了,我没有那么多社交活动。” 燕春梧也起身跟她走:“正巧,我也不喜欢看打打杀杀,你若是不介意,我跟你去别处吧。” 今日天色明媚,悬于半空中的逢剑台遍体光明,显得更为磊落而辉煌。其中一柄足有百丈之高的巨大石剑作为逢剑台的标志矗立在高台中央,宏伟壮观,引众人瞩目。 然而更令人瞩目的是剑台之上夺去世间万丈光芒的那个人。 耳边传来人们的惊叫和喝彩声,逆着光,卫绮怀回望一眼逢剑台上那高高在上不可企及的仙人身影,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在人海,他在云巅。 半晌,她收回目光,对身边的少女笑着说:“跟我走就跟对了,来,带你去个好地方。” * 问剑山弟子膳堂。 “是食堂啊。”燕春梧瞧了瞧空空荡荡的膳堂,左顾右盼,“问剑山这种仙门的弟子不是常年辟谷,因此疏忽餐食,导致食堂门庭冷落吗?卫姐姐,你带我来这里作甚?” 卫绮怀目不斜视,长驱直入,推开后厨的门:“我有一个很贤惠的师弟,不喜剑道,专擅烹饪。” 燕春梧心想这似乎又是她没设定过的人物。 只不过问剑山弟子人人崇尚剑道武技,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弟子? 可是……好香啊。 “好香,”卫绮怀也闻见了,登时眼睛一亮,推开最后一扇门:“久源,你这次做的这是什么?” 门后是一间干净宽敞的独立厨房,各类厨具林列,设备一应俱全,一个穿着简单的少年坐在灶前,手中灵力徐徐飞入火中,而灶上煨着一个锅子,此刻正在咕嘟咕嘟冒着香气。 “哎?大师姐怎么来了?”蔺久源没想到她会来,但还是热情招呼道,“乳鸽汤,来尝尝吗?” 燕春梧从卫绮怀身后冒出一个脑袋。 蔺久源:“咦,这位道友是?” “朋友,燕春梧。”卫绮怀转头对燕春梧道:“这是我小师弟,蔺久源。” 蔺久源是问剑山掌门蔺长流捡回来的孤儿,虽然并无血缘,却也随了蔺姓。后来江不辞发现他不善剑道,厨艺却十分不错,当即收入门下,他便成为了卫绮怀的小师弟。 燕春梧闻到这样的香气,恨不得现场就和这位贤惠的少年人义结金兰,当即抱拳:“在下燕春梧,仰慕道友已久,特来拜访!” 卫绮怀反应了慢了半拍,最终还是面无表情。 嚯,还挺会演。 怎么就成仰慕已久了? 蔺久源脸皮薄,眨巴眨巴眼睛,面对这样的大礼,愣了一下:“……啊,两个人!” 他腼腆地笑了笑,又似是恍然明白了什么:“两个人也是绰绰有余的!” 燕春梧低声问卫绮怀:“你经常带人来蹭饭啊。” 她一带朋友来访,蔺久源就表示两个人也够吃,这究竟是被养成什么可怕的条件反射了啊! 卫绮怀抽抽嘴角辩解道:“也没很多。” 小师弟手脚麻利地给她俩盛上一碗鲜香浓郁的乳鸽汤。 燕春梧怒视她:把人家带得动作这么顺溜,还敢说没很多? 卫绮怀居然看懂了她的眼神,很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他是个厨子,厨子盛汤能不快吗?! 这边打着的眼底官司蔺久源没看见——他充分地表现出了一个厨子的基本素养:“好喝吗?” 燕春梧低头用勺子舀了一口,肠胃妥帖,双眼放光,整个人都幸福了:“人间美味!” 卫绮怀也来了一勺:“附议。” 蔺久源稀奇道:“师姐,今日可是殷师叔的收徒大典,你居然就舍得放下不看,找我来了?” “感动吗,”卫绮怀闷头喝汤,忙不迭道,“感动就再给我一碗好吗。谢谢师弟,师弟真好。” 蔺久源道:“啊对,这个碗小,且等我给你们换个大的去。” 燕春梧更感动了:这个年轻人真真贤惠贴心又温柔! 蔺久源又从橱子里掏出一个琉璃罐子来:“我这儿还有腌过的乌梅子,你们要不要来几颗解解腻。” 燕春梧:“!” 卫绮怀瞥一眼她的神情,低声道:“你控制一下,你这样看人,会吓到他的。” 燕春梧感动到落泪:“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贤惠体贴温柔善良、说做饭就做饭,一点儿也不做作的年轻人了。” 蔺久源拿来梅子和碗,想起来一件事:“师姐,按照我给你的那张新方子做出来的芙蓉团怎样?” 卫绮怀:“一言难尽。” 她都不知道崔晏吃没吃。 蔺久源一愣,不解道:“不好吃吗?我觉得还可以入口呀。还是说很难做?可是师姐你上次做出来的糖蒸酥酪很好……难道是殷师叔不喜欢?” 燕春梧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用口型悄悄问:“殷无息?” 卫绮怀沉默片刻,传音入密给她:“我偶尔从他这儿学做些点心甜糕,有时是做给殷无息,有时送给其他人……但是久源不认识、也不知道还有崔晏这个人,就以为我是只给殷无息做。这个误会,你就先别给他解释了。” 燕春梧的悟性很高,对她比了个赞:“ 14. 道心(上) 《恋爱脑女配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 卫绮怀捧着个砂锅去了不休殿——蔺久源太热心了,整锅汤都给她了。 燕春梧在旁边狐疑:“殷无息那么爱干净一人,不会喜欢这种油腥太重的东西吧。” 卫绮怀道:“我也没指望他喜欢。” 谁让这个日常任务简单得有太多空子可以钻了。 反正任务只是“送”,他要是不收,正好便宜她俩。 燕春梧道:“卫姐姐,你这个恋爱脑当的太没有诚意了,真的就是为了完成任务硬献殷勤。” “……” 卫绮怀面无表情说:“等会儿还想不想去久源那里蹭个晚饭?” “想!” “想吃什么?” “竟然还能点菜的吗?那我想吃肉!吃蟹黄包、荷叶鸡、糖醋鱼、酱肘子、烤鸭烤鸡烤鱼炸鸡翅——” 成功被转移注意力的燕春梧说着说着,忽然又想起一事:“话说回来,卫姐姐,我这两日在问剑山里这样随便乱走,为什么不会有人来赶我?问剑山布防应当是很严格的吧。” “原因有二。一来,是这收徒大典的缘故,近来几日山上来客很多,所以你这个外人并不那么显眼。”卫绮怀说,“二来,我是问剑山的执法弟子之一,掌管着巡山护法队。” “原来您还给我走后门了。”燕春梧大感同乡情谊之深,说热泪盈眶就热泪盈眶,“姐姐,您就是我的亲姐姐!” “这不算走后门……但你毕竟是初来乍到,还须注意行事,不要太过张扬。” 走到不休殿大门口,她让燕春梧稍等,自己一人转了进去。 殷无息正在批改弟子课业,这是他一天之中最接地气儿、最像个活人的时候。 卫绮怀没想到他刚跟人论完剑就在这里批改课业,不由得肃然起敬,敛了周身气息,缓缓靠近——这个时候她师叔多半心情好不到哪里去,她才不想往枪口上撞。 须知再高冷的神仙,也能被如山的教育工作压得气血不调。 由此可见,人民教师的工作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你又来了。”殷无息头也不抬。 “是。弟子猜测师叔兴许有些口渴,遂来送些东西。” 殷无息道:“这次不是点心了?” 这话说的,她又不是专门卖点心的! 卫绮怀道:“弟子给师叔送来的是汤。” 她手中灵力周转不息,为汤锅维持着温度,只稍稍一掀锅盖,便有诱人的香气飘逸出来。 殷无息搁下手中的笔,瞥了她一眼,轻轻吐出三个字:“太腻了。” 呵,果真挑剔。 卫绮怀毫不意外,脚下方向一转,说走就走,干脆利落地告辞:“那弟子告退,师叔再见。” “回来,汤放下。” 卫绮怀一顿,又退回来,依言放下:“师叔可是愿意赏光一品?” “我不喝。” “那为何留下?” 殷无息道:“长欢尚未辟谷。” “……”卫绮怀心情有些复杂,仔细分辨,有些许是庆幸,还有些许是失落。 庆幸自然是为了这锅汤——给小师妹倒也算是物有所值,不必被殷无息这个毫无美食品味的人糟蹋了。 失落自然是因为,她没想到她一个借花献佛的被借花献佛了。 沉默片刻后,卫绮怀笑道,“师妹若是回来,劳烦师叔替弟子带一句话给她,就说她有一位叫蔺久源的师兄,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可以结识一下。” 殷无息一愣,道:“为何你要向她推荐久源?” 卫绮怀诚恳道:“因为他尤其擅长烹饪,比弟子食堂的掌勺大厨们要好得多了。” 小姑娘还是该在身体发育的关键期吃点儿好的。 天天跟这老修行一起辟谷怎么能行。 殷无息似乎感受到了点儿微妙的暗示,但却没能抓住——他关注到的是另一点: “不务正业。” 卫绮怀本来还想跟他说这锅汤是蔺久源的心意,这下弄巧成拙,忍不住辩解:“弟子以为,只要并未耽误修炼,即便有些爱好也无伤大雅。” 殷无息不假辞色:“你身为他师姐,更应督促,而非纵容。” “既然无错,又怎能叫纵容?”卫绮怀道,“天底下并非只有修道这一条路可走。人各有志,若能于厨艺之道登顶——”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住口。 她并不是没有这样顶撞过殷无息,但是她给自己一个人拉仇恨可以,可万一要是给蔺久源拉上仇恨就非常不妙了。 虽说殷无息不至于刻薄到会故意刁难小辈,但是蔺久源本来就对殷无息这个冰山又敬又怕,若是再被他看不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弟子失言。” 殷无息却道:“有何失言?继续说。” 卫绮怀改口改得更快:“弟子回去一定好好督促久源修炼。” 殷无息语气是他平时一以贯之的追根究底:“把你方才那句话说完。” 连这种小事也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吗。 卫绮怀郁闷,反问道:“方才弟子说到哪里了?” “‘若能于厨艺之道登顶’,嗯?” 卫绮怀轻声道:“……天生我材必有用,人各有志,志之所向,道之所在。若能于此道登顶,也算不枉此生。列子云,‘天地无全功,圣人无全能,万物无全用’, 15. 道心(下) 《恋爱脑女配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 殷无息冷声道:“倘若天下人人都有你这般的道心,恐怕那些国破家亡、众叛亲离者将永远一蹶不振,再难逆境求索了。” “我非人人,人人非我。”卫绮怀顿了顿,虽然底气有些虚,却寸步不让,“正因为弟子深知天底下多的是这样国破家亡众叛亲离的苦命人,才如此庆幸家国尚在、亲友尚存,才如此看重身边触之可及的父母亲友。” “倘若那些人与我易地而处,未必不愿同我一般选择此道。若不是他们被逼至绝地,谁又愿意逆境求索,谁又愿意杀身成仁呢?” 卫绮怀说罢,缓了口气。她方才语气太过激烈,现在才发现自己有些面红耳赤。 是她心急了。 可是她继续道:“师叔,世间真情尚没有贵贱之别,难不成道心还有高下之分吗?” “……” 殷无息一怔,没有回答。 半晌,卫绮怀感到了几分无言的尴尬,抬手一礼,正要告辞,却听殷无息开口了: “说得好。” 她站定,迟疑片刻,听不出他这语气里到底是喜是怒,但心里知道殷无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阴阳怪气,只道:“师叔?” “好。”殷无息语气一派平和,他的神态极其认真,然而他下一句说出口的却是,“但我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荒唐话。” 卫绮怀诚恳道:“那是因为您、还有大多的正道修士受到的教育都是要为除魔济世、匡扶正道而活。” 殷无息闭了闭眼,缓缓开口:“何错之有?” “无错。可正因为无错我才要问,”卫绮怀道,“我辈入仙途,为何非要匡扶正道?” 殷无息:“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吾辈即是奉行天道。” “私以为,天之道并非如此,”卫绮怀说了个题外话,“真正的自然之道是优胜劣汰、弱肉强食。反而那些要求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善恶有报的,才是人所提出的秩序,是人之道。” 殷无息终于抬起眼睫,不着痕迹地瞧了她一眼,淡然道,“天道人道之说,不过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而已。老生常谈,适可而止。” 噫,还怪起她说的是老生常谈了,他倒是不拘于俗套。 “仁者爱人,才愿济世为公,锄强扶弱,救黎民于水火——匡扶正道,归根结底还是出于仁者爱人。”卫绮怀说,“师叔,您看,这和我的道心又有何区别呢?” 殷无息看着她。 “可要说爱人,又不免有些笼统。大爱无疆,心系众生,非圣贤不能为之。” 卫绮怀继续说:“可天下哪有那么多圣人呢?我辈凡夫俗子,若真要爱人,不如先以爱具体的人、爱身边的人开始。 常言道,行为知之始,不爱一人,何以爱天下众人?一个正道之士,若是连父母师长亲友都不爱,又怎能指望他有匡时济世、拯救万民之心呢?” “说得不错。”殷无息颔首。 卫绮怀心知自己说了一通废话,但这通废话居然得到他为数不多的肯定,不免有些受宠若惊。 然而再瞥一眼殷无息的神情,她又悬起心来。 他的脸色并不像在肯定她。 “你之前说得很好,也算是有理。但刻意回避了一处,”殷无息望着她,双目隐隐含着几分薄怒,吐字冷淡如冰,将她伪装在大道理之下的诡辩戳破,“‘为爱人而问道’,和‘因爱人而问道’,尚有不同。” “前者为入道所求,后者为入道之因。仁人志士视护佑亲友爱人的大道为毕生所求,正如葵花向阳,风雨无阻,即便所求无果,亦能不虚此行。总不至于动摇道心之根本。”殷无息语气严厉非常,“你则不然,你因爱人入道,视亲友爱人为大道植根之土壤。” “世事无常。卫绮怀,倘若有朝一日你大道之土壤分崩离析,你便如浮萍飘絮。那时,你道将如何?心将如何?” 卫绮怀的脸色终于冷了下来。 “师叔此言何意?” 殷无息问得很直白:“倘若他们成为你问道之路上的牵绊阻碍,你该当如何?弃道不修吗。” “师叔,弟子尚能明辨是非。 16. 师尊 《恋爱脑女配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 当日,卫绮怀是被扫出不休殿的。 “卫姐姐,你怎么待了那么久?殷无息难为你了?”燕春梧看见她衣袂从殿门露出一角,就急忙赶上前嘘寒问暖。 卫绮怀面色平静:“不算为难。” 既然没事,燕春梧松了一口气,又忽然发现她手里空空如也,便问:“汤呢,还真被收下啦?你师叔喝了吗?” 卫绮怀心想那汤多半已经凉透了。 真是浪费了她小师弟一番辛劳。 …… 这事过了半天,待卫绮怀头脑清醒,再打算去找殷无息请罪时,却发现不休殿上突然罩起了一道特殊禁制,别人都进出无碍,独独防她。 卫绮怀不信邪,决定碰一碰。 屡战屡败。 屡败屡战。 很快,全问剑山的弟子都知道他们大师姐惹了殷师叔大发雷霆。只是不知道这次生的是什么气,竟然不留情面到这个地步。 更叫人纳闷的是,分明不留情面到这种地步,他们大师姐也没受任何明面上的处罚。 众弟子均道:不愧是大师姐! 只有蔺久源不明所以,提心吊胆:“师、师姐……殷师叔很不喜欢那锅汤吗……” “……”你可真是个好厨子啊,师弟。 一个月后,卫绮怀终于放弃了冲破不休殿禁制的行动。 鉴于她这个月来表现的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强硬态度,乍然停手,难免显得有些反常,燕春梧忍不住问:“卫姐姐,今个儿你怎么不去不休殿了?” “……去那干嘛,找抽吗,殷无息就差指着我脑门骂我无可救药了。” 燕春梧腹诽: 可你也不是去那儿找抽一天两天了。 “那卫姐姐你今日就只剩下修炼这一件事儿可做了?”她抱怨道,“修炼当真无聊。” “你可是穿了个女主的壳子,资质已经很不错了。”卫绮怀拍拍她,又道,“不过谁说我今天只有修炼一事可做了?” 今日,问剑山去太衍宗交换学习的弟子回来了,她要去迎接弟子队伍。 燕春梧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交换生?好像是有过这么一个设定,我记得这里面还有一个男配戏份蛮重要,是——” 即将剧透的她被系统强制消音了。 好不容易挣脱开限制,燕春梧换了话题:“对了,我怎么一直都没见蔺长流啊,他好歹是问剑山掌门。” 卫绮怀道:“掌门师叔?收徒大典那天你没见吗?” “没见。我把他写成了这个问剑山这个辈分的大佬里样貌仅次于殷无息的帅哥,我要是见过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卫绮怀道:“他当时戴着半张面具,就站了不到一刻钟,还没发表任何领导讲话。” “那可能还真不能认出来。”燕春梧无语,“……我真的没有设定过这么多细节。不过以蔺长流的性子,好像确实不喜欢出席这种人多的场合。” 卫绮怀笑道:“话说回来,这次与那些弟子一同回来的,还有我师尊——也许你想见见。” 江不辞、殷无息、蔺长流师姐弟三个,一个比一个性格孤僻,一个比一个避世索居,以致于这么多年问剑山的掌门和两位副掌门都只在重大场合时才露个面,而门派的具体事宜全由其他几位长老和亲传弟子代劳了。 每每想到这个,卫绮怀就很好奇那位教出这三个社交恐惧症的师祖她老人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奇人。 燕春梧也很好奇: “江不辞吗?!天下第一剑修!修真界唯一剑尊!”燕春梧说到这个就忍不住两眼发亮,“我还真想见见!” 约摸是太兴奋了,她努力组织着语言:“其实我对这个人物着墨不多,毕竟这个故事写的是殷无息和任长欢嘛,江不辞设定比男主战力还强容易喧宾夺主,就只能在故事背景里当个传奇的存在……可是现在她能出现到你面前的感觉真是奇妙,卫姐姐你能明白这种感觉吗?那可是第一剑修啊!” 卫绮怀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咳:“明白明白。但是她本人、嗯,可能会让你很惊讶……” 毕竟江不辞收了三个亲传弟子,收大徒弟是因为想要捉弄殷无息,收二徒弟是因为想要跟人家买幅画,收三徒弟是因为瞧上人家厨艺好。 不看资质,全看个性。 她的师尊,在某些方面,相当不靠谱啊。 * 结束交换学习的弟子中有蔺长流的小徒弟余袅和卫绮怀的二师弟南宫朔。然而,在山门前,卫绮怀还没迎到师弟师妹,就先迎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怀抱。 “阿怀,这几个月过得如何,为师怎么看你有些消瘦了?” 一个笑吟吟的声音从她脑袋上方传来。 来人将她拥入怀中,熟练又亲热地抚摸着她的长发。 而卫绮怀本人的脑袋,埋在这人温暖丰腴的胸怀中,竭力地忍住脑子里想要蹭一蹭的欲|望: 她也不想的。 可是她师尊……胸襟真的是太、太阔大了。 虽然这委实是个大不敬的想法,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她很喜欢、非常喜欢和师尊的拥抱。 令人想要回归大地,或者回归母亲。 卫绮怀她娘是个行事干练利落的人,从不喜欢跟人黏黏糊糊抱个没完没了,抱一下便要松手,她便很少在这个时空能体会到她前世最喜欢的那种全然紧贴着的、温暖又信赖的拥抱。 而江不辞则完全相反——她在这方面宽容随和过了头,巨大的怀抱也纵容过了头。 何况江不辞天性闲云野鹤,没有道侣,甚至连朋友和亲人都没有几个。卫绮怀作为她的大徒弟,是少数几个能亲近她的人。 拥抱她是自己的特权。 卫绮怀想到这里,还是忍不住把脑袋埋到她颈间。 江不辞趁机摸乱了她大徒弟一头缎子似的柔顺长发,摸舒服了,这才低头打量她片刻,满意地放开,道:“最近修炼得还挺老实。” 卫绮怀松开怀抱,大脑供血不足,一不留神把从小到大心里一直想问的那句说出来了:“师尊,话说,您是不是养过什么大型犬类……” 不然为什么每次见面都有这样热情又熟练的拥抱礼! 而且,到底为什么会养成这种把对方摁到自己胸前再撸脑袋的糟糕习惯?! 实在令人费解啊。 江不辞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戏谑道:“阿怀,你胡思乱想什么?眼睛往哪儿看呢。” 被抓了个现成。 卫绮怀默默地移开了目光。 这一移,就撞上了不远处走来的殷无息。 他瞥了一眼卫绮怀正抱着的江不辞,脸色隐隐发青,低声斥道:“没大没小。” 卫绮怀嘿了一下。 还没消气呢师叔。 江不辞狐疑道:“阿怀,你又惹你师叔生气啦?” “咳。师尊……小点声,还在山门口呢。” 守门弟子都望过来了! 江不辞从善如流地小声道:“有什么关系,你哪次惹他生气不是全师门都知道的?” 说到这里,第一剑修露出了心有戚戚的复杂神色:“你激怒你师叔的次数已经比我和长流加起来的次数都要多了,果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然而在座的都是修士,她声音再怎么低,也都被听了个一干二净。 顿时一众守门弟子向卫绮怀投来崇敬的目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卫绮怀笑容麻木: 这有什么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啊! 惹殷无息生气居然还能破纪录的? 殷无息不知道拿这两个混账师徒怎么办,想了想还是道:“师姐,借一步说话。” 他和江不辞下了个绝音阵,借一步说话去了。 卫绮怀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殷无息是在给她师尊打小报告。 噫。 再怎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也会打小报告! 当面语人是非!吾不与也! 卫绮怀短暂地鄙视了一下他。 只不过,她自己也有些紧张——毕竟道心这玩意儿不比别的小事,一念之间可生佛魔。她也有些好奇江不辞会怎样评价自己。 若是 17. 刁难(上) 《恋爱脑女配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 次日,卫绮怀才知道来问剑山交流学习的不止钟如星一个熟人。 谢凌屿也来了。 燕春梧的任务同她有关,因此对她的动向十分清楚,急得在房间里来回转圈圈:“不愧是女主,居然拜入了太衍宗掌门座下,成了关门弟子……” 卫绮怀稀奇道:“你作为作者亲妈,剧情都是你安排的,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我是这样写过,但是现在一看,这进展也太快了吧。”燕春梧深受同辈压力苦恼,“一个月内,仅仅是认识了钟如星,就能借此拜入太衍宗成为掌门弟子。女主光环真的好无敌——再看看我,一个月干了什么。” “你刚穿过来,这一个月也没少学习。不必一定要追上她的步子啊。” 燕春梧知道她在安慰自己,但还是垂头丧气道:“她成长得太快了,我现在都不知道怎样才能接近她,何谈完成任务。” 她说着说着,忽然想起来:“对了,卫姐姐,你的系统这一个月很安静吗。” 说曹操,曹操到。 系统叮了一声。 【任务发布:再遇谢凌屿】 【任务梗概:自上次与崔晏因为辛夷簪不欢而散后,再次相遇,卫绮怀发现对方居然成为太衍宗掌门弟子,心有不忿,故意刁难,却被谢凌屿身边的护花使者拦下。】 【任务要求:请宿主挑衅常以灏等一干护花使者。】 你大爷的。 系统,怎么除了刁难就是刁难? 卫绮怀发现,自己这个系统任务不是在刁难女主就是走在刁难女主的路上,简直毫无追求。作为一个有脑子的女配,她难道就不能使用怀柔之策吗?每次都直接刁难挑衅,简直是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常以灏是谁?”她问燕春梧。 “一个重要男配,是谢凌屿一个师兄,暗恋她。”燕春梧说,“卫姐姐你任务和他有关?” 卫绮怀点点头:“刁难谢凌屿和她的护花使者。” 燕春梧听了,嘴角一抽:“不巧。” “我的任务是帮谢凌屿阻止恶毒女配卫绮怀的刁难。”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敲敲系统:“系统,左右互搏,你这算bug吗。” 【宿主,系统只因宿主本人命格而存在,本系统与对方系统各自独立,互不干涉。】 卫绮怀:“……春梧,要不咱俩排练一下?” 简单地准备了一下情绪和台词后,两人休息片刻,深思了一下系统以后还有什么能坑到自己的地方: 燕春梧先说:“卫姐姐,要是你以后还有这样的任务,请务必叫上我到谢凌屿面前刷好感值。” 卫绮怀点头:“请你务必拦好我不要让我冒犯到女主。我暂时还不想被女主光环和她的护花使者打击报复。” 燕春梧叹息:“哎,拯救女主这个任务,肯定还得跟在她身边……我要怎么跟她搭讪?” 卫绮怀道:“一批交换生会在这里待上三个月,你时间还算充裕。” 她又道,“女主的护花使者多吗?” “目前不多,和崔晏的暧昧期时会多些烂桃花,都是工具人。”燕春梧道,“不过,你刚刚说过的常以灏,就是我上次提到却被禁言的那个,他戏份比较多,仅次于男主男二,后期还会成为个小反派。” 卫绮怀疑惑道:“你怎么现在说他没有被系统消音?” 燕春梧想了想:“应该是在你解锁这个人物之后,我再提就不算剧透吧,而且也没说什么具体细节。” 【本次剧情任务限时三十分钟。请宿主尽快完成。】 卫绮怀站起来:“走,找茬儿去。” 两人找了一通,最后发现太衍宗交换生就在校场观摩问剑山外门弟子日常比试。 校场,太是个打架的好地方了。 天时地利,就差人和。 既然演的是不同阵营的,燕春梧就不打算和她一同出现。 卫绮怀一个人走到太衍宗交换生队伍不远处,正想着用什么态度才能尽量表现出无意间的挑衅,就看见了自己的好表妹。 这下不用想了。 她走过去,故意拐了个弯,只当没看见这些人,果然,当即就被钟如星叫住:“卫绮怀。” 卫绮怀回眸,牵了一下嘴角:“巧。” “不巧。”钟如星道。 忽然有人道:“大师姐。” 卫绮怀望去,发现在钟如星几步之外为太衍宗弟子充当导游的正是先前问剑山派去过太衍宗的交换生余袅。 少女身量单薄,肤色苍白,相貌娟秀,生就一副弱柳扶风的病弱之姿。此外又因为先天不足,少时历经磋磨,身有旧疾,而带了几分忧郁病容。 余袅不爱主动说话,性格孤僻,又专攻隐匿防御之术法,平时就习惯隐匿气息,所以整个人的存在感极低,卫绮怀这才看见她。 虽然知道她的旧疾并不影响行动,甚至还能拳打壮汉脚踢猛男,但卫绮怀还是要在心里责备一句: 是谁把这社交恐惧症的小病号拉出来给人当导游的? “余师妹?谁安排你来为太衍宗的弟子领队的?” 少女淡淡道:“南宫师兄。” 卫绮怀心里给南宫朔记上一笔,随口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来领队。” 余袅咳了一声,掩唇遮住几分笑意:“大师姐总是拿我当孩子哄。” 钟如星却不悦道:“卫绮怀,这是太衍宗参观弟子的领队,你说换就换?” 卫绮怀点头:“是,我说换就换。表妹,你有什么意见吗?” 余袅一愣:“大师姐和这位钟道友,是表姐妹?” 钟如星漠然道:“表亲而已。” 其实卫绮怀和钟如星表姐妹的关系从未遮掩过,但是两人本就分属不同门派,而太衍宗问剑山弟子交换学习这个活动也是最近一年才开办的。其他日子碰面次数少,即便碰面也是重要的公共场合,互称道友,以礼相待,很少有单独对上的机会。 何况卫家钟家地位相当,又不是攀关系的穷亲戚,本就无须将这段关系大肆宣扬。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俩关系不好,见了面根本不像亲戚,倒像仇人。做事八杆子打不着,不故意开口打招呼的话,根本没人能将她 18. 刁难(中) 《恋爱脑女配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 卫绮怀终于把目光放在人群里最众星拱月的那人身上,道:“谢姑娘,又见面了。” 谢凌屿颔首:“卫道友。” 卫绮怀道:“听闻贵派孟掌门近日收了一位关门弟子,倘若卫某猜得不错,就是谢姑娘罢?谢姑娘当真是深藏不露。” 常以灏忽然间心神一动,无端地觉着有些不安。 果然,卫绮怀的下一句话让他的不安坐实—— “此处为问剑山校场,既然大家来都来了,不如请谢姑娘同在下以武会友,切磋一二,如何。” 一众弟子哗然: 那可是问剑山大师姐! 恐怕只有自家大师兄能有与之一战的实力! 现在提出要和他们切磋,不会是像他们大师兄和二师姐一样把他们摁着打吧? 钟如星果然拧眉怒目:“你什么意思?” 卫绮怀神色无辜:“切磋一下,有何不可?” 钟如星哂笑一声,讥诮之色溢于言表:“谢师妹才拜入我师尊门下一个月不到。你堂堂问剑山大师姐,与我师妹动手,胜了她,你问心无愧?” 卫绮怀沉默半晌,实在很想吐槽:“真不知道是你太相信我还是别的什么奇怪的缘故……你就不能对谢道友有点儿信心?万一是她赢了呢?” 初露锋芒的年轻主角被师门中素有威望的前辈刁难,因两者实力差距过大而忍气吞声,在经过了一个月或两个月的努力后,再次被前辈故意挑衅,主角迎难而上,终于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反败为胜——这不是主角光环下的经典套路吗? “早就听闻谢道友实力不俗。”她提醒钟如星,“毕竟是崔家长公子的救命恩人。” 谢凌屿即便是散修,应当也是个实力极高的散修。 “……崔晏。”钟如星冷笑,“又是为了崔晏。” 她语气几乎可以称得上咬牙切齿,卫绮怀知道她不喜欢自己提及崔晏,却不知道她还能这样牵强附会,难道自己前面说的那一大段她都没听吗? 于是她忍不住向系统发问了:“系统,我这位表妹在原著里也这么莽吗?” 【宿主,钟如星并不鲁莽,更不愚蠢。】系统慢条斯理地回答着她的问题,【她只是在某些事情上脾气有些暴躁,又与您的人设buff格外不合而已。】 哪里不合? 哦,想起来了,恋爱脑。 卫绮怀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然后转向钟如星,回敬道:“我不过多嘴一提,哪里是为了他?” 钟如星冷嘲道:“若非谢师妹救下崔晏,也不会引起你如此关注吧?” “你话真多。”她句句夹枪带棒,卫绮怀没什么与她纠缠的耐心了,只干脆利落道,“动不动手?” 许是因为她在太衍宗弟子队伍前面站了太久,校场上的问剑山弟子以为是大师姐平白受了谁的委屈,留心了一下,没成想探听到的是自家大师姐的八卦。 乍一听到大师姐的八卦,还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八卦,问剑山弟子更想听了: 大师姐为谁? 崔府长公子? 为他打架? 稀奇,稀奇! “卫道友见谅,师妹有伤在身,”常以灏终于面色肃然地向前踏出一步,“在下来同道友切磋,如何。” 站在原处的燕春梧一跺脚: 好像被抢戏份了! 她还得维护女主防止女配刁难呢! 她急忙跳出来:“我!我亦愿意同卫道友打!” 也许是她叫得太莫名其妙了,周围不明所以的问剑山弟子还以为是自家大师姐要找人陪练,也争相踊跃道: “我也要和大师姐试试!” “师姐!我来!你打我罢!” 卫绮怀:…… 一片混乱中,谢凌屿开口了: “无妨。师兄师姐、诸位道友,不必为我担心。”她安抚性地同常以灏对视一眼,“不过切磋而已。” 卫绮怀思忖片刻,她的任务其实只是挑衅女主和挑战护花使者们,口头挑衅也是挑衅,没必要真和她打。 她见好就收:“我不知姑娘有伤在身,对不住。切磋一事,不如就此作罢。” 方才执意切磋的是她,此刻温和有礼的也是她,不免显得前倨后恭,表里不一,令谢凌屿感到一种微妙的违和感。 但她还是立刻回之以礼:“点到为止,无伤大雅。还请卫道友指点一二。” 糟糕,玩脱了。 君子一言九鼎,不能轻易反悔。 卫绮怀这下不知道该怎么圆场了,见她态度从容,索性硬着头皮跟她打。 此刻校场上已经聚集多了围观的问剑山内门外门弟子,隔着一段距离伸长脖子往这儿瞅,议论纷纷。 “这是大师姐和谁呀?” “听闻是太衍宗的掌门座下的关门弟子呢。” “别的不说,这位姑娘倒真是神清骨秀,教人见之忘俗呢。” “别看啦,结束了。在大师姐手底下走了三招。这还没用剑招呢。” “但是我瞧着这位道友是个好苗子啊!若不是跟大师姐打,也不会这么快就败。” 说是三招放倒,其实卫绮怀打得也没这么痛快。 毕竟境界有别,不能用灵力压制,只好单纯切磋技巧,而女主又有伤在身,她试了试,发现这伤势属实不轻,卫绮怀心下有几分后悔,不得不控制力度,轻着点儿放倒。 而且还打得相当有观赏性——毕竟和这样体面的人作为对手,想不放水也难。 但从这次交手来看,卫绮怀发现对方确实武技娴熟,难得的是和自己走的路子差不多,都讲究个雷厉风行唯快不破,可见能拜入太衍宗门下的,当真不是花架子。 < 19. 刁难(下) 《恋爱脑女配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 “大师姐真是莽撞。” “太衍宗道友初来我派,本应以礼相待,师姐怎么说动手就动手?若是一不小心伤了太衍宗道友,要我和许师兄如何跟太衍宗交代。” 太衍宗弟子脸色有些白了。 这话听着是在斥责卫绮怀,可是一旦联想到他说的这一不小心就能受伤的太衍宗道友是太衍宗掌门弟子,可就有些让人尴尬了。 掌门弟子,怎么可能说伤就伤得了的! 而且卫绮怀不过一个人,就算实力确实能把他们按着打,和他们这么些人一个一个地切磋,受了气也得打碎牙齿往肚里咽,哪能就这么承认! 何况,这人的语气实在是太过清凉,毫无波澜,像是秋夜雨后的阴寒湿气爬满后背,教人听了不像斥责,倒像带了几分鄙薄之意的冷嘲。 众人循声望去。 一个青年缓步而来,身着一袭青袍,左手抱琴,右手持书,高挑瘦削,文雅清秀,仪表不凡。怎么看都是一位文弱书生。 只是他右眼眼角至耳后绘着一朵浅色的莲花,周身灵气冷幽,气质和他本人说话时的腔调一样奇异,即便面上带笑也让人忍不住心生三分疏离。 钟如星瞥他一眼,看出几分眼熟,却也不记得这位究竟是谁了。只直觉来者不善,语气绝不相让:“阁下多虑了,我自愿同她较量。” 这便是对方才他所说的“胡闹”二字的回应。 众弟子心中纷纷嘀咕: 你刚刚可不是这么个意思。怎么现在又为她说话了? 卫绮怀本来任务完成就打算撤,索性顺水推舟,转头对着来者道:“好。” 钟如星:“好什么?” 卫绮怀灵力一敛:“不打了。” 钟如星冷笑,抬手攻来:“要打的是你,要停手的也是你。你当这事只有你说了算?” 卫绮怀迎上她,一掌一推,缓却她手上的冲劲,从容不迫对她点头:“自然是我说了算。” 钟如星被她卸去攻势,又听见这游刃有余、还理所应当的嚣张语气之后,更为恼火,当即从手中化出细密灵丝缠上她。一时间为了激怒对手,有些口不择言:“反复无常,问剑山待客之道便是如此?” 果然,请神容易送神难。 “问剑山的待客之道不是如此。”卫绮怀对着这细密灵丝不躲不避,居然近身一揽,将气势汹汹的对手送入怀中,一手握住对方袭来的缠身灵丝,抽丝成针攥入手中,抬掌切她后颈——无形灵针如锋如芒,猛然扎入钟如星颈后。 卫绮怀的下一句话轻飘飘落地:“我的待客之道,才是如此。” 钟如星身形一顿,不省人事地倒在她肩上。 太衍宗弟子当即惊慌道: “钟师姐!” “钟师姐怎么倒了!” “被打晕了吗?” 卫绮怀心道:“这点儿防暗器的戒心都没有,她当然要倒。” 再不弄晕她,钟如星这样缠也能把自己缠到明天晚上! 晕了就好处理了,她把钟如星抱起来,歉然一笑:“各位,真是不好意思,我和表妹动起手来就容易有些没轻没重,就由我送她回去吧。” 钟如星是他们这几个太衍宗弟子里辈分最大修为最高的二师姐,就这样被打晕带走,委实令人有些难堪。可到底是因为方才她一时恼火出言不逊,而卫绮怀不仅是问剑山大师姐,还是钟如星表姐,这样教训她,于情于理,他们都说不上话。 常以灏飞快皱了一下眉头,却又不露痕迹地道:“钟师姐一向性子急,方才一时没能收住……劳烦卫道友照顾。” “多谢道友体谅。”卫绮怀转向方才的青年,“阿朔,既然你来了,那这里就交给你了。” 南宫朔颔首:“师姐放心。” 走出去一会儿,她又想起了个事儿,回来拉住他: “对了,你为何把余袅安排到这事上?她是临时顶替的吧,原本是谁来负责此事的?” 南宫朔说:“你。” “……啊?” “我记得师姐和钟道友关系并不好,所以换了。”南宫朔揶揄似地看了她一眼,显然是没想到她自己又找上门来了。 卫绮怀道:“稀奇,你记性倒是不错。你何时知道的?” “十二年前,问剑山大比那次,我听见师姐与她互相问候了。”南宫朔顿了一顿,“真是精彩。” “……” 虽然不记得她们当时问候了什么,但想必不是什么正经问候。 * 卫绮怀把钟如星送回交换生宿舍,转头和燕春梧会合。 “你的任务怎么样?” “多谢卫姐姐神助攻,一句话就完成了。”燕春梧说到这里还脸红了一下,“刚刚我还和谢凌屿说上话了呢。” 等等,你脸红什么! 卫绮怀幽幽道:“为什么你的任务这么轻松。” “我这次的任务是帮女主防止你的刁难,顺便刷一波好感度。”燕春梧眉开眼笑,“所以才感谢你呀卫姐姐,你没怎么刁难她,我自然就轻松了呗。” 说完她又八卦道: “哎,姐姐,你到底和钟如星结下了什么梁子啊——别问我这个作者为什么不知道,当年写的时候只是觉得为了女主不能太受欺负才把你们设置为对立的工具人,根本就没想设定过一对表姐妹究竟应该为什么反目成仇 20. 蹭饭 《恋爱脑女配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 不过一个时辰后,卫绮怀去太衍宗交换生队伍里找茬儿的事就传到了殷无息耳朵里。 虽然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殷无息还是要把她叫过去耳提面命一下问剑山的待客礼仪。 系统见缝插针地弹出了送爱心便当的日常任务。 正巧卫绮怀琢磨着去蔺久源那里顺两个新烤的莲蓉月饼,便在去不休殿的路上拐了个弯儿,打算顺便完成这个任务。 结果蔺久源的小厨房里,月饼没看见,倒是看见了她师尊。 卫绮怀:“师尊好。” 卫绮怀:“师弟,月饼呢。” 她小师弟板板正正地坐在灶台前烧火,闻言抬头冲她递了个眼色。 什么意思? “咳。”江不辞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说,“为师一不小心吃了。” 卫绮怀:“……十二个?一不小心?都吃了?” “嗯。”江不辞神色自然,“十二个。” 卫绮怀哑口无言,由衷佩服:“那师尊您胃口还挺厉害的。” 不愧是师尊! 蔺久源道:“师姐,你眼下要是不急着吃的话,我明日再做——” 卫绮怀浑不在意:“没事,我去找殷师叔。你这还有什么能将就给他的零食吗?什么都行。” 蔺久源大惊:“给师叔的怎么能将就!” 江不辞听了,倒是露出个讶异神色,稀奇道:“阿怀,你以前不都是自己亲手做点心给他吗?怎么现在不做了?” 卫绮怀有些窘迫: 师尊什么时候知道的? 等等,这种事她好像从来也没藏着掖着——江不辞注意到了也不足为奇。 不过……这种满是小心思的献殷勤让一向不在意人间俗事的师尊察觉,委实令卫绮怀有些羞耻。 于是她毅然摇头:“不做了。” 江不辞随手将蔺久源支出去做饭,转头又问她:“那怎么还要去给无息送?” 卫绮怀倒是也想很有骨气地大喝一声她是被系统赶鸭子上架,但终究还是底气不足,只好扯了个牵强附会的借口:“徒儿……想看看师叔能不能分清楚,这前后二者的厨艺变化。” 江不辞:“所以?” 卫绮怀飞快地圆上了逻辑链:“殷师叔若是分不清楚这变化,只能证明要么他味觉失灵,要么他从未留心。然而师叔这个人,为了面子肯定不会说自己以前没留意的——所以徒儿可以借此嘲笑他味觉失灵。” 绕了这样大的圈子,就是为了这个? 江不辞一怔,失笑道:“这算是什么捉弄人的新法子?” 卫绮怀想了想,摇头:“一个恶作剧罢了。” 可是,如此大费周章的恶作剧,有谁信呢? “阿怀,这有何意义吗?”江不辞拉了张藤椅坐在她对面,随意却又不失好奇地笑着问道。 精神胜利法嘛,哄自己高兴的。 卫绮怀正要撇撇嘴,可是看着师尊的眼睛,她忽然怔住了。 比起殷无息,江不辞确实要更温和一些,可如果将殷无息形容为不可攀折的月,江不辞便是无法撼动的山。 虽然都是遥不可及的事物,但是相较之下,天边的月会令人想要采撷它的流光,可是巍峨的山,却没有人自不量力到妄图动摇它的权威。 但是,无论是“月”,还是“山”,都不应该会主动关心她这种鸡毛蒜皮之事的。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江不辞慢悠悠地继续说了下去:“阿怀,为师知道你一向看不惯他,可是你究竟要做什么呢。” 卫绮怀不知道她的师尊对这种小事的感知究竟算不算得上敏锐。 但她知道,若是江不辞真的想要洞察什么,一切都会在她的眼睫下无所遁形。 江不辞又道:“阿怀,非是为师有意要寻你的错处,但你要知道,这种小花招用在任何一个无心于此的人身上,都无异于自讨苦吃啊。” 江不辞的语气并不咄咄逼人,相反,那甚至平和到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但是,仅仅是站在那浩荡的山风前,被那双宽容却暗藏锋芒的眼睛注视着,都足以令卫绮怀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是啊,可不就是自讨苦吃。 卫绮怀也禁不住怀疑自己最开始究竟是怎么想的了。 这番讨好,究竟是打着“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这种小算盘?还是抱有一种“我这样努力,他一定有一天能够接受我”的侥幸心理? 又或者只是“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儿,用不着他回应”? 忘记了。 好像最开始她只是因为见殷无息尝了一次她自制的果茶,才打算为他做些辅茶的茶点的。 一而再,再而三。 有些事情做的久了,成了习惯,就忘记当年最简单的初衷了。 重生一世,她过得太满足了,以致于心性也幼稚起来,太容易一腔热血,不求回应。 心头挂着高高在上的月亮,只仰望还不满足,非要攀缘峭壁,非要逆行而上,非要凭一厢情愿让全月亮和世界都看见她有多努力去捕捉它的辉光。 可她抓那种东西又有什么用呢? 飞蛾扑火,不过如此。 卫绮怀还是对自己有点儿自知之明的——虽说确实会有点挫败感,可是她恋爱脑系统激活后已经遇上了不止一次的小挫败,而且本就是一厢情愿,现如今再怎么挫败,也低不到负数了。 算了,谁让她被系统选中做这个冤大头。 “是,其实也没什么意义。”卫绮怀终于愿意微笑着承认,“徒儿当初就是自己乐意而已。” 江不辞圆眼微睁,还是不太明白自己大徒弟这自讨苦吃的离谱爱好究竟是怎么养成的,半晌,她似乎又想起说点儿别的什么东西,像个悉心关爱她的寻常长辈那样,有些踌躇却又有些劝诫地开口道: “阿怀,这世上有许多风月话本,大抵是那些感时伤怀的失意人为抒一己之志写成的。” “有志向固然是好事,可再如何宏伟的志向,也断不包括期盼浪子回头这一说。你个人志向得失,怎能寄希望于他人的幡然悔悟呢?若是真有那么多人能迷途知返改邪归正,这世上也就不会有这许多的失意人了——” 有些人喜欢救风尘,有些人则爱浪子回头。 究竟是因为看上了那个人,还是那种自我感动的征服欲在悄然作祟呢? 卫绮怀不觉得自己对殷无息有这种征服欲,于是她十分不聪明地接了个话茬儿:“殷师叔也算是浪子?” 江不辞卡了一下,唇角不合时宜却又不受控制地微微翘起,眉头忍了一下,到底是忍住了,没有瞪她。 瞧,就这心理素质,比她殷师叔要好多了。 感念师恩,卫绮怀及时补救:“哦,您这就是打个比方。重点不在‘浪子’,而在‘回头’,是吧?徒儿懂的,懂的。” 江不辞表情没大变化,但很明显地露出了一个“你懂什么了”的质疑神色。 卫绮怀说:“师尊要告诉我的,无非是不要太相信别人的良心罢了。浪子的良心要是能好到轻易能被人劝着回头,也就不会成为浪子了。” 左右不过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道理——不要多管闲事。 推己及人,她自己都不肯由别人轻易纠正自己的性子,又为何妄图以一己之力改变他人? 既然如此,又为何会以为自己的一腔情愿,能得到他人的垂怜? 更何况,浪子回头的故事,从来都只为改邪归正的那位浪子著书立传,而不是为那个苦苦劝他回头的人啊。 浪子改邪归正便能立地成佛,被浓墨重彩写入故事,可那位劝人回头者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故事里,谁记得她的名字? 所以,她大费周章的恶作剧,实在是徒劳无功。 卫绮怀想明白了,江不辞神色却微妙起来。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江不辞的气势先是被她不合时宜的那抬杠横插一脚,后又被这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的大实话卸了那股好不容易摆出来为人师表的劲头,想说的话有许许多多,最后却终归于轻轻一叹。 叹息罢,她道:“阿怀,其实吧……” 她不慌不忙地拖长了音调,似乎等着卫绮怀无师自通的接话。 卫绮怀主动道:“好的师尊,我明白的。您是想劝徒儿应该少看点话本子,以免这种脱离实际的、动不动就滥发慈悲规劝浪子回头的的情节影响到徒儿的现实价值观?” 江不辞笑了笑。 回答她的是一句不假思索的、极其轻快的——“不是。” 卫绮怀疑惑地睁大了眼睛。 “你知之甚少,所以依然对那些从来只活在话本子里的东西抱有不切实际的愿望,甚至不惜为此一条路走到黑去撞个南墙。” “照为师来看,你若是非要撞个南墙试试,就去吧。” “撞疼了总知道回来的。” 江不辞散漫地歪坐在圈椅中,一手托着本杂记,一手支着额头,笑吟吟地看她,又恢复成原先那一副好整以暇隔岸观火的悠然神情。 卫绮怀逞一时嘴快:“那要是徒儿愚钝,偏偏不知道回来呢?” 她的耳朵尖儿被江不辞轻轻一捏。 对方的声音清清凉凉的灌入她耳中: “撞破脑袋还死性不改的人,何必劳我救她。” 嚯,这就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这句话的温和说法吧。 卫绮怀摸摸脸颊,总觉得在自家师尊那漫不经心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一丁点儿森然冷意,于是很识相地露出个知错就改的良好态度: “那徒儿争取做一个知道迷途知返的人。” 她认怂认得忒快,引得江不辞哈哈大笑: “糊涂鬼,为师自然是希望你能将心思多用在正道上,可你若是非要试试别的,也并无不可。 只不过无需沉湎其中——须知再痛快淋漓的爱恨,数载之后亦是徒作老来谈资,无甚稀奇。等你长大了,老了,思及至此,定然一笑而过。” 那双巍巍如山、无人可动摇的眼睛正宽容地望着卫绮怀。 “阿怀啊,你年纪尚 21. 除祟 《恋爱脑女配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 卫绮怀走在路上给小零食们摆了个盘,凹好造型后,发现不休殿对她的禁制终于被解开了,于是心情不错地走了进去。 殷无息正在殿后的花苑侍弄各种仙草灵植。 “师叔,”卫绮怀一看见那张冷脸,就忍不住想捉弄一番,便故意问道,“您又不跟我置气了?” 殷无息瞥她,还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淡神情:“你师尊都不与你计较,我为何要多管闲事。” 这话说的……不知道是阴阳怪气,还是通情达理。 总之听上去跟放弃她治疗似的。 卫绮怀道:“师叔,弟子今日给您带了些点心赔罪,您尝尝?”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殷无息见她认错态度良好,扫了一眼园里的石桌石凳,淡声道:“放那里吧。” 好,送出去了。 日常任务完成! 高兴地用灵力催开一朵待放的花苞,卫绮怀四下一望,没见到那个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影,不由得道:“任师妹呢?” 殷无息不答反问:“你有事寻她?” “也不算是有事……只是前几天她这时候都去找弟子陪练来着,今日怎么没瞧见她?” 说来也是好笑,明明是她当时故意挑衅任长欢,然而这傻姑娘却就此看上了她的身手,赖着她陪练好几天了。 而卫绮怀在认清这丫头的天赋后,也忍不住起了挖个墙角把她拐到自己师尊门下的心思,自然也乐在其中。 “她今日有要事在身。”殷无息思索片刻,沉声道,“她的功法与你有些不同,她资质虽好,却根基薄弱,若是修炼不慎,易于失控。劳你陪练时多照看她。” 这修炼的是什么危险的功法,居然容易失控? 卫绮怀知道即便自己主动询问,殷无息也未必如实告诉她,索性张口应下:“是。” 殷无息这才开口讲正事:“听闻你今日去找太衍宗弟子切磋,还打晕了一位弟子?” “是。” “为何?” “我……看他们不顺眼?” 话音一落,殷无息手指微动,头顶花藤很不客气地甩了她一脑袋扑簌簌的花瓣。 “好好说话。” 卫绮怀只能好好说话:“师叔昨日不是也听见了,弟子和表妹一直都不对付。” “……”殷无息皱眉,却松了口,“私人恩怨,自行解决。莫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寻衅滋事。” 让步了?这个意思是私下里打架他不管? 卫绮怀笑了笑:“是。” 殷无息又道:“陵光神洲近日有异相。明日便由你去带队前去除祟歼邪。” “南洲何处?” “繁金城。” 繁金城?这个她有点印象,因为这座城得名于一把叫做“繁金”的灵剑。相传这把剑是一把仙剑,剑主是一位盖世大侠,后不知为何堕魔,为祸四方,致使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一位侠女云游至此,在与此人交手之时,居然得了他的本命剑——相传是仙剑有灵,与女侠济世救人之心起了共鸣,因此愿意反戈弑主,为她所用,最后人亡剑折,此剑便同其主共殒命于此城。 而那位女侠功成身退,未曾留名。是以,此城便以此战之中唯一留下的名字——繁金二字为名。 是段传奇。 可是,她记得:“师叔,繁金城不是同由授南崔氏距离更近吗?为何舍近求远来我们问剑山求援除妖?” “这是第二次了。那时派去的两名问剑山弟子的通讯玉令于今日辰时失去联系,而就在一刻钟前,求援烟花出现在了繁金城上空。”殷无息道,“至于崔氏,自然也派人前去查探了,不过亦是如此经历。” 卫绮怀惊道:“这第一次是何时去的,弟子怎么不知道?那几位弟子命魂禁制可在?” 命魂禁制是每个宗门给自家弟子刻在神识里的禁制,是用于重大危险及特殊情况时的一道护法禁制。禁制一旦被触发,就说明该弟子身上最后一道防御阵法被攻破了。而同时,这个禁制的触发还能向宗门传递最后一条信息,适用于通讯玉令失效的各种情况。 若是救援及时,还可能抢下半条命。 但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凶多吉少。 卫绮怀已经从殷无息的话里听出了这种预兆。 “弟子命魂禁制已被触发。” 殷无息顿了顿,继续回答她的问题:“此事最初发生于一个月前——你那时旬假回家。” 虽然修真界弟子出任务遇上妖邪作祟是常有的事,伤亡更是常有的事。 可是卫绮怀仍未习惯修真界的这种残酷法则:“人命关天。为何明日出发?弟子现在就去啊。” 殷无息却叫住她:“还有太衍宗的弟子与你同行。” 卫绮怀道:“师叔,此事并非小打小闹。” 殷无息瞪了她一眼:“兹事体大,须谋定后动。你以为就只有问剑山和崔家的弟子失踪?太衍宗方才传讯,要求他们来问剑山的弟子与你一同前往调查。” 问剑山,崔家,太衍宗…… 卫绮怀忽然有点儿头疼:“弟子领命。” * 傍晚酉时,问剑山山门前。 卫绮怀带南宫朔,钟如星带常以灏和谢凌屿。一共五个精英弟子整装待发。 钟如星被那卫绮怀暗算的睡了大半日,刚醒又看见她,忍不住刺道:“只有你们两个?问剑山掌门弟子为何不来?” “许师弟现如今不在山中。余师妹身有旧疾不得离开问剑山。苏师妹闭关。自然是我去。”卫绮怀道,“表妹,还有什么问题吗?” 钟如星默然片刻,沉声道:“此次除祟歼邪,你最好和我堂堂正正地比试一次,少用花招!” 这是暗算被发现了? 卫绮怀正色:“此次任务救人要紧,不可贪玩。” 钟如星:“你这时候倒是会说这些冠冕堂皇之辞了。” 卫绮怀笑了:“我平时也会,你还想听吗。” 钟如星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五人按照流程先做了一个简单的任务梳理。 起初这妖邪异相之说是来自授南的一位商人,他说他在自西向东的一条商路上遇见过大妖。 修真界有妖不奇怪,大妖也不奇怪。 有人问他,你怎知那是大妖?莫非是字面意思的形态巨大? 那商人只是摇头,说此妖奇诡非常,有移山填海之能,必为大妖。 可是有好事者问他大妖是什么模样,他却说看不清。有人问他大妖做了什么,他又说记不得。 问他大妖在何处,他倒是给了回答,但相当笼统——只说是在西南小城。 他既然什么都说不清,人们就当他是白日做梦异想天开,本来当个饭后谈资就过去了。可是几天过后,听过他说这话的人,也渐渐地开始说自己看见过大妖。 而且别人问他们什么,他们都和起初那商人答得分毫不差。 于是大妖之说像瘟疫一样开始蔓延。 人们以为那些人是被邪祟入体,便带他们去授南崔氏求医,然而崔家医修却看不出什么中邪的症状。 于是同样的要求找上了太衍宗、问剑山,天门墟。 这些门派抱着随缘试试的简单想法,打算跟这些人去见见他们口中所谓的大妖。 谁知一去不复返。 直到求援烟花出现在繁金城上空。 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卫绮怀道:“就是如此,各位有何见解?” 常以灏:“莫非那些人说的西南小城,就是现下我们要去的繁金城?” 钟如星:“繁金确实地处西南,但在东西商路上符合条件的西南小城并不只有它一个。” 常以灏:“那口口声声说见过大妖异相的人们现如今都在何处?” 南宫朔:“根据下午的最新传讯,那些人已经纷纷忘记他们说过的这番言论。他们只记得自己当时异常疲惫,不记得什么大妖,更不记得那位商人姓甚名谁了。” 钟如星:“对着凡人故弄玄虚,果真是魔族的伎俩。” 谢凌屿:“应当是请君入瓮之计。” 卫绮怀一锤定音:“既然是请君入瓮,那就入吧。” 四个时辰之后,几人到达 22. 附身(上) 《恋爱脑女配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 虽说“附身”一词,常常指的是鬼魂附身于人身,但那往往是因为鬼气盛而人气虚,才让鬼魂得以趁虚而入。若是人气盛而鬼气虚,人亦可附身于鬼,只不过鬼已身死,人所附身的、或者说所看见的,不过是鬼生前景象而已。 现在来看,她是附身进了这个叫琅月的姑娘的记忆里? 可是人附身于鬼的情况相当罕见,要么是自身阳魂离体漂流入鬼窟荒冢、要么是借助神器法宝通灵降灵、要么是修行邪道或者走火入魔、要么是本人就和这鬼有些特殊羁绊…… 难不成她阳魂离体了? 可是谁人能不声不响就让她阳魂离体? 卫绮怀冥思苦想地想了半晌,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没什么用的金手指: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我在哪里?” 【宿主请稍等,剧情加载中……】 “系统?系统!” 【宿主请稍等,剧情加载中……】 卫绮怀又叫了几声,发现根本就加载不出来什么东西。饶是她脾气再好,也忍不住要对这个信号时有时无还偶尔添乱的系统骂一句废物了。 说什么自救系统,平时任务强制坑她也就算了,现在这种情况还起不到一点作用。 全靠她自己,果然是“自救”啊! 正在此时,身后那人又开口了:“我照了啊,正是因为照了镜子,才如此确信。” 卫绮怀附身的这位琅月姑娘道:“你确信什么?” “确信我很值三百两啊,琅月,你看看我的脸,还不值得让你花三百两去赎吗?” 他这样插科打诨,琅月从谏如流地转头,轻声一笑,评价得有几分轻佻: “三百两贵了些,三十两吧。” 卫绮怀一看,果然是个美男子。 话说回来,鬼附人身和人附鬼身虽然听着不同,却有着相同目的,鬼入人身往往作恶行凶,发泄自身怨气。人上鬼身乃是人被鬼本能地分享自身死前怨气——两者虽然过程不同、造成的结果和影响也不同,但都是失去灵智的魂魄本能地寻求消解怨气的法子。毕竟若是没有修炼的门路,积累太大的怨气在身,鬼自己也不觉得好受。 这个与琅月在一起的男子,一开始就出现在了她的记忆里,莫非琅月心中怨念的形成与他有关? 见琅月调侃,这男子很没脸没皮地贴过来:“虽说三十两只够买在下一夜的,但姑娘出手阔气,三百两给您打个折,买薛某一辈子也勉强够用。” 他欢天喜地兴高采烈地宣布:“从今以后我薛檀就是您的人了。” 琅月姑娘瞥他:“我的人?” 薛檀点头。 琅月:“为我当牛做马?” 薛檀:“那是自然。” 琅月轻踢他一脚:“废话真多。既为牛马,还不开路?” 薛檀哼哼唧唧:“琅月,你可真不懂得怜香惜玉。” 这样打情骂俏了好一会儿,卫绮怀才听明白他们的来意。 和卫绮怀一样,他们二人也是修士,听闻此地妖魔作乱,赶来除乱的。 只是不知道,这二人要除的乱是不是卫绮怀几人听闻的大妖了。 他们此刻所在的这座飞红城,虽然城中居民不多,但胜在和谐热闹,而且今夜他们来得又巧,遇上了庆典。气氛相当好,两人一边探查魔息妖气,一边玩笑打闹,末了没探查出什么动静来,就找了家客栈,各自安歇了。 琅月睡去后,卫绮怀却越发清醒起来,夜半一只蚊子嗡嗡飞来,她下意识用一道灵力甩出去。 居然拂开了。 现在她能控制这具身体? 卫绮怀慢慢地起身,下床。她本想找找房间内的镜子,看看自己是不是和琅月相貌相似……毕竟,修真界的超自然现象也有基本法,相貌相似、性格相合、血脉相连、命运重叠——这些因素都有可能导致她附身于一个素不相识的鬼的身上。 可是,一点儿也不像。 琅月姑娘很美,美得和薛檀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和薛檀脸上总带着的恣意洒脱不同,琅月只要不笑,几乎无法让人看出来她是一个正在谈恋爱的姑娘……这句话的意思是,很难让人想要亲近,也很难让人想象她会与人亲近。 她不做任何表情的时候,是一张相当正经、凛然、甚至有些严肃的脸,眉眼深邃,轮廓清晰,有一种很特别的美。 卫绮怀摸索着这具身体身上有没有什么能证明琅月身份的特殊东西,在摸出一柄镌刻着琅月名字的青鞘灵剑和颈上戴着的一把长命锁之后,终于翻到了一枚弟子玉令。 蓬莱阁的。 蓬莱阁……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这枚玉令的功能不太完善,卫绮怀翻看了一会儿,不太会用,遂放弃了。 她坐在房间内,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能附身在琅月姑娘的身上,还经历了她的所见所闻,说明这一切都已成往事,尘埃落定。琅月姑娘在她的时空应该已经死去多时了,而她卫绮怀算是个承担怨气的看客,不该有这样操纵身体的能力才对。 毕竟她是回到过去的记忆里,而过去是无法改变的。 她能这样有限地活动,表明琅月现在处于一个无意识但能感知的状态。修士修炼神识以获得强大的感知能力,那么现在,最大的可能是她神识修炼出了差错,当然也有被催眠、被麻醉这些小概率可能。 既然如此,卫绮怀就打算趁着这个机会,看看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现在又是在什么地方,总比干坐着好。 想到此处,她起身出了房门。就在她踏出房门的那一刻,风中传来幽幽的呜咽声。 紧接着,她听到有人在吹埙。 声音不大,却无法控制地灌入她的耳中,如泣如诉,绵绵不绝。 是乐修。 只有修士用上灵力吹奏才能奏出这样富有穿透力的声音。 她当即随着那声音追去,翻身一跳跃出窗外。落了地,才发现竟有无数条人形暗影在夜色中缓缓生长着,正是先前听过的那幽咽声的来源。 这是一种低阶魔族,名字就叫“影。”相传是因为有魔修将人族的影子以一种特殊的法子提炼出来为自己所用,譬如偷窥、窃听、探路这样危害性不高但隐蔽性极强的阴私小事。 只不过,来了这么多影,其背后之人多半谋的不是什么寻常窃听之流的小事。 不过是这样在脑中想了一会儿的功夫,卫绮怀就听那凄冷埙声音调忽而一转,灵力威压降下,顷刻将那些角落里滋生的影子们碾压得粉碎。 吹埙的人坐在客栈的屋檐上,背后是一轮银白的月亮。腰间剑只依稀亮出来一把青铜剑柄,并未出鞘。 他低着声音,失望叹气:“就来了这些东西?没意思。” 转身又道:“啊,琅月,你出来了。” 薛檀? 被他发现了? 卫绮怀浑身僵直,立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薛檀却似乎没什么意外的反应,只说: “你又乱跑。” 他从檐上一跃而下,没等卫绮怀反抗,就一手将她拉起,“走,我们回去吧。” 然后琅月的身体就这样被带回了房间,对方动作流畅娴熟,一气呵成,显然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这样自然的表现,倒是让卫绮怀一想就通了。 琅月,恐怕是有夜游症。 果然,第二天薛檀就找了过来,说昨天他奏诱魔曲时遇上她夜游症犯了。 “然后呢。” “然后你就把我睡了。”薛檀说,“琅月,你得负责。” 琅月挑眉,说:“是吗?” 卫绮怀心说:不是,你信他鬼话。 薛檀点头:“真的。” 琅月说:“脱衣服。” 薛檀登时期期艾艾道:“脱、脱?脱什么衣服?” 随即他忸怩起来:“不合适吧,白日宣淫……” 琅月面不改色:“让我看看昨夜我是怎么疼爱你的。” 薛檀呛出来了:“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你一个姑娘家从哪里学来的荤话!” “自我认识你后,夜游过三次。”琅月冷酷无情地说,“第一把你揍了,第二次把你亲了,第三次把你睡了。你打算下次怎么说?不会要给我凭空弄个孩子出来吧。” 好在不正经的东西没聊太多,他们就想起来昨夜诱魔曲招来的东西。 “全是‘影’?” “是啊,不知道这背后之人养那么多‘影’作甚。”薛檀思维发散着,“难不成是个偷窥女子闺房的采花贼?” “再去查查吧。” 琅月当机立断,抬脚就走。薛檀却忽然拉住她,拿出来个玩意儿轻扣在她脸上。 是个赤底银纹的面具。 琅月抬眼看他。 “我看这城里的人都戴着这个,入乡随俗,就给你也买了一个。”薛檀说,“你戴着也很好看嘛。” 琅月回他一眼,没说话。 薛檀笑眯眯地给自己脸上也扣上一张面具,笑道:“那我好不好看?” 卫绮怀:“……” 好心机。 这家伙买的是情侣款。 他二人这一日又是探查城中的魔息或者妖气,然而经过昨夜的诱魔曲,今日暗藏在城中的东西蛰伏得更加隐秘。 又是无功而返。 他们每日这样搜寻,卫绮怀也渐渐从零碎的信息里面明白了他们是来这里找什么作乱的妖魔了——飞红城是一座自给自足的小城,偶尔会有路过的外地旅人和商人前来,但是不知为何这座小城对他们很有吸引力,外地人来了几天便决意定居于此。 本来他们若真是乐意久居也没什么问题,可是有对老夫妻的小儿子自从迁入此城之后就再也没给家人回过信。同样的情况还有一位商人妻子,她说丈夫带着女儿来此处行商之后就再无音讯……实在不难让人怀疑这里有妖魔出没。 三日。 四日。 五日。 第六日。 薛檀很挫败:“毫无反常之处。难不成这里真的除了那些低阶的影就没有别的东西?” “反常之处,有的。”琅月坐在他身边,呷一口茶。 23. 附身(中) 《恋爱脑女配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 卫绮怀对于能看见传说中的跳舞小人还蛮惊讶的。 这不是传说中的红伞伞白杆杆的食用特效吗? 好怪! 喝酒也能看见的吗? 居然真的会跳舞哎! 卫绮怀瞪着那些跳舞的小人儿在眼前蹦来蹦去,等他们蹦完了,她眼前才渐渐清明起来。不知为何,眼睫湿润,她竟然泪流满面了。 这是……琅月在流泪? 莫非,这酒里还真有什么能引起情绪波动的特殊成分? 卫绮怀动了动手指,发现现在这具身体自刚才开始又能被她操控了。 这次绝对不是夜游了吧,那么琅月现在处于一种什么状态?轻微的酒醉?还是中毒? 她的脸被轻轻地扳过去,薛檀拿了张帕子为她拭净脸上的眼泪,略带了几分新奇眼神注视着她。 “这酒里有什么东西?”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问,“连你都中招了?不会是被辣的吧。” 卫绮怀下意识躲开他,却忽然身体一晃。 琅月的意识回来了。 她说:“别喝,酒里有东西。” 薛檀道:“我不傻。能让你一杯就醉,没下药才怪。” 琅月:“不是寻常迷|药。” 薛檀:“自然,寻常迷|药是不会让人痛哭流涕的。” “……我没有痛哭流涕。”琅月忍不住纠正道。 她又说:“这酒,可以令人做梦。” 薛檀:“喝醉了都有这种感觉,你确定不是你酒量差吧。” 琅月:“应当是致幻之物。” 薛檀:“幻术?妖物?” 琅月摇头:“不确定,看不出任何被动过手脚的迹象,而且卖家为何要这样吃力不讨好,大肆布下幻术,就为了送人一梦?” 既然商量不出答案,琅月薛檀就决定追根溯源,二人又去了城中多家酒肆,发现这解忧醉果然在城中销量极好,饮者众多,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竞相追逐。 太怪了! 卫绮怀心道:“什么酒能给小孩喝?这地方就差把不正常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怎么会有如此明目张胆的妖孽! 当古怪被人们习以为常时,危险便已经蛰伏于其中。 两人假装来往贩酒的商人与卖家聊了几句,没诈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遂跟踪了几个去进货的伙计,发现他们都是去了同一家酒坊。 这家酒坊其貌不扬,甚至连个正经牌子都没有,在闹市里并不起眼,可是跳到远处屋檐一望,就能注意到这家酒坊占地规模不小,的的确确是一家大产业。 二人翻了后墙,偷偷潜入。 修士翻墙,实在是大材小用。 其实若是涉及不到妖魔鬼怪,他们本来是应该离开的。毕竟天道规定,修士不能随意干涉普通百姓之事,除妖扶困还好。若是还一不小心造了杀孽,可是会堕了修行的功德的。 可若是卫绮怀自己来,她也会这么做。 因为这座城市多半是个邪.教聚集地。 致幻之物,历来都是宗.教控制人心的好工具——民生疾苦,人们在人世里得不到的东西,才会想要去梦中寻。 宗.教是造梦者,也是麻.醉品。 这样大规模销售的致幻品,如果不是邪.教,卫绮怀几乎想不到别的可能。 正这样想着,她眼前忽地一暗。 薛檀琅月两招放倒了酒坊的管事,顺了钥匙,打开酒坊最深处的棚屋。这里阴暗潮湿,几乎看不见光。 琅月一脚踏去,感觉脚下像踩碎了什么脆弱又黏腻的东西,发出细小的声响。 薛檀拿出一颗夜明珠照亮,就见密密麻麻的一片红艳艳的东西,正生长在他们脚下污泥里,甚至有几只已经被他们踩断。 这样的红,轻易就能让他们联想到行进飞红城时入眼的那一片红,还有那一张张赤底银纹的面具。 这什么?飞红城吉祥物吗? 卫绮怀定睛一看,发现这是一片蘑菇养殖基地。 鲜红菌帽的细褶之上落满丝绒般的白色斑点,像一张张撑开的半球型小伞,造型几乎可以称得上可爱。 可是,没有人在看见上万只这样的蘑菇后还会觉得可爱。 琅月薛檀一时被这场景震撼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卫绮怀却恍然大悟: 是蘑菇! 能够致幻的是蘑菇! 怪不得了! 这两个修士被惯性思维带偏了——这酒里让人沉迷的东西不是妖物,不是幻术,而是自然毒物。 自然毒物,如何能用仙门法宝探查出来呢? 众所周知,在尚未开化的人类早期文明中,有些巫师会适当使用一些能够诱发幻觉的蘑菇辅助进行一些特殊的仪式,通过它们来麻醉信徒的思想,操纵他们的精神。后世亦有很多人,因为误食没有处理好的蘑菇而产生光怪陆离的幻觉。原来刚才那个跳舞的小人,就已经是潜意识里提醒她的信号了。 虽然,这种能够致幻的蘑菇毒性未必很强,但长期服用,精神错乱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下场。 不过,人工养殖蘑菇的条件即便不苛刻,也不会如此随便吧?怎么能养出这满地疯狂乱生的蘑菇? 这厢卫绮怀思索着,那厢薛檀咋舌道: “就是这个东西?他们拿这些菌子酿酒?” 说罢他又由衷地发问:“好喝吗?” 琅月:“……味道一般。” “现在来看,也不过就是寻常野菌。”薛檀道,“除了让人发梦之外,也无甚毒性。应该和我们要查的失踪案没有关系吧。” 琅月思量再三,还是道:“先回去吧。” 薛檀俯身拣了一朵蘑菇准备带回去研究,却在这时,棚中不知何人设下的禁制忽而大亮。 两人飞快后撤,然而酒坊守卫森严,很快就有人高声嚷嚷起来: “来人!快来人!有小偷!” “抓贼啊!” 登时跳出十来个壮汉将他们团团围在门前: “在这里!抓到了!” “报给郡守府去!” “对!交给李大人!” 本来以琅月薛檀的本事要想离开也不难,可是这些人见了他们模样,说不定就要对他们发起通缉,闹大了不好解释,还不如束手就擒,到地方再解释清楚再说。 那郡守府的李大人不知是个什么官衔,很快就听到了消息,在郡守府门前迎他们。 这是一个相貌寻常的中年人,本来面色肃然,然而在看见他们腰间灵剑之后,却眼睛一亮:“两位……不知是哪门哪派的仙师?” 其实修道者尚是修士,还未成神成仙,本不能这么称呼。可是凡人不管这些,从来都是仙师仙君仙士仙子仙尊一气乱叫。 薛檀笑道:“不敢妄称仙师,不过寻常散修而已。” 对方又望着他们,狐疑道:“两位仙师这是为何——” “说来话长……”对付妖魔鬼怪他还行,毕竟是真刀真枪直接干,但是在与人打交道这方面,薛檀要是脑子聪明的话,也不会被骗走几百两叫琅月赎他了。 琅月道:“我等本是寻妖而来,却无意闯入城中酒坊,多有冒犯,无礼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原来如此。真是误会、误会。”这位李大人口气一松,却有点歉意地低声道,“只是现在两位被送过来,我若是这么快就将您二人放了,实在是对大家不好交代。可否请您二位配合小人做个样子……” 琅月薛檀对视一眼,道:“那就麻烦大人了。” 他们很配合地被拿入大牢了。 好在这位李大人并没有亏待他们,当夜就给他们送来了两床被褥和丰盛晚膳,以及一些日 24. 附身(下) 《恋爱脑女配自救日常》全本免费阅读 [] “薛公子,这你可就说错了。”空荡荡的洞窟里,响起一道声音。 一个人踏着洞底的回声从他们身后绕出来,笑道:“假亦真时真亦假。这次是你们自己误会,可不怪鄙人蒙蔽你们的眼睛啊。” 薛檀道:“李大人深藏不露,薛某佩服——这些是你所豢养的精怪?” 卫绮怀眯着眼睛打量那些孩子,确定他们脖子上确实是顶着个蘑菇头没错。 菌子成精会化为人形倒是不错……但是怎么看也不应该只留个脑袋不化人形吧? 不都是从头开始化形吗? “公子误会了,这些是我的子子孙孙。”李大人笑着冲他们招手,“来,孩子们,见过两位修者。” 这些蘑菇头的孩子们却并不听他说话,只没头没脑地随性乱跑,琅月正要问他们到底是什么精怪,就看见一个孩子跑得太快,没刹住脚,撞在她膝前。 他撞得太猛,蘑菇脑袋晃了一下,砰然磕落在地。 骨碌碌地,顺着地势滚到角落里去了。 那孩子脖子上只余了下半个空空荡荡的颅骨,奇长无比的脖子上,皮肤片片剥落,里面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菌丝。 子实体在地上滚了一滚之后,爆出一片白雾似的孢子。而那个失去了脑袋的孩子,身体迅速腐烂,就在即将融为泥土之时,卫绮怀眼尖地发现,他的尸体上又如雨后春笋那般冒出几个细瘦的小芽来。 赤底白斑。 琅月拔剑出鞘:“你身上为何没有妖气?” 是夺舍,还是…… 卫绮怀心道:“寄生。” “菌”的本能。 寄生在人身上的妖,人气能盖住妖气,难怪他们一直发现不了。 这下麻烦了。 菌类寿命极短,力量薄弱,修炼本是逆天时而行。可是这种弱小的妖类一旦成了气候,就相当难除了——那就代表世风不太平,天道默许妖邪出世,制衡自然万物。 天反时为灾,地反物为妖。 卫绮怀就曾见过一株车前草化成妖异,它临死一战时,曾将方圆百里的地皮悉数掀起。 琅月挥去的剑光果然被重重菌丝拦下。 菌妖幽幽叹了一口气:“两位,修士我也见过不少,可你们两个的骨头应当是其中最不好啃的。” “不过,吃了你们,一定会叫我修为大涨。” 未待他话音落下,琅月飞身前去,剑意如风,一剑削下周围攀上的带着腐烂气息的如网丝络。可是就在她的剑快要挟至这菌妖颈前之时,一座石门如山般降下,稳如泰山,顷刻阻隔在他们之间。 他们被困住了。 菌妖在门后道:“姑娘,你以为招待你们,我就没有任何手段吗?与其在这里对付我,还不如去看看你那位好道侣。” “鄙人信守承诺,明日祭祀定与二位不见不散。”说罢,他一甩衣袖,大笑着走远,“不过恐怕那时两位恐怕就已经成为我的祭品了!哈哈哈哈哈!” 后一句话琅月全然没听,她骤然回头,发现薛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菌丝覆面,形容可怖。 虽然也有一些孢子正前仆后继向她撒去,可是修道之人有真气护体,不会轻易让它近身,薛檀是怎么回事? 怕这些菌丝钻进七窍后侵袭入脑,琅月用手奋力扯去,可是她扯得越快,菌丝蔓延得就越快。不知不觉竟然连她身上也爬满了菌丝。 卫绮怀对此感觉得真切,腿部的菌丝正在慢慢收紧,可琅月似乎依然毫无知觉。 好不容易替他清开了口鼻处的菌丝,才听到薛檀咕哝一声。 有气儿。 她继续扯着,细韧白丝如刀,琅月即便用上灵力护体,十指依然被磨得划出血痕来。连附身于她的卫绮怀都疼得下意识想要缩手。 忽然一只手攥住她手腕。 薛檀挣开了手臂上的菌丝,颤抖着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她的手指上的伤痕。 琅月被他吓得一惊,但还是微微松了口气,刚要责备,就见薛檀委屈巴巴地耷拉着嘴角,像是要哭,又像是要苦笑:“我错了,我就不该手贱拿那个劳什子。” 卫绮怀明白过来了。 确实,菌丝想要从外袭击修士很难,可若是这厮手欠,把那蘑菇揣怀里了——不就是给它们以可乘之机了吗? 这样也能被暗算。 当真是好倒霉啊! 那菌妖一开始就感知到这个了?怪不得这样狂妄。 琅月叹了一口气,见他脱离了危险之后,原地打坐调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