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逆》 第一章 与狼共舞,生死一线 “哦嗬嚯——老方,不,方爷,方爷爷,不要杀我,求求你,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石寒被一阵惊恐万状的童稚苦苦求饶声惊醒,脑瓜子正嗡嗡的。 他张着沾满墨汁,黑乎乎的双手抚住犹如被尖锥在穿凿,头痛欲裂的脑袋。 又透过胸腔有如受绞肉机绞搅,传来阵阵钻心的刺痛撕扯。 不自觉间回手抚摸搓揉胸口,他娘的,触手一块巨大的肿包,格得火辣辣地,根本无法排揎。 “我这是在哪?”石寒内心一阵芒然局促。 震颤双眼帘,好一阵费劲努力睁开眼,仰头正看到了室内上方穹顶和侧壁。 居然都是镶嵌着一枚枚鹅蛋大小,硕大饱满的夜明珠作为照明。 这些无价之宝通体翡翠绿色,熠熠闪着柔和温晕绿光,圆滑而光润,浑然华美。 估计自己只要得到这里其中任何一枚,足够几辈子吃喝不愁了,财帛动人心哪。 此时,耳中又传来稚嫩女童发了疯般的声嘶力竭恐怖尖叫:“石方,你个狗奴才,平时看你老老实实,服服贴贴,低眉顺目对我父亲忠心耿耿的模样,没想到……那都只是你处心积虑伪装的,一旦我阿爷罹难,你就立马翻脸,赤裸裸暴露出来了凶暴贪婪的豺狼本性,要反噬主子,谋财害命……” 有如被这久久回荡在幽闭室内空间中的高亢尖厉喝骂声醍醐灌顶般,总算让石寒昏沉沉的脑袋又清醒了些。 这才意识到自己四脚拉叉地仰躺在地。 他撩衣低头张眼探视,昏韵的光照下入目一片紫胀,心口还在突突突地兀自狂跳不止,犹如搁着千万斤垒块气促难耐。 此时,他转头环顾四周环境,发现自己躺身在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中。 身前一个体型壮硕庞然如黑熊的壮年男子,熊头虎脑,满面横肉,细碎胡茬拉渣。 他右手持牛耳尖刀,搓开左手老鹰抓小鸡一样,正提着一个八、九岁稚童衣领。 这稚童一身月白色锦衣袍服,皮肤细嫩白晰。 大汉却在得意洋洋地猥琐狞笑着,凶神恶煞地以死相要挟。 “乖乖隆地咚,这是在地下密室中行凶杀人吗?”石寒立即意识到正在发生什么,一阵心悸,凄惶中冷汗直流。 “嘿嘿……小贱人,等老子先收拾了你家小王八蛋,再来整治你!” 石方目中凶光毕露,犀利如刀,微微仰首目视前方那十二、三岁的少女,发出一阵恶魔般,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邪笑。 “额如日出一般平凡,普照万里河山,额眉眼之间有巍峨,胸膛之中有宽广,心里有无限崎岖沟壑……额和你们一样有情怀!” 这家伙是个极度危险的变态,疯狂猖獗又残暴嗜血,口中的哼唱有如地狱恶魔在嘎嘎嘎的嘲讽冷笑。 令人一阵窒息,头皮发麻,大气都不敢喘。 “石伪,你做大公子的好日子到头了,你父亲石崇已被弄臣孙秀所杀,整个若大的家业很快都要被人家霸占了,今天额不如先杀了你,再献出你家这座地下宝库,届时额一定会得到孙中书令的赏识重用,继续左右逢源。” 石方眉头都没皱一下,随着他对左手里提着的男童狰狞话音未落,怒瞪的双眼中骤然迸发暴射出一抹嗜血的腥红,右手中的尖刀就往稚童胸口迅猛扎去。 这人间恶魔心肠冷硬恶毒,连个小孩子都不肯放过。 他手中的孩童顿时危如悬丝,命如累卵! 石伪惊惧中手足凭空乱舞,声泪俱下,临死声断气咽地哀求:“方爷爷,我家的钱都给你……呜呜呜……求你高抬贵手……” 石寒见状大急,良知让他从地上挺身坐起,摆手冲着前方石方大喊道:“方大总管,万万使不得啊,赶紧住手……” 石寒这才依稀记得,刚刚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石寒已经先被这个石府的大总管石方,正对心口死命沉重一脚,当场给踢死了。 以拿来起到对石家大小姐和大公子的震慑作用。 自己恰是一个末来现代社会,享受996福报的中年社畜,劳累猝死后灵魂穿越时空,又奇迹般的在石寒身上借尸还魂,重新醒转复活了过来。 他是石崇府中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厮,平时是眼前小公子石伪身边贴身侍候的书僮。 如今正值西晋朝廷八王之乱,王朝的社会秩序受到极大破坏。 无数的将士、百姓白白送命,天灾人祸的叠加,使曾经富庶的西晋赤地千里、饿殍满地,权贵、世家之流却只想着保住自己的富贵。 作为政治对手,政变失败一方,攀附专权贾后外甥贾谧的石崇,便遭到政变胜利一方赵王司马伦心腹亲信孙秀的清算,成为了横遭诛连的牺牲品。 永康元年(300年)秋八月,石崇遭捕被杀,整个石府顿时天陷地塌。 在孙秀派遣大军前来抄家灭族前夜,专门负责掌管石府地下宝藏密库的大总管石方便乘着石府巨变,首先就反了天,彻底暴露出了狼子野心,狰狞的獠牙。 胁迫了石崇尚未成年子女石伪,石惠,以及爱妾绿珠,都先驱赶下达地底藏宝库,说是躲藏,实则是乘机要谋财劫色。 “啊!”少女痛苦地双手掩面,暴发出一声惊恐万状的尖叫。 石方对少女的尖叫充耳不闻,右手尖刀毫不犹豫地直贯石伪胸口中,竟好似是在宰杀一只小鸡崽。 临了,还朝石伪身上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啊!”石府大公子石伪顿时似拼尽全身力气,暴发出了一声濒死前的杀猪般尖厉惨嚎。 石方无动于衷,口中勿自不解气般地泄愤咒骂道:“老子早受够了日复一日,毫无尊严,卑躬屈膝地赐候你们一大家子!” “狗日的,拿老子当牛做马,你龟儿子不死,还要老子继续给你做奴才?” “老天有眼,终于让老子守得云开见月明,今日老子杀了你一了百了,还可以拿着你的狗头去向孙中书令邀宠,一举两得。” 鲜血顿时染红了石伪身上雪白的华丽锦绣袍服,他被提在石方左手里,四肢和躯干猛地几蹬几蹬,一阵抽搐。 最后喉咙里噎了一声气,似乎抽空了身体里面所有的气力和生机,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当场瘪了下去,全身软趴趴。 竟是血洒当场,转眼一命呜呼。 石方辣手摧命,眨眼间就抹杀了眼前这么年轻鲜活的小生命。 “石方,你个狼心狗肺的衣冠禽兽,以奴弑主,你不得好死……”稚嫩少女哇地一声惨然嚎啕痛哭起来。 在现场石方毫无道德和法律底线约束的秘室行凶杀人,死亡逼迫高压下,众人如避鬼神,屏息大气都不敢出。 唯有少女石惠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弟弟惨死在对方的屠刀之下,悲痛欲绝,胆敢当场公然哭骂相向冲撞激怒对方,此刻早将生死抛到了脑后。 石方却杀人不过头点地,稀松平常。 他平时没少成为石崇的帮凶,草菅人命。 要知那石崇原本生性暴虐,喜欢动辄杀人,连劝客酒时被客人拒喝的小妾都要惨遭他屠戮。 作为他的大总管,平时怎能避免,不参入这些黑暗血腥暴行之中,所以让他对杀人老早就习以为常。 “你们几个贼人,尤其你个小贼人,先给老子等着!”石方刚杀了石伪,又冲身前四个女子兀自哇哇怪叫。 这四个女子都被石方诓骗躲藏下达宝藏地库,分别是石家大小姐石惠,和石崇最宠爱的爱妾绿珠,另两个则是二女的贴身侍奉丫鬟。 石惠与其余三女跪倒在金银堆里,搂抱哭作一团,浑身瑟瑟发抖。 石方对几个弱女子的哭闹熟视无睹,一把拨出了石伪尸身胸口中的牛耳尖刀,还不忘在其身上袍服上顺手左右擦拭。 这才随手丢弃手中的稚童尸体,又猛然转头朝着身后石寒坐地方向恶狠狠瞪了过来,赤红的双目中放射出骇人的狞恶凶光。 “糟糕,见我活转过来,这个绝命屠夫是绝不肯放过我的,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一直装死,先躲过这一劫,人家死活干我屁事啊!” 面对眼前死亡胁迫,石寒心中一阵慌乱,后悔不迭。 又眼看对方提着鲜血淋漓的尖刀缓缓转身,一脸闲适的恶笑,好整以遐地一脚一顿向着自己逼迫而来。 “狗日的龟儿子,老子一脚还没踢死你,明明踹中最致命的心脏要害……” 石方是个常年练家子,又身高近两米,身材敦实肥壮,好比一头大黑熊一般,力大无穷。 而石寒只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羸弱少年,平时虽天资聪颖,伶俐清秀,善解人意,凭借能跟随着公子石伪的便利条件,也有机会识文断字,但奈何却手无缚鸡之力。 石方哪将他放在眼里,千百个石寒都不够他石方一顿杀的,早把石寒当成了一个死人。 他揎臂扬眉,大肆咆哮,逼迫厉喝道:“不过却也再留你不得,乖乖受死吧!” 面对眼前金钱美女无限诱惑下,石方这逞凶作恶之徒,强烈霸道的贪焚占有欲便如脱缰的野马,再不受控制。 他不可能留着石寒见证自己的罪行,觊觎这库财富和眼前这几个千娇百媚的大小女人,他必须要就地解决石寒。 否则石寒不死,他寝食难安。 情知自己陷入了几乎无解的死局之中,难以幸免,石寒暗道一声“不好!” 立即感受到了窒息般的死亡压迫,内心慌得一批。 情势迫于眉睫,电光石火之际,他从地上一跃而起。 “方大总管,我愿意诚心投效于你,从此为你执鞭登镫,效犬马之劳,还请你留我一命。” 石寒性命攸关的危难时刻,额头浸汗,急向执刀一步步朝着自己逼迫过来的石方摆手求饶。 见石方心如铁石,丝毫不为所动。 石寒一边下意识地往后退避,双脚踩在金银堆中咔嚓咔嚓作响。 一边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方大总管,在这前途一片黑暗的乱世之中,你我不过是同一条绳子上的两只苦命蚂蚱,何苦欲除我而后快哉?”石寒高声急叫道。 “须知孙秀为了搜刮石府财宝,难保不会掘地三尺。” “你想想,石府明明富可敌国,可他偏偏没有在其中搜刮到足够的财物,只要将之归总起来,不难猜测石府中定有地下宝库。” “到时候他自然要派遣众多军士来日夜掘探翻找,你哪里又躲藏得住,人财两空还是事小,连带搭上了自家卿卿性命才是大冤种哪,不如我们极早想法子自保自救……” “住口!”石方赫然震怒,一声暴喝打断道,“龟儿子,你休要霍乱额心。” “额杀石伪就是为了献头给孙中书令邀功,再加上额为他献上这满满一库的金银财宝,作为觐见之资,还怕得不到他的亲信重用……” “谬矣!方大总管,你的想法真是愚昧可笑至极,太危险了!”石寒干咽了一口唾沫,连连抢白反驳,费尽唇舌。 “你背叛家主,又半路去投靠人家,如此不忠不义之人,人家早对你存了戒心,又对你身世底细一概都没底,你说人家凭什么半路亲信重用你?” “这本是人之常情啊,到时候你遭受猜忌,不受待见,只怕终又要竹篮打水一场空,重新回到人、财、权皆空的原点啊!” “再者,就算你得到了那孙秀小人的亲信重要,可你又如何知道那孙秀春风得意得了几时?”石寒继续补充道。 “现在京城洛阳局势瞬息万变,权臣、妖后,及诸王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连皇帝和诸王都时刻性命难保,天下乱象已现……” “你将自身作为筹码,孤注一掷全押在一个外人身上,难保不会最后血本无归,到时连悔恨都来不及。” 石寒继续据理力争辩解:“你还不如自己守着这处宝藏,静待时机,只等过了这波危机,将来至少也要成为富甲一方的大财主老爷,甚至再花钱捐个官当当什么的。” “你自己当家作主做大老爷,再不用去赐候讨好别人,‘随心所欲不逾矩’,多自在!所谓宁为鸡头勿为凤尾,又何必再去争做别人的奴才?你难道还没当够奴才吗?” “唔……”石寒这一番大费唇舌,总算打动了对方,石方脚下一顿,不自觉地停下脚步低头沉吟起来。 半晌,经石寒点拨提醒,石方大摇其头,自顾自喃喃自语:“真是这个理儿,投孙秀好像也不牢靠,如今的洛阳局势太动乱了,波诡云谲,转瞬莫测!” 现在颠覆了他的固有认知,心神慌乱之下,额头上已经微微现汗。 末了,他猛地一抬头,满面凶恶地望向石寒,嘴咧得瓢似地蛮横喝问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刚刚你还说了,这座地下宝库也照样保全不住,那不横竖是个死?老子要死也要先宰了你龟儿子做垫背再说!” 石方张牙舞爪,仗着自己凶横恶霸,仍要肆意滥杀。 “省得留着你还要嘲笑老子,对额幸灾乐祸,起码老子先活过了你龟儿子,老子看到了你的结局,而你再也看不到老子的结局……” 这就是典型的恶人强盗逻辑,就像恶狼见到了羊羔,看你呼吸和活着都是有罪。 石方一头说着,一头又提刀冲着石寒扑了上来。 “方大总管,先别着急,我倒是有个好主意,包保你留得住这库庞大的地下财宝,同时还左拥右抱这几个美娇娘,享有齐人之福。” 石寒又赶紧连连摆手,眼睛还不忘邪恶地斜瞟向石惠、绿珠众女。 急忙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继续游说道:“但求你在我给你献计出主意之后,你能够留我一命,让我继续给你效力,我愿意一心一意追随你,永远做你忠心耿耿的好奴才。” “好,只要你真能献计助我规避此劫,我发誓一定保全你性命,你快说!”石方终于打住了,并信誓旦旦。 他将挥起的屠刀重又放下,逼近石寒的肥壮庞大身躯就像堵高墙一样也及时刹住,停顿了下来。 石寒自知在对方手底下弱如一只小蚂蚁,随时都有可能被捏死。 完全被笼罩在了对方的死亡压迫阴影里,唯有一阵阵无力感,心脏突突地就要狂跳出胸口似的。 乖乖,此时早已经命悬一线,一句回答不好,就要遭了对方毒手。 不过他也暗自侥幸不已,就在石方要向自己痛下杀手之前,及时叫停了对方。 他双腿早吓得发软,一个屁股蹾跌坐在地上,手抚胸口,没来由地长长暗中吁出了一口浊气。 “方爷,办法总是有的!”石寒又深吸口气,幽幽地说道,“我们只要……”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二章 从被逼做杀人犯开始 “我们可以在孙秀遣兵来查抄搜刮整个石府之前,纵火焚烧了整个金谷园,越快越好,一旦过了今晚只怕就来不及了,”石寒紧握双拳,双目一凝,充满了狠辣决绝的意味。 “嗯,焚烧金谷园吗……”石方陷入一阵默头思索。 “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等他察觉来斟查现场时,也统计不出石府到底究竟烧毁了多少财富,再看整个被焚为灰烬的废墟,彻底断绝了念想,也就再没有兴致花费那浩大的功夫继续翻找搜寻了,只得不了了之。” 石寒只得继续补充:“这叫壁虎断尾,壮士断腕!” “高!高啊!”石方眼中一亮,目泛异彩,当面向石寒竖起了大拇指,凶恶紧绷的脸上也渐渐舒展开来。 石寒又道:“留着这座大园子最终也要被孙秀强据,白白便宜了别人,而且还会要被屠戮和搜刮干净,我们性命更是难保,这一烧干净爽利,欲盖弥彰,或许我们反而逃出生天了。” 石方点头认同:“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这是明智之举。” “正是,老大果然是铁血手腕,杀伐决断的英主,一点就透,我跟着您将来一定前途无量!”石寒赶紧谄媚拍马巴结。 “哦,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大聪明,尤其是在生死关头的冷静沉着应对令额欣赏,但额并不能绝对信任你,你必须向额证明你牢靠才行。” 石方能做到石府大总管的高位,显然并非单凭他的鲁莽凶恶和身手,还是一只毒辣狡诈的老狐狸。 如何会轻信石寒,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转了几圈,就将手里的牛耳尖刀猛地塞进了石寒手里。 随后恶气地冲石寒抬手一指石惠,大声发号施令,颐指气使厉喝道:“小兔崽子,拿上你手里的刀,给额立即,马上去宰了刚刚对额喝骂不止的那石家大小姐,先证明给额看你的胆气和决绝。” 石方当面利刃倒悬,授人以柄,丝毫不以为意。 “啊……这、这……”随着石寒一声结结巴巴的惊呼,更是一阵手足无措的慌乱。 石方用手大力一拍石寒稚嫩的肩头,显得极豪爽:“你放心,只要你杀了她,额便从此将你视为心腹亲信,咱们弟兄之间再无猜忌。” “老大,我这辈子从没杀过人,你这是让我开洋荤啊,我很难突破这第一次的心理障碍,一时间尽显失态……” “额可以理解,第一次俺也有过,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次以后就好了,”石方大气摆手打断道。 让石寒杀人,他心里膈应紧揪得慌。 而反观石方,好似是多么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一直轻描淡写。 “老大,咱们可以先跳过这一节吗?我对您的忠诚天地日月可鉴,不需拿杀人来考验……” “无需多说了,照额说的办!”石方这话貌似说得平淡。 但石寒却明显感觉得到其中的不怒自威,说一不二,以及蕴含的深深杀意,还有隐隐强压下的不耐烦情绪。 “老大……” “你放心,只要你照额的做,额保证绝对不伤你性命。”石方果断打断了石寒的继续申辩,明显语气提高了几个度。 “如今这乱世,想活着都是一种奢侈,额也总需要几个靠谱的帮手不是,俗话说一个篱笆三个桩,否则孤掌难鸣。” 石寒能拿什么与他对抗? 就算拿着刀也根本沾不了他的身啊! 此刻,石寒贪生怕死,面对绝对的实力辗压,明知一切反抗都只能是徒劳,立即便要被对方轻易一把捏死。 石方的行凶令人发指,带着不可抗拒的压力,压得众人都透不过气来。 石寒无力反抗,只得乖乖顺从。 同时,还在心里不停地默念祈祷:“老天爷呀老天爷,请宽恕我的罪孽,不是她死就是我亡,为了活命我今天不得不被迫要做杀人帮凶了。” 他遂将心一横,但面临平生第一次杀人,他内心仍然极度慌乱挣扎。 一阵肠胃禁脔,几乎要当场失禁出丑,手足更是冰凉。 右手紧紧握刀,因精神高度紧张,手指都握得发白,脸上也是一片煞白。 他好像失了灵魂的躯壳,凭借着本能行动地绕过了身前的石方,行尸走肉一般一步步向前,逼近了前方那四名女子。 看到石寒手中紧握着血淋淋的尖刀,好像要吃人一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有如阎王小鬼一样径直向自己逼过来。 石惠从没见过平素懦弱的石寒也有如此凶恶如鬼的一面,早已惊慌得如同小兔子,尖声惊叫连连,下意识地不断往三女身后躲避。 而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当先一步抢了出来,横亘阻拦在了石惠身前。 “狗奴才,反了天了?你还想弑主不成,姑奶奶绝不会让你得逞!” 这丫鬟身强体壮,十七、八岁的青春少女,身材比石寒还高大强壮一头不止。 没成想她异常勇敢,冲上来一把捉住了石寒握刀的右手,顿时和石寒扭打在一起。 石寒也是精神恍惚,才被她一下骤然发难所乘。 一时间双双撕扯推搡,踩踏金银堆里,同时脚下一滑,都失了重心跌倒在地,互相满地翻滚打闹不休。 石寒手中兀自还死死握持着那把尖刀! 那丫鬟心思纯善,只想舍命夺下石寒手中的尖刀,阻止他行凶杀人,以便保护好自己身后的小姐石惠。 然而石寒却心思不同,面对杀人恶魔石方,他却一心只求自保,要以人家一命替换自己一命。 现在形势比人强,被逼无奈下,两害相较取其轻,毕竟只有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人只有活着一切才皆有可能,否则人死如灯灭,万事皆休。 石寒从不敢高估人性的良知,尤其现在面对石方这样嗜杀成性,满手血腥的绝代凶人,更深知自身处境的危险。 所以也是顾不了许多,人在被逼绝境中往往能激发出更加恐怖的潜能。 他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心要置对方于死地。 而且这种第一次杀人的心里恐慌是极度煎熬的,压迫人喘息不过来,一心只欲早交差,早解脱。 他知道现场的四女都是无辜的,只有那石方才是真正罪无可逭,人人得而诛之。 可惜自己无能为力,反而,为了惜命,只能暂时妥协,与之狼狈为奸。 石寒状若疯狂,克服着自己杀人的心理恐惧,人在金山银山堆中,与那身材高大的石府丫鬟滚翻在一起。 他拼却了吃奶的力气死死紧握着右手中的尖刀不撒手,闭眼胡乱地朝身前身下猛烈划拉不停。 几次霍霍入肉,似乎划中了什么,手上行动中的阻力大增。 但却不敢睁眼,仍是麻木地,狂乱不停地挥舞着右手中的尖刀,陷入了癫狂之中。 “啊……”石寒耳中传来身前三女此起彼伏的花容失色,掩面惊恐惨叫声。 很快他手上传来温热粘稠液体的流淌触感,而原本与自己拼命争扯扭打的那少女也渐渐停歇下来,气力越来越衰弱,直至软叭叭,完全没了动静。 与此同时,石寒耳边又传来大脚板子沉重踩踏地上金银的咯吱咯吱声,一个庞大的身影迅速窜近他身边,笼罩下来。 石方弯腰,搓开一只强壮有力的大手闪电般扼住了石寒握刀的右手腕,迅速而轻巧地夺过了石寒手中的牛耳尖刀。 “唉,可惜了,人家好端端一个十八青春少女,就被你这样辣手摧花霍霍了,你小子真够阴损的。”石寒只听头顶上方传来石方那当头棒喝般的冷嘲热讽,幸灾乐祸。 “原本叫你杀了那石家大小姐,你却杀了她贴身丫鬟,虽然美中不足,不过也凑合吧,今天就算你勉勉强强通过了这一关考验。” 石寒闻言大气也不敢喘息一声,俯压身下的少女,微微瞥眼一看,只见她浑身是血,双手犹自捂着仍在喷血的脖颈,倒在了血泊里一动不动。 身体也已开始渐渐僵硬起来,而自己的双手沾满血腥。 他吓傻了,浑身颤抖哆嗦着,从地上翻身远离被自己失手杀死的少女,并屈膝坐起,背对死者,抱头痛哭哀嚎,好比死了爹娘,心绪无法平复。 初次杀人的深深罪孽感却萦绕他的脑海心头,就像沉重的枷锁,让他倍感煎熬。 如果有得选择,谁愿意当个伤天害理的杀人犯啊! “哈哈哈……记住,从今以后你和额就是同一类人了,”石方一阵颇不以为然的哈哈大笑,不知是得意,还是疯魔。 “杀人就和出轨一样,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一旦有了开始,你就永远背负杀人犯的罪名,而且一定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方大总管,你千万别再说了,我一时克服不了第一次杀人的恐惧,这种沉重负罪感,犹如生不如死啊!”石寒疯了一样地吼叫,发泄着。 “你先好好缓会神,同时看守住这三个小娘们,千万别让她们活蹦乱跳地逃离了出去,”看石寒埋首抱头,浑身发抖,石方又接着吩咐道。 “我则先拖了两具尸体出去,同时去地面上探探石府中现下情况如何,也好为额们下一步行动做准备,然后,再给你们几个大活人弄些熟食下来,为你们填饱肚子。” 石方总算认可了石寒,对他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说话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说完,他就伸手先拉起刚刚被石寒“失手误杀”,身体上余温尚在的少女尸体挟在了腋下。 然后,再走到石伪那稚童的鲜血淋漓尸体旁,又弯腰从地上拖起来,丢到肩头上扛住。 便踩踏着满地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在一片吱呀吱呀的脚步声中,走向了地下宝藏密库的出口。 出口台阶在宝库背面拐角处,有个隐秘的镶嵌式螺旋天井阶梯,恰好遮住了视线。 但紧接着登上台阶,拾级而上的脚步咚咚咚声响起,可知石方已经登上了延伸到地面的螺旋楼梯上。 石寒见这个恶棍终于离开了,而被自己杀死的尸身也被带走,没来由的心里一松。 这才敢大口喘着粗气,放肆尽情贪婪地的呼吸空气。 今天这一场惊吓着实不轻,失了三魂七魄,差点要了半条老命。 他感觉心力交瘁,一阵阵强烈困倦袭涌上来。 而另一边那石方更是个奸猾险恶之徒,他仍然信不过石寒会就此乖乖屈服顺从于自己。 所以当他扛着尸体来到即将抵达地面的台阶上时,骤然停留了下来,一把丢下携夹的两具尸体,一屁股在台阶上端坐了下来。 同时把玩着手里的尖刀,开始耐心的守株待兔。 他处处是套路和心机,又要继续试探考验石寒。 只要石寒仍旧妄图趁他不在的时候,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处地下宝藏密库,而登上台阶出现在这里。 他定会要毫不留情出手,直接果断将其击杀,永绝后患。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三章 拾掇三女 而待石方一走,密室地库中留下的三个女人立即开始蠢蠢欲动。 她们起初被石方当场杀人行凶的血腥暴行给镇慑住了,后又被石寒失手杀死那个丫鬟的场面给吓破了胆,一惊一乍下万念俱灰。 现在那恐怖的变态杀人恶魔一走,顿时感觉没了生命威胁,心里一松,就想要赶快趁机逃离这个空气中充斥着血腥味,压迫幽闭的恐怖地下死亡空间。 这是人趋吉避凶,一心想要逃离危险的本能驱使。 至于石寒这小子刚刚也失手杀人,她们却知道只是被石方那恶人性命相胁迫。 而且也都知道他本性不坏,人也生得柔弱,同样属于自己一样的弱势群体和受害者。 对她们没有危胁,直接忽略无视了。 三个女子结伴互相搀扶着,很快转到了石寒背后。 就要越过石寒身边,往地下宝库出口的天井式螺旋台阶行去。 石寒虽然因第一次杀人内心激烈挣扎,恐惧的情绪还没有消退过去。 但随着三女脚下踩踏金银的咔嚓声响起,这动静不小,声声入耳,也顿令他心生警觉,知道她们已来到了自己身后。 他奉石方严令看守三女,哪敢在此时失职,放了三女离去。 而且他情知这也是石方在进一步考验自己,用计试探考验一个人牢不牢靠,这也是一般狠角色的老套路。 石寒前世深谙职场世故,老早就是一个中年老江湖,哪里看不出这一点。 毕竟自己现在的生死都操控在对方手里,一旦考验不通过,很大的概率会将自己直接咔嚓掉。 因为对方认为一个不好,就会要受到自己背叛反噬,人家要的毕竟是一个老实听话的好奴才。 “啪!”一声清脆的扇耳刮子巨响回荡在地下密室空间。 石寒突然从曲膝埋头抱坐的地面弹身而起,闪电般凶狠地回身抽了那夹在三女中间,作为主导的年轻美艳绿珠一个大逼兜。 他行动之敏捷,又快又狠又准,竟然是冷酷出手,毫无怜香惜玉之情。 抽得那弱柳扶风般的绿珠扭身侧翻跌倒在地,晕头转向。 顿时绿珠半边脸肿得老高,惊现一抹鲜红刺眼的五指印,嘴角也溢出了殷红的鲜血。 绿珠绝艳的姿容世所罕见,妩媚动人,恍若天仙下凡,又善解人意。 因而石崇在成百上千的众多姬妾之中,惟独对绿珠别有宠爱。 这女子红颜祸水,又有哪个男人顶得住她的诱惑。 甚至可以说石崇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她,而被一心欲要横刀夺爱的孙秀蛮横迁怒所杀。 但是,现在石寒在被摧命逼迫的处境里,压力山大,哪有心思管你是有多美的美女。 可怜此时他生死都不由己,心里一点动物原始本能的男女之爱,情欲之心都被掐熄灭了,完全欠奉啊。 石寒心如铁石,杀伐明快。 也是寄希望对于这几个女人表现出越是冷酷无情,越是会得到石方的赏识。 毕竟要搞清楚现状,老大的禁忌还是万不要去触碰的。 尤其是对于女人这一块,像石方这种欺男霸女的大恶人,骨子里占有欲天性都是一样的。 自己千万别捞越了界,否则,这就像动了别人的奶酪一样要遭对方忌恨。 所以石寒先要表现出对这几个女人的无情狠辣,该要打骂时就打骂,十足一个走狗帮凶恶棍模样。 不管怎么样,总要先保住了自己的小命再说。 “呜呜呜……”绿珠一屁股跌坐金银堆中,捂脸吸溜着嘴儿,柔弱地嘤嘤抽泣起来,一时梨花带雨。 连石寒这内心此时无比挣扎苦逼的小子,刹那间就被她无限美好的姿色所引诱,心神为之夺,我见犹怜。 他心底霎时间似被投进了一颗巨石,泛起无边的涟漪狂澜欲念,一股抑止不住的冲动有自心底油然升腾窜起的趋式。 “你妈,这诱惑也太致命了,谁顶得住?说好的我此时绝不为女人所动,一贯冷酷无情呢?” 但他也知道在这样生死交关的考验之际,一旦满脑子被欲望占据,自甘堕落,导致智商严重下降,真的就很危险了。 这女人祸国殃民,诱惑力满级啊,让人无限暇想,情难自禁。 天生丽质还是其次,尤其石崇当年还专门聘请名师教会她演习音乐和跳舞,为她专门编辑舞曲。 并挑选几十个姬妾和侍女,作一样的装扮,让绿珠带着她们在宾客面前表演。 每次宴客,必命绿珠出来歌舞侑酒,见者都忘失魂魄,因此绿珠之美名闻天下。 用现在的话来说,她不但长得美,还是个舞蹈艺术高才生,好比“恒大歌舞团”团长。 石寒只能将心一横,狠狠甩了甩脑袋,努力要将这股男女爱欲邪火驱逐出去,强自镇定,装得若无其事。 见绿珠被石寒辣手摧花,不说石惠这个一头乌发尚未结起及笄的小女孩,便是绿珠身边贴身伺候的那人高马大丫鬟,都愣了半晌,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她们或许是想不到石寒对绿珠这样的绝世美人都出手如此凶狠果决如斯。 这大大打破了她们固有印象中:男人一见到绿珠时,那种双眼直勾勾冒着绿光的猪哥、舔狗表现行为。 “你这狗奴才,胆敢扇我们绿珠小姐耳光,究竟是谁给你的底气?姑奶奶我跟你拼了!” 那身强体壮的绿珠贴身丫鬟骤然状若雌虎般向石寒扑了过来。 石寒原本身材单薄,再加上现在魂不守舍,一个不留神,顿时被那丫鬟扑倒在金银堆里。 两个人又滚做一团,互相拼命撕打起来。 这丫鬟三十余岁的熟女模样,生得胴体成熟,丰腴浑圆,年富力强。 尤其更重要的一点,她还是个骨架高大粗壮的胡女,典型的大洋马。 她力气也大得出奇,一时间石寒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被她压在身下,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石惠稚嫩的女童声在石寒头顶上方恶狠狠地叫嚣开了:“翾凤,狠狠地揍,揍死他丫地,他就是个为虎作猖的可耻帮凶和杀人犯,刚刚他才杀了我丫鬟,就让他以命偿命……否则不如此不足以平息我们内心的愤怒……” 小姑娘出身富贵,模样姣好,皮肤宛如玉质柔肌,洁白透亮,好像一个人见人爱的洋瓷娃娃。 但没想到她对石寒都已有了如此之深的怨念仇视和成见。 石寒知道自己做人太失败,但为了生死考验活命,他又哪有选择,只能继续做恶人帮凶。 他已经被蛮横而强壮的翾凤压倒身下,胖揍得透不过气来。 翾凤是一名胡姬,同样出落得国色天香,绝色佳人。 而且曾经的她体态轻盈,身姿高挑绰约,动作优美,刻苦练习舞技,卓绝一流。 原本也深得石崇之心,极受宠爱。 其次翾凤很擅长文辞,说起话来文采盎然; 其三善于鉴识宝物,能分辨出各类珍宝的产地和成色,并估算价值的高低,以及佩戴不同产地的玉器,所具有不同的功效。 石崇曾挑选身材、样貌相似的美女几十人,穿同样的衣服、留同样的发饰,让翾凤监制龙型玉佩,编织金钗。 都给这些美女带上,让她们手拉手绕着柱子跳舞,分做数班人轮翻倒班,白天黑夜从不停下,永不间断,叫做“常(恒)舞”。 如果要招呼她们,一律让翾凤根据玉佩声、金钗的颜色,按顺序走过来。 同时让她们嘴含香料,香气随风飘扬。 并把沉水香筛成粉末,撒在象牙床上,让这些美女赤足走过,没留下痕迹,就得赏珍珠百粒; 谁留下痕迹,就责令减肥…… 就这样,翾凤作为领舞,并负责装饰制器,掌管“恒(常)舞”众女,得宠了十几年。 直到她过了三十岁的时候,那些妙龄的侍妾终于忍不住嫉妒起来,争相在石崇面前诋毁她说:“胡人女子容颜易老,体味还重,会发出臭气,接近她便会招致不详。” 于是翾凤就在石崇跟前失宠了,并逐渐远离,退出视野。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却做起了绿珠的贴身使女。 她三十余岁的熟女御姐,正是人生最成熟丰韵的年纪,就像熟透的水蜜桃。 尤其是这美艳胡女,更是别有一番异域风情。 但胡女的骨架体质也远非汉人女子可比,又加上她失宠后,再也不用刻意节食保持体态身材,因此更是长得极为丰腴壮硕。 又加上从前刻苦练习舞踏的基础和功底,让她更是身强体壮,气力惊人。 石寒是旗逢对手,哐当一声,被一个醋钵似的拳头在视界里无限放大,骤然眼前一黑,直冒金星。 顿时眼前好象开了个染料店,被砸出了一个黑眼窝,熊猫眼。 紧接着,又被翾凤一只硕大的右拳狠狠砸到脸上鼻梁,一霎时鼻血长流,鼻子也歪到了一边。 石寒呲嘴嘬牙花子,禁不住倒吸凉气。 没准阴沟里翻船,真个要被对方打伤打死,丢了性命。 他再不敢大意,遂奋起全身力气,摸索着从金银堆里拾取了一大块金砖就冲她脑门死命砸去。 又一个孽龙翻身,终于将对方压倒在了身下……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四章 设局诓恶人 这一下出手凶狠,直接将对方干懵了。 总算翾凤停住了手,她脑门上早已经肿起一个老高的鼓包。 “闹够了没有?你们以为我愿意做那恶棍的帮凶?” 石寒将翾凤压在身下,双手捉住她双手腕分开成大字按压在地上,从她身上撑起了上身。 却不敢轻易放手,怕她仍旧要暴起伤人,只能死死钳制着她。 “面对令人崩溃的死亡压迫,我不得不顺从他,”石寒猛地干咳了几声,喘吁吁地向三女为自己辩解说道。 石惠尖厉的怒喝:“哦,是吗?你个杀人犯还有理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以为可以逃脱天网恢恢,法律迢迢?” “大小姐,我有得选择吗?”石寒继续反驳分辩。 “这暗无天日的地下,石方那恶魔自以为完全没有了法律约束,就可以为所欲为,连大公子都敢毫无顾忌地杀死。” “我算什么?不过是连一只小蚂蚁还不如,只要我多说一个‘不’字,他立马就会杀死我。” “我杀人是为了自救,完全是逼不得己的。” “你杀了我丫鬟流荧,事实就摆在面前,还要抵赖狡辩?”翾凤被打懵,只有石惠抢先向石寒发难道,“你最好让我们逃离这里,不要再执迷不悟,死死阻拦我们!” 委屈万分的绿珠坐地哽咽抽噎,也附和道:“大家都有机会逃出去啊,早早远离这个暗不见天日的囚牢,摆脱那个杀人恶魔才是正理。” “你们想多了,我们能逃得出去吗?”石寒立即大摇其头,反驳道。 “他不过是故意编造借口,假装离开,有如黑暗中的恶狼鹰隼,正在背地里试探考验我们……“ “我们不试图逃脱,难道仍要坐以待毙?”石惠小小年纪身遭大难,小脸上满是忧伤和恼怒。 她自小含着金汤匙长大,平素生活在蜜罐里,一直受到过度的保护。 哪有见过这阵仗,受过这许多苦楚和惊吓? 绿珠终于也止了抽泣,强装镇定,颤声问道:“我们不尝试一番,哪知他是试探还是考验?” “千真万确,不用去看,他必定就守候在地面出口,专待我们前去自投罗网,然后……那后果我不敢去想象,你们善思之!”石寒显得极为凝重。 好在,现在他与三女打开了话匣子,这三女愿意与他进行沟通交流,这是一个对他极为有利的好现象。 他自信凭他三寸不烂之舌,定然能够说服此三女,并重新获得她们的谅解。 “我们打又打不过他,逃又逃不脱,可如何是好?”石惠垂头丧气,抚着胸口心有余悸问道。 三女基本认可了石寒的说法,都神色黯然。 “别光顾着想要逃离了,现在整个洛阳城,甚至天下都乱套了,连皇帝和王公大臣们都朝不保夕,你父亲都被孙秀弹指间随意降罪杀害。” 石寒实话实说道:“现在整个石府都要遭受孙秀迫害抄没,纵使出去了地面,我们又能逃去哪里?” “……”石寒说得都实情,三女神情灰黯,一时默然无言。 石寒又补充道:“尤其是你们这些细皮嫩肉的女子,受辱还事小,更严重的是被那些随处可见的饿昏了头的乱兵、贼匪、流民和乞丐等等逮住当作两脚羊,不羡羊,宰了充作米肉充饥。” “这一对比,那我们还不如继续躲在地下,反而安全些?”翾凤开口叹息道。 绿珠也道:“嗯,这里再怎么着,还只要面对石方这一个杀人恶魔,一旦上去暴露……实在都不敢想象。” 石寒扬眉斜瞟一眼翾凤和绿珠,重重地点头道:“正是如此,外面世道早已经秩序崩乱,我们只有暂时躲在这里避祸。” 石惠大摇其头:“我们总不能在这里躲藏一辈子,我们吃什么喝什么?” “我已经注意到了,石崇在这地下宝库中还储备了足够多的窖藏美酒和粮食,以及打掘了用于储存冰块的巨大地下深井,用来窖藏冰雪炎夏消暑。” 石惠深以为然:“这倒是,你这一说彻底提醒了我……” “我们正可以借机利用,起码饿不死渴不死,可以用作我们的临时栖身避难所。” 石寒顿了一顿,又转头看看石惠和绿珠,补充道:“而且这座地下密室宝库除了我们,恐怕知道的外人,便就只有那大总管石方了。” 翾凤点点头接话道:“石崇已死,现在我们唯一要认真面对和对付的人便是石方。” 绿珠接话补充:“但是石方并不是这么容易对付的,合我们几个人之力加起来都打不过他一只手,他要杀死我们就像捏死几只小蚊子,易如反掌。” 石寒低头望向被自己压坐在身下的翾凤,似是在率先征求她的认同:“所以硬扛我们是想都不要想,我希望我们尽释前嫌,先达成一致,精诚团结起来,再一起对付,甚至解决掉这个我们当前要面对的最大威胁的敌人。” “我没意见!”翾凤深明大义,当先点头答应道。 她在四人中算最年长的了,考虑问题更加成熟,也更明白深远,更看得清楚危机处境。 “好,”石寒果断从翾凤身上站起身,又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那你可有什么好主意,具体要我们怎么做?”翾凤心神略定,心思瞬间开始活跃起来,出于好奇地问道。 “首先我们现在这样,在暗中达成一致,但是表面上却仍要装作不和,互相敌对仇视,故意做给那石方看,以此迷惑于他,”石寒当即说出来自己的计划道。 “这个可行,我举双手赞同!”石惠对石寒刚刚杀了她丫鬟耿耿于怀,心里隔应,让她对石寒好脸色,她还应付不来,不要对石寒假以颜色,她反而更乐意。 “还有翾凤和绿珠你们两位姐姐,要多拿出来你们绝世美人的本色,以自己的色相多多引诱他,假装对他服服贴贴,百依百顺。” 石寒望向绿珠和翾凤一副你们“懂的”意味深长表情:“男人嘛,又有哪个抵挡得住绝色美人的诱惑,只要让他逐渐放松警惕,到时候我们逮到机会,或将其灌醉,或趁其熟睡不备,保包就能够暗中神不知,鬼不觉地一鼓作气将其除掉。” “此计甚妙,”石惠立即兴冲冲地欢呼一声。 她原本心思单纯,疾恶如仇。 又第一次与人合谋算计坏人、恶人,感觉新奇又激动,有成就感,甚至“好玩”,是故瞬间精神提振。 “那现在我们就要开始表演了,要表现出我狠狠虐待欺负你们,让你们对我咬牙切齿,非常愤恨仇视的模样,先蒙蔽那石方,让他不要对我们起疑。”石寒先提醒道。 “好,来吧!”石惠跃跃欲试。 “那我要开始了,你们都要记住这是我们迫不得已的表演,比起先保住我们的性命来,其它一切都不值一侃!” 石寒再次叮嘱道:“所谓除死无大事,我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好,赶紧来,别等到石方这个杀人恶魔折返回来,察觉出我们的端倪。”翾凤反倒目光异彩流转地先催促起来。 “啪!” 石寒重重地当先甩了石惠一个大耳刮子,又一把将她推倒在地,照着她身上用脚乱踩,粘得都是鞋底灰印子。 “呜哇……”石惠摔倒在金银堆里,嚎啕大哭起来。 打完石惠,石寒又走到坐地未起的绿珠面前,伸手拉扯住她满头倾泻如瀑的青丝,将她拖倒在地。 并照着她身上狠狠的踩踏,吐口水,无端端地将她一头原本早已鬓乱钗横的秀丽长发弄得更是乱糟糟的如同杂草鸡窝。 直至最后,终于又跟翾凤互殴起来,在地上翻滚不停,双双互相打得鼻青脸肿。 顿时,堂堂的地下密室宝库中搞得乌烟瘴气,就好像变成了一个惨无人道的斗殴场。 可能是觉得离开的时间已经足够久,那石方总算去而复返。 他看到石寒遵照他的吩咐虐待毒打三女,还跟翾凤正在地上翻滚撕扯打斗不休,感觉极为满足自己的扭曲心理。 还装模作样的立即高声喝止道:“龟孙子,赶紧给你大爷额住手!” “额只叫你看好这三个小女子,可没叫你故意虐待殴打她们吧?” 石方看似责备,实则别提有多兴奋。 他天生心理残暴曲扭变态,别提有多喜欢看人受虐痛苦,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他将手里提着的一只大烧鹅,一条熟羊腿和一坛老烧酒往地上一墩,蹲下身来伸手捏着侧躺地面的绿珠如玉美人尖下额。 “啧啧啧……好个龟儿子,这么娇滴滴的美人儿,亏你也下得去手,人都被你揍成这样,有碍老子观瞻,真是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之情啊!” 石方装模作样地叹惜起来,又冲石寒一声怒喝:“你个没卵蛋的东西,真对女人不动心,铁石心肠吗?” 一番无情嘲讽,故作感叹过后,石方方才尽显动作轻柔小心地将绿珠从躺倒的地面抱着扶坐起来。 绿珠好似满腹委屈,精巧的琼瑶小鼻一皱,桃花美眸一红。 顿时,顺势俯首靠进了石方宽厚的胸膛里,嘤嘤抽泣,向石方倾诉撒娇起来: “呜呜呜……方爷……你可要为奴家做主啊……奴家……奴家被你手下这个狗奴才欺负殴打……呜呜呜……奴家可是从未受过这样的虐待和委屈……你可要替奴家做主哇!”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八章 是非人来说是非 听到石寒娓娓道来,和盘托出的计划,石方频频点头,对石寒钦佩得五体投地。 两人暗中商议已定,确定再没有什么纰漏之后。 这才从暗中走出来,直接大方走向了楼外大院中站岗执勤的中央禁军军士。 “什么人?大胆,站住!”石寒和石方一主动露面,立马就让禁军士兵发现了,引起了他们的警觉,一声断喝。 石方高举双手,向军士直接明说道:“军爷,我们想要求见你们的主将殿中侍御使殷浑殷将军,有关于金谷园中最大的秘密要当面献给殷浑将军,麻烦你帮我们通报一声。” 军士有些不信:“金谷园的大秘密?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石方当即高声宣布道:“我是金谷园的大总管,这位是石崇的私生子,我们掌握着金谷园的许多重大秘密,军爷,你别不相信我们啊!” 石寒也补充道:“正是,否则我们只要一直躲藏起来,你们又能奈我们何?只要等到天光稍亮,趁你们疲惫松懈的时候,我们难道还不能偷摸溜出去吗?” “原来你们是石崇的私生子和大总管!”值岗军士一阵恍然大悟,终于选择相信了,“好,我这就带领你们去求见我们殷将军!” 于是一群站岗执勤的军士中,一个为首模样的队主走了出来,领了石寒和石方就走向了崇绮楼外前面的大院广场。 院场上居然支起了一顶中军大帐,只见这个军士头目走到了中军大帐前。 他向大帐门口两个左右执戟郎中道:“两位,麻烦通禀殷浑将军一声,有石崇私生子和大总管主动自首前来求见将军,说是有个天大的秘密要当面进献给将军。” “就是他们两个?一个是石崇的私生子,一个是石崇的大总管?”两个执戟郎望向了紧跟在这个军士头目之后的石方和石寒,俱是满面惊疑不定。 “军爷,赶紧往里通报啊,误了殷浑将军大事,你们担待得起吗?”石方走上来,显得颇不耐烦的威胁说道。 他粗声大气的,有意要将事情闹开,故意惊动大帐内的殷浑似的。 “好好……你别吵,我这便往里通传,请稍待!” 这名执戟郎哪敢再耽搁片刻,与另一边那位执戟郎暗中传递了一个眼色,便显得很是机灵地立即转身,一溜烟跑进了大帐内。 不大一会儿,那执戟郎便快速跑了出来,还没出来大帐门口,便远远冲石寒和石方惶急道:“两位,我们将军有请,赶快请进!” 石寒和石方走进中军大帐中时,只见殷浑身穿居家黑绸长袍常服,居中端坐在虎皮帅椅上,身后是一队排列两行,二、三十人的威武雄壮亲兵侍卫。 殷浑本人则额下三髯长须,看起来四十余岁年纪,面皮白净,状貌阴鸷刻毒。 这不是个真正作战有实力的武将,而只是出身垄断官场的世家高门子弟。 西晋的高官和官级武将一般都由豪门世族子弟充任,寒门和普通人是没有机会的,管你能力再强都没有用。 这是西晋政治和官场的黑暗,九品中正制的察举制度,断绝了寒门和普通人的向上晋升通道。 石寒只见这人的神态样貌,立即料定他是一个自私贪婪的小人。 小人趋利,这样的人以重利结之,以美色诱之,应当是极容易作为突破口,实现自己计划的。 别看这殷浑装得规板正经,都不入住石崇的绿珠楼,还要在外打帐蓬居住避嫌,突显得自己清苦,一心尽职尽责的模样。 现在连夜接见石寒和石方这两个不速之客,还要装得威严隆重的样子。 其实这都只是他刻意假装出来,毕竟他也才新投靠孙秀不久,为博取孙秀的亲信重用,他也是相当拼了,暂时压抑了自己的本性。 “来者二人自己禀明身份,夤夜打扰我们殷将军,如无正当理由,将要受到重刑惩处,望你们是真心来献密,不是来自寻死路!” 紧挨殷浑身边站立的亲信幕僚猛地一声断喝,率先发话了。 砰地一声,石方将手中提着的石大公子头颅猛地一摔,就丢到地面,滚落到了殷浑面前。 石方随即向殷浑拱手施礼,当场不亢不卑的声若洪钟禀明道:“这是石崇唯一的亲生儿子,眼见官兵前来查抄金谷园,还想从暗道逃脱出去,被我当场直接逮住,并且将其枭首送来将军面前献礼邀功。” “哦,对了,我是石府大总管石方,”石方最后还不忘自报姓名补充道。 “石崇的儿子?那就是你的少主啊,好狗胆,竟敢以奴弑主!”幕僚抬手指斥,断然大喝。 石寒赶紧出头来,替石方辩解道:“这位先生,小人乃是石崇的私生子,因为没有合法身份名正言顺进入金谷园,石崇就让我充当书僮侍候他的嫡子,我受尽了那大公子的凌辱欺压,今日终于忍无可忍,和大总管一起,乘机将其除掉,作为我们的投名状,以表投靠殷将军的决心。” “你……”殷浑终于站起身来,抬手冲石寒一指。 很快,却猛地又冷静下来,对身后亲兵护卫道:“来人,上去验明头颅正身,看是不是真的石家大公子。” “喏!”两个雄壮的虎卫冲殷浑背影拱手施礼,从殷浑身后转出,直接上前拾取了鲜血淋漓的包袱,当即打开来仔细辨别。 “禀将军,千真万确,这是石府大公子石伪的头颅无疑,石家大公子确已被二人所杀!”幕僚先生也走上前,认真仔细辨认过,最终得出了结论。 “啊哈哈哈……好,杀得好,石崇这小人平日炫富作死,嚣张跋扈,早注定了今日的悲凉落幕。”殷浑爆发出一阵大笑,说不出的幸灾乐祸。 “用这头颅正好也可以去献给孙中书令,我想孙中书令也一定会感觉大快人心的。” 石寒和石方面面相觑,都看到了眼中殷浑这人的小人本质,心照不宣。 幕僚先生又冲石寒和石方颐指气使道:“你们不是说还要向我家将军献密?石崇和金谷园究竟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当面立即汇报上来!” “此事干系重大,不宜向外宣扬,我们应当面向殷将军私人密奏,”石寒郑重其事道:“还请将军摒退左右!” 殷浑轻轻摇了摇头,以目光示意身边亲信幕僚,佯装不耐烦地开口道:“什么事非得整得这么神神叨叨,在本将快要被消磨尽耐性之前,希望你们有屁快放,有话快说。” 亲信幕僚追随殷浑多年,极有默契,只这一个眼神他便深知其意,知道该要怎么做。 “将军,且慢,”他抬脚踱了两步,转首对殷浑道:“何妨且听他把话说上一说,何许真是有关于金谷园的秘密内幕,毕竟这园子内部地方又大,结构布局又复杂,我们一时仓促间也难以深究内里。” 殷浑却故意装作发怒,摇头叹道:“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何况眼前这石府壮士一望便知乃是极为勇武之士,倘若他故意诓骗我们撤退了所有护卫,突然暴起发难,钳制要挟了本将,让他得逞来个‘擒贼先擒王’,本将该如何办?” 石寒与石方互相对视了一眼,石寒马上争辩道:“殷将军,你过虑了,如若你实在信不过我们,就让我们大总管与你的亲兵护士们一同退下,让我单独当面向您秘密陈奏实情,我天生手无缚鸡之力,一介文弱之人,你总该可以放心了吧?” 石寒为了打消殷浑的顾虑,也是说一不二,当即做出了最有力的让步。 没有一个字的推托,他已让石方干脆在此次与殷浑的私下详细密谈中置身事外。 亲信幕僚冲殷浑点了点头,觉得此法可行,石寒和石方二人来献言值得信赖。 “也罢,姑且相信你们一次,”殷浑终于点头首肯了。 随即,又冲身后数十亲兵护卫招手道:“众护卫,先带了石府大总管下去,好生好酒好肉招待,不可怠慢!待本将谈妥事宜,再行亲自接待。” “喏!”众护卫齐声应答着,就一拥而上,簇拥了石方一齐退出中军大帐去。 石方临出帐时,又回头看了一眼留下在帐中的石寒,便索性大方地去了。 “石公子,现在没有外人了,”殷浑与自己的亲信幕僚对视了一眼,便定定的望着垂手站立面前的石寒道:“你有什么话,现在就尽管大胆地向本将面阵吧。” “殷将军,小人之言不宜传入第三耳,请先让幕僚先生也暂避一会。”石寒斜乜了幕僚一眼,颦额郑重其事的请求道。 殷浑蹙眉,犹豫着是否要相信石寒的话,想了想,问道:“装神弄鬼,究竟何事要这样故作高深?” “殷将军,小人保证送你一场天大富贵,金谷园的秘密不宜多传外人之耳,必定要太过引起人的觊觎。” “哦,是吗?” “是,小人唯愿以性命作担保。” 殷浑浑不以为然,又推托解释道:“李晅乃本将心腹亲信,本将凡事不避他嫌,无言不可对他说,有什么话你就尽管快说吧。” “这……”石寒犹疑不定的长吟起来。 反而殷浑身边亲信幕僚李晅看不下去了,自告道:“将军,我且暂避他一避,看他嘴里究竟能吐出什么芬芳来?” 看石寒一副认真的神态,不似有假,殷浑最后禁不住心中的好奇心驱使,选择了相信石寒,回头冲亲信幕僚李晅微微颔首示意。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九章 顺利说动敌帅 直到看着李晅转身退出大帐后,殷浑终于咬了咬牙,小心翼翼问道:“石公子,你究竟有何话要面告本将?” “殷将军见谅,事关重大,小人不得不如此小心翼翼。” 石寒斟酌着,缓缓告道:“事关金谷园地下石崇的私人藏宝库,还有石崇最宠爱,美名满天下的爱妾绿珠,也躲藏在彼。” 事关石崇藏宝库的秘密,石寒和石方早就商量好了,只能告诉殷浑,不能再传入第三耳。 因为,他们相信只要抓住了殷浑贪婪的人性心理,一定会使其彻底疯魔,不惜代价制造事端,想要趁乱监守自盗,统统都据为己有。 “金谷园中地下果真有石崇生前的私人藏宝库?还有石崇爱妾绿珠也躲藏在那里?那绿珠可是让孙中书令都念念不忘,求而不得啊。”殷浑果然一闻石寒之言,一声惊呼,精神一振。 石寒诚恳告求:“千真万确,此事干系重大,小人只能当面向将军你献上,但盼能博取您的信赖赏识,并能投身于您的麾下,托庇于您,最终逃过石府要横遭清洗一劫的诛连。” 殷浑闭着眼听着,末了,假意试探问道:“原来如此啊,这都是要上缴国库的,直接奉上给孙中书令去邀功就是了,你私下告密给我,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将军,难道你甘心自己什么都捞不到,全都白白便宜奉送给那自私自利的孙秀小人吗?到时候只怕要令你大失所望,拍大腿后悔都来不及。” “作为孙中书令的亲信,本将建有功勋,自然会得到他的丰厚赏赐,何谓什么都捞不到?” “将军,又何必自欺欺人呢?如今的朝廷和洛阳都是赵王和孙中书令只手遮天,朝中群臣对他们趋之若鹜,你的忠诚对他们而言又算得了什么?你心里其实应该比我更清楚,到时候他们吃肉,您只怕连汤都喝不上。” 石寒是个是非人,摇鼓三寸不烂之舌来向殷浑当面道是非,怂恿挑唆其暗中背叛孙秀,捞私利中饱私囊。 “当然只怕也没有像你这么正直的人,当真这么好的机会自己什么都不捞,当个傻傻的冤大头,须知不捞白不捞,过了这个村就没有下家店,恐怕再难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殷浑其实老早就动心了,只是迫于赵王司马伦和孙秀的淫威,他不太敢作出非分之想。 此时有人来怂恿他,终于让他原本的贪欲,就像枯木逢春一样,肆意滋长起来。 他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依你之意,这地下宝库,和绿珠,本将该如何处置?” “隐瞒不报,直接据为私有。”石寒毫不犹豫,直言不晦。 出乎他意料的是,殷浑听闻石寒挑唆他行如此谋逆事故,却显得十分平静。 “这如何隐瞒得住?只要一核查清算石崇的财富,便一览无余。” 殷浑缓缓道:“孙秀打死也不会相信富可敌国的石崇只有园中明面上这亿点点财富,肯定还会要刮地三尺搜寻。” “所以,将军,此事远还没有表面上的这么简单,还需要您下定决心,有所作为一番,所谓富贵险中求,搏一搏,您就将霸占有石崇现成的一切,成为石崇第二,今后风光无限,想想石崇生前的奢侈,所享受的荣华富贵和无数千娇百媚美人,你难道不动心?人生一世又为了什么?” “可是……” “将军,就看你有没有野心,你做下了,将拥有石崇的所有财富。”石寒嘲弄的哂道:“如果你连想都不敢想,那我算看错您了,自认倒霉,你把我绑了直接献去给孙秀当面。” 要明目张胆的强行截获霸占金谷园所有的财富,这件事有太多的掣肘,并不容易实现。 尤其这五千朝廷中央禁军,可都是直接奉命听令于赵王和孙秀,殷浑不过是拥有临时指挥权。 他只要敢于有所异动,这么天大的事件,马上就要宣扬出去,引得天下震动,根本隐瞒不住。 到时候,赵王司马伦和孙秀一定第一时间要找他算总账,只怕有心贪财,没命享受。 他心中却有些奇怪,石寒这个来说是非之人,难道想诓自己丢命不成? 傻子都能明白的道理,他能上当? “石公子,此事有如天方夜谭,你莫非存心不良,想要陷本将于水深火热之中,”殷浑半真半假的佯嗔道。 “将军,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怕此事隐瞒不过司马伦和孙秀,你私吞石府赃款将会要受到严厉处罚,甚至要冒杀头的风险,”石寒装得老神在在地。 殷浑不禁心中一动,定定地注视石寒问道:“此事重大,显而易见,你难道有法子使本将完全规避于法律制裁之外吗?” 石寒以一种极其淡漠从容的语气缓缓开口当面献策道:“将军,此易事尔,您可以指使亲信暗中纵火焚烧了整个金谷园,并故意指示纵容手下五千中央禁军制造一场‘抢劫金谷园大暴动’的戏码,让他们自相残杀,然后您再率领最核心的亲兵护卫彻底剿灭这些叛军,杀人灭口,便可私吞并转移整个金谷园的财富,做到神鬼不觉,而这一切都可以嫁祸给五千中央禁军之叛乱,您便还能从容装作满腹委屈,轻松脱罪于孙秀面前,完全置身事外。” “这……”经石寒这一番点拨,殷浑也反应过来了,开始低头沉吟起来。 半晌又抬首盯着石寒,大摇其头道:“石公子,本将看你包藏祸心,这条毒计恐怕不是想要本将成为石崇第二,而是你想要学姜维诓钟会,怕是真真要让本将做钟会第二……你这诡计可欺瞒得了别人,如何蒙蔽瞒骗得了本将?” “殷将军,如果你真这样想,我也无话可说,那只怪我瞎了眼,看错了人,你这就把我绑了送去孙秀当面,只是眼前这无边的富贵你白白拱手相送出,只怕你将来定会要生出无穷无尽的悔恨来,因为你连石崇之万一都不及,也不知将会要遭受多少人的冷嘲热讽,被当成一个笑柄。” “石崇?哼,我会连他都不如?”殷浑当场冷哼不服起来。 “石崇虽然业已伏诛,但是其人这一辈子享过齐人之福,帝王般的奢侈荣华,该享受的都享受过了,又有几个人真正及得上他?殷将军,平平淡淡的痴活再久,又如何及得人生轰轰烈烈一场呢?” “石公子,你为何要这般力挺我兼守自盗,侵占私吞金谷园所有财富呢?这于你有什么好处,我闹归闹,难道孙中书令还真会杀了我?”殷浑再次不解的问道。 “将军,我早已经说过了,我想要投靠你,寻求你的庇护,保住自己这条小命,我想取得您的信任,成为您的心腹亲信,我怎能不好好为您筹划,以取得你的赏识和亲信?毕竟从今以后,我整个身家性命都将要绑定在了您这辆战车上,我为您卖命,将随着您的兴衰更迭而沉浮。” 殷浑顿时精神一振,带着对石寒的拷问道:“好,我姑且先相信你一回,现在可否当面告诉我石崇在金谷园中的地下藏宝密库在何处,还有绿珠又在哪里?” “就在绿珠楼,石崇的主卧室大象牙床底下,有上下出入地下宝库的隐密通道口,现在绿珠也躲藏在那地下宝库中!”为取得殷浑的信任,石寒毫不犹豫地和盘托出。 “果然……”殷浑埋头抚额思索起来。 “你觉得我现在该要怎么做,具体计划该怎么实施?”良久,他又转头询问石寒。 “将军,你要早下决断,机会只在今晚。明日,估计孙秀便要亲自前来抄查整个石府所有财产了,过了今晚,您将永远失去富可敌国的机会。” 殷浑终于极为正视道:“好,就听你的,这么干了吧,你把你设好的计策告诉我。” “将军,你可先使亲信去假传孙秀的密令,先动用三千中央禁军立即搜刮打包装车整个金谷园地面的所有财物,然后待他们行动差不多了,把财物都收拾停当,转移往出园的大道上,你便可指使亲兵暗中在金谷园中到处纵火,制造混乱和事端。” 石寒早有定计,成竹在胸的慢条斯理,侃侃而谈:“随后立即令余下的两千中央禁军出其不意去攻击他们,就编造借口说先前三千中央禁军私下纵火烧园,想要叛乱抢夺财物,令后两千中央禁军当场平乱,使他们互相残杀,引发巨大的动乱。最后您再收拾残局,以您的私人亲兵护卫将他们全部击杀除掉,杀人灭口,您则可叫亲兵护卫们将所有财富全部私自转移藏私……” “妙计,妙计!”殷浑闻言,早已经拍案叫绝,“等事态发生,到了孙秀面前辩解,我也可以伪装为受害者,将一切罪过都推诿给五千中央禁军经不起金谷园财富的诱惑,互相争夺,制造叛乱,引发的自相残杀……” “正是!” 殷浑蹙眉,又很是担忧道:“只是我亲信的私兵有点太小,怕最后场面失控,我无法控制局势。” “将军,我可以助你,金谷园中尚有石崇生前的三百精锐护卫,可助您堪当此任,另外,其中还有石崇五百美婢娇娃,将军你如果感兴趣,也可以全盘照收。”石寒当即又自告奋勇道。 殷浑双拳一握,最终暴露出来自己的疯狂贪婪本性,似乎下定了决心,坚定的吐气开声道:“好,就这么定了,石崇这样的小人都能享有这无边的荣华富贵,我凭什么都偏偏不如他?” 石寒又慎重提醒道:“将军,‘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不要再传之第三人之耳了。无须告诉其成因,包括你亲信幕僚李晅,只宜用作棋子,暗使其去实施行动便了。”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10章 纵火制造混乱 “然!” 殷浑欣然应诺:“石公子,果然好计策,用此损招,不下于孙秀之前一石二鸟之计除太子司马遹和贾后,大善也!” “不敢,将军谬赞了,”石寒赶紧连连摆手谦逊道。 殷浑心里很急切,当下不再废话,立即传来亲信幕僚李晅,假借孙秀的紧急密令,指使其去传令六幢中央禁军夤夜搜刮打包整个金谷园中的所有财物,能装车带走的全部都要打包带走。 领导一句话,下人跑断腿。 这一场声势浩大的行动,就在后半夜的金谷园中紧锣密鼓的上演起来。 须知三千兵痞的行动能力不弱,他们开始见机乘乱大肆抢窃金谷园内的丝绸、珠宝、瓷器、铜器和雕塑等等。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是一场令人错愕而迷幻的狂欢,就像是吸食大麻者的幻觉。 为了攫取财宝,有人破开仓库抢夺丝绸,并将这些珍贵的纺织品最快地装上马车。 大火之中,那些大胆的军士,纵情肆意,予取予夺,手忙脚乱,纷纭万状。 他们为了抢夺财宝,甚至互相殴打,发生械斗。 因为园内珍宝太多,他们一时不知该拿何物为好,有的搬走瓷瓶玉碗,有的贪恋蜀锦刺绣长袍,有的挑选高级皮草大衣,有的去拿镶嵌珠玉的菩萨像…… 有的背负大口袋,装满了各色各样的珍宝。 有的往外衣宽大的袍袖口里装进金条和金叶; 有的半身缠着织锦绸缎; 有的帽冠里放满了红蓝宝石、珍珠和水晶石; 有的脖子上挂着翡翠项圈…… 有几间房子堆积如山,充斥绸缎服装,衣服被从箱子里拖出来扔了一地,人走进屋里,衣物几乎可遮没膝盖。 怕是足够成千上万老百姓数年之用,都被人抢上大车运走。 石崇的财产山海之大不可比拟,宏丽室宇彼此相连,后房的几百个姬妾,都穿着刺绣精美无双的锦缎,身上装饰着璀璨夺目的珍珠美玉宝石。 凡天下美妙的丝竹音乐都进了他的耳朵,凡水陆上的珍禽异兽都进了他的厨房。 那些屋内装饰的维缦绫绸,红木楠木梨花木家什,以及火油漆器之类的……不计其数。 最终,纷纷都被三千中央禁军全部袭卷打包,都装车拉到了通往金谷园外的大道上。 …… 见计划已经进行得非常顺利,殷浑遂暗中按照石寒授计,当先连夜埋伏剩下的二千中央禁军在出园的大道两侧。 同时,暗中指使身边数百亲兵护卫纷纷出动,散去金谷园中各处纵火。 连石方都马上从绿珠楼中石崇的卧室中最先打着火石,放起火来。 等火势越烧越旺,他就往外飞速逃窜。 一边飞奔一边高声喊叫:“着火了,着火了,大家赶快起来集合,马上抢救值钱的珠宝金玉,字画古玩,各种宝贝,逃出园去!” 他一边跑一边高声喊叫,又在随手到处点火。 金谷园里面装饰富丽堂皇,金碧辉煌。 现在就被数百人这么肆无忌惮地点着了,马上要化作一堆灰烬,实在是太可惜了。 石方毫不吝惜,此时在这主体建筑内点起了火,正恰好飞奔出来。 更重要的是建造楼宇的主体材料都几乎是木质,俱为极易燃烧之物。 一下子点着了火,早望见一派火光烧着,将夜晚照耀如同白昼。 一霎时,四面八方,尽皆是火;又值夜间风大,火势愈猛。 成片的房子烧着,烧得哔哔剥剥爆响,烟火冲天。 集中囚禁在杂院内的金谷园女眷们早被大火惊动,在后院内奔走乱窜,有如无头苍蝇般哭喊乱作一团。 而一些见财起意,大胆的中央禁军兵士,则反正现在大火一起,也没有人管了,谁抢到其中的财物就是谁的,自然人人乘乱之际,为之疯狂。 除了大肆抢掠之外,其它已经来不及带走,被大火烧毁糟踏的东西更加不计其数。 比喻摆设的各种奢华、精美家具、铜镜、烛台……以及大床、柜台、屏风等等。 这些无数搬不动的大物件,都只能随着整座园子一起,被大火焚毁于一旦了。 金谷园满园火起,上下通红,真是祝融飞下焰摩天。 …… 另一边,园内大火冲天中,殷浑随身带了石寒,亲自率领余下早已埋伏下来的二千中央禁军,开始突然对那三千搜刮财物的中央禁军发动了出其不意地猛烈突袭。 “射!” 虽仅有二千人,在不如三千人数的情况下,一阵骤然奇袭,相隔又近。 另三千人装载各种数目庞大不计财物的牛马大车,完全没有防备,当时就倒下了将近一半人。 他们并不是漫无目的地散射,而是挑选好目标之后的精确射击。 对自己箭术自信的人,照着敌人面门来。 箭术一般的人,则挑着后排无甲或只有皮甲的人射击。 惨叫声不断响起。 箭矢如同疾风一样,反复摧折着衰草,敌人齐刷刷倒下了一大片,杀伤效果十分可观。 另三千人也在愣怔片刻之后,生死时刻,立即就发动了最为猛烈地反击。 一队十余人的强壮精锐亲兵举着大盾,左右遮护在殷浑和石寒身前。 密集的箭矢之下,耳边尽是呼啸破空声,以及射在盾牌上的“哚哚”声。 “嗖!嗖!”石寒的目光在双方混战开来的人群中不断逡巡,这种亲临战场的体验,也才是他人生的头一遭。 很快双方对射了两波,就莫名其妙的接战在一起,互相惨烈厮杀起来。 刚刚片刻之前还是袍泽兄弟,此刻竟然转眼就成了最痛恨的仇敌。 双方接战的肉搏战也进入到了白热化程度。 “杀!”石方这个猛汉怒吼一声,闪电般力劈出手里的环首刀。 刚冒头的中央禁军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迎面怼来的大刀。 石方相当凶猛,一路砍杀,冲出一条血路,很快靠近到了石寒和殷浑所在的这一方。 石方刚靠过来后,正想对石寒说话,就感觉已经有人盯上他了。 于是果断回头,一声虎吼,挥舞手中环首刀,对着突袭到他背后的敌人就是一通扫劈。 “去死!”手执环首刀的敌兵身披重甲,全身遮护得严严实实,然后试图闪避开照着面门劈来的森寒刀身,蹂身而上,抢向石方背后杀至。 “噗!”石方手中环首刀斜斩而下,力量奇大无比,敌兵被砸得踉跄向后连退几步。 而四周另一伙士兵一拥而上,手持短兵便将其杀死了结。 “嘭!”石方动作不停,环首刀又劈向一名刚靠上来的敌兵。 此人身披重甲,身材壮硕已极,怒目圆睁之下,威风凛凛,杀气冲天。 但是石方手中环首刀重重劈在他的脸上,来不及发出任何呼喊,脸上就肉眼可见地改变了形状。 扑通一声,仰面朝天摔跌在地上。 这还没完,此时数千中央禁军在一起混战,互相残杀,左前方又有一全身重甲的勇士向石方杀了上来。 在他身后,和右方,还有两人身着皮甲,手脚并用,向他包抄过来。 石方早来不及思考,下意识一刀劈向后面那人。 “噗!”锋利的刀刃切开皮肉,将敌人整条胳膊尽皆卸下,鲜血泉涌而出。 并喷在另一边那人脸上,让他稍稍愣神了一下。 石方手脚不停,快上一步,撤刀横扫,将其扫落砍翻在地。 “啊!”侧后方也响起了惨叫。 石方侧身一看,却见那位重甲勇士被护卫殷浑左右的亲兵抢上去,一刀割断了喉咙,无力地瘫倒在地。 “呼呼!”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面对面的厮杀,真的非常磨人,考验的就是刺刀见红的勇气。 在这种情况下,体力消耗速度会快过平时,会让你高度紧张,会让你——成为嗜血变态! “杀!”石方随手一刀,将又一名重甲勇士的兜盔砸瘪了下去,麻利地将其踹翻倒地。 随后,他手握环首刀,终于接近到了石寒身边。 “公子,金谷园大火已起,五千中央禁军在此陷入互相混战厮杀,该要我们正式行动了。” 石方知道石寒的计划,到此时该要聚集金谷园石崇原三百护卫,先抢救出来五百女眷,然后再回过头来冲杀混战的这些中央禁军。 直至最后,再一发趁乱结束了殷浑,渔翁得利。 “无需慌乱。”石寒皱着眉头,语气平静地说道:“顶过这阵,基本就稳定了。” “将军,该我召集人手出手了,这些中央禁军是时候该一举全部血洗了。”石寒转头向殷浑请示。 殷浑立即点头答应道:“嗯,你去吧,迅速带人来冲杀眼前混乱的局面!” “是,没什么好说的,这些叛乱者全都应立斩无赦。”石寒连连点头,大声应诺。 石寒和石方一起乘乱急急赶来石府外院马厩,哪知马厩大门都早已大开,里面三百护卫和上百杂役奴仆,小厮下人等,显然是趁着园中大火混乱之际,集体冲散逃脱了出去。 石寒二人只得急掉头,前来寻找护卫统领石冰,收拢人手。 正转进内院,前方人影绰绰,背负鼓鼓囊囊的大包裹,身姿灵活,在一排大房子里窜进窜出,根本不顾及燃起的熊熊火势。 “石冰?是石冰,金谷园护卫统领石冰!”石方眼尖,立即脱口惊叫而出。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十一章 集结人手,准备反攻 石寒凝神细看,只见这家伙腰细肩宽,身材高大威猛且均称,行动起来迅如脱兔,力如暴猿。 背上还背了个巨大的白葛布袋子,塞得鼓鼓囊囊。 看来已经趁着火灾动乱,搜刮到了园中不少遗漏的值钱好宝贝。 真要被他据为己有,只怕也足够他几辈子吃喝都不愁了。 “石冰,你小子还真是趁火打劫!” 漫天烟火之中,撞见到了石冰,石方立即就粗声粗气地冲其呼喝质问起来,大有一副大义凛然,兴师问罪的架势。 “五千中央禁军没禁住满园财宝诱惑,半夜集体暴动,纵火抢劫金谷园,引发了他们的自相残杀和混乱,你小子一点都不在意主子们的安危,却独自趁火打劫,在到处洗劫主家的财货,有你这样当差,为主子卖命的吗?” “原来是大总管,遇到这样的乱兵灾厄,人力何其渺小,你我又如之奈何?” 石冰几声怪笑,强词夺理狡辩道:“嘿嘿……能从满园大火中多抢救点东西出来,也算是尽了我做护卫的职责,” “大火之中,财物事小,救人要紧,事情有轻重缓急,”石寒赶紧出来打圆场,给双方台阶下。 “大统领,你赶紧随我们一起,马上召集组织起来你手下三百护卫,先救起我们石府所有家眷和下人,退出整个金谷园大火之外。” 石冰在石方面前还算服贴,当即乖乖点头答应道:“我没意见,自然一切都听从大总管的!” 石寒和石方二人至此好不容易找到了园中护卫统领石冰。 此时,整个金谷园中情况万分危急,其中原府里八百人性命堪忧。 三个一合计,马上联合起来,要尽快集结整合起来所有人员。 好在还有几个队主头目也可以联络,他们听命于石方、石冰。 因为金谷园中大火烧起,五千中央禁军在其中惨烈互相厮杀。 三百护卫们刚从马厩中冲出,远远躲避乱兵,却还不敢立即乱纷纷冲出,各自只顾分散开来。 他们偷偷避开火势波及,躲藏潜伏在暗中,等待行动时机。 这反倒给了石方、石寒和石冰便机,先就将这组织纪律最好的三百护卫,给马上召集聚拢,并整合了起来。 然后他们全园奔走,突烟冒火冲入崇绮楼后院,抢救所有被看守关押的女眷。 火趁风威,风助火势,大火越烧越旺盛,烟焰涨天,整个金谷园早已化成了一团火海。 满园火滚,哭喊声震地,再加上五千中央禁军乱兵的自相残杀厮斗,人们奔走相撞,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此时的金谷园就好比是一个人间炼狱,一个不好,其中的人们随时都有可能要被其彻底吞噬。 所幸,石方以大总管身份,复又联合了护卫统领石冰,以及石冰手下各队主石容舰、杨伯支、姜冲儿等。 终于在满园大火之中,率领手下两、三百守卫,救应出石崇私养在园中的四、五百娇婢美妾。 能救起的尽量救起,不及救援的只能任凭,或被烧死于大火之中,或被到处乱窜的乱兵杀戮。 这也是到了没办法的关头,火势越烧越大。 人在其中不得不撤退,不然就要被大火彻底吞噬烧死了。 否则为了争抢财物,只怕没有人会妥协就此心甘情愿撤走,自己人命总比财物重要。 救人的同时,好一番努力,众人还不忘尽量抢救出了其中不乏被遗落的奇珍异宝。 金谷园是洛阳八景之一,历史上闻名的石崇劝酒斩美人就发生于此。 在金谷园里,石崇生前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经常在园中设宴豪饮。 侍女劝客人饮酒,如果客人喝酒不能干杯见底,石崇就让侍卫杀死侍女。 园中美景多不胜收,尤其在每年阳春三月风和日丽之时,桃花灼灼,梨白海棠,柳丝袅袅,百花吐艳; 楼阁亭树交辉掩映,蝴蝶翩跃飞舞于花间; 小鸟啁啾,对语枝头; 池沼中碧波荡漾,楼阁上红袖招展,“金谷春晴”胜景,当指此时。 甚至就连厕所也称得上是史上是最顶级豪华配置的,配备有各式华丽服装、绛色丝帐、一次性豪华垫褥、沉香、粉膏、异域香料等物品。 并安排十几位美貌的侍女伺候。 客人每上完一次厕所,身上所有衣服都得全部扔掉,就地换上崭新的一套再出来。 当然,石崇这么富有,获取财富的方式也不是什么正经来路,而是贪婪地直接暴力上手,就一个字“抢”。 在他担任荆州刺史时,强取豪夺,搜刮民脂民膏。 由于荆州在当时是水陆交通要道,商贾集中之地。 石崇以地方坐镇主官身份指使自己荆州辖下治所的军队冒充盗贼,暗中抢劫远来的外国使臣和巨商,并且还乘机敲诈勒索。 因而搜刮积聚了极其巨大的财富,有幸成为了最著名的西晋首富。 后来石崇回首都洛阳居住,与一些豪门贵族比赛豪华奢侈,比宝斗富。 并与当时名士陆机、潘岳、左思、刘舆刘琨兄弟等23人结为诗社,号金谷24友,并广收天下奇花异石于园中。 于是这也或间接,或直接导致了外人的眼红,促使他自身悲剧落幕的产生。 总结一句话,石崇还是弦富太嚣张,自作孽不可活,多行不义必自毙。 他是死有余辜,罪有应得。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随着石崇的身死落幕,他的罪恶,与他建造的这座豪奢极欲的大园子。 现在都被石寒和石方二人向殷浑献计,尽数付诸一炬,如烟消云散。 时值初秋,天干物燥,夜间又西北风起,火逐风飞,一派通红火海,漫天彻地。 由于不少楼阁由易燃的松木构筑,卷着松香的浓烟弥漫于洛阳城西郊的天空。 大家终于跌跌撞撞冒突烟火,哭喊之中,浩浩荡荡奔出了出园的大道。 而可笑的是,石崇为了和王恺斗富,在出园的路径两侧都拉起了长达四、五十里的布幔帷帐。 现在受园内的风火一燎,也尽数都燃着了起来。 有如西楚霸王火烧阿房宫,景象之宏伟壮观,绚彩瑰丽,令人不禁黯然叹息。 石方、石寒、石冰终于率领大家远远逃离出金谷园大火中,出到园前空旷地,总算避免了大家伙被大火吞噬的危险。 此刻,人人都受烟熏火燎,蓬首垢面,全身一团乌漆麻黑。 有的甚至烧着了头发,烧破了衣服,显得格外狼狈不堪。 值得可喜的是人员基本都聚集齐了,除了极少数个别倒霉蛋葬身火海,基本上人员都保全了。 这七、八百青壮男女人力资源,对于石寒来说,在这乱世下,都是极为宝贵的财富和依仗。 他默默思忖:说不定就是自己在这乱世之际最好的立足发家资本,当要好好的集中利用,价值最大化。 虽然逃脱了火海,但是出园的道路并不平静。 这里出园的大道上,五千朝廷中央禁军搜刮装车了整个金谷园的财产都集中在此。 而这些乱兵围绕散落于这批庞大的辎重周围和之间,仍在持续进行极其血腥的自相残杀。 喊杀哭叫和厮打声一片,兵戈横行,完全阻塞了出园的通道。 石寒开始发挥他长于公开演讲,具备领导潜质的才能,当即约停了五百男女,大声号召:“大家伙们,这批朝廷中央禁军见财起意,互相争夺杀戮,甚至半夜暴动,将整个金谷园都纵火焚烧,彻底毁于一旦。” “我们现在想要逃离出去,就非得杀散这些乱兵,冲过去不可。” “现在园子烧了一了百了,只要大家人没事就好。” “毕竟人命大于天,大家安全才是最要紧的,”打定主意之后,他当众煽动道。 “不管怎样,反正孙秀这小人也会要抄没霸占整个园子,将园子及所有财产都据为己有,现在烧了也好,让他也休想贪得无厌,得逞了。” “石寒说得对,随着我们石府家主被孙秀捕杀,我们也都受到连坐,被殃及池鱼,不说落得牢狱之灾,恐怕生死都由不得自己,现在反而是好事变坏事,我们趁机逃离了出来,也算是逃出升天,有了一条生路。” 石方接了石寒的话补充和号召道:“现在我们还面临着最后一重最重大的生死考验,我们三百护卫必须要有豁出性命的决心,杀散这批乱兵,冲开一条道路去。” “如此危急关头,我们一切但凭大总管号令,一定能够脱困升天,大家伙,我们为自己生死而战,随我一起杀啊!”石冰也大吼一声,铿地一声抽出了腰间环首刀。 石寒最后公开宣示:“大家伙赶紧上吧,我们与殷浑将军早已经达成了共识,并有他的数百亲兵与我们呼应,大家不要有任何顾忌。” 石方二话不说,带领石冰所统领的三百护卫各抽出腰间武器,果断冲杀了上去,扑向那些幸存的乱兵们。 石寒则约束了五百女人,远远躲避在后面黑暗中,等待前方解决战斗。 石方率领全军突击,一拥而上的。 三百护卫是石崇生前拣选的精锐,足以充当尖刀,趟平前路,上来打个顺风仗。 “今日突阵,有死而已。”石方赤膊雄壮的上身,手握环首大刀,转身看着众人,道:“还是老规矩,队员逃,队主斩之;队主逃,石冰斩之;石冰逃,我亲斩之。我若逃,诸君立斩我首级。”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十二章 计划步骤落实顺利 “诺!”众人压抑着嗓门,齐声道。 石方残忍地看了他们一眼,早已安耐不住,跃跃欲试,就想痛饮鲜血。 天生的杀胚快压制不住内心的渴望了,不能在女人身上发泄,就用杀戮来缓解吧。 我就是天生的恐虐变态啊! “冲啊!杀啊!”石方高声大喝,一马当先,率众护卫奔出。 刚奔上前几步,众人分布两侧,拈弓搭箭,弩矢连发。 猝不及防之下,那群还在互相对杀的乱兵成片倒下,惨叫连连。 “杀!”三百多人汹涌而上,直冲前方阻断道路的辎重车队。 石方直接横身撞进了十几名正在互相砍杀的乱兵之中,挥舞环首刀,连连劈斩。 血雨纷飞之中,头颅、断肢、残臂掉落满地。 他就如同一台人形兵器,环首刀大开大合,贴身靠近那些长矛和长枪手后,几乎无一合之敌。 石冰率领的众护卫们看得大为振奋,环首刀、长枪、手戟、大斧、大锤连下,跟在石方身后,将无数零零散散的敌兵杀散。 幸存的乱兵还有很多,陆陆续续不断涌现出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就遭到了石方和石冰所领三百护卫袭击。 “众护卫听令!”石方挥刀斩下一名军校的头颅后,登上了一辆辎重车,大吼道。 “重新聚拢,组合有利阵型,开始加大突击力度!”他高大雄壮的身形在夜晚火把照耀下,显得十分威武。 众护卫们轻易捕捉到了石方的身影,纷纷向他所在方向靠近,将有些散乱的阵型重新汇聚起来。 “杀!”石方冲下车辆,环首刀所指之处,便是攻杀的方向。 “死吧!”石方仗着身躯雄壮,硬扛战场伤害。 环首刀劈斩,他跃身冲进了乱军长矛长枪手的人丛之中。 “噗!噗!噗……”左劈右杀之下,数具无头尸体轰然扑倒于地。 乱兵们纷纷后退,试图拉开距离,发挥长矛和长枪的优势。 但石方是何许人,一旦接近到了敌人身前,哪还能让其逃跑? “噗!”环首刀继尔又斩劈在一名乱兵军校脖颈之上,横拖划拉一声,仿佛能听到利刃切割划过骨肉的尖细音响。 “啊!”这名军校的身体裁倒于地,一时还未死绝,双手犹自下意识捂住伤口,不让鲜血喷溅而出,但不过只是徒劳…… “嗖!” 冷不丁一支冷箭射来,直接插进了石方壮硕的肩膀之中,随即一阵钻心的刺痛直透他的脑门。 “艹你大爷!” 石方勃然大怒,挥刀左右开弓,暴力斩杀三名靠近自己的敌人后,提着环首刀就追了过去。 那名偷袭的乱兵顿时惊慌如同小兔子,他早见识到了石方的战斗力,实在太凶横了,早已杀得成了一个血人,所向披靡,挡者立毙。 他不敢硬刚石方,转身就逃。 “敢跑?”石方奋力径起直追。 途中一名敌兵下意识挥舞环首刀,想要进行偷袭阻拦。 石方一脚将其踹倒,继续疯狂追击。 又一名长矛手从斜剌里抢出,出其不意骤然杀向石方。 石方避开戳刺,挥刀斜斩,又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 “哒哒……” 牛皮靴底踩在血水之中,石方一步步逼近偷袭自己的敌人。 仇人在疯狂逃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根本不敢回首。 又一人挡在路上,石方“嘭!”地一声,野蛮冲撞一般直接将对方冲撞开。 偷袭的敌人已逃到阻塞道路的锱重车角落,无处可走,只能绝望地迅速转过身来。 “死吧!”石方满脸狞笑,一个纵跃虎扑,大刀一招力劈华山。 对方还想要侧身躲避,却被齐肩斜劈斩中,半边膀子,连同整条右臂,被连肩削落。 “啊!”这名敌兵杀猪般凄厉惨叫着。 “胆敢放冷箭暗算我,这就是你的下场,去死吧!” 石方狰狞变态地哈哈大笑,将此人射在他肩头的箭矢奋力拔下,一把插进了对方因吃痛而哇哇嗷叫,大张的嘴巴中。 惨叫声戛然而止。 时间似乎微微凝滞了那么一下。 即便是在混乱血腥的战场之上,如此凶悍绝伦的杀人手法,也让很多人亡魂冒胆。 “杀贼!”石方毫无迟滞,蹂身继续冲进了几名傻呆呆的敌兵之中,再次掀起一波血雨腥风。 “杀贼!”众护卫们奋勇向前,人人争先,血性完全被激发了起来。 石方所向无敌,所到之处,敌军纷纷走避,不堪一击。 偶有想要抵抗的乱兵,在看到石方身后那些士气爆棚、满脸狰狞的护卫时,也会失去战斗勇气,转身奔逃。 石方和石冰率领的三百护卫就像一柄铁锤,砸到哪里,哪里的敌人就四散而开,再也无力组织抵抗。 整个被辎重车阻塞的出金谷园大道上,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乱兵们统统被突袭打懵了。 有乱军将领大声呼喊,匆匆聚拢了数百人,准备最后拼死一搏,困兽犹斗,抵挡一番。 他已经看清楚,黑暗中都是他们中央禁军在互相攻杀,只有极少数区区数百外人在截住他们双边攻杀。 纵然这些人个个勇武,士气高昂,但始终人数有限。 就好比一头白极熊吞噬鲸鱼,就是一头死鲸让它吃个够,撑到死,又能消耗得多少? 便是以人数的优势,磨也要把他们磨死,徒呼奈何? 想法虽好,但是不现实。 本身,五千中央禁军被殷浑故意分裂成了叛乱和平叛两派,在大肆互相攻杀。 双方都杀红了眼,根本已经无分敌友,完全约止不住。 再加上外部几百精锐攻入战团,一小股乱兵刚刚鼓起的勇气很快受冲击,消散殆尽。 “快逃啊!” “败了败了!” “冲破锱重阻塞,突围出去!” “兄弟们,带上我,我受重伤了。” “饶命,饶命,我愿跪地投降。” …… 溃败就在一瞬间,没有一个乱兵还想留下来继续战斗。 此刻,他们只有一个念想,保命要紧,什么荣华富贵,金谷园的庞大财富,对他们来说,统统都是浮云。 在保住性命面前,全都不值一侃。 人人争先恐后奔逃,身后是金谷园满园冲天大火,而唯一身前出园大道出口处,尽皆被无数的锱重车阻塞道路。 又乱兵自相攻杀,挤成一团,地上更是堆满了尸体塞道。 而这番混乱,不出意外地,被石寒和石方抓住了。 他们率领着三百金谷园护卫好整以暇地排着阵列,长枪捅刺、步弓连发,轻松无差别收割着乱军们的性命。 胜负之势,显而易见。 “挺枪,齐刺!”石寒稚嫩的声音在战场上响起,大肆鼓舞士气。 “杀!”三百护卫俱是精锐,在石方的领导下,石冰的号令下,在各队队主的带领下,始终保持着严谨的阵列。 他们长枪接连不断捅出,冷酷无情地收割着人命。 打得乱军们满地找牙,鲜血飞溅,惨叫不断。 “冲啊!杀啊!将乱兵统统扫平,平息叛乱!”石方的声音也持续响彻起来。 “杀!”三百护卫犹如钢板一块,不断往前推进,沿途收割着无数乱兵的人命。 仔细观察他们面容的话,会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 这些护卫也是第一次真正上战场拼杀,甚至其中绝大部分人也还从来没有真正见过血,他们都有初次上战阵的紧张感。 有人被敌人的鲜血溅了满头满脸,吓得大喊大叫,长枪胡乱地往前推出扎刺。 有人大张着嘴巴,却喉咙里喊不出任何声音,唯有双手紧紧捏着枪杆,指关节发白,几乎攥出水来。 有人动作僵硬,全靠平时棍棒教育下养成的肌肉记忆,机械地捅出长枪。 有人嘴里大吼着“杀”,但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着,捅出去的枪稍显绵软。 …… 这就好比之前,石寒第一次杀人的亲身经历,克服不了自己心理恐惧那一关。 不过,乱军早已处于崩溃状态。 不然的话,这帮人怕是要闹出天大笑话。 石方和石冰这些头目,自然不是第一次杀人了,本身又很强悍。 此刻,他们指挥手下三百护卫精兵,口令声不断,刀枪出手如龙,竟然没受多少影响。 他们就是这三百护卫的主心骨,定海神针。 “杀!”三百护卫有如推土机在战场上连连横推扫荡,逐渐地清空乱兵。 “挺枪,刺杀!”口令声再度响起。 “杀!”吼声如雷,拥挤在金谷园出口的乱兵再度倒下一大片。 “沙沙……”靴底跨过尸体,踩过血泊,继续前进。 “杀!” 战斗多时,众护卫们渐渐渡过了最初的紧张,肾上腺素飙升后,躯体僵硬的情况大大缓解,杀人的效率急速提升。 散落四周的乱兵很快被屠戮一空。 其他人扔了衣甲、器械,亡命狂奔,只为了能跑得更快。 …… 五千多人的中央禁军,从分裂成两派,互相攻杀,又从被三百金谷园护卫和殷浑数百亲兵前后夹击突袭开始。 直到彻底崩溃结束,也不过就小半个时辰罢了。 漏网之鱼的乱兵,石寒和石方等人来不及去追剿,便收兵打扫战场。 开始清空道路,重新赶上辎重车辆徐徐退出金谷园大道出口。 很快,石寒、石方和石冰率领的三百护卫,押着五百金谷园女眷,与殷浑和李晅领导的四百余亲兵护卫汇合在一起。 “将军,战斗结束了,我们要重新清空打通道路,带上锱重迅速远远退避开去,”石寒与殷浑重新会面,赶紧提醒催促。 “金谷园大火焚烧动静闹得太大,一旦让洛阳城内的孙秀察觉这里有兵变,只怕马上就要率领大军前来平叛了,那我们的计划便要徒劳无功了。” “是极,我们这就作速撤退而去,等安置了这边所有的锱重,本将就主动直接去负荆请罪,向孙秀禀明‘原委’,”殷浑端坐在高大雄骏的大马上,居高临下冲石寒点头示意。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十三章 完美收官 “报!” 正在这时,有亲兵回报:“将军,道路已经过清理,重新打通,辎重车辆再次开动上路。” “很好。”殷浑轻舒了一口气。 他又果断一声令下:“全体都有,押了辎重车辆,速速撤退,转道芒荡山方向远遁而去。” 于是六、七百人押着一队数百辆大车的浩浩荡荡锱重队伍,迅速从大火冲天的金园谷撤退转移出来。 身后还跟着五百石崇的姬妾美婢,趁着黑夜掩护,折上了通往芒荡山方向的官道,一路开始紧赶慢赶。 石寒和石方始终紧随在殷浑身边左右,待渐渐离去金谷园远了,大家方稍微松了一口气。 石方在石寒的私底授意下,在五百金谷园女眷中,临时挑选出了宋祎、白丹丹、朱琦琦和马思琪等一众数十最光鲜亮丽的女子,巴结讨好地送来贴身伺候取悦殷浑和李晅。 又另外将五百余女子全部分别打散,任她们暂时彻底解放自我,放飞自我,去纷纷勾引殷浑手底下那四百多亲兵护卫。 一时整个队伍中男女人人激情澎湃,春心荡漾。 大有一片春光无限好的趋势,到处都是年轻行走的荷尔蒙。 只要放开束缚,年轻男女之间的本能情欲之火最容易被煽动点燃。 石寒深谙人性之道,故意将石崇五百美艳姬妾肆意去撩拨勾搭殷浑和李晅,及手下四百精兵护卫。 很快便使这些男女在激情四溢,热烈如火中,飞快地逐渐放松了警惕,丧失自我,忘乎所以。 待到整个队伍行至一处山野静谧处,稍作停下来歇脚时。 石寒和石方率领三百金谷园护卫,又取出来了石崇原来珍藏金谷园中的陈年佳酿,琼浆美酒,来宥殷浑和李晅,以及其手下四百余亲兵护卫。 趁着他们疏忽放松,石寒和石方投这些人所好,即示庆贺,又示犒劳,甚至是讨好谄媚之意。 殷浑和李晅率领的四百多亲兵早已被眼前五百美丽动人女子迷得晕头转向,这时都已完全掉落进入石寒和石方设好的圈套陷阱之中。 只当这二人是好意,待人古道热肠,完全投大家所好,完全没有防备意识。 哪知石寒、石方不讲武德,早在酒水中渗杂了麻醉蒙汗药。 在这一刻,女人引诱迷惑敌人,松懈瓦解敌人的优势,就充分地体现了出来。 在很多时候,对于男人来说,女人的诱惑就是毒药。 能让人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由云端跌落地面只是顷刻间,便万劫不复。 用美女作为武器的威力,没有人比石寒更清楚。 这是他在这短短时间内,前后第二次使用美人计,同样叫人无力抵挡,拍案叫绝。 比起战场厮杀来,不知道还要奏效多少倍。 在眼前美人的迷魂荡攻势,热情劝饮下,殷浑和李晅手下四百余亲兵护卫纷纷豪爽痛饮美酒,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根本不疑有它。 很快这四百多亲兵护卫呈一片倒趋势,无差别地被迷翻倒地不起,一场此起彼伏的鼾声响彻起来。 石方见到眼前情形,转首钦佩地望向石寒。 石寒的诡计多端颠覆了他的固有认知,让他终于见识到了一个人的才智和计谋究竟有多可怕。 毫不夸张地说,有时候真足顶得百万雄兵。 而个人的武力,在此相较之下,除逞个人威风,于整个大局观就相形见绌,完全没有可比性。 “公子!”石方终于心悦诚服的首次开口,正式由衷称呼石寒为公子。 这句称呼饱含尊敬之意,说明他心中对石寒的高度认可,对石寒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彻底大翻转。 “没想到啊,这群柔弱的女人居然才是最好的武器,威力如此之大!原本我还一直当她们就是一群碍手碍脚,丝毫不顶作用,只会浪费粮食,专由男人供养的废物。” 石方对着石寒大发感慨:“没想到还可以临场应变,拿来这么用!也足顶了战场上数千大军啊,轻易就将这殷浑和李晅手下四百亲兵护卫就地解决了,兵不血刃,毫不费力啊。” 石寒微微颔首:“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无用的事物,万事万物都是相生相克,遵循宇宙运行规律,只是需要正确的打开方式,将之用对地方,进行对症下药。” 他的话意味深长,富含哲思,发人深省。 “受教了!” 石方深以为然,又感叹道:“公子果然不愧是深沉文人,心里通透,乃天地之间的经世大才,只是需要提供给你一个适当发挥的机会和余地,我好像看到了天地之间正有一颗诸侯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赶紧解决了殷浑和李晅吧,省得夜长梦多,”石寒正色,果断地说道。 “他们窥知了我们的所有秘密,被此二人一挨发现上了我们的当,受骗之后,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这种刻骨铭心的仇恨我都深有体会,日后到了孙秀那里,定然第一个就会要检举揭发、攀咬我们,让我们将永无宁人,所以这二人我们必须除去,万万留不得!” “喏!”石方向石寒拱手深揖一礼,更转身率先突然暴起发难。 立时,殷浑被石方手持环首刀偷袭一击,力劈倒撞落马,顿时了账。 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这种世族出身的家伙,养尊处优惯了,自诩文人儒将,平时不习武事,本身弱爆了。 遇到石方这样的凶人,正是他们的克星。 紧接着,跟随在殷浑身边的李晅也被缠上身前来的石冰一刀劈成两段,一命呜呼。 石寒包藏祸心,以有心算无心,又是不讲武德的骤然反水偷袭,自然解决殷浑和李晅都非常轻松。 那殷浑手下近四百余人的亲兵护卫,尚有些清醒的,顿时群龙无首,惊慌大乱起来。 石方和石冰哪肯让他们得到喘息,有时间反应和清醒过来,当即率领手下三百护卫就内扛火拼,再次大肆杀戮起来。 四百殷浑亲兵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反掌间就被消灭了大半。 其余人自然也没有幸免逃脱之理,很快又被屠戮了一部分。 幸存者们赶紧都跪地磕头求饶,乞降臣服。 石寒只得勉为其难,又收伏了最强的一百余殷浑亲兵精锐。 整个计划按石寒的设想完美落实收宫,他也是心中大喜。 立即大力号召:“我们都转移迁徙去一处石府提前预备置办的隐蔽庄园,先安顿下来保全性命,然后再别图它策。” “这吃人的乱世,我们只有团结起来才有活路,一旦解散了只怕死路一条,何况我们还有大小姐需要我们的拥护。” “大家一定要团结在一起,散了就成了一盘散沙,就都无活路了。” “方大总管和石寒说得是,我们只有联合在一起凝成一股绳,才有活下去的机会,好比一双筷子一下就折断了,但是一捆筷子呢?所谓人心齐,泰山移!”石冰也赶紧呼吁动员起来。 “嗯,何况还有孙秀,只怕不会轻易放过我们,他如果下令四处逮捕我们,我们一个也逃不脱。”石方也当众发话,补充起来。 “还不如我们先都联合在一起,即利于隐藏,又利于自保,还望各位都看在我的面子上,都留下来继续跟随着我们。” “我绝不会亏待大家的,一定会为大家提供最有利的生存保障。”石寒大声再三申明补充道。 “虽然我只是石家私生子,毕竟我石家不只有我阿爷一个人,还有若大的家族,世袭的乐陵郡公封号,众多的叔伯,而且我阿爷生前还有根深蒂固的朝廷基础。” “我家的人脉关系网,世族的身份地位还在,更有‘金谷二十四友’其中众多人都是可以借助依仗的优势。” “我一定会带领大家好好利用这些资源,重新为你们寻求到新的庇护。” “更何况我家偌大的家业,还有田产、商铺、作坊无处不在,就算遭此一劫没落了,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这乱世,你们离开了我,又能去往哪里呢?希望你们都能想清楚。” “是,我们都听从公子和大总管,还有大统领的安排,公子安排我们去哪我们就去哪,”所有的下人们都大声答道。 包括那三百强悍精锐护卫和五百余姬妾婢女,以及新收服的一百殷浑亲兵精锐,都是服服贴贴。 “那好,现在我们就趁着夜色,暗中秘密移转去新的田庄安顿,先暂时避开孙秀的眼线和追捕,”石寒最后断然作出决定。 于是一行八、九百人在石寒、石方和石冰等的领导下重新上路。 幸好金谷园不在洛阳城内,不会被关闭城门,禁止夜晚出入通行的宵禁所阻。 大家载满从大火中抢救出来的金银珠宝和绫罗绸缎,渐渐果断远离大火冲天,仍在越烧越炽烈的金谷园,秘密转道往白马寺进发。 金谷园距离白马寺不出二十里路程,步行都不用个把时辰。 而且一路都是郊外,人烟稀疏,又借着夜色掩护,倒是给这一行押解几百辎重车辆的浩浩荡荡队伍提供了绝佳隐秘。 西晋时的佛教中心,仍在都城洛阳。 这时城内佛寺己有四十二所之多,其中包括最著名的有:白马寺、东牛寺、菩萨寺、石塔寺、愍怀太子浮图、满水寺、山寺、大市寺、它城西法始立寺、竹林寺…… 而白马寺则在洛阳城外二十余里,也是当初在洛阳最早建成的寺庙,北依邙山,南望洛河。 绿树红墙,梵殿宝塔,使此地格外地庄严肃穆,清幽绝俗,历代为佛教圣地和游览名胜。 山门内东西两侧柏树林内,有迦叶摩腾、竺法兰两位天竺高僧的墓。 白马寺现存寺宇面积约四万平方米,寺内南北中轴线上有天王殿、大佛殿、大雄殿、接引殿、清凉台和毗卢阁等主要建筑。 大雄殿内采用夹纻干漆方法制成的元代佛像,是洛阳现存最好的塑像,其中十八罗汉的造像工艺是目前国内最精致的一例。 当然白马寺本身并无出奇之处,原本不至于让石崇特别在此上心。 但巧就巧在著名的西域月氏高僧竺法护携带胡本经卷来白马寺进行译经工作,还有天竺僧人竺力、龟兹居士帛远信、西域僧人康殊和帛法炬都参与了竺法护主持的译经活动。 这场译经活动声势比较大,惊动了当时很多洛阳附近的西晋王朝善男信女,其中不乏许多朝廷官员,上流社会的贵族。 后又有罽宾文士竺侯征携来经本,与竺法护共同翻译。 在翻译佛经的过程中,担任笔受的有弟子法乘、月氏法宝,劝助者有李应荣、承索乌子、剡迟时、通武、支晋、支晋宝等三十余人。 可谓是声势规模都极其宏大,受到了西晋朝廷和各大世家,士人们的高度重视和关注。 鸠摩罗什尚未来到中国以前,中国佛教初期最伟大的译经家就是竺法护,其声望之隆可想而知。 其后随着声势越来越大,石崇也终于随大流,参入到了赞助译经的行列。 就出资将周边的田宅都买了,并假托在白马寺名下,把每年收来的田租都无偿供奉给了白马寺。 只因石崇这一念善心,购置在白马寺后的庄园现在倒成了他金谷园中这些下人们暂时的避难所。 白马寺后果然又是有一片巨大的庄园,说白了,本质还是属于魏晋时期的,那种典型侧重于坚固防御的坞堡建筑群落。 石方、石寒、石冰等带领这九百多人夤夜悄悄转移安置到此。 不过这片大庄园就显得特别朴实,让人感觉只是一般大家族集中聚居,集居住和防御于一体的坞堡形制,没有了金谷园那般极尽繁华奢侈风气和夸张。 平时管理大庄园的,也只有石家几个老家仆下人,以及十多个二十不到的庄客。 大家连夜集体安顿了进来,暂时将悬着的心总算先放下了,略松一口气。 起码暂时可算是安全脱困,今晚仍然有了落脚安置之地,可以好好歇息。 将最好的西厢精舍安排给了宋祎,石寒和石方就在她左右隔壁,以便时刻看守住她。 其他人都按地位身份等级进行妥善分配住房。 所幸庄园足够大,屋宇、殿阁、房间也足够多,九百多人尽数够用了。 石寒又叫石方和石冰等人将大家带来的所有辎重财物都清点归总,暂时全部收进了庄园仓库。 并安排了专人一天二十四小时,分成三班倒班,轮流值勤,护卫看守。 而另一边金谷园的深夜大火,也惊动了近在咫尺的整个洛阳城。 那孙秀更是早被金谷园的火势动静所惊,带领矮矬的儿子孙会,以及手下刁协,点起赵王司马伦麾下掌控的近万中央禁卫大军,连夜大开洛阳城门,风急火燎地直扑金谷园而来。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十四章 孙秀孙会父子 原本孙秀是预计明天就亲自率军前来查抄籍没,私侵霸占整个金谷园,并将园内男人都统统流放充军,女人都霸占了。 哪知现在竟然发生这场意外大火,将他私心贪念都彻底破灭了。 而且到手的横财突然打了水漂,他也是窝了一肚子火,心里那个急迫啊。 及近金谷园,望着眼前一片火海,烧得夜晚半天彤红。 阵阵热浪烟雾自园内火海中发散而出,一阵阵迎面扑来,孙秀孙会父子也是完全懵逼了。 这火势已经彻底熊熊烧透起来,早非人力所能救灭。 即便能够救灭,只怕所能抢救出来园内的钱财物资也已经所余无几,只不过是徒耗一场人力,瞎忙乎。 这令得孙秀肉痛得要死,几乎恨不得当场杀人的心都有了。 但他仍旧不甘心啊,立即派遣带来的上万中央禁军,都纷纷奔赴火场,妄图现场实施抢救,还有勘探失事现场,查明真相。 “父亲,究竟出了什么事,整个金谷园怎地突然引发了火灾?” 火光琳琳,映照得骑在马背上的孙会,变幻一片红彤彤的颜色。 他直愣愣地盯着眼前整座金谷园燃烧起来的冲天大火,发出了惋惜的喟然长叹。 “这其中可是珍宝无数,资财巨亿啊,现在统统都付之一炬,让我们来不及抢救,岂非太过可惜,我们真是亏大了啊!” “怕是有人故意从中作梗,不想让我们父子得逞所愿!”孙秀听到这里,怒极反笑。 孙会大吼道:“率军驻守金谷园的主将殷浑呢?殷浑怎么不见来出迎请罪?” 孙秀探手抓住身旁爱子孙会的手臂,咬牙切齿道:“谁人毁了我们父子就要到手的这座现如今天下第一名园……” “恐怕就这个殷浑监守自盗,坏了孙中书令你大事!”一旁的刁协冷不丁地,不阴不阳语气冰寒插话答道。 “殷浑……”孙会满面惊疑不定。 “正是,殷浑暗中纵容五千中央禁军纵火抢劫金谷园,挑起他们的自相残杀,然后趁他们混乱,毫无抵抗之力,将他们一举剿灭,便率亲兵近卫转移整个金谷园的所有财富自去私藏了。” 刁协不愧是个小人,还是小人最懂小人的心思,一点即透,洞察得明明白白。 孙会仍旧大摇其头,只是不信:“不会吧,殷浑难道有这么利令智昏,他自以为能逃脱得过我们的制裁,置身事外?” 孙秀气得浑身颤抖,脸色更是扭曲丑恶:“会儿,你一定要给为父好好彻查出来这个罪魁祸首,等我们抓到了这个人,非将他剥皮抽筋不可。” “孩儿定当不负阿爷嘱托,一定要将火焚金谷园的缘由一查到底!”见孙秀面色稍微转霁,孙会心下稍定,赶紧抱拳顿首,坚决表态。 老实说,面对这个颇具传奇色彩的便宜老爹,他心里也感觉犯怵。 孙秀这家伙本身出生寒门,为人卑鄙阴损,小人得志,人伦之情淡薄,反而只视自身眼前利益高于一切。 “孙中书令,现在事情这么简单明了,道理显而易见,你难道还不肯接受事实,不肯相信是殷浑所为?” 刁协反问之后,又说道:“如若你不相信,可叫手下禁军立即搜查现场可疑行迹,我想一定会有所收获,证实我所说的话的。” “刁协,以愚之见,会不会是石崇那‘金谷二十四友’中有人故意擅自作主,暗中作秽,把整个园子焚毁了?或者还有其它内部隐情?”孙秀这会儿反而镇定冷静下来,右手捻须,沉吟良久,才仿佛将心一横说道。 刁协冷笑一声:“殷浑现在不见人影儿,估计早跑得没边了,莫非孙中书令会认为他是畏罪潜逃?” 孙秀终于还是不愿自欺欺人,选择相信了:“或许他勾搭了‘金谷二十四友’也是有可能的,与他们内外串通,里应外合,纵妖作死!” 刁协补偿道:“他们焚了金谷园,既给那石崇陪葬,又算是报复你们父子,断绝了你们的念想,比喻那刘舆刘琨兄弟便有可能,可谓是其心可诛。” 孙会觉得刁协说得极有道理,立即向孙秀建议道:“阿爷,刁先生说得不无道理,我这就夤夜带人去将滞留在京的‘金谷二十四友’成员们全部抓捕起来,严刑拷问,一定能最快一举查明真相。” “逆子,‘金谷二十四友’这是多大的一股势,几乎涵盖了当前大半个朝廷的人脉网络,”孙秀双眼怨憎地怒瞪着刁协,却是言语怒斥孙会。 “你想明目张胆把他们全都往死里得罪个遍,举世为敌吗?” 其情不言而喻,孙秀与刁协狼狈为奸,貌合神离,互相暗中勾心斗角。 他可不想遂了刁协之愿,被其嗦使,拿来当枪使,搞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有志不在年高,无谋空长百岁。”孙会毕竟太年轻,不能深切体会自己父亲之良苦用心,仍在继续反驳。 “‘金谷二十四友’之流,色厉而胆薄,形如猪脬,其势看似虽大,实难禁一锥之力,触之则气泄,难成大事,又何足为惧!” “我可以先找来其中一两个典型,而阿爷你也老早就已一心欲要对付的倒霉家伙,先拿来严刑逼供,也不失为一举两得之计。” 为了说服自己老爹,孙会也是煞费苦心,一字一句斟酌良久,现在横下心摊开来讲,倒也从容。 孙秀闻言后,脸上怒色已经敛去,转而露出沉思之色。 他拉着儿子孙会的手臂,两马并辔而立,双眼灼灼盯着儿子面上。 他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但为了努力向上爬,出人头地,而终日奔波弄险,对于面前这个唯一的儿子却日常关注不多。 如今仔细审视,才发现孙会虽然稚气正浓,但却面有静气。 尤其双眼湛湛有神,说话也自有一股底气。 然而更令他感到诧异的,却是先前孙会反驳自己那一番话。 沉吟片刻后,他放缓语调,轻拍着孙会后背问道:“会儿,你告诉阿爷,为什么会这么想?” “‘金谷二十四友’不过徒有虚名,一群乌合之众,早可知他们庸人之下,才具不配,即不是能决断之主,又非贤才良弼,若非时势,难居高位,将来更不要说大有作为了。” 孙秀不发一言,儿子此言其实正说中他心里对石崇、潘安、欧阳建等“金谷二十四友”的不满。 这些人由于“性轻躁,趋世利”而卷入一场场夺权阴谋中,丑态百出; 不但自己丢了性命,还连累三族被诛。 当时孙秀就对这些人愤愤难平,私下甚鄙其为人徒具虚名,才止老兵。 尽管心里瞧不起“金谷二十四友”这些趋炎附势之辈,孙秀却自有苦衷。 如今他一门看似兴旺,但其实门第不高,都言他投机在赵王司马伦麾下,一朝侥幸得到宠幸重用,这才小人得志。 孙会见老爹低头沉吟,心知有转机,便又继续说道:“‘金谷二十四友’徒有虚名,并无实才,这是其一。第二则是天时不利,人和已失。正是父亲您兴起后,找这些人算旧账的最好时机。” 孙秀听到这里,脸色更苦。 这个原因他同样考虑到,他先杀了最恨的潘岳、石崇和欧阳建几人,心中之恨已然消了不少。 现在在“金谷二十四友”之中,又该再拿何人开刀? “似石宗辈,披章服之豺狼也!虚名寡恩,无耻之尤!”然而接下来孙会又如实陈述道。 “当初坐镇荆州,常年遣官兵伪装贼匪,劫掠过往富商,又贪得无厌,肆无忌惮搜刮民脂民膏,这才聚敛巨额财富?” “今又因重返洛阳闲居之后,显摆炫富而诛,功业俱毁。” 听到这话,孙秀神情颇不自然。 如果不是碰到自己这个丧门星,像石崇这样的豺狼虎豹,又有谁能动他,谁能来主持这个正义公道? 孙秀故有深虑,所以心里还不想做得太绝。 所谓让人无路可走,便是使自己也无路可走。 “如今我们初得势,大事未竞,怎敢与太多人反目,而成为众矢之的呢?”孙秀故作叹息道。 “男儿于世,岂能苟活,生不就五鼎食,死则就五鼎烹!” 孙会大声嚷嚷道:“非此壮烈,死尤抱憾!” 彤红的火光跳动着映照在他脸上,使他看起来也有几丝狰狞。 听到这话,孙秀不禁动容。 年轻人啊,还是沉不住气,不知天高地厚,年轻气盛而轻狂…… 其实生在当下,他自然也是不甘屈就现实的主,哪怕豁出性命,也要为自身家族撞开一个新天地! 士庶鸿沟,如天壤之别! 他孙家若想要真正一路晋级到士族高门,只怕还要不下几代人的血泪奋斗史。 “会儿,不意你竟已经有了如此大志,我孙家麟儿,岂能长于寒庶之门!” 孙秀非旦没有斥责,反而仰头大笑,将孙会揽在怀中,眼中决意更甚:“今晚能听到我儿一番高论,死亦无憾!” “好了,会儿,你且随刁先生一道,连夜带兵先去抓捕刘舆、刘琨兄弟,一定要拷问出个子末乙丑!” 孙秀眼中狡猾的光芒流转,遂回头向身后跟随的刁协下令道:“刁先生,今晚就有劳你了。” 孙秀当然多长了个心眼,不会被刁协当枪使。 所以他让刁协去执行他的命令,让此人也参入其中,要沾染因果,休想脱开身。 而不能让他只顾躲在背后偷着乐,作壁上观看自己的好戏。 “喏!”刁协只得立即点头答应。 随即,他就和孙会结伴,率领上千人马,转身直奔洛阳城刘舆、刘琨兄弟家拿人去了。 而随后,孙秀带来的众多中央禁军就向孙秀汇报: 原来由殷浑统领驻守金谷园的五千中央禁军,都被屠戮,尸横遍野,被堆集在出金谷园外的大道上。 孙秀对这五千中央禁军一点可惜之情都欠奉,他现在关心的是殷浑在哪里,金谷园的财富还留有多少,是否还能够追讨而回,尽量挽回自己的损失…… 而另一边,白马寺后的庄园里,等将所有人都安排了住所,然后又集体煮好饭吃饱了,打发了他们各自回屋去休息后。 石寒暗中又与石方、石冰、石容舰等人商议道:“从明天开始,我们要将这九百多人都组织起来,开始进行整训操练,打造我们自己的武装力量。” “为啥?”石方不解的问道。 “因为这乱世,匪患兵乱横行,早已没有了法律约束保障,我们没有自己可靠的亲信嫡系队伍,就只有挨打待宰的份,武装军队是我们一切保障的基础。”石寒不假思索,理所当然地答道。 “此事刻不容缓,如今我们更是陷入巨大的生存危机泥潭中,没有武装实力自保是万万不行的,否则一旦让孙秀知道金谷园被火焚的真相,算账到我们头上,难道我们就甘心成为他手中的待宰羔羊?” 石寒其实想说出后世毛主席那句: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深知在秩序崩溃,民不聊生,朝不保夕的乱世中,拥有一支自己精锐嫡系武装力量的重要性,也深知唯有拳头大就是决定一切的硬道理。 石方眼前一亮,饶有兴致地望向石寒,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公子,你除了智谋卓绝,莫非还知兵,会操练军队?不会吧。” “不会也得上,硬赶鸭子上架啊。谁都不是天生就会,大不了带队摸索一段时间,正好拿眼前这九百闲而无事的青壮男女做实验。” 石寒却相当有信心的道:“须知乱世中武力比黄金都可靠,必须要把他们打磨操练出来,以后可以作为我们私人武装的核心基础。” 看石方不满地凶狠向自己望来,石寒赶紧向对方补充道:“大总管,你今后就是统领他们的主帅,石大统领是你的下手,必须要明确部队的归属,性质,目标和统帅,这样才能名正言顺,使大家有主心骨,都信服。”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十五章 整顿内务,执行操练 石寒虽然前世没当过兵,但是从小学、中学、高中,甚至到大学,哪个学生阶段没有参加过军训? 早就把军训那套给练得滚瓜烂熟。 训练这些人只要全盘照抄,依葫芦画瓢,有什么不会的。 “这些娇滴滴的美人儿也都可以训练成杀人的勇士吗?”石方又持怀疑地问道。 “能,女人也是一种带有天然优势的最好特殊兵种,只要通过调教操练,一样是一等一的优秀兵源,尤其作为谍报刺探人员。” “而你非是主帅,又怎么指挥操练他们?” 石寒一脸正色,先为迎合石方,只得有些谦卑违心地道:“我纵多作为您手底下的一名狗头军师,练兵的事情就交由我。” 石方一想也是,现在他们还需要借助石惠大小姐,石寒是石崇私生子的名义,先招抚、收拢和凝聚,甚至是团结稳住这些人。 可以说石惠是有名无实,再加上年纪还小,属实不顶事。 而石寒毕竟先前只是一介十四、五岁的微末小厮,毫无威信可言,根本无法使人信服,真正领导大家。 而自己作为主帅,则有对这些人的绝对领导和统治权。 石寒作为军师,还得仰赖他的威望,指挥手底下这数百近千人。 这一想明白,他觉得一切都还在自己的绝对掌控之下,便点头应诺着。 “明天我们就专门练兵,没有其它的事情了?”石方专注盯着厅中跳动的烛火问道。 石寒马上胸有成竹地答道:“明天早晨和上午先宽松一点练练兵,交待一些操练要领和规矩,并且先分出来九支百人队,选出来每队的队长,然后下午就交给他们自由活动和训练。” “百人队嘛?为什么不按军制分为五十人一队,然后十队由一将统领,持幢一人?我和石冰手底下则可以分管差不多两位幢主不是?”石方不解的问道。 西晋军制有云:每队五十人,队主一人,十队由一将统领,持幢一人。 幢是一种旗帜,十队五百士兵得一面幢旗。 因此这五百人俗称“一幢”,统领一幢人的将领也被称为“幢主”。 幢主不是什么大官。 高级将领基本被世家大族垄断,中层将领也多为高门子弟。 少数杰出的底层出身的将领通过自己努力,再来点运气,或许也可以位列其中。 至于幢一级,如果不是私兵部曲,而是朝廷经制之军的话,世家子弟较少,多为普通人担任。 但普通人也非真正的平民,幢主多为乡间土豪的自留地。 石寒果断干脆的答道:“我们的军队制度自然由我们自定,大晋朝廷的军队管理有大问题,我们必须全面改革,尽力提升军队的指挥效率和战斗力!” 石方最终认可的点点头:“经公子你这么一提醒,想想也是,不合理的制度就该要改变。” “明天下午我们还要去洛阳城里奔走托关系,寻求庇护,比喻最好的选择是刘舆刘琨兄弟,毕竟当年石崇有恩于他们,之后又结社为‘金谷二十四友’,关系亲善,非同一般。” 石寒又继续说道:“其次是与赵王司马伦不对付的淮南王司马允,甚至是齐王司马冏,他们正处于绝对的弱势,迫切需要得到外人的投效拥护,俱可由我们投其所好,暂时为他们站队,这样我们既容易得到他们的信任赏识,又反过来托庇于他们。” 石方又感慨道:“还是托赖你有计较啊。” 随即又有些担忧的补充提醒道:“这乱世,洛阳城里瞬息万变,权力更迭频繁,我们站队尤其重要,否则一个不留神陷入暗流汹涌的政治漩涡,就有性命之忧,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啊。” 石冰却很是想不通地不解问道:“我们为什么不及早离开京师政治这么混乱的凶险之地?到哪里不是过活,先找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去隐姓埋名避祸幽居不好?” “做人不能只顾消极逃避,生在乱世终究是逃避不了的,俗话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谁人能置身事外?”石寒微微摇头,马上纠正道。 “然则乱世,虽然生死都难有保障,但却也是最好投机倒把,乘势崛起,并打破阶层壁垒的绝佳良机,我们要抓住机会,争取捞到点发家的政治资本啊。” “比喻受朝廷认可册封的官方职权爵位,以后凭此也好名正言顺的到地方去收取一块地盘,作为发家崛起的根基啊。” 石方握拳一擂大腿,振奋道:“果然还是公子有心机,胸中早有了一步步盘算和计划。” 石方是一个鲁莽糙汉,头脑没有这么多机巧,对天下形势哪里看得透彻,自然不如接下来熟知历史走势和精于算计的石寒。 “等我们投机捞到可用的政治资本之后,就离开洛阳,或者去河北落户立足,或者选择荆州去默默埋头耕耘发展,以静待天下时机大变,再出来收拾旧山河。” 石寒点点头道:“总之,洛阳,北方这将来许多年都不太平,想要保命,是不可能长久待在洛阳,等它再度化为一片废墟焦土等死的。” 石寒是从未来穿越而来的,对历史大致走势熟悉,更要针对当下,在好好规划未来出路。 石方但感觉石寒一来就要收拢人手操练成军,明显就不像是要混日子的样子。 几人商议已定,此时还不过晚上戌时。 对于过惯了原来现代社会生活的石寒来说,他是个夜猫子,不到晚上子时之后是休想入眠的。 要说这古代一到晚上,除了房间里纵多点个灯,晚上啥娱乐活动也没有。 大家只能早早上床榻休息,各自忙着努力造娃行动。 也是被逼得没办法,石寒泡好脚后便想要倒头睡下。 哪知石方这个坏坯,色心不死,竟盯上了人家宋祎小姑娘。 急色鬼似的欲与她同居一室,完成造娃行动计划。 面对这个没天理的凶神恶煞,可把人家小姑娘急坏了。 最后,石寒也是于心不忍小姑娘要遭受这个恶人的欺辱,就说自己早已看上了人家姑娘,两人年龄又仿佛,还真比较合适婚配,要带宋祎同居。 幸好石方还算有点良心,也没有恋童癖。 又觉得石寒智计卓绝,自己以后也需要依靠这样的智谋之士,不如先施点小惠结好他。 因着这样的想法,他一阵嘿嘿不怀好意地邪笑后,总算答应了石寒的要求,这才踅足转去他自己的房间睡觉。 石寒与人家小姑娘同处一室,虽然小姑娘还小,确实他对人家还没有什么非份之想。 但耐不住这时代,女孩子法定结婚年龄就是十三岁,人家小姑娘十四岁许,已经过了法定年龄,心思可不单纯了。 石寒关心和宽解道:“睡吧,你睡榻上,我打个地铺睡地上就是,明天还要早起赶趟呢,尚要仰仗你督促叫起所有女眷,明日军事操练准时正式开始。” “嗯,今日就要委屈你先将就了,明日我再吩咐下人搬一张榻进来,以后我们可以分榻而睡。” 宋祎倒也乖巧,她也知道石寒本性不坏,都是和她一样,有些被迫无奈。 石寒怕影响她睡觉,马上拿了床被褥在房间地上铺了个地铺,就吹灭了蜡烛。 然后摸黑躺到地铺上,这是穿越过来的第一个晚上。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有些多,都是惊天动地,石寒感觉到了自己有些精疲力尽,难以支应。 尤其精神极度耗费后,原本应该疲累,但是现在,反而有一种不正常的亢奋。 尤其是杀人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实在太大,使他心绪根本难以平复,久久无法入睡。 外面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声。 他辗转反侧,实在睡不着,就从地上爬起,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推开窗页。 立即一阵清凉的夜风吹来,拂过了面庞。 石寒抬起头来,窗外满天繁星闪烁,璀璨蜿蜒的银河清晰明朗。 他看得怔怔出神,仿佛在遥望曾经万家灯火,辉煌灿烂的现代都市。 后工业时代的天空,遭受了生产制造和人类消费活动的重度污染,远没有了现在的清澈。 “当当当……” 洛阳城的钟鼓楼上又远远传来钟声,伴随细微的敲鼓,共十二声,清亮的钟声在静谧的夜色中如有实质。 “这闹钟好啊,现在恐怕是亥时了吧,西晋朝的夜晚好乏阵啊。”黑暗中石寒自言自语。 然后,他重新走回地铺躺下去,不一会,传来一阵阵轻微的鼾声。 一夜无事,翌日天刚麻麻亮,石寒第一个爬起床,紧急细密的敲响了一面大铜锣,开始叫醒犹在酣睡中的满庄人员。 当当当…… 晴天霹雳般的筛锣声打破了清晨时分的静谧。 石方和石冰,以及宋祎、石容舰等根据昨晚与石寒商议好的,积极响应石寒的号召,一个个骨碌碌地爬起了床榻,然后集结在开阔的巨大院子内。 这大庄园是坞堡形式,居住和防御一体的坚固城墙建筑。 魏晋乱世的时候,为防御贼匪打劫,一般的缙绅大户和大家族就会集中筑房屯堡居住。 把所有的房室都修建在一起,连成一片,外面筑墙圈住防御,就像一座座的小型城池。 现在石家的这座偏僻庄园也是同样的坞堡建筑,内部空间足够宽敞,开阔的大院落还被刻意修成了演武场,本就是便于用来内部操练庄客和乡勇的。 石寒正好捡现成,只要把庄园大门一关,拿来埋头操练众人,外面再也无法窥探里面的情形。 “都赶快起来,别想着睡懒觉,从今日始我们都要集体进行晨练跑操,不分男女,一视同仁,谁都不能例外。” 因为是第一天开始操练,石寒还没有定下死规矩,就放宽松了,只敲着铜锣,扯着嗓子叫起大家。 许多人被扰了好梦,睡眼朦胧,迷迷糊糊地从自己房间里走出来,不明真相。 却能听到纷纷四起的埋怨声: “这一大清早的,就吵什么吵?让人多睡会儿都不行?” “就是,昨晚已经累得够呛了,咋不能让大伙儿多睡会儿懒觉?” “谁这么吵,搅了大家的清梦,把他轰出去!” …… “你们这些狗东西还有完没完了?把你们都清早叫起,召集起来一起操练,是我和大统领,以及还有公子,一起商议定的,”石方不愧是大总管,装腔作势的训话训人那是一套一套的,经验丰富。 “鉴于现在这纷乱的世道,连我们大家主都只能任人屠宰的份,我们想要求得自保,就唯有集合起来集体拧成一股绳,每日坚持不断操练,以蓄养成精锐强军。” 石方都变得格外有耐性,苦口婆心的劝诫动员:“这样才能抵御随时而起的乱兵和匪患,甚至还有孙秀小人随时可能发起对我们的针对与打杀,我们这也是为了大家好。” “大总管说得是,我想大家总不希望就是现在这个稀稀拉拉的样子吧,一挨有一伙数十几百的歹人前来打劫,你们自认为你们有能力抵挡吗?” 石寒也是赶紧集合全员进行动员训话:“是不是就可以把你们唬住,让你们毫无反抗之力?那你们昨晚抢救回来的财物你们还守护得住吗?你们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只有经过刻苦的操练,把你们训练成军,知进退,守规矩,有纪律,识荣辱,重团结,能组织,令行禁止……成为铁板一块,你们才能成为豺狼和虎豹,包括女人也是一样,不是谁生下来就是会杀人的精锐悍卒强军,那是经过反复拼命训练后的结果。” “即然大家现在都还是我石家的家人,那就要绝对服从命令和指挥,从今以后每日加强操练,谁都不许偷懒,没有人可以例外。” “这是我与大总管、大统领,一致共同商议决定的结果,谁若胆敢违抗命令,必将受到严惩,谁若妄图私自开脱当逃兵,则抓到后一律处死。” 石冰立即见机响应,向在场聚集起来的所有人撂下了狠话:“我第一个拥护公子,绝对无条件执行公子的命令,我看谁敢抗命不遵,我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好,现在全体整队,按男前女后,三百男护卫按高矮,排列一个六横行,五十竖列的方阵队列,五百婢女同样按高矮顺序排列六行,八十四列的方阵列队,还有最后一百精锐列成五行二十列的阵列,速度!”石寒站在人群前开始指挥站队、整队、列队。 场面一度熙熙攘攘,嘈嘈杂杂,乱做一团。 由于今天才刚开始训练,石寒还没有宣布制定下军规禁令,先姑且让大家放松一下。 好不容易,过了大半天勉勉强强将九百余人排列了三个极其拉垮松散的队伍。 石寒也没有多说什么,算是勉为其难的先忍耐接受了。 “预备,随着我一起跑,边跑边喊口号,”石寒排到了队伍最前面,与他齐头并进,以身作则的还有宋祎,带头喊口号领跑,“一、二、三、四……” 马上有人嘻嘻哈哈,笑得前仰后合,队伍一下子更混乱了。 再一跑动起来,更像一群在自我放飞的,四处乱窜的摇头摆尾鸭子。 “都给我严肃认真起来,练兵非是儿戏,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可笑的?要是孙秀带中央禁军杀过来,我看你们还笑得出来?是等死,还是进行舍命搏杀自卫?” 石寒约停了队列,又一遍严正的训话:“念你们今晨刚开始训练,这是初犯,我可以选择原谅你们一次两次,但是事不过三,我们就要开始实施严厉惩罚了。我有言在先,别怪我到时候不讲情面。” 随后,又对随队的石方和石冰,以及护卫队长石容舰、姜冲儿、杨伯支等道:“大总管,还请你到队列的最末尾监督全军的纪律。至于大统领,各队长,还请拿上你们的棍棒,看谁在队列里还敢自由散漫,立即进行责打,不论男女,给我打痛他,让他长记性。” “如此最好,不拿出我们的严酷来,如何练好大军!”石方和石冰这两个凶神恶煞立即恶狠狠地嘶吼道。 “预备,跑,一、二、三、四!”石寒与宋祎齐头并进在整个队列最前端打头,继续喊着口号接着跑动起来。 “一、二、三、四——”总算在严厉的再三申明之后,效果好多了,没有人再敢嘻皮笑脸放肆,并且都跟着集体喊口号回应。 不过刚开始跑,难免有人体不支,跟不上队伍,开始掉队。 “唉哟!” 石冰那是说到做到,一旦让他随着队列跑动中,看到有人跟不上队伍,立即冲上去就是以棍棒凶狠抽打。 石冰恨声道:“不许叫,跟上队伍,谁敢跟不上,我就往死里揍!” “唉哟! “不许叫,跑快起来!” “唉哟!” “赶紧跟上,给我玩命的跑。” …… 此时,通过这种严厉惩罚,终于都看出来了不是玩闹。 遂都更加中规中矩起来,没有人再敢掉以轻心,或者违令,或者偷懒。 毕竟严刑峻法之下,人人动辄得咎,挨罚可不是好玩的。 初次跑操,有的体质差,尤其那些婢女,沿着整个演武场边跑个一圈还不到,不及两里地面,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直不起腰来。 石寒只得放慢下来速度,但是没有人可以得到赦免,必须跟着继续跑。 今天他下了死命令,规定每个人必须跑完五里距离,作为军人,必须进行高强度残酷严苛的训练。 待好不容易,全体才围绕演武场跑了两、三圈距离,跑完了个五里,石寒让大家先稍事休息。 在休息间隙,他拿出来事先抄写好的军规——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 “大家听好了,为了使得军纪严明,军心一统,一体按照历朝历代以来制定的军规,来进行我们的统一管理和训练,望每个人在休息时都能认真熟读,严于律己,认真执行,若到时候触犯禁令,被处以监斩极刑,别后悔都来不及了,请大家千万不要当成儿戏。” 石寒当面一通训斥完,就开始宣读军纪禁令条例。 军法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 其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其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其三: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 ……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十六章 入京行贿攀附权贵 其十七: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此谓误军,犯者斩之。 “凡此十七条,若有人触犯严惩不贷,望大家人人都熟读牢记。”石寒最后再强调告诫了一番。 “下面继续训练,首先分队,我们九百人分成九支百人小队:三百护卫划分为三支百人男队,由大统领石冰统一率领;五百婢女分配为五支百人女队,由大总管统一率领;”石寒郑重其事的宣布起来。 “还有昨夜新收编的一百人精锐,作为我的亲兵,由我亲自带队,平时训练作为督导队,训教官,上了战场则为督战队。” “最后,全体由我与大总管,大统领,统一掌管指挥,最高决策统帅则是我们的大总管。” 石寒一声令下,马上亲自进行分队,分成了九支小队之后。 又宣布道:“现在分成了九支小队,每支小队各要选出一名队主和一名副队主来,我把选举的权力交给你们自己,希望本着对你们自己性命负责的原则,由你们公推选举一个最信任的队主和副队主来。” 停顿了一会儿,石寒又继续开口道:“好了,选举小队主的事情,由你们结束训练后,自己仔细考虑斟酌,希望你们能执行好自己的权力和职责,选举出来自己最信任的人选。” 待下面一片哗然后,石寒又大声宣布道:“肃静,肃静!集合站队列阵的时候,长官没有允许说话,谁都不许说话,否则便要受到严肃处罚。” “军人有铁的纪律和秩序,长官允许说话的时候才可以举手回答。” “否则拉拉垮垮,松松散散,成何体统?真以为是私底下聚会闲唠嗑!上了战场以命相搏,谁都只有一条命,岂容得你半分松散懈怠,玩忽职守?” 又一通喝斥纠正后,终于全体住了嘴,场面一片肃静,针落可闻。 “你,你刚才说得最欢,究竟有什么好说的,又要发表你什么长篇大论,现在我允许你站出来回答!”石寒指着下面队列里刚刚喧哗声最大,说话撒欢的女子喝道。 那女子已经见识过石冰、石容舰等人用教鞭抽打人身体那生痛难忍的感受,知道军法处罚严厉,也不敢放肆。 听见石寒点名道姓,按规矩流程只能老老实实地高高举起了手臂。 “你,出列,讲!”石寒严厉简短的发令。 此女不亢不卑,声线洪亮,表情严肃地当众拍起了石寒的马屁:“报告长官,我叫夏柔雪,刚刚我在大声喧哗,是在感慨长官好厉害,年纪轻轻便有如孙武子再世,只怕把我们训练出来也不过小菜一碟,都不在话下……” “这还差不多,你们对我有信心就对了,不过对你们自己也要有信心,俗话说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何况不过是日常练兵,又不是要你们性命!” 石寒大手一挥冲对方大声命令道:“入列!” “是,长官!”夏柔雪中气十足答应一声,转身走入了自己原来所在的队列。 “下面继续训练队列和走正步,先从最简单的立正,稍息,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向左对齐,向右对齐,齐步走,左转弯走,右转弯走……这些最基本的指令做起!” 石寒又不容稍懈地发号施令:“我希望你们规规矩矩,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给我一切按指令执行命令,做到令行禁止,如臂指使。” “首先,是立正,动作要领,两腿并拢,靠住脚跟,脚尖自然打开留一拳之距,然后抬头挺胸收腹提臀,双手自然下垂,中指贴紧下裳中线。” 石寒说完要领抬头严厉地一扫下面整个队列,又一声凶恶地嘶吼道:“跟着我一起做,立正!” 看着下面一片齐刷刷的靠脚根之声,人人争先,都完成得相当积极,石寒微微颔首。 看着练了几遍,又纠正了一些人的不规范之后。 石寒再次发号施令:“向右看齐!” 看到众人不知所以,石寒讥讽挖苦道:“傻眼了吧,向右看齐,向左看齐,是要所有人对齐左右两个排头兵,原地脚踏小碎步,迅速调整前后左右的前后行距,左右间距,使整个队列立即齐整规范有序。” “嗯,就像这样,听我指令,跟着我一起做,向右看齐——”石寒亲自示范,叫所有人跟着边学边做。 “前后左右对齐,都在队列里找准自己的位置,现在你们整个队列就是一个整体,这是培养你们的队列凝聚力,只要有人找不准位置,那么队伍就不协调,乱套了!” 没想到石冰和石方对石寒的队列训练之法颇不以为然,觉得稀松平常,而十三、四岁的少女宋祎却大感兴趣。 随着石寒站在队列前那是全心神投入,一丝不苟,学得有模有样。 而且一声不吭,埋头习练,没有半丝不耐烦。 宋祎做了个最好的榜样,她年幼,又是接替绿珠衣钵的美人胚子,其余下人们还能说什么呢? “向左看齐!”石寒又下达了一道指令。 “看看你们,分清左右,不要左右不分,向右看齐是集体向右看,而向左看齐,同理,是集体向左看,同样小碎步,前后左右找准自己的位置和距离。” 石寒看有人左右不分,大声呵斥道:“分得清左右吗,左手右手分得清楚吗?好好练,不要不当一回事,嫌皮痒了不是?” “唉哟!” “唉哟!” “唉哟!” …… 惨叫哀嚎声不绝,许多人又是被石方、石冰、石容舰等人一顿狠抽。 终于反复习练之后,总算执行得差不多规范和标准了。 “稍息!”石寒又是一声令下。 “稍息就是出右腿,打开小半步,全身自然放松,作为训练和执行间隙的略作休息调整,就像我这样——稍息!” “来,跟着一起做!” 看着所有八、九百人方阵齐刷刷跟着自己一起做了,石寒点头表示满意,反复练习立正——稍息。 “稍息!”一声号令。 “军队要的就是组织纪律,严格的行为规范,令行禁止,我现在要训练的就是你们的规范准则,一丝不苟,贯彻始终的坚定执行力……” 石寒拿出了自己大教官的风范,训练场上那是绝不容许弄虚作假,半点儿戏,再三,再四三令五申军队纪律。 “直到你们对长官的命令比对自己的生死还要看得大的时候,你们也就训练得差不多快要达标了,毕竟军人的本质就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要克服自身的一切恐惧,一往无前,没有什么困难能难住我们。” “好了,早晨就先训练到这里了,进行朝食后,我们再接着继续训练,尽量先把几个基础的指令都练全了!” 石寒继续大声喝令道:“全体都有,立正,向右转,齐步走,集体列队去食堂就餐,所有队列都给我井然有序,时刻保持严谨禁令,任何人不得有误!” 由于还没有教导过“向右转”和“齐步走”这两条指令,整个队伍就有点接不上他的命令了。 不过现在才开始训练,时间上来不及,也就没有深究,勉强维持住了队伍就足够了。 到了食堂,石寒又教导道:“一个小队一个小队按规矩井然有序入座,时刻要保持高度的组织纪律,小队就是你们的集体和归属,也时刻要保持集体团队行动,谁都不可以私自行动,这是规矩和命令。” 在石寒的严厉命令和严格操作下,九支百人队井然有序的对号入座,开始集体进餐。 石寒、石冰和石方也都与众人一起同食,以显示与众部下同甘共苦,同吃同住的精神,大家一视同仁,不搞特殊分化。 因为大家整天都要进行高强度的训练,石寒交代了厨房和食堂,众人的伙食里必须至少要保证一个荤菜,要让大家顿顿都吃到肉,以保证足够的营养和体力。 今天朝食就不错,除了主食麦粟甄饭,还有萝卜白菜,甚至每人加餐有一大勺油腻腻的猪肉下饭。 对于生产力落后的古代,便是大地主家里都不可能顿顿吃肉,肉食对于一般人来说实在太珍贵,太奢侈了。 石寒能让这群操练的人马顿顿有肉吃,生活水平已经远超过了一般的大地主家里生活。 石寒和石方、石冰众人对食堂的伙食还算基本满意,用完朝食,立即又开始继续进行整队训练。 迅速集结,立正、向右看齐整队之后,然后向右转,向左转,齐步走……接着之前的各项基础指令训练。 一个时辰过去,基本消食之后,是一百个俯卧撑和一百个仰卧起坐,每二十个一组,互相交换轮替。 很多没有做过俯卧撑的,做不到几个就再也起不来了。 石寒也不惯着他们,管你男女,一概同等视之,狠踹屁股,非逼着全体都做满二十个俯卧撑一组不可。 接着的二十个仰卧起坐倒是轻松得多了,每个人基本上都能很好的完成。 第一天初次练习就是一百个俯卧撑,估计这些人都有够呛了。 好不容易又磨蹭了半天,九百人才做满了第二组二十个俯卧撑。 最后,一通折腾下来,许多女人基本都累瘫了。 这些女人原来都是石崇的侍妾与丫鬟,一个个娇滴滴的美人儿, 平时为了保持体态轻盈苗条,那是忍饥挨饿,身体素质本来就弱。 而且又哪里吃过这些卖粗使力气的苦,一个个娇喘吁吁,香汗淋漓。 给了他们适当的休息时间之后,又是立正,向右转,向左转,向后转,原地踏步走和齐步走。 “立正!” “稍息!” “向左转!” “齐步走!”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 石寒指挥着队列,喊着齐步走的号子,终于率领整个队伍在演武场上齐头并进,走动了起来。 上午就是列队训练,以及100个俯卧撑和100个仰卧起坐。 下午就交给了石冰,负责训练所有人拼刺杀,每人发下了一杆长枪长矛,重复统一的不停拼刺。 而石寒和石方则赶了架马车,带了足够的金银珠宝财物,重新出发赶往洛阳城来。 准备去贿赂结交朝廷王公和大员,并进行投靠,寻求庇护,或者谋个一官半职。 想要打通关节,不但要冒充名门世家之后,更要各方面用钱财打点啊。 西晋这时代就是专讲世家高族门阀出身的朝代,比喻三国时的刘备逢人就开口左一个汉室宗亲,中山靖王之后,闭口右一个汉室宗亲,中山靖王之后,首先就是自报家门,生怕别人不知他出身似的。 石寒约莫十四、五岁,今日为了拜访洛阳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 他一头柔顺漆黑的长发在头顶挽了个发髻,系以白色巾帻,又戴了一顶漆黑垂纱遮风大毡帽。 因为夏末初秋,天时比较炎热,他身穿火浣大袖衫,褒衣博带,上衣紧身、窄袖。 衣袖从肘部开始做得特别宽,几乎可以拖到地面。 下裳宽大博广,袍袖翩翩,所谓“上俭下丰”。 衣料以柔软轻薄为主,腰间系长带,内里却还穿了裤褶,身形似濯濯春柳。 石寒面如美玉,鼻梁高挺,唇色鲜红,那宛若墨画的双眉有着飞扬的神采。 经过一番精心打扮出门,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看来真的是浊世翩翩贵公子。 而石方就随意多了,他本就长相粗豪,再加上满脸胡子拉渣,虽不说袒胸露脐、披发跣足。 却也是蔑视礼教,不拘礼法,率性自然,放浪形骸。 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风格,即这时代著名的魏晋风度。 “小子,你又不是一个娘们,这么精心打扮干什么?说不定哪个大人物气概豪放,就喜欢额这种率性的类型,你所有努力都白费。”石方等石寒坐上马车,赶车出门后,忍不住调侃起来。 “大总管,我们如今是要去求见大人物们,至少要谋求长久依附托庇,同时更要力争谋个下放地方上的官职,哪怕谋个七品的县令长官,能管个一县百里地面,从此真正步上仕途也是好的。” 石寒微微摇头,凝重的答道:“然而想要步入仕途,不是豪门世族出身是没有机会的,今次我以石崇的私养(生)子去求见这些大人物们,你一定要多多配合我。” “你以后成了朝廷命官,那我不是都得听你的了,这买卖对我来说我怎么总感觉哪里不划算,貌似亏大了?”石方无奈苦笑。 “现在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两只蚂蚱,荣辱生死与共,我所做的努力也是为了大总管你好,”石寒好言劝慰道。 “尤其我扮相极佳,先努力征服这些大人物们,正好打破我们身处最底层的阶层壁垒,突破我们的自身庶民阶层再说,有资本不用白白浪费,错过机会岂不可惜了。” “而你却还不适合,一介庶民是天生无法跨越士庶鸿沟的。” “魏晋风度”最看重人物的外貌皮囊,一个人只要长得帅,便可占尽了优势,深受追捧,这是当时的时代朝流。 “好,你有计较,我可以听你的,”石方无声轻叹,只得连连点头。 大概两刻钟后,石方赶着华丽的大马车缓缓驰入了洛阳城宣阳门,此门为皇城正门。 门外直南御道东侧有三雍建筑,帝王效祀等重大活动多从此门出入。 魏晋洛阳城是在东汉故城旧址上建立起来的,城池建制基本上与东汉相同。 皇城东西宽七里,南北长九里,城外为护城河阳渠环绕。 城四周开十二门,有城郭四隅。 皇城外为居民住宅,分布着许多里。 皇城内,宫城坐落在城中偏北的位置,宫城北是芳林园,西有金墉城、洛阳垒、金市,南为官衙公署。 “公子,我们现在进城了,应先投哪一家?”石方问道。 他现在也是非常配合石寒,都自觉在有人的地方称石寒为公子。 因见石寒叫装载马车中,带来金银珠宝无数,就知道他是要借石崇私养子之名义,贿赂京城的王公大臣,预谋个好出身。 并且石寒有秘密被石方掌握,石方拿了他的把柄在手,这算交互之后,有利于再次互相建立信任。 石方这个绝代凶人武力不俗,掌控石府许多产业及秘密,是个大可借以利用的人才。 石寒现在正需要凝聚人心,积蓄大势,可不想白白错过浪费了他的能力。 “先往刘琨刘舆兄弟府上,若先能攀附上这对刘氏兄弟也是好的,就不难走赵王世子司马荂这条门路上位了,”石寒胸中早有成算。 洛阳是繁花似锦,枝茂大华的西晋都城。 原本人口众多,奇繁如簇,号曰“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但随着西晋朝廷内部的动荡,政治斗争的不断激化。 虽然暂时外部的乱兵还没有打进来,然城中的居民明显都感觉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风声鹤唳的味道。 这是极不好的征兆,八王之乱预示着西晋朝廷的加快衰败和灭亡,又将是民不聊生的分崩离析乱世到来。 马车驰入洛阳城的宣阳门大街,青石路面的街道十分宽敞,有比较隐蔽的街头巷尾几处地方堆积了垃圾粪秽等物。 天气犹在秋老虎的八月,受高温一烤,成堆的秽物发酵腐败,引得蚊蝇乱飞,臭气熏天,充斥街道。 两侧房屋多为两层或单层,甚至三层砖瓦房,底层是店铺,店铺外挂着木牌布幔招牌。 路上行人众多,大多衣着朴素,甚至夹杂有许多衣衫褴褛,蓬头散发,浑身脏兮兮的流民沦为了乞丐,在沿街乞讨。 皇城东面鳞次栉比的楼观和达官贵人的宅院空前豪华,当年司马懿的住宅就坐落在这里,称为永安里。 现在的刘舆刘琨兄弟宅邸也在此处左近,两人驾车抵达刘府大门前。 石寒跳下车,径自拾级登上刘家府门前的台阶,叩开了刘家大门。 哪知只有一个看门的下人吱呀一声打开了厚重的府门,神情慌里慌张地朝门外左右探望。 “在下石寒,欲来拜见刘尚书郎官,兄台可否行个方便?”石寒赶紧说明来意。 刘琨因为任尚书郎,石寒以其官职称之。 在宋代以前,当官的还没有大人的称呼,当家主的也没有老爷的称呼,这都是宋元之后的事情。 一般称呼当官的,就以他的姓,冠以后面的官职,作为正式称谓。 “石公子,不巧得很,我家老爷昨晚就被那孙秀孙中书令派兵捉拿下狱了,现在生死未卜,也不知朝廷要对我们家主兄弟俩作何处置。” 那刘府门子赶紧回答道:“阖府上下正是人心惶惶之际,恕不接待来客,还请您现在另投它处吧。” “果然不出我所料,刘氏兄弟还是被那孙秀逮捕下狱了,不过他们姐妹嫁给了赵王司马伦世子司马荂,而司马荂更是与孙秀不和,很快就会将兄弟两力保出来,而且还会更加提携重用的。” 石寒心里暗中一盘算,只得先放弃投效刘府的想法了,重新返回马车,对石方道:“大总管,走,我们且去投齐王司马冏府上。” 石方不满的问道:“怎么,这刘家府上架子这么大,都不让我们入府?” “不是,昨晚这对刘氏兄弟就被孙秀遣兵锁拿下狱了,现在见不到人,”石寒轻叹一声。 “我们没有必要在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现在早去寻找齐王司马冏的庇护更好。” 石寒自然知道现在齐王司马冏与得势的赵王司马伦刚过双方合作的蜜月期,不久后就会因为权力和资源分配不公的问题互生嫌隙。 司马伦怕他在京城失控,就让他出朝任平东将军、假节,镇守许昌。 而且石寒还知道,等赵王司马伦篡权夺位,齐王司马冏向天下遍发讨逆檄文,联合诸王兴兵进京勤王,并最终杀掉司马伦,复拥晋惠帝复位之后,也会有一朝得势,短暂操纵朝廷一段时间的高光时刻。 自己可以好好抓紧机会,结好此人,或可乘他的势而起。 石方惊呼:“啊,没想到他们兄弟也被那小人孙秀针对了,我们家主(石崇)、潘岳和欧阳建等皆被孙秀所杀,出于挟私报复,难道这两刘姓兄弟也要惨遭孙秀毒手?” “大总官,你别瞎操心,那两兄弟与赵王世子司马荂是郎舅之亲,司马荂会保住他们的,非但不会被加害,很快就会被释放,反而更加得到重用。”石寒耐心地解释道。 齐王司马冏虽然封地在许昌,但是在洛阳却有“驻京办”,置办有自己应召入京期间居住的私邸——高宅大院驻京齐王府。 王府大宅,高门深院,府门两边还有一对巨大的石狮子,两头石狮子内侧都有下马石。 门口悬挂着三尺长牌匾,上面写着“齐王府”三字,字体铁划银勾,气势磅礴。 听说此匾还是先帝晋武帝亲手所书赐下来的,虽然匾额有些褪色,但也遮盖不住字与字之间的光芒,让人顿生一股豪情壮志之感。 整个王府雕檐映日,画栋飞云,整体以青砖绿瓦红墙为主基调,光鲜明艳。 府门两侧挂着两串大红灯笼,随风而动。 齐王府门大敞,打开的门口却是四个王府护卫在举戟笔挺地一丝不苟站岗。 “在下石寒,专程来求见齐王殿下,还麻烦老哥通禀一声!”石寒跨步走上了台阶,来到王府门前,向着四个王府护卫通报道。 “石寒?哪个石寒?有没有与咱家王爷提前预约?”护卫丝毫不客气,果断拒之门外。 “我们家齐王殿下如今随赵王殿下主持朝廷政务,日理万机,日常本身要接待的朝廷中央大员就多了去了,像你这样前来求见的更是多如过江之鲫,谁耐那个烦?”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十七章 王府初露才情 石寒满脸堆笑,从怀里掏出一片金叶赶紧暗中塞了过去:“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老哥们笑纳,四位下值后好去喝杯小酒。” “在下是石崇石府的公子石寒,前来求见齐王殿下,还望通融一下,让我先入府去等待齐王殿下接见。” “石崇?石寒?”四个王府护卫俱是脸上显露震惊之色。 如今石崇被权臣孙秀所杀,石府失势,已经是闹得洛阳满城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京城官员因为畏惧孙秀,只怕人人唯恐避石府之人不及吧。 “这个我们无法作主,让我们先进去通禀一声留守王府管事的荀先生,得到确信之后,才敢让石公子您入府。” 看在石寒送他金叶的份上,那王府护卫赶紧屁颠屁颠地跑进府内通报去了。 而石寒也没有闲着,打个呼啸招呼了一声石方。 石方赶紧跳下马车,从车厢里扛着两只大木箱子,也紧随石寒来到了齐王府门口。 这是两箱满满当当的金银珠宝,价值不下万金,专门来行贿结好齐王司马冏的。 饶是以石方牛高马大,虎背熊腰,全身拥有千斤蛮力。 肩扛这两只大木箱跨上三、四十级台阶,搬上齐王府门前,也是累得够呛。 没过多久,一个保养极好,面白无须,非常儒雅的中年文士在护卫的带领下,精神抖擞地从府门内走了出来。 “你就是原石崇府中的那位石公子?” 中年文士抬头瞥了一眼石寒,内心都忍不住暗赞一声:“好个俊秀的少年公子哥!” “不知先生如何称呼?”石寒与对方对视,不亢不卑地从容问道。 “在下齐王府掾属荀闿。” “啊,原来是荀先生啊,幸会幸会!”石寒自来熟地主动捉住了荀闿双手相握,使劲摇了起来。 “在下石崇的私养子石寒,本来是见不得光,难登大雅之堂的身份,但现在我石府失势,被小人迫害,举步维艰,家主和嫡公子都亡故了,如今我也是不得不担负起石家的责任,硬着头皮出面来硬撑石家场面了。” 石寒突然眼睛一红,哽咽着示弱卖惨起来:“我情非得已,被迫无奈出来寻求齐王殿下庇护,谋条生路,还望荀先生能够体谅小子的难处。” “哦,原来如此!”荀闿一副恍然若悟的样子,又马上伸手指着石寒带过来的两只大木箱问道,“你这是……” “这是小子拿来孝敬齐王殿下的,一点小心思不成敬意!”石寒老实答道。 “嘿嘿嘿,谁不知你石家富可敌国,曾经与国舅王恺斗富都从来没输过,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看来古人诚不欺我!” 荀闿感慨了一句,这才邀请道:“石公子,还请随我入府。” “多谢荀先生引路!”石寒躹躬恭敬致谢。 “我们齐王殿下现在入宫办差当值去了,若要见他从宫中下值回家,只怕有得让你久等。” “只要能见到齐王殿下便好,在下等不等的无所谓,那都是小菜一碟!”石寒连连应诺,和肩头扛着两大木箱的石方,随荀闿进入了齐王府。 进了府,才发现齐王府内到处挂满了排排的成串大红灯笼,而且环境清幽,空气清新淡雅。 里面不说雕梁画栋的建筑物,便是院里都装饰点缀着无数假山奇石,植着一排排的观赏修竹。 从府门内开始,穿过院子,到中庭这一路,左右两排摆着一溜的名贵山茶花。 繁花满枝,簇锦峥嵘,红艳生辉,红似火,白如玉,深为人所喜。 这齐王府虽不似那石崇金谷园金玉满堂,富丽堂皇,金碧辉煌粗俗暴发户气象。 却是高雅淡素,充分体现出了主人家皇族宗室的高贵品位。 一时,荀闿把石寒引进了中厅,分宾主坐定,叫下人献上了香茗。 又随意闲聊了几句后,荀闿便托言有事务在忙,实在脱不开身,便先告罪离去。 石寒一个在中厅坐等有点穷极无聊,便站起身来,朝中厅内外随意打量观看。 透过打开的窗棂,才发现厅外露天的大院天井里也摆满了许多名贵的茶花品种。 看样子,这王府主家好茶花,茶花品相都是高雅品种。 石寒忍俊不禁,也转到了厅外来欣赏这满院的山茶花。 “这株高三尺,是茶花中的一个珍品,有红、白、粉不同花色,花朵结构奇特,由70至130多片花瓣组成六角花冠,塔形层次分明,排列有序,十分美观。” 石寒恰巧来到一株品相俱佳,开着珍稀的粉红茶花的植株面前,喃喃沉吟:“相邻两角花瓣排列大约20轮左右,不过,绝大多数是18轮,因此得名十八学士。” 他刻意站得很直,微闭双眼,背负着手,深吸一口茶花的清香,神情沉醉的模样。 对着花朵品头论足,一系列的动作自然而然展露出来自己儒雅的一面。 “石公子果然博学多才,了不起,这朵正是茶花中的一个极其珍稀的品种——十八学士,也算贵重难得吧,竟被你一眼认辨了出来,果然也是品位高雅之士,令小弟佩服不已!”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鼓掌声,石寒遁声扭头回首一看。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看似十五、六岁,穿着白绸丝,长大袍袖,腰间挂着上等玉佩,一副公子哥打扮的少年,已经快步走进了庭院。 “呵呵,真是了不得,山茶姿色俱佳,潇洒自若,既具松柏之骨,又有桃李之姿,吾常甚爱之。”石寒一看对方身份一般,立即投其所好,又感叹了一句。 接着便向来人遥遥拱手施礼:“恕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哪位殿下驾到,小人这里告罪了。” “这乃是我们齐王殿下次子广阳王名讳冰,石公子,你与我们广阳王殿下年纪仿佛,大家年轻人一起有话说,你们不妨多亲近亲近,叙谈叙谈。”荀闿又出现在了司马冰身后,连忙替石寒介绍起来。 “幸会幸会,原来是广阳王殿下,小人这厢见礼了!”石寒赶紧拱手打招呼。 “石公子,这院子里的花多半都是我闲暇无事时种下的,要不你为眼前此情此景好好抒发一番,也好让我领略一番你的文采。” 石寒作为穿越过来的现代人,并不精通古诗词,现代白话抒情散文诗倒是会一点点。 “那我就在殿下面前献丑了!”石寒欣然应诺。 他自然不能胆怯,正好要在人家面前卖弄,也好得到人家的赏识不是。 像石崇、潘岳、刘琨等这些西晋名士,都自诩文采风流,广为结社论诗,操控社会舆论风向,自号“金谷二十四友”,而名噪一时,为天下所共知。 所以卖弄文学,树立文人雅士的形象,于攀爬向上层社会,进入仕途,是极为有利的,具有巨大的推进作用。 石寒肯定要借机好好表现,这也是他的一个机会,不能不抓住。 于是在庭院里花丛边一边踱步一边吟哦道:“不是所有的鲜花,都盛开在春天; 不是所有的河流,都流向大海。 鲜花盛开在四季,河流奔向八方。 只要热爱, 山海皆可平, 无处不风景。 不是所有的期待,都能如愿以偿; 不是所有的成长,都能一帆风顺; 期待源于内心,成长在于行动。 只要努力, 未来皆可期, 人间值得。” “啪啪啪……” 司马冰立即热烈的鼓起掌来,兴奋地赞叹道:“好好好……好一个‘人间值得’,优美的文字抒发,实则意境高远,富含哲思,令人深省,原来词句还可以这样用?” “这恐怕是石公子你开创先河,开始部分可作诗词开头的抒情衬托,还请石公子为眼前这朵喜爱的花朵正式赋诗一首,”荀闿又出来凑热闹,给石寒出了头痛的大难题。 石寒他作为一个现代人穿越来到古代,哪擅长这些吟诗作赋。 不过好在他有远超古人的,多了近两千余年的人类历史文明见识,小时读书唐诗宋词背得不少,俗话说不会作诗也会吟。 石寒于是拿眼瞅望着面前这株自己颇为喜爱的娇艳花株,马上剽窃一首古诗,来显摆一下自己的文采。 “痛快,那咱们就以这朵美丽的山茶花‘十八学士’作首诗赋好了。”石寒故意清了清嗓子,缓踏两步。 这才抑扬顿挫,装模作样地摇头晃脑念道:“其一:风裁日染开仙囿,百花色死猩血谬。今朝一朵堕阶前,应有看人怨孙秀。” “其二:且借人间二两墨,染山染水染花落。愿还红尘三钱茶,梦生梦死梦繁华。” 石寒极富感情色彩,伸出右手在胸前打开,声情并茂作出抒发状。 “怨孙秀?”司马冰反复念叨回味了一番,这才叹道。 “看来石公子你对如今那小人得势的权臣孙秀也是有多怨念啊,都表达进入了自己的诗词中,恰如其分,恰如其分哪,真是好文采。” “如今我石家家破人亡全拜他所赐,连家宅都被他昨晚遣人暗中纵火一把给焚烧殆尽,只怕是个人都忍受不得他往死里的整蛊逼迫相欺,还请广阳王殿下体谅小人心头的难过之情。”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十八章 齐王出言试探 石寒一番故作感叹之后,接下来马屁功夫不可谓不炉火纯青:“广阳王殿下,您太抬举我了,殿下您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就我这点文采哪敢在您面前显摆,不过是班门弄斧,在您面前丢丑!” “石公子何必太谦,能作出这般充满才情的诗词,足见你满腹诗书,让我不得不高看你一眼呢,”司马冰背负着左手,抬起右手朝石寒竖起了大拇指。 “殿下若有兴致,不若应和一首,让小人也长长见识呗,”石寒大力推崇道。 “那好,就由本王也吟哦一首吧,”司马冰也不尴尬,轻挪大脚,摇头晃脑。 “花瓣初开,朵朵争艳,蕊心吐红,香袭万里……” “好,好,好,好诗……”石寒大声喝彩,故作拍案叫绝。 “蕙草生山北,托身失所依。 植根阴崖侧,夙夜惧危颓。 寒泉浸我根,凄风常徘徊。 三光照八极,独不蒙余晖。 葩叶永凋瘁,凝露不暇晞。 百卉皆含荣,已独失时姿。 比我英芳发,鶗鴂鸣已哀。” 司马冰身后的荀闿赶紧吟了首东汉时繁钦的《咏蕙诗》,替他打马虎眼。 因为荀闿都觉得司马冰太出糗了,实在看不下去。 司马冰知道自己文学造诣水平一般,眼中的阴冷一闪即逝,却故作平静,望着满园鲜花作一脸享受状。 “今日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又身处这百花丛中,真是让人忍不住诗性大发。” 司马冰说完朝石寒挤了挤眼,又邀请道:“石公子,你不如再作诗一首,让我们继续开开眼,如何?” “殿下,小人怎好在你面前再次献丑?”石寒谦逊地摇着头。 司马冰则坚持道:“无妨,我又不妒忌你的才华,你怕什么?” 是啊,像西晋八王之乱这样的乱世,唯讲究的是粗暴武力,争权夺利和逐鹿争霸,哪个有那几许闲情管你文采如何。 再说司马冰以堂堂西晋皇室司马家宗族之尊,也犯不着为了几句诗词,对石寒生出羡慕疾妒恨。 实在一点文学造诣和才情,对比在皇族出身面前,太不值一侃了。 “好,那我就再次献丑了。” 石寒无奈,只得又吟哦道:“其一:景物宜人见自夸,岂怜高韵说红茶。牡丹枉用三春力,开得方知不是花。” “其二:山青一点横云破,挥洒半生功与过。再借世间一壶酒,皆敬过往敌和友。” “啪啪啪……”身后突然又猛烈响起了鼓掌声,又听有人浑厚的嗓音赞道,“好,这诗豪横,绝了。” 当场三人转头去看,只见一个身穿王爷朝服,大约三十多,四十岁不到的中年男子。 面带几分威严霸气,身后还跟着两个高大雄壮的虎卫甲士,一路龙骧虎步地走了过来。 “父王。”司马冰赶紧低头行礼。 “王爷。”荀闿也急忙行礼。 石寒自是更不敢怠慢,赶紧跟着施礼,口中高声唱喏:“齐王殿下在上,小人石寒不揣冒昧,厚着脸皮不请自来打扰……” “停!”司马冏冲石寒急摆手,很直接道。 “本王知道你石府,为赵王麾下权臣孙秀所迫,如今家破人亡,尤其现在金谷园的大火仍在日以继夜熊熊燃烧不绝,你为求苟安,想要寻求我的庇护?” 石寒撇了撇嘴道:“殿下明鉴万里,我石家石崇石伪父子俱遭孙秀杀害,金谷园也遭其暗中遣人纵火烧毁。” “他更是要对我石氏一门赶尽杀绝,如今只留下我这石家私养子,万望殿下看顾则个,救小人一命。” 司马冏见石寒长相俊秀,皮囊俱佳,颜值担当,自带翩翩贵公子气质,又腹有诗书之华,心中还是颇为欣赏的。 两晋遗风,最注重以貌取人,长相俊俏的人,到哪都占有天然优势,受人推崇。 他冲石寒微微点头道:“石公子,我知道,你所忌者孙秀,在我看来却不足为虑,而且我看你颇有文才……” “恩王在上,如蒙不弃,寒愿投效于殿下麾下,以效犬马之劳,”石寒赶紧顿首长揖施礼,掷地有声地接话自请。 他倒也是极会审时度势,察言观色的人,看到司马冏并未反感自己,似动了想要招揽自己的念头,于是赶紧趁热打铁接了话茬。 司马冏点点头,冲石寒做了个请的手势:“好说好说,我们且在中厅坐下,容童子献茶,再慢慢叙话,本王正有几个问题想要征求下你的看法。” “诺!”石寒语气斩钉截铁道。 “但恨寒年幼才疏,有误下问,不胜愧赧。” 一时进了厅中,众人分宾主坐定。 司马冏又客气自谦道:“本王久贯于养尊处优,疏懒成性,蒙石公子枉临,望不弃鄙贱,曲赐教诲。” “寒乃不过一不谙世事的无知小子耳,安敢谈天下事?王爷奈何舍美玉而求顽石乎?”石寒也跟着再次客套了一回。 他知道司马冏想要试探自己的才能,再做招不招揽的决定。 “石公子抱经世奇才,何太谦也?”司马冏开门见山道。 “晋室倾颓,朝廷势微,奸臣窃命,冏不量力,欲力搀狂澜,而智术浅短,迄无善法。惟石公子开其愚而拯其厄,实为万幸!” “现在的朝廷,自赵王司马伦得到孙秀进言筹划,巧施奸计,一石二鸟,除掉太子司马遹和妖后贾南风之后,”石寒微微叹息道。 “实则已经不可一世,悖逆忘典,独揽朝政,威凌天子,完全依照曹操辅佐汉献帝,高祖宣皇帝辅佐曹魏事.....其心可诛,昭然若揭,如今京城三马同槽,倒又似三足鼎立……” 司马冏面露凝重:“石公子的意思是,我们三马同槽,还有办法破司马伦挟天子以令天下的独裁政治?” “不对。”司马冏微微蹙眉,大摇其头。 “如今司马伦势大,据正常人的思维,人人都是趋之若鹜,攀附强者,人心所向。弱者恐难凝聚人心,人心不齐互相猜忌……” 司马冏现在对自己在京城如何立足的问题非常忧心,自己原来被司马伦奸谋利用,替其诛贾皇后之后,司马伦大包大揽,却只封了自己一个游击将军之职。 权力分配之不均,自然是令自己大失所望,心中常怀怨恨...... 如今眼见对方日益势大,自己却苦无是计,感觉都快要被政治边缘化了,对司马伦的怨恨不满更是日甚一日。 石寒知道司马冏现在是把他自己都搞不定的难题摆到自己面前来,进行试探考验一番,毕竟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他倒是想抓住这个机会,以此达到对方高看自己一眼的目的。 “既然把京城眼下局面比作三马同槽,殿下你还不懂吗?”石寒话语内容却是无比的振聋发聩。 “淮南王司马允既已得知赵王司马伦有谋朝篡位之心,又如何肯答应而不思谋划诛杀之计?” “这是二王的决裂之始,就看殿下你怎么选择和谁联合了。” “是使司马伦一家独大,你也最终要被其相继排斥出局或遭过河拆桥,被其吞噬,还是促使形成三足鼎立的微妙局面,长久维持平衡共存关系,都要看殿下你自己的裁决权衡了。” 司马冏心头震惊,这个石公子竟是如此敏锐、如此犀利地剖析了自己在京城洛阳的尴尬处境,和接下来面临的抉择! 要知道,他如今也要面临司马伦为了独裁政治,进行事后清洗,把自己排挤出局的困境。 司马伦掌控着傀儡痴傻的晋惠帝,大权在握,独自决断朝政,和对大臣们的任免! “本王一直苦恼,不知如何破解当前的困局,没想到竟被一个稚子一语道破天机......”司马冏喃喃自语。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困境之中的进退两难选择,或许在外人眼中,早已有了定论,成为定局了吧! “此子年纪轻轻,居然深知我为目下处境而苦恼,就有如此深邃成熟的思想见识,定不简单啊!”司马冏的神情逐渐变得阴沉起来。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十九章 获得赏识吸纳,升八品牧官 司马冏遂问道:“石公子,本王诚心向你请教,眼前本王该要如何选择,才能真正走出这个困局?” 司马冏对待这个问题,确实很认真。 因为他确信司马伦把他利用完后,最终会要把他舍弃。 不管他是否情愿息事宁人,都不以他的意愿为转移,要被御磨杀驴。 “齐王殿下,目前你应该与淮南王司马允联合,一至将矛盾对准赵王司马伦。”石寒慢悠悠地说道。 “这即所谓的三马同槽,三足鼎立局面。如果你仍旧继续依附司马伦,助其势大,先消灭了司马允,那么你的好日子随之也要到头了。” “联合司马允?”司马冏急切抬手抚须沉吟起来道。 “他只怕同样野心非小,一朝得势,迟早会要造反作乱,这一点不需要怀疑。” “这话很对啊。”石寒笑呵呵地说道。 心中却暗道:“大晋灭亡的主要一条原因,正是八部藩王造反导致的。” 顿了顿,石寒又继续补充道:“再说了,欲戴其冠,必承其重。诸藩人人都想王上加白,这是个必然现象,可是真有这个实力的又有谁呢?不过是实力不允许成其野心罢了。” “也对,倘若我有实力,哪还能轮到司马伦挟持皇帝,把持朝政,我不早替代他了?”司马冏皱眉应道。 石寒耐心地侃侃而谈:“不过洛阳和朝廷神器,被诸藩来回争夺折腾,早已糜烂,其势衰微,就好比一个玩具,被家里几个孩子反复争抢,早就抢坏了,谁都玩不成了,所争的不过是个虚而不实的空名头罢了。” “而且被推到风口浪尖,遭人眼红,成为众矢之的,受诸藩轮番相攻,结果都早已注定,倘若尚执迷不悟,在被诸藩地方武装实力的轮番车轮战面前,也只是螳臂当车罢了,任何一个潘王仅凭强据千疮百孔的洛阳如何抵挡得住?” “所以不要这个虚名头也罢,还不如好好返回自己的封国去默头努力耕耘和发展,冷眼旁观别人的表演,保存积蓄自己的实力,不断地扩张壮大,只要等到时机成熟了,自然而然出来收拾整个烂摊子。” 司马冏捋着额下短髯默然无言,半晌方才不甘地问道:“难道叫我现在就主动退出洛阳的权力之争漩涡?我为此已经付出了这么多,实在不甘心啊。” 石寒淡淡地道:“此时尚在八王之乱的第二阶段伊始,殿下您时下正身在洛阳,不妨好好利用这个机会,树立自己的光辉高大形象,俘获人心,并为自己多捞取点实际的政治声望和资本。” “具体要我怎么做?”司马冏又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石寒很认真地望着司马冏,半晌缓缓道:“司马伦现在在京城坐成一家独大之势,最终野心膨胀,一定会篡位,将导致诸潘讨伐,要一乱到底,洛阳和长安两京会成为天下最大的是非之地,再次上演为董卓和西凉军之乱故事,终将在诸藩轮番相攻中沦为一片焦土和废墟。” “这要将大晋的国运都直接干没了。齐王殿下,你应当及早抽身,激流勇退,不要被卷进这场是非中被彻底淹没了!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将来以有用之身,待时而动,乘势再起,恰好出来收拾旧山河,必能笑到最后!” 一旁在坐作陪,默默听着两人谈话的荀闿,正用手不自觉地撑着面前案桌,听到石寒这句“危言耸听”的话时,紧紧地蹙起了眉头。 先抽身而退,留待有用之身,保存实力,等待时机,蓄势到最后出来天下逐鹿,收拾残局上。 俗话说,枪打出头鸟,这从过往历朝历代朝代更迭的历史动荡来看,都是安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带头造反作乱的,总不会有好下场,都会沦为最先牺牲的炮灰。 确实就像是石寒所说的那样,要在地方任上勤政图治,爱民养士,蓄养大势。 等待时机,最终出来渔翁得利,笑到最后,一统天地。 首先,藩王造反篡夺大位的事实,无论扯什么名头,无论再怎么粉饰,名声都不会好,而且会成为众矢之的。 司马冏也没有摆烂到底的打算,相反他也想要达到权力的巅峰,挟持傻皇帝,操纵整个朝堂。 就像曹操,就像司马懿,而非像本朝权臣杨骏和贾后弄权一样,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好,石公子,你的观点及建言非常好,叫本王突然有一种茅塞顿开之感,”司马冏佯装欣慰的感慨。 石寒的表现不错,不管被不被采纳,他的一番言论总算获得了齐王司马冏的赞赏和认可。 突然话锋一转,司马冏直接向石寒发出来邀请道:“难得你年纪轻轻,思虑已是如此成熟高明,果然是有志不在年高,英雄出少年,古有甘罗十二岁成为宰相,今有石公子你这样的青年才俊足夸智囊之贤,不如你直接搬到本王府上来,先做本王的幕僚吧,本王当日夜拱听明诲。” “多谢恩王器重和赏识,不过我担当王府幕僚之一,实在难以发挥我作为恩王您麾下亲信的最大充分作用,”石寒立即摇头谢绝道。 司马冏闻石寒果断拒绝自己的邀请,脸上立时变色,不善的冷声问道:“哼,那你意若何?” “恩王误会我了,且听我把话说完!”石寒马上解释道。 “我在洛阳城外犹有一处私家庄园,正在秘密训练九百死士,一旦恩王你在洛阳城中事发,我在外恰好可以率领众死士,作为恩王你在外的暗中强援,这才是我能替恩王您发挥最大效用之处。” “啊,你还有洛阳城外私家庄园,训练诸多死士?”司马冏一声惊呼,似乎难以置信。 要知道他自己在洛阳的王府中都没有培养这么多的死士私人武装,叫他如何能不对石寒刮目相看。 司马炎在位时推行了封国领兵制:将所封的藩国分三等,大国置上、中、下三军,共5000人;中国置上、下二军,共3000人;小国置一军,1500人。 如果藩王留京,不就藩,则藩国只允许百十个守土军士,而在京的日常私人护卫武装则是有严格限制的。 如果招收坐拥太多死士,难脱拥兵自重谋反的嫌疑,是要遭受朝廷和当权派猜忌的。 所以留京的藩王私兵并不多,就像淮南王司马允这样典型的个例,他所拥有的也不过只有七百余淮南侠客死士,这还是他在地方经营多年才慢慢收服聚拢的。 而到司马乂诛杀当政独裁的司马冏时,竟然只有一百多个亲兵死士。 由此可见,在京的藩王手中并没有多少实打实的私人武装。 而石寒竟然能私养九百死士,这是一股多么强横的大势,力量之可观,难怪连司马冏都要闻言感慨。 “这大出本王的预料啊,没想到,石寒,你还会操练兵马,训练死士,有大将之才,文武双全啊。” “恩王谬赞了,小子不过不甘于任人摆布追迫,想要最后努力做一番垂死挣扎,愿能最终逃过一劫罢了!” “哪里话,能蓄养死士,可见你也是一位胸中素怀大志之人,”司马冏赞叹道。 不过马上又任命道:“石寒,本王就暂且任命你为本王府中八品牧官吧,以后你就是属于本王的亲信心腹了。” 最后又信誓旦旦,拍胸脯担保:“那什么奸人孙秀,只要有本王在,那就绝不容许他再继续迫害你,你大可不必担心。” “多谢恩王封赏,臣万死难报恩王知遇之恩于万一!”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二十章 行贿巴结,更进一步阿附 本就一心想要获取西晋官方任免的官职,从此正式步入仕途,进入士族的行列,开启一个远大光明的前途。 石寒此行目的算是达到了,虽然只是个八品小吏,但好歹也是官。 有了官身不但可免除一切赋税摇役,还可以明正言顺的开府建牙,私养一大批的家人和农户。 更有了将来获得官途上提拔升迁重用的机会,这已是九品中正制中正式入流的流官,进入了朝廷官员任免的铣选之列。 从此真正开启士庶之别,完全是不一样的天地和人生,有了这层身份大有可为。 “嗯,石寒,你好好安心于私家庄园中秘密训练死士,日后本王在关键时候定然会要借重你的力量。” 司马冏又立即安抚表态:“至于武器钱粮装备……若有任何需要,你只管向本王开口,本王自当竭尽所能支应赞助你。” “微臣正有许多困难,需要恩王助我,微臣手中缺乏正规制式铠甲和环首大刀,戈戟枪矛等武器装备众死士,望恩王可以接济我各一千套,则可暂解燃眉之急。” 石寒也不客气,能多捞好处则捞之,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下家店了,一下子就提出来了自己的索求。 “好,我尽量给你想办法,一定帮你筹集齐备!”司马冏爽利的一口应承了。 石寒向着厅外举手拍了两巴掌,就见石方肩扛两只大木箱沉稳地走了进来,然后稳稳当当地将两只大木箱摆放到了厅中。 随即,他复又踅身走出厅外,待立到了厅门外。 石寒则起身走到了两只大木箱前,一一打开了两只大木箱。 一只大木箱里就见两支三、四尺高,颜色艳红的大珊瑚树,枝条饱满,造型优美,品相璀璨莹润夺目,一看就是珊瑚树极品,极其贵重,价值连城。 西晋时期石崇与王恺比富的故事家喻户晓,两人攀比的其中一样珍宝就是珊瑚。 虽然王恺因为是晋武帝司马炎的舅舅,得到司马炎的帮助,拿出了一件世所罕见的高二尺的珊瑚树。 但石崇以铁如意击碎,随之搬出了三、四尺高的珊瑚树。 如此,石崇赢下了这场珊瑚炫富竞赛。 唯一能跟他稍微比一下的是500年前的南越王赵佗,他曾给西汉宫廷贡献的珊瑚树。 “高一丈二尺,一本三柯”,这应该是三棵高约四尺的珊瑚树接在一块儿形成的,高四尺的珊瑚已经极珍贵了。 此时,石寒所拿出来的珊瑚树正是那石崇收藏的,现在不过是借花献佛,以此重宝贿赂巴结讨好司马冏。 另一个大木箱中则是各种名贵的珠宝玉石,满满当当的一大箱,看得人眼花缭乱。 尤其一颗鸡蛋般大小的绿意盈盈,光灿灿的大夜明珠更是无价之宝。 这自然都是昨晚众人从失火的金谷园中抢出来的财物,便是那两株珊瑚树价值就根本无法估量,有价无市啊。 “多蒙恩王看顾收录,并委以重用,下官无以为报,小小意思难入王爷法眼,还望恩王不以鄙薄,不要嫌弃。”石寒又赶紧向司马冏施礼,谦卑地示好。 这些财物其实都是奢侈品,毫无实用价值,真正到了关键时候,百无一用。 既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水喝,反而诱惑人起歹念,陷自己于怀璧其罪。 所以石寒很是想得通,知道做人不能太贪心了。 此时拿来取悦王公大臣,谋求自身的前途,正是物尽其用之时。 而且是好钢用在刀刃上,真正体现其作用和威力之时。 否则这些东西留着也是浪费资源,而且还不能直接作为流通货币,用于购买其它物品,远不及金银和铜钱实用。 这些东西现在用于行贿,正是变现的最好用途。 “石寒,你以后是本王心腹,本王要借重你的地方还很多,都没有拿什么来赏赐你,以换取你的忠诚,岂能反过来索要你的财物呢?” 司马冏连连摆手,假意推辞道:“你且都拿回去,用来培养死士的开销和赏赐,本王好歹也是朝廷宗室亲王,平时真的不缺这些玩意儿。” “恩王是嫌弃小人寒碜,看不起小人这点小玩意儿嘛?小人真的是无地自容,”石寒立即坚持道。 “这些都是小人那已亡故劣父搜刮来的不义之财,孝敬恩王正是应该的,也算是以赎前罪,物尽其用。倘若留在小子手里,小子还没有这份福德消受,不过是自折福寿,恳请恩王勉为其难收下罢,万勿推辞。” “好吧,那就谢谢你的一番心意,实在太贵重了,日后本王多给予你钱粮武器,以及职事升迁上的暗中便利、支持和照顾,一定也不会让你吃亏的。” 看到石寒“懂事”,司马冏内心也是十分欣慰,收下石寒的礼物之后,投桃报李,也同时做出了郑重承诺。 石寒赶紧卖乖致谢:“多谢恩王厚意,感激不尽!” 对于石寒来说,这就是物有所值了,他一点都不留恋这些华而不实的奢侈品。 乱世官职地位,钱粮武器,蓄养私兵武士……这些才是真正可用来保命,最适用的。 “好了,石寒,你就随本王一起用了夕食之后,我们再一起乘着夜色,暗中秘密去登门拜见淮南王司马允,先进行试探接洽,然后再徐图别后之计。” 司马冏顿时对石寒感官大佳,现在这样一安排下来,还真是要拿他当亲信心腹对待的架势。 石寒自然也是乐见其成,见菜下碟,很知进退,懂味的一个人。 他本身就是打定着主意要投靠依附王公大臣,进行政治投机,走捷径快速步入士途,并获得相应的地位和官职。 只要有了官身从此算是正式开启开挂和传奇的人生,现在初步计划算是异乎寻常的顺利。 万事开头难,有重宝在前头开道,看起来也不是很难嘛。 冒充石崇私生子的世族身份固然起了敲门砖的作用,他本身的才能见识和贿赂重礼也是快速打开开局的一个重要原因。 不过京官多如牛毛,大家拥挤在一起,可供分配的资源实在太有限。 多半就是空有头衔却无实权的荣誉养老性质的官职。 所以,他的下一步计划,是要想方设法下放到地方上去掌实权,哪怕就只是管理一个百里小县,那也是自己实打实当土皇帝的一块地盘啊。 尤其是,那样也足够让自己供养起来一支数千上万人的精锐部队,而且完全当家作主,一切自己说了算。 那才是自己获得实权,真正人生起飞的开始。 所谓万事开头难,一般人发展不起来,永远置身于现实困境泥潭之中,其根本原因,主要就是积攒或者赚取不到关键的第一桶金。 像石寒这样有现成的石崇生前搜刮的财富拿来就用,已经是好处占尽,占足了天然的优势。 再加上他熟知历史,“先知先觉”者的身份,凭着见识才能,只要有了这西晋一朝政治资本的第一桶金。 自然就可以利滚利,快速发展,滚雪球一样,无限扩张自己的事业。 “恩王,到夕食还有一段不算短的时间,我且先到城中马市去看看,看能不能多购买几匹好马用于赏赐和装备部下,”石寒倒不想闲坐浪费时间,于是又请求辞出。 “您是知道的,我们现在要多培养死士,马匹作为最重要的交通工具,也是万不能或缺的。” “嗯,你且先去吧,省得干坐在我这里拘谨,”司马冏倒是能体谅年轻人活泼好动,久坐不住,遂连忙答应了石寒的请求。 石寒千恩万谢,带了石方出来齐王府。 “从今以后,我是不是该要叫你石牧官了呢?”才出来齐王府,那石方似乎早就憋坏了,不吐不快,对着石寒就是一通该死的抱怨。 “大总管,你也不必忌妒,更无须抱怨,我这也不过是为了助你将来成就大业奠定基础,总要有人抛头露面,冲锋陷阵打头阵在前,”石寒丝毫不心虚的假意道。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二十一章 胡人马贩引导东城马市 石方露怯叹息:“你现如今冒充石崇私生子的身份,又以价值连城的金珠珍玩结好齐王司马冏,获得齐王的封赏,官封齐王府八品牧官,从此就是官家之身,而我还是一文不名的白身啊!” “你想想,我们不创造机会,凭什么能以白身召集人手,打开刚开始的发迹困局呢?”石寒双眸一凝,脸颔薄霜,隐隐透着威严道。 “官身本就是老百姓自然而然一致看齐的聚焦点,也是号召天下最好的凭证和资本,足可一呼百应。” 石方依旧不满地嘟囔道:“那你为什么不借助取得齐王殿下赏识的机会,顺便为我也谋个官身?” “暂时没必要,知道么?”石寒巧言令色地安抚。 “所谓升官发财,官职可是稀缺资源,令所有人穷极一生追求的终极目标,毫无例外,可不是臭大街的烂白菜,一时之间怎好向齐王殿下接二连三强求呢?” 石方仍不死心问道:“不要故意找借口吧?凭我的武力,难道充个王府护卫队长、典计,或者伯督之类的小武官都不成吗?” “我们现在是同穿一条裤子,我的就是你的。”石寒理所当然的答道。 “等日后,我把你举荐到淮南王府中,让你充个恰如其份的武职,一定会令你满意的。” “淮南王府……”石方大为疑惑不解。 石寒继续忽悠道:“这是鸡蛋不同框的道理,免得砸了一框,就把鸡蛋全打了,放在两个框,砸了你、我其中一只,总之还能留下来一只,这也是三国时期诸葛亮家里三兄弟,各投魏、蜀、吴一方的原因,不管最后哪一方获胜,统一天下,总能保全家族,并延续,甚至兴旺发达下来。” 石方信服了,低头沉吟道:“诸葛家嘛?好像是这个理……” 石寒最后又安抚着假意道:“你暂时不好出头露面,那只管先蛰伏着,等我们将来有机会申请下放地方上任职,到那时我们有了自己的地盘之后,我就公开尊你为主,打上你的旗号,我们开始正式割据打天下。” 两人出来齐王府,正通过皇城上东门,上东门是群臣入宫的宫门。 皇城十二门,基本上沿用东汉旧城门,略作修葺,门名称有些变化。 曹魏时,唯改汉平城门为平昌门。 西晋时,东垣三门,由北向南依次为:建春门(汉上东门)、东阳门(汉中东门)、清明门(汉耗门); 南垣四门,由东向西依次为:开阳门、平昌门(汉平城门)、宣阳门、津阳门; 西垣三门,由南向北依次为:广阳门,西明门(汉雍门)、阊阉门(汉上西门); 北垣二门,西大夏门(汉夏门)、东广莫门(汉谷门)。 城门有楼为两层,每座城门有三条通道,中间为御道,两边为平民百姓的走道,左入右出,不得相逢。 御道两旁筑土墙,高四尺,公卿百官可以走中间的御道。 此时,石寒恰好却正见一名胡人青年,背靠上东门,高声叫卖马匹。 此人声色异常,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高鼻深目,满脸虬髯,一看便知是羯族胡人。 而且顾盼举止之间,颇有成王败寇的大气魄。 这是看人初印象的一种直觉,往往特别准。 石寒顿时感觉这名胡人青年不简单,于是多存了一份好奇的心思,饶有兴趣的走上前去。 “你卖马,哪出产的马,马在哪?可否带我们先看看你要出售的马匹?”石寒连忙装模作样地上前询问。 “这位公子爷,我们是从并州贩马来洛阳出售的马商,出售的都是北方边地凶奴或者鲜卑战马,包保都让您满意。” 这位青年马贩一头说着一头就引了石寒、石方二人转向马市方向:“还请随小人来,我们的马匹都拴在马市叫卖。” 石方鲁莽地喝问道:“你出售的马匹都放在马市,自个却跑来宫门瞎转悠干嘛?” “这位爷,小人是见出入皇城上东门的都是王公大臣,非富即贵,特来此处叫卖推销兜售,因为宝马无阶啊,只期盼他们识货,能爽利买去几匹中个头彩。”贩马胡人青年赶紧解释道。 石寒跟随在石勒身后,又亲善地问道:“我看小哥你相貌特征,好像是位羯族胡人青年吧,可否赐教尊姓大名?” “不劳公子动问,小人叫?勒,或者匐勒,惭愧,贱名难入公子法耳,”胡汉混杂已久,石勒汉话说得不错,老实地回答起来。 “?勒,或匐勒?这不就是后来建立后赵的羯族胡人皇帝石勒吗?他被当作奴隶贩卖到了山东,结识了牧马人汲桑,才被汲桑替他改名为石勒,后又被汲桑带去一起投奔镇守邺城的成都王司马颖部将公师藩。” 石寒心中满是惊喜,暗暗思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没一会儿,三人转到了城东马市中。 随着经济的繁荣,洛阳城东设马市,在城南设羊市,市场早放晚收,均有定时。 马市所处位置比较偏僻,但有着比较开扬的场地,市街两边搭建了低矮的马棚,可供马商们暂时将马匹关押看守。 这里卫生状况极差,地面上拉满了马粪,臭气熏天,却不见有人前来及时打理。 这也是由于卫生条件限制,马市设置比较偏僻的重要原因。 场中贩买马匹的商贩和购买马匹的顾客有不少,许多马匹都饿得瘦骨嶙峋的,多数都是劣马,难见一匹像样的良驹。 石寒见到这里不但贩卖马匹,还有随马匹一同出售的胡人奴隶,也同样都是饿得一脸菜色,蓬首垢面,浑身脏兮兮的。 石勒带石寒和石方终于转到了一个售马棚,这里有一支二十余人的贩马商队。 他们出售十多匹北方匈奴战马,还有一、二十个显得境遇极其糟糕,惨兮兮地胡人奴隶。 这些胡人奴隶人人衣不蔽体,面黄肌瘦,像霜打蔫了的秋草一样。 “东家,这位贵公子要来收购我们的马匹,还请与他详细商谈售价,”石勒走到马队为首模样的人面前,点头哈腰恭敬说道。 那马贩首领立即天花乱坠的介绍起来:“公子要买马,不知要买几匹?我们出售的都是上好战马,毛发亮丽,膘肥体壮,耐力俱佳……” “好说好说,不知兄台贵姓?”石寒却云淡风轻的摆摆手,拉家常似的反问道。 “劳公子动问,本人是东嬴公司马腾手下将军郭阳,这位是我党弟郭敬,犬子郭时。” 郭阳真诚地回答道:“我们三叔伯侄是奉东赢公之命,将军中战马送来洛阳售卖的,一齐出售的还有从并州边地抓捕过来的这帮胡人奴隶。” 原来并州发生饥荒,社会动荡不安,石勒与一同做佃客的胡人逃亡走散,就从雁门回来投奔宁驱。 北泽都尉刘监想要捆绑他去卖掉,宁驱将石勒藏起来才幸免于难。 石勒又偷偷地投奔了纳降都尉李川,途中遇见同乡人郭敬,流着泪叩头诉说饥饿和寒冷。 郭敬便将所带的货物卖掉,给他买东西吃,并赠予一些衣服。 石勒对郭敬说:“现在大闹饥荒,不能老这样守着穷困。众胡人饿得非常厉害,应该引诱他们到冀州(河北中、南部及山东西端与河南北端)或司隶去求食,乘机将他们抓起来卖掉,这样,就可以两全其美。”郭敬非常赞同。 当时,正碰上建威将军阎粹劝说并州刺史、东嬴公司马腾抓胡人到山东,司隶出卖以充军饷。 司马腾派将军郭阳、张隆劫掠众胡人打算送到冀州、司隶,两个胡人用一个大枷枷住,驱向山东(太行山以东一带)、司州出卖。 石勒也在被劫掠的胡人当中,并多次被张隆殴打、侮辱。 郭敬先前将石勒托付给族兄郭阳、侄子郭时,石勒常得二人庇护、周济,在路上并未吃大苦。 不久,郭阳和张隆分道扬镳,张隆带了一大批胡人奴隶去了山东。 石勒就随郭阳、郭敬和郭时叔侄三人贩卖马匹和奴隶,来到了京城洛阳。 “原来是郭将军,幸会幸会!”石寒连连抱拳施礼道。 郭阳等人见石寒生得细皮嫩肉的,打扮富贵,气宇不凡,一看就是豪门世家大族出身的富贵公子哥,哪敢怠慢这个财神爷。 “郭某大老粗一个,愧不敢当公子礼遇周全,不知公子欲购战马几何?”郭阳连称不敢,迫不及待问道。 “好说好说,我都要了,”石寒大手一挥,方显财大气粗。 “还有这批奴隶,我也一并都收留了,给我去养马或者打杂,包括这位?勒,你开个价!” “啊,公子真是豪爽,”郭阳没想到石寒胃口这么大,先是一惊,后又是满面喜色。 他眼珠一转,仔细一琢磨掂量,终于缓缓向石寒伸出了两根手指头:“这个数!” “两百贯?”石寒身后的石方惊问道。 郭阳急忙摆手争辩道:“不不不……两百贯就买下我十几匹良驹宝马和这二十余个胡人奴隶,那我不得亏死。”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二十二章 赎石勒奴隶身 “为何?”石方有些不理解,“不就是十几匹马,二十余个流民乞丐吗?” “这些奴隶虽不怎么值钱,但这边可都是最好的匈奴战马,任何一匹都价值80贯以上,如果真想要拿下,那就是——” 郭阳丝毫不让,据理力争:“得加钱!” “别这么心黑,太贪了,见好就收罢!不就这十几匹马而已?”石方显然没听明白,不以为意地说道。 郭阳挥起手,停滞在了半空中,有些急眼:“万万没有两百贯就出售十几匹宝马和二十余个胡人奴隶的道理,实在没有这样压价的,两千贯还差不多!”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寂静无声,仿佛掉根针下来都能听得清楚。 石方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觉得自己被鄙视了。 石寒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真要两千贯?你这是汗血宝马,还是著名的大宛纯种良驹?价值八十贯的战马已经是顶天了。” 石寒最后大摇其头地补充:“就你这十几匹品相普通,速度耐力一般的匈奴矮血马,再加上饿成这瘦不拉叽的皮包骨,我看就每匹二十贯都未必有人要。” “公子,确实如你所言,两千贯是有点离谱了,但是倘若两百贯就轻易出手了,又委实太少了些,”这时候一旁的郭敬走上来道。 “商品交易税收太重了,我们也是苦不堪言,真如此血亏甩卖,拿着两百贯也回去交不了差啊。” “好歹咱们取个折中的办法,一千贯成交!公子,我知道你有购马的刚需,我们也急于脱手马匹和奴隶,否则每天在此拖延耗费,日复一日,人马住宿嚼吃,我们都有些不堪负担。” 西晋重农抑商,打击商人最直接的做法就是重税。 凡货卖奴婢、马牛、田宅等等,有文券,率钱一万,输估四百入官,卖者三百,买者一百; 无文券者,随物所堪,亦百分收四,由此来抑制商品交易。 同时通过严重的人身侮辱来限制人们经商,西晋朝廷规定:“侩卖者,皆当着巾白帖额,题所侩者卖者姓名,一足着白履,一足着黑履。” 所以,如果不是不得已,实在是并州闹饥荒,谁愿意出来行商售货交易。 石方沉吟片刻,忽然眼睛一亮,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你们这马匹和奴隶估计不是遇到我们,想要脱手都很困难,既然好不容易遇到我们这两个顾主,你们非旦不谢天谢地,却还要寸步不让!” 郭阳、郭敬一时无语,却不知该怎么争辩才好。 因为石方说的基本是实情,这些胡人奴隶几乎不怎么值当,反而每日要消耗大量粮食,很少有人愿意接盘。 而这些匈奴战马也不是什么品格很高的宝马良驹,有钱人又看不上,没钱的买了回去顶多作为粗使力气。 再好一点的就是买去作为军营之中战马,配给军卒打仗使用,也就讲究它们的一个实用性。 “一千贯已经是最后的底价了,再低我们就血亏了,尚乞公子见谅。”郭阳头摇得像拔浪鼓,马上接话道。 “郭将军,不如这样吧,我出500贯,将匈奴战马和匐勒一并购买了,让匐勒给我去养马。” 石寒最后开价道:“至于其余的这二十余个奴隶,我真用不着,根本不需要。” “这……”郭阳和郭敬面面相觑,十分为难。 郭阳终于还是妥协了:“公子,这群奴隶不搭着马匹一起出售,单独售卖真的就难以脱手了,我看不如这样吧,我们就退一步,就作八百贯,一并兜售甩卖给公子您。” “600贯,这是我愿开出的最高价了,你们看着办!”石寒最后一口咬定。 石寒其实非常看重石勒,知道这是个极其难得的军事统帅,独当一面,能堪大用的人才,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只石勒一人在石寒心目中就不止值价两千贯。 但是其他人不知道啊,他们又不是穿越者,根本不能预知未来事,哪有真把奴隶身份的石勒当回事的。 所以石寒也是故意狠心压价,对这群奴隶当作不屑一顾的样子。 “公子,你是大富大贵之人,八百贯钱对于您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啥都不是,而对于我们这些普通人来说,却就是大半年的收入着落,够我们吃喝拉撒,得活大半年的了。” 郭敬毕竟是专业的贩马人,立即哭丧着脸苦苦哀求起来:“你就行行好,当是拿这八百贯给我们打个赏,行个善。” 石寒原本就要收购马匹,现在自打撞到石勒,他现在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最后装作左右为难,一阵吱吱唔唔,犹豫之后,终于还是缓缓点头答应了下来。 而郭阳、郭敬终于等来了石寒的点头认可,如蒙大赦一般,都感觉瞬间松了口气。 “方大总管,给钱交易,我们已经在外耽搁够久,恰好也要返回王府了。”石寒抬首看了眼天色,赶紧回头吩咐石方。 石方点点头,赶紧从背上取下来了包裹,打开包裹,里面都是一定定硕大的金元宝,爽利支付了价值八百贯的金锭。 其实古人所指的金其实并非真正的金子,而是代指铜钱,比喻皇帝赏赐下来一万金,十万金,其实就是代指一万铜钱、十万铜钱。 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桩交易就算顺利达成了。 从此以后,石勒就是属于石寒的私人奴隶,个人财产了。 这是现在他一笔很划算的买卖,很大的成就。 双方交易完成,石寒和石方带着石勒和二十余个胡人奴隶,牵上十几匹战马立即出来马市,一路浩浩荡荡返往齐王府。 等到了齐王府,先将马匹寄养在王府马厩,随同王府马匹一起先安排草料喂养。 至于众奴隶则由石方带领着,随王府下人安排在下人们的住处。 先进行清洗收拾,每个人都换了身像样的家丁仆从衣服,又安排了吃食让他们先饱餐一顿,且都在王府休息等候。 石寒则随齐王司马冏在中厅,又由司马冰、荀闿等作陪,实行贵族分餐制,各据一张案桌,老神在在地参加王府正规待客宴。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二十三章 夤夜造访淮南王 很明显,石寒除了本身才干、认知和谋略能力打动了司马冏,还有送上的贿赂孝敬,也让司马冏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刮目相看。 已经把他当作了自己人,对他礼遇有加,视如腹心。 随着宴席的进行,渐渐天色黑了下来,又直到饮宴结束,早已入夜深沉。 众人随同齐王略作休憩,然后就精心收拾打扮停当,开始准备车驾,趁着夜色前去拜访淮南王司马允。 淮南王府和齐王府同样紧挨皇城,相隔不算远。 宫城以南有冰室、凌云台、凤凰楼、将军府和崇文观,淮南王府紧紧毗邻凌云台旧址,巧妙倚借了凌云台原来遗址之地势,重新建筑起来。 凌云台是魏文帝黄初二年(221)年所建,造型艺术颇具特色,就连所用木材轻重,都要事先过秤。 台总高二十八丈、上壁方十三丈,高九丈,楼方四丈,高五丈,梁距的十三点五七丈,因其结构精巧,可以随风摇曳。 凌云台上有明光殿,高八尺,累墙作道,通至台上。 登台可尽观城中景物,南望少室山,可极目山岳之秀美。 魏明帝时准备登台,因见其左右摇晃,害怕倾倒,就命工匠用大木扶持。 哪知楼台随即轰然倒塌,时人疑为建造者别具匠心所致。 为避免声势动静闹得太大,惹外人注意,司马冏轻装简行,只让手下亲兵驾了一辆极普通的马车。 带着石寒,很快暗中抵达淮南王府门前,深夜叩开了淮南王府大门。 却说当前赵王司马伦朝政大权独揽,早欲废帝自立。 司马允发觉到了司马伦的野心后,就声称有病不去上朝,秘密豢养死士,在国都洛阳发起了铲除司马伦的行动。 淮南王司马允是晋武帝司马炎的第九个儿子,晋惠帝司马衷的弟弟,赵王司马伦的侄孙。 司马允在当时也有极强的号召力,晋惠帝皇后贾南风杀掉皇太子司马遹后,就有很多人建议让司马允当皇太弟,让他做晋惠帝的继承人。 只不过,司马伦杀掉贾南风夺权后,他自己想当皇帝,就没再提这茬了。 而且司马伦还立了司马遹的三岁儿子司马臧为皇太孙,只是给司马允加官进爵,安抚而已。 司马允当皇帝幻想破灭,自然是不服气的,打着维护晋惠帝司马衷的口号,仍然妄图一搏。 他号召力不仅仅是在朝堂和民间,还包括部分宫廷护卫,史书有载“允性沈毅,宿卫将士皆敬服之。” 这就让他有了一定的颠覆朝堂上现任政权,发动宫廷政变的能力。 司马允和司马伦互相防备,司马伦知道司马允是个威胁,司马允知道司马伦想谋朝篡位,也想干掉自己。 两人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司马伦想篡位,就必须要解决掉司马允。 司马允想保住自己,也想保住晋惠帝,就必须要跟司马伦对着干。 司马伦因为很畏惧司马允,就转任他为太尉,表面优待尊崇他,实际上是为了夺去他在中央禁军中宿卫宫城的中护军兵权。 司马允当前正在称病不接受任命,也不愿去上朝,正在极其无奈被动地与司马伦暗中冷战对抗。 对于司马允来说,能保住晋惠帝,自己就真有可能取代那个三岁的皇太孙,并当上皇太弟,最后名正言顺当上皇帝的可能。 双方在淮南王府会客大殿中分宾主坐定,司马允先开口道:“堂兄深夜来见我这个弟弟,真是令弟弟我诚惶诚恐。” “兄弟。”司马冏仔细打量司马允一番。 点头示意道:”你如今似乎心事重重啊,可是有什么日常为难之处?” 司马允泛起满脸苦笑,嗫嚅道:“须知我如今正被独揽朝政,春风得意,不可一世的赵王司马伦那老小子所忌,人人怕招惹是非,是对我避之唯恐不及,刻意孤立我,独有堂兄你竟不避嫌,深夜前来造访,这令我很感动。” “兄弟,你是担心赵王孤立针对你,所以才心神不宁,六神无主?”司马冏旋即笑问道。 “唉……”司马允喟然一声长叹,一切尽在不言中。 司马冏宽解并即兴提议道:“你这淮南王府背靠邙山,院后有飞天桥越过城墙,直跨山巅,可登山饱览满山秀美风景,不如我陪兄弟你去高处吹吹风,散散心。” “也好。” 淮南王府位于洛阳宫城南,依托邙山之势,巧借凌云台原址而建。 邙山虽不高,海拔300米左右,为黄土丘陵地。 但土厚水低,枕山登水,宜于殡葬安冢的风水宝地。 所以是历代帝王贵胄、显赫人物都趋之若鹜的葬地,汇集古代墓葬数十万座,素有“生居苏杭,死葬北邙”之说。 淮南王府建造得非常巧妙,巧妙依托原有凌云台遗址之地利,于后院中造有一座飞虹登天桥。 直接越过府中后院和洛阳城墙,可登临邙山之上。 飞云桥连接邙山上,有王府特建的封闭观光长道和山顶凉亭,专供王府中有体面的人登山远眺。 并能远眺洛阳满城风光,而远眺的最佳时间是傍晚,因此“邙山晚眺”被列为洛阳八大景之一。 可惜现在是深夜,淮南王府下人仆从们挑着一排大灯笼,引导二王上了山顶观光亭。 山顶观光亭石桌两边石凳上,淮南王司马允与齐王司马冏对坐。 石寒等众多随行人员则低眉顺目地垂手待立在侧,一个淮南王府美婢正站立石桌旁,神情悠然地煮着茶。 石桌上摆放着一整套的精美陶瓷茶道用具,茶壶里几近沸腾的茶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婢女轻轻提起茶壶,将滚烫的清澈汤水注入几乎装有半罐子茶叶的茶罐中。 这个茶可是要一遍、二遍、三遍……反复冲泡,才能品尝出各种不同的回甘余味。 “这茶乃今春所新采摘的古茶树冠顶上头茬嫩叶,统共就出了二两余,由少女采摘时含于舌底,然后贴肉以体温烘培而成,乃是人间难得享受的极品,极为珍贵稀有。” 看到美婢将茶罐中的茶水泡透之后,用勺子舀了倒入杯中,司马允将热气腾腾的茶盅推给司马冏。 司马冏端起杯子,嗅了嗅清冽的茶香,赞叹道:“果真茶香扑鼻,绝妙好茶!” 紧接着,他浅啜了一口。 感觉茶香在口腔中味蕾炸开,弥漫开浓郁的芬芳,回味无穷,忍不住连喝三、四口。 待他放下茶杯后,只见茶水已被一饮而尽。 司马允微微颔首,笑问道:“堂兄,觉得还可以吧?” 司马冏点头道:“确实不错,真是又一次长见识开眼界了,回甘无穷,意犹未尽啊。” 他又不可思议地摇着头道:“没想到啊,就这普普通通的喝茶都能喝出这种高级享受的品味范儿来。” 说罢,司马冏就将今天石寒拜见时所说的,让他与司马允暗中联结,合力共抗司马伦的计划和盘托出。 所谓三足鼎立,联“吴”抗“曹”,这是二王眼前的必然趋式,也是唯一出路。 听完司马冏所说,只见面色蜡黄形如病虎的司马允,双眼一睁,眼神中便是杀机毕露。 “有你主动联合我,暗中相助,兄弟我这心里总算是踏实多了,”司马允望向司马冏,显现满面欣喜。 “只是被那司马伦老小子要挟了皇帝,独掌朝廷,只手遮天,我们还是太势单力薄了啊。”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二十四章 二王推心置腹 司马冏摇头道:“他一纸诏书,我们就只能任随摆布,乖乖俯首认命。” “堂兄,原来我最怕你阿附那老小子,一心与我对着干,我势单力孤,自然不是你们两家联合的对手,就好比刘备被曹操和孙权两家联合起来打。” 司马允轻轻嘘出肺腑一口浊气,年轻的脸上眉目终于再次展露开来。 显露出了许久未见的轻松:“现在知道你一心向着我,愿与我暗中联合,一致共同抵抗那老小子,我这心里的大石啊可就算落地啰!” “唉!” 司马冏叹息一声:“我们就算是孙刘联合一致抗曹,也难及人家半壁啊,眼前的局面和处境却是无比之艰难和挣扎,我还是能看得清形势的,我只希望你也能够清醒。” 司马允认真地点头道:“我们唯有联合才能存活下去,否则就要被赵王那老小子分头各个击破,唇亡齿寒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希望你不可动摇了心智......” “只是我一想到如今皇帝和朝廷大权都旁落那老小子之手,心里便尤为感觉憋屈难受得紧。” 司马冏沉默地又饮了一杯茶水,半晌自己都很没底气地问道:“兄弟,你说我们还真有继续滞留在京,执着与那老小子对抗消耗下去的必要吗?不如回封国,或许还能远离是非,积蓄实力,正乃保身之道!” 看着专司茶道的美婢左手优雅地拎着宽大的袍袖,右手提起水壶,给茶罐再次注满水。 面色蜡黄的司马允慢条斯理地捋着胡须,缓缓说道:“堂兄,你无须担心,为了维护我司马家的帝位正统,我义不容辞,绝不容许司马伦继续猖獗下去。” 听到司马允没有正面回答自己,司马冏苦涩一笑:“但愿如此!我知兄弟你淮南王府豢养死士七百,一直有暗中铲除司马伦,匡正帝位之心,只是你仍需小心再小心,对方可是手中掌握有上十万的宫中禁卫啊,你与他人数和实力对比差距实在太悬殊。” “其实,堂兄也不必妄自菲薄,应该要对我有信心。”司马允立即说道。 “我人数虽少,然都是百战精兵,我的忠诚心腹死士,要么是我封国内的将校,要么是淮南奇才剑客。” “而宫中宿卫虽多,却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的世兵,又多有被迫强制服从兵役之嫌,他们当值打酱油,毫无斗志,而且其中许多都很敬服我,到时候临阵反水,向我倒戈都不一定。” “而我的人却就不同了,他们与我生死与共,我待他们优厚,就算战死也会得到应有的抚恤,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以一敌百都将不过是等闲。” “看来兄弟你对自己手中的力量很有自信!” 司马冏顿了顿,话锋一转道:“如此,那我也就对你稍微放心了。” “日后,你真正起事之日,可提前来通知为兄一声,为兄一定竭尽所能襄助兄弟你,只有先一起通力合作解决掉我们共同的敌人司马伦,我们才有将来。” 司马允是个很能干的人,性格冷静刚毅,身边将士无不拜服,属于人狠话不多的那种。 他深深地看了司马冏一眼,情真意切道:“那就多谢兄长你对我的鼎力支持了,合我二人之力,一定能打完这场圆满漂亮的翻身仗!” 司马冏目光凝视着面前的司马允,半晌后,忽地又长叹一声道:“其实还在今天中午之前,我也没想明白自己该如何选择。” “按正常人的思维,都渴望选择巴结依附强者,妄图站好队,将来谋个好前途,我也不能免俗例外。” 司马允疑惑地问道:“那兄长你又是怎么想通的呢?” “多亏了我手下心腹石寒向我及时建言,才终于让我看清了自己的真实处境,我总不能助纣为虐,霍乱我大晋朝纲,成为我大晋的千古罪人。”司马冏一指侍立在他身边的石寒,向司马允道。 “司马伦这老小子现在忌惮的是京城尚有你、我兄弟还能制约他,如果让他一朝得逞,次递拔除了我们兄弟二人,那铁定就是要肆无忌惮,立马谋逆不道,废除皇帝,自己当皇帝了,我也绝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啊。” “小人石寒,见过淮南王殿下,”见司马允张目向自己望来,石寒不敢怠慢,赶紧遥遥躬身向司马允行礼。 “他……石寒,确实是位人才!”司马允抬头望向石寒,看似敷衍地回答了一句,实则心中的震惊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般。 如此稚嫩的少年能说服司马冏改变主意,转而支持他司马允,固然让他不佩服都不行,这也是他当前看似死局中的一丝曙光和转机。 他持着兵刃征战厮杀战场,都未曾颤抖过的双手,此时竟然也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不得不笼在袖中,借以掩饰。 “嗯,石寒是石崇的私养子,如今石崇父子都已被司马伦手下权臣孙秀逼死,连他们的金谷园也都被孙秀暗中密遣人纵火焚烧殆尽,实在是欺人太甚,赶尽杀绝。” 司马冏赶紧解释道:“石寒也是怕被孙秀逼迫走投无路,所以才想要来及早投靠我,寻求我的庇护!” “原来如此,如今我们同仇敌忾,石寒在其中是撮合有功的。”司马允沉声道。 “这也是对方大失人心,多行不义必自毙的好征兆啊。” 石寒接话,诚挚道:“淮南王殿下说的是,殿下豢养死士只为一举铲除那司马伦老小子,小人正欲竭我所能为殿下奉上自己一份心力。” 他随即指着跟在身边的石方,向司马允诚恳道:“这是我身边心腹亲信石方,此人天赋异禀,身具神力,武功高强,正好用他助殿下一臂之力,让他也能物尽其用。” “公子,我……”石方一听石寒所言,心里嘎噔一下,立即感觉大事不妙。 傻子都知道啊,让他助淮南王司马允去造朝廷掌权,风头正劲的司马伦的反,这是极度高危的冒险工作啊。 做一个时刻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亡命徒,一个不好要么是战死沙场,要么就是战败被杀头的下场啊! “便如石公子所言,就将此人日常留在我府中,留我身边听用罢。”司马允却没给他推脱辩解的机会,立即迫不及待地点头一口答应收留下来了。 因为司马允一眼就看出来了石方也是一位常年练家子,兼且虎背熊腰,膘肥体壮,体格身手都是万中挑一的人物。 这又是个高手中的高手,不可多得的强横死士,正求之不得。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二十五章 救出绿珠、石惠和翾凤三女 淮南王司马允平生最喜爱,也豢养最多的就是这些杀手型死士人才。 而且当前也正是极度需要用人之际,他是巴不得能多出一个是一个。 “石方,这是你当下最好的锻练机会,也是能促使你成长最快的一个过程,你万勿偷懒推却。” 石寒赶紧当场又装模作样的训诫石方:“自即日起,你就留在淮南王府,随其余勇士一起统一听从淮南王殿下的调遣。” “等你协助淮南王殿下推翻了赵王司马伦,保住了我大晋朝廷正统,你就是我大晋的大功臣,一定会一飞冲天,拜将封爵自然都不在话下,淮南王殿下一定不会亏待你的。”末了,还不忘给他画大饼。 石方虽然心中不服,满腹怨气,可是他当着眼前两位王爷的面,还能说什么呢,只得垂头丧气的垂手待立,默然无言。 等双方开诚布公地商榷已定合作章程,石寒随齐王司马冏离去后,司马允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眸中泛起异彩。 喃喃道:“这个世上竟有这等大才,虽为自己寻求庇护避难,却又对朝廷时事看得如此透彻......厉害,厉害。” 顿了顿,司马允又转首对着已经留下来的石方道:“你叫石方是吧,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身边亲信了,我就封你做我淮南王府伯督吧,每日随着我那七百死士一起操练,要坚持不懈,尽量提升自身的杀人计。” “我王府诸人无一不是以一挡十,以一挡百,身负屠龙术的奇侠剑客,你可不要令本王失望……” “是,小人谨遵王爷之令!”石方声音沙哑而沧桑。 他又独自站了良久,看着石寒随同司马冏乘坐马车离开淮南王府远去,方才收回目光,默默转身…… 当晚石寒随司马冏重返齐王府,夜已深沉。 洛阳城实行宵禁,这么晚了根本叫不开城门,于是只得留在齐王府将宿一晚。 齐王府地方大,司马冏对他也算重视,特意给他安排了一间精舍客室,并留作他在齐王府的常驻落脚点之用。 翌日,天不亮,他就起了个大早,赶紧叫起招呼上石勒一群胡人奴隶,牵上了昨日买来的十几匹匈奴战马。 一发离开齐王府,通过早启的洛阳东垣建春门出了城。 东垣是城防的重地,建春门西对北宫,是宫门东出的要道,关系着北宫的安危,地位十分重要。 为了加强东城的防卫地位,东阳门内北面有将军府。 将军府中有左右前后四军,左将军设置始于魏明帝,西晋沿袭不改。 晋武帝初年置前军、右军,泰始八年(272年)增设后军,时满四军。 五营校尉府也置于此,五营校尉是指屯骑、步兵、越骑、长水、射声等校尉,沿袭东汉制度。 将军府北为步广里,步广里北为太仓。 太仓是皇家的御用仓库,袭东汉太仓旧址,晋武帝咸宁二年(276年)9月,由杜预督建而成。 太仓通过建春门与城外常满仓遥遥相对,是晋朝皇需物资的供应地。 一路出来城门,十二座城门之外,都见有桥横跨护城河——阳渠水上。 阳渠水源出于幽谷,向东注入城西北角的阳渠,绕城至建春门外又合二为一,向东注入洛水。 洛阳城以外的道路,青槐掩映,绿树成荫。 门东数里有七里涧,有涧上石桥,又名旅人桥,亦称七里桥。 泰始十年(274年)冬兴建,是我们最早的石拱桥。 这座单跨半圆形拱桥,桥柱下圆上方,可通水,便于大舫船通行。 此外,杜预还修建了常平仓,发明了“人排”以代替“马排”,还建议于孟津修建了富平桥,开人类史上黄河桥之先例。 杜预因善于发明创造,时人称他“杜武库”。 顶着黎明前的曙光,辗转赶往白马寺庄园的方向。 走到途中,石寒又指使石勒带领奴隶们和马匹先往白马寺庄园赶,他自己却急打马折向了已经焚毁的金谷园。 因为他还惦记着被关押在金谷园地下宝藏密库的石惠、绿珠和翾凤三女。 要趁着天不亮,避过被有心人发现的风险,先将此三女解救出来,带返现在的庄园基地。 否则,再多耽搁一、两天,此三女只怕就要被活活渴死,直接歇菜了。 石寒打马重返金谷园,发现园中被烧成了一片灰烬,到处余烬未歇的浓烟翻滚。 尤其其中还有几处明火仍然在经久不息,熊熊燃烧着,火苗窜得老高。 这倒是给石寒提供了足够的照明,助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原来园中崇绮楼石崇卧室的遗址。 扒开早已被烧成灰焦的金丝楠木大牙床,终于再次显露出来了下面封住地道出入口的大理石板。 石寒也来不及多做耽搁,顾不得到处烧得焦黑,要弄脏了自己一身华丽袍服,赶紧地亲自动手搬开了石板。 又直接跳进了洞口,重新将石板复原,省得被哪个前来翻找捡漏的家伙发现了这处地底大宝藏的秘密。 下达地下宝库中,只见石惠、绿珠和翾凤仍被结实捆绑在巨大的金塑像上。 只是被捆绑和饥饿的时间实在有点久,三女都显得极为憔悴,一副昏昏恹睡的样子。 要死不活的终于见到石寒重返进来,三女面上顿时一喜,灰暗的眼神中又重新燃起了生机的希望。 “石惠、绿珠、翾凤,让你们遭罪受委屈了,”石寒一上来,就赶紧替三女解开绳索,仍不住地安抚着。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我们都遭受石方这个杀才的生死胁迫,只能先稳住他,保全我们自己的性命。” “除死无大事,只要留得性命在就好,是不是?现在那石方终于让我先打发掉了,我急着来救你们重见天日,赶紧地脱离这阴暗潮湿的鬼地方。” “那石方真的被你打发了?再不能威逼我们了?”翾凤身强体壮,耐受度强横,闻言精神一振。 她说话咬字清晰,语音也还中气颇足,尤其忧郁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久违的难得笑意。 “嗯,他再不会来为难我们了!”石寒认真地重重点头。 当石寒解开石惠和绿珠身上捆绑时,才知道绿珠浑身虚弱无力,全身软趴趴的,站都有些站立不稳。 不知是被饿晕的,还是本身因为长期刻意节食造成的体质虚弱。 石惠还稍可,体质反而要强壮得多,或许人更年轻,平时也没有刻意去节食。 “绿珠,你还好吗?能不能支持住?”石寒赶紧扶住绿珠娇弱绵软无力的身子,急切地询问。 翾凤虽然也被饿得有些脚下虚浮,但好在她身体强壮,全身结实丰腴,耐操经饿得多,更能适应恶劣的极端生存环境。 她赶紧在另一边也搀扶住了绿珠摇摇欲坠的身体,焦急地呼喊着:“绿珠小姐,你没事吧?” “我……我——我还行吧——别太——太担心我——”绿珠有气无力,说上一句话都似乎拼尽了全身的力气。 看她脸色苍白的样子,嘴唇发乌,气色实在有些差,情况并不容乐观。 “真是造孽呀,为了满足石崇这个老色鬼、死变态生前的嗜好,所有石府年轻女性都为了保持身材体态苗条轻灵,不得不争先恐后选择经常性的忍饥挨饿节食,好端端地将健康的身子骨都无底线地折腾摧残成了这副殃殃病态。” 翾凤一语道出实情,对石崇的怨恨显而易见:“绿珠姑娘是石崇的心头最爱,作为石府数百女人的表率和典范,身体被节食挨饿拖垮,体弱多病也就不足为怪。” “翾凤,快别说了……这——这都是我——我们女人的命——”绿珠还是痴痴地为石崇辩解着。 “唉,你到死还要维护那个衣冠禽兽,色中饿鬼的老东西,真是够痴傻得可以!”翾凤叹息一声,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绿珠也没有继续落入她的话语圈套,语气话风一转道:“现在石寒总算来解救我们逃离这暗不见天日的鬼地方了,到了地面吃些东西,补充体力就好了。” “嗯,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地出去,上达地面吧,”石寒也是二话不说,与翾凤一左一右搀扶着绿珠,又拉起石惠,赶紧移步往出口阶梯处踌蹰行来。 好不容易,累了半天,三人都是气喘吁吁地终于登上了阶梯,抵达了被大理石地板封住遮挡的出口。 石寒率先推开石板,爬了出来。 又颇费了一番手脚,才累得够呛,相继将石惠、绿珠和翾凤三女也都拉上了地面。 “啊,园子怎么都烧成了灰烬,化为了一片废墟?”翾凤难以置信地惊呼而出。 她一上来地面,看到眼前的景象,猛地油然而生有种恍如隔世,时过境迁的荒谬之感。 虽然明明早知道了石寒和石方的计划就是纵火焚烧整个金谷园,省得被孙秀抄没整个园子,好处都被他占去,同时也为了保守住地下宝库的秘密。 但真看到眼前昨日繁花已成如此凄凉破败惨景,还真以为自己产生了时空错觉一般。 石寒立即吐槽回怼道:“烧了就烧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你还没被金屋藏娇,受囚禁够的吗?” 翾凤黯然展颜苦笑:“哪有?只是一时情不自禁的感慨,我与其他人可都是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与轻松,简直是农奴把身翻……”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二十六章 继续整训部众 石寒边说之间边将石板复原,重新封住地下宝库出入口。 然后又将石惠、翾凤和绿珠二女领到一边,这才狠狠地推倒了两面被烧得焦黑一片的断壁残垣。 更加严实地掩盖住洞口,省得被外人无意间察觉这处秘密。 “石寒,你说得对,我们原来整日被关在其中,有如笼中金丝雀,专门供那个老色批独自霸占和欣赏亵玩,那才真正是压抑和悲哀。” 没想到绿珠虚弱地接话道:“现在我才真正感觉到打破了牢笼,脱困而出,天高任鸟飞,空气中都是美好的自由呼吸味道。” 绿珠和翾凤二女感受最深,也觉得重获人生自由,“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没有什么比这更要紧的,顿时心情大好。 “这样草草遮闭宝库洞口,只怕很容易被外人发现端倪,很难保守住我们的秘密和安全,”翾凤又回头不舍地看了一眼被石寒推倒墙垣坍压住的地下宝藏出入口处,大摇其头地担忧道。 “嗯,我也知道不安全,但如今只能先这样,”石寒早有成算道。 石惠这小姑娘都忍不住担忧道:“为什么不及时设法补救?真到时候亡羊补牢只怕为时已晚?” 石寒点点头:“等孙秀那小人放松警惕,过了被他留心紧盯之后,我们再动手利用现成的地基和石材原料,在上面建座房子镇压,并派专人镇守住。” 于是四人趁着天光麻麻亮,一起搀扶着寻找到了石寒拴在园中汉白玉华表柱上的匈奴战马。 石寒解开马缰,扶绿珠和石惠都坐上马背,这才牵着马缓缓走出被烧成一片焦炭的园子来,往马白寺的方向回赶。 最终在白马寺外汇合了石勒一行,一起回归庄园内。 一大清早的,石寒叫了宋祎、夏柔雪先带了石惠、绿珠和翾凤都一起去安顿。 他自己则亲自带了石勒一行,给他们安排院落住宿,就叫他们一并照顾十几匹战马,并打扫马房。 这些安顿已毕,他就直奔其余众男女的住房,伸脚就在各门上踢打起来,口中还在高声大叫:“全部起床了,今天晨练跑操一切照旧!” 顿时,整个庄园里面一阵鸡飞狗跳,很快热闹喧哗起来。 一会后,众男男女女睡眼朦胧地分别打开了各自的住房门,纷纷见到石寒讨好道:“公子,回来啦?这么早还要叫我们起床,真是辛苦你了。” “都少给我废话,全体到演武场上列队。”石寒毫不含糊,威严地厉喝道。 几百男男女女纷纷起哄拖延,想要蒙混偷懒:“能不能再睡会儿,我们昨天睡……” “不行,现在马上出来列队。” 石寒不容置疑地命令石冰等头目道:“石冰,石容舰,姜冲儿,杨伯支……你们敦促所有人立即出来演武场上列队,但有不遵命令,故意拖延迟到者,一律按照昨日公布的十七条五十四斩军纪处置。” “不见见血,你们这群懒散懈怠的家伙怕是都不知道厉害?终日只想着怎么一天天的蒙混过活,还以为我在跟你们闹着好玩呢?” 而宋祎一闻到石寒的召集,便第一个早已经跑到了演武场。 所幸有这个大美人胚子对石寒恭敬顺从,唯命是听,起到了很好的带头榜样作用。 其他人还敢说什么呢,也只得都信服地遵从石寒的命令。 这也为石寒迅速顺利地奠定自己的权威,起到了很好的关键作用。 尤其,现在石寒更是想方设法的支开了石方,让他远离了与自己这群人日常亲密相处的机会,终要慢慢逐渐将之排除出局。 至少断绝了石方将来会成为这群人主导的机会,石寒可不能惯由着他,最高领导,主公大位,只能由他石寒自己来做。 石冰等人则奉行着石寒的命令,和石寒一道催促着各住房的男男女女都迅速出来,赶往演武场集合。 大家一看石寒虎着脸,来真的,而护卫统领石冰,护卫队长石容舰,宋祎等人又都奉他的命令如同圣旨,也不敢再说什么,连忙争先恐后地出了门。 按照昨天已经编排好的,分男女站列的百人队,大家在演武场上飞速的列队集合。 “今天在正式训练之前,首先要向大家公布一个好消息,”石寒当众大声宣告道。 “昨天我与石方前去拜访了齐王府和淮南王府,计划进展得非常顺利。” “齐王已经答应了给予我们庇护,免使我们继续遭受小人孙秀的迫害,并任命我为齐王府八品牧官,以后我就是正式的朝廷命官了。” “我是真正的一家之主,你们大家都可以叫我公子,或者石牧官,一切皆听从我的命令,明白吗?” “我们现在全体隶属于齐王府麾下,不必再理会和害怕孙秀的欺压逼迫。” “但同时,我们也要加强训练,以接受齐王对我们的赏识和检阅,既然我们投入了人家门墙,就要拿出我们自己的成绩来,否则还不要被人家看扁了。” “这乱世虽然朝夕难保,但却也不失为我们的机遇。” 石寒终于还是喊出了这一句响天彻地,激励人心的豪言壮语:“‘我们宁愿不做穷极一生无望而窝窝囊囊的太平犬,也要做轰轰烈烈的乱世崛起人’!” 其声如醐醍灌顶,引人深省,如影响中国数千年的陈胜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直击人的灵魂深处。 也像毛主席伟大思想说的“造反有理”! “大家随我一声喊口号:我们不做穷极一生无望而窝窝囊囊的太平犬,宁做轰轰烈烈的乱世崛起人!”石寒当众大吼。 所有男女们全体回应高呼:“我们不做穷极一生无望而窝窝囊囊的太平犬,宁做轰轰烈烈的乱世崛起人!” “嗯,这才像话嘛!”石寒满意地抬眼扫视了全场一遍,又发话道。 “这就是我们以后的部队口号,平时要多喊起来,作为我们的信念和宗旨。” “还有石方,我已让他入驻淮南王府,每天跟进淮南王府的亲兵护卫一起训练成长,让他当淮南王的亲信心腹去了。” 石寒话音方落,下面又一阵嘈乱喧哗,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尚未形成严格的组织纪律秩序,改不了日常闲言碎语,稀稀拉拉,松松散散的老臭毛病。 “全体肃静!现在是列队训练时间,谁都不许无组织无纪律,胡乱随意说话,否则军法处置!”石寒一声大喝镇压场面,保持军容军纪。 “自今日开始,天亮就要起床,先跑操十里,接着练列队,后练体能,然后再间隔进行每人的两百个俯卧撑,两百仰卧起坐,两百引体向上的基础训练任务。下午练习拼刺,夕食后再来一次。” “两百俯卧撑啊,太多……哎哟。” 又有人习惯性地随意插话进来,完全不长记性,忘记了军队纪律服从第一。 但刚说得一半,石冰就一鞭条抽打了过去。 石寒则看着全场冷冷道:“我最后再强调一次,大家记牢了,以后训练时我没说发言,谁也不许说话,就算我或者训教官允许发言时也要先举手。如有再犯,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二十七章 三令五申组织纪律 大家从未见过石寒这副威盛的模样,果然有了官身的人完全不一样了,新官上任三把火。 众人吓了一个激灵,都不敢说话,一个个站得笔直,有点眼神畏缩地看着他。 “下面清晨的第一项训练,十里跑操。”石寒也是很果断,毫不拖泥带水。 “大家跟着我一起喊号子,一定要卖力地大声喊出来,喊出千军万马的气势!” “齐步跑!预备开始!一、二、三、四!”石寒与宋祎仍旧在队伍的最前头,打头阵带着队伍领跑。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 号子声响彻整个演武场,跑操越来越正规,声势也越来越雄壮。 有了昨天的训练基础,今天又适应了不少。 石寒为了照顾大家,慢慢适应跑步这种剧烈的运动,显然刻意放慢了速度,让所有人都跟得上,免得有人掉队。 沿着演武场外围,一圈一圈跑起来,终于跑完了全程十里。 再次重新整队集合,石寒高声指令:“向左看齐!” “立定!” “很好,今天要兑现落实你们昨天的选举各队队主和副队主的工作,大家都推选好了没有?” 石寒要先选定各百人队的队主和副队主,然后由队主和副队主带领各队分开训练列队,也好减轻自身的负担。 “报告,都选举好了,我们在昨天训练结束,回营房休息后,都推举出了各队的队主和副队主。”石冰和宋祎齐声答道。 “很好,队主和副队主出列,都站到自己队伍的前头领队,下面正式进入今天的训练主题——列队,齐步走!” 石寒高喊口令:“立定,稍息,向右看齐!” “立定是怎么做的?” “听口号后,迈左脚,右脚靠左脚停。” …… “向右看齐,向左看齐,原地小碎步,迅速在队列里找准自己前后左右的位置,大家一律对准左右两头的两个排头兵……” “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 “听好口令,一抬左腿,摆右臂,二抬右脚摆左臂,不要给我弄错了,记住左右,踩着口号抬脚摆臂,一遍遍尽量规范起来。” “现在都跟着我来,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立定。” 许多人还是分不清左右,一喊口号,走步就搞反了,一停步又乱了,两脚连踩几步才停下。 也不怪他们,这古代的文盲比例太高了,90%以上的人群连字都不识,这些石府的护卫和婢女,几乎都不识字。 不识字自然难以分清左右,再加上刚开始操练,也有个熟悉与习惯的过程,刚开始老费劲也挺正常。 但一开始就必需要抓紧,严厉要求,尽量避免差错,执行标准化。 这样以后才能形成惯性,一律按照这样的标准执行下来。 治军不怕严,就怕治不严,越是严格要求才能训练出一支以一抵百的精锐之师。 “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向后转……稍息!” 石寒再次大吼道:“继续练,你们太让我失望了,接受能力这么差,就几个简单的动作,一遍又一遍还练不好。” “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立定。” 所有人知道石寒要求严格,当场还有石冰、石容舰等人在人群中执鞭抽打,都不敢出错,只能全神贯注,终于都是勉强过关了。 开始练兵,石寒是一直亲自抓紧训练,还不想耍滑偷懒,省得带起了坏头,训练基础没打牢,以后操练还要越来越懈怠。 “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立定。” “啪!” “哎哟!” “不要叫。” 终于还是有人意外出错,石冰都急眼了,在人群里挥鞭如雨,抽得人纷纷哭爹喊娘。 “哎呀!” “哎哟! “唉哟!” …… “啪啪啪……” “就会鬼哭狼嚎,能不能都长点心?当兵打仗,上战场,都是以命血拼,你们以为是儿戏?” 石寒也是当场不失时机地对着大家反复训诫:“所有的训练都要以上战场拼命为标准执行,所有人都不得稍懈!” “……” “按口号指令执行顺序再来。” …… 几轮下来,无数人都挨了打,手臂上、身体上都被抽了好几道鲜红的鞭子印迹。 石寒站在队列之前,威严地扫视着全场问道:“现在可以发言,你们为什么会偷偷躲在这里瑟瑟发抖,每日提心吊胆的活着,然后却又感觉无能为力,只是任人宰割的猪啰?” “是孙秀这样的恶人、小人相逼……哎呀!”有人好出风头,急切地刚说出了半句,又被石冰扬鞭抽打了过来。 石寒训斥道:“我们军纪中早公布有一条,发言前都要先举手,为什么总是记不住?把纪律当耳边风哩!” 有人连忙把手举起来回道:“人家是恶官我们是良民。” “为啥良民就该要被恶官欺压?” 又有人举手道:“人家有权有势,手下有许多助纣为虐的鹰犬,咱斗不过他们,有理没处说。” “说得好,斗不过别人就连生存的权利都没有,如今朝政腐败混乱,秩序崩坏,恶人当道,最是个不讲道理的世道,有人要打你的主意,占了你的院子,打断你手脚,屠戮你性命……你们怎么办?” 又有人举手激愤地道:“咱们砍死他,可是公子,我们练练刀枪棍棒不好么,为啥要练这排队呢?” “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要培养出钢铁一样的坚忍不拔意志和纪律原则,更要培养出团队协作意志,只有万众一心,众志成城,铁板一块,才能激发出无限的战斗力。” 石寒高声地训诫道:“个人的力量太渺小,集体和团队的力量才是巨大的,无限的,组织纪律性比刀枪棍棒更重要,更有用,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 “训练的时候,你们一律不得讨价还价,以后就按我说的,每日都要训练,有人做错了就该打,下面是体能。” “你们都给我记住,‘我们不做穷极一生无望而窝窝囊囊的太平犬,宁做轰轰烈烈的乱世崛起人!’这是你们的机遇,也是我的机遇,只有乱世才有我们的机会。” “是,‘我们不做穷极一生无望而窝窝囊囊的太平犬,宁做轰轰烈烈的乱世崛起人!’”所有人跟着石寒一起嘶吼道。 “嗯,这一句话,今后作为我们部队信条,军训口号,作为我们的最高信念,你们都要给我记到心里面去,每次军训都要照此喊出口号。” 石寒高声鼓动道:“再喊一遍!” “我们不做穷极一生无望而窝窝囊囊的太平犬,宁做轰轰烈烈的乱世崛起人!”全体听令高声吼叫。 石寒亲自率队,以身作则开始练体能。 俯卧撑每组二十个,仰卧起坐每组二十个,引体向上每组二十个,现在一共要交替做十组,每组中间休息。 做过两、三组,人人累成了狗,直喘气。 到第四组上,有人实在做不动了。 尤其是众多女子,爬在地上撑不起来,脸挣得通红。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二十八章 重入洛阳市场 而石寒铁面无私,绝不会讲半分情面,所以人训练一律都必须要达标达量。 宋祎原本力气小,实在做不来俯卧撑,却还在咬着牙关,一声不吭地苦苦坚持着。 石寒都不由得佩服她的坚韧和努力,于是又大声喝斥全场道:“我们小姑娘都在带头刻苦训练,从无怨言,难道你们比人家小姑娘还金贵,还有不如?” “小姑娘年纪尚小,都能坚持,难道你们偏就坚持不得?不知是哪个惯了你们这身臭毛病?” “如今乱世弱肉强食,丛林黑暗法则,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现在不练,真等到有官匪来侵犯你们,到了要上战场真刀真枪,性命相搏的时候就再也来不及了。” “我们的生机唯有在这日夜的刻苦操练中求得,让外敌不敢来小觑侵扰我们,否则我们只是一群羔羊,随时有可能遭遇屠戮,性命堪忧……” …… 石寒为了要训兵,庄园里伙食也是开得相当好,饭管饱,每顿都有肉。 并且将普通老百姓的每天两顿饭标准,增加到了早中晚三餐,就是怕他们营养跟不上。 三国到西晋的连年战乱,基本上摧毁了小生产者的生存空间。 农业生产都必须以庄园坞堡的集体生产方式进行,这时期的庄园,除了有部曲、佃客外,还有门生及奴隶。 石寒也是以庄园坞堡方式,现阶段正在努力训练自己的部曲。 同时,世家大族以血缘为纽带的家族聚居生产保住了生产的发展,也让士族有了独立于国家组织生产之外的经济支柱。 石寒将下午的拼刺训练交给了石冰负责带队,他则带领石勒以及数个护卫随从出庄,准备重返洛阳城中采购猪羊肉食,顺便再处理一点重要的私人事体。 随着现阶段自己庄中九百多人训练强度的不断增大和提升,所有人必须要大量补充肉类蛋白。 就怕他们营养跟不上,影响训练效果,大打折扣。 九百多人的每日肉食补充需求毕竟不是小数目,所以准备像买马一样,先赶上数十上百头猪羊回来。 “匍勒,以后你就做我的贴身亲信心腹,把姓也改一下,就随我姓石,以后正式更名石勒。” 石寒亲昵地拍拍石勒的肩膀:“你放心,今后只管安心地跟着我,只要有我一口吃的,我保证就不会让你受饿。并且以后免除你奴隶的身份,专门做我的亲兵卫士长。” “多谢公子厚恩,小人石勒感激不尽,从今以后,小人为公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石勒被并州一群官兵捉了当作胡人奴隶贩卖,忍饥挨饿,受尽了虐待。 现在被石寒购买回来,他真切地感受到了石寒的仁德。 并没有把他们这群人当奴隶外人,反而对他们一视同仁,供给他们好吃好喝好住,还有让他们穿上崭新的衣服,善待他们。 让他们深受感动,感激之情是发自内心肺腑的。 “好,只要你对我忠心,不负我,我便永远不负你,” 石寒冲石勒重重地点点头:“走,你随我重新进城,我们去洛阳城中办点事情。” 石寒带着石勒几人骑上刚购买回来的匈奴马,便又再度赶来了洛阳城。 洛阳为南北长方形,城垣均以素土夯筑而成。 石寒众人骑马缓行,从西面广阳门进城。 宋代以前中国的一般城池并非砖石所建,而是夯土城墙,横截面为梯形,下宽上窄,防御力是没问题的,就是不太美观。 广阳门外有射雉观和射雉台、斗鸡观和斗鸡台、修龄观。 其西南有一小城,城内有厨琪垒和试弩坍,都是供皇室贵族取乐的地方。 城中著名的金墉城南邻洛阳垒,位于皇城西北角。 该城始建于魏明帝,东、北、南三面有门,东含春门,北遥门,南为乾光门。 西晋时,又在宫城与皇城之间加筑城墙,无疑使皇宫增加了一道屏障。 西城墙上自南向北有六个观,纵向排队。 五十步设一睥睨,以供瞭望,百步设一楼橹,以便防卫; 屋台之上置一大钟,以和漏鼓。 金墉城是个极其重要的所在,不仅仅是囚禁后宫的冷宫,同样也是屯兵之地。 兴建之时目的在于加强防范,既是用兵,又是禁锢重要人物的地方,金墉城的门卫驻防严密。 之前的晋惠帝太子司马遹被贾南风囚禁,之后妖后贾南风被赵王司马伦废除所囚禁之处,便都是在金墉城。 当石寒众人骑马入城,经过金墉城外,不紧不慢赶到永安里时,此时周边渐渐商肆繁盛,开始热闹嘈杂起来。 洛阳城中永安里是一个重要的闹市区,更是司马家发起夺权之争前的老巢。 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三父子都曾在这里居住过。 商贩叫卖之声不绝于耳,尤其一个个挑担的行商货郎,叫卖声尤为刺耳卖力,都在卖力招揽顾客,兜售商品。 眼见一个小商贩挑着一担货郎阻拦横亘到了石寒的马前,石勒赶紧打马转了出来,大声呵斥: “大胆刁民,胆敢阻拦我家公子道路,快快闪开……” 就在气氛为之一静时,石寒端坐在高头大马上瞪着直勾勾的眼睛向外张望,随即就拉住了石勒道: “好了,没事,民生多艰,小商小贩们生活也不易,难得撞到我们骑马赶场的官家,巴不得能及早卖出手中的商货才好,这本是人之常情,体谅一下人家嘛。” 遭了石寒身边护卫的喝斥,虽见石寒为人随和,很好说话的样子。 但大多数货郎小商贩们还是低眉顺眼,在阶级的鸿沟面前选择低头。 石勒端坐马背上向石寒躬身行礼:“公子,这些贱商太呱噪,非但吵到了你,还要拦路……” 他看向这些商贩的目光凶狠,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这副样子更让这些小商贩们噤若寒蝉。 “石勒,我们来到这鱼龙混杂的市场,就得忍受这个氛围……这是真正的人间烟火气啊,”石寒清秀好看的眉目微蹙道。 “大人,贱商占据道路不知避让,目无法度!”石勒低头赶紧解释着,却在石寒严肃目光逼视下,话音越来越小。 “小商贩不过是为了混口温饱,想想你以前生活困境的样子,不必苛责。”石寒打马越过石勒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导适可而止。 沿途市场拥挤不堪,尽是挡路的各种商贩,更有无数逛街游市的游人和闲杂人等,闹哄哄的。 最堵地方的是牛马商贩占道,还有被捆住出售的奴隶,他们神色木讷,一身脏兮兮的衣服,蓬首垢面,就这么摆设在大庭广众之下。 奴隶和牛马关在一栏,就和昨天下午,石寒来马市购买马匹和石勒他们一批人,几乎一样的情形。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二十九章 石府门下产业 眼前这个领头马商的衣着得体干净,和其他小商贩迥然不同,与底层为了糊口的小商贩相比很显突兀而鲜明。 石寒想要多购马匹,不禁对眼前的商贩来了兴趣,忍不住拉长声音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小人不知公子因何有此一问?”牛马商贩做出不解的样子。 远近无数行人都向这边看了过来,像石寒这种鲜衣怒马出行的公子哥,看来还是蛮让人看稀奇,受关注的,中国人自古就有围观看热闹的传统。 “我急需要购买大量马匹,想和你们东家长期做买卖!”石寒冲他了然地点点头。 那商贩立即大声应承道:“不知公子贵府何处?小人东家是做大买卖人,乃是四夷里四通市纵横欧亚商厦老板刘渊,小人既可以通知小人东家前来公子府上拜访,公子如果方便,也可以高移贵步,前往我们商夏,与我们东家当面商榷买卖。” “纵横欧亚商厦东家刘渊?此人莫非正是终结西晋王朝,建立汉赵王朝的那位匈奴皇帝刘渊?”石寒心里一惊,受到的震荡不小,没想到无意获得这样一个惊天的消息。 石寒迅速掩饰自己的失态,正欲要催马而过,又勒住了马缰,冲那马贩点点头道:“我这边落脚处就在前面不远处,就在市场边上的,那家福禄堂酒肆。” 石寒示意稍安勿躁,让石勒在前面开路,自己带着身后几个羯族胡人护卫,直接穿过市场,进入前面一家看起来就规模不小的酒肆。 四层木质砖瓦大楼的结构,四合大院落的布局,带住宿、食肆、酒楼于一体,似乎是专门方便来赶洛阳市场的商贩们住宿吃喝的。 刚入酒肆,便看到店小二热情似火地迎了上来,不待店小二先开口,石寒劈头就问道:“今日酒肆的生意如何?” “一般般啦,”店小二赶紧殷勤询问起来,“客官几位?这个点刚过了晌午,打尖还是用餐?” “你可能不大认识我,把你们掌柜的叫来,”石寒命令道。 掌柜是代替东家打理整个酒肆生意的人,店小二有点犯懵,不知石寒一行人为何要直接找掌柜。 “公子,你怎么也来了?”一个熟悉浑厚的声音在石寒身后响起。 石寒转身回视,果然是被他送入了淮南王府的石方这魁梧恶汉。 “好巧,方大总管,你怎么也在这里?”石寒赶紧主动陪笑道。 “这不明摆着吗?公子,我赶巧是来这里吃饭的呢!”石方马上哂笑道。 “再说,这可是我们石府旗下的私有产业,如今我不来上心盘账底,督促管理经营,还有谁来打理这一茬呢?” 石寒也接话道:“说得是,我正要来找这里掌柜,从今以后,由我来定期负责核账收钱,让他对我直接负责,毕竟现在咱石府里变天了。” “也罢,我这大总管如今暂时离开了石府,而石府现如今的事务又都由公子你在管理,以后这福禄堂酒楼的时务还是交由公子你来对接罢。”石方落得一身轻,忙点头答应着。 原来这家酒肆正是石崇开设在洛阳城中的其中一处产业,位置正好是紧挨大市场的黄金地段,并且还有最好的黄金视角来监视外面市场街道上的一举一动。 很快酒肆的掌柜就屁颠屁颠地跑了出来,戴个进贤冠,一副文士模样,小眼转来转去,下巴上留着两撇八字须。 见到石寒和石方二人,连忙迎上来,抱拳道:“方大总管,这位公子是……” “掌柜好,如今我是石府的实际负责人,石家公子石寒,同时也是齐王府实授的朝廷八品牧官。”石寒也一抱拳,显得平易近人,毫无官架道。 “现在石府大小姐年纪尚小,总不能让她来管理事务,只能委托给我。” “所有对外事务,包括与官府打交道,旗下的田庄收租,外面的产业收支……全都交由我来全权负责对接打理,以后你可要记住了。” 那掌柜似乎没料到,眼睛咕噜噜转了一下后说道:“这……” 他最后又拿眼睛望向石方,似乎要获得当场确定似的。 “正是这样,如今府中大变,自家主和嫡公子都亡故后,府中总要有个人出来主持局面,”石方赶紧向掌柜点头道。 “公子虽不是嫡出,但也是临危受命,获得了阖府上下一致的认可和委托,尤其是大小姐,随后又获得了朝廷官方的八品官职任命,就更有威望了,我也都要悉心听从公子的呢!” “啊!原来如此,公子真是辛苦操劳啊。” 一挨确定了石寒的身份,连大总管石方都要恭顺,贼眉鼠眼的掌柜赶紧见风使舵,点头哈腰。 “公子面善,和蔼可亲,一看便知胸怀四海之阔,宅心仁厚……还望公子不吝点拨学生,日后必有厚报。” 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石寒望着那掌柜干瘪的脸上,略微挤出点笑:“你这掌柜的,倒是会说话,以后我会定期来核对酒肆的进出收支账目。” “嗯,就定为七天一次吧,如果我实在脱不开身,没工夫来,那我也会派人来核实。” 掌柜还是一脸亲和的微笑,从容对石寒道:“公子思虑周全,学生一定竭尽所能记录清算好每日每一笔账目,绝不至于有误,定要让公子省心,您就对我放一万个心吧。” 这掌柜在酒肆时间不短,以前很得石崇信任,地位颇高。 为了节省人工成本,他多数时间还兼着账房的事务,整个酒肆几乎都委托在他手里自主经营。 以前石崇在日,也只是派人定期来收钱。 他只管伸手要经营利润,对于其余的事,不太喜欢掌控细节。 见掌柜言语得体,很懂人情世故,对自己表现出应有的尊重,石寒微微颔首,确定了心中仍旧认定他继续当掌柜的决定。 石寒对掌柜越看越是顺眼,点点头道:“好,只要你工作干得好,令我满意,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换了新老板,掌柜还是很怕石寒要将他更换掉,换上石寒自己的亲信。 现在听闻石寒仍旧要重用他的话后,心中暗吁一口长气。 同时,也心怀感激,立即一鞠到地,感情说来就来。 他语音哽咽着说道:“多谢公子看顾和成全,有相士说学生必遇贵人相助,以今日观之,可见公子便是我的大贵人,日后学生若有所成,皆拜公子所赐。” “过誉了,我哪是什么贵人,”石寒讪笑起来,“本官冒昧,还不知掌柜先生你姓甚名谁。” 掌柜当下捻着几根老鼠须,对石寒小眼睛笑眯起来:“先生不敢当,免贵姓丁,丁凯。” 此时门口又进来一位顾客,看这位顾客约莫二十多岁的模样,脸色有些黝黑。 虽身材不算高大,但看上去非常结实,极其的短小精悍。 给人浑身上下似乎有使不完的爆炸精力震撼即视感,很是不一般。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三十章 饭桌上谈交情 就似与隋唐英雄传中的李元霸一样,虽说身材只是一般,说不上高大,反而显得有些短小精瘦。 但是天生神力,力大无穷,小小身躯里似乎蕴藏有几千斤巨力的模样。 因与之不熟,虽一个照面间便使人心中第一直觉感觉特异,但石寒也不好过多去注意一个陌生人。 遂随意瞟了两眼,收回了目光。 店小二见来了生意,赶忙迎上去接待,那掌柜也望了几眼。 此时店中一楼已是宾客满座,呼杯换盏,店中帮佣忙碌穿梭,连连呼喊上菜。 厨房里面一片叮叮当当作响,油香弥漫在大厅中。 “原来是丁掌柜,以后此处生意还要多多仰赖拜托你了,”石寒再次抚慰和勉励道。 “一定不会亏待你的,若是生意红火,定会有额外的奖励和分红,还望丁掌柜多多上心打理酒楼。” 丁凯见状殷勤地又是一揖道:“这都是学生应该的,学生能入公子法眼,学生真是庆幸了,谢天谢地。” “还有方大总管原本便是来吃饭的,隔日不如撞日,今天正好难得公子来到,也方便,可否赏脸由学生做东,再当面请教。” 又压低声音,对石寒道:“学生既然承蒙公子器重,每年定然要孝敬公子一份茶水钱,向公子略表心意,请公子万勿推辞。” 石寒见丁凯态度恭敬,当然很享受这种待遇,当即点头道:“也罢,我便相陪大总管还有大掌柜,你二位小酌两杯,尚有些注意事项我与你细细分说。” 石勒从进门就一句话都插不进去,看着两人虚情假意,不到十分钟已经热络非常。 石寒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他只能是望尘莫及。 丁掌柜也不停留,直接前头领路,亲自带了石寒和石方进了二楼包间,让伙计进来好生伺候,开始点菜。 丁掌柜自作主张叫了几个本店的招牌菜烂煮羊肉汤,烤羊腿,水晶鸭,白斩鸡,蒸乳猪,水煮鲈鱼,卤熟牛肉……好些个肉菜。 还有两盘时蔬,又叫了陈酿女儿红,大大地上了几瓮。 三人说说笑笑,等菜上齐,酒过三巡,丁掌柜为讨好两个顶头上司,一再殷勤劝酒,说些黄段子逗趣。 逗得石寒和石方几次哈哈大笑,气氛已是十分融洽。 “没想到以前石府家主竟然是这样,身为大臣还在经商敛财,不过终归是下品,为天下士族所不齿,”石寒见石方和丁凯二人已经喝得面色发红,还是忍不住吐槽了起来。 天下士族所不齿? 晋代士族对金钱的偏爱,在历朝历代当中都算是著名的。 石崇和王恺斗富、钱神论、阿堵物这些典故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在东晋南北朝的时候,某地发生水灾,当地士族竟然是用钱来堵住决口。 财不可怕,敛财的同时还口口声声士族风范就比较无耻了。 石崇生前难得的,还在天下首善之地洛阳搞了这点正经营生产业。 换是下放地方上,那是直接指挥手下军吏扮作劫匪,赤裸裸的抢劫途经他辖地内的官绅富商。 当然,他也没工夫找一群士族子弟过来和自己商业互吹,有空不如做一些实际的事情,比喻结社“金谷二十四友”,互相吹捧文采风流,自诩天下名士。 不过想要找出高大上的理由来掩盖其敛财,石崇自然也会给手下洗脑。 丁掌柜正襟危坐,一脸正义地胡扯道:“家主生前并非贪财之人,投资点流水产业,主要基于两点。” “哦?本官愿闻其详!”石寒很想知道丁掌柜能说出来什么牵强的理由。 当然根本原因还是为了敛财,不过这也不能明说的。 丁凯端起酒盏喝了一口酒,详细地解释道:“最直接的一点还不是为了维持石府开销,石府家大业大,单单以前要维护一个金谷园的巨大开销,就是一笔天文数字,俗话说坐吃山空。” 石寒端起玉盏一饮而下,默不作声,片刻后才抬起头问道:“那么第二个原因呢?” “第二个原因就是,所有的商业活动都不是家主自己来亲自操作完成,而是全部委托给下人们来处理,所以家主虽然有外在产业,但几乎完全隔绝了自身经商的嫌疑,所以各豪门世族家主们并无关于经商事务,未直接掌握钱财,还是不算触犯底线。” 晋朝给商贩定下了羞辱一般的法令,阻止不了士族门阀整体性的堕落。 这些士族门阀虽然自己不做,却指使奴仆、家丁、外戚、远亲……出来经商。 石寒甚至无法对奴隶买卖表示同情,同情也没用。 贩卖人口这种罪行对于石崇这种世家门阀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捅到洛阳都不会有人理。 最为理想的状态,只不过是上交一点铜钱,按照杂抵罪论处。 杂抵罪是指以夺爵、除名、免官来抵罪的总称,杂抵罪是官当的雏形。 想要官员被严励处罚,抄家入狱之类的,那只有像石崇撞到了孙秀这个丧门星的手里。 三人吃喝谈兴正浓,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吵闹,似乎突发了什么意外情况。 “不好,有人来吃霸王餐,在酒楼闹事撒泼!”丁掌柜果然是做惯酒楼营生的人,一听楼下动静,立马便察知端倪。 “公子和大总管慢用,学生先失陪一会儿,急下楼去处理点小意外。” 丁掌柜放下手中杯盏,站起身朝石寒和石方一拱手,就要转身离席而去。 “莫非是刚刚那扎眼的黑脸汉子,吃饭没钱,这会儿和楼下店伙记们闹起来了?”石寒也是心念一动。 “丁掌柜,我和你一起下楼去看看!”石寒心中对那黑脸汉子好奇,赶紧起身,和丁掌柜就要结伴下楼。 “楼下有客人在故意闹事打架,看来这客人蛮凶横的,你们两个文弱书生能顶什么用,没的被殃及池鱼,还是由我陪着你们一道下去吧!” 石方也赶紧起了身,三人不复多言,一齐咚咚咚地奔向楼梯口,快步下楼来。 一楼果然早已经乱作一团,那短小精悍的黑脸汉子站在一楼堂中,身边正围着几个模样阴狠的店伙记,在跃跃欲试要缠住捉捕此人。 又似乎有些畏惧,不敢近身,正在对峙僵持着。 而周围好几张食桌都被砸坏了,杯盘餐饮打翻一地,碎瓷汤食狼籍散落一片。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三十一章 有人吃霸王餐 还有好几个伙记被摔翻,躺倒在砸塌的食案上,口中唉哟唉哟地纷纷叫嚷着,一时间从地上爬不起来。 有些个倒霉的食客受到了池鱼之殃,身上溅满了各色菜汁,悻悻然远远退避到一旁。 有的甚至惊恐尖叫着,在地上努力挣扎爬行,避之唯恐不及,显是被那黑脸汉子随手丢出来的店伙记砸中。 与店伙记摔作一团,滚落在地上,或者被砸翻的杯盘菜汁酒水所溅泼。 显得极其狼狈不堪,场面鸡飞狗跳的。 丁掌柜见状,抬手拔开店伙记,挤身进去,犹自心平气和地,当面与那黑脸矮壮汉子理论起来:“这位壮士,为何要在我店中闹事?” 眼见黑脸矮壮汉子兀自怒意勃发,面相凶恶,一言不发。 丁掌柜只得又耐心的问道:“莫非我们招待不周,还是饭菜不合口味?以至于让你如此不爽,要暴怒打砸伤人?本店经营一向本着和气生财,秉承对顾主宾之如归的至高规格服务理念……” “大掌柜,您跟他废什么话?”马上有领头的店伙记急忙向丁掌柜解释道。 其他店伙记则纷纷附和:“这家伙死穷鬼一个,没钱还来吃饭。” “对,吃了饭不给钱,想吃霸王餐。” “我们众伙记想要拦截下他来,跟他理论,没想到他反而蛮横不讲理,先动手伤人!” …… “反了天了,简直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吃霸王餐也就算了,还胆敢怒砸场子,打伤伙记和客人,谁惯由着你臭毛病的?” 顿时,跟在丁掌柜身旁的石方仗着自身高大勇武,猛然一声暴吼:“找死!” 身形一动,猛地助跑,鬼魅一般就向对面黑脸汉子狂扑上去。 石方身躯大狗熊一样,这一动,那黑脸汉子也不是泛泛之辈,立刻就惊觉反应到了。 他身材短小精悍,有如一头小浣熊。 石方真正展现出来了迅如脱兔一般的敏捷,快接近黑脸汉子时,直接一个倒拔葱扑身,一手刀就朝黑脸汉子的颈部大动脉直接砍去。 两人这一对决起来,有如大狗熊猛扑小浣熊。 单从身形体态来看,属实都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对手。 让人狠替那黑脸汉子捏紧一把汗,分明只有挨打受虐的份吧。 但很显然,大家都抵估了那黑脸汉子的实力。 黑脸汉子精悍如狸猫,如脱兔,身体轻灵迅捷无比。 头一抵,肩膀微微一偏,石方的手刀就砍了个空。 石方也是常年练家子,是专门接受过正规杀手训练的,手上何止千斤巨力。 又这一击快如闪电,如虎豹熊罴,一般人哪里避得开他的攻击。 一旦脖子上被他手刀砍到,脖子折断必死无疑,就算没有砍到脖子,砍偏到肩膀,也可以把人的肩关节砍脱节,或砸碎掉。 但黑脸汉子身形灵活,异乎诡异迅猛地避过了对方攻击。 同时抓住机会,突然进步,闪电欺进石方身前,手臂猛地一个横甩,就如象鼻抽打,正中了石方胸口。 石方接近四百斤的肥壮身体仿佛炮弹一样被打飞了起来,撞在了大堂一侧的墙壁上。 整个人在墙壁上贴了两、三秒,然后才像一张摊饼一样慢慢地滑落下来。 他落下来的时候,眼睛也不眨一下,“吼!”鼻孔里面发出了闷吼,皮糙肉厚的,啥事也没有。 手脚并用着地,有如大黑熊四肢并力奔跑,再度向待立原地的黑脸汉子背后腾空扑纵,偷袭而至,张开双臂,一下从背后熊抱箍住了黑脸汉子的身体。 石方准备依仗自身巨力,有如大蟒缠身,把黑脸汉子箍晕过去。 他身体可是少有的异乎雄壮高大,而且十分结实可怕,随便的打击,简直对他是如同蚊子撼树。 他依仗身体强度,抱住黑脸汉子,就好像巨蟒逮住了猎物,死死缠缚住,绝不会丝毫放松。 像黑脸汉子这样瘦小的猎物,几乎没有逃脱的可能。 黑脸汉子被突然箍住,身体一蹲,腰力旋转,全身根节甩动,双手陡张并举…… 全身好似骤然转换成一部离心机马达,用的是一股甩劲脱身。 啪! 石方近四百斤的大狗熊般身体好像稻草人一样,再度被甩了出去,跌落到地面。 黑脸汉子全身滑不溜丢的有如泥鳅一般,一招脱身,丝毫没有停留,猛地一个垫步,脚掌和五指发力,带得全身都是劲力鼓荡。 唰一下,整个人灵活如蛇在草丛中窜行。 “狗日的,你年纪轻轻的,功夫已经练进了骨髓里,我还真是小觑了天下英雄!” 石方刚爆粗口才到嘴边,忽地眼前人影一闪,黑脸汉子已经不容他喘息,窜了上来。 他从地上连滚带爬急转身打横,右腿一个扫堂腿了向对方扫出去。 黑脸汉子并不硬接,急进中的身形摇了一下,身体突然原地拔起,直接躲过了对方扫来的一腿。 石方一腿扫空,心中嘎噔一下,暗叫不妙,整个人欲要一个驴打滚先行远避对方锐气。 因为他失了先机,完全处于被动,想要暂避对方锋芒。 但是黑脸汉子已经不给他机会了,蹲身,抓裆,居然是一招阴险的“猴子偷桃”,直取对方下阴。 石方感觉敏锐,黑脸汉子扑过来的手还没有掏到,他裆部就已凉嗖嗖的。 但是身后就是墙壁,他已经无路可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石方上身从地面坐起,双腿夹住,一盘,双手护裆,五指一拨,正好擒拿住了黑脸汉子直插他下身的双手。 黑脸汉子顺势空中腰身一扭,倒转身形,双腿猛地夹住了石方的脖颈。 又猛地朝旁力挫腰身,一股奇大的惯性力将石方上身又重重带翻,侧翻摔倒在地。 但是练武人的本能,却使他激烈抵抗,誓死不屈。 黑脸汉子急使一招“毒龙探头”,手掌本来是双手抓裆,突然化爪为掌,五指并拢。 如扁扁的毒蛇脑袋从腹部窜起,“奔”袭到了石方的下巴。 石方听见风声,立刻把头一扬。 黑脸汉子已经占据有利形势,骑坐在倒地的石方脖子上,双手又一变,化为“二龙抢珠”,两指头戳向了石方的眼睛。 石方仗着身长力大优势,慌急着忙地就地翻身一滚,带起黑脸汉子的整个身体也滚落下去。 两人在地上翻滚做一堆,石方总算避开了对方的致命一击,保住了自己的一双招子。 石寒立即大声喝止两人的打斗,高声爽朗道:“停停停……你二人皆是身手高强的江湖儿女,英雄豪杰,都不要打了!” “不过就是一顿饭钱,多大点事儿,就值得在这里如此打生打死,也忒小家子气了。” 石寒又急急好言抚慰那黑脸汉子道:“这位壮士,你赢了,不要再打了,这顿饭钱算我的,咱们不打不相识,何妨交个朋友?” “还有石方,赶紧停手,俗话说英雄惜英雄,咱们惺惺相惜,又多结交了一位好汉,是件很值得高兴的天大好事。”石寒又急着喝止住了石方。 他人小力弱,却不敢上前亲自动手解架。 眼前二人都是几乎武力满值的强大高手,被他们殃及池鱼,那是擦着即伤,挨着即死,万不敢冒险上前送死。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三十二章 主动接纳陈安 等石勒护卫到了石寒身前,那石方和黑脸年轻汉子终于也都听从劝导,各自分开来了。 “你小子身材虽小,却全身结实如铁,力大如牛,又会使四两拔千金的巧劲,迅猛如雷电,属实厉害!” 石方虽然凶恶,但对于值得尊敬的强者,他却也能给予充分的肯定,和由衷地叹服:“不知这一身神力是天生,还是经过后天修习特殊秘法所得?” 而且很是光明磊落的自动认输:“不得不承认你始终胜我半筹,我虽体壮如牛,却远不如你,看来浓缩的都是精华啊。” 石寒立即拔开护卫在身前的石勒,直接走向那神情比较木讷的黑脸汉子跟前,抱拳深揖一礼。 当面询问起来:“这位壮士不知尊姓大名,我们可否交个朋友?”显得自己礼贤下士。 石寒发现他比自己身高还显略矮,确实算是身材比较矮小。 毕竟自己现在这具躯体实际才不过十四、五岁,非常稚嫩,远还未成年,才刚步入青春发育期而已。 不过也不可以貌取人,毕竟刚刚都亲眼看到了他的强悍实力,比身高近两米,体重近四百斤,常年练家子的熊罴虎豹之躯的石方还要更胜一筹。 “劳公子下问,在下陈安,不久前才来京城洛阳求学,拜在谏议大夫陈训处日常习研术数,”陈安老实回答道。 见石寒对他有好感,颇为欣赏他,偏袒他,陈安心怀感激,投桃报李,不敢怠慢。 毕竟他也是一位豪爽耿直汉子,秉承“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为人处世准则,并非得势不饶人的欺虐恶霸之流。 “陈安?你就是陈安?”石寒猛闻陈安大名内心一喜,激动得连连惊呼,当场失态。 陈安再重重点头,好奇问道:“如假包换,难道我姓名陈安有什么不妥吗?以至于招公子您神情反应如此激烈?” “嗯,你是陈安,怪不得,武艺如此高强了得,”石寒终于平复了心绪,保持住了往常自己一贯的镇定平和。 陈安只怕算得上西晋战力天花板,就是坐第一人的位置也能当之无愧,就像三国时战力标榜的吕布一样,他是西晋战力标杆。 石寒再次向陈安发出来邀请道:“此处人多眼杂实在不是说话之处,陈壮士且随我们上二楼的雅间,我们重新整治酒席,坐在一起再好好小酌唠嗑!” “公子盛情,如此叨扰,恐怕不太好吧?”陈安局促地连连摆手推却。 “俗话说不是英雄不聚头,如此风云际会,还望陈壮士万勿推却。”石寒继续郑重相邀,并且显得古道热肠,大包大揽。 “如若陈壮士你真有什么困难,或许我们几个或可为你摆平解决呢!” “多谢公子盛意拳拳,那小人就恭敬不如从命!” 陈安见石寒性格爽快,又见石方也不是泛泛之辈,眼前几人都看着不简单,似乎很值得相交。 于是也不再坚持推辞不受,而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众人结伴,于是在石寒的带头下,又重新登上了二楼的包厢雅间。 丁掌柜立即亲自吩咐酒楼伙记撤下了原来的残羹冷炙席面,又去吩咐厨下立即整治酒席。 并在雅间里重新安下五副座头案桌,这次要请石勒一同入席。 陈安字虎侯,乃陇城(成纪平庄)(今甘肃天水北)人,世代务农。 但陈安不安心一辈子做农民,于是就到京师游学,想要有一番作为。 读书识字后,陈安对三国的许褚很是仰慕,视其为偶像。 于是自己给自己取了个虎侯的名字,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志向。 陈安的身型并不高大,但他很结实,力大如牛,骑马射箭都擅长。 由于他是农民出身,生活方面很简朴,并能与将士打成一片,同甘共苦,深受部下爱戴。 陈安武艺超群、骁勇盖世,能同时使用七尺大刀、丈八蛇矛,并且能做到左右开弓、百发百中(“安左挥七尺大刀,右运丈八蛇矛,近则刀矛俱发,辄殪五六人,远则左右驰射而走。”《资治通鉴·卷九十二》)。 陈安简直是关羽和张飞“合二为一”的化身,堪称不世出的猛将,即使跟西楚霸王项羽、“打虎将”李存孝相比,也丝毫不会落下风。 正因为陈安勇猛无比,所以在军中获得“猛虎”的绰号,是魏晋南北朝时期声威赫赫的猛将。 每当冲锋陷阵时,必定是左手挥舞七尺大刀砍杀,右手持丈八蛇矛击刺,敌军挡之者皆死。 若战况不利需要撤退时,陈安便会使用弓箭射击敌军,并且每发皆中,令敌兵不敢追击。 …… 石寒有幸撞到陈安,而且还是在人家蒙难最落魄之时,感觉机遇真好,简直就是要捡到宝了。 此时是一心想着要如何收服人家,使之甘之如饴地投效自己,成为自己的得力干将。 就和石勒一样,只要真能拐带到手了,那可就是赚大发了。 眼看酒席重新安排上来,石寒引了大家分宾主相继入席。 “虎侯兄,大家不打不相识,有缘才能让你我在此风云际会,以后咱们就是自家兄弟了,还望你不要见外。” 石寒站起身来,揣起酒盏,向着陈安、石方和石勒三人祝酒致敬道:“翰林诏,诗千首,愁绪化酒入口柔。四海遨,百壶酒,我自拔剑斩断愁。满一杯风月如吼,邀山海日月同游。” “来,我们一起干了这一杯,以后我们便以兄弟相称,大家男子汉大丈夫,也别矫情,以后就是自家兄弟了!” “多谢公子厚爱,安受宠若惊,实在愧惭!” 陈安随众人起身举盏,碰盏之后,各自仰脖将酒一饮而尽。 “虎侯兄,你才来京城洛阳不久,只怕起初要水土不服,还没有彻底适应京城的暂新生活,正式安定下来吧?” 石寒知道陈安现在处境尴尬,孤身一人在京城处处需要花钱。 他现在连吃饭的钱都没有,简直相当于寸步难行,何况一文钱都能急死英雄汉呢。 “惭愧,惭愧,我本出生农家贫寒微末之身,从小吃惯了苦,哪有什么水土不服这么金贵的。” 陈安发出一声无奈的喟然长叹:“说来不怕公子笑话,小人的困顿是没钱解决在京的食宿安顿,唉!” “呵呵,这都是些许小事,兄弟你无须烦恼,你现在碰到我们哥几个,一定会一发替你解决的,你就安心在京住下求学就是。” 石方粗豪的声音响起,揣起酒盏向众人举盏做了个敬酒的姿势,随后口中嚷嚷道:“来来来……喝酒喝酒喝酒……一笑泯恩仇,一醉解千愁!” 好意难却,众人只得又随了石方,举起酒盏又都饮了一杯。 “虎侯兄,先时你说你拜在在京谏议大夫陈训门下学习术数,学业可还顺利否?可有什么学习上的困难之处?”石寒又是吁寒问暖地关心道。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三十三 穷人说多了都是泪 说起陈训,是当世易学界的一位综合性大师,精通天文学,巫术秘法,相面,算术,历法,阴阳五行,风云气候之类的占测。 此人可以看作是继诸葛亮之后的一位重要的易学界人物。 后因西晋灭吴,孙皓效仿刘禅的做法投降西晋,自己准备好了棺材和献国典礼在皇宫等候,两手准备。 而陈训也随着孙皓降晋,作为人质被召入洛阳,当上了谏议大夫。 陈安在他洛阳府邸门前乞跪了三天三夜,方才以诚心打动陈训,勉为其难收其为徒。 陈安老实地回答道:“深感公子厚意和关心,其实安于京求学倒是干劲十足。” “而且老师对安也颇有耐心和关照,并不以安之资质愚钝而见丝毫嫌弃,正当我怀揣美好,满心期待。” “却不成想我初来乍到,还是涉世不深,不知城市套路深,人世险恶,被人骗光了求学用于食宿的盘缠。” “如今衣食无着,处境惨凉,才在饿极之后,走投无路,不得已在此吃了顿霸王餐。” 他说的倒是实话,他农民出身,什么苦都愿意吃。 只求能通过自身的努力,打破最底层的阶层壁垒,出人头地,学习在他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困难。 他的困苦还是穷人没钱带来的诸般种种无奈。 穷人要竭尽所能,耗尽一切气力,才能获得微薄收益,解决自身的生存问题,其余一切几乎都顾不及了。 难道穷人就天生愚不可及,低人一等吗? 显然不是啊,只是被阶层固化,限制死在社会最底层,得不到起码的生存资源分配,遭受到种种不公平的压迫和剥削的万般无奈。 穷人并不比富人蠢,相反许多都很有才,而且还是有大才。 尤其生活的艰难锻炼了坚忍不拔的毅力和精神,就像野草一般野蛮生长着,生命力更顽强。 所谓穷则思变,变则通。 只是没有出头之日,被埋没了,就好比深埋于地底的金子,被生生扼断了“通则达”的先决条件和出路。 石寒前后两世为人都出生在社会的最底层,深能体会穷人的苦难,知道陈安的症结所在。 于是又语气一转,问道:“嗯,虎侯兄,你先时说你所有盘缠都被人骗去了,被骗得身无分文,这究竟又是怎么回事,可否和我们说说?” “唉,人穷志短啊!”陈安神情一黯,大倒苦水。“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 “我来洛阳游学时,竭尽家中所能才凑足了个二、三十余贯铜钱,到得洛阳时,一路上省吃检用,除去行车,食宿所耗费,已止余得二十余贯不到。” “我考虑到自己在洛阳求学的住宿、吃饭,给老师的‘束脩’之礼,还有学杂、社交等等各项费用,哪里得够?” “于是就想着要勤工俭学,半工半读,白天跟随老师上课,下午和晚上则去兼职做工,解决自己现阶段求学期间的费用。” “于是我拜了老师谏议大夫陈训之后,就辗转洛阳城中各处找工……“ 石方立即高声嚷嚷起来:“这不挺好嘛,没毛病啊,边打工边读书,完美解决困境,‘出身贫寒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方大总管,你只怕太想当然了,根本没吃过求工的苦啊,”丁凯作为酒肆的大掌柜自是最了解洛阳的用工行情,最有发言权。 “你就比方我们酒肆中招收小二帮工,后厨杂役等等这些人人尽皆做得,极易被替代的工作,我们为了方便管理,一般都要求有熟人介绍的。” “可保证这个人在工作中突发了什么问题,给我们酒肆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巨大损失,我们马上能够找到他的介绍人,连带责任人,让他逃脱不掉,必须承担相应赔偿责任。” “这样我们能知根底,用起来才放心,因此没有熟人介绍的话,你就算工作认真负责,再能吃苦耐劳,再能尽心尽力,我们也不会招收的。” “反正这天底最多的,到处走的就是两条腿的人,不知多少人在等着想找个工混口饭吃,有许多人甚至根本不要工钱,只求每天有顿饱饭吃就行,尤其是那些个几岁、十几岁的半大孩子。” 石方感觉不可思议,确认似的反问道:“你们真随便招收一个什么帮工、杂役最低贱工作的工人,都需要熟人介绍?一点机会都不给任何旁的人?” “千真万确!”丁掌柜马上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除非是在生意很忙碌的旺季,实在缺人,又不得不招人帮工的时候,我们才会有可能考虑招收外部人员,发生这种极少数的例外情况。” “而且就算招收了进来,真正做工的苦难也才刚刚开始,基本上就好比于多接收了个奴隶没多大区别。” “因为新来的无根无基,谁都可以使唤欺负你,让你连轴转,什么苦活累活脏活都交给你,工作根本停不下来,连上个洗手间,晚上睡觉的工夫都几乎被剥夺了。” “我们干餐饮的,内卷太严重,本就工作忙碌,尤其早上一、两更的时候就需要起来预备当天的各种食材。” “谁先要起来?当然是新来的帮工,而晚上打烊的时候,又是谁收拾店内的各种垃圾和卫生?当然又是新来的帮工……” 石方大摇其头的不解道:“看来这帮工都不是人干的啊,要混口饭吃,真这么难?” “只要你稍有抵触,有人投诉你对你不满意,马上就会被辞退、开掉,什么都捞不着,而我们店家不过随便又招收过另外一个帮工就是,无数人都还在排队等着想混口饭吃呢。” 丁凯只得耐心补充道:“做帮工混口饭吃,真的很欺负人的,哪有想象的那般容易,人力工最不值钱了,就是专门为难欺负穷人的,为了解决基本的生存就算竭尽所能也不可得。” “丁掌柜说得很有道理,我深能体会做工之艰难,”石寒当然也清楚打工累如狗。 毕竟他前世就是未来社会享受996福报的中年社畜,人生买房买车娶妻的生存压力早就压迫人喘息不过气来,时刻想死的决心都有。 甚至无论怎么努力,几乎终其一生,背负数十房贷车贷,都难突破人生娶妻生子的基本生存关。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三十四 聘请为武术总教头 石勒也愤愤难平地说道:“是啊,我也最能感同身受,一遇饥荒灾年,我们并州老家地方上得饿死多少老百姓?底层老百姓的性命根本都不值钱,好不过猪狗!” 石寒点点头,又转首望向陈安问道:“不知虎侯兄你又是想找个什么兼职工作,竟将自己手里的钱都被人家骗光了?” “唉,我先找城中房牙,想要先租个房子居住,房牙带我看了一间房,说好的交五贯钱作押金,每月租金一贯钱,先交三个月租金,规定要租满一年,到退房的时候才可退还押金,这里我便花费了八贯钱。” 陈安长吁短叹,娓娓道来:“然后,我自觉身手还算不错,或许可以凭借我的专长找个看场子,或者大户人家护院之类的工作。” “于是我去了城中隐商观商贸区其中的‘闻香听雨轩’青楼,想尝试应聘其中的打手,哪知竟要我交十贯钱押金,才肯让我试工。” “我别无它法,只得竭尽我所能交了十贯钱押金,哪知试用还没三天,就说我不适合做它家打手,将我给直接轰了出来,押金也没得退,都被他们黑心强占贪墨了。” 陈安也是咬牙切齿,愤慨无比道:“而且连找当初收我押金的那招聘负责人都再是找不到了,纯粹一群恶霸强盗,我找谁说理去,拿石头去砸天?” 古时候的青楼都会配备打手,就是养着一些身高体壮的男子,他们负责青楼的安保工作外,还有其它很多事情都会仰仗他们! 是古代开青楼的老板招募的,在封建社会,开那样的青楼都是高档场所,名人雅士的聚集之地。 遇到在青楼里出现一些有伤风雅的行为,这些打手就会出面进行制止,不能闹事! “他娘的,这是招工诈骗啊,老子我早就见得多了!”石寒一拍面前桌案,忍不住破口大骂。 这实在引起了他的同理心,神情显得极为激动。 因为前世的未来社会这种劳务中介诈骗,遍地开花,比比皆是,线上线下无孔不入,叫人防不胜防,实在太常见了。 甚至劳务中介和黑心工厂互相勾结,狼狈为奸,各种诈骗一起连环运用,施加到求职者身上,简直是叫人人财两空,雪上加霜,万劫不复。 更甚者,每年以高薪引诱,被骗到缅北干电诈的都至少有几十,上百万人。 还有因国际暗网人头和器官悬赏,每年丢命的也都有不下数十万人口。 人类社会的黑暗通病同理啊,古今亦然。 “唉,那你钱都被骗光了,不是处境愈发的艰难,几乎被逼走投无路?”石方叹气大摇其头。 “可惜,我还不死心,实在被逼无奈下,我厚着脸皮又找我同门求学的师兄弟们,向他们东拼西凑借来了三十贯,”陈安满面悔恨苦恼,只得如实倾诉道。 “然后又去找了家求职牙行,交了十贯介绍费,推荐我去城中鸿运赌场应聘看场打手,这一次,又给赌场交了二十贯押金。” “而最后我仍然是相同的结局,一顿操作猛如虎,就把我所有家当全部都诈骗光了,工作却仍然根本毫无着落。” “赌场只要随意找个借口,甚至不要借口,就可以蛮横无理地把我清退,一切都是他们说了算,最后甚至连收押金的人影儿都找不到了。” “赌场里你推我,我推你,把我像踢皮球一样踢来踢去,押金都再要不回来了,能找谁说理去?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吞,有苦说不出。” “唉,吃一堑长一智吧,”丁掌柜突然插话进来。 “你初来乍到,从单纯的乡下突然一下来到复杂的大都市,根本没想到人多眼杂,三教九流汇集之地,有这么多坑在等着你来踩。” “开始要吃许多亏,受很多的苦楚,这是必然的,你以后有了个人经验,就再不会上当受骗了。” “嗯,大地方看似很多机会,其实那都只是让你误以为机遇无处不在的假象,真实情况是让你随时踩坑,时刻要做好防备遭受隐藏在阴暗中的豺狼虎豹伏击的准备。”石寒点点头补充道。 “真相则是,各行各业,相对较好的工作岗位都被托人情关系给垄断占据了。更不要说最终极的人生理想——当官了,都被那些豪门世家大族给彻底垄断世袭了。” “普通人哪有丝毫机会留给你,除非离经叛道,杀人放火,烧杀掳掠,暗中狠发横财。” “或者直接扯旗造反,自己充王作霸,否则根本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的。” 陈安点头认真答道:“貌似是这个理,多谢公子对我的点拨。” “记住了,以后别再想着到处去找好工作了,没有的,都是骗人的鬼。”石寒继续告诫道。 “但凡堂而皇之扯面大旗能为你介绍体面工作的,那多半都是反过来千方百计坑你,想先骗你钱,甚至要索你命的黑心吸血鬼。” “这世道就是这样,真正让你看到的都是假像,真像则隐藏在假像之下的潜规则中。” “唉,现在我撞破南墙,吸取深刻教训,可惜悔悟清醒过来已经有些晚了,我钱都被骗光,还欠下了同门师兄弟们一屁股外债,甚至更是连老师的‘束脩’之礼现在都给付不起了,再去借钱的后路也断绝了,因为能借的都借过了,我的信誉体系也已经崩溃了。” 陈安悔恨无状的样子,长吁短叹道:“我都在想城市套路深,我只能回农村,实在混不下去了,干脆拍拍屁股,狼狈一走了之,一路乞讨逃难回家乡去算了。” “虎侯兄,大可不必,区区几十贯钱,对于普通贫民百姓来说,或许不算少,但是对于真正有钱人来说,压根就不当回事。” 石寒极为豪爽,云淡风轻道:“我先送你一百贯钱,替你解燃眉之急就是了。” “丁掌柜,先去取一百贯钱来,交给虎侯兄,”石寒回头随意吩咐丁凯道。 “是是,公子,学生马上照此办理!”丁掌柜急急答应着下楼去取钱了。 “公子,您真是慷慨大义,为我雪中送炭,叫我如何感谢你才好呢?” 陈安果然是单纯憨厚的农村人,死爱面子要强,活受罪,一时又很难接受:“可是无功不受禄,我实在心里过意不去……” “虎侯兄,我也不是白给你钱,正好我们自己庄园里正在为齐王府训练九百死士,恰好缺少一个功夫操练总教头。” 石寒大手一挥,当即拍板道:“我看你武艺了得,正合适,我不如就正式聘请你来做我们的武术总教头,月俸一百贯,你看如何?只是要辛苦你了,还望万勿推却。”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三十五章 送“束脩”之礼 石寒话音方落,那丁掌柜便取了一百贯钱送了上来。 石寒接了钱,亲自送到了陈安面前,诚恳真挚地说道:“这一百贯就当是预支给你的头一个月俸饷,以解你的燃眉之急,你就安心地收下来吧。” “多谢公子错爱与关照之情,安内心感激之情真是无以言表!” 陈安深受感动,这一刻真恨不能向石寒纳头就拜,以死报效。 西晋时一贯相当于现在700元左右,一百贯相当于7w块,月薪7万真的是高薪职业了。 陈安从跌落人生黑暗深渊的苦难地狱,突然感觉一下子就飞升到达了天界仙宫。 到处阳光灿烂,整个世界都豁然亮堂,一下无比美好了。 石寒的及时雨——钱,将他现时的所有烦恼都统统一扫而光。 所以,可见人生的最大烦恼和苦难,99%都是因为没钱带来的,剩下的1%则需要更多的钱来解决。 “虎侯兄,你我之间自今以后就是兄弟,多谢感激的话显得多生分,今后不要再说了。”石寒连连摆手,略无在意道。 “且借人间二两墨,一笔相思一笔错。再赊红尘三杯酒,饮下四季韶华落。” “今日我们众兄弟们相聚实在是件难得痛快的事情,人生得意须尽欢,会须一饮三百杯,将进酒,杯莫停……” “大家再痛饮了这杯,来,干了!” 众人只得都随石寒又满饮了一盏酒,眼见事情都办妥,继续吃吃喝喝一阵,都感觉喝得差不多了。 石寒就叫丁掌柜又马上为陈安准备‘束脩’之礼,他要随陈安一起去拜见他的老师陈训,先将拜师礼体面奉上,且解决了。 酒楼自然多的就是腊肉果脯之类的吃食,准备起来极其方便,所以石寒才会麻烦丁掌柜顺道就替陈安解决了。 所谓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天。 “公子,这怎么好意思,又要麻烦你操心?”陈安也是深为感动,对石寒早已经是掏心掏肺。 “你给我每月一百贯钱的聘请费,实在都让我受之有愧了,唉……” “虎侯兄,大可不必如此,兄弟手足之间,举手之劳而已,而要你自己去准备,又要大费周章,我不过是为你大大节省了一些麻烦而已。” 待丁掌柜将两块鹿脯肉,两片腊猪肉,两条大腊鱼,两坛子女儿红陈酿佳饮,还有一大包果脯大礼包,都整治好,送过来的时候。 石寒带上陈安、石勒和石方众人,携上“束脩’之礼,终于出了福禄堂酒楼。 陈安师父陈训的住宅也位于达官贵人们居住的永安里,这里都是豪华奢侈的大宅邸,卫生条件和治安条件也都特别出色,环境清雅。 与其它市场和大多老百姓居住的街道,各种动物粪便和生活垃圾成堆,臭气熏天的场景相比,有如天壤云泥之别。 石勒帮陈安提了部分肉和酒,众人结伴很快抵达了陈训住处。 此时,陈训仍没有下值回家,听说还在崇文观“打卡上班”中。 崇文观是魏明帝曹睿所建,位于宫城以南,征善属文者以充之,同时也是魏晋王朝藏书之重地。 谏议大夫陈训老家在江东,家室都安排在彼,在洛阳的住处只带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妾室,帮他料理日常起居,照顾他的生活。 这位妾室相当泼辣,听说是陈训的学生来给他家送“束脩’之礼,也没有什么不见外人的规矩,急着出来接待。 看到礼物之后立马笑起了一脸褶子,陈安又接连几句师娘喊得她心花怒放。 然后师娘便力邀陈安、石寒等几人进屋喝茶,众人以老师不在家为由婉拒了,立即告辞而出。 众人出了陈训府邸,溜跶出来大街上。 “虎侯兄,考虑到你以后每日下午要为我训练死士,为了方便,自今日开始你就直接搬来我那庄园居住吧,”石寒当即向陈安要求道。 “是极,是极,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都是理所应当的,”陈安连连点头,很赞同石寒的安排。 “只离城有些稍远,在洛阳城西二十余里地面,骑马来返洛阳还算十分方便,坐骑由我为你提供,还有免费提供食宿。” 石寒点点头补充道:“因上午你要跟随和伺候陈大夫学习,早上赶来洛阳,路上纵多不会超过两刻钟,骑得快的话,估计一刻钟时间也就够了。” 陈安连连称善,随后,又很有些惋惜道:“要是我早遇上公子,直接入住到公子的庄园之中,那刚刚抵达京城,遇到的这些租房,寻找活计之类的,处处碰壁,受骗上当的龌龊遭心事都统统免了,该省去了多少苦恼和羞辱啊。” “唉,可惜,现在你刚刚才租下的住房,交了五贯钱房屋押金,以及三个月三贯钱的房租,这些钱都统统白交了,”随行石方叹息口气,惋惜道。 “估计走常规退房手续,那房东是绝不可能将到手的钱退还给你的,这好比是肉包子打狗,有来无回,主打就是一个欺负弱小老实人。” “俗话说好事多磨嘛,”石寒也是大摇其头,不过最终还是目露凶光,拍板道。 “走,我们先一起替虎侯兄你退房钱去,现在我们这么多人,我量他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不敢偷奸耍滑抵赖,否则我们有一万种办法对付他。” “公子真是上天派遣下来拯救安的,多谢公子能替安作主,”陈安内心对石寒的感激之情早已无以复加。 他立即前头带路,穿街拐巷,带领石寒众人往自己租居的步广里一路行来。 步广里每家院墙外都挖了阳沟以防内涝,街面上是铺的碎青石路,还填了些小块的青石板。 几乎每个院子都自带做生意的门市,少半改为了住屋,有大半开着店铺。 店铺种类也多,有果品、生熟药铺、巾帽、食店、浆洗、裁缝铺等。 主要生意还是以房屋出租居多,要在城中找地方落脚住宿的,多半都会到步广里来。 所以步广里就是后世的城中村出租屋的属性,主打也是一个人烟密集,无数涌来城市中讨活的租客们租屋挤拥在一起,脏、乱、差、臭。 这里面居住卫生条件更差,屋前屋后路面上堆着乱七八糟的各种垃圾,简直有如一个巨大的垃圾场。 而前面不远的一道街外更有粪便堆的到处都是,臭不可闻。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三十六章 来头招惹不起 要知道一道街位置比二道街位置要突显好得多,租房人也多。 很多人家为了腾出更大的空间,便把原来的室内厕所都填平了,也修成了房屋,外租出去以补贴家用。 没有了厕所,日常吃喝拉撒,种种方便就全靠着马桶。 而一旦错过了一大清早的拉粪车,就只好到处乱倒马桶,搞得整条大街上都是臭气冲天的,有如生活在一个巨大的粪坑中。 陈安带领石寒、石勒和石方以及众多的跟班羯族胡人小弟,就来到了一处大院场前。 “就是这里了,这个院子极广,其中是个大租居,有数百的房间,都被改造成了单间出租屋,专门用于出租赚钱的。”陈安带领众人抵达后,他一头介绍着,一头走进去。 顿时,门阍里一个专门看守大门的四、五十岁门子立即拦住了众人,颇有些凶横嚣张的气焰:“都是些什么人呢?这么多人,都是租住在这里的吗?不是的话,严禁入内。” “房东大哥,我是来退房的,要搬走自己的行李,还希望你将我押金和租金共计八贯钱全部都退还给我!”陈安本着先礼后兵的原则,走上前好言好语地道明来意。 门房面容顿时变得凶恶狰狞起来,语气十分生硬:“要退押金和租金?你租房住多久了,有一年了吗?就算住满有一年了,可以退还押金,但租金也不可能退还给你。” 陈安到底是老实的农家人,还寄希望对方大发善心,良心发现。 一再苦口婆心地哀求:“老哥,你行行好,都退回给我,大家出门在外混口饭吃,都不容易,如今我衣食无着,急需这些钱救急……” 他原本武力高强,真豁出去,对这些为难欺负他的人一通暴揍,做个恶人,哪一个能有好果子吃,又真能拿他如何,只要不出人命,难道官府还有闲心来深究此节。 实则如此做作,反倒让人觉得他老实良善,软弱好欺。 “少说废话,你叫啥名!”门房粗暴地呵斥道。 “在下陈安,你查查全体租房人员花名册!” “咱们按规矩办事,你休想让我通融。”门房不依不饶。 “开始租房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说好了的,你情我愿,你自己不会想清楚?” “反反复复的,跟个小孩子一样,我可没有强迫你租我们的房子。” 石方也是做惯了暴戾的恶人,见门房如此装大,顿时向门房挥舞着饭钵一样的硕大拳头,怒吼道:“你他娘的规矩?你有哪门子的规矩?你是官府衙门,还是皇帝朝廷?你都能定规矩?谁管你他妈自定的什么臭破规矩!” 门房有持无恐,一脸阴阳怪气:“哟呵!好小子,还叫来了帮凶恶汉,来威胁我不是?想要强行从我手里拿回钱,还是怎的?” “狗东西,咱们看谁拳头大,你要是胆敢不如数退还钱给额们这位兄弟,老子今天就打得你满地找牙,连你这整座院子都给你掀它个底朝天。” 石方仗着牛高马大,身材极具威慑力,恶声恶气地道:“好歹老子也算是京城一恶,从来都只有老子欺负别人的份,还从来没有人胆敢欺负到老子头上。” 他早已逼迫到了瘦弱猥琐的门房面前,大有一言不和就要挥手暴揍的冲动。 “你是不是恶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背后老板是右卫佽飞督闾和,正是当下京城炙手可热,权势熏天,只手遮天的赵王殿下心腹亲信。”门房哪将石方的叫嚣放在眼里,底气十足的回敬道。 “右卫佽飞督闾和……”石寒心中一紧,用手急拉了身前的石方一把。 石方高声叫嚣:“公子,怕他鸟甚,不过就是一介京城禁卫军官,犯不到咱们头上来!” “如今我家主人一朝得势,也是在京城横着走的权贵人物之一,谁见了不是都得要让着他几分?”门房则继续放狠话威胁。 “还没有哪个不长眼的胆敢上门招惹,包括京城失势的那些王公大臣,甚至是那弱智的皇帝老儿都不例外。” “你又是哪颗葱,掂量全身能有几斤几两?就敢在这里向我呼呼喝喝?” “右卫佽飞督闾和?他娘的,果然来头不小,如今是和孙秀一样,在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赵王司马伦手下的又一心腹弄臣!” 石寒闻言心中早大吃一惊,暗暗思忖道:“虽然这帮人不久的将来都没有一个好下场,但是现在却个个猖獗无比,正值权势巅峰,高光时刻,换谁跟他们作对都不好使,不得不暂避其锋芒啊。” 果然门房的一席话,令石寒极为忌惮。 受石寒的制止,连凶横如石方这样的家伙都顿时闭了嘴,哑了火。 对方的幕后来头实在太大了,也是让石寒他根本就惹不起的存在。 何况他原来的老板石崇就正是裁在这伙人的手里,至今犹心有余悸。 石方与石寒面面相觑,顿时搭拉着恼袋泄气地小声嘀咕:“右卫佽飞督闾和?这里的租房居然是他赚外快的生意?这还真不好办……” “啊哈哈……原来这里是右卫佽飞督闾和闾将军的生意啊,本官与闾将军同朝为官,实在太不应该为了这点鸡皮蒜皮的小事过来起争执,确实是我们产生误会了。”石寒连忙打了个哈哈,见风使舵陪起了笑脸道。 “这位老哥,不好意思,我们实在不该来打扰你,我们让同伴拿了行李,马上就搬出房间,区区押金和租金碎银几两何足道哉。” “改天我还要亲自登门去拜访巴结闾将军,要好好地上下孝敬打点呢。” 石寒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趋利避害,这个暗亏就先当是哑巴吃黄莲了,他暗中不动声色地给陈安递了个眼色。 陈安也立即就会意过来了,知道招惹不起对方,自己的钱打了水漂,要不回来了。 只得一头默默冲进去院子里,回自己的出租屋收拾个人行礼物品去了。 “娘的,闾和这家伙也算是有如我们现代那群投机抄房客一样吗?换是我们未来现代社会,曾经的炒房客们可都是个个赚了个盆满钵满,肥到流油。” 石寒也是心中暗自感慨:“唉,果然炒房租售,古今一理,毫无例外。” “马三狗,今天出租收益如何?怎么现在这么多人围在你的门房口?”背后猛然一个粗豪的声音,有如晴天霹雳震得耳膜发痛。 石寒微微吃惊,寻声回头一看,正好看到一个全身铠甲的将军,骑着高头大马,身后领着一队两、三千人的兵马缓缓行了过来。 石寒打量这人豹头环眼,口鼻粗大,须发皆张,一脸杂草般的络腮胡须。 给人印象最深刻的是,脸上纵横着一道刀疤,更加增添其威武的气势,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三十七章 羊市 “将军,您今天怎么亲自过来了?”那门房马三狗赶紧屁颠屁颠地从“门卫室”里跑了出来,向那高坐马背上的闾和点头哈腰。 “我怎么过来?”闾和显得极其不耐烦,没声好气。 “今天正好在追踪一个城中的可疑人物打这里经过,极有可能是我们死对头淮南王司马允的手下,或者‘金谷二十四友’其中敢坏咱们孙中书令大事的成员,唯恐丝毫有误赵王殿下和孙中书令的大计,怎敢掉以轻心?” “闾将军威武,下官这厢有礼了!”石寒驻立原地,不亢不卑地遥遥向端坐高头大马上的闾和抱拳深揖一礼。 “你是……恕本将眼拙,你究竟是哪一位,我们有见过?” 闾和自然根本不认识石寒,难怪他要当场满心疑惑:“好像在京官员中,我脑海里根本没你这号人物的印象。” “好叫闾将军知晓,下官乃是齐王府中的八品牧官石寒,品秩实在有些不入流,不怪闾将军不认得我哩。”石寒却立即如实答道。 “你是齐王府中人?”闾和初时好似还一声很意外的惊呼。 但紧接着就似乎觉得齐王府在现如今的赵王司马伦面前能算个屁,不觉底气顿时又上来了,喝问道:“你一个小小八品牧官在本将面前有什么可神气的,究竟来此何为?” “禀告闾将军,下官原本正在城中马市购买马匹来着,哪知竟意外遇到了昔日少时的发小玩伴,他来京求学,恰好租居在你这出租屋中。” 石寒立即展颜一笑道:“如今失散多年再次重逢,我怎可再让他继续独居在外,自然是要带他随我回去同住,故我们一群人跟随到此,来帮他拿行礼搬家的。” “哦,是吗?我这里可是有规定的,租客没住满一年,五贯钱的租房押金可是没得退还了,无人可以例外,要不要退房,你们自己掂量清楚。” 闾和极为强硬,说话毫无回旋余地:“本将还正有揖盗捕贼任务在身,恕不奉陪了,告辞!” 看着闾和骑马带着身后一群中央禁卫军匆匆离去,石寒暗自打了个寒噤,心中知晓厉害,也不敢在此明目张胆闹事了。 等陈安将出租屋内所有行旅都搬了出来后,石寒带领大家索性二话不说,立即转身拉上行李离开。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租居大院,其背后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和背景,”石勒摇头,一阵愤愤不平的叹息。 石寒认同的点点头,叹道:“唉,一点有限的社会资源和利益都被这些当官的瓜分抢夺走了,就连这点小小的民生之计他们都要狠狠插上一手,不肯放过,能捞的全部都要捞走。” 石勒悟性不差,深有感触:“是啊,公子,当官的欺虐小民,世家大族为富不仁,这是当下社会通病,逼得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几乎都没有了活路,困苦潦倒不堪。” 石寒微微点头:“以权谋私,裙带关系,鸡犬升天……门阀世族垄断一切社会资源啊,老百姓本就生而多艰,活着本身都成了一种罪孽,历朝历代社会本质没变,一直如此。” “可惜我租房共计付出的八贯钱,在我们乡下的农民家庭里,一大家子人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省吃俭用一年,甚至几年工夫都积攒不下来。”陈安也是一阵摇头后悔不迭。 “甚至遇到不好的年景,不要说富余,还要倒贴吃老本,多少年才能积蓄起这么一点点家当。” 石勒也是苦哈哈出身,与陈安最能感同身受,附和道:“是啊,这几乎相当于一个穷苦人家的全部家当,现在就被人家这么持强凌弱,白白侵吞霸占了去,而且还如此光明正大,冠冕堂皇,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找不到。” “人生在世哪里不花钱?虎侯,不过是几贯钱,没必要老惦记在心上了,”石方大大咧咧的粗豪安抚。 “人嘛,不要小家子气,豁达一些,看开一些,成大事的人,不会斤斤计较。” 石寒犹豫了一下才道:“只怪我们出师不利,一来事就先遇到了这样的硬茬子。” “要是他这里没有这么大的背景在背后撑腰,你看我们会不会怕他,定会要叫他连肉带骨头都吐出来,给虎侯兄你一并出了这口恶气。” 石方没想到石寒会这么不给面子地回怼他,尴尬地无声苦笑,借着抬头看天掩饰下去。 紧接着,他转眼望向石寒,失怪惊呼道:“啊,时候不早了啊,接下来我们还有什么计较?” “我们要在羊市闭市之前买了猪羊回去,给大家每日操练改善伙食,补充营养。” 石寒也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天,又回头对石方道:“你先回淮南王府,去跟随淮南王司马允的死士们一起每日统一行动,用心操练。” “如若遇有特殊事故,我再来淮南王府找你。” “那好,我且一切都听从你的安排,到时候,还希望你不要把我这个老兄弟给遗忘一边了。”石方点点头,向众人抱拳施礼,按石寒的吩咐,先告辞离去了。 “走,兄弟们,去城南羊市,今天我们欢天喜地赶群猪羊回去了,好好吃顿杀猪饭庆贺、庆贺。” 羊市在城南开阳门之外,与太学相距不远,不少太学生们常来羊市酒肆相聚,名为煮酒谈经。 洛阳的羊市,是全国最大的羊产品综合市场。 传闻汉灵帝何皇后的父亲何真,当年娶了一西域来的胡姬为妻,生有一女,名曰何姬,也就是后来的何皇后。 何姬自幼与兄长何进、父母在洛阳羊市屠羊,卖生熟羊肉、羊肉汤和酒水。 由于她生得花容月貌,是羊市有名的美女,人称“羊市西施”。 羊市可不仅仅是卖羊和羊肉,还有猪肉、鸡、鸭、鹅、鱼等等,甚至还有无数卖儿鬻女的。 自元康七年以来,雍州、梁州瘟疫。大旱,陨霜,杀秋稼。 关中百姓无米可炊,米斛万钱。 朝廷甚至诏‘骨肉相卖者不禁’,也就是允许老百姓卖儿卖女来过活度日。 如今洛阳便是有不少人牙子手上握着卖身的人准备出售,期许卖个好价钱。 羊市到处都是牲口和家禽,各种动物粪便随处可见,蚊蝇满天飞舞,卫生条件极差,到处臭哄哄的。 石寒实在也不愿在此久呆,遂大手一挥,就购买了二、三十头大肥猪,上百头大山羊。 又叫手下众人赶了,就要离开羊市,直接出城,回白马寺庄园去。 却见一个人牙子看石寒购买百多头猪羊,出手阔绰,身边从人众多,立即认定是个有钱的阔绰主。 他马上满脸堆笑,上来巴结讨好招揽生意道:“公子,看你购买这么多的肉食牲畜,您也是个大户人家,家大业大的,家里一定还缺少许多使唤的下人。”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三十八章 买下一群小孩 他又指着自己身后站成三排的一大群大小从几岁到十几岁不等的孩子介绍道: “公子爷,您看,我这里有一批十多个男、女小乞儿出售,要不,您都买了他们回去,就当是施舍给他们一口吃的,续下他们一命。” 石寒细看那些小乞儿,人人皆是骨瘦如柴,衣不遮体,蓬头垢面,眼神木纳呆滞…… 那人牙子又继续道:“公子爷,您发大善心,做个大好人,积大阴德,将来一定好人有好报的。” 说实在的,石寒也不忍心看着这些人受苦受难,活活被饿死,很想帮他们一把。 可是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到处哀鸿遍野,饿死的人随处可见。 受苦难的人实在太多了,凭石寒有限的一己之力,他就算想救,又能救得了几个呢? 尤其现在这乱世,心善根本于事无补,如果接济太多人,反而拖累自己不说。 如果消耗空了钱粮,自己将来寸步难行,铁定也要随着这万恶的世道彻底沉沦。 他想要拯救世人,但也不是此时能一蹵而就,还需要慢慢来,等自己培养势力,慢慢壮大,自立成为一方诸侯,争霸天下,开疆拓土。 只有到自己握有这个天下,慢慢再来改造这世道,彻底拯救世间黎民百姓于水火。 至于当下的愚善,只会让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彻底拖垮拖累自己。 所谓没有雷霆手段,莫行菩萨心肠,否则只会被啪啪的打脸。 “不好意思,本官实在不需要,无力供养这许多人,”石寒终于硬起心肠来,一口回绝道。 “公子爷,您别这么冷酷无情,这些穷苦出身的孩子吃惯了苦,遭惯了罪,人穷命贱,极好养活的,花费不了您几个钱粮,只要每日施舍一口吃的给他们维持,不饿死了就行。” 这人牙子约莫三十多岁,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脏兮兮的,一口龅牙,笼在衣袖中的双手突然摸出一把黄豆,就朝着身后的那群孩子堆里撒去。 “大人,您且看他们是不是都是非常健康活泼,给您干活使唤也不成问题的,您买到就是赚到,而且还是行善积德的义举,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 人牙子还欲再说下去,但是身后那群待出售的孩子们已经在为了撒在地上的一把黄豆,纷纷你死我活地争抢了起来。 场面一度混乱嘈杂,闹哄哄的,把人牙子的话语声都淹没了。 显然,这群孩子们都是饿极了的,为了一口吃的早已经大打出手,混战在一起。 那些年纪大,身体较强壮的孩子顿时就把年纪小,体力弱的孩子都推搡排挤了出去。 有的甚至被推倒在粪便成堆,尘土飞扬的地上,还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大哭。 而那些身体强壮的孩子又最终互相打了起来,为了遗落在粪堆中的几粒黄豆还要争夺决逐出最后的胜负来。 “唉,谁叫我看不得别人受苦,最是个善心之人呢,罢了,就把他们都买下了罢!”石寒最终长叹一声,终究是下定了决心。 回头吩咐石勒道:“石勒,你赶紧去市场买上五十个大葱油饼回来,先给他们每人发上两个垫垫肚子,我这边跟人牙子交易,等着你回头。” “是,公子!”石勒赶紧跨马去了。 “多谢公子大发善心,终于都给了他们一条活路,此公子之无上功德,实天地可鉴!”那人牙子见石寒终于点头应允买下所有小孩,顿时脸上笑开了花,各种马屁拍得震山响。 “好了,废话少说,你不过是为了财帛之利,这些孩子到底要多少钱买下来,你不妨开出个总价来。” “公子,每个孩子两贯钱,一共十四个孩子,也就是二十八贯……” 石寒一脸气愤:“你这人牙子真是好没良心,只顾着自己获利,对这些孩子死活根本不管不顾。” “公子,谁说不是呢,这些孩子咱们买回去能做个甚,不过是平添这么多张吃饭的嘴,哪里养得起,俗话还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纯粹只是累赘,增加我们巨大的负担。” 连刚刚才脱离苦海的陈安都向石寒劝谏道:“依我看,要不,您还是别管这闲事,天底下受苦的人多了去了,有如牛毛,哪里操心理会得过来?” “这位兄弟,话可不能这么说,只要进行合适的分配安排,这些孩子连最小的可都能顶半个壮劳力。” 人牙子生怕黄了自己买卖,赶紧陪笑辩解:“大户人家要的人力多,只要有事做就好办了,其实买回去,公子绝对是不会亏的。” 石寒脸色一正,一口咬价道:“你少赚点,二十五贯,凑个整数,再高我可不买了。” “好,成交。”人牙子当场就迫不及待地拍板了。 这乱世早就民生凋敝,民不聊生,到处都是逃难乞讨,没饭吃的流民。 也到处都是人口买卖,奴隶生意都不好做,何况是这些没有多少劳动能力的小孩子。 人牙子能达成一大笔生意不容易,此时也不怪他急迫。 石寒倒也适可而止,又叫手下人取了马背搭链中二十五贯钱给了人牙子,现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立即完成了交易。 陈安仍旧摇头轻声叹息:“唉,公子就是心善,这么多孩子可不好养活哦。” 两人正商量着,终于石勒也回来了,他手里已经提回来了一个油腻腻的白葛布袋,其中还散发出浓郁的油葱香味。 石勒回到石寒身边,面无表情地对石寒道:“公子,都买回来了。” 石寒微微点头,回头再看那群刚刚被自己买下来的孩子,正人人贪婪地吸吮着空气中的葱油饼香味,都眼巴巴地盯着石勒手里提着的袋子,直吞口水。 “孩子们都饿坏了,你赶紧给他们分发,每人先给两个垫垫肚子,”石寒安排道。 石勒赶紧叫众多小孩们排好队,开始现场给他们分发葱油饼。 这市场售卖的葱油饼可是精细白面拌葱,再搁食用滚油中煎炸出来的,对于穷苦人家来说可是难得的美味。 要知道这时代的穷苦人家,那可是基本平时都在吃糠咽菜,野菜,杂粮饼这些粗劣的食物,有的人多半从生来就不知道精面是什么滋味。 “孩子们,你们都是从哪里来的?”石寒一脸和善微笑对着一堆孩子问道。 一个年纪大点的巴巴地说道:“回公子,我们都是逃荒流落来到京城的,渐渐被人牙子给拐带聚拢起来,多半还是被强迫的。”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三十九章 任命总教官 石寒摇头叹息:“天可怜见的,这世道想要活命都太不容易了,算你们运气好,遇到公子我好心,把你们都买下来了,带你们从此脱离苦海,你们可想吃饼子?” 一众小孩立马乱七八糟地给石寒磕起头来,一边口中喊着:“想吃,想吃!” “公子大好人,长命百岁!” “谁给我们吃食,谁就是我们再生父母。” “公子公侯万代!” …… 石勒接话嘿嘿一笑:“想吃也成,都乖乖地排好队,每人可领两个香喷喷的葱油饼,发完了饼子,还要趁着城门未关闭之前,立即带领你们出城,返回我们庄园去,大家都自觉地赶紧搞快点。” 众小孩在石勒的指挥下听话地排好队,石勒赶紧分发下去,将饼子两两递送进一只只黑乎乎的小手中。 当先得到饼子的人,立即原地狼吞虎咽起来,大声吧唧着嘴,一脸的满足陶醉。 看着别人在吃饼,却还没有轮到自己的,余下的众小孩们口中口水泉涌,眼中却如冒出火来。 有的孩子实在饿极了,满是菜色的脸都开始抽搐起来。 “饼来啰,慢慢吃,没人跟你们抢!” 石勒没想到,昨天自己还是忍饥挨饿,随意供人挑选买卖的胡人奴隶,而此时此刻自己居然也成了施舍救助众小孩的好心人。 看他们人人吃得这么香甜满足,视自己如救命恩人,心怀感恩,不自禁胸中涌起一股豪情之气,满满的成就感,充分体会到了什么是助人为快乐之本。 “好,人人都有饼吃,吃了饼就要干活,孩子们,随我们一起赶了猪羊出城回家去,回家再宰猪杀羊整治给你们好好吃喝一顿,走!” 石寒见石勒将葱油饼都已下发完毕,立即发出一声吼,大声号召起来。 于是石寒、石勒和陈安带领十余个羯族胡人护卫,在一群十多个从几岁到十几岁不等的孩子欢呼雀跃协助下,赶着二十多头大肥猪,百余头大肥羊,一行浩浩荡荡出羊市来。 场面好不喜庆热闹,不禁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这次,石寒众人带着一群孩子,赶着猪羊,出城走的是西城门。 宫城城墙以西是风景区,环境幽雅,楼观并列,碧池泛波,是游乐和陶冶性情的最佳去处。 自北面甫的楼观有万年观、百尺楼、高乐观、见亲观、清览观、东汜观、庆云楼、仪司楼、将军府、修龄观、总章观、阆风观、广望观、宣曲观、元览观、隐商观和凌云观。 诸观高约十六丈,均以云母装饰,在阳光照耀下,熠熠发光,光彩诱人。 其中见亲观有高阁九间;高乐观南行至清览观有高阁六十四间;元览观南行至隐商观有高阁五十五间。 总章观是魏明帝青龙三年(235年)所建,高十余丈,由八方才人和六宫女尚书居住。 相传,舜有总章之访,总章即明堂之地。 总章观内有仪风楼,观南有翔凤楼和庆云楼。 凌云观西有金市,为黄金兑换市场,金市北对洛阳垒。 洛阳垒原为洛阳小城,永嘉之乱,改建为垒,实际上起防御工事的作用。 诸观之间皆以复道相通,足见其规模之宏伟壮阔。 观楼之西,水池并列,有绿池、灵池、幽泉池、除流池、蒙汜池、鹤鸣池、灵芝池、流林池和都亭池等。 与台观楼阁、青山绿水相映的是金墉城,它南邻洛阳垒,位于皇城西北角。 城墙外西北角有广榭,是炎夏季节避暑之地。 城西有绿水池,城南垣上有西楼和东观;城内乾光门与退门的中轴线上有崇天堂和相互毗连的两个光极殿;中轴线以东有百尺楼,以西有昌都观。 城西一路过往繁华之胜,皆属达官贵人醉生梦死之乡。 对于这乱世广大苦难,都要活不下去的平民百姓来说,简直就是最具代表性的无言反差讽刺。 一路出了城,众小孩赶着猪羊兴高采烈,似乎都早已忘记了身处的苦难。 毕竟还只是些天真烂漫的孩子,只要能吃饱穿暖,便诸事不愁。 刚刚人人才吃了两个喷香的大葱油饼,满嘴流油,腹中恰好免去了饥饿,饱食忘忧。 又见如今有了寄身去处和着落,石寒这个主家看起来又财大气粗,待人平易近人,和蔼可亲,顿时又都心情一松,人人身上都恢复了些生气。 一行人紧赶慢赶,大概半个小时后,才终于抵达了离城五里外的白马寺后庄园。 石寒叫下人们将小孩们按男女分开,先都带下去沐浴更衣,安排住宿。 又叫石勒带人把猪羊都赶进了猪羊圈。 立即又迫不及待地叫后厨人等,马上宰杀一头大肥猪和一头大肥羊,今日晚餐就要给整个庄园中千余人统统加餐,吃一顿好的打打牙祭。 石寒对自己手底下九百人的操练却并不放松,刚回来,安排了其余杂务,就带了陈安、石勒,来演武场上汇合石冰,石容舰,宋祎等,要来检验他们这两个下午的拼刺训练教导得如何。 “公子,您回来了?”石冰赶紧跑上前来,对石寒表现出日常应有的恭顺和尊敬。 “嗯,我来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今日请来,帮我们训练长枪拼刺和刀法的新教头陈安陈虎侯,以后也为你每日的训练减轻大量的负担。” 石寒先指着陈安向石冰一通介绍,然后又指着石冰对陈安道:“现在我们每日下午训练众死士简单的拼刺,都是由我们这位护卫大统领石冰负责,以后就有劳虎侯你悉心教导,多加指正了。” 石冰初见陈安,不禁有些失望,虽然口中不说,但却露出了满面不屑的表情。 他一则为石寒似乎小瞧他的能力而失望,二则是对陈安的失望。 因为陈安身材比较矮小,又皮肤黝黑,就像一个饱经日晒雨淋的老实巴交农夫一样,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原来是大统领,鄙人蒙公子错爱和器重,力聘来教导九百死士的日常演武操练,还要请大统领多多予以关照和配合。” 陈安情知石冰这模样,就是压根瞧不起自己,只得先向对方一揖抱拳施礼,底气十足地大声唱诺:“鄙人初来乍到,先行向大统领问候致意。”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四十章 开始现场指导 石冰赤裸裸的不满嗫嚅:“你这瘦小黢黑的小模样,来玩儿呢,真的能成吗?” 不得不承认,便是石寒初见陈安,就感觉他长得像极后世的笑星赵本山徒弟宋小宝。 也难怪石冰先入为主,以貌取人,要小瞧他。 “石冰,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可不要小觑了天下英雄,”石寒对石冰的表现相当不满,喝斥道。 “虎侯今日与石方可是大战了一场,并且随意轻松拿捏了石方,就问你服不服?以后对人家该要尊重一点。” “并且日常有机会,你们也互相切磋一番,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也好叫你对人家心服口服。” “不敢,公子谬赞了!”陈安向石寒毕恭毕敬施礼,谦逊道。 他就服石寒,不但救他于落难的人生最低谷中,更是对他有知遇之恩。 “是,公子,在下知错了。”石冰也是被石寒的话发聋振聩,吓了一大跳。 果然,石冰再次下意识地张目望向对方瞬间,神色就变了,变得有些畏缩闪躲,须知石方这恶人便是他石冰也要畏惧三分。 对方能轻易摆平石方,可见本身其实力之强,远不是自己所能媲及的。 “陈教头,你看我教导他们的拼刺基本功还可行否?”石冰在陈安面前,冲着演武场上操练拼刺的九百男女人们,有些小得意地装模作样问道。 演武场上九百男女按九个百人方阵,前后左右对齐,次序严谨地排开。 人人双手里举着一把大长枪,扎着马步,就是一个模子的统一动作,总共才一式。 都是把枪猛地刺出去,然后又收回,刺出去又收回,不断地重复着,不厌其烦地重复着。 只听那每队的队主都在发号施令:“刺——收——” “刺——收——” 那全体队员们一边拼刺一边人人口中大吼着回应:“哈——哈——” “哈——哈——” “啊——哈——“ …… 看上去倒也真有模有样,气势相当足。 “这样做基础训练自然是很不错的,原本所有功夫就都是从反复磨砺练习,熟能生巧中得来的。”陈安微微点头。 不过随即话锋一转,又道:“只不过,一开始练习的时候一定要按最严格的标准来规范他们,一旦动作不规范形成了习惯以后就再难以纠正过来了。” “他们这扎马步练枪术就有很大问题,你没有按标准来教导他们,让他们严格执行!” 陈安又望向石寒和石冰道:“公子,大统领,先让他们停下来,我要好好教会他们怎么扎马步。” “呜!”石冰听话地吹响了一声嘹亮的口哨,然后冲全场虎吼一声,“全体都停下,立正!” 场上大部分人拼刺练习都几近体能极限了,听到了石冰的命令,如蒙大赦。 他们纷纷停下了拼刺的动作,原地立定,将手里的长枪拿在右手立地竖在身侧。 “大家随我一起喊口号,‘我们不做穷极一生无望而窝窝囊囊的太平犬,宁做轰轰烈烈的乱世崛起人!’”石寒当场大声鼓动高喊道。 现场全体附和嘶吼道:“我们不做穷极一生无望而窝窝囊囊的太平犬,宁做轰轰烈烈的乱世崛起人!” “嗯,大家都先停下来吧,现在跟大家宣布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以后这位陈安陈虎侯就是大家的总教官了,专门来教导大家的长枪拼刺和大刀拼杀练习,你们都要用心的操练和学习,不要辜负我的一片苦心,知道吗?” 石寒训话完毕,就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让陈安登场。 “很荣幸,我得到公子的邀请,来教导各位的长枪和大刀功夫,希望大家都要用心跟着我学习和练习,不得松懈自误!” 陈安开场白之后,就继续说道:“你们根基都不好,以前从来没有练过,腰腿手脚都是稀松软趴趴的。要学,就先教会你们站马步抖大枪吧,你们现在训练得都不符合标准,没有掌握窍门。” “还请总教头认真教学,我们一定全力以赴,达到绝对标准合格为止。”石冰代表九百男女认真的答道。 “‘扎马步’是我们传统武术的基本功,为大家所熟悉,有说法称‘入门先站三年桩’,也有说法‘练功不练腰,终究艺不高’。” 陈安当先介绍道:“尤其‘马步’来源于古代军事训练,是一种兼顾训练和实战的步法。” “马步原来起源于古代军士训练?”石寒大奇道。 “你们都看见过人骑马吧?马步,又被称为‘骑马蹲裆式’,练功者双脚分开略宽于肩,身体下坐,采半蹲姿态,如骑马一般而得名。”陈安向全场大声道。 “‘马步’又谓之‘拒马步’,是‘步兵手持长枪,抵抗骑兵冲击的战术步伐’。” “人纵马奔腾,身体随着马背一起一伏。马步,马步,正是先贤从骑马中领悟到的扎底子功夫,可谓是一切功夫的根基,所以蹲马步的时候,也要蹲得一起一伏,凭空蹲出匹马来。” 陈安立即示范动作要领,并耐心地详细讲解:“双脚着地扎马步时,你们的起伏劲儿,等于是把马融入了身体。” “你们一动不动地蹲着,身体重心全放在膝盖上,蹲久了,膝盖肯定要出问题。” “还有这个道理?”石寒从来没有练过武功,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姿势,却蕴含了那么多的细节功夫在里面。 “你们先看我怎么蹲的。”陈安说着,就扎了一个标准的马步。 众人就顿时见到他的身体好似真的在轻微一起一伏,就如微风吹拂水面,荡起涟漪,波翻浪叠一样。 “来,你们都跟着蹲下。” 陈安做了示范,全场所有人都跟着学起来,包括石寒,石勒,石冰。 “站马步桩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练腿力,二是练内功,站桩就是聚气。”陈安当众教导道。 “告诉你们巧运劲力的窍门,蹲一定要先运劲到脚掌,起的时候,脚底五指要学鸡爪一样死死地抠住地面。” “五个脚指一抠,就牵动了小腿的骨头和肌肉,膝盖自然挺起来。” “膝盖一挺,大腿一绷紧,提腰,收腹,这是起劲。” “而当伏下劲力,则脚掌要如鸭和鹅的脚蹼,五根脚趾都要自然松开。” “这样膝盖一松,大腿松,腰坐,腹鼓。” “其练习之法,身体直立,面向前方,两腿左右分开双膝弯曲,踞立如骑马式。” “就在这轻微的起伏之间,不停地转换全身的重心,这样才能使重心不会老落在一个地方造成身体的过度负担和损伤。” 大家越听越觉得有道理,就照着陈安的示范和话去做。 “步兵使用长枪时,采用‘骑马蹲裆式’,这个时候,步兵一般以半蹲方式侧立(即‘马步’姿势),双手以长枪向前击刺。”陈安示范教导。 “在步兵结阵用长枪抵御骑兵时,则变换‘弓步’姿势正面站立或侧立,长枪一端支撑于地面,这样才能借助地面反作用力,‘以静制动’用枪头杀伤冲过来的骑兵。” 一开始,所有人根本无法做到这一起一伏。 但是陈安现场亲身教导,让大家全体都蹲好马步。 然后,他极有耐心,在全场游走,每当有人的劲力没有落到位置的时候,他就直接上前用脚一踢。 于是那人被踢的地方就仿佛针刺一样,肌肉受到刺激,全身劲力吧嗒一下就到位了,被纠正过来。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四十一章 扎马步抖大枪 “起伏的幅度不要大,就是脚指一寸的距离。”陈安教导的时候,十分认真严厉。 “你们一起一伏,始终要把这一寸距离的运劲蹲精准了,越精确越好!” 果然,当所有人学会了这一起一伏的扎马步下蹲标准姿式之后,都蹲的时间明显大幅度延长了,也更显轻松,应对自如。 “扎马步”一直是中国武术的根基功夫,也是许多人休养生息,提神养气的方法。 没有扎实的马步基础,就算学得再华丽的招式,也只不过是花拳绣腿,一推即倒。 “扎马步”本身即是步兵的武艺。 为提高步兵的素质和作战能力,进行马步的训练。 以及在战场上为使用兵器时稳定重心、歼灭敌人而采用马步式站立。 但“扎马步”看似简单,却极其考验人的意志力,毅力。 时间一长之后,就会觉得头有些发晕,这一起一伏,就好像晕船一样,胃里面直翻腾。 “是不是感觉到头晕,就像晕船一样,要呕吐?”陈安好像早知道众人的感受。 见到大家都纷纷点头表示认同,陈安又道:“都先放松吧,你们的下身姿势都可以做到位了,只不过头顶没有到位,站的时候要头上凌空虚顶。” “什么是凌空虚顶?”石冰站直起来,大口大口喘息了一阵,才把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强行压制下去。 当所有人都站直身体后,顿时觉得自己浑身都舒服了许多,腿不酸,腰也不痛了。 “登高望远,视野一开阔,心情就轻松,疲劳也就缓解了,这就是凌空虚顶。”陈安有如严师教导,不遗余力,毫无保留。 “纵马奔腾的时候,人视野特别开阔,这样骑马就不知不觉获得了放松,也就不觉得累了。” “而同样的道理,人晕船的时候,站在甲板上,边吹着风,边张眼瞭望辽阔的江面海面,晕船的状况也就能得到大幅度的缓解了。” “所以,扎马步的时候,不但一起一伏,劲要到位,同样也要眼光放开阔,有登高望远的意境在里面。” “有道理,熟能生巧,才能找到窍门,”石寒大发感慨。 “必要的时候你们可以抬头,极目展望天际,也是同理,这样马步才算扎对了。”陈安点点头认可石寒的领悟,继续道。 “这些都是生活中就有的道理,只是人们平时忽略了,越平常的事物越容易被人们忽视,是前辈先贤们把它们总结起来,融进了功夫之中。” “只要功夫深,它就在生活之中,绝对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全场所有人听着这话,好像一下子明白了许多道理,感觉到有一扇一直封闭的大门正在向自己缓缓打开。 “下面,教你们在扎马步的同时抖大枪,抖大枪,也称为抖杆子功,”陈安接着继续教导。 “古代的将军在战场上挥枪,一枪扎去,人家一挡,枪头反弹,反而可以把敌人的兵器打落,因为枪杆子有弹性。” “你们扎枪出去的时候,要含着耍大枪的意境在里面。所谓‘圈串’,是枪术中的一个基本动作,抖动枪杆控制枪尖画圈。” “画一整圈谓之‘圈枪’,连续画圈谓之‘圈串’。” “大家都明白吗?下面,你们看着我怎么用劲!” 陈安走到兵器架前,一伸手,就抽出了一杆大枪。 这杆大枪很粗,很长,恐怕超过了两丈,比张飞的丈八蛇矛还长。 “长枪术在古代战场是配合马的冲杀,能以一敌百,练习战阵拼刺时,抖大枪都是最重要的一环。” 陈安又说道:“所谓人马合击,借马奔腾的冲击力,人持枪揣刺,具有最强劲的杀伤力。以马配枪,龙蛇起陆,所向披靡。” 陈安端枪站立,枪把按在腰眼中,含而不露。 他的腰腿一起一伏,整个姿势就好像身下多了一匹颠簸的烈马。 这样的姿势,陈安真是标准地站出了个马来! 他枪杆向前刺出如箭直射,在他的身体一起一伏颠簸之间,起落的时候,又好像凌空下击。 整个枪头却是微微晃动震颤,如扬起脑袋的毒蛇,在伺机寻找噬人的机会,刁钻毒辣。 突然,陈安整个人做势一纵,就好像驾驭着一匹烈马高速驰骋中,瞬间借势刺出一枪。 枪头划破空气,带着尖厉呼啸的气劲。 “就像我这样,大家多下工夫练习扎马步和抖大枪拼刺,大家只需要多多练习领悟,功到自然成,都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九百多人齐声应答着。 “那下面你们自己按照我教的实践练习,我来现场指导纠正你们!”陈安也是迅速安排下来,叫九百人现场各自练习起来。 他则在人丛中穿梭巡逡,现场用心指导。 …… 天渐渐黑下来,终于到了晚饭时间。 石寒现在改变了自己这近千人的饮食时间,将原本的朝食和夕食,改成了早、成、晚三餐,以保证九百多人每日高强度操练的营养。 尤其是今晚这顿饭,既杀了猪,又宰了羊,猪下水和羊下水做的各道猪杂和羊杂肉食极为丰盛。 还有满满的烂煮猪、羊头肉,肘子肉,大腿肉……就好像大过年一样。 在集体食堂,石寒也没条件搞贵族官吏的那套分餐制。 而且为了体现自己军事化严格管理制度,大家吃饭,也是学的后世部队一样: 大食堂里置备了简易的长条桌和长条凳,每一支百人队的人都要体现团队精神,集体分桌而坐进餐,各自端着大陶碗。 而食堂前方的案桌上,则摆放着大盆的饭菜羹汤,提供给需要的人自行打取。 还有用甑蒸熟的粟饭,就着陶鬲端上来,黄灿灿地冒着热气。 也和羹汤一起摆放着,供大家自行打取。 吃多少打多少,管饱,但是要爱惜粮食,不允许任何浪费。 但有浪费,一律重罚。 还有一大罐罐黑乎乎的豆豉,这是由煮熟的大豆发酵制成,腌制时放足了盐。 接受不了的人嫌它臭,但却是普通庶民们的下饭神器,也是供人自行打取。 最后被厨后众伙夫们端上来的,是用大陶盆装着的菜羹、肉食和猪、羊杂汤。 扑腾腾地冒着热气,肉香味四溢,简直不要馋哭了人。 当几只大陶盆都搬来放在食堂前打餐的案桌上时,石冰看着两盘猪羊肉食和三大盆猪羊杂汤,不由惊喜:“今天是什么日子,晚餐竟是如此丰盛,我以前过冬至节(相当于春节,古人还没有春节,只有冬至节。)都从来没有吃过这么丰盛!” 石勒则拿着木勺在羹汤里一搅,先打了一勺汤,咦了一声:“连羹汤都不止有膏油,还有肉。” 的确,羹汤里绿油油地飘着些各种绿色菜叶,以及厚厚一层油,还点缀着红褐色的肉沫。 石勒径自打了一碗汤,满足地先喝起了羹汤,而其余人则是眼巴巴地望着三大盆肉香四溢的荤菜。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四十二章 重新调整人员安排 石寒此时来到,则道:“今日陈教头刚来,而且大家连日辛苦操练,体力消耗巨大,可不得吃好些,否则,只怕大家身体吃不消,体能要跟不上。” 对平日里只就着豆豉大酱下饭的普通下人们而言,能见到点蔬菜绿色已是好日子,再有肉,那就简直是富贵人家的生活! “伙夫们,赶紧打菜,让大家好早些吃饭,吃完饭,晚上还要继续操练,一刻也不能松懈。” 石寒终于一声令下:“练兵是我们现下最要紧的任务,即为了配合齐王府的工作,同时也是为了保障我们自己的自保能力,在这乱世之际依赖别人庇护那都是假的,唯有依靠我们自身的实力。” 原来正菜肉荤不能敞开来让大家争抢,而是由食堂伙夫们现场打餐分配,每个人都有定量,做到公平公正。 这是避免有的人多抢吃到撑死,有的人又抢不到,根本吃不上。 古时候吃肉可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并不能真正敞开了量来。 众食堂伙夫们手持木勺立即开始为大家伙打饭分餐,所有人都按规矩排好严整的队伍,井然有序的默默一一打餐通过,充分体现出了严明的组织纪律性。 石寒深知军队最重要的就是时刻保持军事化管理,严格的组织纪律,培养他们的服从性,一刻都不能掉以轻心。 看大家都在打餐,石冰笑道:“这菜羹看着可口,我先尝尝?” 石勒悻悻然收回木勺,冷不丁地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打趣道:“我们也是近千人的部队,该有个先来后到之分啊,喝个汤如今你也要跟我抢先?” 石冰也不管他出言讥讽,接过对方手里的木勺,将自己的陶碗递过去,给盛了一碗羹汤。 笑容满面地双手捧起,美滋滋地自顾喝了起来。 这时候,石寒也走了过来,他并没有搞特殊化,开小灶,而是带头与大家同甘共苦,同吃同住。 他要学开国伟人的风采,绝不能开了奢靡风气的坏头,上行下效,将形成干部和普通战士的对立阶级矛盾。 否则今后将难以服众,和提升部队的凝聚力。 他要从自己做起,以身作侧,以德服众。 石寒也走过来打了一份羹汤,当他将大陶碗凑到嘴边时,旁边正忙着替大家打餐的伙夫长小眼睛里饱含着期待。 将菜羹凑在鼻子前闻了闻,石寒忽然抬头问那名伙夫长道:“这是什么羹?” “葵菜羹啊,”石冰搓着双手抢着答道,“后厨众人在庄园外种了几亩,眼下正是肥嫩采摘食用的当季。” 葵菜就是后世的冬苋菜,是这年头的主要菜种。 一般用来煮汤或者熬粥,因为本身含有的黏液,吃起来滑腻肥嫩…… 石寒是个从不下地干农活的人,尤其来自后世,对这种古代蔬菜更加不了解。 但这碗菜羹,若仔细闻闻,却有一股异样而熟悉的味道…… “没加别的野菜?” 一旁正在为大伙打餐的伙夫一愣,旋即笑道:“没错,公子闻出来了,是加了点外面采摘的野韭菜。” “原来如此。”石寒将陶碗重新搁回案桌上。 不多一会儿,十几个刚刚清洗干净,换上了干爽崭新衣裳的孩子,也都被带了进来。 这些穷苦人家的孩子们几时吃过肉食,平时连猪食糠麸充饥都不可得。 此时眼看着食堂案桌上被伙夫们正在分发的两大盆香气四溢肉食和三大盆猪羊杂汤,人人都是眼睛里冒着绿光,喉咙里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孩子们,都饿坏了,馋了吧?”石寒先招呼这帮小孩。 又回头命令众人和伙夫们:“大家吃饭先稍等,让孩子们先吃了,他们也不知多久都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 陈安和石勒对视一眼外,石冰众人都尴尬地坐着,面面相觑。 小孩们闻言一声欢呼,一窝蜂地围了过来。 “想要吃饭,可要好好排队哟,没规没矩可不行,大家要学哥哥姐姐们一样,快快排好队,否则就不给打餐,没有饭吃!” 石寒赶紧当面约束这群小孩,这群小孩都要培养成童子军。 要从小培养,严格要求,让他们知道组织纪律的重要性,深深刻进骨子里,自然不能放任他们不管。 终于又上来了宋祎、石惠和夏柔雪协助,才把这群脱缰野马般的孩子约束住,排好了队列。 “孩子们,跟我一起喊口号,‘我们不做穷极一生无望而窝窝囊囊的太平犬,宁做轰轰烈烈的乱世崛起人!’”石寒在打饭前又鼓噪起来。 一帮孩子头虽然眼睛直勾勾地离不开食堂里早已摆放出来的几大盆热气腾腾,熟肉油盐香气四溢扑鼻的荤素菜肴,却也口中赶忙附和起来: “我们不做穷极一生无望而窝窝囊囊的太平犬,宁做轰轰烈烈的乱世崛起人!” 并给每人统一分发一只大陶碗,开始为他们打菜取餐。 无规矩不成方圆,石寒实行全闭封化的军事管理,人人时刻都必须跟随大部队,坚决贯彻执行。 这一顿晚餐,大家都吃得满嘴流油,非常满意。 饭后又立即全体演武场上集合,包括新来的十四个小孩,以及石惠、绿珠和翾凤,他要在庄园中实行全民皆兵制。 “速度,都赶快集合,向右对齐,”石寒整好队伍,“立定,稍息!” “全体都有,”石寒决定将人员重新分派,精细定位一下,于是当场宣布道:“我们人员兵种分工还要重新划分一下,下面我再次做一番调整安排。” “石冰手下的三百护卫三支百人队维持不变,第一队队长石容觇,副队长罗宵。” “第二队队长杨伯支,副队长于亮。” “第三队队长姜冲儿,副队长鞠强。” 石寒又将五百原石崇的侍妾丫鬟精挑细选出来最具妖娆媚惑的两百人,决定组织一个情报公关部。 交由绿珠和翾凤带领她们,那群孩子们中的小女孩们也被分配到了她们这个部门。 石寒再次宣布道:“情报公关部第一队队长林珊珊,副队长朱琦琦。” “情报公关部第二队队长白丹丹,副队长林娜娜。” 而余下的三百女子,则由石惠、宋祎和夏柔雪统领,这是与男子护卫队一样的女子常规部队。 “女子护卫队第一队队长钱露香,副队长蒋媛莎。” “第二队队长马思琪,副队长陈婷洁。” “第三队队长祈雯丽,副队长李秀珍。” 石寒继续通告:“还有最后石勒部的十余个胡人兄弟,原殷浑部众亲兵一百人,再带上几个小男孩,自成一支队伍,准备作为训练骑兵的基础,同时兼负督导队的职责。” “你们都是被培养作为骑兵或者军官的人,将来前途无量,都要好好用心训练,不要耽误了大好机会。” “好好,这样各部分分工明确,大家各司其职,互不统筹,不再混为一谈,就方便爽利多了。” 石冰第一个鼓掌大声叫好,非常拥护支持石寒的重新分配:“我早就最不耐烦管理这些麻烦的女人们了。”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四十三章 进入崇文观 “很好,你们都没有其它意见了吧?以后就像这样各自分开来训练,互相再不统筹,我与陈安总教头不在的时候,你们各部的统领在一起合计,主持全体队员们的训练。” 石寒最后拍板下来:”就这样了,大家接下来继续晚上的训练,十里长跑,还有二百俯卧撑和二百仰卧起坐……“ 翌日清晨,将日常列队、正步、体能各项训练交给各队自行执行,由石冰带领督导队监督,石寒由罗宵带了十多个护卫保护,和陈安一道再次直奔洛阳城里来。 这一次,他准备随陈安去会一会陈安的老师陈训,看一看此人的学问研究如何,同时还要替陈安出头,为他找回来被骗了钱的那些场子。 为了进入崇文观,石寒带了重礼先来拜见齐王司马冏,向司马冏献上了曹魏大书法家钟繇的《荐季直表》,以及汉代的两件玉器珍品,一只玉枕和一把盘龙玉壶,俱是价值难以估量。 反正石崇之前搜刮最多的就是这些器物珍玩的奢侈品,对于身外之物,石寒也不甚在意,正好拿来巴结讨好司马冏。 真正做大事,有情怀的人,又岂能贪图眼前钱财和富贵? “石寒,怎么好意思,又要让你破费送我珍宝?”司马冏见石寒懂事,舍得孝敬自己,心里也是很高兴,表面上却还假惺惺的客套推辞着。 石寒赶紧恭敬道:“恩王在上,我这点小玩意儿算得什么,不惹您嫌弃就好。” “好吧,那本王就却之不恭了!”司马冏缓缓点头说道。 “上次,你求本王的一千套玄铁甲胄,以及长枪长矛、环首刀,本王都替你筹备齐了,其中有些是向赵王司马伦求取,从洛阳武库中取出来的,有的是从地方州郡中弄来的。” “总之现在都已经堆积在了本王的府邸之中,你有空的时候随时可以驾车将之搬取回去。” “多谢恩王厚赐,小人感激涕零,只恨无以为报!”石寒赶紧佯装激动地道谢。 司马冏摆摆手,大气道:“什么感激不感激的,石寒,只要你忠诚于本王,本王肯定不会亏待你的,加官进爵一定样样都不会对你落下。” “是,在下定不负恩王知遇之恩!” 石寒表了决心,然后又请求道:“恩王,我想入崇文观以观其中典籍藏书,并向谏议大夫陈训当面请教,想要向您求取一个自由出入的通行凭证,还望您不要嫌我太烦人啊。” “见你如此郑重其事,本王还当什么大事呢,此易事耳,本王给你一面我齐王府令牌吧,持此令牌你可随意出入京城任何地方,除了皇帝后宫。” 司马冏手一招,只见一个王府下人赶紧小跑进来,双手里还揣着一只托盘,托盘中放着一面金灿灿的“齐”字令牌。 “石寒,你拿着这枚令牌吧,就当是本王赏赐给你的了,你持此令牌,就如同是本王亲临,没有人胆敢不恭敬服从。” 司马冏指着下人捧上来的托盘中令牌,气定神闲地向石寒道:“本王将你视如腹心,希望你能知本王的良苦用心。” 石寒心中一惊,急忙摆手婉拒:“恩王,这可怎么成?这可是代表您身份的亲王令牌,我拿不合适,僭越了。” “本王说你拿得你就拿得,除非你与本王不是一条心,”司马冏佯装怒目圆睁质问。 “好,多谢恩王对小人如此荣宠,小人敢不竭尽忠诚,以死报效?” 石寒心中窃喜,表面信誓旦旦一番,终于告别司马冏出来齐王府,随后凭借齐王令牌畅通无阻地进入到了崇文观当中。 崇文观在宫城以南,和城西的总章观都是皇家弘扬文学所建。 当年曹叡当政时,为了鼓励全国的文学创作,他特意在洛阳设立了“崇文观”,主要是用于笼络当时全国的“善属文者”。 崇文观文士众多,是皇家藏书之地。 太康二年出土的竹书纪年,在太康年间属于重大发现,国家对这件事情非常重视。 晋武帝命令中书监荀勖、中书令和峤负责翻译竹简,最为原始的竹简就在崇文观当中。 “卫恒,今日有什么事情么?”此时满头花白头发,但精神矍铄的陈训,身着常服走了进来,颇有些仙风道骨之风,身后还带着他新招收的弟子陈安。 陈训站在原地矗立片刻,对着秘书丞卫恒道:“老朽近来闲而无事,来崇文观找几本古籍观阅一番,不知可否通融一下?” “是,陈大夫博闻强记,文章绘画、道德学识、易学术数……皆为我辈典范,满朝文武皆知,何必如此客气呢?”卫恒赶紧躬身作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在前面领路笑道。 此时,石寒凭借齐王令牌也已经走入了崇文观藏书大殿内,正好撞见陈训、卫恒和陈安三人。 “公子,你怎么也进了崇文观?”陈安骤然见到石寒,微微一愣,随后才主动打起招呼。 崇文观确实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入的,都是极有身份的人,或者获得特批的人。 陈安不是跟随他的老师陈训,也是没有资格进入的。 “石某跟齐王殿下要了一面金字令牌,自然京城各处都能畅通无阻了,”石寒哈哈一笑。 “哦,这倒是比较少见!”老人轻捋着三寸花白胡须,笑问道,“虎侯,这位公子是谁,你认识?” “前辈是谏议大夫陈大夫吧,大名如雷贯耳,真是令晚辈钦佩得很,今日有缘遇见,荣幸之至啊。” 石寒赶紧向陈训鞠躬施礼:“晚辈乃是齐王府一不入流的闲职小官,徒惹陈大夫见笑了。” “嗯,老师,这位是齐王府牧官石寒!”陈安赶忙向陈训介绍起来石寒。 “呵呵,原来是石牧官,看你急于寻来崇文观,想必平时也是勤于读书,胸怀才学之人了?” 陈训好奇心起,看石寒一副白面书生的文弱气质,就想试探一番石寒的学识,好为人师道:“此刻我正得些闲遐,可否容我考较一番?” 石寒赶紧谦逊答道:“能得前辈高人指点只字片言,胜读十年书,好过我自己闭门造车,小子求之不得,这是几世才修来的福份!” “不知石公子,你平时所治何学?” “小子年青识浅,不过略读过几本杂书,不求甚解,哪有什么才学,在前辈夫子学究天人面前,哪敢造次,班门弄斧?”石寒十分谦逊起来。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四十四章 与老学究先生谈论易学 陈训一副摇头晃脑的老学究模样:“欵,学问不问先后,达者为先,石牧官就不必过谦了。” “陈大夫请!”卫恒带着一丝尊敬让开了去路,任由老人带着石寒和陈安在崇文观藏书大殿内自由行走。 随后,陈训找了个殿中僻静的无人之处,这才带着石寒和陈安停驻了下来。 “不知石公子平时都读何书?”陈训回转身再次认真地询问。 这老头子要向自己指点江山,他也是盛情难却。 只得道:“泰山不立好恶,故能成其高;江海不择小助,故能成其富。晚辈平时所读甚杂,不求甚解,只求一个涉猎广泛,博采众家之长,倒是要叫前辈见笑了。” 老头沉默片刻似乎在回味他的回应,随后赞许地点点头又道:“既然石公子知道因势利导,就决非信奉和拘泥于一家之言,毕竟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道理,绝无一物是完全具足的,要兼百家之优!” 石寒脑海里极力搜寻合适的措词,片刻之后道:“然易经乃群经之首,群经之始,它是中华文化的总源头,天下所学无不出其中,晚辈知前辈深通易理术数,正欲向前辈请教,望前辈不吝赐教。” “哦?石牧官似乎对自己学识十分自信?”老人轻轻一笑,身体微微前倾,手抚三寸白须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石寒。 “不敢,让老前辈耻笑了!”石寒有些自知之明的自嘲。 “天下之大,包罗万象,并非诸子典籍就能囊括所有学识。”老头腰杆笔直,颇有些自得道。 “一花一草一木,皆蕴含着世间道理。” “所谓‘物无妄然,必有其理’,皆来自于原始的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皆同出于一源之理。” “也即易有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化八八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也即所谓衍化万物。” “啊,陈大夫所论精辟,让晚辈颇有感悟!”石寒大加赞叹道。 陈训又道:“《易经》之成‘人更三圣,世立三古’,广大精微,无所不包,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是解开宇宙人生密码的宝典。” “《易经》被称为‘大道之源’,包含宇宙万象的一切道理。” 石寒也接话道:“实在太精奥了,如卦辞、爻辞....乾三连,坤三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 “其实《易经》的本质,只有一个字:变。”通过与石寒的对答,陈训知道石寒对《易经》还是有所涉猎和入窥门径,这样大家就有了共同的语言,心下甚喜。 一时谈兴更浓,这毕竟是他最得意的一门治学。 “这种变,体现在时势的变化,呈现4种状态:吉、凶、悔、吝。” “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镃基,不如待时。” 石寒点点头,剽窃今人之义以对古人:“嗯,晚生也知《易经》是一本讲究宇宙无穷变化规律的书,变化的核心:变易、不易、简易三变数。” 陈训向石寒满意的点点头:“石公子,即是势能的变化,体现在2个维度:方向和强弱。” “势能方向上的顺逆,而产生:吉、凶。” “石牧官,正如你所言,《易经》讲宇宙中有两股相对应的基本势能变化,即乾阳、坤阴。” “其实老子在《道德经》也讲同样的东西:‘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嗯,易有太极,太极就是原始的‘一’,是生两仪,这个两仪,就是阴阳分际。”石寒接话道。 “谓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存在即合理,‘人能弘道,非道弘人’。” 陈训又接话道:“其实,凶,并不是不好,本意是‘冲’,即能量的相逆、相冲。” “当两股能量相冲时,有时候,会带来阻碍和冲突,但是,也会带来生机和机遇。” “恰如其份,这种辩证关系,用老子的话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所以先人说中庸精神,”石寒倒还是接得上话,和陈训互相印证。 “中庸,并不是贬义词,在《易经》中,代表中、正的宇宙最佳能量状态。” “嗯,势能变化的强弱,因凶、吉,而产生:悔、吝。比如说乾卦,九五,飞龙在天,处于中正之位。”陈训颔首道。 “这是能量发展的最佳状态,大概是八分到十分之间的饱和状,只有帝王称为九五之尊。” “而势能一旦失控,发展过度,势能太强而过量,则会有‘悔’。” “乾卦说,上九,亢龙有悔。悔,是做得太过头了,过犹不及,所以有悔恨。” “与之相反的,势能太弱而不足,则是‘吝’,还不够的意思。” “当出现‘吝’的状态时,能量就会自动由高向低传递过来,让势能壮大,并趋于一种相对平衡之中。” “势能的变化,有方向的顺逆,从而有吉凶;有势能的强弱,从而有悔吝。” “正是在《易经》64卦变化中,不管怎么变,都离不开‘吉、凶、悔、吝’4种基本状态,这就是《易经》的精髓。” “所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石寒认同的点头道:“弘扬易道,为生民立命,为天地立心,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易经》有三把钥匙:伏羲八卦打开宇宙密码的金钥匙,告诉我们阴阳;文王六十四卦,阐述宇宙只有六十四个密码的哲思;孔子《十翼》,希望《易经》插上十张翅膀,大行其道,以促进世界大同。” “然也,《周易》建立天地人‘三才’统一的宇宙观,主张‘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 陈训抚须摇头晃脑,颇有所得道:“三才之道的统一,涵盖了宇宙的阴阳消长,万物的刚柔变化,人生的道德准则,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 …… 石寒与陈训讨论“易理”,二人促膝长谈,极为投机。 倒是陈安伫立一旁,一句话也插不上嘴。 见谈得差不多了,石寒突然央求道:“晚生有个不情之请,还烦请前辈花费一番神思,为我卜上一卦,看我眼下吉凶如何?” “嗯,我看你面泛凶煞之气,显然是刚刚经历过大凶杀劫,又印堂晦暗,证明你仍身处于多灾多难之逆境中。” 陈训观看石寒面相一阵,遂点点头答道:“那便勉为其难吧,希望也可以为你目下行事规避一番凶灾。” 石寒和陈安遂不言声,只默默看着陈训一声不语席地而坐,摆蓍草布卦。 然后审视良久,再看着占卜出来的卦象,沉吟着缓缓道:“石公子,你问吉凶,恕我直言,此卦不吉。按此卦象,乃是‘火地晋’卦……” “火地晋卦?”石寒不禁失笑。 遂侧头笑道:“上为离,下为坤!《序卦》说:‘物不可以终壮,故受之以晋。晋者,进也。’《杂卦》说:‘晋,昼也。’就是白天的意思,其象为‘明出地上’,适宜活动。” “代表太阳高悬,普照大地,大地卑顺,万物生长,光明磊落,柔进上行,喻事业蒸蒸日上。请教先生,怎么个‘不吉’法?” 陈训沉静地看一眼石寒,说道:“你固然说得也对,若照常人问休咎,这‘火地晋’确实也是代表事物即将兴起的吉卦,否极泰来。” “但殊不知此乃你问命数,还要从你自身的命格去想。石公子,你的本命乃是金命,主杀伐。秋日之金最忌夏日之火,所谓铄火鎏金,易为大火炙烤所伤,岂可掉以轻心?” 陈训又指着蓍草所形成之卦象道:“您看这离、艮二位,蓍草聚集,火雷噬嗑,焚烧山林,如何了得?” “你以为‘否极泰来’,盼这个‘火地晋’;谁能想到你是金命,最是怕火!虽然明的大凶大险看似已经过去,但是真正更大的灾难却隐藏在最隐晦的阴暗中,随时可能对你致命一击。” “要顺应物极必反,吉凶好坏转化,这才是《易》经本旨之所在。京城凶险是非之地,你凡事要小心啊。” 陈训侃侃而言,有理有据,堂堂正正:“天机不可泄露,老朽言尽于此!” 石寒略读《易》,却没听过这样的诠释。 不过,他原是极灵慧之人,想到自己是金命,人心隔肚皮,身边还有石方这样需要日常提防的家伙。 又京城危机四伏,自己以一介微末之身,假冒石崇之私生子,担着甘冒天大干系和风险,悬崖上踩钢丝般穿梭在宗室王爷和权臣之间。 这样内外同恶相济,如履薄冰,确实有如放在火炉上烤,随时都有可能覆灭的危险,不禁脸色发白,喟然一叹没有吱声。 不知不觉时间过得飞快,眼见又已到晌午时分。 陈训拍手道:“石公子见识不凡,对易学的理解,足以做我的入门弟子,日常当我的学术助手。” 说罢又转头对陈安说道:“虎侯,人家石牧官小小年纪当真了不得,天分才情如此之高,世间少有,已不知在哪里才能寻得到,你呀,是该要好好向人家多学习。”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四十五章 故意惹事的前凑 闻陈训之言,陈安脸上也露出了惭愧的尴尬笑容。 不过好在,他也没当石寒是外人,而当是自己的大贵人,能得师父陈训称赞,自然也面上有光。 “陈大夫谬赞了,如蒙前辈不弃,晚辈也要和虎侯一样,就跟随前辈学习易理术数,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石寒为彻底收服陈安,以示与陈安志同道合,加深亲近,干脆当场直接也向陈训拜起师来。 “唉,别别别……老朽生受不起,”没想到陈训一把拉住了石寒,阻止了他的下拜。 “石牧官,我看你骨格清奇,命相不凡,将来一定是个有大成就之人。” “这样吧,老朽也不敢自命不凡做你的老师,咱们不如就以忘年交相待吧?” 石寒心中大感意外,口中还是谦虚一下:“小子岂敢……” “好了,老朽也深知你不是个一心向学的腐儒,而是胸怀王霸大志,有心要开创一番功业的豪杰,更是对虎侯一身神力和武艺深为欣赏和器重。” 陈训摇头道:“你啊,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前辈明见万里,小子内心任何私心杂念都瞒不过前辈,真是令小子叹服,无地自容。”石寒心服地低头道。 陈训向石寒微微颔首,又转首对陈安道:“痴徒,眼前的石公子正是你一生要追随的明主,足可保你一世平安和荣禄富贵,且好好珍惜这番人生际遇吧。” 石寒没料到陈训第一次与自己相见就对自己这么高的评价,心中这么瞩意自己,还主动授意自己新收的徒弟可以放心大胆地追随自己。 虽然不知道陈训看好自己的具体根据是什么,但或许是对自己周易术数的命理预测,从而有所窥探天机吧。 不过他也顾不了这么多,当下只要能顺利收服陈安,让其对自己忠心,便比什么都强了。 现在有了陈训的神助攻,他内心还是极为高兴的,知道自己已经成功获得了陈安九成九的忠心,可谓是死心塌地的投靠。 “是,老师教训的是,徒儿一定谨记您的教诲,”陈安果然抬头欣喜地望了一眼石寒之后,再赶紧向陈训道谢。 石寒谦虚的向陈训躹躬深揖一礼:“前辈只怕对小子看走了眼,届时要叫您失望了呢?” 陈训摸着胡子点头道:“石牧官,你天姿颖悟,做事用心,脚踏实地,总有奇思妙想,并非如那些眼高手低之徒,平日高谈阔论,用时一无是处。我痴长你数十岁,愿与你做个忘年交,你也别再见外了。” 石寒客气道:“这如何使得,前辈您德高望重,学究天人,在下自当执晚辈之礼。” “我才夸过你不是迂腐的酸儒,而是天地英雄豪杰,做人何乃过于自谦和拘小节,这么放不开呢?” 石寒遂哈哈一笑,拱手道:“前辈既不嫌弃,小人自然求之不得,只是太过冒昧高攀,占前辈便宜了。” 陈训欣慰道:“这才对嘛,当知孔子所说益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智,益矣。我最多算个直友,而石牧官你却是文武和智勇双全,日后要借重你多智多勇的时日尚多。不知石牧官以为如何?” 石寒不太听得懂,当下含糊道:“有什么事前辈只管吩咐就是,小人必定竭尽所能。” 陈训听了,笑眯眯地点着头,两眼中竟然闪起了那种练达老辣的狡猾神色。 “虎侯,我一贯讲究宽松活泼的治学环境,早说过只让你每日跟随我一上午求学即可,下午你就跟随石牧官自去活动吧。” 陈训开始主动撵人了,他还真是宽松,并不太想束缚住年轻人,知道年轻人活泼好动,久待不住。 当然,这也与西晋这时代的治学氛围和时代特点有关,因为在中国隋代以前,还没有开创科举考试。 官场都被豪门大族给垄断了,治学就纯粹为治学,不会为应试去苦苦下工夫钻研。 真正把读书当作最重要的人生事业,一心为科举致仕,终日去钻研孔子几本古书,是在隋朝开创科举考试取仕之后。 就好比我们现代社会,如果突然取消了高考,可以想像高中学校还用花费那么大力气给学生们补课吗?家长们还用为自家孩子的学业担心吗? 石寒正巴不得,马上拉了陈安,匆匆告辞而出。 “走走走……虎侯兄,先找暂时寄居在淮南王府中的石方,我们一起吃饭喝酒去。” 石寒拉上了陈安,出了崇文馆,踅向了淮南王府。 很快到了王府大门外,与大门前站岗的王府护卫说明来意。 那护卫迅速进入王府去通报,不遗时,石方就随王府护卫一起跑了出来。 “石方,一起喝酒去,咱们虽暂时分开了,但是感情联络不能丢,每日对酌小饮几杯是很有必要的。”见到石方,石寒热情邀请。 “那感情好,今日去哪里?不会又是咱们‘福禄堂’吧?”石方欣然应诺,又疑惑地问道。 石寒没有立即回答石方,而是转头又问向了身边的陈安:“虎侯,你先时前往应聘打手被骗押金钱的是哪家青楼了?” “闻香听雨轩啊!” 石寒双掌一拍,满脸笑得邪乎:“那就是这家了,咱们今天也玩点上档次的,就到那里喝花酒去!” “好,难得有机会上青楼喝花酒,有你请客,真是大快人心!”石方满心激动,一拍即合。 陈安迟疑地吱唔道:“那地方消费挺高的,公子,让你太破费不好吧?” “实话说,那种地方我也不喜欢去的,不过为了给你讨回公道,咱们有必要去走这一遭。”石寒摇摇头。 “替我讨回公道……” “就是去白嫖,起码要把你二十贯钱都消费回来,然后故意找麻烦,顺便再看看它青楼的打手如何,能不能撑得开牌面?” 陈安农村人出身,就是太老实怕事,很是担忧:“那我们不是故意去闹事吗?只怕闹大了不可收场,京城可都是皇亲国戚,王公大臣,达官贵人啊,我们还是不要太招惹了吧?” “额喜欢,老子唯恐天下不乱,就过不惯这种淡出鸟来的太平日子,不能轰轰烈烈,毋宁死!”石方天不怕地不怕,马上欢呼起来。 “你……”陈安被石方欢呼雀跃的样子噎住了。 石方直冲陈安翻白眼:“虎侯,你就是太老实胆小了,凭你这么好的身手,犹被人如此欺负,还能强忍下来,你真是‘忍’字功夫天下第一!” 石寒摇头叹息,又安抚陈安道:“虎侯,你不用怕,我们有齐王撑腰不说,何况这世道原本就混乱,皇帝王爷都朝不保夕,更不要说小民百姓们了。” “这正是我们于乱中取利,突破底层阶层壁垒的机会,所谓乱世出英雄,看能闹到什么地步?” 陈安虽然养成了农民的谨小慎微,胆小怕事。 但见石寒如此说得满不在乎,何况石寒还是为了给他出气撑腰,他还能说什么呢?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四十六章 上青楼找渣 这也不能怪陈安太怂,须知在最底层的老百姓受这世道规则,朝廷法律,官府缙绅……束缚、打击和压迫最是残酷,终日活在层层高压统治和盘剥中,动辄得咎。 为了可怜的最起码生存,不得不老老实实地逆来顺受做人,否则触犯刑律,得罪上层社会的犯错成本实在太高了。 久而久之,底层人们养成了规矩老实,人穷志短,鼠目寸光的习性。 石寒、石方和陈安三人,身后带领着由罗宵带队的十多位护卫随从,很快折进了城东的富人区。 永安里街上人流拥挤,司马懿家的老府邸就在附近。 虽然受不断的政变波及,洛阳城中已显乱象,但是富人区反而所受影响较小。 陈安一人走在最前头带路,身后石寒和石方、罗宵在后面嘻嘻哈哈。 并不时在街旁商铺摊位上停下来,随手翻看商货,轻松写意地一路随意闲逛。 陈安在这条路上已经来回走过许多遍,知道前面不远就是那家“闻香听雨轩”青楼。 他之前在这里受骗吃亏心中存了疙瘩,站住后又往前面出现在即地青楼方向偷眼斜瞥了几眼。 等石寒、石方和罗宵等人都跟上来,他指着前方青楼的檐角道:“公子,就在前面了。” 远处凛立着一座华丽的楼阁,有三、四层来高,彩旗飘扬,灯笼高挂,光鲜明亮,富丽堂皇。 还没走近,便可以听见里面男人们的欢笑声和姑娘们的娇笑声远远传播了出来。 到了近前,才知其深广巨大,就像王侯府邸,一色的雕栏玉砌,花团锦簇。 门前衣着鲜亮的豪奴装扮打手叉手而立,成群结队,有如皇宫禁卫。 再往门里一望,穿着华美衣裳的姑娘们正在厅堂内翩翩起舞,她们衣服全部用金银珠翠装饰,舞动间裙摆飞扬、叮咚作响,与优美的琴声相和。 石寒为显自己的狂态与俗痞,乃在门前摇头晃脑大声地吟哦道:“男女对垒起战戈,双双合一暗推磨。采花戏蝶吮花髓,恋蜜狂蜂隐蜜窠。酣畅淋漓干又湿,去鬟枕上起犹作。只缘此乐真无比,独步风流第一科。” “闻香听雨轩”是典型的销金窟,一次最基本的消费都要花费数百贯钱。 看着一排深远精致的楼阁,还有楼阁顶上隐隐约约的粉红牙帐,以及若有若无的淫腐香气。 人还没有进去呢,就已经感觉到软玉温香,靡靡之音,消魂蚀骨。 “几位公子爷,贵客临门,快快里面请!”一看有财神爷上门,热情的老鸨花枝招展地扭动着粗犷的腰肢,手里甩着花手帕,向石寒、石方等人凑了过来,非常熟稔地招揽着生意。 她那早已满是褶皱的脸上敷上了厚厚的粉脂,一颦一笑,白粉簌簌抖落,那妩媚的眼神差点恶心到石寒将隔夜饭都呕吐了出来。 “老鸨,赶紧带我们上最好的雅间,再给我们整治最好的酒席和酒水,然后叫来你们这里最当红的姑娘,今天老子们要在你们这里玩个尽兴!”不等石寒和陈安等人开口,石方扯着粗豪的嗓门,一副挥金如土的暴发户模样。 这老鸨叫石寒实在不敢恭维,风月场所老鸨的身段与脸蛋起码也要过得去吧,让顾客太反胃总也不好。 “各位爷,快随老身来,一发都给你们安排过来就是,包保要让你们玩得尽兴。” 见几人急色鬼,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老鸨心里犯嘀咕,表面上却不说,只赶紧领了石寒、石方和陈安进入了楼内,只留下罗宵带着十多个护卫自觉守在了青楼大门之外。 进入楼内,才知里面别有洞天,首先有许许多多的长廊,亭台楼阁,花园水池,还有许多精雅厢房,装修比王公之家还要阔气。 七转八转,一座豁达的花厅展现在眼前,就好像是富贵人家的正院一样,楼阁明亮,院落宽敞。 里面聚集了不少达官贵人,才子佳人,在举办堂会。 但老鸨并没有带石寒等人停下来,而是穿过热闹的花厅,来到了青楼东面,然后拾级登上了四层高楼的一间僻静雅间里面。 精巧雅致,牙帐粉纱,馨香扑鼻,温润如玉的闺房里面,氛围感显得格外的温馨幽静。 “女儿们,快来招呼贵客儿了,”老鸨一声呼喊。 只见三个二十余岁的姑娘柳腰款款的莲步轻摇走了进来,一下散开来,纷纷迎上了石寒、石方和陈安三人。 “女儿们,好好招待贵客们,”老鸨一边嘱咐着三女。 又一边客气地向石寒三人打招呼:“各位贵客们,望你们玩得尽兴,尚能满意我们的服务。” “除了这群红倌人,你们青楼就没有清倌人么?叫你们最当红的花魁来给我们唱俩小曲助兴儿,”石寒显得财大气粗,又无比粗俗狂傲之态。 “这……”老鸨一阵吱唔,最后不得不大摇其头,很为难道,“客官们,我们当红花魁不是您有钱,随便想见就能见到的,她们可是王公贵族们的禁脔,寻常人很难染指……“ “滚,真是扰了老子兴致,”不等老鸨解释完,石方粗鲁地大吼一声。 “是是是……” 那老鸨连连小心陪笑,然后就转出了房间自去了。 顿时,又一大群十几岁的丫鬟莺莺燕燕搬着桌案凳子鱼贯而入,在房中开始摆设起来。 片刻摆好了三副桌案座头,那开始的三个姑娘于是立即引了石寒、石方和陈安三人相继入座,各据一副座头。 待这群粗使丫鬟出去,又马上进来几个穿红带绿的姑娘翩翩起舞。 都是姿色上乘的十七、八岁青春女孩,一个个充满活力。 客人一边吃饭喝酒押妓,还能一边欣赏节目娱乐,吃喝玩乐,享受堪比帝王。 “鸡儿,你叫甚么名儿?”石方手揽了身边的青楼姑娘入怀,转头粗鲁地问道。 “云姐儿!” 石方顿时一通呼喝:“好,云姐儿,赶紧叫你们的人将好酒好菜都送上案桌来,老子酒虫馋虫正好一齐都上来了,快,别怠慢了老子。” “这位爷,您稍待,马上就上来了!”这时另一位陪坐在陈安身边的女子赶忙接了话茬。 云姐儿则又婉转娇吟地问道:“不知爷们爱喝什么酒?” “杜康、花雕、烧刀子、女儿红、竹叶青……都给老子多多的上!” 鉴于石方的豪横嚣张,伺候的这些女子们哪敢怠慢,不移时,一大坛一大坛的酒水搬上了桌案来。 石方是二话不说,拍开一大坛杜康的泥封,闻着四溢而出的酒香,对着酒坛就仰头大灌痛饮起来。 这酒入口甘甜,如饮泉露,有种辛辣的味道,劲道十足,咽到肚子荡气回转,而且口齿留香。 “好酒,好酒……”石方忍不住惊叹出声。 低头再看酒坛上,赫然,“杜康”两个大字格外的醒目,他不由得感叹好酒,好名字。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四十七章 故意充恶人作恶 不一会儿,水陆珍馐菜肴也流水介般的送上桌案来了,也不再是单一地靠蒸为主。 菜的种类也繁琐起来,有炒的,烩的,闷的,炸的,带卤的等等。 像什么黄焖一品鸡,八仙烩青菜,拔丝芋头,红烧茄子,酱熟牛肉,烤乳猪……光听着菜名都让人口水大流。 有凉菜类,热菜类,汤水类,时蔬水果类……还有主食类,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原来菜竟然有这么多种做法。 石方不明白某些菜名的含义,一旁站着的上菜少女都会耐心地讲解。 先不说这些菜好不好吃,单看菜的品相、颜色就令人食欲大动了,整个雅厢间中飘满了浓浓的菜香味。 酒菜陆续地上到了案桌上,每上一样菜品,石方都忍不住先夹上一口品尝,最后都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这菜…… “天哪!这菜真好吃,简直是美味……实在想挑都挑不出毛病来!”石方是感叹连连。 很难想象一家青楼,竟然做出来的饭菜比那些专业的酒楼都要出色,不愧是高级消费场所。 大碗的喝酒大口的吃肉,身旁还有美丽的姑娘坐陪,在吃喝之余还为台中众女的舞蹈表演大声的喝彩,那叫一个痛快。 …… 吃饱喝足,对身边的女子揩足了油,石方心满意足。 石寒则打着饱嗝,搂着怀里的姑娘,貌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闻香听雨轩’的老板是谁,去把你们老板叫来,老子有话当面跟他说。” “是是是……”身边伺候的丫鬟赶紧跑了出去。 不多一会儿,开始领大家进来的那老鸨就踏步重新走了进来。 老鸨一迭声问道:“公子爷,吃得可还满足?喝得可还尽兴?姑娘们伺候得可还称心?服务可还都到位?可让你们都满意了?” “先不说我们满意不满意,去把你们青楼幕后老板叫来,我要当面会他一会,”石寒不紧不慢地淡淡道。 “我们老板来头太大,只怕公子爷你们还不够资格当面得到他的接待,”老鸨满面为难之色,直言不讳道。 石方借着酒气,啪的一声拍案而起,手指老鸨当场翻脸怒喝:“混账,你以为你们老板是皇帝老子,还是当今权势熏天的赵王殿下,便是这两者我们都能日常见面,何况是你们老板?真不是个东西,也太能把自己当回事了!” “爷们,您息息火,我实话实说,我们原来的老板是国舅王恺,自从贾后倒台,赵王伦当权,弄臣孙秀横行京师,作威作福,”老鸨一见石方这凶恶之人就是不好招惹的主,为免生事端,赶紧耐心解释道。 “我们老板为避灾祸,主动将这座耗费无数的偌大青楼无偿献给了孙秀孙中书令,您多体谅,我们现如今幕后老板孙中书令无论如何也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到的。” “哈哈哈……巧了,巧了,原来这是孙中书令赚外快的青楼产业,”石寒突然暴发出哈哈哈大笑。 他眼中狡黠的目光一凝,邪笑道:“我们正欲求见孙中书令而不可得,我倒突然有了个主意……” “公子爷,您想求见孙中书令,还是直接递送上拜贴去他府上求见吧,”老鸨心里咯噔一下。 她总隐隐感觉今日事情要闹大,对方就是故意找茬来的,于己方极为不利,于是处处陪着小心。 石寒态度变得狂傲嚣张无比:“哼,老子才不稀罕去他府上,就乐意在这里会他,你赶快遣人去通知他,就说大爷我给他面子,不要给脸不要脸。” 老鸨只得继续辩解:“公子爷,老身可去哪里通知孙中书令啊?您何必大费周折,无故找我们这些小喽啰消遣来着?这不是天方夜谭,不靠谱啊。” “嘿嘿,孙中书令如今在京师何等的八面威风和得势,攀附巴结他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应接不暇,若按常规办法直接去他府上拜见,只怕还真没有我们什么机会,看来唯有反其道而行之,让他主动掂记,来找上我们,走曲线求取道路了。” 石寒哂笑冷哼一声,立即朝陈安打了个眼色。 两人遂结伴而起,丢下一屋子的老鸨、姑娘和丫鬟等众女,头也不回地出房间而去。 随即,脚步声咚咚咚的就直接果断下楼,退出了青楼外,先汇合了守在楼下门外的罗宵等众护卫。 原来,事先,石寒就和石方、陈安合计商量好了,等他们吃饱喝足,尽兴玩乐之后,由他和陈安先退出楼来。 然后由石方赖账大闹青楼,要闹他个天翻地覆,先讨回一口恶气。 “豆蔻开花三月三,一个虫儿往里钻。钻了半日不得进去,爬到花儿上打秋千。肉儿小心肝,我不开了你怎么钻?” 等石寒和陈安走了良久,石方才拿起牙签剃着牙,口中哼着淫词秽调,一把狠狠推开了怀里的娘们儿,从桌案上站起了有如一堵高墙般的庞然身躯。 然后一脸流里流气地丢下身后一屋大大小小女人,头也不回地抽身就往雅间外头走。 “爷,爷,您可不能就走,你玩也玩了,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可不能在此白嫖,还请先结了账再走!” 老鸨一看情况不对,赶忙冲上去拦住了石方去路,妄图阻止他走脱。 “你这是干什么的,难道我家公子带我来此吃喝玩乐,都不给你结账,那这也太说不过去了,你不要无理取闹。”石方满身酒气,打着饱嗝,醉眼朦胧的抬手一巴掌扇开了身前的老鸨,抬脚就走。 但是老鸨不依不饶,马上又奔行上来,一把扯住了石方的衣袍,就是不让他走。 “干什么?你胆敢拉拉扯扯你大爷我?真是嫌命长,找死!”石方说着话大踏步一跨,飞快地伸出右手,反手一下子就掐住了老鸨的脖子。 石方一身蛮力如牛,单手托起老鸨的身子,将对方举离了地面,急跑两步,嘭的一声将她死死地贴在出门的墙壁上。 老鸨被石方掐住了脖子,几乎让她彻底窒息,喘不过气来,舌头外伸,眼睛翻白,眼见晕死过去。 雅室里的女人们几时见过这样无故蓄意闹事的凶恶客人,人人吓得花容失色,纷纷攘攘一哄而散窜出房间去。 还到处呼喝起来:“闹事了,闹事了,有人白嫖啰,还打了老鸨……” 随着这些女人发喊,整个青楼里的龟公、打手都纷纷咚咚的脚踏楼梯向这边奔跑了过来。 来到房门口,看到石方这头黑熊般的恶人,他们虽然心中害怕,但出于职业关系,又仗着人多势众,却都挡在了门口,绝不让石方走脱,连腰间的刀也拔了出来。 眼见石方手里还在提着老鸨,一群青楼打手也豁出去了,乱纷纷举着大刀,涌向石方砍来。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四十八章 势头不对开溜了 可还没等他们接触到石方,最先冲到的两人就被石方大力两脚踢飞了出去。 那两名青楼打手摔飞倒地,均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不已。 这都是些小角色,哪里会是石方这种猛人的对手。 “滚开,索性让老子走。”石方大喝一声,决定此时尽快解决战斗离开,如若不然,等朝廷禁军大队人马来了之后,可就真不太好收场了。 石方于是丢弃了手里已经昏死过去的老鸨,顺手就抓住了一个正挥刀扑上来的打手,抡起他的身体当作武器,迎上冲过来的十多个手执明晃晃大刀的打手们,就一路打砸开去。 这些庄家把式,根本禁不住打,对付一般的普通人或许还能凭借人多势众吓唬住对方。 但是遇到了像石方这样真正的高手,就一下子突显出了他们的无能。 就像国足的腐败严重一样,都太弱菜了,就没个厉害点的,一会儿功夫都躺倒在地上哭爹喊娘了。 石方原本就暴戾凶恶嗜杀,现在打得那叫一个尽兴和过瘾,简直是单方面屠杀。 他见敌人这般攻击无力,心中大定,底气增加了不少,瞬间从楼上打到楼下,轻易杀开一条血路。 “闻香听雨轩”中的姑娘丫鬟们也只是藏在远处观看这边的状况,又有哪个敢上前来。 而正在青楼坐镇,玩弄着香艳当红头牌花魁的孙秀儿子孙会闻知有人闹事,等他率领众多打手,从后院飞奔赶到前院的时候,就看到自家青楼的龟奴和打手纷纷躺倒了一地,鬼哭狼嚎。 再抬头一看那闹事的人,居然是石方这样的凶恶蛮横大汉,顿时吓得腿肚子打哆嗦,全身冷汗,二话不说掉头转身就跑。 石方此时恰好正要打出门去,突然转头一瞥,就正好看到了孙会这矮挫子。 见对方要拔腿逃跑,眼睛一眯,二话不说,只见石方折身腾空而起,几下蜻蜓点水一般扑凌,反而纵过对方头顶,落到了孙会的面前,一下截住了他的去路。 顺着身体下落之势,石方扬手如大鹏展翅,抬脚一个飞踹,扬天径踹在孙会的胸口上。 孙会的身体被这股巨力踢得腾空拔起,往后仰倒倒飞出去,在空中抛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最后重重坠落在青楼花厅前的地面。 石方满脸带着残酷的笑容,看着孙会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半跪在地上,用一种看死物的眼神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恶趣味更浓了。 “好你个不知哪来的不知死活莽汉,你可知我父亲是当今权倾朝野的孙秀?人人都要让着我们孙家三分,你竟敢直接找上我们家闹事,你怕是活腻歪了?” 孙会口鼻淌下了一溜殷红的血液,率先报出了自己父亲的名头,想要以此来镇慑住对方。 “哼,你老子是孙秀?老子我是淮南王府的人,找的就是孙秀,只怪孙秀欺负逼迫淮南王府太甚,老子正要为淮南王殿下找回场子,恨不得放一把火烧了你这家青楼才能狠狠出口恶气。” 石方凶神恶煞,狰狞的面孔,在孙会眼中比索命的阎王还要恐惧万分。 “好,原来你是受淮南王那小子指使,怪不得敢来太岁头上动土。”孙会年轻气盛,也不是个好脾气,索性豁出去了,猛地抬头,吃人的眼神瞪着对方,满是愤怒。 而石方则不停地擦拭手中刚捡来的大刀,比画着各种杀人的姿势,咧嘴残忍的笑着,一步步逼迫向了孙会。 孙会感觉到了死亡阴影的逼迫,跪在地上,双手支撑着上身,怒目圆瞪着石方,在表达无声的愤怒。 而早已陪同石寒守候在门外陈安,反而保持着一贯的淡漠笑容,站在大门旁,静观这场好戏。 孙会是越看越心寒,感觉全身都快要被冷汗侵透了。 他原本只是一个贪生怕死的猥琐小人,仗着他父亲孙秀的权势熏天,才敢胡作非为。 这时骤然失去了孙秀虎皮的威慑和保护,心中怎能不慌得一批? “风紧,扯呼!”正在这关头,守候在大门外的石寒突然发出了一声大喊。 原来是攀附孙秀的殿中中郎士猗骑马,身后率领着四百排练整齐的禁卫骑兵从一侧街头奔腾直扑这边青楼大门而来。 显然是青楼中早有孙秀秘密眼线获知有人闹事,急跑去报告了孙秀,孙秀又急差士猗第一时间率队前来救场。 陈安回头朝楼外街道一侧快速扫了一眼,心头一紧,又立即回头冲正在逼迫向孙会的石方高喊道:“方老大,孙秀已经派遣禁卫骑兵扑来了,眼见就要到了,我们赶快逃啊,就要来不及了。” “他娘的,真是扫了老子的兴头。”石方朝孙会狠狠啐了一口,口中骂骂咧咧。 “孙会狗儿子,下次不要再撞到老子手里,老子定要斩你不饶!” 他也知事情至急,不敢再耽搁下去,只得放弃了继续追杀孙会,立即果断掉头,拔脚就往大厅门外冲出去。 他冲出来大门口时,就看到数百禁卫骑军果然从一侧街道径直逼迫了过来,快如迅雷一般。 而石寒和陈安率领罗宵等十多个护卫早一溜烟跑向对面另一侧街道,逃去得远了。 敌人是强悍的禁卫骑兵,武备精良,人数又多。 石方哪敢继续硬着头皮接战,只得全力撒开脚丫子,一路狂奔去追赶逃去甚远的石寒、陈安等人。 这一路逃也不是别处,而正是距此不远的淮南王府。 淮南王府相隔此处极近,而且淮南王司马允与赵王司马伦和孙秀都是死对头,双方结怨已深,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石方在青楼大闹,也算是与孙秀作对,为淮南王出气,正好暂时寻求淮南王的庇护。 当然,石寒也存了存心挑起淮南王与孙秀之间的矛盾,让他们大打出手,搅混洛阳这潭混水的心思。 他现在是唯恐天下不乱! 却说赵王司马伦自领相国,效仿曹操辅佐汉献帝,司马懿辅佐曹魏事,控制了晋惠帝司马衷,独掌朝廷大权。 并对淮南王司马允明升实降,要彻底剥夺他手中统领禁军的中护军实权。 司马允极力抗拒,称有病不接受任命,也不去上朝面君。 此时,当石寒、石方和陈安,以及罗宵等一众护卫气喘吁吁跑进淮南王府,司马伦派遣的御史刘机正在逼迫司马允,要逮捕他手下各级属官,以谋反罪检举他。 在石寒众人进入王府后,遇到司马允儿子奏王司马郁,感觉王府氛围异常凝重。 石寒因问司马郁道:“秦王殿下,今日府中又出了何种变故,气氛竟完全不对啊?” “石兄,别提了,如今司马伦独掌朝政大权,忌惮我父亲会成为他掌权路上的障碍和绊脚石。”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四十九 赵王、淮南王斗法 司马郁长吁短叹的如实答道:“如今专门针对我父亲,派遣御史刘机弹核逼迫,要逮捕我王府所有属官和幕僚,彻底分化粉碎我淮南王府。” “真是岂有此理,欺人太甚!”石寒佯装愤慨,怒不可遏,打抱不平。 原来事情经过是,孙秀风闻在京的淮南王和齐王有强强联手起来的趋势,并认为淮南王司马允不服赵王司马伦的封赏,怀有异心。 已经对司马伦和他构成了严重的威胁,这才急匆匆地赶到相国府,和司马伦商议此事。 这等于是一个意外,目前的局势演变适得其反,似乎是两位王爷心里都生出不满,逼得他们互相走近,并联合了起来。 “不得不说是秀的布置出现了纰漏,本以为齐王是可以拉拢的,甚至还不惜打压淮南王,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孙秀叹了一口气开口道:“还是应该先解决掉淮南王,齐王构不成大患。淮南王是武帝亲子,一旦振臂高呼,八方呼应。而且这个皇子胸怀大志,雄才大略,在宗室和禁军之中又很有威信,对大王的大业将是大患。” “淮南王仗着是皇帝的亲弟弟,就胆敢对本王的命令公然进行抵制,此风绝不可涨,否则本王怎么服众!”司马伦难得的能对此持清醒认识,并保留有自己的主见。 经过这段时间的掌权朝政,他基本上发现了自己名声不好,德望不足,并不能众望所归。 同时,提拔俊才为自己效力也收效甚微。 比喻提拔平阳郡(山西省临汾市)太守李重、荥阳郡(河南省荥阳县)太守荀组为左、右长史。 东平国(山东省东平县西北)人王堪,沛国(安徽省淮北市)人刘谟为左、右司马。 尚书郎、阳平郡(河北省大名县东北)人束皙为记室,曾任淮南王文学的荀崧、殿中郎陆机为参军。 荀组是荀勖的儿子,荀崧是荀彧的五世孙。 又任命梁王司马肜为太宰,左光禄大夫何劭为司徒,右光禄大夫刘寔为司空等等。 这些人受自己的提拔和封赏非但不感激,有的还胆敢抗命不从,一再推托,不来上任。 接二连三的碰壁都让司马伦有了破罐子破摔的颓废感,在士林之中都这样。 而在皇室宗亲当中,像淮南王司马允、齐王司马冏等等皆纷纷对自己不满,只是敢怒不敢言。 “淮南王府当中,有从淮南跟随淮南王来到洛阳的死士,淮南王坐镇寿春十数年,身边亲卫部曲百里挑一,惟命是从,绝对不容小觑。”孙秀暗自点头,司马伦这一次能为对方而上心,总算是清醒的。 当务之急还是先解除淮南王司马允的兵权,在这之前,孙秀以司马伦的名义已经解除了淮南王在淮南的军政大权。 而原本作为将其调入京城,一起联合,暗中秘密铲除妖后贾南风一党的交换条件,则把洛阳禁军的军权交给了司马允,司马允现在是中央禁军的中护军。 中护军掌控朝廷中央禁军,如若司马允以掌控的十多万中央禁军对抗司马伦,有准备之下还真是一个巨大的潜在麻烦和威胁,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孙秀为了稳妥起见,认为当务之急还是得要抓紧想办法解除司马允手中的中护军之职,以保障自己与赵王的安全。 “大王可以假拟天子诏,进淮南王为太尉,现今张华已经告老返乡,太尉之位正好空悬。” 孙秀沉思片刻开口道:“淮南王以惠帝亲弟弟之尊,理应高居太尉之位。” “可他能同意么?而且他还年不及三旬,之前也并没有这么年轻就升迁作太慰的先例,”司马伦微微摇头反问。 太尉虽位列三公之一,官居一品衔,名义上说得好听是掌管天下兵马,实质上就是一个根本毫无实权的,名誉性质的养老闲职。 除了杨骏在晋武帝刚死的时候以太尉专权,妄图控制傻子晋惠帝独揽朝政,还被妖后贾南风雷霆般发动政变所铲除。 此前担任太尉一职的有何曾、汝南王司马亮、高密王司马泰,在杨骏之后又有张华…… 确实不是朝廷宿老就是宗室前辈,年龄都在五十以上。 现在淮南王司马允不过是二十八、九,三十岁不到的青壮年,正处于年富力强,人生最巅峰的时候。 就让他提前过上闲散的退休生活,他能同意么? “可速速下达皇帝旨意解除淮南王中护军,改任太尉,如若不奉召可即杀之,此谓当机立断,快刀斩乱麻,否则久后必为大患。”孙秀眼中森冷的寒光一闪,斩钉截铁道。 司马伦望向孙秀有点吱唔道:“他会任我们打杀,不会反抗吗?” “自从除掉贾后之后,大王犒赏三军,大行封赏群臣,也是大王以相国之尊封赏淮南王中护军之位的。” 孙秀极为坚决道:“趁现在他任职时间尚浅,人心未附,还无法把自己的心腹安插进禁军当中,羽翼未丰之际,大王当尽早收回成命。” 司马伦犹自迟疑:“他如果真的不肯听命……” “他早有异心才会不奉命,要是旷日持久,对禁军的掌控会越来越深,对大王的危害也只会越来越大。” 孙秀苦口婆心地劝道:“大王想想,淮南王现在就已经对大王您早有许多不满和怨言,以后可怎么得了啊?等于养虎贻患无穷。” “真要开始打击除掉宗室王爷的话,只怕影响非小,会引起连锁反应的?”司马伦仍旧摇着头。 “秀知道大王心有疑虑,但成大事者无不杀伐决断,不能再等了。”孙秀继续不遗余力的劝服道。 “难道大王真想要等到淮南王完全掌控禁军后,和大王对弈,发展到事情不可搀救的地步么?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你这是要生生逼反他啊!”司马伦吓了一跳。 如果逼着淮南王造反,后果可能是引发整个皇朝宗室的一系列多米诺牌骨连琐效应的导火索,到时候的形势将会相当严峻,甚至彻底失控。 “淮南王年纪轻轻就出镇寿春,掌控淮南大军,同等待遇只有秦王司马柬,楚王司马炜,可说是非常受晋朝皇室和先帝的赏识器重,而淮南王的行事风格,和楚王司马炜类似。” 孙秀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抬头望向司马伦,像是在观察后者的脸色,最后喟然叹道:“至于大王你么?应该不想做第二个汝南王吧?” 谁不知道汝南王司马亮是被楚王司马炜格杀的,司马伦自然也非常忌讳这种情况的再次重演。 世事变幻,司马允就如同司马炜那般年轻,自己则如同司马亮那样老迈。 当初是一个武帝亲子对阵一个宗室元老,现在俨然又是一个武帝亲子对阵一个宗室元老,历史继续在重复轮回…… “好,那就传旨,生死由他自行选择,也怨不得旁人,更不能怪本王心狠。”司马伦最后下定决心,也不由得长长吁出了一口浊气。 晋惠帝不过是个天生弱智的傻子,凡事皆不能自已作主,一切都听命于掌相国实权的赵王司马伦。 司马伦很快以天子诏命要解除淮南王中护军,并直接升迁后者为朝廷太尉之职。 明眼人都知道这实际上就是赵王的诏令,这是赵王和淮南王的斗法。 就算是刨除赵王和淮南王的渗透,把整个禁军排除在外,赵王的力量也远远超过淮南王。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五十章 孙秀的逼迫 赵王现在是相国,设置有左右长史、司马、从事中郎四人,参军十人,掾属二十人,相国府的护卫军队便有一万多之众,权势气焰冲天。 淮南王府充其量能战之士总数也不会过千,单独两个王府的兵力就相差十倍都不止。 而且司马伦和孙秀手里还掌控着傻皇帝和所有的中央禁军,淮南王怎么进行正面对抗? “该来的终究要来了,躲是躲不掉的。”司马允狠狠深吸一口气,长叹道。 随后,又怒意勃发道:“我看司马伦想做皇帝想疯了,而首先就要除掉我这个最大的障碍。” “殿下,请慎言啊,现在咱们势弱,只能选择隐忍。”身边的从官林朝苦口婆心地劝诫道。 “如果我们硬撼,不啻以卵击石。”淮南王大将孟平也进言道。 司马允极为自负的傲然道:“上万中央禁军?哼,说得好听,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再多的羊也斗不过一匹狼,本王怕他作甚?” 司马允这话倒不是狂傲过头,无的放矢,而是很有根据的。 洛阳中央禁军本有十多万之众,但最近几年,天下大乱,先有权臣、妖后政变滥杀。 后又有晋室诸王各引兵马,在洛阳附近反复厮杀。 精锐的洛阳中央禁卫军也分成好几派,在内战中消耗了很多,实力早已经大打折扣。 再加上其中大部分都是世兵,也就是军户。 他们世代为兵,子承父业,只能闲时训练,一生中绝大多数时候都在种地。 技艺操练都荒疏了,有人甚至连金鼓旗号都分不太清楚。 说穿了,他们就是一帮只偶尔接受过粗浅军事训练的懦弱农夫罢了。 而且绝大多数还是一些老弱病残,就连几岁的小孩,七十岁以上的迟暮老者都在其中大量滥竽充数。 更兼且吃空饷严重,为了节省军费开支,真正厉害些的募兵,其实就洛阳中央禁军中的极小一部分人。 又自西晋灭吴之后,早息戈止兵几十年,军事松弛已久。 掌兵权的将领们又都是出自世家大族的纨绔子弟,要么不谙武事,要么根本无视军务,把部队都带坏,腐败堕落了。 所以说得好听洛阳城中有十万中央禁军,实在水分太大,真实战斗力很值得让人怀疑和推敲。 洛阳朝廷的中央禁军早就蜕变成了一只没有爪牙的纸老虎,连本身对内防御力量都已经极其疲软。 “臣下怀疑,赵王此举就是故意来恶心殿下,从而激怒殿下您失去理智,从而奋起冲突对抗,让殿下您落下破绽和口实。” 孟平这些从官都非常了解司马允的脾性,怕他太冲动,沉不住气。 司马允狠狠盯着孟平和林朝,冷笑讥讽道:“你们何太胆小软弱?真希望等敌人拿刀子架上脖子吗?” “大王,不是这一说,我们公然与整个中央朝廷对抗还是不明智的!”孟平又立即进言力谏道。 “嗯……”司马允闭上眼睛片刻,似乎是在尽量使自己冷静。 片刻之后复道:“那本王继续使个‘拖’字诀,仍旧等待时机好了。” “就按石寒那小子的建议,专门夜里跟他玩阴的,他阴我更阴,看他能奈我何?” 打定主意,司马允一脸阴沉的狰狞哂笑:“走,先去会会司马伦那老小子和孙秀佞臣派遣来降诏的御史!” 从王府内院走出来的司马允冷冷地看着刘机,府中的吵闹终于安静下来。 随着司马允的出现,刘机当即拿出来了孙秀手拟的诏书开始宣读。 “淮南王接旨!” “哼,草拟天子假诏,拿来唬弄别人或许还可以,但我又岂会上那司马伦和孙秀二贼的当?” “天子有诏令淮南王为太尉,太尉掌管天下兵马大权,位极人臣,殿下为何不奉诏呢?” 刘机定了定心神,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皇上有旨再请淮南王受诏。” “抱歉,本王抱恙在身,无法跪迎圣旨。”司马允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刘机。 一个千石小官也敢在自己面前狐假虎威,还真不把他这个王爷放在眼里。 古人诚不欺我,龙游浅滩遭虾戏。 “殿下不奉诏,公然违抗圣旨,那可就不要怪本御史不客气了。”刘机脸色刹那变得阴沉起来。 他环顾左右,抬手一指司马允道:“淮南王抗旨,先把淮南王府掾属从官都给我拿下。” “刘机,你敢!”司马允从出生就没有受过这种奇耻大辱,一个御史也敢一头冲进他的王府来如此放肆。 但是刘机带来的人已经动手了,将一些在院中的淮南王左右掾属从官俱按倒在地,把司马允的呵斥当成空气。 司马允冲上去就朝刘机脸上一个大逼兜狠狠刮去,直接扇得对方原地一个趔趄,一屁股墩挫倒跌坐在地。 他习武从军多年,这一巴掌势大力沉。 刘机被打得眼冒金星,瘫坐在地不知所措,手上的诏书也掉落下来。 司马允直接捡起诏书,只是看了一眼,瞬间火冒三丈地喊道:“什么破诏书,也敢拿来唬弄本王啊?” 诏书应该由中书令或中书监起草,盖有皇帝玺印。 中书令是孙秀,诏书有孙秀笔迹,这无可厚非。 但是他滥发诏书故意恶心人,目的就是为了激怒司马允当场公然而反。 当年贾南风一纸诏书,就逼得楚王司马炜众叛亲离。 现在他故意发出诏书去羞辱司马允,这样的诏书你都愿接,那就是个软骨头。 下一次自然还有更多办法给你穿小鞋,使小辫子,通过不断打压你,早晚收拾了你。 “召集我淮南王府所有私兵、死士前来,把他们统统都给我拿下……”司马允面色一凝,目露凶光,猛然抬头喊道。 刘机见状不妙,转身就跑。 他手下那些人脑壳不灵光,则反应太慢了。 此时,正巧石寒、石方和陈安,带领罗宵等十多个护卫,也都随着淮南王世子秦王司马郁走入淮南王府大殿中来。 当场府内众多死士护卫齐心协力,将传旨的御史刘机手下都统统当场抓捕捉拿住,押其跪伏在了淮南王司马允面前。 “赵王简直是狼子野心,欲要公然篡夺皇位,如今又来苦苦逼迫我,”司马允当场振臂高呼。 “我发誓要维护我司马家的皇权大统,勤王救驾,大家当随我一起盟誓,今放手一搏,舍命为国家锄奸除恶。” “随大王锄奸除恶!” “随大王锄奸除恶!” 众王府死士齐声附和高呼,声震屋宇。 “俗话说富贵险中求,赢了,等待你我的将是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最后,司马允一指身前跪着的几人,向身旁的亲信下令道:“把这几个家伙都拉出去,当场砍了祭旗!” “大王,且慢!”石寒立即站出来阻止道。 “这些不过都是小喽啰,杀之无益,不如先暂且把他们都关押起来。” “放肆,你以为你是谁?”司马允拿眼凶狠地怒瞪着石寒,大声喝问道。 “一个齐王府的小喽啰也胆敢来多管闲事,阻止本王的决定?” 石寒继续忠言直谏:“大王,还请不要冲动啊,人家手中掌控皇帝,占据了朝廷大义名份……” “本王正要杀了他们献祭,鼓舞振奋士气,随后立即发兵皇宫,清君则,解救社稷危难。” “我们公然反叛,实力又弱,哪有这么容易成功,能有好下场?” “本王已经忍受够了,誓要杀了司马伦那老小子,一举扳回这场颓势。” “父王,还请从长计议!”司马郁忍不住力诤。 “我们应当先约同齐王一起,共同发兵攻陷皇宫。”石寒急忙提议道。 “约同齐王?本王倒是想约同齐王啊,”司马允幽幽一叹。 “这就才对嘛,否则我们只怕……只怕一旦兵败……全都要遭诛……被夷灭三族啊!” “只怕为免惹火烧身,明哲保身,齐王就只会隔岸观火。” “就算齐王不一定会出兵相助,大王您也不能怒发冲冠,一时完全不顾及后果,急于与赵王司马伦公然撕破脸皮,兵戎相见,一争长短。”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五十一章 大战一触即发 石寒仍然劝谏道:“这是置气过激的行为,也正中他们下怀,殊为不智。” “都只为自身利益设身处地,精明算计,谁愿甘冒性命之险来揽这一烂摊子破事?”司马允内心通透得很。 “司马伦自号相国,篡位在即。”司马允咬牙切齿道:“我们必须要赶在之前将其扳倒。” “相国?”石寒闻言一愣。 其实到东汉时,早就已经没有相国的职位了。 最近一百年被称为相国或者丞相的仅有三人,董卓、曹操和司马氏的元老领头人晋宣祖帝司马懿。 这赵王司马伦效仿曹操和司马懿,所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当然,司马允也没有这么高尚,正因为他是晋武帝的儿子,晋惠帝的弟弟。 他原本也是指望被封皇太弟,将来继承皇位。 哪知司马伦一心想要篡位,根本是在发动政变,成功除掉贾后上位之后,把他司马允这个协同政变的大功臣随意丢弃一旁打发了。 在铲除妖后贾南风一案上,在京宗室,王府都出兵喋血街头,参与的藩王多了,分蛋糕的人自然也就多了。 蛋糕就这么大,肯定会有很多人不满。 于是洛阳诸王的矛盾就因为利益分配的不均,被彻底激化了出来。 再加上又多有想要夺位称帝的野心,就最终诱导出八王之乱。 “没有齐王殿下相助,在京的宗室王爷还有这许多:包括东安王司马繇、东海王司马越、东武公司马澹、清河王司马遐、吴王司马晏、平原王司马干、梁王司马彤……” 石寒如数家珍道:“大王可以多多联合他们,我想诸位宗室王爷一定是不服司马伦篡权夺位的……” “万万不可!”石寒的话还没有说完,秦王司马郁就伸手打断了他的话。 引得其他人一阵侧目,不知道司马郁为何有这样的举动。 仅仅凭借淮南王府,他们这点人马虽然有心杀贼,却实在势单力薄,无力回天。 这样寻找宗室中德高望重之辈联合,或者做后援,本身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怎么会万万不可呢? “诸位,”司马郁眼见众人突然目光齐刷刷地转向自己,都是满面质疑之色,忙有些慌乱地解释起来。 “现在在京的武帝之子有四位,清河王司马遐在当初的时候就蛇鼠两端,不是一个可信之人,把希望放在他身上不可取,他手中也没有兵权。” 见到父亲司马允都在点头,司马郁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吴王司马晏身有残疾,素来不为武帝所喜,能照顾自己都算不错了,何德何能参与如此大事?” “但司马伦能让他做射声校尉,明显是觉得吴王不构成威胁的。” 司马郁把洛阳的宗室诸王如数奚落了一遍:“豫章王司马炽年龄太小,只是散骑常侍。” 他显然说的都极有道理,没有兵权的在京闲散王爷毫无可取之处。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些宗室其实也是可以尽力争取的,如果能够凝结起来,成为一股大势。 也足以给司马伦施压,左右司马伦的意愿和决议,让其日常忌惮。 “不错,我们几乎没有外援,就只剩下我们自己可以仰仗。”司马允接过话来,加重口气道。 “大王切莫性急和冲动,我们现阶段就在明面上与司马伦争斗,绝对讨不到丝毫便宜和好处,”石寒说话语气极为凝重。 “本王年富力强,在京城禁军护卫中还算威望颇高,也只有我才能公然挑起反抗司马伦这老小子的责任来。” “公然发动政变这绝不是儿戏,而是干系自身生死存亡的头等大事,不得不慎重啊。” 司马允激愤慷慨而言:“值此国家危难之时,岂可只顾个人安危?当振臂一呼,血溅五步,以诛佞臣,力保我皇江山永固。” 石寒道:“但我们淮南王府中又都是剑客豪侠,固然人数不多,却都是深不可测的剑道高手,何不继续坚持进行夜晚暗袭刺杀,各种破坏活动?以扬其长,先打击剪除司马伦和孙秀二人的外围党羽和亲信心腹。” “对呀,你倒是给我再次提了个醒……”司马允一声恍然大悟的惊呼,噗嗤一笑,慢慢的笑容凝固了。 石寒直勾勾地看着司马允,阴测测地道:“只要能予以敌人严重打击,削弱瓦解其势力,无所不用其极又如何?” “这是长期切实可行的最有效对抗办法,比明的来反叛刁钻毒辣得多,这也才是我们的底气啊。” 司马允冷不丁地突然转头问向身边的亲儿子秦王司马郁:“郁儿,你觉得我们最先要针对的司马伦党羽该是谁?” “依孩儿之见,首先还是要对付殿中中郎士猗和尚书左丞王舆,他们掌控皇上身边的殿中禁卫,时刻监视和威胁皇上的安全。” 司马郁微一沉吟,点点头道:“只可惜我们上次的刺杀功亏一篑,让士猗逃过了一劫。” 士猗是殿中中郎,之前任这个军职的是孟观、李肇,孟观是孟平之父,两人正是因为当初参与诛杀杨氏才步步高升。 这个位置在禁军中极为重要,如若真能当先除掉士猗,也算是成功断了司马伦一臂。 还有尚书左丞王舆率领禁军掌控皇宫各宫门,解决他或可先突破宫门作缺口。 “我们已经打草惊蛇,只怕再出击已经不易成功,”石寒接话分析道。 “而且司马伦和孙秀会加大对全城的戒严,不利于我们的继续行动,还是先隐忍两天再看吧。” 司马郁又接了话,越说越觉得兴奋:“只要我们纵火洗劫捣毁了孙秀在洛阳城中的青楼产业,司马伦操控下的赌场产业,定然会使其肉疼死,再也坐不住的,要迫不及待来逼迫,主动出击我们淮南王府。” 石寒也认同地点头告诫道:“嗯,这证明我们还手握主动权,我们真应该要好好沉住气,把握住这种趋势,不要被对方带偏了节奏,掉落进对方为我们设好的陷阱中。” “正合我意,暗中尽兴作乱,烧杀抢劫我最喜欢!”石方唯恐天下不乱,顿时欢呼雀跃。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五十二章 定下暗中作乱行动计划 石寒不像石方那么鲁莽冲动,逞凶斗狠,暗中向身旁的陈安递了个眼色。 他之前之所以向司马允提议趁着黑夜作乱,打击司马伦党羽。 实际上还是为了替齐王免祸,为自己浑水摸鱼,乘乱取利。 当然,也为了乘机替陈安报仇,找回来场子。 有了大把淮南王府的帮手,那什么孙秀的青楼、司马伦的私业赌场、闾和的出租屋…… 统统都可以挟私报复,尽情大闹,抢劫焚烧泄愤。 这一番商量之后,淮南王司马允暂时压制住了自己立即率人攻击司马伦相国府的无脑暴怒冲动。 并授权给了儿子司马郁和石寒、石方、陈安等人,让他们今晚深夜率队去执行针对司马伦和孙秀党羽的破坏暗杀行动。 石寒也是暗自松了口气,只要有淮南王在前面顶着,他借助淮南王的掩护,正好在暗地里搞一些小动作。 也没有人有精力来顾及盯上他。 同样在府中闭门不敢出的齐王司马冏最近则见了不少人,有人明里暗里希望他铲除赵王。 只不过他现在没有淮南王目标大,明明心里有鬼,唯有仰司马伦之鼻息,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司马冏一下子就看透了孙秀举动之用意,砍向淮南王的屠刀,本来也可以砍向他齐王。 只不过很显然,孙秀还不想同时逼反两个王爷。 更不想触犯众怒,遭受来自宗室王爷们的联合抵制。 想到这,司马冏倒吸一股凉气,自言自语道:“好险啊,难怪贾后都着了他的道。” 京师当中,赵王司马伦和孙秀手中操控着傻皇帝,独掌朝政大权。 所有人都只得唯唯诺诺屈服在他们的淫威之下,起码表面上都要遵其号令。 司马冏蛇鼠两端,继续持观望态度。 要他现在明目张胆地站在司马允那一边,明火烛杖地与司马伦公然翻脸,一意孤行对着干,他还没有这份决绝的勇气和胆量。 因为他非常清楚,就算两个王府合兵一处,其真正实力也不及赵王府的一成兵力。 自从司马允称病不出之后,宗室和朝臣表面上没有丝毫动静,实则内心里无比狂热,无时无刻在关注着双方的动静。 但又都在上朝的时候三缄其口,明哲保身,唯恐被这一场风波惹火烧身。 …… 一伙黑色紧身夜行衣,黑巾蒙头的强徒,粗略估计聚众不下五、六百人。 他们手持明晃晃的利刃,趁着黑夜的掩护,正行进在早已执行宵禁,通往隐商观的黑咕隆咚铜驼街上。 “石牧官,我们今晚人手充足,不如分头行动吧。” 迎着深夜吹拂的仍旧燥热熏风,司马郁突然向身边齐头并进的石寒提议。 石寒回头扫视身边众人,微微摇头:“为保险起见,我们分兵怕有不妥啊!” “为了尽量把事情闹大,搅得洛阳城中一个翻天覆地,和成一团稀粥,我们务必要执行双向,甚至多线操作。” 秦王司马郁的意见无疑有着巨大的蛊惑性。 为了反击赵王司马伦和孙秀在朝堂上的步步紧逼,淮南王司马允不得不选择了暗中进行暴动,不断给司马伦和孙秀制造麻烦。 因为明的实在无能为力,而他淮南王府正好有七百余侠客死士,恰是搞暗杀破坏的好料子,以扬其长。 否则总不能任其打压,乖乖等死。 石寒并没有太过乐观:“要是兵力分散,反而误了主线任务……” “无妨,我只需带上三、四百人去进攻殿中中郎士猗府邸便足够,”司马郁异常笃定。 “可成吗?他府中有数百护卫驻守!要是袭杀失败……可别离了个大谱!” “我保证无虞,可再分两队人手,一队由你带领,另一队由我们淮南王府将领孟平率领,各带百十人去纵火劫掠,甚至铲除洛阳城中依附司马伦和孙秀的周边党羽。” “公子,秦王殿下所言极是,我们现在便冲去鸿运赌场,将它洗劫一空,再放一把火烧了干净。” 紧紧跟随石寒身边,一向沉默寡言的陈安,突然显得神情激动,主动抢话说道。 “鸿运赌场?”石寒和司马郁疑惑惊呼之际,用探询和奇怪的目光望向了陈安。 见问,陈安只得飞快地解释道:“说来不怕秦王殿下和公子笑话,我之前被牙房骗去那家赌场试用打手,坑了我二十贯钱押金,还强行霸占了我的宝马‘聂骢’。” 古代也是有中介的,只是叫法不同,俗称牙房。 其中的成员:拐卖人口的叫人牙,牙婆;租房售房的叫房牙;带货买卖的叫卖婆,货郎…… “聂骢?”石寒猛地惊呼。 “只因我被试用的那几日里,将马匹寄养在他们赌场马厩里,”陈安神色一黯,摇头发出长吁短叹。 司马郁不假思索反问:“这不正常?” 陈安大摇其头:“他们就以霸王条款无理蛮横诓我的马只能拿来抵消寄养耗费,被他们生生地扣押,并霸占了过去。” “你身手不弱,为什么不当场抢夺回来?”一旁,石方不假思索地呼喝道。 石方是个身躯雄壮有如铁塔般的大汉,目测有超过两米的身高,四百来斤的庞然身材。 强壮得有些过分,远异于常人,让人一见印象深刻难忘。 他是石寒手下的大总管。 陈安怔怔道:“后来得知那家赌场,实际上是司马伦小儿子霸城侯司马诩在幕后操控,他老早就盯上了我的宝驹座骑‘聂骢’,存心套路设局算计于我,懂的都懂。” 石寒重重点头:“可以理解,神骏宝驹足以动人心,让人一眼相中。” 他一边说还一边情不自禁地转头回望身边石方:“就好比一个极具诱惑的动人心魄美丽女子,诱人心生邪念和占有欲!” 石方这家伙就是个人中异类,料想那宝马“聂聪”也是一样,一定也是马匹中的异类。 “便只有你能忍得下这口恶气!”石方这恶汉依旧不服气。 陈安深为叹息,大摇其头痛苦道:“俗话说士庶天隔,民不与官斗啊!”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五十三章 夜黑风高杀人夜 “那又怎样?怕他鸟甚,老子们烂命一条!”石方故意气乎乎地抬杠。 “他们有钱有势,我一介微末贫寒之身,势单力孤,拿什么和人家去硬刚?” 石方无比鄙夷:“光脚的还怕穿鞋的?” “只是……只是我还想在洛阳继续待下去求学,人家兵仙韩信还能忍受胯下之辱呢,难道我选择忍气吞声,息事宁人有错吗……” “对呀,我知道你原本有无敌三宝的,”石寒也是突然一阵苦笑和诧讶。 “而这些日子我们相处之中,正好奇你身上为何一件都不见,原来……” 陈安武艺高强,勇猛不用说,他还装备有著名的“无敌三宝”。 “无敌三宝”第一件便是西域汗血宝马“聂骢”,长丈二,高八尺,造型雄峻,配备铁鞍,日行千里; 第二件乃他左手的兵刃七尺大刀。 第三件乃他右手的兵器丈八蛇矛,杆一丈,刃八寸,据说矛头状如游蛇,开叉双锋更如毒蛇张口。 这三宝与众不同,极有特色。 每每出阵,陈安坐下“聂骢”纵横如飞。 杀敌要么左手七尺大刀劈斩,摘取敌人首级。 要么右手丈八蛇矛拦扎,刺透敌人胸膛。 要么两手并举连戳带砍…… 这陈安左手如关羽、右手似张飞,兼具关、张之威猛。 特异独行,天下无双。 如今陈安才初出茅庐。 “为找租房,为求兼职,钱都被牙房和租屋、黑心赌场、青楼诈骗光了,”陈安一阵神色黯然。 “实在没钱吃饭,寸步难行,我两柄兵器七尺长刀和丈八蛇矛都典当到当铺换了两串铜钱!” 为求改变自身底层命运,陈安只身闯荡京师洛阳求学。 初来乍到京师,他身上钱财不够花销,就想勤工俭学,一边求学一边应付自身日常开销。 哪知工没找到,所带盘缠反而都被诈骗光了,弄得衣食无着,举步唯艰,狼狈不堪…… 实在饥饿难耐,走投无路,陈安蹭到石寒旗下的洛阳东市“福禄堂”酒楼吃霸王餐。 因此大闹酒楼,打砸行凶,一时那动静震动整个东市大街。 这事当场就惊动了石寒。 石寒惊异于陈安一身好武艺,是条难得的好汉,遂起了结交接纳之念。 便当场化干戈为玉帛,高薪聘请了陈安到自己的白马寺庄园当武术总教头,为自己训练庄客死士。 能招揽到这样的人物,石寒很庆幸,与陈安也有了如今的主从关系。 “司马伦这无本买卖果然是比抢钱还快。”石寒一声感叹。 “石牧官,就这样吧,你带上我淮南王府上百死士,专门去针对破坏那司马伦老小子在城中暗中操控的各处捞偏门场子。” 作为淮南王司马允的世子,秦王司马郁虽也只和石寒看起来差不多,同样十四、五岁年纪。 但却为人少年老成,极为杀伐果断。 他当场抢着分派安排了下来:“就打痛他,多多放出他的血,让他无能狂怒,光想想他那副气急败坏的吃衰模样,就叫人心情无比解气舒畅啊。” “好,我们各自分头行动,”见对方坚持,石寒不复多言。 回头又吩咐了石方一句:“石方,你就紧随保护好秦王殿下安全,明白吗?” “走!” 不等石方回答,石寒大手一挥,当机立断带着人马于黑暗中与司马郁分道扬镳,踅进了主道旁边一条小巷中。 秋夜如水,一片静谧。 一轮高悬天际的明月已过中天,与熠熠灿烂的星空交相辉映。 洛阳城好似笼罩在星月幽凄辉芒地无力苍白缱绻轻抚下,乍然间,透出些诡异来。 陈安终于等来了报仇的机会,内心十分振奋。 他一马当先,奔行在前头带路。 很快摸黑进入了一片人烟辐辏、店肆商埠俱全的繁华街区。 这里正是洛阳城中商业聚集的隐商观。 此处经济繁荣发达,许多商肆,尤其是那些青楼夜场,就算大晚上,也是屋外高挂着大红灯笼,照耀得街道通明。 陈安一路直奔一座绿树婆娑,蔚蔚茵茵,十分壮观的青堂瓦舍赌庄。 大门前檐下四排大红灯笼彻夜不熄,如同白昼。 上书一块牌匾“鸿运赌坊”。 两边门楣上一副金灿灿大书的楹联: 逢赌必赢,赢得钱财满屋; 遇博定胜,胜来金银盈仓。 横批:无往不利。 赌场大门前,三、四个打手昂首挺立,深夜守值站岗。 陈安一言不发,一个箭步窜上去抽刀子便砍。 他之前被这家赌场与牙房狼狈勾结,打着招聘试用打手的幌子坑成了冤大头。 试工押金和坐骑,还有一连多日的试用工资,都被这家赌场强行霸占贪墨,敢怒不敢言。 正有冤无处申,有怨无处诉。 此时找上门来寻仇,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恨之入骨,哪里还肯容情。 他刀法极其了得,划拉两刀,一招“燕子抄水”,如水泼一般,刀光闪动有如鬼魅掠影。 四个门前站岗打手尚不及反应过来,就被一发全部抹了脖子,倒在血泊之中。 待身后的石寒等上百人奔跑上来,陈安早已经身如脱兔,手持明晃晃的环首刀,一马当先冲进了赌场内。 赌场中房房都是烛光闪动,亮堂如同白昼,通宵达旦。 尤其是一楼大堂中其生意之火爆难以想见,人头涌动,热闹的喧哗声好比是菜市场。 大院中却阒无人声。 石寒手一挥,他带来的所有人立即一哄而散。 这一百多人突如其来,有若从黑暗地狱中冒出来的阎王恶鬼,见人就杀,在大院各房外到处点火。 此时,变故来得太过于突然,赌场方面根本没做防备。 再加上这一百多人都是淮南王府精心培养出来的,是最精锐的死士杀手。 闯进赌场有如群狼冲入了羊圈,瞬间是一面倒的单方面屠杀破坏。 石寒武力寒碜,不敢像陈安一样一个人到处逞凶,在身边罗宵等护卫的保护下,急急紧追在陈安身后。 陈安来到北院,果见黑森森一片柏林旁有十余间房,附带一片巨大的骡马外院房。 很显然这里是鸿运赌场中,统一关押和代看顾客代步牲畜的地方。 空气中飘荡起来一股股浓郁而臭哄哄的马粪味。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五十四章 汗血宝马“聂骢” 周围都是合抱粗的青枫、白杨,微风吹来,“哗啦啦”一片山响。 这两样树木俗称“鬼拍手”。 黑魆魆的柏林微啸着,房边的枫、杨活似暗夜中在欢笑鼓掌的一群人们。 石寒众人跟着陈安追至那马棚中,见里面槽头口并排牵系着百十匹马骡。 “虎侯,找到你汗血宝马‘聂骢’没有?没被那司马诩骑回赵王府去,或者私自处理了罢?” 石寒赶紧追着陈安,知道好马难求,有的价值十万金不移,有价无市,还是紧替陈安捏着把汗。 “公子,幸喜找着了,没想到还一直滞留在这马厩里!” 只见陈安走到了拴着一匹高大神骏,威风凛凛宝驹的马槽前,伸手抱着马辔头,一阵心情无比激动地回应着。 这情形好比是与自己的爱侣复合,久别重逢。 而那马想来是与陈安早培养出来了深厚感情,竟显得极为聪慧,识得旧主,原地唏咧咧一声长嘶。 顿时有些躁动不安地四蹄在地面踢踏,不停扭动身躯来回兜圈打转起来。 “恐怕不是一直遗留在此无人问津,而是正好今晚被人骑过来的罢,司马诩一定常驻滞留在这处赌场里,”石寒煞有介事地分析着。 他见陈安找回了自己的宝马,实在心情比陈安本人还要高兴。 助陈安取回宝马,这对于进一步获得他的忠心投效,当属有莫大之功。 “公子,这里马骡上百,我们大可全部赶了回去,一人骑上一匹,正好我们紧缺马匹,”陈安边解开了自己爱马的马缰绳,边向石寒提议道。 石寒抬手一拍额头,欣喜道:“好主意,全都赶回去,正解我们之所急需。” 在古代,马匹是最重要的代步工具。 同时也是最重要的战略物资,就像现代人的汽车,日常不可或缺。 但是要购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好马。 北方还相较好一点,但是到了南方,更缺马匹。 古代人的马匹就像现代人的豪车,也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就算除去马匹本身的价值,便是日常照料供养也并不容易。 一匹好马的饲养花销巨大,抵得上十数普通成年人的日常开销。 想当年汉武帝为了得到在大宛国贰师城的汗血宝马,下旨命使者带黄金二十万两,又铸了一匹与真马一般大的金马,送到大宛国去,求换取一匹汗血宝马。 那大宛国王不但不允,还命人杀死使者,将黄金和金马都抢夺了过去。 汉武帝对汗血宝马志在必得,前后两次派遣大军不怕跨越茫茫沙漠戈壁,长途万里跋涉,进攻大宛国。 尤其是在第一次攻打失败后,第二次进攻更是以举国之力大发边骑。 并下令赦免囚徒,发恶少年及边骑六万人,马三万匹,牛十万头,驴、骆驼数以万计,粮草、弓弩不计其数,五十余名校尉挟厚备的庞大辎重队伍再讨。 更发戌甲卒十八万屯于酒泉、张掖北、居延为后勤,弄得天下骚然。 为了得到这几匹汗血宝马,汉家天下不知死了多少人,耗费了多少钱财。 在获得宝驹,志得意满,沾沾自喜之余,汉武帝还作什么“天马歌”以贺此事。 殊不知这大宛天马的骁健,全由野马而来。 汉武帝以倾国之力得了几匹汗血宝马,但没贰师城外高山上的野马与之交配,传了数代,也就不怎么神骏,身上也渗不出红汗了。 以此可见,绝世宝马的珍稀和难得,陈安的宝马“聂骢”也正是产自于西域。 古人对宝马的看重与喜爱,不啻于现代人热衷于豪车。 突然嘭地一声巨响,马厩门闩一下子从中折断,门里头“嘎吱”一声脆响。 半夜三更听起来格外刺耳,众人豁然惊悚。 大门早已一下洞开,一大群赌场打手们一窝蜂地,拥着一个好像极为重要的人物冲进了偌大的马厩来。 同时就听到那群打手护卫头领粗着喉咙大嗓门吼道:“大家伙,速速牵马,事至急,赌场遭逢匪人夜袭烧杀打劫,我们坚持不住了,要赶紧地护送四公子和相府司马眭秘大人,并赌场钱款,都一并转移归交相国府去,万万不可稍作迟误!” “来得好,果然是想逃回赵王府,去招援兵来救!兄弟们,上啊,一发杀光了他们!” 陈安当即发出一声高喊,丢开手里的马缰,提刀就冲向了正撞开大门奔涌进来的众多赌场打手们。 陈安心里正在气头上,到了此时,逾发见得凶狠起来,似乎找到了彻底的渲泄口,见人拔刀就砍。 一套泼风刀法舞得密不透风,大开大阖,顿时嗖嗖嗖的大刀砍人着肉声令人牙酸地狂乱响起。 最先冲进来的一批打手,五、六人早已在一个照面间,悉数被陈安一刀扫翻在地。 有的人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冤枉了账。 陈安本来就武艺极其高强了得,堪称西晋战力天花板,就似三国的战力标榜吕布一样。 连石寒身边身高两米多,四百多斤的大壮汉,常年练家子,恶气十足的石方,都尚不是他的对手。 何况是眼前这些平日依仗人多势众,滥竽充数的赌场垃圾打手们。 不过是被砍瓜切菜一样,挨着即死,擦着即亡。 陈安现在是专门杀人泄愤,毫无顾忌。 恰在此时,石寒身前围绕的众护卫在罗宵的带领下,也纷纷拔刀紧随陈安之后,人人奋勇当先冲杀了上去。 陈安率众有如地狱嗜血的恶魔,一阵冲杀,杀得刚冲进来的赌场打手们一个措手不及。 更多的打手们则恰好被堵在了狭小的马棚门口中,急切间还冲不过来。 当然,他们也没想冲进来。 遇到了真正的凶神恶煞,他们早就秒怂,惊慌失措中,只想着哪样才能尽快地退缩出去逃命。 只是可惜,门口狭窄,仓皇之间,一大群人尽皆堵住门口,进又进不来,退又退不及。 显然,他们对于陈安和石寒众人提前闯进马厩,并从马厩中突然杀出,根本就没有预料到。 “歹势,匪人凶恶,抵敌不住,都快别牵马匹了,大家伙速退,速退!护住公子和司马眭秘大人退往相国府去!” 那赌场打手头领又是一声呼喝,早已见机不妙,徒步护着司马诩和司马眭秘这两个重要的人转身就逃。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五十五章 齐王的顾忌 而陈安和罗宵众人杀得兴起,不待众打手转身逃离,又有十余人转瞬就被接连砍翻在地。 待大家杀透门口,追出大门去。 这一大群打手几乎作鸟兽散,人人心里大喊“苦啊!苦也!”。 身后丢弃了十余口大箱子,以及一地的尸首。 “虎侯,罗宵,别追了,一群小喽啰,追杀无益。” 石寒眼见陈安和罗宵杀红了眼,仍要去继续追杀逃散的敌人,急急叫止住了。 “我们赶紧召集人手,搜刮了赌场财物,一把火点着烧了它,马上退守回齐王府去。” 虽然趁夜在京师作乱,胆大包天,但石寒还是有分寸的:“耽误久了,只怕惊动满城中央禁军都要齐齐出动,我们身陷重围,就难以脱身了。” “公子,这里所有箱子中都是他们丢弃的金银财物和奇珍异宝,”在石寒说话的功夫,马上有人打开了地上敌人丢弃下来的箱子查看,兴奋地大声报告着。 “这是司马诩和司马眭秘他们临时收集起来的整个鸿运赌场钱财,眼见今晚势头不对,想要及时转移回赵王府去。” 石寒大喜道:“可惜被我们一阵好杀,连马匹和宝箱都来不及收拾,就仓惶而逃,保命去了。” “公子,这正好替我们省事了,”罗宵振奋道。 “嗯,大家伙,赶快牵了马匹,把所有箱子都抱上马背驼了,立即打包送往齐王府,”石寒打了一声呼啸,立即下达命令。 罗宵大笑道:“哈哈哈……我们今晚给齐王殿下一个惊喜!” “嗯,还指望着借花献佛,让齐王给我谋个更高点的官职,从京城外放出去。”石寒也重重点头,兴致颇高。 于是十几个护卫,两人抬着一个大箱子,连同陈安和罗宵都一人扛了一只,迅速退回马厩。 然后都又解开了厩中全部马骡牵出,按石寒的命令将装满金银的沉重大箱子都搬上马背绑好驼了。 这就赶着整个马圈里上百匹马骡冲出大门,随后又派遣了两、三人回头去点燃了马厩和旁边各间院房。 此时,整个赌场里早已经鸡飞狗跳,乱成了一锅粥。 那些赌徒们惊呼尖叫着,四处奔逃,乱纷纷地涌向熊熊火光腾腾而起的赌场大门,一心只想要逃离这个恐怖地狱。 幸好石寒和十多个亲信走的是赌场马厩侧门,才没有被蜂拥的人流堵住在赌场内。 看着夜晚中大火冲天,石寒也不去管其余的淮南王府人马,只顾叫自己这十多个亲信赶着上百匹马骡,头也不回地往齐王府冲去。 两地相隔距离不远,没一会儿工夫就冲破宵禁中的城中黑暗,一路顺畅地抵达了齐王府大门前。 石寒亲自叫开了齐王府大门,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骡和马都赶了进去。 此事早就惊动了齐王司马冏,司马冏慌急着忙地披衣出殿来见石寒。 “石寒,你们在搞什么鬼?”司马冏惶恐惊问道。 石寒沉着道:“今晚打劫去了!” “我听闻你今天自作主张去了淮南王府,怎么此时半夜三更的又赶回一大群骡马冲进我府中?” 他原本看在石寒投靠依附他,重宝贿赂他的份上,对石寒还算比较大度和器重。 但这样擅作主张,私自和另一边的淮南王府勾结,大晚上出去闯祸,太过胆大,连累他齐王府可不成。 石寒忙解释道:“大王,淮南王司马允与赵王司马伦矛盾激化,今晚淮南王府死士齐出,在洛阳城中到处烧杀抢掠司马伦麾下党羽和产业,城中早已现乱象……” “人家淮南王的事也是我们能参和的?你少缠夹不清,给本王招灾惹祸!”司马冏语气明显责备有些重。 石寒怕司马冏见责,立即献宝邀功道:“我率领手下若干人马今晚趁火打劫,浑水摸鱼,抢了那司马伦幕后暗中操控的鸿运赌坊,赶了一百多匹骡马,驼了十多箱财物送来王府,以孝敬大王。” “石牧官,只怕你是抢得马匹和财物太多,又城中宵禁,一时夜晚出不了城,无处躲藏,才不得不先都驱赶来咱们齐王府避难。” 司马冏身后突然出现的幕僚王豹,毫不客气地直言指责道:“这样的事倘若一旦被司马伦和孙秀盯上,孰不知又给我们添多大的麻烦呢?” 这王豹是个出了名的直性子,还真是让人有些无语了。 大家同在齐王帐下共事,你何必要把话说得这么直接较真呢? 这不是当面叫人难堪,招人憎恶吗? 好在石寒还没有这么小肚鸡肠。 不过他正式投入齐王府还不久,又平日并不在齐王府入幕为宾,因此很多王府掾属都还没机会结交认识。 只得尴尬地笑笑问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大王手下人才济济,能人众多,好些我还未曾谋面,更不识得呢。” “劳石牧官动问,在下王豹,大王府中幕僚,”王豹显得坦坦荡荡,高声答道。 王豹是个忠直诤谏之士,其实很适合做御史言官,算是一个相当有才干的内政型人才。 “哈,原来是王先生啊?”石寒听了,眼珠一转。 突然一笑,俯下身子对王豹说道:“王先生为人真忠贞正直之士,但岂不闻‘刚易折,柔易曲,宁在曲中求,不在直中取’,小心过刚易折啊!” 王豹一怔,一时没回味过来这话的意思,忙问道:“为什么呢?” “唉,”石寒幽幽一声叹息。 他本不愿意说得太过直接露骨,但觉得王豹此人忠直,对于一个明主来说,这样的人才尤为难能可贵。 可以用于唐太宗李世民身旁的谏臣魏征一样,作为照见自己的一面镜子般存在。 石寒一时也是起了惜才之意,或许将来大可寻个机会拉拢来用于自己身边。 所以,他哈哈大笑,还是说道:“做人要圆滑,不要太过于直冲,否则容易得罪人,遭人忌恨,被人陷害,搞得自己里外不是人,甚至是丢了性命,这就叫物过刚则易折。” 王豹居然听着并不生气,反而觉得很有道理,频频点头认同。 突然若有所思地怔了一下,又微微向石寒颔首说道:“确实是我猛浪了,石牧官指责的是,鄙人受教了。” 石寒掉头一哂,不屑地说道:“石某胡言乱语,王先生就当我是放屁好了。” “石寒,你还是别说人家了,你现在就让我很头痛啊,真是叫我又爱又恨,”司马冏语带双关。 石寒面容一肃,正视着司马冏,满面凝重认真道:“大王,今日小人送上十大箱财货,希望略尽自己绵帛之力,能助大王日常王事所耗需。” “唉,不是这一说,本王的意思是我们还是小心些避嫌避祸为妙,你且莫冲动,急于惹出事来!” “大王,下官谨遵教诲!还是那句话,下官一心为王府用命,绝无私心,并努力为王府培养得力的忠诚死士,也绝不敢丝毫稍懈。” 石寒说完,赶紧叫陈安和罗宵众人把马匹先都赶进齐王府马厩。 然后又将十大箱金银财宝齐齐搬上殿来,敬献到了司马冏面前。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五十六章 当面求取外放官 “石寒,你忠心天地日月可鉴,本王绝对不会亏待你的,”当面贿赂重财在先,司马冏还能说什么呢,只得先捧哏了一句。 “多谢大王理解,下官感恩涕零!” “不过,最近权臣孙秀越来越猜忌我,很忌讳我与淮南王联合,我们也要避嫌的。” “是,属下领命,今后绝不敢再逾矩!” “好,这就对嘛!”齐王司马冏顿时眉开眼笑。 石寒则显得诚恳老实,不敢再表现出半点玩世不恭和狂傲来,虽然这便是所谓的魏晋风骨。 司马冏见石寒肯听话,又爽朗地轻笑道:“不过最近风向有变,看赵王和孙秀的意思,惧怕本王留在京城危害他们的统治地位,很可能会让我出朝任平东将军、假节,下放镇守许昌。” “啊,大王要出朝外放了吗?”石寒一声惊呼。 “嗯,此正在日常朝议之例!” 石寒冷静下来,开解道:“这样也好,朝中司马伦和孙秀二人弄权,排斥异己,图谋不轨,大王远离是非之地,反而可以独善其身。” “石寒,你很对,与本王不谋而合。” 石寒又补充道:“并且大王到了地方上,大可好好利用兖州的财力、物力和人力,暗中积蓄自己的地方军队势力,再度卷土重来。” “嗯!”司马冏对石寒的说法认可度比较高,频频点头。 又手指有节奏地敲击在面前端坐的案桌面上,自顾沉吟着说道:“我想让你随我同去许昌,留在我身边辅佐,不知你意下如何?” “奶奶的,老子都被你忽悠,哪还得了?”对于司马冏的提议,石寒内心极其排斥,第一反应就是要果断拒绝。 他虽投靠司马冏,不过是出于无奈,和有意借势。 至于死心塌地地追随他,忠心什么的,都不存在的。 说白了,不过都是为了石寒他自己的人生崛起规划,不过是在政治投机。 讲真,他对司马冏太了解了,此人非是明主,绝不可托付终生。 否则铁定要随同他一起陪葬,成为一个历史悲剧和笑话。 然而,暂时投机,借他之势而起却是可以的,而且非常有必要。 司马冏对于石寒来说,直白来讲吧,不过就是一架梯子,一架能登跃龙门的梯子。 纯纯的一个工具人,用过之后达到目的了,就可以及时摒弃的道具。 石寒显得神色一黯,沉吟良久,这才苦笑着,委婉回绝道:“恩王,您身边不缺人才,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反而发挥不出来我的真正用途,价值利用最大化。” 没想到石寒会果断拒绝,这大出了司马冏的意外。 想当初石寒是主动来投靠,还每每送上重宝贿赂之礼以示孝敬。 这令司马冏心中对石寒一直相较满意,还在石寒的要求下,果断升石寒做了他齐王府的八品牧官。 而且如今这主从关系还算融洽愉快,他想到要照顾提拔眼前这甚合他心的小子。 “那你的意思是……”司马冏颇为不解地抬首凝眉望向石寒。 “我想下放去地方上进行基层锻炼,尤其是特别有利于大王您将来大业的地方基层,”石寒向司马冏长揖一礼,拱手笃定严正答道。 “啊,是这样吗?” “比喻为大王去北方牧马场培养战马,发展与草原游牧民族的边境贸易,开展积极响应大王您的地方强悍武装力量等等。” “确定这是你自己的真实想法?” “正是,我想着励精图治,将来要为大王您的大业提供实际上的巨大助益,”石寒信誓旦旦。 “好,不错,”司马冏忽然一拍面前案桌,眼睛一亮,惊喜地叫道。 “这远比跟随在大王您身边,一味托庇于您,只求获得安乐,泯然于众官要好得多。” “石寒,你很有自己的主见,也很有斗志嘛,果然有志不在年高,之前倒是我小觑你了。” “恩王谬赞了!” 不过随即司马冏又尽量措辞委婉,有些叹息道:“只是,石寒,你年龄尚幼,又毫无为官的资历和经验,而本王又未能掌朝中实权……” 石寒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老子不会这么衰吧,连这么一个小小要求你也要当面推托掉。 “所以这其中就有许多的阻碍,并不能由本王一锤定音,说了算……” “大王!”石寒一声哀呼,心里瓦凉瓦凉,这种失望和失落只有他自己能够体会。 司马冏翻眼看向石寒,似乎很光棍地继续说下去:“而本王还要去请示赵王那老小子……” 石寒赶紧自责认罪道:“是下官太过异想天开,无理取闹,让大王犯难真是下官的罪过!” “不是这一说,是真的难搞啊,本王想要给你安排一个地方太守这样的封疆大吏,本身就并不符合朝廷规制,再说也没有合适的出缺……” “恩王多虑了,我从没想过担任地方郡守这样的大员,”石寒哑然失笑,才知道自己误会司马冏了,连连摆手笑道。 司马冏最后悻悻然摇摇头:“这原本就是极不现实的,你有心理准备就好。” “大王,属下只求一地方县令足矣,大可以后再慢慢熬资历累官吧,不急于一时,毕竟下官还年轻。” “县令?真的你只求取一个县令的地方官职?本王倒还怕你到了地方上受委屈。” “到了地方,只要有了朝廷官身这面护身符,天高皇帝远的,我又有自己培植的私人部曲,其余诸事皆好办理了。” 石寒早有自己的人生规划,知道死守于京城弹丸之地,或者司马冏身边,都只能泯然于众官,绝对显现不出来自己的出奇之处。 而且将自己的命运假托人手,绑捆在一起,凡事随其浮沉,这难以放开手脚施展自己的抱负,实为不智,并不是石寒想要的。 他一心要下放地方上去开门立户,自掌实权,任由自己尽情发挥和运作,培植自己的个人武装势力。 哪怕百里小县的财政赋税,也能尽力拉起来一支数千人规模的精锐之师。 须知乱世中一切都只是假象,唯拥有自己的强大武装力量才是王道。 所谓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要为将来自立做准备和打基础,这才是他的真实意图和动机。 “嗯,倘若只是如此,这就比较好措置了,诸县置令小县秩六百石者为七品,诸县置令大县秩千石者为六品。” 司马冏长吁了一口气,接着问道:“本王可以通过向朝廷申请,为你举荐一个县令的小官,不知你中意哪地一县?” “禀恩王,就去冀州部平原国茌平县做那一县令吧,”石寒早有预案,成竹在胸地笃定回答道。 因为他在东市马场,好巧不巧地购买到了羯族奴隶石勒。 他早决定循石勒的人生发展轨迹,去好好闯荡一番。 或许正是顺其自然,培植起来石勒大势的最佳途径。 将来有这个强助起势,自己的大业或将会更加顺利和有把握。 “原来你早有定计?”司马冏大感诧异。 “那县里都是牧马场,可为大王暗中输送战马,组建骑兵部队。” 幸喜司马冏一口应承,立马拍板了:“也好,那就等着本王的好消息,本王一定要让你下放地方,出任那茌平县令!” 石寒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内心更是欢欣不甚。 “多谢恩王成全,”石寒当即向司马冏道谢。 “石寒,你是我亲信心腹,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咱们君臣际遇也算是一段佳话。” 石寒沉默一下,又道:“趁着现在天色尚早,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出去再闹腾他们一闹。” “你还要随淮南王府一起去闹腾?”司马冏几乎吓了一大跳。 石寒忙极有见地道:“如今我们不怕京城纷乱,那是越乱越好,便于乱中取利,反而唯恐天下不乱。” 站在司马冏身旁的王豹深以为然,点头叹服道:“嗯,司马伦和孙秀掌握朝廷重权,他们需要求稳,以强硬姿态和手段平稳过渡权力,并控制京城和天下。” “而我们嘛,自然是要乱中求活、取利,乱才是我们乘势崛起的机会!”石寒忙又补充。 司马冏倒并不蠢,转念想想,觉得石寒和王豹二人说的都很有道理。 于是不置可否,态度也转变过来,放任石寒自去胡闹。 并对临行的石寒关切地告诫一声:“千万小心,不要被城中禁卫大军当场抓住!” “是,多谢大王关心!” “本王现下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到时候本王为求自保,只能小心龟缩,也解救不了你们!”司马冏直抒自己的窘境和无奈。 石寒遂辞别司马冏,召集陈安和罗宵等十多个护卫又出了齐王府。 这番他们都是打马而行,行动上更是快速得多。 “公子,我们现在去哪里?”罗宵这个护卫队长有点惴惴不安地问道。 因为洛阳城中已经开始大乱起来,尤其城中各处火起,火光冲天。 早惊动了维护城中治安的中央禁军,再加上比及天明,更大大增加了有彻底暴露行动和身份的风险。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五十七章 洗劫了青楼 石寒未加思索,脱口而出道:“去那孙秀幕后暗中操控下的‘闻香听雨轩’青楼,一把火烧了它,顺带再抢它一场,咱们索性再发笔横财。” “嗯,多谢公子关照,那青楼我也早气不过了!” 陈安感觉全身的细胞分子都要燃烧,欢呼雀跃起来:“今番终于都可以一发算账……让我胸中气顺,念头通达了。” “这是为何?”罗宵冲他脱口不解地问道。 “当初也坑了我一笔应聘其中试用打手时的二十贯钱押金。” “你哪遇到这么多麻烦的破烂事?一次又一次的上当受骗,受尽鸟气,唉,我都真不知道该要怎么说你好呢?”罗宵很鄙视道。 陈安也是愤慨地感叹道:“我初来洛阳,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憨憨,哪知城市套路深,到处都是坑,早布下天罗地网在专待我们这些苦难人陷落啊!” “……”罗宵众人顿时纷纷一阵无语。 石寒则意味深长地幽幽叹息一口气:“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哟!” 他带领着自己手下十多人打马直奔闻香听雨轩而来,一路上倒没遇到什么阻拦。 很明显,城中维持治安的部队都去事发地了,那么多火起之处,哪里忙得过来。 不得不说淮南王府的众多剑客死士天生就是搞暗杀破坏行动的好料子,以前只是没有用对地方。 石寒有自知之明,情知自身弱小,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地与司马伦、孙秀作对。 但是背后暗地里玩阴的,他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现在这样暗中搞鬼破坏完全可以嫁祸给淮南王司马允,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呢。 而且也是他说服淮南王派遣出死士在洛阳城中到处作乱。 司马允正在遭受司马伦和孙秀的针对打击,逼迫让其交出中护军的中央禁军大权。 正在骑虎难下,进退两难之际。 明的难以对抗,玩不赢,石寒劝其暗中作乱对抗还以颜色。 司马允恍然开窍,一拍即合,接受了他的建议。 所以才有了如今淮南王府众多死士纷纷趁夜潜出,在洛阳城中暗地里到处发动暴乱这一幕。 众人纵马直接冲进了“闻香听雨轩”,一下子就在楼内分散开。 有如一群地狱阎王小鬼,毫无顾忌,直接就在楼中到处杀人放火。 石寒紧跟着陈安,很快闯进了最豪华的西院楼里。 两人稍一停,便听西院里一个男人粗暴的吼骂声:“拖她出来!” 这么晚了,这家青楼里还有人兀自在饮酒消遣作乐,显见又是放纵了一个通宵。 “贱货,给脸不要脸!”原来的男子声音继续粗鲁地辱骂。 “在我跟前装假正经,却和那些个小白脸眉来眼去调情儿,他奶奶的,千人骑万人跨的小骚蹄子。” 陈安也不言声,“噌”地跳起身来,轻轻纵跃下马。 把马鞭子往腰里一掖,抽出了马鞍下的大刀,蹚着满院茵茵草地来到小门边,抬脚猛地一踹。 那门本就不结实,哪经得住他的暴力,早轰然一声连门带框扑倒在地! 门房里的情景顿时一览无遗,里头一个凶恶老龟公正被众星捧月般簇拥。 显然这是个掌管青楼雏儿采买和调教的,掌有大权,八面威风。 他坐在案桌前发酒疯,边听曲儿,边手执长鞭抽打调教着才采买来的新雏儿,撒泼打人可凶恶得紧。 几个牙婆子围在他身边调情取乐儿,极尽巴结讨巧之能事,看着被抽倒在地的新来小姑娘说风凉话儿。 猛地见陈安踹倒角门,一身黑衣,黑巾蒙头,气势汹汹地大踏步冲杀进来。 又见他手中执着明晃晃的大刀,穷凶极恶的歹人模样,众人都吓得身上一颤…… 陈安看了现场情景,顿时火冒三丈,向那老龟奴恨声喝问:“就是你这老王八蛋在打人?” “你又是哪座庙里跑出来的死瘟神,敢管教你老爷我的闲事?”那老龟公闻陈安问话,半日才回过神来,冷笑一声。 陈安与生俱来的正义感让他怒不可竭:“你老小子年纪一大把,直如此可恶,毫无人性,逼良为娼,欺负人家小姑娘。” “我调理我的人,干你屁事!你不能见人么,头脸都要蒙了?” 陈安喝道:“你老东西真是痴长若大岁数,都活到了狗身上。” 老龟奴提着手里一根大马鞭,原本正坐在案桌前嘚瑟地抽打新采买进来的小姑娘。 只因这小姑娘是个不驯服的贞烈性子。 此时,老龟奴双手一撑面前桌案,站立起身来:“咹?谁他娘裤裆烂了,把你这个丑老二给露出来——” “你爷爷我坐不更名,站不改姓,名叫阎王爷!今儿这事,老子管定了,先收了你老龟儿狗命!”陈安勃然震怒。 言犹未毕,只听“噗”地一声,好像裂帛一样,一颗好大的灰白毛发头颅当空飞了起来。 而那老龟公立于原地,早已成了无头尸身,脖腔子里血雨狂喷,半晌才重重一声轰然倒地。 陈安一言不合,提刀就杀,瞬间变成了杀人魔王。 所有人都没怎么看清楚,那老龟公就被他手起刀落枭了首。 顿时,在场的那些牙婆子眼见当场杀了人,早已人人吓得脸色煞白,发出阵阵尖叫,四处乱窜如无头苍蝇一般。 而周围数十的青楼打手们和龟奴们仗着人多势众,人人也都纷纷操起家伙什,朝着陈安扑了上来。 那青楼打手头领顿时跳起脚来大骂道:“他杀了我们老龟公!大家一起上啊,先宰了他娘的!” 话还没说完哩,嗖的一声,陈安身影一闪,如鬼魅一样就晃到了他面前。 陈安飞起一脚踢,直接踹到他当胸。 对方踉跄着退了几步,依旧收不住脚,一屁股墩重重跌坐在地。 “哇”的又一口鲜血喷吐而出。 陈安还待进击时,周围的龟奴打手们早一窝蜂拥地包围了上来。 他背后好像长了眼睛一样,身子一偏,反手一招“横扫千军”,扭转腰身,手中大刀有如流光残影,在身后完美迅疾地扫了个大半圈。 就有如秋风扫落叶一样,将六、七个刚扑过来的敌人,一招统统放倒。 断肢残臂飞舞,肚肠鲜血流了一地。 血腥画面场景,看了叫人反胃作呕,实在太凶残了。 同时,陈安脚下好像按了个地泵一样,躬腰左手一撑地,斜倚半身,一个扫堂腿,又将随后靠近挤过来的三、四个人,已谷个子似的悉数扫翻在地上…… 陈安顺势捞了个刚倒地的敌人在手,再从地上直腰弹身而起时,猛地将手中刚捞到的人抡圆了一摔。 顿时摔进了围拥上来的打手龟奴人丛里,最前面那五、六个像人肉堆似地,立即叠倒在一处。 陈安武艺高强,身手反应极其敏捷,一连串的出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让人应接不暇。 而眼前这群区区野鸡把式的龟奴何足挂齿,人再多都是送菜,似乎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来。 石寒却退到一边,早躲得远远的。 他有自知之明,武力实在是他的短板,丝毫不敢逞能。 陈安咬牙笑着右手抽出鞭子,就着院中灯光,左手持刀,右手握鞭。 也不分是脸是屁股,就是冲着人群一阵劈头盖脸的狂抽猛打。 打得身周一群人鬼哭狼嚎,到处乱钻。 宽敞的大屋里登时大乱,院外又有几十个人拥了进来。 见陈安纵跳横跃,手持大刀杀人行凶,身手了得。 旁人再多都近不了他身,也只能干瞪眼着急。 女人们则惊慌不已,人人双手掩面只顾嘶声尖叫。 那打手头领鸡贼得很,见势不妙,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远远退避到了人丛之后。 此时,正见来了援手,壮了胆子,又高声大叫:“快把角门封了,夜入民宅,非奸即盗,这是夜晚踩点的江洋大盗,不要放走他!” 哪里知道,石寒早暗中揭了蒙面的头巾,也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迹躲避在他们人丛之后,正见那打手头目刚好立在自己身前嗷嗷怪叫。 于是紧咬银牙,一不做二不休,掏出了袖口中隐藏着的匕首,暗中悄悄地一发狠心,突然一招“叶底藏花”,发难偷袭,直插对方的后心。 “唉哟!妈呀!”打手头领大叫一声。 根本没有防备,被石寒捅了个透心凉,他双手捂住鲜血狂喷的胸口,秃然委顿裁倒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动静,把他身前身后的人们都猛地吓了一大跳。 而那打手头目一通倒头打滚嚎叫之后,声息渐渐衰竭下去。 敌群中突然遭逢异变,不防陈安反应更快,瞬间抓住了机会。 他几步跨过来,举刀向着人群中一阵冲杀,厉声恶狠狠喝道:“叫角门上的人闪开,闪远点!不然——老子就来个关门打狗,将你们这群龟儿子统统杀光!” 刚冲进来的人们原本占据着角门上,但眼见头儿突然倒地不起,生死未卜,又见歹人异常凶悍,杀人如麻。 人人心胆俱寒,谁还敢来强自出头犯险。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五十八章 遭嫌疑调查 他们凭借人多势众,助势打顺风仗还可以,一旦遇到真正的生死大战,哪个还真愿意傻到去拼命,首先想到的就是保住小命要紧。 何况为了青楼打手这点微薄的生计,丢了性命也不值得啊,谁都会算这笔账! 他们只是对望一眼,纷纷无可奈何地迅速闪出一条道,生怕阻碍了对方,要被痛下杀手。 陈安毫无阻碍地飞快冲到了角门上,石寒见机暗中又偷偷蒙了面巾。 并快速弯腰从地上扶起了那被老龟公痛打惩处的年轻姑娘,带起那姑娘紧随陈安之后急从角门脱身窜了出去。 “公子,你带上这小女子赶紧上马,由我来断后和焚烧院屋,天快亮了,还是尽早返还齐王府!” 出来院外,陈安回头帮石寒飞快牵了马过来,又急急催促着。 石寒知道事急,也不敢继续耽搁,抱了那年轻姑娘,吃力将她托举上马背。 随后飞身上马坐姑娘身后,环手探她入怀。 “虎侯,你万事小心,安全为重,不要杀红了眼忘乎所以,发泄完仇恨之后,立即带领罗宵他们折回!” 石寒只得叮嘱陈安一番,勒紧缰绳驾马掉头,带着姑娘扬鞭纵马就撤,先行往齐王府返回。 而身后整个“闻香听雨轩”青楼之中也猛地处处火起,火势开始迅速向全楼蔓延烧着起来,又一派火光冲天。 只等石寒解了蒙面巾,带着年轻姑娘一路纵马,顺利返回齐王府不久,陈安、罗宵也率领十多个护卫安然折返回来。 同时抢回来的,还有用马匹驼回来的几箱金银珠宝,以及“闻香听雨轩”的数位当家头牌花魁姑娘。 司马冏虽然不太稀罕金银财物,但是对于这些头牌花魁却极为钟意,从此被他金屋藏娇在王府。 石寒也算是歪打正着,投其所好了。 这家青楼是孙秀名下的产业,现在一夜之间被烧抢,也不知他会要作何感想? 西晋虽然重农抑商,尤其明文严令禁止士族经商。 但值得讽刺的是,几乎所有世家豪门大族和王公大臣都有自己私底下的经营产业,进行大肆捞钱。 法律只拘泥于形式,约束规范了普通庶民黔首,对于这些士族官员反而形成了行商垄断保护。 天亮后,城中大乱,孙秀探知消息后,果然下令全城紧闭城门戒严,严禁任何人员出入,并发动十余万禁军全城搜捕作乱的贼伙。 石寒众人被困于齐王府,一时也出不了城,无法重新返回白马庄园来。 不过好在,城中再怎么闹腾,那些中央禁军也闹不到齐王府来。 石寒等人大可在齐王府中安然休息,养精蓄锐。 然而,尚未等石寒众人倒头躺下休息多久,孙秀便派遣出相国府的司马督护伏胤率四百骑兵前来齐王府询问调查昨晚的暴乱案。 伏胤一脸僵硬的横肉纹丝不动,凶狠地瞪了亲自接待他的司马冏一眼。 不疾不徐的颐指气使说道:“齐王殿下,昨晚一大批逆贼混迹窝藏城中,制造出如许大的乱子,已成京城治安祸害之势,希望您好好配合我们相关部门严查之,万万不可窝藏贼匪。” “伏将军,你这话什么意思?”司马冏不耐烦地反问道。 “你莫非怀疑到本王头上,凭空捏造本王有罪?” “下官是奉赵王殿下之令前来盘问殿下您,因怀疑您暗中勾结淮南王,提醒你好自为之,不要自误!”伏胤狗仗人势,咄咄逼人。 “无凭无据的信口开河,这说不过去吧?” “下官只是好意提醒你!” 司马冏将袖子一挥,大声喝道:“你是否以为仗了赵王的势,就可以来任意作践欺压本王?恕本王不欢迎你这样的不速之客!” “来人,送客!”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伏胤作威作福的架势,一下子就触犯了司马冏的逆鳞。 他堂堂司马家宗室,金枝玉叶的王爷之尊,哪有好脾气。 马上就与伏胤翻脸,要将其驱逐出去。 “你……”伏胤恼恨,干笑一声,道,“你不要仗着宗室王爷身份骄横,看你还能风光到几时……” “来人,将姓伏的一干人等赶打出去,免得被这等小人污浊了本王双眼!” 司马冏被气得浑身发抖,一声呼喝,府中数百亲卫纷纷拥上来,俱都手持杀威棒撵着伏胤众人一齐追打。 伏胤众人抵挡不住,顿时狼狈抱头鼠窜而逃。 哪知伏胤才逃出府去不久,孙秀又遣门下通事令史张林带了廷尉前来问责,并叫嚣着要逮捕司马冏的左右掾属。 好歹司马冏态度也极度强硬起来,根本不买这张林的账,又将这一伙人给轰了出去。 事已至此,他知道再也不能软弱退缩了。 司马伦和孙秀所忌惮的无非就是怕他和司马允强强联合,共同一致反抗。 如果此时二人有一方先蔫了下来,受其所制,那就是正中对方下怀。 所谓唇齿相依,荣辱与共。 至未时初刻,石寒、陈安和罗宵等睡醒起来,众人精神饱满,神清气爽。 通过齐王府的警告,早已经据悉今日开始全城戒严,洛阳所有城门紧闭,严禁任何人员出入。 还勒令所有城中百姓都不许出门,官府在全城到处搜捕制造昨晚动乱的贼匪。 石寒却也不愿呆在齐王府内无聊闲坐。 仗着手里有齐王令牌,可以在城中随意自由出入,他带上陈安和罗宵及一干护卫再次打马出了齐王府。 虽然城中街道上到处都有洛阳令王棱遣出的辅兵,河南尹乐广和相国府兵,甚至中央禁卫设置路障关卡,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层层核实通行人员身份。 但是好在石寒齐王令牌一出,都不敢无故为难,俱是痛快放行。 等到了淮南王府,来探询他们昨晚的行动任务执行情况。 其实石寒更关心的是石方这家伙的死活。 毕竟两人知根知底,又各怀鬼胎,从外人看来两人表面上关系还过得去。 实际上只有两人自己心里有数,各自都在暗中互相猜忌,提防着对方。 石方原本是石崇府中的大总管,自石崇被孙秀诛杀后,孙秀原本是要全盘查抄接手整个金谷园。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五十九章 刘渊 至于园子中的八百余下人嘛,自然是诛连三族,男人处死,女人霸占。 石寒这个石府书僮小厮果断地心生一计,和石方合谋怂恿孙秀亲信殷浑监守自盗,暗中指使看守园林的五千中央禁军自相残杀,并趁夜纵火焚烧了金谷园。 之后石寒用计解决殷浑,领导八、九百人携带抢救出来的石府财产,夤夜秘密转移藏匿去了石崇旗下的秘密产业洛阳城西二十里外的白马寺后白马寺庄园。 那座坞堡庄园假托名义在白马寺下,可以暂时避难,不会被察觉。 之后,就是石寒假冒石崇私生子,前来依附托庇在了齐王司马冏麾下。 又重金行贿,向司马冏谋了个八品牧官的职衔,做起了当官的大人。 因为石方对他知根知底,怕其泄露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石方也怕石寒要针对自己,而石寒则巴不得盼着石方早死,这样一了百了,正好去了一个最大的安全隐患威胁。 当然石方不死,那就得好好利用他,压榨他做苦力,玩弄他于股掌,也不是什么坏事。 魏时有庄园主“宾客千余家”,动辄成军出击,劫掠商旅。 本朝其实也有,石崇就很喜欢带着庄客部曲出外抢劫,慢慢成为大晋最有名的豪富之家。 蓄养宾客,操练部曲,是每个世家大族都在做的事情。 随着时局的不断崩坏,他们甚至加速了这个过程。 部曲庄客的战斗力一日比一日强,一副做着战争准备的模样。 石寒在白马寺庄园所做的事情,与他们没有本质区别,而且似乎更进一步——通过这次的整军,石寒在培养自己的核心亲信班底。 其实这也没什么,大家都在这样做。 有人在禁军里搞,有人在自家庄园里搞,还有人在州郡培养私人。 说穿了,大伙都对大晋朝没太多信心,下意识想做点什么罢了。 而他们做的这些事,似乎又在不断地掘大晋朝的根,加速它的衰亡。 石寒的头脑很清晰,目标非常明确,几乎把每一分本钱都用到了极致。 刚刚得到一座白马寺庄园,立刻就用于蓄养死士,教习文武技艺,培植私人党羽。 他似乎一直很坚定,一直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那石方大活人一个,却也并没有这么命衰,依旧安然无恙。 昨晚的闪电突袭并未遭遇到顽强抵抗,可说没什么风险。 此时,与石方众人汇合,说起昨晚的行动任务。 司马伦、孙秀虽没做出小心防范,但他们一方的一个核心人物都没能被解决掉。 昨晚原本重点是去夜袭士猗府,居然捕了个空,那士猗没歇在府中,运气也是有点背。 为什么淮南王一心想要先解决这个殿中中郎士猗? 那是因为他手中直接掌控皇宫禁军,时刻监视控制着傻皇帝。 把他解决就少了一个与司马允争夺掌控禁军大权的对手,去掉了一个与司马伦同流合污,沆瀣一气的极大心腹威胁。 虽然昨晚无功而返,不过这一番行动,也足以令司马伦和孙秀惊惧。 而淮南王府众多死士们依然可以继续在每晚的夜幕中行动,不断扩大战果下去。 这是掌握的一个特别有利的主动权,也可以令司马伦和孙秀防不胜防,给他们上紧箍咒,让他们头痛。 “方大总管,走,一起出去溜跶溜跶,我们先往胡人聚集的四通市踩点绕一圈,”石寒最终怂恿道。 “四通市……”石方疑惑道,“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四通市作为商贸富人区,胡商活跃,达官贵人经常出入此地,那里现在应该仍是城里的唯一自由活动区,我们去散散心,碰碰运气。”石寒的理由十分充分。 事实上,他是要为陈安去典当行赎回丈八蛇矛和七尺大刀两件随身本命兵刃。 众人结伴而出,一起赶往城南四通市而来。 四通市所在正是洛阳的胡人商贸区,均以云母装饰,皆以复道相通,规模极其宏伟壮阔。 虽然此刻城中戒严,然这里行人来往熙熙攘攘,期间行商叫卖之声仍不绝于耳。 主要是这里胡商众多,西晋政府给予其开放的优待政策,城中的法令丝毫不影响到他们。 古代中国在丝绸之路中扮演着极其重要的生产者角色,丝绸之路的起始几乎就是洛阳。 西域商人经营的主要是金银珠玉、珍物器玩,换回中国的丝织品、工艺品等。 西域商人从晋朝买走的都是和百姓息息相关的生活必需用品,留下的东西却只让士族享受的浮华奢侈品。 甚至一度造成政府“珍货常有余,国用恒不足”的财政困难。 出现这种情况对整个晋朝当然是有害的,然而朝廷根本不管,还在政策上给以一定的优惠鼓励。 中国真从丝绸之路上占了便宜么?这倒不一定。 就像现代社会的贸易顺逆差一样,顺差太大,将有限产出的人力成本和物质资源都廉价出口出去,换回来一堆无用的信用纸币。 压榨本国人民累死累活的拼命廉价工作,恶性竞争导致产能过剩,商品都贱卖出口。 去供给满足全世界人民的悠斋游斋美满幸福生活,陷入一种恶性循环的各种成本浪费,痛苦负担之中。 是好是坏?自行脑补。 胡商们在丝绸之路上,由玉门关统一入境,途经河西走廊。 在这条漫长的荒漠戈壁路线上设置了许多的官方驿站,用以引渡胡人,为胡商们提供酒食,维系丝绸之路贸易通畅。 因西晋政府给出这些便利条件和优惠,吸引来洛阳城内聚集的胡商很多,总数计有一千多家,都集中在一个地方居住。 即在城南专门建有安置周边异域人员居住的里坊和居所——四夷里和四夷馆,以及他们从事商贸活动的场所——四通市。 而一旦出了洛阳,胡商就更加自由了。 除了少数州之外,晋朝全国都存在数量众多的胡商,否则石崇怎么可能截杀来往的使团发家致富呢。 石寒众人走进了城南四夷里四通市中,据说这里有全大晋最大的商会——四海欧亚商厦。 一所五楹高房,红瓦墁顶,却丹雘不施。 而周围环绕着各院房落俱是金碧辉煌,雕梁画栋。 朱栏绮疏,素纱幔棂,临街的窗格竹帘轻纱。 屋前植满花草,松映竹掩,点缀奇石,淡雅而别有风味。 流露出稳沉实在,落落大方。 不愧是四海欧亚商厦本部,要富贵有富贵,要品位有品位,让人着实眼前一亮。 因为昨晚,洛阳城中许多钱庄、赌场和青楼都遭了成群结伙的凶悍夜行盗贼烧掠洗劫,故此全城俱各气氛紧张,闻风而动。 这些有钱的大户和富商人家都谈虎色变,有了深深的危机感。 有能力的都在尽全力地加强自身内部防御,包括眼前的这座四海欧亚商厦内部也是一样。 一进来,只见一个身长八尺四寸、须长三尺有余的男子格外显眼。 他身边带领两、三个从人,正在指挥着一大群亲信心腹和手下人员布置防务于整个商厦之内。 显得如临大敌,严加防范的架势。 只听他招呼身边的一个三十多岁壮年男子道:“王弥兄,多亏有你及时前来援助我,我心里略安了一些。” “洛阳实在近来朝中政局和民间事故频乃,极不太平啊!”这被称作王弥的男子感叹道。 开始的中年男子又回应道:“嗯,昨晚鸿运赌场、闻香听雨轩青楼等等那些数一数二的场子都遭了盗贼洗劫焚烧一空,可见我这里也是极为危险的,不得不加紧小心防范。” 石寒闻言望向那壮年男子,心中一凛,暗叹:“此人竟是素有侠客之名的王弥?” 王弥有才干,博览群书,博闻强记,年轻时游侠于洛阳。 而那正在主持全场布置的老板模样中年男子突然看到石寒带领陈安、石方和罗宵等一大群十多人走进来,眉头微微一蹙。 似乎对这群不速之客并不持欢迎态度,明显深有戒心。 “请问各位贵客有何贵干?”刘渊虽然明知眼前众人不是善类,内心颇为不喜,但仍然满面职业微笑地上前询问。 石寒颔首作答:“无事不登三宝殿,正有求于贵厦而来。” “须知今日全城戒严,官府严禁民间一切营商、聚会、外出等等活动,我们也只得按照禁令打烊了,并不营业。” “你就是四海欧亚商厦东家刘渊刘部督是不是?”石寒其实早猜测到眼前此人是谁,还是出于礼貌,征询性地问道。 “正是在下,你们找我?”刘渊一脸疑惑。 刘渊不久将来的“汉赵”开国皇帝。 因汉时刘姓公主入匈奴和亲,故南匈奴内迁后,贵族多以“刘”为姓,以此彰显尊贵的身份。 这刘渊现年已经四十多岁,年近五旬,却长相俊美,身材高大,又文采风流。 每逢相面算卦的术士,必备受称赞。 他自小居于汉地,拜崔游为师,学习汉文化,经、史、子、集、兵书无一不通。 又素有大志,他奋发习武,精研骑射,逐渐成为文武兼备的奇才。 而他素与游侠洛阳的王弥结交,公元278年,刘渊就特意在九曲河滨为王弥摆下宴席,促膝交心而谈。 然而在说到王浑、李憙举荐他为将帅的好意时,刘渊却泣不成声,号啕大哭。 他自叹道:“晋朝天子严防我如防贼,留我于朝中为质子,却不肯外放我为官,自今以后,我恐怕要老死于洛阳,与君永别了。” 因此情绪激昂,大声地慨叹、呼叫,声音嘹亮,抒发心中不满。 随即又与王弥,二人仰天长啸,并纵酒恣意,放声悲歌。 在座的人都禁不住纷纷流泪。 一直以来刘渊与王弥感情甚笃,长相交往。 刘渊是南匈奴左贤王刘豹之子,自小作为质子留在洛阳,又是官身。 做生意不过是和司马伦、孙秀、闾和等人一样,在幕后操控的,进行大肆捞钱发家的副业。 “得晤刘东家当面实乃三生有幸!”石寒当即肃然起敬,向刘渊拱手施礼道。 “不想这家四海欧亚商厦幕后掌控的大东家竟是你?实在大出我意料之中,失敬失敬!”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六十章 要赎回刀和矛 刘渊后为五部匈奴大都督,颇能团结南匈奴五部部众。 元康末年,因匈奴五部有逃亡出塞者,刘渊因此受牵连,被朝廷免官。 所以现在刘渊仍在洛阳以质子身份闲居,但是他在四夷里四通市胡商之中却极有权势和地位。 通过他名下的“纵横欧亚商会”几乎一呼百应,操控着其中巨大的胡商贸易份额。 很多胡商来洛阳四通市做贸易,都要与刘渊先搭上线。 再经过刘渊作为中间商,进行商货售卖交易。 所以可以说,他几乎是在操控着丝绸之路中的洛阳外贸生意,日进斗金。 刘渊毕竟是个生意人,只得赶紧赔笑脸,小心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有何贵干?” “在下石寒,齐王府里掾属从官,”石寒不禁咧嘴一笑。 “我们正有点急切的事情来贵厦处理,还万望通融,为我们破个先例,则我们感激不尽。” “朝廷下了明令今日禁止一切民众的社交活动,这是要触犯朝廷刑律的。” 刘渊身旁一年轻人低喝道:“这档口谁还敢开门营生做买卖,莫非想要坐穿牢底不成?” 这个匈奴人的相貌非常奇特,很容易惹起人的注意,并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因为他天生白眉、目有红光、垂手过膝。 石寒转头望向刘曜,冷笑一声,说道:“这位便是刘东家从子,号称‘白眉大王’的刘曜刘公子吧?” 刘曜年幼丧父,是由刘渊抚养长大的。 他年幼聪慧,有非凡气度,乃是日后文武双全的乱世枭雄,前赵的第四任帝位继承者。 “曜儿,对客人不得无礼!”刘渊立即喝斥道。 又转头向石寒陪笑道:“石公子,现今这情形,只怕真令我们有些为难呢!” “我们的事儿不大,你们举手之劳,不必在此摆谱,愁眉苦脸!”石寒指着身旁的陈安,咯咯冷笑道。 刘渊苦笑一声:“究竟什么事叫你如此情急?” “我们这位兄弟当时因为被迫无奈,将一把七尺长刀和一把丈八蛇矛两件武器都当到了你们的典当铺来……” 刘渊故作一声惊呼:“有这事?” “我们现在不过是想要按原价赎回,拿回就走,并无无理取闹的意思,”石寒又轻咳了一声,这意味不言自明。 “你们怎么忒为难人?”刘渊身边另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赫然发怒道。 “既然现下非常时期,你们也不希望我们久赖在你们商厦中不走吧?” 石寒摊手耸肩,有些无赖道:“所以我们双方都各行其便吧,如何?” “这事儿要是泄露到了官府那里,能与我们家善罢甘休吗?”刘聪嗓门提高了两度,大声嚷嚷起来。 “它没事还想往我们家里借机寻衅强索好处费,何况是坐实有违反规定呢?” “婆婆妈妈的,有说这废话的工夫,事情早就处理完了!”石方这个粗嗓门高声呼喝起来。 罗宵也撇嘴附和道:“就是嘛,显得故意刁难我们!” “我们能为你们担这个风险吗?我们身家皆在于此,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罪责难逃。” 刘聪突然不满地高声驳斥起来:“而你们呢?大可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片叶不粘身,我们能和你们相比吗?” 刘渊又赶紧喝斥自己这个儿子:“聪儿,你就少说两句吧,我们开门做生意的,人家毕竟上门就是客……” 刘渊在京师做人质几十年,深通韬晦隐忍之术,心里虽然怪儿子鲁莽浮躁,面上却冷冰冰的。 刘聪乃刘渊第四子,年幼时就聪明好学,非但通晓经史和百家之学,更熟读《孙吴兵法》。 而且善写文章,又习书法,擅长草书和隶书; 另外,刘聪亦学习武艺,擅长射箭,能张开三百斤的弓,勇猛矫捷,冠绝一时,可谓文武皆能。 “刘渊、刘曜和刘聪,将来的南匈奴汉赵政权三代君王如今都在这里,而且还是终结西晋王朝的罪魁祸首。” 石寒看着眼前的父子叔侄三个,浑身打激灵,心里一发暗自感慨起来。 他不紧不慢地接话,缓了语气大有深意,话里有话地说道:“刘东家,各位弟兄,我们其实终是一路人,还是不要故意找借口为难我们了,大家就当交个朋友,爽利一点嘛。” “一路人?”刘渊眉棱倏地一跳,只有这一瞬间才能窥到他内心中的千丘万壑。 但这只是一瞬,他立刻恢复了常态,似知道眼前来者也是个豪强人物,并不容易打发。 他身子向前一倾,又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陪笑哈腰说道:“那各位贵客还请随我来,我们且到典当行中说话。” 石寒遂微微颔首,带领了身后众人,跟随刘渊父子几人入得商厦内部来。 刘渊父子这商厦就似中国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综合门市部,或者说大商场一样,分为各种铺面和售卖区,甚至还有胡商现货收购区和囤货仓库。 各种商柜中展示的南北和胡人商货一应俱全,琳琅满目。 连石寒这样的现代人都感叹他这地方之宽敞,便可窥见他这商厦规模之一斑。 总算七弯八拐之后,来到一个专门做典当的内部铺面。 坐在典当行高高柜台子后的掌柜是个其貌不扬的年过半百矮个子,胖胖的身体略嫌臃肿,一双鱼泡眼,厚嘴唇,一眼看去极是忠厚朴拙。 半闭着略带浮肿,有着大眼袋的单泡眼,正在穷极无聊地不住低头打着瞌睡。 “掌柜,我来赎回七尺长刀和丈八蛇矛两件兵器,赶紧的都给我拿出来吧!”陈安终于抢了话,有些急切地冲那一副无精打采模样的矮胖掌柜高声叫嚷道。 那掌柜瞬间惊醒,及见到刘渊,赶紧从座位上一蹦而起,立马精神起来。 忙向刘渊连连点头哈腰:“东家,你们怎么亲自来了,今天不是……” “今天不是出了状况,来了这几位特殊的顾主吗,”刘聪一发打断了掌柜的话,说得很是干脆利落。 “人家当了东西在这里,你赶紧地取过来交还人家罢!”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六十一章 与胡商当面谈买卖 “是是是……公子爷!”那掌柜一迭声地答应着,赶紧起身转入了柜台后的典当行内去取东西了。 不遗时,那掌柜的先取出来了七尺长刀。 这刀型是按时下最普遍的环首刀式样略作改造的,刀身更长更直更窄了一些。 看上去刀面亮光闪闪,光可鉴人。 明显乃是由最上好的百炼钢打造,吹发可断,削铁如泥。 掌柜的将七尺长刀放于柜台上,又连忙转入典当行中去寻找另一件兵器——丈八蛇矛。 陈安则一脸喜不自胜地,迫不及待直接抬左手将七尺长刀操在手里。 当场一阵察看比画,爱不释手。 这情形好似是盼得良人归来,小别胜新婚。 竟自有一股舍我其谁,睥睨的凶狠劲,让人见之凛然。 “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人,这杀人凶器何其快哉,为免节外生枝,我现在还是少招惹为妙!”刘渊见了心里都开始有些打鼓。 等那掌柜的再次将丈八蛇矛取出来,陈安右手一伸,又将丈八蛇矛取了在手,左右掂量。 原本七尺大刀和丈八蛇矛是两件相差巨大,完全不一样的兵器,但到了陈安左右双手里却毫无违和感。 并且还耍得非常娴熟顺溜,就好似是专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不禁令人啧啧称奇。 刘渊见陈安这个样子,也一眼看穿这是个狠人,心里又忌惮了几分。 石寒见陈安拿回自己的贴身兵器心满意足,也为他感到高兴。 遂问典当铺掌柜道:“掌柜的,现在我们赎回来这两件兵器一共要钱几何?” “石郎君,算了,还要什么赎金嘛,就当是原物奉还,我们乐得替你们保管了这一阵子罢。”刘渊毕竟也是一位豪强人物,当即大手一挥,大度爽朗地答道。 “能像这位壮士一样左右双手同时使用这两件完全不相干的兵器者,想来也一定是一位了不得的猛人了!” 刘渊身边跟随的刘聪向陈安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地笑道:“真是令小子感慨,天下奇人异士何其之多也。” “承刘公子谬赞矣,在下不过是个耍把式,”陈安向刘聪微微颔首,谦逊答道。 “刘东家,这怎么好呢?你们纵然不要收取我们保管费,这典当本金我们还是要归还的,”石寒继续与刘渊推让。 虽然人家客气,他倒也并不想白占人家这个小便宜。 “石公子,我说了算了,你们也都是豪杰,又都是齐王府的人,就当是我们爽利交个朋友罢,”刘渊依然微笑着转脸与石寒继续推让起来。 “买卖买卖,好买好卖,我还巴望着往后与刘东家你多多做几笔大生意,双方合作愉快呢。” 石寒佯装大笑道:“如果我只知道占你便宜,尽让你吃亏,那今后我们这买卖还怎么开展?” “哦,说起买卖,不知石公子还要与我们做什么买卖?”刘渊赶忙乘机岔开话题问道。 “掌柜,这是退还给你的典当钱,一共是两贯,”一旁的陈安还是自顾自掏出了怀里的铜钱,摔在了掌柜端坐的高高柜台子上。 陈安的声音洪亮,还将“典当”和“两贯”两个重点字眼说得格外刺耳。 石寒和石方等人都闻言脸上微微色变,不住地摇头。 内心均是暗自感叹这典当行真他妈的太黑了,这两件上好的精炼钢兵器居然只当得两贯钱。 要是到得识货的人手里,那也是至少抵得数百金,上千金的。 要知道这时代的炼钢淬钢技术还极不完善,要得到上好的精炼钢极不容易。 特别是对于常年带兵,或者征战沙场的武将来说,精炼钢价比同等黄金,甚至更贵重。 尤其还是打造成的上好精钢兵器,趁手的绝世利器。 难怪刘渊都不好意思当面向石寒索要回典当钱了,他是熟悉内情,深知这个中的行情和猫腻,免得当面都闹个大花脸,大家面子上难堪不是。 石寒只好无可奈何地干咳一声,当作没回过这其中的味来。 尤是自顾笑谓刘渊道:“我要四样东西,其一西方的琉璃工匠,其二西域高大宝马良驹,其三金发碧眼,身材高大漂亮的西域胡姬,其四优良的西域棉花种子,多多益善。” 刘渊显然没想到,石寒还真是个要与他做大生意的买卖人。 “石郎君,你这都是要与西域往来境外贸易啊,”刘渊听着,不禁失笑道。 石寒顿时咧嘴笑道:“正是,我求奇货可居呢,你可为我想法子?钱那都不是事儿。” “这个买卖过程就是路途实在太过遥远,很耗费时日,平白增加了中间过大的运输风险和损耗成本。” “我知道,否则只是一般的交易,我何来费这个神?” 刘渊面上微微一哂,转身对石寒道:“不过,有钱好办事,商人逐利,尤其是那些西方的胡商,一切以利益为前提。” “我了解胡商的脾性,无须刘老板多言。” “走,石郎君,我现在带你去见一个西域胡商!你这买卖等下直接找他面谈,比找我谈还好使。”刘渊一口应承,爽利地在前面领路。 石寒等人于是随同刘渊众人拐过几片商铺柜货区,来到了商厦内部的一间招待室。 很快见到了招待室内寄居的一个蓝眼卷发,满脸络腮大胡子,身材高大胡人。 观他这样貌肤色,应该算得上一个妥妥的中东阿拉伯人。 “这位胡商叫哈拉玛,乃是大月氏贵霜帝国人,是大月氏常驻我们洛阳的贸易商人,他们的商会在整个大月氏都拥有巨大的影响力,”刘渊当场向石寒介绍起眼前的西域胡人男子道。 然后,他又向哈拉玛介绍石寒道:“哈拉玛,这位是石公子,想要与你长期进行大宗商贸交易,我为你介绍大生意来了,你就当面好好与石公子进行勾通交流吧。” “多承刘东家关照,小人感激不尽,”哈拉玛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谦逊而感激地向刘渊微笑着表达谢意。 哈拉玛作为洛阳胡商中的一员,他是大月氏贵霜帝国一位贵族的儿子。 因为兄弟众多,没有获得家族继承权的机会。 于是决定经商,自谋出路。 又曾听乌孙商人说过东方有一个大国晋朝的存在,遍地黄金,而心生向往。 因此,最后加入了大月氏商会,终于如愿以偿贩卖马匹来到了东方。 大月氏贵霜帝国,西方的波斯帝国,还有南方的笈多帝国,这三国在一些西域周围国家当中都属于强国,威名赫赫。 哈拉马其实也是有出身大国优越感的,因为大晋朝廷会相应给予你们的认可度和优待更高。 但他长途贩马似乎选错了经营方向。 到了大晋京师洛阳才知道马匹在长途贩运中都掉膘得严重,而且死伤了一些,内损太大,销路并不好。 哈拉玛有些心灰意冷,这次眼见要亏损蚀本,他急于将马匹脱手回归贵霜帝国,尽量减少在洛阳拖延日久的粮草、寄养和照顾花销。 正在他内心焦虑之际,忽然被人找上门来做生意,对于他来说自然是意外的惊喜。 哈拉玛见到石寒穿着华丽富贵,身后随从人等众多不说,也皆是非同一般,马上知道石寒应该属于晋朝社会的上等人。 “哈拉玛,现在看你似乎也是受困于洛阳,目前境遇糟糕,混得并不好?” 过了好半天,石寒才把注意力放在这个胡人身上,对他似有正视之意。 好在胡人没有那么多弯弯扭扭的花花肠子,而是神色黯然的诚实说道:“公子说的是,我千里迢迢初次贩马来到洛阳,没想到销路打不开,已经许久无人问津。” “这正常,因为你没有事先找到对接的下家,”石寒点点头。 “而且为了照顾它们,我每日还要准备充足的人员管理和粮草耗费,日常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只想尽早脱手。” 哈拉玛满面为难之色,最后一声悔恨不迭地叹息:“贩卖马匹这件事情虽然属于正常的双边贸易往来,但利润微薄……” “我愿做你的直接下家,如何?这样你就不会亏损了,”石寒哈哈一笑,爽朗地道。 “我这次正贩来了百余匹西域良马,一时间尚未脱手,正犯愁……”哈拉玛继续自顾自言地倾诉道。 “早知如此,还不如贩卖我们那边的金刚石、翡翠、红蓝宝石和玉石等奇珍异宝前来,更便利得多。” “我愿意一次性收购你所有的马匹,就当是照顾你的生意,大力支持你,”石寒极其爽利地抢话强调道。 “为表示我与你商贸合作的诚意,我一定不叫你吃亏。” “啊……”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似乎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哈拉玛有些怔愣失神,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你想要什么?锦缎丝绸?瓷器?漆器?金银?工艺品……我都可以和你交换,”石寒豪爽地询问道。 哈拉玛终于回过神来,不禁欢呼道:“那实在太好了,我正愁自己的贩买来商货没有对接的可靠下家……” “洛阳城里虽有成百上千的胡商,但我可以单独和你做对接生意,这种机会可不多见。” “那实在太好啦!” “但是呢,以后我们继续合作,我不单还要收购马匹,更要多多收购你们金发碧眼的白皮肤女人。” “买卖人口,贩卖奴隶?”哈拉玛不禁面对石寒一脸愕然。 “对,就是要购买你们的女人。”石寒直视着对方的眼睛,阴恻恻地道,“难道贵霜帝国就没有人口买卖么?”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六十二章 双方达成共识 石方突然张口大声嚷嚷道:“怎么?难道你们的国家已经文明到不知道什么叫人口贩卖了么?” 他的突然高亢插话,把众人都冷不丁地惊吓了一大跳。 “想想吧,人口是一种遍地都有的再生资源,只要你有心将她们弄过来,不管是坑蒙拐骗,还是让她们自愿。” 身着西晋主流社会流行色彩——白色华服的石寒,居高临下地用很有蛊惑力的口吻道:“这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比马匹的利润空间可大多了……” “谁会昧着良心买卖人口呢?”哈拉玛愣愣地脱口问出了内心这个极其纠结的问题。 他原本还深陷在这趟买卖艰难的自苦泥潭中,现在一下突然生意达成,猛地解脱,喜出望外。 真是经受冰火两重天,一时还拔不出来。 今天对他太有冲击性,本来应该健在的智商短时间没有恢复过来。 “我就要购买你们这个人种的女人,对于我们东方来说就是极其珍稀的资源,俗话说物以稀为贵。” 哈拉玛呐呐地低声嘀咕:“人口买卖虽然不能禁绝,但那是违法的!” “正因为是违法的,要冒风险,利润空间才大。”石寒辩驳道。 “做人口买卖?人口买卖……”哈拉玛似乎内心十分挣扎,嘴里喃喃自语地反复念叨。 石寒伸出来两根手指头,很果断地点头说道:“我需要求购你们那边的两种人,一种是琉璃工匠,有得几十个过来做师父教授我们这边的徒弟,基本上就足够了。” “琉璃匠人外来务工,这个好办,”哈拉玛骤然气顺了,频频点头。 但石寒继续阴冷的口气道:“另外一种是女人,就是你们那些国家的异域漂亮女人。” “这……”哈拉玛知道这才是石寒的重点,一时难以断下决定,欣然接受。 一边是奴隶买卖的违法性和良心谴责,一边是高额利润的巨大诱惑,心中矛盾冲突。 “哈拉玛兄弟,我们中国有句俗语叫‘富贵险中求’,就是说要想收获到巨额财富,就要冒风险,不走寻常路。” 石寒继续谆谆善诱道:“我们的古彦语又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你是养马贩马的,对这句话应该更能深切体会吧?” “好!你话都说到这份上,我还能说什么呢?我愿意与你达成合作!”最后,哈拉玛终于在足够的利益诱惑面前,咬着牙关点头一口答应下来。 石寒和哈拉玛愉快地击掌道:“这不就对了嘛,走普通人的寻常路子怎么搞钱?你比我懂。” “但我需要你在大晋都城洛阳这边与我强强对接,保证不会放我鸽子!”哈拉玛神色极为凝重道。 “毕竟人口买卖风险更大,否则我花费巨大的代价拉到这边,却没有人接手。” “这是一定的,我保证!” “他们日常耗费开销,还有大晋朝廷外来人口和经商管控等等这些麻烦,我们都难以负担和支应……” “我可以额外补偿,你不要有顾虑和负担!”石寒重重点头,给对方吃了颗定心丸。 “而且我还需要大量马匹,尤其需要你们西域的优质高头大马。” “哦,马匹?”听到马匹,哈拉玛似乎明显地又松了一口气。 “我要组建自己的骑兵部队,只要你能弄过来,越多越好,我统统都要吃下,保证你在大晋将得到数之不清的财富。” 马匹对古代军事太重要了,傻子都能想到。 石寒挪了一下胡椅,靠近了哈拉玛,似乎很为他着想地说道:“现在你想要得到的一切都在你一念之间,你所需要付出的仅是骏马和人口而已,你还能想到比这成本更低,竞争力更小的生意么?” “现在大晋政权动乱,漫长的丝绸之路上兵荒马乱,匪患成灾,双边商贸并不容易开展,”哈拉玛长长透了一口气,跺脚实诚地道出自己的忧虑。 “我们这些东西往来的商队很容易在途中遭遇匪寇打劫,血本无归,甚至也是要冒着巨大生命风险的。” 略顿,他继续补充道:“所以下一批商货能不能送达,生意能不能与大人你做成还是一个巨大的未知数,我也不敢打保票,还要请你多体谅。” “风险与机遇并存,”石寒叹了口气,弦外有音地安抚道,“风险越大,你所能从西边拉过来的商品也就更加奇货可居,利润空间更大。” “嗯?”哈拉玛正沉浸在一种对石寒虔诚、肃敬、感恩的心情中,听得此言不禁愕然。 石寒遂笑道:“前提是,你得有这个命把西域的商货送至洛阳来。” 略顿,他又补充道:“哦,对了,还有西域优质的棉花种子我也需要大量收购,不如也一并借助于你之手,成吗?” “行行行……愿与公子合作愉快!”哈拉玛伸出大手与石寒相握,最终正式达成了口头合作协议。 “合作愉快!”石寒也是满面笑意,并承诺道。 “现在所有马匹的寄养耗费都算我的了,由于城中戒严,我今日晚些时候再给你送钱过来,为了使你轻便好携带,我便以黄金与你交易吧。” 哈拉玛也是千恩万谢:“多谢公子,感激不尽。” “石公子,有什么生意合作,我们也是可以做的,”刘渊这时候不失时机地插话上来。 “那是,那是,咱们都是官商一体,各项交易更好开展的,”石寒也不禁动容,大声欣然应承答道。 “等我不久补缺外放去了地方,到时地方上的各种商品需求,就要更加仰仗刘东家你了。” 西晋的士族虽然还没有到东晋那么阶层固化和势大,但遍及全国的格局基本已经形成。 在这种高压环境下,虽然中国传统是重农抑商,可晋朝仅仅是在嘴上抑商,晋朝士族都在背地里做生意,大捞特捞。 甚至是真正的官商一体,都是利用职权之便幕后操纵商业大收其利,形成了士族垄断,就像现如今的国企一样。 比喻赵王司马伦和儿子辈们在洛阳垄断经营来钱最快的赌场和典当行业,孙秀抢夺霸占了王恺的青楼生意,闾和除在朝廷当差外,还兼有住房租售产业,这刘渊也是朝廷命官,却还有四通市内的四海欧亚商厦,石寒也还有“福禄堂”酒楼生意…… “石公子,你将要离开洛阳,出朝去补外缺了吗?”刘渊脸上收敛了笑容,目中闪着森然寒光,凑近了石寒。 “然也!” “那感情好,可喜可贺!京官遍地,都是一些没有实权的挂闲虚职,就好比我,早受够了这种有名无实,好比笼中困兽的窝囊处境,只是一直不得脱身。” 刘渊直摇头道:“再加上京师政治动乱,一个不好就要被卷入这台黑暗政治风暴的庞大绞肉机之中被绞得粉身碎骨,朝不保夕。”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六十三章 交浅言深 “远离京师是非,到地方天高皇帝远当土皇帝,这是一般人羡慕不来的啊。”刘渊赤裸裸的大声感慨道。 他倒是最有资格说出这番话来的,因为他打小就在魏晋做人质,深有被龙困浅滩,一愁莫展的体会。 同时,他长期在汉人中生活,对汉人的习俗和政治风貌也十分熟悉,自然也就窥探出了汉人政权内部的缺点和矛盾。 甚至他一度还遭受了西晋司马家宗室猜忌:刘渊这家伙才能不在西汉匈奴人金日磾之下,将来一定会成为祸患! 幸好朝廷里有个官员叫王浑的,非要跑出来拿自己全家老小的性命在晋武帝司马炎面前为刘渊做担保,这才保住了刘渊的一条小命。 躲过一劫的刘渊明白,再这么混下去,自己的小命早晚要被这帮宗室搞死,因此他也在积极寻求脱身之计。 恰好这个时候刘渊的老爹左部帅刘豹去世了,这可给了刘渊一个绝妙的脱身机会。 在刘渊的一番打点下,西晋王朝的大臣们纷纷建议司马炎,让刘渊代理左部帅。 司马炎也终于松口,刘渊从此龙入大海。 由于刘渊的能力强,又喜欢结交朋友,五部南匈奴的各路豪杰,全都跑到他这儿来,甘愿依附团结在他周围。 可树大招风,这不又摊上事儿了嘛! 由于刘渊名气太大,朝廷又开始提防他,随便找了个“匈奴部族有人叛逃出塞”的借口,又再次罢免了他匈奴五部大都督之职。 “唉,对,刘东家你如今也是被大晋朝廷罢官,正闲居受困于京师洛阳,”石寒双目炯炯地望着刘渊,点点头道。 刘渊外柔内刚的秉性,一点也不客气地针砭相对,有些酸溜溜道:“正是啊,所以我才羡慕老弟你,如今正可以脱离苦海而去。” 听到此处,石寒也不禁动容,旋又勉强问道:“刘部督,你可知道我为何能够从京城脱困?” “为何?” 石寒收起笑容,故作神色庄重地说道:“因为我暗中投靠依附了齐王殿下这棵大树,托齐王殿下之福,为我正式册录了朝廷官身不说,又向朝廷举荐我外放地方,于是一切水到渠成……” “攀附大树?”刘渊失口惊叫,似乎一语点醒了梦中人。 石寒忙不失时机断喝一声道:“刘部督,何不随我一起投靠我主齐王殿下?定会委你重用!” 刘渊先是一呆,接着哑然失笑,满面笑容可掬道:“谢石公子好意为我引荐,可容我再考虑考虑!” “唉,果然这人不是我能轻易说动的,人各有志啊,”石寒内心通透,明知事不可为,于是缄口不言。 这刘渊已近知天命之年,是只老狐狸。 按原历史轨迹,后来他是跑去依附贿赂了正在镇守邺城的成都王司马颖。 于是,瞬间就从失业在家的状态,一举跃升为了宁朔将军,手握五部南匈奴的军权。 等到八王之乱大爆发的时候,五部南匈奴的领导们,也聚在了一起开了个探讨南匈奴将来何去何从的大会。 主要目的就是恢复匈奴人的宏图大业,而进行自主创业,不再继续跟着西晋王朝鬼混,五部共同推举刘渊来做这个领头人物。 由于成都王司马颖的风头正盛,所以刘渊依旧选择假意跟着司马颖混迹,不过是为了多沾点光积蓄政治资本和实力,背地里则开始谋划自己的反叛计划。 这和石寒的计划其实也差不多,不过都是为了政治投机,借助西晋宗室的力量,从而摆脱底层或者困境,脱颖而出,先捞到政治资本第一桶金。 有了名正言顺的政治资本——官身,以后一路都可以开绿灯,再慢慢积蓄争夺天下霸业的资本和实力。 这将是一个缓慢长期的作局过程,要考虑人的极大忍耐力,并不可能一蹴而就。 司马颖成为皇太弟以后,还梦想着刘渊能成为自己的心腹,全心全意辅佐自己的大业,所以先后将刘渊任命为屯骑校尉、代理辅国将军、冠军将军等职务,予以亲信重用。 可司马颖的崛起,引起了其他宗室的强烈不满,各路诸侯王纷纷前来挑战,搞得司马颖脑壳疼。 刘渊此时地位已经很高了,积攒了足够的政治资本以后,他可不想随着司马颖一起陪葬,便打算回到自己的部族当中去。 到时候振臂一呼,还不是一呼百应嘛! 为此刘渊主动向司马颖提出建议:老大,我去五部南匈奴叫人,你在这儿等着我! 司马颖不免忧心忡忡:要不我跟着你一起去? 刘渊连连摇头:老大啊,你是天潢贵胄,哪能轻易挪窝呢?这会影响士气的! 这么一来刘渊就离开了司马颖,回到了五部南匈奴。 刘渊回去以后,立刻竖起自立大旗,聚集5万之众,自称大单于。 而司马颖则节节败退,最终被其它司马家子孙攻灭致死。 这些都是后话,刘渊此人已年届知天命,是老油条,极有自己的成熟主见。 早已锤炼得心如铁石,意志坚韧,谁忽悠都不好使。 大家各找大树底下乘凉,是不可能仅凭石寒三言两语就说服的,石寒自己心里雪亮。 “石郎君,你要求购买如许多的西域美女,是想以此进献讨好你顶头的主子齐王吗?”刘渊不禁哑然失笑问道。 一些纨绔的藩王府邸确实收养的绝大部分都是女眷,尤其是西域胡姬,那是倍儿有面子的事情。 就为了供他们纸醉金迷,醉生梦死,荒诞淫靡的纵欲享乐,还有在贵族阶层之中的攀比。 比喻唐代就为胡商免税,以昆仑奴和胡姬作为最彰显和攀比地位和富贵的象征,流行上层社会,蔚然成风。 但除了少数像淮南王司马允这样比较英雄的藩王除外,故此刘渊才有此一问。 石寒嘿嘿笑答道:“哪能呢?我自有妙处,将来到了地方上,调教了这些胡姬开设青楼,也不失为一项吸金飞快的好进账,关键时候也能解除许多困扰。” 什么能体现出来自己的强大,对男人而言只有两个东西最具有致命的吸引力,一个是金钱一个是女人。 就以司马冏齐王府为例,不及千人规模的府内,起码占七成以上都是女人。 这种诸侯王整个北方到处都是,基本集中在河北冀州。 而全国的高门大户、士族门阀应该也都差不多。 圈养这么多女人,民间不缺女人根本不可能。 他购买西域女子有许多用处,其一,补充女性人口的不足,或赏赐收买属下亲信,或改良人种基因。 其二培养青楼技艺特色女子,作为一个长期吸收顾客赚钱的经济项目。 其三,培养成情报间谍人员,将来渗透各方敌对势力,就像他现阶段在自己的白马庄园内暗中练兵一样,都是为将来争霸天下而未雨绸缪。 ……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六十四章 乞儿们抢食 他这些计划总不能直接对外人讲出来,尤其是刘渊这样的将来很可能成为最大竞争对手的敌人。 “石郎君果然是好心计,倒是刘某小觑了,”刘渊变脸像翻书,又一脸肃然起敬地向石寒竖起大拇指,由衷赞叹着。 终于闲坐一阵,石寒带领众人告辞而出。 此时,众人骑马躜行,沿街往齐王府返回,却看到一群一群叫花子像是从地下突然冒出来似的,又开始沿街乞讨。 街道两边紧闭的店铺屋檐下、破庙里(城隍庙、武庙、文庙……)挤满了这些人。 一家家、一窝窝在城墙根搭起了破庵子、茅草棚,竟有长住下来的意思。 关中闹饥荒,又屡遭兵乱,尤其河东氐人首领齐万年领导的羌、胡等异族叛乱也才刚刚被朝廷兵马平叛下去。 天下哀鸿遍野,百姓们四处逃荒要饭,许多人逃入京城,人满为患。 他们披着褴褛的破衣烂衫,腰间勒根草绳,端着破碗,遍布洛阳城中向人们讨饭。 西晋朝廷的苛捐杂税比曹魏时期更高出数倍,豪门贵族争相效仿皇帝的行为,盲目攀比财富。 由州郡长官为大中正,大中正选拔小中正,导致州郡长官选官唯亲,加剧了门阀的成型。 随着西晋郡国分封制,奢靡之风盛行,与贵族世家的日益强势。 大肆抢占老百姓的土地,举国都在疯狂地进行土地兼并。 贵族抢占土地不需要缴纳税收,抢夺走了国家赋税。 而国家财政收入减少,皇帝便卖官鬻爵挣钱,来满足自己的奢靡生活。 那些用钱买来官的官员,到了地方任上,又要在任期内将买官钱全部赚取回来,只得更加大肆血腥地搜刮盘剥老百姓。 羊毛出在羊身上,社会上层层层肆无忌惮地薅底层老百姓羊毛。 于是陷入了一种恶性循环之中,导致民不聊生,百业凋敝。 歇泽而渔再加上天灾人祸,天下老百姓根本都要活不下去了。 眼前成群结队的乞丐流民饿极了,不得不出来乞食。 “大爷,大爷,积德行善,赏一口剩饭吧。俺是从关中战乱和饥荒逃难来的,全家都快要被饿死了!” 一个饿成皮包骨头的披头散发,浑身脏臭的中年乞丐突然举着个破碗拦到了石寒等一行的十多骑面前,苦苦乞讨哀求。 “去去去……滚一边去!”石方身为豪门恶奴出身,生性就缺乏同情心,很是严酷的当场喝骂驱赶起来。 “一出门就碰着这些臭要饭的,晦气!”耳边满是原来石崇府中那些护卫们的嫌恶附和喝斥。 封建社会人命贱如狗,尤其乱世,残酷的生存条件,终养成了人们的冷漠无情残忍。 尤其当西晋八王之乱的到来,导致北方田园荒芜,饿殍满道。 其中有被迫铤而走险为“盗”,逃窜山林聚啸的; 有被迫逃荒乞讨的,也就不尽其数了。 “方大总管,众护卫,算了,他们也是被饿急了,才不顾朝廷的戒严禁令满大街乞食,不必与他们计较。” 石寒终究来自未来的文明现代社会,看到这些灭绝人性的悲惨场景于心不忍。 “你们身上带有吃食的随便分给他们一点,就当行善积德,俗话说予人方便就是给自己方便。” 自诩凶恶的石方闻言,顿时噤了声。 而护卫队长罗宵则取下了挂在马鞍下的搭链袋,里面装着十余斤的牛肉干,是用于紧急情况下,以备不时之需的应急军用干粮。 罗宵伸手入袋中取了一捧牛肉干,抬手就撒向了街道两旁蜷缩讨食的乞儿们。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饿极了的乞丐们为了吃食,足已引发一场激烈的生死火拼。 尤其那些半大小子的乞丐不知轻重,为了活命心狠手辣。 “食来罗!” 一捧牛肉干纷纷如雨撒落到了街道一侧旁,群丐们连糠和野菜都吃不到,哪里见过肉,顿时人人两眼放光。 连那些幼小瘦弱的小乞丐都顾不得怕那些年长凶恶的乞丐了,一拥而上。 那些年长凶恶的乞丐们早已见机迅速地纷纷扑倒在地,将掉落的牛肉干尽量多地压在身下。 另外的乞丐们则纷纷伸手来抢,一片黑压压,蓬头散发的脑袋挤凑在一起,撞来撞去。 一些个小乞丐还爬到了那些扑倒在地的乞丐们背上,地上的人转眼就被群丐们包围得水泄不通。 别说逃出圈去,连起身都不能,接连不断就遭到踩踏。 其他乞丐们使劲扒拉扑倒在地的乞丐们的手,要把他们压在身下的牛肉干拖出来。 “好,好,”石方生性残忍,看着场中群丐争抢,闹哄哄烟尘四起的场面,高兴得手舞足蹈。 这时场中只闻一声大吼“找死么!”,只见一个极度牛高马大,两只熊猫眼,右脸颊还有一大块黑胎记的凶恶年轻乞丐,极其抢眼,猛烈地冲击到人堆里。 顿时冲撞得所有的乞丐们东倒西歪,横七竖八躺了一地,那些没倒地的乞丐,则被他劈头盖脑举手就打。 这一动手,所有的乞丐们似乎都极为畏惧这个恶人,连忙惊呼着纷纷躲闪。 熊猫眼黑胎记脸乞丐见状得意一笑,双手用力,随手拎起躺倒地上的乞丐们,就像拎布娃娃似的,连接扔了出去。 而罗宵此时,第二捧牛肉干又朝乞丐堆里挥撒了出去。 他也是看乞丐们争抢得热闹,不嫌事大,正得些乐子,于是第二把撒得更欢了。 “开抢罗!” 看到牛肉干当头撒下,熊猫眼大个子一脚蹬开一个扑上来的乞丐,一把向天撑开双手疯狂捕捞着。 眼看着是占据了身高体壮的优势,着实捞到了好几条牛肉干在手。 “罗宵,你干什么?你施舍行善就施舍行善呗,你这是要挑起他们之间的激烈争斗,你好看戏,是吗?” 石寒眉头大皱,当场大声斥责罗宵道:“做人不带这样的,把好事做成坏事,还是要心有善念,执同情心行善举。” 此时,有抢到牛肉干到手的已经飞快地塞进了嘴里,狼吞虎咽,生怕又被别人抢了似的。 只有黑胎记脸大块头一个人在圈内撒泼,为所欲为,许多人都被他左右开弓随手甩出去,被摔倒在地七荤八醋。 “你们十几个人把他们都约束一下,将肉干给他们分发下去,让他们不要抢了,这样是会要出人命的。”看到眼前的混乱场面,石寒大声吩咐下来。 其余众多一无所获的乞丐们看着别人幸运地抢吃到了牛肉干,口中涎水直流,眼中却如要喷出火来,整个脸庞都在扭曲着。 而黑胎记脸大个子身旁左右两个机灵的小乞丐对望一眼,大点那个突然指着他身后大喊一声:“看,背后有大恶狗追来了!” 乞丐们平日上门乞讨常被恶狗追着咬,尤其是富人家里的大恶狗,时时互相提醒。 黑胎记脸条件反射扭转身,回头一看没狗,情知不妙……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六十五章 场上惊变迭起 等他刚把头转回来,两个小乞丐一边一个扑上来,抓住他左右双手就咬。 熊猫眼大个子骤然遭袭,没能及时反应过来,两手被抱住,被咬得哇哇大叫。 外边无数的乞丐因为抢不到撒落的牛肉干,更是急得团团转。 “呯!” 熊猫眼傻大个心里一发急,低头恶狠狠顶撞在咬他右手的那小乞丐面门鼻头上。 小乞丐顿时鼻血长流,轻飘飘地仰天倒摔出去。 熊猫眼黑胎记脸腾开了手脚,用膝盖又把另一个小乞丐直接顶压在地上,挥拳乱打。 眼看那小乞丐太过羸弱,就要被打晕过去,突听耳边风响。 熊猫眼傻大儿转头去看时,一根棒子幻化出残影,在眼前急速扩大。 却是圈外又一个乞丐此时看准时机,拿了手里的打狗棒,狠狠抡圆了一棒打向了熊猫眼傻大个额头上,力道来势刚猛。 “嘭!” 但是一声似拍巴掌声响起,这个黑胎记脸大个子却有了防备,反应极其敏捷,力量雄浑,抬手就将对方挥舞过来的大木棒一把抄在了手里。 随即就抽手夺过,不管三七二十一,劈手顺势一棍朝周身乞丐人丛里横扫了回去。 “砰!” “砰!” “呯!” …… 被他似秋风扫落叶一样,那些乞丐们都被他扫翻在地,发出此起彼伏不断“啊哟”“啊哟”“啊哟”的惨叫声。 熊猫眼傻大个不管不顾,又是接连几棍扫往众乞丐堆里。 就看到有一个极为年幼的小乞丐被他打得头破血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似乎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妙,可能要惹上人命官司,熊猫眼大个子乘着另外一伙人还没扑上来之前,连滚带爬逃出了圈外。 刚一出来,就把手里刚刚抢到的牛肉干拼命往嘴里塞,腮边鼓出一个大包,大嚼特嚼,别提有多滋味。 周围一伙乞丐们一看有个小乞丐流血倒地,生怕被打死了出人命,要惹祸上身。 有些外围的乞丐们一声不吭,慌慌忙忙溜之大吉。 熊猫眼大个子目瞪口呆,一时失了方寸,口中大喊一声道:“死人啰。”撒腿就想逃跑。 其余人一看也是纷纷心惊,料不到这傻大个如此凶狠,当场把人打死了。 都怕要被官府锁进衙门大牢里去吃牢饭,生不如死,就纷纷作鸟兽散想要跑路。 “狗日的,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干什么?”骤然一声平地起惊雷般的虎吼,在这条街巷里猛地炸起。 紧接着就只见一大群身穿皮甲,手持长枪的官兵从四面八方潮涌一样包抄了过来。 把这一大群乞丐,连同石寒等众人都团团围堵起来,不断往中间压缩。 连那些正欲逃跑散去的乞丐们也都被堵了回来,如同惊恐的小兔子们慌乱地推搡堆挤在一起。 “哟嗬,原来是一群臭要饭的,不知道城中有明文禁令,不能随意外出在城中瞎晃荡吗?都给我捉拿了,驱赶锁往衙门大牢里去。” 只见一个巡城将军模样的武官骑着一匹高大雄骏的黄骠马从兵丁人丛里挤了进来,一副不可一世的嚣张狠厉模样。 他满脸横肉,一脸络腮胡须好似猛张飞。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群乞丐最怕关到衙门大牢里去,此时全都被堵个正着,逃是逃不掉了。 尤其现场还有个小乞丐生死未卜,在场人等都可能摊上人命官司。 你道为什么老百姓这么怕坐牢? 一来牢房狱卒太黑暗,整人一套一套,不带重样的,折磨得叫人生不如死,牢中整死了人家常便饭,还不附带责任的。 二来古时候坐牢,牢里不管饭,还要家人每天往牢里送饭。 要是没得家人的,像这些乞丐们,只能每日饿肚子。 整死了,饿死了可没人负责,由衙役们抬了晚上胡乱往城外乱葬岗一丢,匆匆了事,有冤都无处诉去。 所以小百姓们最害怕这坐黑牢,多半有去无回,除非是大户人家送银子上下打点。 “这位将军,不知该如何称呼?”石寒端坐在马背上,向着来将遥遥抱拳施礼,陪笑客气问道。 宫城禁军常从督许超这才注意到在这一大群乞丐堆的另一边,还有石寒、石方、陈安和罗宵四人率领的十多骑人马在场。 他微微扬眉望向石寒的时候,身边的亲信早已经冲着石寒一声大喝道:“放肆,这位是我们中央禁军常从督许超许将军,瞎了你的狗眼!” “哦,原来是许将军,失敬失敬!”石寒急施礼招呼。 那狗腿子冲石寒呼呼喝喝起来:“说,为什么不遵守朝廷禁令关门闭户在家,反而打马在城中到处乱逛,被我们巡城逮个正着?” 石寒知道不亮明自己的身份,此时对方难以善罢甘休,又要横生许多枝节。 遂从怀里请出了齐王司马冏的王府令牌,举手扬起,正面向着许超等人。 这才点头哈腰,小心陪笑道:“许将军和各位军爷们,你们误会了,我们是齐王府的人。” “齐王府的人?拿齐王府来压我们还是怎的?齐王府的人就可以公然违反朝廷禁令?”狗腿子更加咄咄逼人。 “因看到满大街上乞儿们泛滥成灾,饿得嗷嗷待哺,齐王殿下实在看不过眼了,遂动了恻隐之心。”石寒高声狡辩道。 “就叫我们出来接收了他们一并归府去,想要安排一些齐王府中的杂役让他们帮忙打理,先安顿下来,暂时给他们留条活路。” 许超身边那亲信小校撇着光溜溜的下巴,扯着公鸭嗓子笑道:“这真是你们实话?这数十上百的乞儿们你们都愿收留进齐王府去?” “真是活久见,这么多累赘到底养着有啥用?”另一个将校也接了话,竟大摇其头表示不解,“说,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就不劳各位军爷过问了,我们齐王殿下素有菩萨心肠,今日大发善心,自有我们府中的主意!”石寒毫不客气的板着脸回答道。 “公子,我们真要收了这许多乞丐,白白养着他们这些累赘?”石方闻言第一个不理解,附耳石寒小声问道。 石寒微微点头,没有明说,但是目光坚定地答道:“嗯,我自有主张!” “狗官,孙秀小人的走狗,拿命来!” 突然又平地一声惊雷,有如石破天惊,再次一场骤变迭起。 很快随着话音未落,众人只见一位少年将军,面如冠玉,眼若流星,虎体猿臂,彪腹狼腰; 手执长枪,坐骑骏马,从官兵阵后突然出现,纵马飞来,举枪抢向许超后背。 而在这位少年将军身后不远,还有一位面容更显稚嫩些,瘦长脸上颧骨有点高,细眉长眼的少年,也是跃马举枪。 此二人目光毫不畏惧,一前一后迎着黑压压一大群官兵,单枪匹马的就要从众多官兵重重拥护之中来抢许超对杀。 真正诠释了什么是初生牛犊不畏虎,什么是莽少年。 完全是不顾后果,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往无前,舍我其谁。 “哪里来的莽夫蟊贼,胆敢在此如此放肆撒野?”那许超身边的亲信小校又是一声大喝。 立即断然呼喝命令道:“众军听令,一齐围攻,当场绞杀他两个二椤子!”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六十六章 ”远离“战斗 “祸事了,祸事了,官兵要杀人了!” 众多乞丐有近百人齐齐发出惊呼,立即见机纷纷拔腿就跑,一窝蜂地抱头鼠窜。 瞬间都集体自动清场,逃到了石寒十多骑后一侧,又停下来,踮起脚远远朝这边张眼瞭望,要瞧热闹。 唯独场中原先那名被那熊猫眼黑胎记脸傻大个一棒子扫晕倒地的小乞丐兀自孤零零地横躺在地,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娘的,不会这么命苦,真就被一棒子打死了吧?” 石寒看了倒是于心不忍,急催马上前,弯腰从马背上提起了地上那寂静无声的小乞丐,也不嫌他脏,就将他打横俯卧在自己身前马背上。 一探他鼻息和身体,尚有温热和呼吸,身体软绵绵的。 人倒是还没死,只怕是人饿坏了,伤势更是不轻。 另一头则早已经大乱,闹哄哄地,一群官兵数百人围住了中间二骑少年奋力厮杀起来。 “公子,怎么办?要不要救他二人?” 石方缓缓抽出了腰间环首刀,刀锋雪亮,并泛着寒光,有些略无在意地征询着石寒的意见。 “这二人虽年轻,我看他们倒极有些英雄气概,是两条铁骨铮铮的少年好汉,比较对我胃口。” “这两个少年虽然勇猛,但只怕也太自诩高估了自身的武力,迟早会要被这群几百装备精良的官兵围攻力歇而死!” 陈安也附耳石寒身边咬牙说道:“公子如果爱惜他们人才,就让我们一起上,从后杀散这群官兵,正好使官兵措手不及,救出来此二人,正好带回去,公子你从此又多两员健将投效。” 石寒一时还有点迟疑,公开与朝廷,与司马伦、孙秀撕破脸皮,遭受通缉,无论如何都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起码要反抗作乱,也是要像昨晚一样在暗夜掩护之下,偷偷摸摸来。 一旦公开撕破了脸皮,彻底暴露在了阳光之下,只怕再也没有回旋余地了,这明显不符合他的行事处世风格。 石寒心念电转,快速思量是计,现在这可不是硬充滥好人的时候。 一个不好就是反叛朝廷,满门抄斩的下场。 石寒正当场电光石火想着计策,回首一瞥,却恰发现那熊猫眼黑胎记脸傻大个不知什么时候,不知不觉竟紧靠着站到了自己座下的马屁股侧。 自己一群人都正全神贯注关注着前面的战况,竟没有一人察觉有人靠近了自己,包括他自己在内。 倘若他要是对自己突然生出歹意来,接近到了自己骤然痛下杀手,自己还能幸免?不是要立即命丧其手。 石寒自己一丁点武力都没有,真正手无缚鸡之力,一念及此,他也是骤然惊出浑身冷汗。 “我们远离是非,即刻带了众乞丐逃回齐王府去,先给他们安排一顿饱饭,接着就正式收留下来!” 石寒骤然下定了决心,一声大喝下令道。 石方神色一黯,陈安也是十分意外,但石寒有命,他们也不得不从。 于是都收摄神思,不去管那前方热闹的战斗,马上聚集组织众乞丐。 “你们想不想每天吃饱饭?想要吃饱饭的就都跟着我们走!”石寒亲自动员众乞丐们。 他马背上还救起了一个脏兮兮的可怜受伤小乞丐,没有嫌弃,对众乞丐来说,倒是用事实做说服力,显得他很亲切,没有对穷人的嫌恶。 “放心,我们会每天给你们力所能及的工作安排,先让你们长期稳定地养活自己。不愿意的,也不勉强,一切全凭你们自愿!” 众乞丐饥饿所迫,正走投无路,横竖都是个死,不跟着石寒更大可能是被活活饿死,跟着石寒倒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石寒此时就犹如是他们的大救星,心中的红太阳,哪有不跟随的道理。 “我们愿意跟着公子,吃啥苦都愿意,只要公子给我们饭吃,不让我们饿死!”一个性格机灵,伶牙俐齿的青年乞丐立即高声地响应着。 石寒看向他,见他脸上青一块肿一块的,身材单薄,就知道为了乞食,此乞丐肯定也吃足了苦头。 “请各位爷行行好,就都带上我们,只要给我们一口吃的就行,各位爷们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又有乞丐高声喊道,最后已是带了几分恳求。 这倒让石寒都有点意外,形形色色的乞丐现在都见过,有横的有熊的,没想到还有这心思机灵,说话井井有条的。 但听此时,另一边的战斗官兵中突然欢声雷动,就紧接着就听到许超那粗大的高嗓门哈哈怪笑道: “兄弟们,他们已经开始受伤了,趁火打铁再加把劲吧,一鼓作气将他们都刺落下马,将这两狗日的兔崽子都打发啰,到时候谁杀得了他们,老子一定重重地有赏。” “不好,这两少年好汉可惜了,年纪轻轻就要命丧在此!”石方顿时摇头叹息,有些巴望地抬头瞥了石寒一眼。 陈安也附和着叹惜道:“可惜可惜,只怪这两弟兄太年轻,不知死活,如此英年早逝,实在太令人扼腕叹惜啊!” 石寒似乎铁了心,一点不为所动,果断坚决地一声大吼:“走,远离战场,远离是非,速返齐王府。” 石寒率领十多骑,带领近百的稀稀拉拉乞丐们,马上远离前方的官兵,折向了返往齐王府的街道。 很快折进了另一边街道,到达了官兵们见不到的背光处。 石寒突然小声地对身旁的陈安、石方和罗宵道:“虎侯,方大总管,罗宵,你们率领众兄弟,换了夜行衣,蒙了头,然后从后突然杀出,直接打众官兵们一个措手不及,冲散他们,救出那两少年,或带去淮南王府,或带去齐王府,先保住他们两个性命,再作以后的计较。” “原来如此,公子真高明,心思灵巧,随机应变啊!”石方似恍然大悟,目泛异彩地望向石寒,竖起大拇指由衷赞叹道。 罗宵心中一动,却突然有些担忧地询问道:“公子,那你呢?你无人保护,我们怎么放心?” “我?无妨的,我一个大活人,既有齐王府的令牌,还有一大群乞丐围着,谁敢伤我分毫?” 石寒当即拍胸脯豪言壮语,又抬手一指紧随身侧的熊猫眼傻大个道:“何况我身边还有这个大个子,也绝不简单的,极为牢靠。” “大个子,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子话,小人钟熊楚,在下在关中遇了匪乱,父母家人全部被贼匪杀害了,最后万幸被我杀死贼人们,只身逃难来此。” 石寒又马上转头问向了始终紧随在自己马侧旁的那黑胎记熊猫脸大个子:“以后就收你做我身边贴身亲信护卫吧!保你衣食无忧,如何?” 钟熊楚得到石寒的收留内心极为高兴,当场拜谢道:“多谢公子愿意收留我,我饭量很大的,只怕要吃穷大人您哩。” “好了,熊楚,此时事至急,来不及多说了,你马上约束组织好众乞丐们,我们这便赶往前面的东市‘福禄堂’酒楼去,先给你们安排吃住,救活你们这群人命,等城中戒严令撤了,开了城门,再带你们出城去城外庄园里安置。” 石寒也不跟钟熊楚啰嗦,当下当机立断飞快下达命令。 于是他和钟熊楚二人率领着一群上百乞丐浩浩荡荡,头也不回地往城中市场所在的福禄堂酒楼而来。 而身后原地所留下的陈安、石方和罗宵三人率领众护卫眼看着石寒和众乞丐的背影远去,直到拐进了另一条街角,隐去身影看不到了。 他们这才回转身,齐齐窜到了一条阴暗僻静的小巷子里,脱去了身上的外衣,露出了里面的黑色夜行衣,又蒙上了面巾。 最后,把脱掉的外衣卷进了马鞍下,这才齐齐纵身上马,一起打马而出。 各自操着兵器,完全像换了一批人,驰骋着骤然冲锋,杀向了前方围攻那两少年的官兵后阵。 遭受官兵围攻,陷入重重包围苦战的两名少年,几乎已经快要到达自己的极限,油尽灯枯的地步。 他们早浑身浴血,身体多处受创,虽斩杀了一地官兵,但也将自己陷入了绝对的死地。 “杀!”陈安和石方一马当先,挥舞着手中武器,率领众人大叫着发起了亡命般的冲杀。 十几道雄壮漆黑身影眨眼间冲到了官兵阵里,陈安声若猛虎咆哮。 他锋利的左手刀,右手丈八蛇矛左右开弓横扫,首先十几个皮甲的敌军惨叫着被收割,倒下了一大片。 面前敌人顿时为之一空,许多敌军的身体已经被拦腰斩为两段。 一击的威力,竟然恐怖如斯。 现场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十几个人的猛烈冲击,很快就把眼前的数百官兵队伍冲散了。 陈安和石方双双抢进了那两个少年面前,顿时将两个几近力竭而亡的少年护住在了身后。 “撤!”趁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还来不及组织起有效的第二波全力围攻,陈安与石方双双对视一眼,又发出了一声怒吼。 突然得人相救,原本怀着必死之志的两个少年顿时死灰的眼中重新焕发出神采,精神一振,二话不说,打马就往后迅速撤退。 两个少年一脸血的当先冲出来,陈安和石方、以及罗宵等十多个护卫紧随其后,身后跟着几个迅速反应过来的官兵,举枪穷追不舍。 “突然哪里冒出来的死杀才们?想救人?没门!”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六十七章 暗中掉头蒙面救人 那许超也迅速回过神来,看到对方只有十多骑冲过来救人。 顿时胆怯一扫而空,又变得凶神恶煞,不可一世。 “兄弟们,快追啊,他们只有十多个人,别让他们逃脱了,杀敌者重重有赏!” 忽然,单骑断后的石方眼皮猛跳。 一道寒光闪烁,身后一个官兵狞笑着举枪纵马朝着他后心扎来。 “鼠辈,敢尔!”石方大怒,他暴戾地回身举刀就劈。 噗哧! 含恨暴怒出手下,这一击何止千斤之力,顿时将枪头劈歪了出去! 来者却借着奔马之势,刹不住脚,任由惯性力的冲击,正一头往石方怀里撞来。 “找死,老子成全了你!” 石方眼神冰寒一片,长刀连挥,雪亮的刀芒带着一溜残影,拖刀迅疾而回。 滋啦一下划破了敌人的手臂,去势更是直奔对方脖颈。 “慢着!不要杀我!”眼看就要被抹了脖子,敌人一股回天乏力之感油然而生,肝胆俱裂,眼神中透露出绝望的哀求。 石方在这一瞬间也认出来了,他就是许超身边的左右两名骑马亲信心腹之一。 “去死吧,这是你的临终遗言!” 开弓没有回头箭,石方想都没想,手腕猛然发力。 顿时一声裂帛般的脆响,那敌将只觉得脖子一凉,一阵血雨喷洒,随即软绵绵地从马背上翻倒跌落下去。 哪怕是死,他也是瞪大了眼睛,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 “啊,狗贼,你敢杀我侄儿!”许超发出受伤老虎般的仰天哀声,浑身都受怒气冲激,颤抖了起来。 杀掉官兵一名将校,石方脸色丝毫不变。 对于他这样的恶人而言,就仿佛刚才杀的不过是一只鸡鸭。 他提着滴血的大刀,缓缓地停下马来,一时极具威慑,一人独自横刀立马。 今日来此,他就是为了杀人。 数百追兵们被他迫停了脚步,为首的官兵主将许超眼神却凶残,悻悻地骂道:“呸,蟊贼,今日我誓杀汝为我好侄儿报仇!” 骂完,耀武扬威地指挥手下官兵,蜂拥向石方迅速包围上来。 “哦,是吗?只怕你还没有这个能耐,恕老子不奉陪了,有种来淮南王府找我啊。” 石方裂嘴露出一个嘲弄般的邪恶笑容,迅速打马掉头。 虎晃一枪,策马狂奔。 追赶前面跑远的陈安和罗宵众人,一骑绝尘,扬长而去。 “狗贼,孰为可恨!”许超干瞪眼着急,原地跺脚咒骂不绝,气急败坏。 另一边,石寒和钟熊楚带领近百乞丐终于也抵达了位于洛阳东市附近“福禄堂酒楼”,一阵紧急扣门终于叫开了酒楼大门。 “公子,你这是……”乍一见到石寒身后带领如此一大群叫花子,被委以酒楼掌柜的丁凯丁掌柜也是吃惊非小。 “你别怀疑,没有看错,这些乞丐们我决定收留他们,许他们一碗饭吃,留他们一条活路,”石寒面对对方吃惊疑惑的表情和眼神,不假思索地冲对方点点头道。 丁掌柜大摇其头,难以理解:“徒添这么多张口吃饭……” “现在全城戒严,不开城门,我们出不了城,暂时先到你酒楼里来寄居几天,等城门开了,我们就出城去白马寺庄园了。” “公子既然有此决定,自然有你的深意,属下不敢多问,还是快领他们进来!” 丁凯虽心有疑虑,但非常服从石寒的决定,赶紧果断摒弃了对众乞丐一贯的厌恶感,叫店伙计打开门板迎着众人入了楼内。 “先给他们安排一顿便饭吃,都饿坏了,”石寒当即吩咐丁掌柜。 让众乞丐们进了门,他下马后,怀里还抱着昏迷不醒的小乞丐。 丁掌柜上前替石寒牵了马,口中“哦”了一声。 “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是比现在能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饱饭更重要的了,我既然答应了他们,首先就必须要兑现我给他们吃饱饭的承诺,让他们跟着我有奔头!” “是,公子,我这就让所有伙计们赶紧准备!”丁掌柜屁颠屁颠地自去忙活。 看着丁掌柜的背影离去,石寒又低头察看怀里的小乞丐,满面担忧的感慨:“这臭小子都昏迷了这么久,怎么还不醒?” “人没事吧?”这时候贴身跟随在石寒身边的傻大个钟熊楚忐忑不安问道。 他探过来一颗蓬首垢面的大脑袋,眼神畏缩躲闪,心怀愧疚。 “还不是被你打的?你小子不知轻重,”石寒朝熊猫眼黑胎记脸傻大个翻了个白眼,悻悻然道。 “公子,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太鲁莽了,我真该死!”钟熊楚顿时懊恼地说道。 “得紧急找个大夫看看,先把他救转过来再说,否则他怕是非要丢了小命不可。” “公子,这小鬼一身太脏,都弄脏了您一身华贵的月白锦袍,对您这样养尊处优,喜爱整洁的贵人实在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不过他随后又伸出来一双粗壮的臂膀,向石寒诚恳道:“小人让您受累,您就把他交给我吧,当我将功赎罪。” “没想到你倒还粗中有细,有些眼力劲,”石寒眉头一挑,脸上多了一丝欣慰。 这傻大个是根好苗子,有大将之才,石寒很惜其才。 “公子,俺虽憨却没有傻彻底!” “就你贫嘴!”石寒乐得将怀里的小乞儿递送到了钟熊楚怀里。 还不忘提醒叮嘱道:“你可要小心一点,他饿得太虚弱,抱着他不要太粗暴,拆了他的架。” “知道了,公子!”钟熊楚抱过小乞儿,顿时也发觉了情况不妙。 手上传来的感觉,小乞丐全身软绵绵的,气息渐渐衰微。 紧闭着双眼,脸太脏,看不清模样,大约有八、九岁吧。 再加上长期营养不良,身体发育不好,就显得更加瘦小。 全身穿着破破烂烂,就好似披着一身脏抹布,各种脏破洞,裸露出黝黑枯瘦的肌肤。 他的小脸很难看,脸色乌青发紫还带着点灰色,像是在哪儿蹭了一脸的香灰。 一群乞丐此时似乎是都找到了遮蔽风雨的落脚点,又见石寒给他们安排饭食,今后生活有了着落依靠。 顿时心里一松,也都活泼了起来。 他们纷纷围过来察看被抱在钟熊楚怀里的小乞丐,一个个扎撒着手,小声地叽叽喳喳交头接耳议论着。 “公子,要找大夫给他看看,我怕他只有出气没进气,就要一命呜呼。” 钟熊楚心中有愧,毕竟是为了争吃食,他把人家打成这样。 “我知道啊,可是全城戒严,不许人们外出,不许店家开张,都要躲避在家中,你叫我现在上哪儿找大夫去?”石寒没声好气道。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六十八章 全力抢救小乞儿 “等会儿,掌柜老丁出来了,再问问他这哪里可以找大夫,管不了那许多了,现在救人急命要紧。” “公子,我娘在时常常对俺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积大阴德。”这时旁边一个小乞丐勉强笑了笑说。 “哦,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倒是很明事理,”石寒惆怅地叹息了一口气。 小乞丐补充道:“您老是大好人,是天神菩萨下凡来拯救我们这些苦难人。” “天神菩萨?我可不敢当,人间疾苦确实……有些看不过眼,虽有心想救苦救难救世,却又奈何人小身微,力有不贷。” 复又抬头望向与昏迷小乞丐差不多年纪的小乞丐,石寒微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小狗儿,这是先时和我一起结伴讨饭的小猴儿,我们相依为命,爹娘都在来洛阳后饿死了,还请公子要好歹救他一救,”小狗儿说着说着,已是潸然泪下。 小小年纪已经遭逢过太多人世苦难和生死,小狗儿痴呆的眼神略显黯淡无光,又显现出与实际年龄不相符合的麻木与懂事。 “好了,小狗儿,别哭别哭,我一定会马上想办法的,”石寒只得许诺安抚道。 正在此时,丁掌柜重新走了出来,向石寒俯首报告道:“公子,我把后厨和伙计们都叫起来了,正在准备一百人份的杂粮馍馍和稀粥,先尽量使他们都填饱肚子罢,也不用那么多讲究。” “嗯,这样安排就很好!”石寒赞许地点头。 又抬手一指抱在钟熊楚怀里的小猴儿,问道:“丁掌柜,不知这附近哪里有大夫,得赶紧找个来救救这小子一命,被人打了,昏迷过去一直醒转不过来。” “啊,这……”丁掌柜望向脸色灰青,牙关紧闭的小乞丐,嫌弃地惊叫一声。 他看来是比较迷信的人,恐店里落死人不吉利:“晦气,可千万别死在我们店里!” 又赶紧回头招呼道:“二柱子,赶紧地筛上一碗黄酒烫热端来,先救命。” “来啦!”众人听到里面后厨一个少年浑厚低沉的声音答应了一声。 没过多久,就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店伙计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黄酒送了过来。 丁掌柜从他手里接过酒碗,又吩咐道:“你赶紧出门一趟,去把附近的卫老大夫请来,就说我们店里有人要死了,一定要让他前来救一救,你生拉硬拽,背也要把他给我背过来,快去!” “掌柜的,您这不是有意坑我吗?”店伙计少年立马噘嘴不干了,长满粉刺小痘子的脸拉垮下来,写满不乐意。 “你去不去?还跟我讨价还价了?小心我立即开了你,让你去露宿街头,就像这群乞丐们一样处境凄惨,看你还能不满抱怨?” 二柱子继续找理由推脱:“官府严令禁止我们出门,我倘若一出门就被他们逮住,不是要吃官司坐牢?你能替我担着,每天往牢里给我送饭不?” 丁掌柜顿时火冒三丈,脸梗脖子粗,一双三角眼狠厉地死死盯着眼前耍泼少年,大声骂骂咧咧:“你小兔崽子给老子滚出门去,不请来卫大夫,你也不用再回来了。” “掌柜的,要我真吃了牢狱官司,你要去牢里捞我!” “你不会机灵点,别让那些官兵逮到你,倘若实在被逮住了,你就直接报上我的名号,我替你担着,不会让你去坐牢受冤枉气的。” 丁掌柜左手里揣着碗黄酒,右手翘开了小乞丐咬紧的牙关灌了下去。 这一放下酒碗,腾开了手脚,看那二柱子还在迟迟不动身,耍赖愣愣站在自己身后。 丁掌柜警觉地斜瞟了一眼站在身旁的石寒面上表情反应。 然后,他迅速地窜起身来,用让人反应不过来的敏捷,回身抬手就狠狠拧住了身后二柱子的耳朵。 拉着就凶狠地拖向了酒楼门口,将二柱子的耳朵都几乎拉直了,透出一片血红。 最后临到门口之际,还不忘猛地抬起一脚,重重地踹在二柱子屁股上,将他狠狠踹出了门去。 对着二柱子的后背,丁掌柜口中兀自还在恶声恶气地咒骂:“滚你,狗日的王八蛋!” 终于见丁掌柜搞定了去请大夫的人,石寒暗吁口气。 不大一会儿,他看向小猴儿的脉搏跳得有力了。 再等一会儿,鼻翼一翕一张地好像有了生气,脸色也有了点泛红,只是还没有完全醒过来。 眼看小猴儿还能救活过来,周围围过来的众人都重重吐出了一口浊气。 不多一会儿,酒楼准备好的一大盆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稀粥和杂粮馍馍都端进了这间一楼大堂里。 石寒和丁掌柜马上组织大家排队打饭,这次再不用他们争抢了。 每个人都按定额分配,一人两个杂粮馍馍和一碗稀粥。 石寒开始刻意培养他们的组织纪律性,这些乞丐可不是招收他们吃白食的,都要拉回去培养成军人,或者谍报人员。 就算年纪小的也有用,用作情报人员更能迷惑敌人,培养成童子军比成年人还要凶狠。 没有无用的人,只有被埋没,无处安置的人才。 就像白马庄园里原来八百多人一样,每日要进行最刻苦最严格的操练,一刻都不能松懈,谁都不能例外。 石寒要培养出来钢铁意志,钢铁纪律,万众一心,众志成城,永远也不能击溃的钢铁军队,那么时刻就要刻意培养他们的组织纪律和团队意识。 钟熊楚也去吃饭,先把小猴儿抱放在一张桌案上平躺好。 石寒再过来探视时,只见小猴儿骤然抬起了头,从嘴里咕噜着吐出了好几口血沫子。 又想要抬手抚摸身上的创处,口中却气息微弱地“唉哟,唉哟”地叫,几次抬手,手都无力的垂下。 见小猴儿醒转过来,石寒和丁掌柜都很高兴。 石寒想的是人命关天,而丁掌柜是担心自己店里死个人不吉利。 只听小猴儿又用十分微弱的声音叫着:“水……水……” 好在丁掌柜年纪大,干什么都有经验,他朝石寒轻轻点了点头道:“公子,我先替他把把脉。” 说着便走近小猴儿,替他把了脉,高兴地说:“公子,托您的洪福,这孩子的脉象很平稳。” “能活就成!”石寒点点头。 “他这是在说胡话呢,哪里是渴呀。” 顿时,丁掌柜又回头招呼正在给众乞丐打饭的一位店伙计道:“四牛儿,赶紧地给他盛上一碗热粥羹来。” 石寒听了这话很是兴奋,忙接说道:“好好好,老丁哪,你把这小子救过来了,不光是我高兴了,小狗儿高兴了,也是咱们积了大功德。” 在他一边说着时,那叫四牛儿的少年店伙计已经听话地把一碗滚烫的粥羹给揣了过来。 丁掌柜伸手接过来,用汤匙勺舀了,一边吹凉一边喂进小猴儿嘴里。 不一会,就见那小子果然睁开了眼睛。 他麻木茫然地直愣愣盯着屋顶的天花板,声音微弱地问:“我——我这是到阴曹地府了吗?” 小狗儿揣着一碗稀粥,一边咬着手里的馍,跑过来一边含混不清地告诉他说:“小猴儿,你瞧,这里不还是在这个人世间吗?只不过我们都进了一间大酒楼。” “大酒楼——我——我还没……没死——” “告诉你吧,你被饿得要死了,又遭了打,受了重伤,是被好心的公子给救活了过来。你交上好运了,我们也交上了好运,公子愿意收留我们,还给我们饭吃,你知道吗?” 小猴儿忽闪着两只大眼睛,想了又想。 突然,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来给身边的石寒和丁掌柜磕头。 可是,他毕竟是太虚弱了,刚一抬头,却诶哟一声,捂着胸肋,额头上冒起豆大的汗珠,又栽倒了下去。 不知是因为痛楚,还是使力过度。 他一个劲地喘息着,口齿不清地说:“两位老爷,你们都是好人,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我……” “小猴儿!”小狗儿急了,抢着惊呼问道,“怎么了?” “狗儿哥,俺肋骨好像断了!”小猴儿虚弱地哭出声来,“疼啊!” 小狗儿无声委屈地狠狠抬头瞪了一眼钟雄楚,手足情深,顿时红了眼睛。 却又不好发作,只得愤愤嘟囔着:“傻大个抢吃食是真急眼,简直不要命地把人往死里打!” “狗儿哥,疼啊!”小猴儿疼得缩成一团,口中喊道。 “骨折了!”石寒回头对丁掌柜说道,“估计断了几根胸肋骨,得赶紧找大夫来。” “二柱子出去好一阵了,快了吧?”丁掌柜有些担忧地叹息。 小狗儿也在掉泪,末了,又抹把眼泪,不停安抚道:“大夫还不知能不能来,你且先忍忍,只要死不了,办法总是有的。” 石寒看着这些人间苦难,真是心里五味杂陈。 要是这伙人不是遇到自己,他们衣食无着,在这乱世恐难活命下去,更不要说这刚刚快要频死的小猴儿了。 这万恶的吃人封建社会,人命贱如狗,根本没有穷人活路。 石寒回头看向仰躺桌案上的小猴儿苦笑安抚道:“小猴儿,别担心,我与丁掌柜已经差人去找大夫了,估计这会儿也该要到了,你再忍着点耐心等等。” “来了,来了,”石寒正说着呢,突然门外头远远传来了二柱子那低沉浑厚的粗嗓门声音,话声里还掺杂着意外的惊喜和兴奋意味。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六十九章 良医看病 “说曹操曹操到,天可怜见的,”丁掌柜面露喜色,起身径往门口迎去。 转瞬便见二柱子身后领着两个人,背着青布包囊飞奔而入店门。 那二柱子跑得气喘吁吁的,神色甚急。 他身后两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一位是年过半百,胡须有些花白的慈祥老者。 一位是个十六、七岁的大姑娘,都是身穿粗布衣裳的平民服色,父女俩人也都是喘息不定。 待进得酒楼来,那老者还在佝偻着腰,抬起衣袖不停地虚抹着额头的汗渍。 “卫大夫,现在城中这种情形还要麻烦你来出诊,真是罪过,我们实在太不应该了!”丁掌柜赶紧迎上去,全程赔笑脸打招呼。 “丁掌柜,医者父母心嘛,哪能见死不救?这都是我们应该的,”卫大夫马上报以微笑。 “只是让你们父女担惊受怕了。” “我想官兵知道我是出来救人的,也会通融的,不会太不近情理,过于为难我。” 丁掌柜大摇其头叹道:“您倒是心里存了侥幸,还带着你女儿卫琼一起出门来,难道真的就一点不怕官兵撞到,把你们父女都捉去了下狱?” “掌柜的,幸好,卫大夫的医馆和我们酒楼相隔极近,”二柱子抢着答道。 丁掌柜连连点头:“也幸好是我们隔得近!” 二柱子又道:“我来回这一趟压根还没看到出来巡城的官兵影子,总算是顺利挨过了这一节。” “丁掌柜,最近成大善人了?”看到酒楼一楼大堂内满屋的衣衫褛褴,肮脏乞丐,卫大夫脸色微变。 丁掌柜苦笑:“唉,惭愧,我自身难保,哪有闲工夫管这些……” “你这酒楼收容这么多乞丐,在这吃人的世道已经很难得了!” “这不过是我们家大人好心,把他们都收留了下来,想要活他们一命。” 丁掌柜摇摇头,又转眼望向了随父学医的女孩儿卫琼,随口问道:“贤侄女,如今医术学得怎样了?” “我平生止得这个独女,把她既当儿又当女,平日自是教授要求甚严,我也是想要尽快把我们家祖传医术衣钵都传授给她,也好让她能独当一面。” “那感情好,又一位悬壶济世的女医横空出世!” 卫老大夫面现得色,自豪地道:“如今她已经得我八、九分真传,是我离不开的好帮手哩,所以现在出诊遇到重病患者,都会带着她增长临床医学经验。” “果然不愧是老哥你的掌上明珠,有出息!”丁掌柜当面向父女俩竖起了大拇指。 卫大夫忙催促:“我说掌柜的,别磨蹭废话了,赶紧带我们给病人瞧病呗!” “哦,对对对……看病要紧!”丁掌柜抬手一拍自己额头,装作恍然惊觉。 “卫大夫,有劳你了!”石寒背对丁掌柜,原本守候在小猴儿身边,看到卫大夫父女被丁掌柜接引了过来,赶紧转身打招呼。 “这位是我们石公子,”丁掌柜赶紧为卫大夫父女介绍。 卫大夫和女儿都赶紧向石寒拱手作揖施礼:“好说!难得石公子有这份好心,乱世中犹为难能可贵,真是令老朽钦佩不已嘞!” 石寒见卫大夫年近半百,精神矍铄,面容清瘦,身轻体健,看来平日多半注重保养和锻炼。 而卫琼这个少女身材高挑轻盈,骨架匀称健美,给人山中春天拔节的嫩竹笋一般视觉,好像身体还在扑扑地拔高增长。 皮肤更是白嫩水灵,都能掐出水来似的。 相貎也算小家碧玉吧,石寒第一眼就被吸引,只因她像自己前世心目中理想的白月光。 尤其那一双充满慧黠的灵动大眸子,扑闪扑闪的,好像会说话一样,叫人一见倾心,一见难忘。 “这臭小子被人着力打了一棍子才昏死过去的,他之前昏迷了近半个时辰,刚刚才醒转过来,口里只大叫着‘痛’,”石寒也不继续客套废话,而是直接介绍小猴儿的病情。 “他或许是饿极了,长期营养不良,身体太虚弱,又加上伤得太重,现在也不知有没有脱离生命危险,还劳卫老先生您好心全力施救。” 卫大夫二话不说,立即伸手捉了小猴儿鸡爪子一样枯瘦漆黑的手腕,把脉探查了一番,又翻开他的眼睛看了看,撬开他的嘴巴观察了一回口腔和舌胎。 “唉,他是饿坏了,已经拖到了身体的极限,再加上被人打伤,更是雪上加霜……” 卫大夫一瞧就基本探明了病因,很认真地道:“我再好好瞧瞧他受伤的地方,他长期营养不良,又年纪小,骨头太脆,怕不断了好几根肋骨。” 旁边的钟熊楚和小狗儿赶紧上来手忙脚乱地撩起了小猴儿身上的破衣烂衫,裸露出了被打伤的胸肋部位。 小猴儿像个小萝卜头,全身瘦骨嶙峋,只剩下皮包骨头,皮肤枯瘦漆黑,也不知是因为脏污,还是本身就这样。 卫老大夫伸手轻轻触摸他的胸肋部位,“唉哟”,小猴儿吃痛,口中又虚弱地呼叫出来。 “乖乖,断了四根肋骨,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怪不得。”卫老医生飞快诊断过了创伤,冲石寒凝重地微微颔首。 石寒随口问道:“能快速好起来不?” “石公子,不用担心,我给他开上两、三副跌打损伤膏,一副一副贴完,过个十余天半个月,也就能基本痊愈,完全无碍了。” 石寒忙答道:“老先生妙手神医,我代小猴儿谢过了!” 卫大夫最后又补充道:“但最重要的是要让他吃饱饭,最好是每日还能弄点肉给他吃,补充营养,好让骨头加快愈合。” “那便好办,我一定都会保证他的。”石寒频频点头。 卫大夫最后又道:“毕竟只是几岁大的小孩子,自愈力很强的,好得飞快。” 只见卫琼为父亲打下手,已经从青布包囊中掏出了三个漆黑的膏药,那膏药散发出一阵阵扑鼻的浓郁中草药气味。 少女清越的嗓音响起来,手拿膏药说出了自己的要求:“麻烦哪位打盆水,拿块湿毛巾,给他轻轻擦拭干净一下身体创伤的胸肋处,等下我好给他贴上膏药。” “哦,还有,记得掌盏油灯过来,让我把膏药先融化一下,才好粘贴上他创处的皮肤。”卫琼抬首望向丁掌柜身后待立的二柱子。 众人闻言还在面面相觑,丁掌柜回身早抬手一巴掌拍在二柱子的头顶上。 怒骂相向道:“你他娘的还愣着干啥,赶紧的去准备呀。没一点眼力见,凡事都要我催促你,这样的蠢货真叫我心里隔应得慌!” “是是,”二柱子还要揣着人家这碗饭,敢怒不敢言,唯唯喏喏,赶紧飞跑进去了大堂后厨。 这大萧条的乱世中,想要找份工,做个学徒什么的混口饭吃,几乎难如登天。 二柱子也不能不珍惜眼前的工作,否则全凭丁掌柜一句话,真要沦为眼前这群乞丐一样的下场,那真只有等死的份了。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七十章 临时安置 一旦沦为乞丐,如果不是专业的乞讨团伙,靠坑蒙拐骗,偷扒抢劫,逞凶斗狠等等手段过活,迎接一般人的基本就只有等死的悲惨命运了。 万恶的封建社会,底层穷苦人民生存的残酷远非一般人所能想象。 二柱子手脚极为麻利,转眼油灯盏,水盆和粗布巾都一并揣了上来。 等他将油灯递给卫琼,后者马上打着火石点亮了灯盏,并拿起一块膏药开始在灯火上炙烤起来。 二柱子将粗布巾蘸了盆里的水浸湿,随后取出略微拧干,开始帮小猴子擦拭覆满厚厚污垢的枯黑肌肤。 一阵反复擦拭,搓出一团团漆黑的污垢纷纷落下,好不容易露出了一点点原本肤色。 而卫琼手中的膏药已经在灯火上烤得滋滋冒油般作响,很快整片膏药彻底软化熔炼开来,散发出更加沁人心脾的浓郁中草药味。 “好了,我来贴药膏了,”卫琼叫停了二柱子,把炙烤融化的膏药凑到了小猴儿身旁。 “稍微忍着点,起初药膏有点儿烫!”卫琼又好心地提醒了小猴儿一声。 随手“啪”的一声,又稳又准地将膏药贴到了小猴儿胸肋创伤处。 “嘶——”小猴儿被烫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贴药膏的创处都一阵不由自主的轻微禁脔抽搐。 “好,已经基本无碍了,这里还有两贴膏药,隔三岔五地给他换一贴,只要记得保证给他足够的营养,过得十天半个月自然就没事了。” 卫老大夫从女儿卫琼手里接过两贴膏药,轻轻放到了小猴儿身边。 “本人在这里就多谢卫老先生治病救人了,”石寒起身拱手向卫大夫致谢。 随后又回头对丁凯吩咐道:“丁掌柜,将老先生父女诊病仪金赶紧奉上,这非常时期,难为人家冒这么大的风险赶过来,一定不能亏了人家。” “是是是……” 丁掌柜倒是很服石寒的安排命令,立即转身踅回自己的柜台后,用托盘揣出了四、五贯大钱送到了卫老医师面前。 “哪里要得这许多,一贯就足矣,”卫老医师只爽利地取了其中一贯,倒是个厚道人,凭良心收取费用,并不贪多。 “这样不好,老先生都收下罢,毕竟害你们父女还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赶过来。”石寒赶紧拿过钱往丁大夫怀里塞。 老人家继续推辞:“真不用这么多,我们看病都是按实际所费来收钱,绝不坑蒙病人,任性胡乱收取费用。” 眼看不得法,石寒只得随了他,便又自告奋勇道:“老先生,那我就亲送你们父女回医馆吧。” “这样怎么好呢?要是我们真一齐被抓,不是还要附带着连累了你?”卫大夫连连摆手推却。 “我有齐王令牌,量他们还不敢对我怎么样,老先生不必介怀。” “唉,石郎君好心,我们父女心领了,”卫大夫依旧摇头道。 “无妨,我正有要紧事出门,顺道送送你们父女二人。”石寒也有自己的打算,正急需出门。 “其实我们常年在这里生活,城中的守卫多半和我们熟识,有的还是邻里,大家乡里乡亲的,平日有个头疼脑热的,你们多半也要有求于我们,所以被抓了我们也能通融的,无需太替我们担心就是了!” “原来如此!”石寒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又回头吩咐丁掌柜道:“丁掌柜,这些收容过来的人们,就先交给你接待安顿,希望你不要嫌弃,不会麻烦你很久,只待重新打开城门,允许自由出入通行了,我就会来马上带领他们离开,你只要给他们按时管饭。” “公子啊,这么多人,麻烦着呢,”丁掌柜满脸官司,看得出他是一百个不情愿。 石寒下死命令道:“就算麻烦你也要先给我担待着。” “现在店铺都不开张,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解除戒严,我怕我们买不到足够的粮食,大家怎么过活?” “你怕什么,要真没粮了,我从齐王府,或者隐商观四通市都要给你搞来粮食,”石寒不以为意。 丁掌柜泄气道:“看来我又要成冤大头了,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啰,反正都是公子你说了算。” “还有他们的吃住用度,用了你们多少钱粮,到时候我一并都算还给你就是了,真是小气!” 石寒心知肚明,他开酒楼的都要饿死了,那这洛阳城里真不知有多少平民百姓都要被饿死了,只怕早就激起民变。 知道丁掌柜是不喜欢这帮穷乞丐,故意找借口,想要耍赖推托掉。 “唉!”丁掌柜搭拉着脑袋,长长一声叹息,彻底泄了气。 “你千万不要亏待了他们,只管供给他们吃穿用度,否则我会回头跟你算账。” 不忘告诫了丁掌柜之后,最后石寒又招呼上了钟熊楚:“钟熊楚,你以后就做我的贴身护卫,现在就跟着我一起走!” 不须石寒吩咐,早有店小二已经从马厩里牵出了石寒的坐骑送来。 石寒和钟熊楚、卫老大夫父女一起出门,只有石寒一个人有坐骑,他只得牵着马与众人一同步行。 卫家医馆倒真隔福禄堂酒楼不远,只有这边巷子里一段数百米的距离。 或许这段巷子比较偏僻一点,那城中巡逻的官兵却也一个鬼花都见不到。 毕竟城中兵力有限,去掉皇宫护卫的大头。 再又就是各王公大臣的宅府都为重点防范区,尤其赵王司马伦府邸,权臣孙秀府邸。 岂敢半点马虎松懈,兵力都重点布防“紧要”去处了。 所以城中巡查的兵力有限,一些偏僻的陋巷里,哪有官兵来关照。 石寒亲自送卫家父女进了医馆,这才翻身上了马,由钟雄楚步行牵马守护左右,径直踅往齐王府而来。 不移时,就顺利地抵达了齐王府所在的街道,沿街一带粉墙耀眼,红漆大门上黑匾金字,大书“齐王府”三字。 牵马拾级登上台阶,到达齐王府大门前,石寒不禁自失地一笑:“齐王府倒暂时成了我的避难所了!” 正自沉吟踌躇徘徊,却听有人叫道:“那可不是石牧官么?” 石寒循声看时,却是齐王府的看门护卫。 只见他老远就堆着笑脸迎过来,一边请安,一边说道:“你老赶快进府,咱家王爷正急着召集府中亲信们一起儿议事呢。” 他到了石寒面前,又补充说道:“王爷都快急上火了……哎呀呀,茶饭不思,如坐针毡,只锁着眉头犯愁儿,敢怕不是念叨着目前京城里的这段混乱呢!” 石寒近来常往齐王府,走动比较频繁,来多几趟,这些府里的护卫杂役们自然也都认得他出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引石寒进府,口中还向其他护卫高喊道:“可巧的,石牧官您就来了,刚刚王爷还在惦记着呢?” “怎么——呃!齐王殿下有什么紧急事情?”石寒心里也是一阵犯嘀咕,不禁脱口而出问道。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七十一章 王府听小曲 石寒正一头往王府中厅来,忽听里面传来琵琶铮铮,琴筲和鸣,歌声悠扬,府中有歌妓正在弹唱。 遂嘿嘿笑道:“大王好闲情逸致,正在府内听小曲儿呢。” “难得王爷今日好兴趣,石公子,还是您献‘闻香听雨轩’花魁有大功!”护卫向石寒竖起大拇指忙赔笑道。 石寒走进齐王府待客的宽敞中厅,只见里面人头攒动,齐王府众多属下济济一堂,大概有十数人之多吧。 他们围坐一圈,共用的案桌面前,各人一副注碗(温酒器)、两副盘盏、三只水菜碗、五个果菜碟…… 中间有三个原“闻香听雨轩”的花魁红牌,一人吹筲,一人抚琴,还有一人在弹琵琶。 三般乐器,正在现场吚吚呀呀的轮流应和弹唱小曲,只听她们唱道: “……飞来双白鹄,乃从西北来。十十五五,罗列成行。妻卒被病,行不能相随。五里一返顾,六里一徘徊。吾欲衔汝去,口噤不能开;吾欲负汝去,毛羽何摧颓……” 其中有粗鲁汉子如今听这高雅小唱,顿时情不自禁地拍手喝彩:“好,不愧是洛阳城‘闻香听雨轩’的当家头牌!” 附近的听众,纷纷侧目怒视,埋怨这厮破坏气氛。 这人赶紧闭了嘴,借喝酒掩饰自己没见过世面的尴尬。 隐隐便又听有人击节鼓掌,附和吟咏,气氛相当轻快欢恰。 而齐王司马冏大大咧咧地正坐在厅上高殿主位上,借着酒劲儿涌上来,甩掉了靴子,双脚跷在木杌子上。 还有三、四个娇美的王府丫鬟围绕在他身边,为他揉肩搓背,捶腿按压,十足的帝王享受派头。 当石寒趿了靴子走进来,司马冏坐得高,眼尖,早看到了,也不起身。 只是高声爽朗笑道:“石寒,你来得正好,你进献来的这几个‘闻风听雨轩’青楼花魁真心不错,弹唱一绝,娱人耳目,极是高级享受!” “大王受用就好,也不枉负了我一片孝心!”石寒坦荡的答道。 “你属实有功,她们日常还会吟诗作赋,腹有诗书气自华,都是好有气质的才女啊,一点都没错!”司马冏兴冲冲地夸赞着。 “大王中意,我也算没白忙乎了。” “快来坐,一起品曲,本王的堂局怎么能缺了你?” 司马冏一边招呼石寒,一边又使唤广阳王司马冰:“冰儿,你就代劳父王,为石寒介绍一番我齐王府的各位人才。” “是,父王!”司马冰诺诺连声应答着。 他转身向被围在圈中央的三女压了压手,三女立即暂时止了弹唱。 这才一一指名道姓地指着现场在座的各位,为石寒耐心地介绍起来。 原来这些人包括司马冏的参军皇甫商、司马赵骧、安西参军夏侯奭、齐王部将董艾、长史赵渊、中领军何勖、大司马掾祖逖、记室督曹掳、曹属孙惠、东曹掾张翰和司马府主簿顾荣,还有幕僚王豹、荀闿等等。 司马冰每点名一人,他们便很配合地站立起身来,与石寒当场施礼打招呼。 厅中主位高高在坐的司马冏因不小心多饮了两杯酒,忽觉酒意上涌,冲得心头突突乱跳。 因嫌燥热,遂起身走到了窗棂前,一把推开了窗户。 一阵下午的清风从窗口迎面徐来,顿感神清气爽不少。 只见窗外竹树和茶花摇曳,风尾婆娑,荫影森森,碧绿衬托下花海一片,不禁深深陶醉。 正有些怅惘若失处,厅中央的乐声又起,听三女复又演奏弹唱: “……乐哉新相知,忧来生别离。‘躇蹰顾群侣,泪下不自知’。念与君别离,气结不能言。各各重自爱,道远归还难。妾当守空房,闭门下重关。若生当相见,亡者会黄泉。〔和〕今日乐相乐,延年万岁期……” 原来司马冰已为石寒介绍完,现场弹唱继续进行。 祖逖突然有些酸溜溜地当众说道:“难怪权贵之家,都喜欢养歌姬。俺若有钱了,也养歌姬在家中,日日都能听到如此妙音,当乐不思蜀。” 却并没有人捧场接他的话,只听司马冏站在窗前,转头向石寒发出来了邀请。 “石寒,马上到夕食时间了,我这齐王府正要开宴,你来得正好,也别走了,就随我们一起聚个餐,顺便也与大家伙儿联络联络感情嘛。” 司马冏说完,又踱步返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恩王有命,下官莫敢不从!”石寒老实地躬身应承着。 “嗯,”司马冏微微颔首,又问道,“你这时候突然过来,莫不是有什么要紧事要找我府里处理?” “正是,王爷明察秋毫,下官需要先从王府预借十万金去四夷里四通市,向胡商交付购买西域宝马的马资。” “不过几匹马而已,又是一个外来胡商,石公子,哪管他那许多,何不直接暗中抢了他的?”司马冰猛地高声乍呼道。 石寒不假思索地摇摇头:“此乃南匈奴五部督刘渊手底下的胡商,下官不想与他立即撕破脸,又多树立一个敌人。” “原来如此!”司马冏面现一脸恍然的模样。 “那也不急于一时,全城戒严,不开城门,都被关城里禁闭,又走不了。” 不一会儿,齐王在大厅里设宴招待齐聚一堂的众属下,奏乐弹唱继续。 只是众人都散开了坐,每人面前又摆上来一张食案。 于是各样肉食和时蔬水果都开始摆上桌来,大家喝的仍然是老牌子杜康美酒。 这一场好宴,从酉时一直吃喝到亥时初,大家方才尽兴而散。 司马冏知道石寒出不了城,只得体谅地又安排了个府中丫鬟带石寒下去齐王府客房休息。 这丫鬟尽心尽力,为石寒打水擦脸洗脚,无微不至。 又没过一阵,只听到房门外有脚步声,帘栊一动,便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怀抱琵琶,已经挪身进屋。 遥遥向石寒深深行了个蹲身礼,说道:“……郎君夜安……” “这……”石寒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不解地拿眼望向了身边贴心伺候的丫鬟。 但是这丫鬟眼观鼻,鼻观心,无动无衷。 “郎君难道就忘了贱妾吗?我是您昨晚从‘闻香听雨轩’解救出来脱离苦海的那个新雏儿啊,小女子贱名叫毓秀儿!”毓秀儿看到石寒疑惑的神色,赶忙自报家门。 “哦,是你,毓秀儿!”石寒面现恍悟之色。 他上下打量时,只见毓秀儿出挑得极为水灵,刀裁鬓角,扎着飞天髻(又称飞天紒),眉目如画,只脸色看去少了些血色。 论貌美自是要胜过了女医卫琼。 当然,与绿珠和翾凤,以及绿珠的弟子宋祎等妩媚天成的女子们比起来,就相差有点远了。 不过好在她花样年华,像朵百合花一样清纯。 她穿一件百合云锦袍,下头水绿色百褶拖地裙掩着小脚。 “郎君困了吗?要不我为您唱个小曲儿吧,”见石寒面色不虞,毓秀儿小心地询问道。 “夜已深了,你怎么摸进了我房中?”石寒很不感冒地疑惑问道。 “王府里管家婆子安排的,让我今晚上就过来服侍大人您。” 毓秀儿目光盈盈地望着石寒,忙答道:“大人不要嫌弃妾身,妾身尚是处子之身……”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七十二章 筹钱出门 石寒蓦地觉得心胸一窒,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倒并没有这些古人这么封建,那么注重女子的完璧之身。 他把心中事暂时撂开,拉她挨身坐下,笑问道:“你脸色有些难看,哪里不舒服么?” 说着还抬起手背去贴她的额头,又接着道:“——今儿我听了差不多一下午小曲,早听腻歪了……” “郎君!”毓秀儿一口截断了石寒的话。 微瞥了一眼侍立石寒身边的丫鬟,轻声说道:“您甭怕累着了我——您就是不想听,今儿我也得给您唱个……” “听曲儿罢,你唱来我听!” 石寒抬手拥了毓秀儿肩,闭目养神,心不在焉地呓语般道。 “是!” 毓秀儿轻声应道,俯首垂目,调了调琴弦,削葱似的五指一抹,清冷幽悒的琵琶声铮然而起。 她口中唱道:“院静厨寒睡起迟,秣陵人老看花时。城连晓雨枯陵树,江带春潮坏殿基——” “伤往事,写新词,客愁乡梦乱如丝。不知烟水西村舍,燕子今年宿傍谁!” “……人邻耀华之宫,偏宜赋酒;家近洛阳之县,不愿栽花……” 她这幽幽怨怨,凄凄清清,倒还真别有一番伤怀的意境,我见犹怜! 石寒听毓秀儿声气颤抖,容颜有异,以为她是昨晚上受到了那老龟公的虐待,以及还有后来那场动乱中受到的惊吓。 良久才沉吟道:“莫不成你是昨晚上受了惊吓?明儿个天明方便我去叫个大夫来给你看看病。” 毓秀儿冷着脸儿,摇摇头说道:“我没有病,你也不用这么费心!” “这不费心,举手之劳。” “郎君,你是有身份的人,我不过是一卖给了青楼的歌妓,半点都由不得己!” 毓秀儿潸然落泪,凄楚哀怨道:“你要听个曲儿什么的,我不敢不从,就是让我马上陪你睡,我也认命了,我就是个苦命的女人,什么都不敢奢望。” 石寒不禁一怔,实在没想到她这么大胆直接,忙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谁敢和郎君开玩笑?”毓秀儿正色说道。 “那你还说胡说?” “这乱世人命不如狗,我只想一心一意攀附上郎君,挣扎在这吃人的万恶世道苟活下去!” 石寒今日参加司马冏大宴,正喝了好些酒,体内有些躁热难当,又听毓秀儿这撩拨的话,真想兜头一盆冷水浇下,从头凉到脚跟,通透个底。 他醺醺然,醉眼迷离,脸上表情都不自然地扯起,抽搐了几下。 正要说话,外头突然有人笑嘻嘻地径自闯进来。 看了眼毓秀儿和侍立的丫头,来人向石寒拱手道:“石牧官,您要预支多少钱款,只需向我通告一声就是,齐王府的府库钱粮都是由本官在掌管着呢!” “嗯。”石寒正跟毓秀儿缠夹不清,欲要脱身,齐王府主簿顾荣来得刚好,替自己解了围。 于是借故赶紧起身,当然也不敢怠慢了这位财神爷,当下向对方还礼致谢道:“顾主簿,那就要劳烦您老了!” 原来这位正是今天宴席上刚刚认识的齐王府主簿顾荣,头次见面时人多,还来不及瞧仔细。 现在近距离细打量时,只见顾荣五十多岁年纪,一张好有福相的圆胖脸,慈眉善目的。 一双三角细长眼,又总让人感觉有些心胸狠厉。 主簿顾名思义,有的专管主公的文书档案往来,有的则专管主公钱粮府库,这主要看主公具体是怎么指派和任命的了! 顾荣摆手笑道:“石牧官,好说好说,咱们王爷器重着您呢,有王爷为你撑腰,我嘛,不过是奉命而行。” 想了想,问道:“石牧官,听王爷说,貌似你是个出了名的胆大包天,似乎做什么都敢冒风险。嘿嘿,这次你该要多少钱款,说个数,我便马上指派给你!” “顾主簿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名不副实!”石寒起身笑着回应道。 又紧接面色一肃:“那要劳动你大驾了,我需要十万金!” “十万金?昨晚石牧官你送回来的十大箱子都不止十万金,就当是你使自个儿的钱好了。” 顾荣拍胸脯担保道:“我顾荣为您出纳若皱皱眉头,就不是条汉子!” 石寒身子一仰,说道:“不不不……我不会贪墨齐王府的,公买公卖,有借有还!” 顾荣忙一躬身,赔笑道:“石牧官话都说到这份儿上,本官乐得又大乎意外地给齐王府省出来十万金了……” “走走走……顾主簿,咱们领金子去!”石寒拉起顾荣的手,一头就往房外走。 “郎君,夜深了,您还是先回房休息吧,这全城禁闭的,有事儿明儿个再说呗,”毓秀儿急得在身后冲石寒叫起来。 “今晚我还有很要紧的事情,不便耽搁下来!” 石寒陡地阴沉了脸,回头随口吩咐道:“你们先去休息吧,今晚别等着我了,可能我今晚又要回不来了。” 毓秀儿一哂,立即好心地叮嘱道:“这兵荒马乱的世道,白天都不让人出门,何况是这大晚上,郎君出门,可千万要小心啊!” “难为你还知道关心我!”石寒回头粲然一笑道,“好好休息吧,不必担心我!” 说罢“唿”地一掀帘子,拉着顾荣一起出房来。 两人这一路便来到了齐王府后府库,顾荣如数从府库里为石寒点齐了十万金。 石寒叫来钟熊楚,又从齐王府借了上百府兵,将十万金押上十多辆马车。 这就打着灯笼,率队趁夜摸黑出了齐王府,往四夷里四通市那刘渊的四海欧亚商厦一路行来。 一路上,偶尔遇到巡夜的河南尹府兵队,石寒拿出怀中的齐王令牌,这些人便不敢再复多言为难他。 因此非常顺畅,没过多久,又重新来到了四海欧亚商厦大门前。 “石公子,是您,这么晚,您怎么来了?”当叫开了门,四海欧亚商厦负责守夜的护卫队长早一眼认出来了石寒,立即笑嘻嘻地问道。 石寒皮笑肉不笑地反问:“现在很晚吗?对于喜欢夜生活的人来说,这才不过刚刚开始。” “是是,公子说的是,公子率队赶快请进,我这就去请我们东家出来,我们四海欧亚商厦万不可简慢了像您这般的老主顾哪!” 那护卫队长还算识相,赶紧让请石寒一大队人马都进了商厦内部,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去报告刘渊本人。 不多一会儿,刘渊就带着儿子刘聪飞快地奔跑了出来,这情境简直如同曹操赤脚迎许攸的意味。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七十三章 拖刘渊父子下水 “啊哟哟,石郎君,石郎君,迎迓来迟,万乞恕罪,恕罪呀!”刘渊一路小跑远远冲石寒挥手高呼告罪。 石寒也只得客气寒暄着:“刘东家言重了,我们夤夜来府上叨扰,属实是我们罪过,还请您多多见谅。” “石郎君万勿如此说,我们在商言商,我一介商人,按他们西域胡商的话说,就是要把顾客当成上帝。” 刘渊这番做足了殷勤的姿态:“何况还是石公子你这么大的顾主,你就是我们的财神爷,我们的衣食父母呀。” 刘渊也是见石寒说话算话,极讲信誉,深夜载钱押车而来,这么大的手笔。 自然他也很清楚要争取到一个这样的大买家极其难得,因此倍受他的欢迎,想要与石寒开展长期稳定的合作交易。 等来到石寒面前,眼看那护卫队长也追到了身后,刘渊回身一个大逼兜掴将去,把那护卫队长打了个趔趄,原地旋转了半圈,一脸懵逼。 “知道是石郎君来了,怎么不直接迎进来见我?”刘渊又是一顿喝斥。 “还让公子站在这里苦苦等候,真是没一点眼力见,欠揍讨打的死衰样,仔细揭了你的皮!” 于是,刘渊对石寒极力客气讨好,商人嘛,一心逐利。 “好了,刘东家,你也不用责备下人了,他早已经尽职尽责了,我们深夜打扰你是我们不对!”石寒连忙假意劝解道。 那护卫队长只得唯唯诺诺,马上远远走开去,省得再遭受无端迁怒。 同时,无妄之灾后,继续忠实于他的护卫本职工作,满肚子委屈无处诉。 刘渊又满面陪笑道:“石公子,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急的,这大晚上的,还有宵禁,你大可明日再差人送钱过来就是,或者等全城解禁了也不迟啊。” “嘘!”石寒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才压低声音假装神秘兮兮道:“我想要与那胡商哈拉玛长期互通往来,正要故示殷勤让他知我诚意和信誉,也好打消他的顾虑,拉动他的积极性。” 一想到石寒要交易的那些西域琉璃匠人和女人,还有马匹、棉花种子,他倒是理解石寒这种心思了。 说到底,都不过是为了谋求自己所需。 他刘渊又何尝不是,见石寒财力雄厚,又极有信誉,他也乍然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就想要赶趟儿与石寒长期合作做生意。 “是是,公子所虑甚是,”刘渊赶忙奸笑一声,连连应和。 “那麻烦刘东家差人将那大月氏贵霜帝国胡商哈拉玛叫出来,我当面将购马资金交付与他,立即拉了那上百匹西域宝马就走。” “石公子何必这样着忙呢?这大晚上的,金吾巡防严峻,”只见刘渊与其子刘聪四目相对又闪开了去,半晌,刘渊咬着牙道。 “要是不幸被查处,马匹被没收还事小,就怕强加以谋逆罪论处,被打入大牢那可是死路一条。” “所以,石公子,你还是暂且在我们商厦稍歇一晚,”那刘聪又赶紧接了话,发出了邀请道。 “既保险起见,而且我们又可以坐下来喝酒闲叙,甚至是谈生意,大家互相交流增进感情嘛,毕竟来日方长。” 石寒突然面容一肃,目光森寒:“既然说到了买卖,我当下正有一宗大买卖要介绍给你们父子,就看你们愿不愿意,够不够胆接下来了?” “啊,不知是何买卖?”刘渊心中一惊,目露坚毅地认真审慎询问起来。 刘聪此子初生牛犊不畏虎,很是直接地道:“只要利润足够高,纵使再大的风险我们肯定也愿意尝试一番。” “随我投靠淮南王府,专做晚上暗夜下的无本经营,只管在洛阳城中烧杀抢劫,制造混乱就是了。” 石寒邪魅一笑,一字一顿道:“嘿嘿,就看你们敢不敢!” “啊呀呀,原来昨晚……”刘渊一声惊呼,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看来那都是你们随淮南王府一起弄出来的了?我正疑惑呢,什么人竟敢如此胆大妄为,闹成这样?实属动静不小啊!” “你们难道就不怕掌权的赵王司马伦,要派兵将你们剿灭了吗?”刘聪虽自诩大胆,但也还是被震惊到了。 “这可是在京城啊,到处都是中央禁军,不下十多万之众嘞!纵使再胆大,总也不能一味蛮干逞强啊!” “现在的京城局面虽然是司马伦掌权,但他更担心淮南王掌中央禁军,威胁到他的统治地位,所以正在对淮南王逼迫削权。” 石寒只得如实说道:“但淮南王也不是吃素的,总不能坐以待毙,所以他必须要跟赵王司马伦对着干。” “淮南王对着干,难道就是派出王府死士晚上出来暗中烧抢城中商铺吗?”刘聪不解地问道。 “兄弟,你知道司马伦主政,大权独掌,越清明的秩序对他自然越有利,他越好掌控朝局和京师。” 石寒摇摇头,继续耐心解释道:“而淮南王与之对抗自保,则需要一个‘乱’字,秩序越混乱越好,迫使对方手忙脚乱,顾及不过来。” 石寒最后补充道:“而淮南王反过来可以乱中取利,乘隙度过危机,甚至彻底撼动对方的统治地位。” “这倒也是,至少努力争取,放手一搏,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强,”刘渊略一思索,点点头表示认同。 刘聪大摇其头:“可淮南王毕竟太势弱,无异于以卵击石,我们去投靠依附他不是自寻死路?无论怎么合计,这买卖实在也太不划算了!” “刘东家,你可别忘了这大晋朝廷一直延续以来对你的长期死死防备和打压,”石寒故意挑唆道。 “你们父子不趁机反抗,莫非还要等着上天凭白赐福给你们,让你们有出头之日?或者说你们意志早已经被磨平,习惯了这样的窝囊可悲处境。” 石寒又怂恿道:“自思吧,只有对抗这目前朝廷体制,你们才能乘乱而起,闯出一条出路啊。” “嗯,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们这些身处底层逆境中的人们,唯有反抗,制造混乱,打破常规,进行重新洗牌,才能有机会突破阶层固化,向上攀爬。” 刘渊这只狡猾的老狐狸,很快就醒悟过来:“倘若逆来顺受,永远只能这样了,要受尽它大晋朝廷的摆布和欺凌。”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七十四章 夜见淮南王 “嗯,所谓乱世出英雄,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还有齐王殿下也已经暗中与淮南王联合,我们虽然势弱,却也还是有得一拼之力。”石寒冲刘渊、刘聪父子颔首鼓励道。 “带头造反哪有好下场,我们惹不起,却也躲得起。”刘聪不愿被石寒拖下水当枪使,直接当面反驳起来。 石寒继续游说道:“本身大晋国家之弊早已积重难返,厦之将倾,独木难支!此时不反更待何时?你真以为能置身事外?” “父亲,我们也可以先隐忍下来,继续等待最佳时机,不如来个姜维避祸,如何?”刘聪转头直接询问刘渊。 石寒将头摇得像拨浪鼓:“刘郎君此言差矣,如果等司马伦真清理完了淮南王和齐王之后,到时大局已定,我们还能有机会?” “只怕不能!”刘渊抬头看了石寒一眼,认真地点头。 石寒继续直击刘渊痛点:“那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有下一轮朝局乱象了,而时间不等人,我们又能有多少青春岁月可以再继续等待下去呢?” “石郎君言之有理!”刘渊年近五旬,最是深有体会岁月蹉跎,不禁一声感叹。 “时势造英雄,英雄生于乱世,不然还能有机会吗?”石寒继续添柴烧火。 刘渊和石寒一唱一和,大有英雄所见略同,相见恨晚之意:“所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所以,我们要主动参入,进行推波助澜,这正是我们的机会,我们就是要趁它乱,越乱越好,”石寒冷冷说道。 “我愿与石公子你休戚与共,共同进退,放手一搏,不说搏它个荣华富贵,至少起码也要搏它个拨云见日。” 石寒向刘渊竖起大拇指:“好,刘东家真乃知音也!” 刘渊沉吟良久,向石寒深深一躬,说道:“愿石郎君携带则个,引荐我往见淮南王殿下!” “好,刘东家,我们这便去往淮南王府,钱马就交由你们商厦代为与哈拉玛交接,或者暂为寄管,等我们重新返回,再完成这桩交易。” 石寒说罢,不由分说,拉着刘渊就出门去了。 身后跟随着上百的齐王府护卫,和刘曜、王弥率领的数十刘渊护卫。 一路往淮南王府行来,沿途遭遇到几队小股的巡夜禁卫和河南尹、洛阳令巡捕。 但是乍见他们这阵仗,料知非是一般人物夜间出行,明知自己招惹不起,竟不敢来阻拦盘查。 历代都有城市宵禁令,朝廷为了一刀切,严刑峻法维持治安,便于统治,不过效果却大可怀疑。 一般在平素,各城都有上百名更夫在街上巡夜,按规定的间隔打更。 而且街道都有栏栅隔绝,尽管如此,居民宅院和商铺被夜贼抢劫一空的事还是常有发生。 难免有的官吏和缙绅子弟假扮匪人,或者直接就与匪徒勾结,监守自盗。 因为这无本买卖,实在利润空间太大,来钱太快了。 比喻像石崇在荆州当刺史,就是干无本买卖这行的老手。 命手下官兵假冒贼匪洗劫各路富商,包括国外来的胡商。 再加上对地方百姓的过度搜刮,所以富可敌国。 而石寒他们这样也是官匪不分家了,就昨晚上的洗劫,足够普通人一夜翻身,大发横财,大可过活好几辈子都花销不完了。 而他们这样的来头,能是下面普通的巡城虾兵蟹将能理会得了的吗? 那刘渊都没想到石寒出行排场这么大,却又好使,畅行无阻就抵达了淮南王府。 果然还是要排面大,能唬住人。 刘渊初次来到淮南王府,见这座府邸外表气派非凡。 粗略估算王府长宽都在一千五百步至两千步左右,堂库等式聚在其内。 差不多宫殿室屋上千余间,引河入府,凿为人工湖,设水榭亭台。 外有牌楼箭阁垛堞,日夜防卫森严。 就是和隐商观各大富户权贵宅邸所处相比,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这么大的王府,连同女眷不过千余人,实际上人数并不多。 根据西晋朝廷的规定,淮南王府是按照大晋一等诸侯国的标准建立的,原本应该存在五千藩军,事实上并没有。 晋朝有一支规模十几万的中央禁军,被称为中军。 另外出镇地方各州的军队则被称为外军,就恰像我们现在国家的各大军区一样,用于守护国家领土的责任,由皇帝和朝廷任命并派驻司马家宗室王爷为都督(总司令)。 想要获得更大的权利,藩王这个身份没有多大作用。 而取决于是不是出镇地方都督,有没有获得指挥晋朝边军的权利。 想要出镇地方,就必须留在洛阳,因为只有留在朝廷中枢,才能对朝廷的政策作出第一时间应对。 或者首先被启用,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 为了留在洛阳享受繁华,或者获得朝廷中央更好的权利和任命,藩王往往舍弃在藩国建立军队的权利,一心留在洛阳悠斋游斋,或者寻找升迁的机会。 晋武帝司马炎的分封制设置封国藩军,只存在理论上,他规定藩王因职未归封国者,大国置守土一百人,次国八十人,下国六十人。 想要留在洛阳享受繁华,或者寻找执掌权利中枢的机会就不能要藩军。 想要藩军就去藩国就藩,别留在洛阳。 大多数藩王都是选择留在洛阳。 像是淮南王司马允这种藩王就比较尴尬了,一般在封国内只有百十个守土。 他如果把藩兵补满就变得非常显眼了,也违反规定,所以他手底下700人都是幕僚侠客死士,并不算什么府兵、藩兵。 石寒身穿月白锦袍,腰系名贵玉佩,一副富贵公子哥的高姿态,大踏步走进淮南王府。 身后还跟着一个四十多岁,五十岁不到的气宇轩昂,一看就非一般泛泛之人的伴当。 而大出石寒预料的是,淮南王司马允今晚竟召集了所有手下汇聚在王府大院内,烛火通明。 不知他是为了自己府中防御,还是今晚另有锁定什么攻击目标,正在作集结准备。 司马允一眼便认出是石寒到来,不禁暗自吃了一惊,却佯装漠不留心,只遥遥向他欠了欠身。 因笑道:“石牧官,你来了?齐王府那边今晚情况如何?” “禀报淮南王殿下,一切正常,并无意外!”石寒端正恭敬地拱手说道。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七十五章 欲夜袭驿馆 “齐王那家伙他还说,要与我联合一起对抗司马伦那老小子,就只见他光说不练,袖手旁观,更不直接出手相助我,究竟怎么回事?” 石寒连忙见礼毕,嬉笑着道:“大王,齐王殿下并没有袖手旁观的意思,他一直派我在时刻联络和协助大王您呢。” “你……唉!”司马允忍不住叹气埋怨,吐槽起来:“这不明摆了要看着我覆没,最终他还想有好果子吃?” “毕竟我们齐王殿下势弱,为顾全大局,要提防应对司马伦那老小子骤然猛烈反扑,谨慎小心一点总没大错!”石寒呵呵笑道。 石寒看上去才十四、五岁的俊美稚嫩少年,内里实则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灵魂。 他原本是个享受007福报的未来现代社会中年社畜,魂穿而来,借尸还魂在石崇府里这个叫石寒的书僮少年身上。 与外表年龄完全不符的是心机的成熟,行事沉稳果决而阴狠,表面却还故示给人十分豪爽。 “虽然你也有股子疯劲儿,但到底齐王只想拿你来敷衍塞塘,根本不想认真出工出力,只把我当傻瓜来拨弄和打发!”司马允瞥了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刘渊,继续一吐为快道。 “大王对我们齐王殿下误会是有多深啊!” 司马允却没再与石寒瞎扯,而是转脸对刘渊说道:“这位是……他来我淮南王府做什么?本来,就该你们齐王亲自来,与我们一起联合出兵,既示诚意又能表决心,如今又指派这种没分量的人来我这里撞木钟?整个一忽悠大王!” 石寒忙一躬身回道:“谨回大王问话,这位是刚刚不久前被朝廷罢免的南匈奴五部大都督刘渊刘大人,正闲居在洛阳。刘部督愿意来归附大王,并为谋求自身出路,是故央烦我带他来引荐给大王你。” “原来你就是南匈奴五部大都督刘渊?”司马允盯着刘渊一阵上下打量。 刘渊生得身材高大,堂堂仪表,气宇轩昂,一看就给人决非一般人的感观,因此令司马允见了也不禁立即肃然起敬。 “正是,小人见过淮南王殿下!”刘渊唱了个肥诺行礼。 “也是,朝廷罢了你,你什么都做不了,上天是不会突然无故降福,让你重新被起复的。”司马允微微点头,满面欣慰道。 “小人虽糊涂,也还知道大树底下好乘凉,小人想谋个出头之日,是故忙着过来攀附上大王,但更希望将来能晋身成为日后之从龙功臣。” “你投靠我,起码……嗯,也像我一样,我们同病相怜,一起作一番殊死挣扎,说不定还真能起死回生,搏出一片大好天地来。” 刘渊连连称善:“是,主子得意,奴才自然跟着才好过,难道还会担忧将来没前途吗?” “好,如果你诚心投靠我,便将人马立即拉过来,我们今晚一起出兵。” “出兵?”刘渊一脸疑惑。 司马允内心有几丝期待和火热地问道:“不知在京城你手底下隐藏潜伏着的,能发动多少人马?” 石寒见刘渊迟疑,知道他也是怕万一有个不好,自己被人卖了当炮灰。 目下在京城造反可不是小事情啊,而是时刻担系着身家性命,不能不小心谨慎。 因此他抢话问道:“王爷,我们今晚是准备兵发哪里?” “前往袭击驿馆,”司马允目露凶光,攥紧双拳,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驿馆?为何?” “镇守关中长安的河间王司马颙暗中与司马伦勾勾搭搭,一看就不怀好意,派了手下张方率领五百亲兵前来支持司马伦,他们今天日间才刚刚抵达,被安排住进了京城驿馆。” “竟有此事?” 站在司马允身旁的秦王司马郁立即森冷地补充道:“此风绝不可长,必须要立即阻止破坏他们的结盟,起到杀一儆百。” “他娘的,这个河间王就是个墙头草,两面派,谁强就跟谁走,反复不定,现在又来掺和什么?” 石寒闻言内心一惊,也是暗中骂娘:“这会直接打破司马允和司马冏同盟,与司马伦双方制衡的天平。” 他倒是知道利害关系,当即响应道:“大王英明,我们还真是得提前剪除这样的隐患,今晚这一仗非打不可!” “嗯,”司马允冲石寒重重点了点头,对于这个和自己意见不谋而合的人,自然内心要高看一眼,高度赞许。 又转首如实问向刘渊:“刘部督,今晚就看你投靠我的诚意了,你可回去立即发兵来响应我,这算是你从今而后让我完全接纳亲信你的投名状,真正考验你的时刻到了。” “啊!”事发突然,刘渊一时还没缓过劲来。 “今晚我们要一祸揣了驿馆,一举抹除河间王这厮的这点别有用心念想,果断掐灭他依附司马伦强权,趋炎附势的企图心,令其嘎然而止。” “这……”刘渊依旧感觉惊心动魄。 这相当一上来就叫你帮着杀人,任谁面对这形势,心情都好不到哪里去。 司马允还算有自知之明,对形势把握极准:“否则让他们双方一旦真正勾搭上了,狼狈为奸,将是我们的灭顶之灾,要陷我们于万劫不复。” 刘渊终于还是抿嘴一笑,信誓旦旦坚定说道:“小人定当全力以赴支持大王,没有大王您的照拂和提携,就折尽了小的草料,也终究还是牛马一条,选择大于努力,跟对英明的雄主太重要了。” 司马允被刘渊一个不经意的马屁爆击,头脑一阵阵幸福的眩晕,感觉大为受用。 他也知道这刘渊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此人掌管着南匈奴五部不说,还在洛阳经营偌大的商业帝国,暗中培养的私人武装一定相当庞大且可观! 在现下这种处境中,又能得到一个这样的强助无异于雪中送炭啊,司马允如何不会衡量利弊得失。 因此司马允眼中波光一闪:有了刘渊的坚定确切答覆,愿意发兵相助,他心里自然也更加镇定了不少。 “大王,”刘渊仿佛看透了司马允的心思,谦恭地哈了哈腰又道:“小的极明白,法不传六耳!别说对抗天家,就是对付寻常人家,没来由怎么敢参和进来胡搅蛮缠,随便与人结下梁子?” 司马允双目一凝,夸道:“你是个明白人,好,很好!” “我还没有活得不耐烦,就胆敢头脑一热举旗造反,实属我也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与大王您一样的处境窘迫,我们的目的可算是一致的!” 司马允再次赞道:“刘都督,很高兴你这么明事理,为了共同的利益而结成盟友,我们这层关系坚定牢靠,我是完全能够放心的。” 刘渊此刻是一拍即合:“所以我愿意将自己彻底绑定在大王您这辆战车上,随您荣辱生死与共。” 刘渊实际上也是个极有魄力的人物,他内心清楚得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与司马允简直是相见恨晚。 而司马允沉稳、果敢、坚毅,在司马家宗室中算是最出类拔萃的英雄王爷。 在正史中由于司马允是谋求诛杀司马伦失败而死,而司马伦后来又逼迫晋惠帝退位,自己篡夺皇位。 所以司马允被认为是维护晋惠帝的忠臣,西晋朝廷对其评价很高。 司马允明明被卷入了西晋八王之乱的漩涡中心,反而没有被列入八王之乱的八王之中,倒成为了一副忠义的光辉形象被载入史册。 司马允不时翻眼觑看刘渊神气,平和地道:“你先回去召集人手,然后集结起来直奔驿馆,与我一起合击张方部五百人。” 这些话既带着欣慰味儿,又似乎在试探;既像是在考验,又仿佛是在劝说。 刘渊越听,越觉得此人可畏,陡地一个冲动的念头骤然涌上来:真恨不能就地跪伏叩拜认主,从此一路追随他,任由他指哪打哪!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七十六章 “兄弟”相认 但他突然间又觉得自己动了这样的念头真的很可怕,好消极! 自己的命运怎可以轻易交付到别人手里? 这不过是一场双方临时互相利用,达成的暂时合作关系,都只为各自的算计。 正心念电转间,便就要一头答应下来司马允,先行告辞离去之际。 外头陈安、罗宵等人随石方,还有一名司马允手下死士首领模样的人风风火火闯进来。 却没留意现场穿着一般富家翁服色的刘渊,因见石寒也在,陈安、石方立即习惯性地向石寒抱拳施礼,笑着问候了一句:“公子,你来了?” 而那个司马允的手下亲信则早一脸兴奋地说道:“大王呀!刚刚我们派遣去驿馆秘密刺探的三人回来覆命了,据他们所报,张方一行或许是因为长途跋涉过来的缘故,都累瘫了,现在竟然都早已经全部倒头睡下了!” 司马允得到消息很淡定:“很好,他们不设防,我们正好可以出其不意偷袭!” “司马颙那个土鳖孙隔得老远的,不在安心呆在长安,还要这么不安分地来参合京师朝廷这边的屁事,真是不嫌乱,也不怕马屁拍在马腿上……” 林朝正说得兴头上,站在一旁的秦王司马郁不耐烦地爆粗口怒骂道:“林朝,你婆婆妈妈,哪来这么多废话?你只管闭上你的臭嘴!” “好了,别吵!” 司马允赶紧喝斥一句,随后大手一挥,极具号召力:“我们立即准备出发进攻驿馆张方一伙,张方这畜生绝对不能留了为害!” 司马允还算是很有威望的,宫中负责警卫的将士们都敬重他。 “张方嘛……”石寒心里还在念叨。 就听司马允又转头再次吩咐刘渊道:“刘部督,你赶紧回去集结手下武装力量,立即率部出击,来为我助战吧。” “是,大王,渊定不负所命!” “这一役正是我们愉快亲密合作的开端,希望你开个好头,不要令我失望。”一番反复叮嘱,司马允对刘渊也是寄予了殷殷期盼。 刘渊顿首施礼,最后抬头瞥了一眼石寒,微微颔首示意,便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司马允又望向愣在原地的石寒,一阵吐槽:“石牧官,还有你们齐王呢?是否好歹要派出一队人马来为本王助阵?” “大王,我们已经从齐王府率领来了一队百多人,专门为大王你助阵。”石寒老实答话,随机应承下来。 “你们派了百多人过来?不早说,这不就对了嘛。” “您也知道我们齐王府没有您这么强势,更没有您这么雄厚的实力,实在是派不出来太多精锐的人手。” “意思到了就行,否则都是本王一个人在唱独角戏,说得好听是我们两家合作,你家齐王却在置身事外,独自明哲保身,这好没有道理啊?” “我们齐王府不敢太空虚,怕遭行刺暗杀,或者被偷袭,还请大王多多体谅。” “大家既然风雨同舟,就重在参与,只要能共患难就行!” “多谢大王大度!” 司马允再次大手一挥,欣然爽朗道:“我原以为你们齐王府一直来诓我,事实上却自己一心要开脱。” “大王不要误会,我们两家唇齿相依,生死与共,我们如何不懂?”石寒点点头。 司马允连连点头,最后果断道:“嗯,那你赶快去集结你们的人马,我们两家合并一处,这便前去偷袭驿馆!” “是!”石寒中气十足地答了一声。 然后,当即带了陈安、石方和罗宵等众人离去。 一离开集合的大殿,石寒便问道:“虎侯、方大总管,你们今天日间救下来的那两少年呢?人在哪?” “我们正好把他们都安排在淮南王府下人们居住的东南偏殿养伤,他们都受了不轻的伤势,估计没得十天半个月不可能痊愈。”石方立即答道。 “那伤势不轻啊,马上带我先去见见他们,”石寒闻言大喜,当即一拍大腿道。 “是,公子请随我们来,”石方几人带路,临时拐道,领了石寒往供那二少年休息养伤处的王府偏殿行来。 “我观这两人极有胆色,又双双力战数百精锐禁卫许久还能保全性命而退,可见武艺也很是了得,这正是目下我们急需要吸纳,以壮大我们实力的人才。” 石寒随众人进房里,见房内陈设十分简陋。 房子也不大,两张木榻并列,几乎已经占据满了全部空间,再别无它物。 两个少年全身缠满了白布绷带,仰躺在木榻上休养。 看这情形便知,他们的创伤早已经受到了淮南王府大夫及时的救治。 见石方和陈安等人走进来,躺在低矮木榻上的二位少年,忙要起身来,却被陈安上前马上按回了下去。 “你们伤得不轻,好生将养,不要乱动又崩坏了伤口,”陈安好心劝止道。 只见年纪稍长的少年仍点头算是行礼了,感激地说道:“各位恩公,今日若非你们出手相救,只怕我们这对难兄难弟难逃毒手。蒙你们大恩,我这里先行施礼了!” 又转头对并排的另一张榻上躺着少年说道:“兄弟,还不谢过各位恩公!” 那更显年轻稚嫩的少年立即要强撑起上身施礼,慌得石寒赶紧上前,用双手虚扶住。 此时,他隔得近,定睛一看,看清楚这两个少年的容貌,长得非常白晰清秀,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生活伏渥的孩子。 小的那个年纪不过十六、七岁,比自己看上去年龄稍长。 而年纪稍长的另一个,细长脸,宽额高鼻,浓眉大眼。 面颊和下巴上已经长出了茂密的毛茸茸胡须,相貌堂堂,豪气硬朗,大概十八、九岁年纪,还不到二十啷当岁。 石寒看这两个少年总感觉有些眼熟,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有些记不起来。 忽然恍然若悟地失声惊呼:“啊!你们与石崇长得有些依稀相似的轮廓,可是那被权臣孙秀诛灭三族的石崇家兄弟子侄?” 石崇这个家族出身自西晋开国功臣,被封乐陵郡公的石苞。 石苞儒雅豁达,明智有器量,仪容很美,不计小节,时人说:“石仲容,姣无双。” 父亲、祖父石苞长得这么帅气逼人,自然他的儿辈,孙辈们也都遗传了其优秀基因,不会差到哪里去。 而且带有特定的相貌特征,极易辨认。 听到石崇这个名字,两个少年也俱是一惊,待细看时,却又并不认识石寒是何许人。 那年纪稍大的只得老实答道:“这位公子,你莫非与我们叔父生前熟识,所以能依稀辨识出来我们模样?” “可恨我们石姓一大家族都被奸臣孙秀所害,夷灭三族,只有我们两兄弟侥幸逃脱出来!”那年纪稍小的说完两颗泪珠顺着脸颊滚落而下。 石寒见他激愤地哭起来,有点手足无措,慌忙说道:“我实际身份是石崇的私生子,幸得没有被孙秀来得及揪出来,而终究躲过一劫!” 见石寒的话引起了一旁陈安的诧异,那石超忙笑道:“那你也是我们石家的根,我们石家最后延续香火的种子。” “不过我虽是石府私生子,当然,也并算不得石家正式的公子。” “不瞒兄弟你说,我们是叔父的亲侄儿,二哥石乔的两个儿子,我是大哥石超。”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七十七章 游说兄弟二人 石超一指对面榻上的亲兄弟,向石寒介绍道:“他是我二弟石熙,这样算下来的话,我们都是石家兄弟,也都比你年长,算是你的兄长。” 那石熙也接话说道:“当时,我们父亲随着叔父一同被孙秀所杀,侥幸我们逃了出来,原本是要前往邺城投奔成都王司马颖。” “后来我们看到城中发生了暴乱,出于义愤填膺,又折返了回来,想凭一己之力暗中伺机铲除孙秀,为我们石家死去的亲人们报仇,”石超又补充起来。 “两位兄长真是忠勇可嘉!” “实在是我们自己想法太天真,高估了自身的能力,差点一失足终成千古恨,又将我们自己的性命反而都搭了进去。” 司马伦的名声虽然很臭,但并不代表石崇的名声就不臭。 石崇、潘岳在世时,对着贾谧,以及贾后之母乘坐的马车扬起的灰尘摇拜; 石崇与国舅王恺斗富,杀美人劝酒都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大晋之首富,名满天下的石崇,老早就惹红了孙秀的眼。 一朝小人得志,孙秀原形毕露,吃相难看,将石崇首先给摆到了毡板上。 司马伦自然同一个鼻孔出气,毕竟财帛动人心,早就默许了孙秀的行为。 石崇本身财富来路不正,且又为富不仁,炫富又太张扬了,不啻于自取其祸? 身有巨财还家族不旺,不杀他杀谁呢? 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石崇整个家族几乎差不多就此被孙秀随手翻掌之间覆灭了。 说实在的,这些对于石寒来说,还真不算是坏事,至少他已经借机乘势而起。 如果没有这次动乱的契机,那么他还只是石府原来一个毫无地位可言,更没有出头之日的卑微如蝼蚁的书僮小厮。 是他说服并联合石府大总管石方,一把火焚烧掉了石崇的整个金谷园,从而暗中转移府中全体人员和财富,秘密避祸,最终躲过了全部要遭受孙秀查抄灭绝之祸。 按原来历史事件看,这石超和石熙两兄弟,与那刘渊父子们一样,都是凭借去投奔镇守邺城的冀州都督成都王司马颖,重振旗鼓发展起来的。 石超后来成为了司马颖手下的一员得力战将,也算是对晋末有一定影响力的人物。 石寒内心也暗叹侥幸,自己冒充石崇私生子的这个身份,竟然当面欺瞒过了石超、石熙两兄弟。 算是无心插柳,得到了这两兄弟的认可,今后将更具有说服力,再不会有人起疑自己的这个假冒身份了。 “二位兄长在上,小弟属实惭愧,”石寒赶紧向石超和石熙抱拳施礼,感情真挚道。 “为了寻求庇护,保全性命,对抗孙秀这个奸邪小人,现下我正是投靠在了齐王殿下麾下……” 石寒正说着,瞥见石超在向兄弟石熙使眼色,就听石超接了话头道:“我们兄弟尝听闻,赵王司马伦这老小子坐成势大,非常忌惮和提防淮南王司马允和齐王司马冏威胁到他的地位,双方矛盾正在不可避免地迅速激化和升级。” “莫非昨晚城中之乱,都是你们蓄谋而为?”石熙也问道。 石寒深深点头:“然也,现在最招忌的是淮南王司马允,齐王还在其次,所以二王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为求自保,是故互相达成了一致联合对抗赵王的口头协议,昨晚的行动主要还是淮南王一手操办的。” 石超皱眉一想,忽然失声惊叫道:“兄弟,你现在背靠了一棵大树,不如替走投无路的我们两位兄长也引荐一番,让我们也托庇于齐王麾下,但求保全性命苟延于世,如何?” “二位兄长,大可不必了。” 石寒想都没想,微微笑着邀请道:“如今兄弟我即将受齐王向朝廷举荐,外放京城,出任地方上六品县令长官,这样一来我同样也需要开府建牙,纠集一帮得力手下,二位哥哥不如直接来帮我,可好?” “六品县令?”石超和石熙不禁面面相觑,不住地摇头不止,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屑和轻蔑,以及还有深深的失望神色。 六品职衔对于自小出生在王公豪门世家的两位公子哥来说,确实是小如芝麻绿豆,能顶个屁事。 在这样的不入流芝麻小官手底下求出路不是纯属无稽之谈?难怪他们要产生如此负面的情绪。 石寒深知他们的心态,忙给他们画饼道:“现在看着这官职是有点太小,难有出头,不怪两位哥哥失望透顶。” “但这是相对于太平盛世而言,要一步步熬资历,慢慢升迁,然而眼下大晋朝廷将乱,乱世正有我们的一席之地和机会。” 石超和石熙也是面面相觑,只觉石寒太过于心高气傲,一时竟然无话可说。 “须知乱世依附他人,将自己的命运交予人手,都不靠谱,唯有咱自己蓄力争霸天下,我们只要有牢靠的地方基础,就可以快步扩张地盘,迅速崛起,不知两位哥哥以为呢?” 石寒最后再次说服拉拢道:“还希望二位兄长全力助我,为我们石家打天下。” 石超虽觉石寒太过于不切实际,但不忍拂他之意,闻言沉吟了半晌,长叹一声,捧场地问道:“你看好了天下哪块地盘,将离京出任何处?” “我想先往河北去厉兵秣马,积蓄一段时间,然后再打通齐王关节,调往荆州去,或充当一个五品郡守,或充当一个四品南中将军,”石寒心中早有定计,侃侃而谈。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去荆州扎根呢?”石超不解地问道。 “先到河北吸收一些人才,以及战马,组建骑兵,这些都很有必要,”石寒认真地侃侃而谈。 石超微微摇头,表示怀疑:“从荆州开创争夺天下的霸业吗?” “从荆州起家,开始争夺吞并荆州全境自立,将荆州作为我们的大后方,有了大后方,我们才能征战四方,逐鹿中原。” 石寒笃定道:“否则没有稳定牢靠的大后方,逐鹿天下是立不起来的,很快就会被涌汹的动乱狂潮所冲垮、淹没。” 石超难以置信:“历朝历代以来,好像之前从没有先例,比喻三国,荆州之地反复被争夺,战况最为激烈,只怕……” “北方太乱,尤其北方鲜卑部族的强势,将成为大患,我们无法扎根啊,没有大后方没法支撑天下逐鹿,以之前的历朝朝代更迭来看,大抵都是如此,大可去总结规律。” 石寒熟知晋末动乱的历史,北方属实太乱了,各大胡族都要转灯笼一般不断地冲击洗刷,你方唱罢我登场,五胡十六国轮流转,更迭之频繁叫人眼花缭乱。 北方失去了牢固的大后方基础,只会被纷涌的战乱一次次淹没和清零,根本无法立足起来,站稳脚跟。 没有大后方基础,没有足够的钱粮和人口支撑持续的天下争霸之战,也是不能长久,并最终完成统一大业的。 所以五胡十六国都是昙花一现,过眼烟尘,这是历史大趋势浪潮和规律。 石超道:“兄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雄心壮志,野心勃勃,整天都在想着乘乱而起,争夺天下这件大业,而且都已经做好了长远的打算和规划。” 石寒摇头认真道:“乱世根本就没有苟且偷安一说,唯有不断地武装自己,强势崛起,抵挡住所有残酷战争暴乱和杀戮的洗礼,最终才能顽强地生存下来。” 一语惊醒了梦中人,石超、石熙兄弟顿时对石寒肃然起敬:“可笑我们两位哥哥真是痴长了这许多年岁,惭愧!”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石寒语重心长道。“到那时,水到渠成,天下霸业也自然开创完成。” “真是不雄起毋宁死啊!”没想到一旁的陈安突然发出了一声惆怅的感慨。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七十八章 夜袭驿馆 石超沉吟着又问道:“兄弟,你现在手中还拥有叔父的整个家底几成?我们好像记得叔父还有一位顺位继承人的亲生儿子,我们的小弟兄……” 他还是心存疑虑,石寒画的大饼毕竟太过于虚无缥缈了。 “金谷园被孙秀暗中纵火焚烧了个彻底,大公子也被害了,不过我得到了白马寺庄园,”石寒叹息着摇了摇头。 石熙一声长叹道:“唉,可惜了富可敌国的金谷园,叔父毕生心血毁于一旦!” “无妨,我们还会东山再起的,现在我们陆续招收到了一帮手下,正于白马庄园蓄养培训起来近千死士。”石寒又接话道。 石超道:“有心了,培养死士于乱世保命。” “此其一,还有其二,虽然我现在只不过是不入流的齐王府属官,但我相信凭我的能力,定当会迅速强势崛起,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诸侯新星。” 石超微微一哂:“兄弟,你好有雄心壮志,只是有点不切实际!” “确实以我目下的情况来看,我也不能向两位兄长真正承诺和保证什么,不过总而言之,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石家的重新崛起,这个理由总足够充分了吧?” “精神可嘉,让我们兄弟好生感佩!”石熙点点头道。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我们自家兄弟当拧成一股绳,难道还不如外人?请两位兄长慎思之!” 石寒正在这里说服石超、石熙依附支持自己。 此时门外突然又响起了秦王司马郁那少年低沉的声音:“石郎君,我们淮南王府的死士已经集结完毕,整装待发了,你也该率领你手下的人马迅速跟随一起行动了啊。” “劳驾秦王殿下前来召唤,我们马上就来了,”石寒应答一声。 又回头最后叮嘱石超、石熙兄弟道:“两位兄长好好休养,对我的提议善思之吧。我们该走了,今晚又要出去行动。” 石寒一边站起身,走到屋门外抬头望了望天空中的夜色。 秋高气爽的季节,夜空中星河灿烂,明月高悬,偶尔吹来一阵夜风,已微感凉意。 一边又再次回头说道:“两位兄长,你们暂且受些委曲,先安心好生休养,我回头就来接走你们。” 说完,率先走出屋门外,蹚开后院满院杂草,向淮南王府前面大院大步走去。 石寒带领陈安、石方、罗宵等,集结了齐王府带过来的一百多府兵,合自己的十多个护卫。 都改换上了淮南王府众死士统一的黑色夜行衣,并全部蒙上了黑色的面巾。 又配备了弓弩火矢,刀剑武器…… 然后在秦王司马郁,淮南王将领孟平和死士首领林朝的一声令下后,乘着夜色,一窝蜂拥地摸出了淮南王府大门,悄无声息地奔袭向了洛阳城中驿馆。 沿途遭遇了几支小股的城中巡逻队,秦王司马郁率领众人二话不说,先下手为强,见了就杀,这些撞到的巡逻兵都来不及应对,就被果断杀得干干净净。 很快就摸进了驿馆所在的城南官衙公署区,这里靠近皇宫,平素也是极为繁华的一个城中商铺区。 平时正常情况下,市廛栉比,店铺鳞次。 白天百艺杂耍俱全,地摊上摆着墨砚、白瓷、先朝的金箸玉碗、镂金八宝屏和阗碧玉瓶。 还有海外舶来品紫檀玻璃水晶灯、红珊瑚树、铜佛白玉观音、各种名贵宝石、名人字画……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而现在大晚上早已执行宵禁,还有全城戒严令,所有店铺都是店门紧闭,完全不复平时所见的繁华热闹,只余一片寂寥,连个人影都不见。 对司马郁和石寒这数百人来说,提供了最佳的掩护,更便利于执行夜晚见不得人的暗杀行动。 黑暗中,司马郁将手一招,数百人默然无声的迅速行动,轰然一散而开,四面团团包围住了黑暗寂静中的驿馆。 石寒带来的一百多人则非常配合地迅速分成了两批,他和陈安率领一批守候堵住了驿馆正门,而石方和罗宵率领一批飞快地奔赴向了驿馆后门,去堵截后路。 一切准备就绪,便闻“呜”的一声嘹亮口哨声。 淮南王府数百死士人人点起了火箭,或搭弓或张弩。 嘣——噗—— 嘣——噗—— 嘣——噗—— …… 弓弦声在寂静无声的夜幕中响彻不停,从四面八方射向了驿馆房顶、屋檐、廊下、墙壁……以及从窗户中火矢呼啸着直接穿透进去。 瞬间整个驿馆火起,熊熊烧着起来,转眼彻底化成为了一团火海。 又在须臾之间,驿馆中惨叫声四起,哀嚎震天动地,其中入住的人们犹如热锅中的蚂蚁,彻底乱成了一团。 呯! 有人一身大火的撞破窗棂,仓惶从驿馆之中扑身而出。 但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身,早已被无数箭矢袭来,转眼扎成了刺猬。 “狗娘养的,趁老子率人才到,疲惫困乏不堪,又毫无防备,竟然乘夜来袭暗算,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吗?”驿馆中骤然响起一个高亢粗鲁的咒骂声。 紧接着便是嘭地一声,驿馆大门从里向外彻底被撞击开来。 只见一群衣衫不整,只胡乱穿着内衣,来不及着甲的人们,从门里争先恐后,乱纷纷推搡拥挤,慌不择路奔逃涌出。 甚至有的人更是极为狼狈,身中火箭,身上着火都来不及扑打,一心只想着脱困逃去。 门外早埋伏了石寒、陈安众人率领的上百蒙面人,看到敌人想要破门而出,哪里肯放任他们自去,弩箭狂风骤雨一般齐发而至。 顿时惨嚎声一片,无数人一身烟火扑倒在了驿馆大门口。 “还想走?门都没有,都把小命交待在这里吧!”陈安扬眉大喝道。 那在指挥战局的秦王司马郁只是笑笑,翻身上马,说声“走”,纵马指挥所有死士只管狂疯放箭射杀眼前之敌。 突然门里两名高大强壮的敌兵架起一个三十余岁模样的凶恶燕额环眼虎须汉子猛地窜了出来,只顾着往外奔跑,似乎想要拼尽全力一鼓作气逃脱出去。 “敌人主将张方?”司马郁和那淮南王府死士首领林朝齐声惊呼。 陈安冷笑一声,便“噌”地拔出腰间七尺长刀来,上前一跃,瞬息纵到敌人身后,用一只手将一个架着“张方”的亲兵肩头只一扳,顺势一脚又踢倒了另一个亲兵。 只听一声“妈呀”,两个人眨眼功夫都被撂倒在地。 身后的林朝也甩开身来,笑嘻嘻地飞足一踢,正踏中原本两人中间的那个“张方”后背,踢得他扑倒跌了个嘴啃泥。 其余放弩矢的死士众军都早就纷纷后退远趋,陈安正要上前去捉拿那“张方”。 嘚嘚! 嘚嘚! 嘚嘚! …… 正在此时,驿馆大门内又骤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奔腾声。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七十九章 活捉张方 紧接着便嗖的一声,众人暗中视物本就看不清晰,只觉得眼前一花,唯见一个人影挥鞭驰纵着一匹高头大马迅猛地从门中狂冲了出来。 唏律律—— 那马闪电一样驰骋出门来,正遇到前面的林朝挡路,骤然一声长嘶,人立而起,显得神俊非凡,威风凛凛。 等林朝惊得急急闪身避退开去,众人才定睛看得清楚那马上骑士,原来是位满脸有些阴狠凶恶的短髯大汉。 “你奶奶的,敢情前面出来的张方是个冒牌货,专门用来迷惑我们的,骑马随后冲出来的这个才是货真价实啊?” 众人总算看懂了,反应过来,司马郁当先一阵感慨:“果然不简单,还是有点机心嘛。” 张方眼见马前众人挡路,勃然大怒,扬起鞭子“啪”地朝随后抢着第一个急迎上来的陈安兜头兜脑抽来。 陈安扭头一个急闪,用空着的右手顺势急拽住鞭梢一扯,张方显然没有防备到,竟在马上一个倒栽葱跌了下来! “原来是个没用的卵蛋,武艺也稀松平常得很!”陈安张口一阵嘲讽的讥笑。 门前因为司马郁、林朝和陈安都在亲自上前堵截张方,周围众死士不敢继续发射弩箭。 这一耽搁的工夫,反倒让张方的许多亲兵一鼓作气地紧接从门内冲了出来,一时慌急着忙地抢上去扶张方,一边又有人举刀向陈安逼来。 偷偷躲在一旁只能看热闹的石寒一看那张方的宝马坐骑,失了主人的操控,乱哄哄地原地兜圈,东奔西窜。 他窥便赶紧奔上前去牵了马缰绳,一个翻身上马,竭力控制着暴躁起来的马匹。 突然又听到有亲兵紧急向张方大声叫道:“张将军,还不快走!” 因那镇守长安的河间王司马颙暗中与赵王司马伦勾勾搭搭,时有互通往来,为了更能讨好司马伦,遂命张方率众前来支持司马伦。 可悲的是张方今晚初来乍到洛阳,还没有彻底弄清楚整个洛阳城中的局势,就被人暗算偷袭,手下五百人早已经几乎折损大半。 他也早成了惊弓之鸟,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这番生死窘迫的境遇下,他早失了斗志,一心只想如何能够成功逃离而去。 原不想动手的,但此时眼见已没有转圜余地,只见张方从地上倒头不起的亲兵身上顺带扯起一把环首刀,一个鲤鱼打挺,暴起大喝一声:“吃老子一刀!” 刀被他抡在手里,舞得呼呼风响。 陈安先时一个照面间已经试探出张方力气和身手,知道对方远不如自己,所以夷然不惧,直接劈刀冲了上去。 两人顿时接战在一起,双方兵器噼里啪啦一阵对拼打铁般,在夜间肉眼可见的两刀相撞时激起一溜的火星飞溅。 而四周的众死士,随林朝和司马郁一起围涌了上来,顿时打倒了紧随张方上来的四、五个亲兵,躺在地上直哼哼。 司马郁原以为张方是个软蛋,见到战阵胆怯得很,此时看他与陈安对拼,出手竟如此狠决,也不禁暗自敬佩。 张方见状不妙,一边抽刀护身,一边大叫:“他娘的,老子的兵呢,都死哪去了?随老子冲出一条血路,能不能保全性命全看你们的勇气了,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杀啊!” 随着张方在黑暗中的大叫,早又有几个小兵从大火冲天的驿馆门后冲了出来,他们早已经被烟火熏得焦头烂额。 当下生死存亡关头,早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他们都紧紧随护张方身后,妄图作最后亡命一搏,困兽犹斗。 司马郁骑在战马上,掌控全局,指挥着众多死士,回头高呼道:“大家不可恋战,一齐上啊,拼力杀了这狗日的张方,然后好赶快撤离。驿馆失火,朝廷的禁军很快要到来了,到时我们反而将要陷入被动,速战速决!” 数百死士听了这话,知道司马郁说得在理,忙一齐抽刀而上,在驿馆大门前团团围住张方,人人争勇当先。 陈安一柄七尺长刀舞得银光闪烁,冲锋在最前,与张方硬刚,两人正在战团之中激战。 随后,一旁抢了张方战马的石寒,终于双手一抖马缰,总算将坐下马匹给驯服了下来。 催马缓缓向前走了几步,站在驿馆旁一家紧闭店门的铺面房檐下远远地观望。 突然黑暗中听得“叮当”一声,好像是兵器跌落地面的声响。 石寒正一愣,就听到陈安高声大叫:“老子终于制服活捉了这敌将张方,大功告成,大家速速清场,准备撤离!” 活捉了张方,石寒内心大喜,也忙打马赶了过来。 “虎侯,快!”石寒冲陈安高叫,”捉拿了张方,随我收拢我方人马,马上撤离。” 石寒一声令下,陈安手里提着张方,左手长刀归鞘,拿出绳索迅速将其全身捆绑结实,飞快带到石寒面前。 石寒来不及现场理会张方,不由分说立即收拢并带领上自己的人马,又踅向驿馆后门。 与石方和罗宵众人也都汇合齐了,毫不拖泥带水地就先自撤离开了驿馆。 “公子,我们现在去哪,回齐王府吗?”在撤离了驿馆附近之后,刚转进一条旁边阴暗僻静的小巷子,石方立即问道。 “不,我们顺道去为虎侯再出一口恶气,那右卫佽飞督闾和的出租大院不是不肯退给虎侯房租和押金吗?我们顺便趁乱今晚就去放一把火烧它个彻底。” “啊!”陈安一声意外地惊呼。 石寒为完全取得陈安的效忠,也是不遗余力为他撑腰:“反正那闾和也是赵王司马伦那老小子的心腹亲信,我们本也要针对他进行暗算行动,就先向他收回点利息。” “好,公子,这一向以来我为这些糟心事耿耿于怀,终日心里极不顺畅,正要解决这些屁事,出口恶气,疏通心胸,”陈安十分高兴,一拍即合。 石方却是粗声大气的凶狠道:“我们早该如此了嘛,何至于等到现在,真要把人憋坏了,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不隔夜,嘿嘿!” 乘着夜色,悄悄潜行,石寒率众很快潜伏来到了那右卫佽飞督闾和名下的出租大院。 石寒口中发出一声夜晚中的呼啸声,命手下一百多人四散开在那地面开阔的出租大院四周,如法炮制,纷纷一齐向其中发射密集的火箭纵火。 随即,石寒带领陈安和石方等人来到出租屋大门口,居然门阍里守夜值岗的还是那个嚣张不可一世的老门房。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八十章 烧了出租大院 陈安先是一怔,紧接着勃然大怒,冲进门房里,不待对方反应过来,就像老鹰捉小鸡一样将那门房随手拎了出来。 其中几个打手刚想要上来阻拦,哪知却近不了陈安的身,纷纷被他纵横捭阖随意几拳几脚打得翻身倒地不起。 陈安勿自不解气,又十分恼怒道:“当初我原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原来你尽干这些欺压良善,下三烂的‘好事’!可见你狐假虎威,仗势欺人,本就不是个东西!” “王八蛋,跪下!” 陈安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劈脸一掌狠狠掴将去,打得那门房脚下一个趔趄,左颊上五个鲜红指印顿时隆起。 “这位好汉大爷,小人不知又从何处得罪了你?人头落地不过碗大的疤,你何必如此作践我?士可杀不可辱,你不如直接一刀宰了我。” 那门房猝不及防挨了陈安一巴掌,趋身后退一步,脸色十分狰狞,身形虽佝偻,但却难得的相当硬气,一点都没有怯场怕死的意思。 原来,石寒和石方、陈安等众人,都蒙着黑色的面巾,那门房却也认不出来众人,只道是从昨晚开始在洛阳城中到处烧杀抢掠作乱的那帮势大凶恶的匪徒。 但刹那间,那门房又恢复了面色的平静和安详,不紧不慢地说道:“好歹我也是为右卫佽飞督闾和卖命效力的,你们直如此大胆,连带对掌管京城十万禁卫的闾将军都敢毫无顾忌?” 陈安怒意勃发道:“他也配掌管京城十万禁军,不过掌管着几个殿前护卫,竟敢拿他来威胁我们各位大爷们?” “你们放过我,还有不要放火烧毁洗劫我们的出租大院,我们将军定会感念你们高抬贵手的。” 陈安眉眼一瞪,冷笑一声说道:“你老小子不说闾和还好,你说到他,老子更气不打一处来了。” 那老门房又不禁来了底气,一副说教的口吻:“做人留一线,它日也好和我们大人相见不是?” “你也知道做人要留一线,可你们为什么偏偏就不肯对别人留一线?” 陈安心里怒火正无处发泄,此时逮到机会哪肯善罢甘休:“今天老子也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不知道我们各位大爷们是专治你狗日的阎罗!” 陈安一阵阴笑,又是左右开弓,噼哩啪啦几个大耳刮子抽了上去,打得那门房口吐鲜血,随口还吐出来几颗脱落牙槽的大黑牙。 他对此人仗势贪墨自己血汗钱的无赖霸道行径可谓憎恨到了极点,当初有多隐忍现在就有多凶狠,对其一通殴打发泄着。 直到把个老门房打得半死,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发泄完了,解了气,遂才作罢。 同时,整个庞大的出租屋大院也全都着火焚烧起来,熊熊烟火冲天,噼噼啪啪火啸不断。 许多熟睡中的租客们,半夜衣衫不整地全冲出了房门,有的甚至光着屁股就火烧火燎地跑了出来。 石寒暗中朝石方递了个眼色,石方立即打声呼啸,大家蚁附般集结,迅速潮水似地退去。 但当众人撤退到一家规模宏大的典当行时,恰好见到一队同样数百人的黑巾黑衣强徒从其中洗劫出来。 并将整个典当行一把火付诸一炬,大火剧烈燃烧着,发出呜呜的巨大风火呼啸声。 这伙强人抢劫了巨量的财物,二十多匹战马上都载满了沉甸甸的金银珠玉珍宝和绫罗绸缎。 “刘东家,刘部督,”石寒观那领头者虽然蒙了黑面巾,但看他魁梧身形和行为举止习惯,仍一眼就认了出来,不禁脱口而出。 “石郎君,这么巧?我们两支队伍恰好碰到在了一块儿?”刘渊听到石寒的呼叫,马上从声音辨认出来眼前是石寒本人。 石寒佯装一阵嗔恼道:“我怪道刚刚我们夜袭驿馆的时候,你怎么一直都不见前来,原来是你老半路开了小差,在此处发着横财呢?” 刘渊连忙解释道:“石公子,勿怪,这家典当行实属可恨,平日里都跟我同行恶性竞争抢生意,叫我恨得牙痒痒,是故今日借机干脆一把火烧了它,看它今后还怎么跟我作对。” “所以你在这边一滞留耽搁,反倒把那边的正事给落下到爪哇国了。” “一时有点忘乎所以了,石公子见谅。” “这又是哪个王公贵戚,或者朝廷大员家的商行?”石寒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这是司马伦次子济阳王司马馥名下的产业,平日殊为可恨,欺行霸市,”刘渊遂实言相告。 “你平时拿捏不了它,被它死死打压着,今晚就干脆借机泄愤报复?” “那是,它根本不给我们公平竞争的机会,嚣张霸道地规定我们不可有超过百金的典当交接,依仗其背后的权势把我们吃得死死的,石大人,你说可恨不可恨?” “原来如此,今晚你虽没有去参入突袭驿馆,却也是在打击司马伦势力,也还说得过去。” “好说好说。”刘渊也是打了一个哈哈,欠身一礼。 石寒一头说着,又话锋一转,哈哈一笑,半真半假道:“不过刘东家,你今晚所获颇丰,须知见者有份啊,你总要分润我一些吧?” 刘渊清清嗓子说道:“跟石公子你说句不怕孟浪的话,鄙人平时并不缺银子,唯所好者喜欢结交天下英雄豪杰,这次所得我愿意平分你一半。” 石寒笑道:“刘部督,那就蒙您慷慨,承您情了。俗话说投桃报李,日后定当有所回报。” “岂敢,日后只愿我们两家能够多多合作。” “刘东家不愧是豪爽利落好汉!” “嗯,此一路上不是说话之处,我们速速回归我那四海欧亚商厦,余下的事情一切等回去了之后再做计较。” 刘渊说完后,不由分说地急急打马赶路,径自一头往他的老巢奔去。 石寒只得紧随其后,两队人马数百人,一路奔行如风卷残云。 眨眼间,几百人全都回归于四海欧亚商厦内。 刘渊笑谓石寒发出来真诚邀请道:“时候不早了,石公子,估计这时候城中再次遭乱,所有的禁军和金吾禁卫都出动了,你们行夜路没的要被逮个正着,说不定阴沟里翻船,还是不划算的,要不你们先在我这里歇着睡个回笼觉。” “倒也是这个道理,那就承刘部督您的情了,”石寒当即认同答应着。 “两家合作,互相关照,应该的,等天明后你们再自带上你们的东西归去。” 石寒又还念念不忘分脏:“分脏的事,容我们睡醒后再慢慢商量分配,如何?” “慢慢商量?”刘渊双手一摊,耸肩哈哈笑道。 “石公子,些许小事,我们之间又何须再作区分商量呢,没事的,我现在就随手指派一半给您便是了,哈哈哈……” 他极其豪爽,说得又快又重,嗓音中带着刺耳的嘶嘶声,在旁所有人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不过这刘渊对于钱财的事情是真爽利,足见真如他所说的那样——他确实不差钱。 他要的是权力,是带领南匈奴人崛起,实现称霸天下的野心。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八十一章 以心交心 “嘿嘿嘿……”石寒发出一阵怪笑,借机掩饰自己的尴尬。 又佯作不好意思,意味深长道:“惭愧,在刘东家你面前,是我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刘渊赶紧摆手,似很体谅道:“石公子,何必这么说嘛,你、我情况有别,你不像我自小在洛阳营商,至今已有三、四十年矣,所以经年累月积攒之下,颇有家资。” “你后生可畏,却从做官做起,况且你才多大,做官要日常培植自己的班底,还要时时维护打点上司和各方关系,日常所需耗费大量资财支撑着,时刻都离不开这些俗物,也是应有之义。” 刘渊一边说时,一边又回头招呼下人:“左右,先带石郎君,和众位首领们去安排客房休息,他们带来的下人们,也都送去后院居住下来。” 不移时,石寒、陈安、石方等被引进了几间客室精舍,而那一百多齐王府护卫先将刘渊随手指派的十多大箱抢劫来的财货送入后,便也都自去后院下人房间集体休息去了。 石寒将西厢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趿着鞋蹒跚出来堂屋后,倒了吕梁瓶似的哗啦啦一阵轻松放水。 正要回房去,一扭脸见陈安还坐在阶前,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含糊不清地关切道:“虎侯,你且先去睡个回笼觉吧,现在改由我来看着。” 原来堂屋里不但堆着十多箱的财货,刚好堪堪能把从齐王府借来的十万金弥补上了。 还有一个被抓捕的俘虏张方,全身被捆绑得像个粽子一样,丢在堂下。 为了保险起见,自然是要人轮流看守着,片刻不敢离开眼前。 “公子,劳您挂心,我不碍事!”陈安笑道。 陈安承蒙石寒收留和各方面的关照,尤其让他出尽了来洛阳后,所受到的各种欺负和不公正的鸟气之后,早已经对石寒感恩戴德,服服贴贴。 再加上他师傅陈训让他自今而后安心追随石寒的告诫和建议,所以现在陈安反而成了石寒手底下最牢靠最忠实的存在,甚至远比石勒、石方、石冰等人都要牢靠得多。 “今晚不知怎的错过了困头,再也睡不着了。”陈安精神头有些亢奋,可能报复泄愤之后胸臆通畅了吧。 石寒知道陈安心胸念头通达了,福至心灵,所以又微微点头道:“虎侯,还有那坑蒙你的牙房,我们迟早也要找回场子来,哪天顺路我们就把它一锅揣了。” “公子,我之前是刚从乡下来,完全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也没见识,才骤然间一头扎进来,吃了这许多亏。”陈安吃一堑长一智,痛定思痛,对城里套路大概都见识过,通透了。 “现在才知道这些都是一些当官的,为富不仁的幕后大肆捞横财的偏门,变成了官商一体,贪得无厌,连他们手底的下人们都能扯其虎皮,自定规矩,专门坑蒙拐骗和欺霸平头百姓,与直接抢夺没有分别,根本不给寻常普通老百姓留生路。” “就是这个道理,官商一体,捞偏门无休止的暴敛横财,不管老百姓死活,以及豪门望族垄断官场制形成的腐败,就是大晋朝廷的最大弊病。” 石寒点点头,认真而凝重地道:“而我们在走的是官匪不分家,半官半匪,乘乱取利,快速完成早期的原始资本和官场基础积累。” “乱世出英雄啊,我们被固化在社会最底层,唯有乘乱而起,才可以趁火打劫打破阶层固化壁垒,而这原始积累难免会带着血腥和黑暗。”石寒最后意味深长的总结。 “公子,自从得到你这个贵人相助,让我有机会跟随你,是自我认知提升,成长最快的时候,我似乎一瞬间心境成熟了。” “很好,虎侯,让我们携手开创未来,共建丰功伟业,立万世不拔之基!” 陈安叩首铿锵有力道:“公子,您是我人生指路的明灯,我心中愈发坚定了要追随你的决心。” 石寒也是信誓旦旦,作为老大同样善于给手下人口头许诺,画大饼:“我发誓绝对不会令你失望,不会让你后悔追随我的,这是我对你的保证。” 陈安正待说话表达誓死追随的决心,隔壁精舍中睡着的石方早被他们惊醒了。 石方隔着门帘子问道:“公子,我知你其志非小,一心要成为少年英雄,现在跟着你行事,我才感觉达到了人生巅峰,从来没有这般快意恩仇,和酣畅淋漓过,这般轰轰烈烈正活出了自我精彩,活出了个人样儿,这也正是我要找准的人生终极追求和意义啊。” “像我石方真是痴长了这许多年,你要做大事成大业可否也算上我一个,能否解除你心中对我的芥蒂,把我当成亲信心腹了呢?” 接着便是一阵窸窸窣窣,已是穿衣起身出来。 石寒忙迎过来,朗声笑道:“惊动了大总管你,阿弥陀佛,真是罪过!” “公子,我说正事呢,其实通过这段时间相处,我对你有了重新认知,心里已经彻底服气你了,”石方虽然平素残暴,但还是崇尚义气的。 石寒疑惑地惊呼一声:“服气我?” “我只有在这段协同你的时间真正获得了自己豪情万丈的情绪价值满足,让我感觉很爽,爽通透了。” “你是爽了,可我们这都是在招惹杀身之祸。” “固然如此,但我也看清楚了,你有常人难以企及的高深智慧和通天手腕,以及远大抱负,欲立万世不拔之基,这得需要多大的魄力和勇气、信念,还有坚定不移的大决心。” “被你看出来了?我自己貌似都没有觉察出来。” “借此契机,公子,我石方是绝对认真的,正要向您表忠心,从今以后,我誓死追随您,绝无二心,立此为誓,如若有违今日誓言,必遭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啊,这很好,方大总管,难得你有这份心。” 石方借机向石寒诚恳请愿道:“还望公子能以心腹待我,不要再对我心存隔阂、猜忌和提防。” “好好好,石方,你终于肯真心实意地向我表明心迹了,这令我很高兴,我们凡事都可以坐下来好好交流,谈开了就好,所有误会和前嫌都可以冰消雪融的嘛。” 石寒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有如春日暖阳消融一切冬雪:“做人如果连这点器量和魄力都没有,又如何成大业,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几个无知而胆大妄为的强盗匪寇,蟊贼同伙,居然在此公然奢谈什么建功立业,不啻于一群蚊子在谈论要如何捕获一头大象一样,真是好笑死了,要笑掉了老子的大牙。” 那被五花大绑着,正扔于堂下,侧翻躺倒于地的张方突然爆发出一阵嗤之以鼻的耻笑声。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八十二章 遭受齐王遣责 “狗东西,你被我们打败,被捆绑到了这里,还敢耻笑我们?小心老子我让你生不如死!” 石方闻言暴怒,作势就要冲向张方,进行拳打脚踢。 “好了,石方,控制你的情绪,别与人家一般见识,”石寒立即拉住他阻止道。 石寒之所以一路活捉张方到此,是一心想要设计降伏他,所以不能太过欺虐羞辱他,还必须要以德服人的。 否则激起他的满腔仇恨,不是逼得他坚定地走向自己的对立面,那还如何弄? 不能前功尽弃啊,因此石寒不能容许石方这个莽夫再伤害他。 “喂,你这个篾片相公,毛头小子,休要假惺惺的,老子不领你这个情。”张方似乎想要激怒石寒,仍旧出言不逊。 “你胆敢率众与乱臣贼子的淮南王司马允一起同流合污,暗地里反叛朝廷和赵王,我看你们都真是不自量力,活得不耐烦了。” “念你们年轻识浅,都是无知者无畏,我奉劝你们及早放了我出去,”一霎功夫张方侃侃而谈,反而想要凭一己三寸不烂之舌,当场成功说服石寒众人。 “说不定我还能替你们在赵王面前多多美言,解决误会,冰释前嫌,拉你们一起投入赵王麾下呢。也好奔个大好前程,不好过像现在这样,有如暗夜下的过街老鼠,见光死!” 石寒侧转头,斜乜着眼笑道:“张方,你真当我们都是小孩子呢,就被你几句不轻不重的话哄骗了?” “哈哈哈……做人家帐下一条狗,哪有我们现在自己当家做主,无拘无束的山大王来得痛快?”石寒哈哈大笑,故意作出一番恣肆狂态。 “宁为鸡头,毋为凤尾!管它什么前途不前途的,只争朝夕,全凭自我有底气地堂堂正正做‘人’,此生便已值得了,不像有些人一辈子活在对别人的唯唯喏喏,诚惶诚恐之中。” “你……”张方被石寒一番话噎住了。 听了石寒这样说,石方阴鸷地暗笑,说道:“公子,我看你一心要活捉这个张方,又不让我修理他,想来你定是另有目的和深意了?”说完,便审视着石寒的脸色。 “自然还是为了要剪除围绕在赵王老小子周边的党羽和势力,这个张方是河间王司马颙派遣来,与赵王司马伦勾勾搭搭的一个关键中间人,这样做也算是先断绝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石寒这话虽说得很淡,但却使石方和陈安都掂量到了事态的要紧处,两个人不禁都噤住了声。 “看来眼下还不至于会让事情发展到完全对我们不利的对立面,你们何必愁得要天塌地陷似的!” 许久,石寒才笑道:“两位兄弟,你们且宽心,我保你们无事,虽看似我们身处凶险的漩涡之中,惴惴然似临深渊,如履薄冰。” “但其实只要我们掌握好了这混乱局势的适度,长袖善舞,乘隙而动,就可以到处钻空子,有惊无险,我是断不会叫你们吃亏的!” 石寒好似胸有成竹:“天塌下来还有高个的在我们头上顶着呢,比喻淮南王、齐王,我们算个屁。” “捣麝成尘香不灭,拗莲作寸丝难绝。”张方依旧不稍停,仍逞口舌之利。 “你们以为活捉了我,就可以绝断了河间王殿下与赵王伦之间的联合?我呸,简直是痴人说梦!” 石寒也再懒得与这张方呕气,不多时,天光已经大亮了,众人分头叫起从人,准备收拾起行。 石寒出来住处,先与那同样寄居在此的贵霜帝国胡商哈拉玛正式交易了他的所有马匹。 钱货两清后,再看那些马匹,都感觉饿瘦了,颇有心疼之意。 看来这些日子寄养在刘渊这里,并没有得到妥善的尽职尽责照顾啊。 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石寒叫手下一百多号人赶上近百匹西域宝马,驼起了刘渊指派分赃给他十多箱金帛财货,又押上了张方。 石寒告罪一声,亲自弄了个大麻袋将张方连头套上,丢到马背上驼了,就当是一袋普通的商货,免得被早起巡逻的中央禁军发现什么端倪。 这才众人起行,出了四海欧亚商厦,往齐王府赶来。 好在,昨晚又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城中的兵力有限,驻跸于城内的宿卫七军和河南尹府兵早都忙得团团乱转,焦头烂额地在进行善后处理工作。 根本就无人来理会得石寒晨起出行的这一大群人,任他们毫无阻碍,顺利地返回去了齐王府。 齐王司马囧算是众多司马家宗室藩王中的特殊个例,司马囧因为父亲司马攸被司马炎猜忌的原因,被强行赶出洛阳就藩。 而西晋郡县的兵力则几乎被彻底取缔了,包括分封藩王的郡国在内。 且晋武帝司马炎在位时规定藩国军队由洛阳派出的中尉指挥,也就是说藩国的军队指挥权不在藩王的手中。 又或者说中央朝廷为防备各镇藩王,彻底隔离了藩王实际掌控军队,不使其形成对中央的威胁之势。 因此除却少数极个别的藩王之外,大多数藩国根本没有藩军。 晋朝的藩王根本没有实权,也没有多大私人武装军事力量,是没办法像汉朝七王之乱那样直接从藩国起兵和中央对垒的。 除非是被朝廷任命出镇外军都督的藩王,但这又需藩王留守洛阳,等待朝廷授命的机会。 因为晋朝藩王聚集洛阳,才出现了永嘉年间被一网打尽之后,司马家就再没有出现过力挽狂澜的藩王反击了。 除了少数藩王之外,晋朝众多宗室手中的军队力量,只存在千里之外的百十个守土兵上。 司马冏被招回京师,情况也是这么个情况,他既没有淮南王那么英雄,手中更没有准南王那样强悍的私人武装实力。 所以他更不敢在京师与司马伦公然叫板对抗,唯一可取,并所能做到的就是,他可以联合团结在京的众多司马家宗室王爷,他尚有相当大的宗室影响力。 因此直到司马伦后来消灭掉了司马允,也并不想再直接公然剪除司马冏。 就是害怕造成太大的司马家同室操戈的恶劣影响,使自己遭宗室唾弃,成为众矢之的,只是把司马冏随意打发到地方就藩了事。 因闻石寒率众归来,齐王司马冏在大殿中早端然趺坐,正在专候与石寒会晤。 “带进来!”见石寒率众催马而返,齐王有些气急败坏地吩咐道。 他说话中依稀有几分官威派头,身边坐着的广阳王司马冰,脸色也有些青白,双目发痴,呆呆地一声不语。 石寒被王府亲兵带来大殿,一哈腰进入殿中,一瞧这阵势,先是一愣。 嘘了一口气便翻转脸来,走至近前,恭敬地向司马冏顿首施礼,说道:“大王,昨晚我们与淮南王府合作,又干了两票大的,确实声势动静弄得有点大。” “不知对咱们齐王府有没有太大的负面影响,还请大王您多多见谅!” 石寒赶紧当场小心表功:“不过,昨天借出王府的钱,今日就又都悉数带回来了!” “呃?来人,将带回来的财帛都从马背上卸下来,搬进大殿中来!”石寒回身招手向跟随回来的众多王府护卫大声命令道。 “这……啊?”看着护卫们将一箱箱的财货搬进大殿来,司马冏不禁大吃一惊。 “大王,我一心为您效命,此心天地可鉴,还请大王勿疑!” 石寒眉头一拧,说道:“我们处于弱势,唯有搅混京城这潭死水才对我们有利,淮南王的处境更艰难,他会一直替大王您顶在最前头……” 司马冏面色苍白,严峻难犯,咬着牙冷笑一声,打量着一脸莫名其妙的石寒。 说道:“我是怕你闯祸太大,风头盖过了淮南王府,到时候连累我们齐王府反而要顶到了淮南王府前面,成为了最后被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石寒,你可知道啊,我们实力比不得淮南王,惹得赵王司马伦先来针对我们,哪还有什么好果子吃,你应该心里比我懂吧!”司马冰也跟着忧心忡忡地训斥起来。 “嗬!”石寒脖子一伸,“卑职晓得了,但卑职自有分寸,绝不至于惹祸到咱们齐王府头上来。” “那你们昨晚还突袭了河间王司马颙派遣来洛阳的人马,难道就不怕又使我们与河间王结上怨仇吗?真是不嫌事大!”司马冏脸色稍霁,又是喟然一叹。 “大王,卑职想到一个好主意,可使我们彻底摆脱昨夜偷袭驿馆的嫌疑。”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八十三章 县令委任状 石寒用手一指大殿门外被大麻袋套住,扔在马背上驼回来的张方献计道:“我活捉来了河间王派过来讨好赵王的主事都张方。” “计将安出?”司马冏刚问出口,突然脸色大变,“什么?” “你将河间王派遣来的部下主将张方都活捉回来了?”司马冏顿时全身冷汗直流,心里想掐死石寒的决心都有了。 “那不是更加坐实我们夜晚偷袭他们的事实?这下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啊,你啊,真是糊涂!” “大王,您不必忧心,山人自有妙计!”石寒又转首看了看殿门外那被大麻袋从头到脚捂住,横放俯卧在马背上的张方,拍拍胸脯道。 “试说来听听,行不行得通?”司马冰不喜欢石寒突然卖关子,急忙追问道。 “差人直接去报告赵王那老小子,就说昨晚有一伙强人将一个大麻袋投进了咱们齐王府,有下人解开麻袋一看,其内居然是一个大活人,那人自称是河间王部下张方,还口口声声称是昨晚不提防被人袭破了驿馆,一个不留神就被人从睡梦中捉拿住,绑进麻袋中投送到此。” 石寒笃定地娓娓道来:“就叫赵王马上差人来认领,并一口咬定是有人故意裁脏嫁祸,推托我们也不知道这个张方的身份是不是属实。” “这不是叫赵王司马伦那老小子直接派人来将人领回去吗?也太便宜他了,”司马冰一声质疑地惊呼,大摇其头。 “你无异于脱了裤子放屁,纯属多此一举!况且羊肉没吃到,还惹了一身骚,反而越描越黑,算什么好主意?” 他这一说,司马冏倒真的犯了踌躇:这不坐实自己昨晚夜袭了驿馆,捉拿了张方,还故意向他司马伦示威。 明摆了此地无银三百两,这麻烦就惹得有点大了。 司马冏想想无可奈何,两腿一软坐在他的王座上,铁青着脸不吱声。 石寒早瞧透了这对古板父子是心粗气浮的俗人,不由心中暗笑。 口里反硬挺起来,厉声高叫道:“大王,若是我真为王府惹了大麻烦,我愿意主动自首,替王府去顶罪!若说为了大王您的丰功伟业,我就死又何足惜哉?” 说着撩起袍襟便要往殿外走,又回头向司马冰冷笑道:“广阳王殿下,请不要质疑我的忠心和决心,我愿意为王府献上我的一切,包括性命,也在所不惜!” “哎哎……”司马冏顿时慌了,忙嗖的一声离席而起,将石寒一把扯住。 憋了半日才干笑道:“误会……误会了……下头人不懂事,胡乱进谗言……让你受委屈了。” “大王,还请绝对相信属下的忠诚,”石寒庄重无比地说道。 “我的计策还没说完,大王,你们还只听了我一半。”说着便又挣着要离去。 那司马冰却颇为贤明,见石寒似乎也来了性气,有些不依不饶的味道,知道是自己父子怀疑误会了他,遂起身赔礼道歉。 他好言抚慰道:“是我们不该怀疑你,石寒,我给您告个罪。您请坐,看茶,有话再慢慢对我们说!” “不是这一说。”石寒见对方软了下来,借坡打滚儿的事哪有不会的,只是苦笑。 “遭受主上相疑,我如何经受得起这样的考验,这是对我人格和忠心的侮辱,士可杀不可辱!” 一句话提醒了司马冏,愈觉不能错怪了眼前这个忠实的人才。 司马冏是个有身份的人,不说万一将怀疑下属忠心这样的糗事张扬出去,实在影响不好。 而且失了人心,失了贤才来投,失了自己可依重的人才,才真的得不偿失。 忙赔笑道:“方才本王急中无礼,石寒,万勿见怪……” 一边往中堂让,一边问道:“敢问你将以何计解此局?” “卑职已经说得口干舌燥,待卑职稍缓会儿神,喝杯茶润润喉!”石寒却不想立即买他的账。 这话在司马冏和司马冰父子听来,句句像刀子剜心一样。 中堂里众王府家仆正要准备摆放今日的朝食,三张食案,贵族分餐制,司马冏和司马冰父子显然赏赐石寒与他们一起共进朝食的殊荣。 司马冏陪小心地延请石寒坐上首,忍受着百般憋屈。 石寒哪敢喧宾夺主,坐齐王父子的上首,立即互相推辞不休。 好不容易,总算让石寒在客位上坐下了,司马冏只是亲自低声下气让酒:“请,请用酒,先用这些凉菜,一会儿就上热的——我斟一杯先为你压惊!” 齐王府下人们眼瞧主子拿石寒也没什么办法,觉着没趣,摆好食案和各味凉菜、蔬果之后,早已散去了。 石寒哪敢让司马冏亲自敬酒,赶紧起身离席恭敬推辞谢礼,口口声声称道:“大王,使不得,使不得,小人孟浪了,真是折杀小人也!” 终于,好歹一阵吃吃喝喝,饮至半酣,司马冏最终斜乜着眼笑问道:“石寒,现在总可以教本王使计解脱了吧……” 石寒脸腾地红到脖子根儿,抚膝长叹一声没说话。 司马冏暗中向司马冰递了一个眼色,只见司马冰起身离席,踅进殿后内屋取出一个黄绸包袱,就着桌案打开,推到石寒面前。 其中一些金银珠玉、珍宝奇石,对于石寒来说早不足为奇,视如粪土。 石寒忙惊问道:“恩王,这是何意?” “石寒,这是什么?你看仔细咯?” 司马冰立即从其中掏出一本黄色绢帛书册,一边打开来,只见里面还加盖了赫然醒目的皇帝玺印。 一边挥动,高兴地说道:“石寒,这正是你心心念念上任六品茌平县令官的朝廷和皇帝委任令。” “我父王老早就趁着上朝得便的机会,为你朝廷申请办理好了,你现在已经随时都可以离京赴茌平去上任了。” 司马冰最后又意味深长的道:“刚刚不过是我父王临时再试探试探你的忠心,还好,你顺利通过了我们的考验。” “啊,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我现在已经是真正的六品茌平县令了?”石寒一声欢呼,大喜过望。 又赶紧起身离席,向司马冏深深躹躬施礼谢道:“多谢恩王成全,小人心里感激不尽,誓死效忠恩王,矢志不渝!” 一旁的陈安则有些感慨,世家子弟当官也太容易了。 虽然只是幕府的官,但他既得到主君赏识,推荐出去,此刻已然担任了朝廷命官,不比他这种出身搏命出头来得强? 石寒也心里明白,有了这纸委任状,他现在就是朝廷正式册封的货真价实的地方六品茌平县令,随时都可以离京,前往茌平去当土皇帝了。 要知道两晋时期的县令官权力是很大的,将一县民事军政诉讼刑律……甚至人犯公审勾决,统统都一把抓在手。 就是说叛决谁死罪,勾决犯人,县令都可以直接做主,根本无需上报郡、州和朝廷。 因为这时候还没有朝廷中央里的六部分管六部事务,选拔官吏,用贤任能都是九品中正的察举制。 民事、刑事、官吏任免等等事务和案件处理,都还极不完善,基本上都是地方长官只手遮天,说了算。 到时真正是天高皇帝远,自己手握实权,一切都随自己尽情挥洒。 所谓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不比在这郁闷的京城,天下是非之地中心,随时有被暗流汹涌的政治朝局绞得粉碎,朝夕不保的危险,来得恣意潇洒和惬意? 肯定是完全没法同一而语的。 石寒思绪飞快运转,默默想着心事。 他已经渐渐意识到,不能要求太多。 理想状态固然是在荆州发展,但如果做不到,必须要有备用方案。 甚至于,有机会外放就要抓住,毕竟空出来的实缺不等人,他没有挑挑拣拣的资格。 只能先立功了,慢慢获得司马越的赏识和信任。 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就只能等晋廷的统治彻底崩溃,再也无力剿灭地方割据势力的时候,直接拉杆子占地为王。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八十四章 互相用计 当然更重要的是用自己掌管的地盘,尽最大可能地培植自己势力的最初亲信核心班底,以及嫡系精锐军队,为将来逐鹿天下做前期准备。 对面这位撅着胡子的齐王殿下正是自己借以腾空起飞的东风。 石府蒙难,借机重利贿赂,假意依托于他,才真正是自己人生借力振翅高飞远航的开始啊。 举孝廉走上官场的,史书上比比皆是,但不要觉得很容易,那是你把自己代入上层了。 州刺史举的秀才,有几个落到普通人手里? 郡太守察的孝廉,又有几个给没有家世的人? 太少太少了,偶有几个,都能在史书上大书特书。 但九成九的秀才、孝廉名额,却被士族在台面下默默瓜分了。 史官都不兴记,因为太寻常了,本来就是给他们准备的。 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 秀才、孝廉已经脱离了本来意义,国家公器,世家大族分肥,如此而已。 “只希望你好好在地方任上历练,将来成为本王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司马冏遂心平气和地安抚道。 石寒掂掇一下,把包裹一推,笑道:“大王放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绝不辜负大王的良苦用心和寄以厚望!” 司马冰见石寒半推半就地终于收了包裹,最后又将手里的委任状一并附上,才放了心,叹道:“现在该将你的计策和盘托出了吧?” 石寒抬头瞥了一眼司马冰,这才不紧不慢地接话道:“我们可再来个一石二鸟之计,或能使他们陷入互相猜忌之中……” “怎么个一石二鸟之法?”年轻人毕竟心浮气躁,司马冰瞪了石寒一眼,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连连催促起来。 “真是急死我了,石寒,你这也太吊人胃口,折磨人了吧?你快说罢!” “可将张方一直关押在一间暗房子里,我们谁也不去理睬他,只将看守放松懈一些,”石寒黑亮的眸子里闪动着珠玑智慧的阴狠光芒,开口淡淡地道。 “同时,故意安排一把短匕隐藏在他恰好够得着的暗处,让他侥幸认为可以自救。” “到他拾取匕首,割断了身上捆绑的绳索,手脚重新获得自由伸展,以为可以暗中静候时机逃遁脱身,正自以为得计时。” 石寒一五一十耐心地道来:“试想这时候,突然恰好看到司马伦派遣的亲信过来探视,外面有人闯进来,他会是什么反应?” “这……”司马冏和司马冰见石寒目光灼灼地望向自己,这对父子俩一声惊呼,面面相觑。 司马冰首先接话道:“按照我们普通人的惯常反应,肯定会在不明所以的第一时间暴起伤人,将来者一刀放倒,或者就势举起匕首制服挟持来者。” “对,就是这般如此,我们可以先使个下人来提前通知他,让他误以为是送饭的来了,”石寒重重点头,继续补充道。 “当他还以为自己将要逃脱的秘密终将被人察觉,要继续遭拘捕关押的后果时,他一定会奋力反抗,一刀出其不意果断将来人结束了。” 石寒一脸阴险的冷笑,扫了司马冏和司马冰父子一眼:“如此,正中我们下怀,让张方杀了司马伦派来的亲信,使他百口莫辩,然后我们再假惺惺地配合捉拿住了他,将他送去给司马伦,任司马伦自去处理罢……” “好,妙计啊!”司马冰兴奋的大叫,向石寒由衷地竖起大拇指,赞叹道。 石寒又认真的道:“以此为导火索,我们再放出赵王捕杀张方的谣言,让河间王与赵王互生嫌隙猜忌,也是极有可能的。” 司马冏也感觉豁然开朗,石寒此计真心不错,这是个一箭双雕,挑拔其双方矛盾激化的好办法。 想到自家还处处质疑人家的忠诚,心里一动,不觉有点惭愧。 身子向前倾了倾,低声道:“石寒,说到这里,本王又不得不要佩服你的心计,果然是少年老成,心思活泛,万里挑一啊。” 石寒叹道:“那么,还请大王马上布置计策罢,此计一定非促成不可,不成咱们也得硬使它达成!” 他这语气实在是霸道、冷酷和阴狠,让司马冏和司马冰父子两人都是心里一颤。 “怎么个不成也得成之法?要是张方此人心中意志都被消磨光了,没有这么恶气,只是个软蛋,事到临头偏偏就不反抗了呢?”司马冰又担心地反问了一句。 凡事往坏的方面想,这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那就裁脏嫁祸!”石寒目光阴森,如鬼火闪烁着。 “我们派个最信得过的人领司马伦的亲信去暗室中见张方时,隔绝他从人的跟随,都留在暗室外,到时候我们的亲信就可以趁机轻松一刀从背后果断杀死了结了此人,然后大声呼喊张方杀人了,此贼喊捉贼之计。” 石寒瞬间做出了个双保险的局:“再加上张方手中持有的短匕杀人凶器,作为如山的铁证,司马伦亲信带来的从人一窝蜂拥而入,都可以作为‘目击’见证,包保叫他百口莫辩,最后我们再假惺惺地把他交给司马伦去处理。” “果然此计毒辣,无论如何都要算计嫁祸给张方,都不叫此人有任何申辩回旋的余地啊。”司马冏也算是见过大世面,反而平复了心态,极为平静起来。 很快又有些兴奋地转头对司马冰道:“冰儿,赶紧吩咐府中护卫,送了张方去后院暗室关押,一切依照石寒给出的计划行事!” “是,”司马冰答应一声,立即起身离席去了。 就只见他走出到殿门外,叫了两个亲兵护卫,一左一右押着那被大麻袋套住的张方下去。 一见及此,石寒心情舒畅,此时所有不悦都早已丢到爪哇国去了,夹起食案上一片凉拌卤猪耳朵脆骨来丢进嘴里,嚼得咯嘣咯嘣响。 “来人,”司马冏再次一声招呼。 立即又有两名护卫奔入殿来,跪到司马冏面前听令:“大王,请示下!” “你们两人马上去赵王府送信儿,就说我们府中今晨被人暗中偷偷投送了一个被五花大绑,麻袋蒙头,叫张方的人进来,明显是昨晚有人故意向我们裁脏嫁祸。” 司马冏一通命令迅速下达下去:“叫赵王遣人来认领,如果赵王不派人来处理这档子事,那便罢了,就当此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两名亲兵一边听令一边频频点头,司马冏又叫他们照原话复述了一遍。 确定他们口舌便给,说话没有漏洞,这才命他们去了。 石寒出了一阵子神,胸有成竹地笑道:“此事办到这份儿上了,绝无差漏,大王勿忧,只管坐等看结果!” “如今本王也想通了,司马伦那老小子野心勃勃,一切事皇帝和朝廷,如昔日曹孟德和宣祖帝事故,他独裁专权,妄图谋朝篡位,昭然若揭。” 司马冏粗声粗气地说道:“我总之是他这条路上的绊脚石,他是绝不肯放过我的,如今也唯有与之抗争到底,豁出去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啊。” 酒的度数很低,石寒喝了好几杯,依然很清醒地坐在那里,悠闲自在地观赏着王府乐舞。 公侯王府的奴婢,一般是女主人聘人调教。 大家族出身的女主人精通乐舞,兴致来时,也会亲自调教,务求尽善尽美。 高门贵第是需要排场的。 招待客人的女乐、舞姬就是排场的重要组成部分。 如果客人身份很高,主人有时候会拿自己的爱妾出来陪侍客人,以示尊重。 这或许就是妾生子不太受待见的原因之一,因为有时候真的不确定生下来的是不是主人的孩子。 眼前这些舞姬,大概是司马冏在洛阳置办的—— 是的,就像置办家具一样,置办舞姬。 而置办的过程也很简单。 魏晋本就有大规模蓄奴的风气,朝廷有官奴,私人有私奴,来源大抵是俘虏、罪人乃至自卖,供应十分充足,大可挑挑拣拣,反复压价。 尤其是自卖,已经成为现阶段的主流。 战争频繁,水旱灾害不断,早在十几年前,自耕农破产数量就开始变多。他们为逃避赋税、兵役,有的全家自卖为奴,有的好一点,依附世家大族,成为部曲、庄客,成为事实上的农奴。 当然,私人捕奴行为也不可忽视。 作为奴隶市场的“有机补充”,这一块十分活跃,官员甚至暗中找人捕奴贩卖,赚取钱财。 石勒就曾被戴枷挂锁,卖到山东为奴,成为大庄园里种地的奴隶。 农庄经济下,可不就是遍地奴隶、部曲? 现在的大晋朝,已然是一个半奴隶社会。 石寒严格来说就是一个破落的世家私生子,还得兼职做齐王府的亡命徒。 在士人眼里,可不就与蝼蚁差不多? 昨晚的动乱又已经闹得洛阳全城沸沸扬扬,赵王司马伦和孙秀在赵王府中密谋。 其实再糊涂的人都能看透事实性质了,何况还是孙秀这种狡猾如老狐狸的阴险角色。 他们也已经怀疑到了淮南王司马允的主谋上,开始将矛头直接对准了司马允。 “唉,没想到司马允这个小杂粹,他不敢跟我们来明的正面较量,反而将重心转移到了暗中,跟我们玩起了阴的。” 司马伦痛心疾首,一阵摇头叹息:“现在把我们在城中的捞钱经营产业都连根拔除,要彻底断绝了我们财路啊。” 孙秀眼中透射着骇人的凶光道:“大王,您现在才想通,亡羊补牢已经晚了,如今我们狼没套到,连孩子也丢了。” 司马伦愤愤道:“他确实是打的好如意算盘,难道我们就这样算了,任他司马允抢了我们财路,我们吃了这么大的暗亏,就该忍气吞声?” “怎么可能?大王,我们是不可能退缩的,我们掌握朝中大权,手中有京城十多万禁军,又岂会怕了他一介小小的淮南王司马允?”孙秀嗤之以鼻。 “那我们该要如何应对和还击?”司马伦大脑一片浆糊,只得问计道。 “今晚我们可派兵遣将,埋伏于淮南王府四周暗处,一旦发现他们晚上人员纷纷出动做贼,府中空虚,我们便不言声,大军一拥而上清剿其党羽和府邸,你看如何?” 局势,有点乱啊。 “人心乱了。”司马伦感慨了一声。 孙秀闻言,一拍大腿,叹道:“王室将卑,人心确实乱了。其实我就是想给洛阳中军保留一点底子罢了。十年中军生涯,实不忍看到这支精锐之师分崩离析。” “已经分崩离析得差不多了。”司马伦摇了摇头,道:“到我们手里后,就没了快一半人。”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八十五章 张林被差来 孙秀假意劝道:“大王——到时,你可少不得谢我啰?” “他不仁,休怪我不义,此计要得!”司马伦听了,竟忍不住一笑。 随之,空幽的大殿中复又悠悠回荡起他冷酷无情地叹息声:“其实依孤看来,我们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遣十万中央禁卫大军集中兵力,一举发力击破他淮南王府,一刀结束了司马允这个狗娘养的死杂碎倒干脆!” 孙秀大笑道:“大王勿要急迫,司马允不过是一跳梁小丑,注定要栽在我们手里,尸骨无存,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且让他再闹一时……” “报,大王,齐王府差人来传话,”突然有值岗亲兵跑进殿来禀报道。 司马伦想都没想就点头道:“叫他进来,看看齐王司马冏究竟有何话要对我说。” 不一会儿,司马冏遣来的两个亲兵被传进了赵王府大殿,噗通一声,伏倒在司马伦面前。 其中一人高声唱喏道:“禀报赵王殿下,昨晚比及天明时,有人将河间王派遣来京的部下张方五花大绑装麻袋投进了我家齐王府,妄图栽赃嫁祸于我家大王,显然用意非常恶毒阴险,其心可诛。” 另一人则又马上接话补充起来:“我家齐王殿下明知此事干系重大,不敢隐瞒不报,所以急差小的们前来如实向大王禀报,望大王差人前去认领,我家齐王府着实担不起这份天大干系,一心只盼能及时送走这个烫手山芋,以自证清白。” 听着这两个说话利索的齐王府小卡拉米报告完事情经过,司马伦扬手挥退了他们。 “奶奶个腿的,莫非司马允这个小杂碎率人袭破驿馆,捉拿了河间王遣来协助我们的部下张方。” 司马伦止不住骂娘起来:“还把张方暗中投送进入了齐王府,想要嫁祸给齐王,以此误导我们?” “极有这个可能,但也不排除他们两家早已暗中勾结,达成了同盟的可能,”孙秀心机更加深不可测,凡事能够往坏的方向推测。 “他们狼狈为奸,齐王还向我们假扮无辜,喊冤屈,故意迷惑误导我们,那才是最可怕的,也是最招我们忌恨的。” “嗯,真是让人细思极恐,毛骨悚然,此二王好深沉的诡诈心机。” 司马伦心头狂跳,又缺少主见地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河间王部下张方我们是一定要从齐王府捞出来的,毕竟河间王是向着我们,支持我们的,我们绝不能再寒了他的心,失去他的归附。” 孙秀微微颔首道:“不管齐王有没有与淮南王勾搭成奸,我们都只能假意装作不知,将计就计,先遣人去齐王府认领回来张方再说。” “是这个道理,要尽快处理好此事,以安抚河间王和张方,我们得到他们的支持,已经是难能可贵,再不可节外生枝。” 司马伦听他说得头头是道,想了想,问道:“那你觉得派谁去齐王府最合适?” “为表示我们的重视,就遣门下通事令史张林,让他去吧!”孙秀淡淡说道。 很快张林便被司马伦和孙秀召见和委派,带了两个门下省的属吏,还有一队三、四十个禁军护卫,施施然出得门下省,一路往齐王府而来。 到了齐王府门前,张林求见齐王司马冏,通报进去,不多一会儿,广阳王司马冰亲自出来迎接。 张林感觉受宠若惊,赶紧当先陪笑道:“广阳王殿下,让您亲自来迎接,我怎么担待得起呀?” “张令史,真是折煞我了,什么担待不起?我们整个齐王府现在都是架在火炉上烧烤啊,担着天大的干系,不知道怎么才能彻底洗清我们的嫌疑冤屈呢?” 广阳王故示一副焦虑之态,慌急着忙地向张林大献殷勤:“你现在简直是我们的大救星,专门来救火的,赶紧请进,请进!” “殿下,有你陪同在侧,咱进你家齐王府,胆子也壮些。”张林被他捧得高兴,不及多想,随着司马冰一头踏入齐王府大门中。 司马冰看着眼前的张林,不过才四十多岁的年纪,却已经是个干筋枯瘦的小老头模样,早衰严重,不知情的人还道他已经年近古稀了呢。 因又口中说道:“张令史,你是极睿智的人,来登门上我齐王府,何来叫我壮胆一说啊?只要你愿意,我齐王府的大门时刻都向你敞开着,随时恭候您的大驾到来,就怕你平时压根都不愿来走动呢!” 被司马冰这一推崇拉动,张林大为感觉受用,抿嘴儿笑道:“殿下教训的是!有您这话,我就知恩感愧了。” 司马冰乐呵呵笑道:“您这话说的,我可不敢想,你也甭哄弄我!” 司马冏正早已候在大殿之内召见张林,看他已乏得满脸倦容,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 石寒和陈安等见张林被司马冰挑帘领了进来,随行来的人都被禁止在殿门之外候命,二人只冷冷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 张安素来话少,不阴不阳地站直了身子,正冷静地等着看好戏上演。 张林自踏上丹墀,向司马冏深深地作揖行礼,口中唱个肥喏道:“下官张林拜见齐王殿下。” “张令史,你来了?来了就好,现在面临这档子遭心事,真是让孤无语又心焦得很,”司马冏佯装强提精神,起身热切地接待张林。 “我们齐王府只想着息事宁人,可千万别把外面无端的邪火烧进来。” 张林因见司马冏困顿劳倦,赔笑说道:“大王不必焦虑,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我现在正是来为您处理善后的,一会儿便事了。” 见说到此处,司马冏噘嘴向司马冰递了个眼色。 司马冰赶紧上前,递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大包袱,沉甸甸的黄白之物,叮当作响地送至张林面前。 “张令史,这次劳烦您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万望您笑纳!” 张林原以为不过奉令来当个苦差,哪想到司马冏如此大手笔地要给他好处费,不由得如突然注射了一剂强心针,精神大振,激动不已。 颤抖着手一边去接包袱一边又惺惺作态地假意推辞:“这怎么好意思呢?又要让大王您破费了,张林无功不受禄,实在受之有愧。” 见他说得郑重其事,却双手忠实地接过了包袱,司马冰则异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八十六章 完成用计 “一切有劳张令史了,一点辛苦费,应该的。”司马冏看到张林一副财迷模样,欢喜接过了装金银的包袱,还在手里掂了掂。 知道此人被利结纳,暂时在兴头上,放松了警惕。 遂轻咳一声,又转头望向旁边的石寒,大声命令道:“石寒,陈安,石方,你们带张令史前往后院暗室,去面见被关押中的张方,并让张令史当场验明张方正身,立即带走。” “是,大王,”石寒、石方和陈安齐齐答应一声,转身前头领路,带着张林出了大殿。 张林带来的从人紧跟在四人之后,经过两重院子,走过芳萋小径,抵达了下人们居住的后院。 后院设有平时惩罚府中犯事仆役,关禁闭的黑暗密室,那张方就被关押在其中一间里面。 石寒、石方和陈安早已设计好暗算张林,轻车熟路地走在甬道上,越过一排排低矮的下人简陋住房。 直到正中央一间房门前,石寒和陈安停下了脚步。 此时,这里静悄悄的,不见一个齐王府中的杂役下人和护卫,只有石寒、石方和陈安带来的张林一行人。 石方上前推开了暗室门扉,便闪到一边,默不作声地向张林深揖一礼,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而石寒和陈安则停下脚步,好巧不巧,有意无意地恰好堵在狭窄的暗室门口,以阻隔张林从人的跟随入室。 竟根本不显得突兀和刻意,就好像原本就顺其自然,该当如此一样。 “这里就是关押张方的地方?这小暗屋好黑呀,”张林临到了门口前踌蹰起来,不禁蹙眉问道。 张林内心泛起一股隐隐的不安,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具体又说不上来。 他也不是傻子,秉承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原则,他正想叫后面跟来的从人进入暗室,去将关押其中的张方提出来。 “为示诚意,张令史还请亲自入内去与张方晤面吧!” 哪里知道紧随在他身后的石寒突然上前进言,立时又打消了他刚刚冒出头来的这个念头。 仓促之间,一个新环境下,张林根本来不及多想,不疾不徐地举步踏入了暗室门。 见此情景,石寒、石方和陈安三人心中窃喜。 最前方退闪到门口一边的石方,待侧身让请张林入了暗室门,他也紧随其后而入。 而略后,石寒、陈安二人身影则貌似不经意间的短时间内彻底堵死住了门口。 张林带来的从人们因担心张林的安危,正亦步亦趋地紧跟到了石寒和陈安身后。 但门口这时被堵死了,进不去,被动地被阻停了前进的脚步。 石寒和陈安的刻意而为伪装成不经意之间,一切好像原本就应该是这样。 还一点都不显得刻意和违和,更不引起人窥得端睨和怀疑。 这齐王府的小黑房,不愧是小黑房,里面一团漆黑。 乍然从明亮的室外走进其中,双眼根本适应不过来,眼前伸手不见五指。 “啊呀!” 突然暗室中传来一声惊天动地,杀猪般的濒死惨嚎,隐约是张林的临死之音。 紧接着又是呯的一声巨响,张林精瘦老迈的身躯如同纸片人一样的,骤然从门口倒飞而出。 石方和陈安闻得动静,双双从暗室门口紧急躲闪,两边一分,早自然而然地退避开了暗室门口这个是非之地,及时摆脱刻意而为的伪装嫌疑。 而张林被人飞起一脚踹得从里面砰的一声仰面摔倒在地下门坎上,激起一片灰尘飞扬,头一歪遂不见了动静。 还有一个扎透了他胸口的血窟窿,正在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着鲜血,迅速染红了身下一片地面。 眼见张林凶多吉少,死定了。 继而,石方惊恐惶惑地飞身退出,跨过门槛上张林仰卧的身体。 紧追其后,便见一个面目染血,手持血淋淋匕首的凶恶大汉,杀气腾腾地一头从暗室中如吃人的疯虎般狂冲了出来。 他看到门口外的张林十几个随行从人,短暂的失神愣怔之后,扑上来就要举匕乱扎。 当真是有如地狱阎罗降世,一通好杀,一霎时又被他扎翻两个在地,其余张林十多个跟过来的从人四散奔逃。 “好家伙,还如此逞凶,你不知道你误杀了原本由赵王殿下委派来解救你回相国府的门下通事令史张林吗?真是死到临头。” 陈安一声怒喝,铿的一声从腰间抽出了七尺长刀,急扑上去力拼张方。 及时拦截住了其继续行凶,两人很快又缠斗在了一起。 张方原本就远非陈安的敌手,现在更是成了惊弓之鸟,心里慌得一批。 又这一向吃睡都不安稳,受了许多折腾,人不在状态。 手里也只有一把短匕,兵器极不趁手。 此消彼长,这下更加不敌养精蓄锐的陈安了。 很快就被陈安三拳两腿打趴下,并夺下其手中短匕,将他反扭双手在后背,彻底制服了。 石寒不失时机,赶紧上前,掏出事先早已准备好的粗麻绳,合陈安、石方之力。 三人再次将张方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 “将他拉到前面去,赶紧通知齐王殿下,此人狂恶得很,当场行凶杀死了门下通事令史张林。” 石寒不由分说,和陈安一起推着张方,离开后院往前院行去。 而张林带来的众多从人,一边都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傻了,他们仍呆若木鸡,半晌回不过神来。 一边又似乎大感凶险之余,心里暗自庆幸,但更多是对接下来自身要受到的处罚担忧。 现在死了他们要保护的主官,这罪说重不重,说轻不轻。 要定罪可以定成很重的死罪,也可以完全被格外开恩,赦免无罪。 这就要看赵王司马伦和孙秀两人接下来的态度了。 所以这些人心中忐忑难安,就像爹死娘要嫁人一样,哭丧着脸。 石寒、石方和陈安押了张方来到前院,很快惊动了整个齐王府。 “这家伙怎么这么凶恶,连张林都被他杀了,这叫我们如何交待?”司马冏假惺惺地一脸惶恐说至此,却嗫嚅了。 “大王,这没什么好为难的,我们把这个杀人凶手解往赵王府,送走这个瘟神就是了。” “可毕竟张林死在我们府上,真是事态越变越糟糕了……” “至于要拿他怎么处理,那都该叫赵王去操心的。”石寒却瞿然开目,听他顿住了,便笑道。 “这个锅摔得好,父王,我们就照此办理!”司马冰当即也是假装一拍即合,接话说道。 “唉,也只好如此了,所幸有张林带来的随从人等作证,否则我们怕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只会越描越黑,难逃要身担故意杀害张林的罪责。” 司马冏又一阵装模作样的唉声叹气,立即便朝殿外高叫道:“部将董艾何在?” “臣在,请恩王示下!”很快一员齐王健将飞奔而来,单膝跪拜在司马冏面前。 “董艾,你马上率领一队人马,收拢了张林带过的众多从人护卫,押解了面前这个杀人犯,一并送去相国府,听候赵王殿下的发落。” 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补充道:“还有被刺死的张林尸身,一并叫他的从人们带归相国府去。” “是,臣领命!”董艾答应一声。 转身立即去纠集齐王府中的人手,很快带上了张林的尸身和从人,押上了张方,一路浩浩荡荡出齐王府,直奔司马伦的相国府去了。 计划顺利实施完成,石寒遂也安了心。 这一阵子忙碌,他感觉颇为耗费心神,于是拜辞司马冏和司马冰父子,携带了陈安、石方返回来自己的客房休息。 “公子,我们将张方又拱手送还给了赵王司马伦那老小子,你觉得那张方的结局将会如何?”回到安排在齐王府中的精舍客房,陈安私底下忍不住地问道。 “无外乎三种结局,一种,一概不问,无罪释放;二种,以杀死张林的罪名,以命抵命,死罪论处;”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八十七章 机关专家 石寒微微颔首,笃定地道:“其三嘛,将他先暂且关押大牢,慢慢对其审讯定罪。” 陈安大摇其头:“司马伦将其释放了,他不会立马跑回长安去?而要是将他立即处死抵罪,我们的诉求也无形落空了啊。”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所谓尽人事听天命吧,”石寒无奈叹息道。 “若果真是这两种结果,那我们不是白忙乎了一阵?” “不过,为了维护和河间王司马颙之间的关系,我料定司马伦放走和杀掉张方的可能性还是小得多,更大的可能应该会将他先关押大牢囚禁起来,算是藉此羁绊绑定司马颙吧。” “那如果张方真是被司马伦囚禁起来了,后续我们又该如何收服他?”陈安仍旧很疑惑问道。 “向长安司马颙散播谣言,就说张方杀了司马伦亲信大臣张林,故意挑起二王双方之间的矛盾,在京师和朝廷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迫使其受到司马颙的猜忌和憎恨,断其归路。” “断其退路?”陈安轻笑道,“这样好!” 石寒阴冷一笑,胸有成竹道:“然后,我们就可以趁乱直接劫狱,假装解救他重获自由身的老好人,将他收服过来。” “此计可行是可行,就是为了他一个人太费时费力,过于繁杂麻烦了,”陈安不禁摇头感叹道。 石寒点点头答道:“为了多收复一个人才,麻烦点也无所谓了,毕竟以人为本,人才难得嘛,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为了将安置在淮南王府养伤的石超和石熙转移来齐王府,石寒带上陈安、石方和钟熊楚,以及罗宵等十几个护卫来到淮南王府后院,下人们安置区的住房。 国朝有制:“其官品第一至于第九,各以贵贱占田……而又各以品之高卑荫其亲属,多者及九族,少者三世……” 简单来说,石寒现在是第六品的地方大县县令长官,且是现任官员,那么他可以按照规定拥有最高不超过十五顷的田地。 当然,规定是规定,实际么大家都懂。 一品官才能占田五十顷,石崇的田地数量则海了去了,实在难以统计,数千顷总是有的,这是字面意义上的“阡陌纵横”。 石寒胆子大点,到了地方上当土皇帝,占个一品官才能拥有的五十顷田地,根本没人管—— 官员无论品级,皆没有课田、没有户调,基本等于不用纳税,占到就是赚到。 现任官员还可以荫庇亲属。 大官荫九族,小官荫三族,人数不限,被荫者不纳赋税、不服徭役、兵役。 “宗室、国宾、先贤之后及士人子孙亦如之”——这几大类人同样可以荫庇亲属。 石寒还可以拥有衣食客若干,不负役税。 这个朝廷,对士族、官员真的非常友好,都赋予了特权和优待,只是苦了最底层的平民老百姓,这所有的负担都强加分摊给了老百姓头上。 石寒现在是第六品官了,重定户籍之后,三族亲戚都可以不负役税。 你说他们感激不感激?你说亲族会不会为了他当官、当大官而卖命流血?答案显而易见。 先升八品牧官、后晋六品县令是齐王司马冏对石寒的赏赐,在这件事上,石寒虽然贿以重宝,为司马冏作亡命徒。 但司马冏绝对不算薄待石寒,甚至可以说是厚赏。 西晋社会,司马家太过于侧重优待和讲究门阀世家,以至于贬低和彻底忽视最底层平民百姓的力量和死活,官和民之间的差距,远比之前的秦汉,以及后面那些王朝都要大,大很多。 当然这也是导致两晋短命王朝,甚至之后数百年内乱的主要致命原因。 石寒正当准备再入内去见石超和石熙兄弟时,突然看到一位六十多岁,花白胡须的老者,带领着一大群王府的杂役和下人们,在后院围墙上安装一些特殊的设置。 而秦王司马郁则亲到现场督导指挥起来。 见众人干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而院墙上则全部都树起了铁藜蒺。 其中每隔一、两米还有一个木头机关人,或者某种多米诺牌骨效应类似的联动触发机关,包括自动弓弩发射装置,榫卯塌方坑洞陷阱,自动落石滚木…… 敢情这是在构建淮南王府院墙上的自动触发防御装置呢,这也是淮南王府的第一道奇淫巧计的御敌防线。 瞬间引起了石寒的极大兴趣,当下顾不及先见石超和石熙兄弟。 石寒径自走上前去,赞不绝口地大声感慨道:“巧啊,妙啊,如此穷极人力智慧的联动机关布置,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啊!” 发完感慨,又走近司马郁问道:“秦王殿下,淮南王府这些自动防御机关,真真堪称一绝,不知这位主持装配的老先生系何人也?” “啊,原来是石公子啊,这位老先生嘛,名讳叫做柯君。” 司马郁倒也没隐瞒,如实答道:“他原本乃是扬州人氏,家父为淮南王镇守地方上时,就将他吸纳到了自己麾下,而后父王被应召入京就职,自然就将他一并带了过来。” “柯君乃是墨家的机关学专家,算是一位民间工艺匠师,奇人异士,效忠于我父王之后,也算是我淮南王府的一位资深幕僚。” “啊,柯君,原来如此!”石寒恍然大悟。 忙又央求道:“等忙完了王府的正事,还望殿下能借柯君给我设计制造几样特殊的物件,到时候必有重酬。” “特殊物件,不知你要如何特殊法?”司马郁没忍住,好奇地问道。 石寒点点头,随口答道:“首先我需要设计制造一种用于练兵时,作为枪靶的木制人偶,另外还有用于马车轮毂的弹簧减震装置,马蹄铁,马镫,以及还有灌钢技术,高炉等等,可多了。” “啊呀,石公子啊石公子,没想到你小脑袋中还有这么多奇思妙想的创新,还真是一位妙人啊,”司马郁也是一阵连连惊叹。 “若是有可能,我真想让我父王将你直接留下来,给予你最优厚的重用,这样,你也方便于和柯君一起搞发明创作,捣鼓新鲜事物了。” 石寒笑嘻嘻地连连摆手,婉拒道:“殿下错爱了,奈何在下认识投效齐王殿下在先,这是万万不能中途变节,背负上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天下骂名的,俗话说,人无信不立嘛。” “果然,石郎君,你还是个识大体的人,真义士也!”司马郁只得无奈地冲石寒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两人正聊着,见柯君忙得满头大汗,终于停下来休息,石寒忙走了上去打招呼。 柯君这是个特殊的发明创造型人才,机关制巧的墨家传人,属于社会最稀缺的奇能异士,科技人才,石寒其实最需要这样的人才。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八十八章 难得一遇的科技人才 他也是看着很眼热,心里寻思计较要在淮南王覆没灭族之前,将这人解救并拉拢过来,为己所用,又成一大助臂。 “柯君,幸会幸会!”石寒上前与柯君握手打招呼。 柯君乍见石寒对自己过分热情,甚觉诧异。 这时候的手工匠人都只能算作贱业,本身的社会地位极低,难得有人像石寒这样重视和推崇他,怎能不令他感觉意外和奇怪? “惭愧,鄙人石寒,只是个不入流品阶的小官,”石寒笑呵呵地说道。 “不过我正有几个奇思妙想的小玩意儿,正要向柯君你请教,并与你一起携手共同研究。” “唉呀!石郎君,原来你平时也在搞发明创作,那我们真是志同道合,相当有缘啊,”一闻石寒要向他请教构思新奇的奇淫巧技,新鲜事物,柯君立即精神一振。 “哪里?我只是个空想家,毫无动手实操能力,倒是希望柯先生你能理解我。” “不知公子所指的是何事物,可否先说来我听听,也让我增长增长见识。” “其一,是新的灌钢技术,它比炒钢法更先进一步,是将生铁炒成熟铁,然后同生铁一起加热,”石寒当即抛出问题,以求引起柯君的兴趣和重视。 “由于生铁的熔点低,易于熔化,待生铁熔化后,它便‘灌’入熟铁中,使熟铁增碳而得到钢。” “灌钢技术?不错,这还只是项没有被人开发出来的先进技术!”柯君立即紧锁眉头,咬牙思量起来。 石寒侃侃而谈:“目前这灌钢术还只存在于我的理论基础之中,至于具体用于实际操作,尚还需要我们的不断实践,一步步来验证。” “石公子,了不起啊,这是直接改进炼钢技术,”只有内行的人才真正懂行和识货,所以柯君闻言,马上惊呼起来。 石寒重重点头道:“要知道我们现在所处这时代,钢材可是极其难得,贵逾黄金啊,此技术一旦突破,能够大规模生产钢材,这可是一项技术大飞跃的时代开创啊。” 柯君也极其认同:“那可是了不得,钢的全面完善任用,对于人类社会文明的促进,又将要提升上一个新台阶,岂止是小术,小玩意。” “柯君谬赞了,我只提供理论支持,具体实践,改进操作,完全还要仰赖您呢。”石寒急忙谦虚地答道。 “好,我一定尽力而为。” 柯君饶有兴致地继续问道:“这是其一,还有其二呢?” “高炉和水力风排!”石寒说得斩钉截铁。 柯君点头笑道:“呵呵,之前石崇为炼钢炼铜炼金已经不断改进提升过高炉,并且还成功开创了使用地下挖出来的石煤(煤炭)治炼的先河。” 中国的炼铁高炉自春秋时候就出现,发展于战国,西汉时期成熟,经历了由矮小发展到高大的过程。 汉代的高炉在受到鼓风技术制约的情况下,造型上以改椭圆形截面的办法扩大和提高铁的产量。 至西晋石崇改进技术,已经开始出现巨型炼铁炉。 对,你没有看错,就是石崇,已经被孙秀咔嚓掉,石寒冒充为私生子的那个石崇。 石崇在洛阳附近,洛水旁还建有完善的规模不小冶炼作坊。 “对,我们就是要改进炼铁工艺,利用石煤(煤炭)作燃料,并且在炼铁时开发和采用在炉内增加一段‘火墙’的新技术。” 石寒点点头接话道:“利用高炉,倾倒石煤炼铁炼钢是关键。通过‘火墙’对炉壁的加厚,有利于减少铁液与空气接触的面积,使炉温迅速上升,从而提高炼铁效率。” “嗯,不错,高炉增设‘火墙’提高效率和品质,看来大有可为啊,等我忙完了王府的防御机关之后,便来细细研究改进高炉。” 柯君欣然应诺:“石公子,你给了我很大的启发。” “嗯,先说好,等你有空闲了,我们就一起着手研究各项新技术,现在我就先不打扰你忙正事了。” 石寒告罪一声,转身离开了柯君和司马郁,然后带陈安、石方和钟熊楚等人一头钻进了安置石超和石熙兄弟休养的给下人们居住的简陋小房间。 因休养了这一日一夜,石超和石熙兄弟眼见已经蓄养得精神饱满,身体也硬朗了许多。 石寒便笑道:“两位兄长,今日再见你们,明显比昨日好多了,你们毕竟人年轻,伤情痊愈得快!” “兄弟,又叫你来探望我们,这怎么过意得去呢?”石超当先笑着告罪道。 石寒抬头瞥了一眼石超,认真的道:“这里条件相当差,我是想来带你们更换个更舒适的环境,让你们尽心休养,希望你们不会拒绝吧?” 石超和石熙心里都是泛起一阵感动,在人生最落难的时候,也只有石寒对他们哥俩最好了,而且,他俩性命也是被石寒解救回来的。 “兄弟,我们兄弟也想通了,与其我们去投靠别人,还不如跟着你一起干,正如你所说的‘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合我们三兄弟之力,定要助你成就一番事业来。” 石超与石熙对视了一眼,终于石超点头了,代表了两兄弟的一致意愿,道:“今后我们两兄弟愿一切听从你的安排和差遣,绝不敢再生异心,和多说一个不字。” 说罢便要挣扎着起来,给石寒行主从大礼。 “好了,两位哥哥,毕竟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就不要整这些虚头巴脑的礼节了。” 石寒赶紧抬手扶住了两兄弟,又说道:“我们现在就走罢,先离开淮南王府,搬去齐王府,那边相当要平稳一些。” “就走?”石熙诧异地问道。 “就走,”石寒深深地点头,“淮南王府受司马伦和孙秀一伙当权派的特别针对,时刻都处在危机四伏,火山爆发之中。” “嗯,俗话说:‘一兔脱网,万人空巷。’”石超理解了石寒的良苦用心,点点头,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便打住,不往下再说了。 石寒、石熙,以及陈安、石方等均知这话的用意:一只兔子逃逸,满街的人都会兴奋得齐声大叫“捉兔子”; 待有一个人捉到手,其他的人也就不理会,便了结了。 石熙也坐了起来,似笑非笑地说道:“那我们还是早些脱离此水深火热的大洪炉,寻求安逸些罢!” 一时间,石寒、陈安、钟熊楚和石方等人分别架起来石超和石熙两兄弟离了床,缓缓往门外挪移。 屋门外早就预备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那里,众人将石超、石熙兄弟搬上了马车,随后众人上马,不疾不徐地往淮南王府门外行去。 这时候将及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石寒一行人出来淮南王府,行驰在两旁鳞次栉比的房舍,曲径幽深的巷道上。 总感觉有许多身份值得推敲和可疑的人好像在不断地调动奔行着,不断往淮南王府的方向隐藏集结。 开始石寒还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以为是自己眼睛看花,心里多疑了。 最终越看越觉得有异,越看越觉不对劲。 “石方,你赶紧回淮南王府,去通知淮南王父子,叫他们今晚小心一些,并告诫他们谨慎自守,别再出来行动了。”石寒侧头对石方下令道。 “公子,我明白了。”石方顿首道。 “你明白什么了?你看现在他家淮南王府附近这边大街上,明显有无数人员行动异常,极有可能司马伦和孙秀已经暗中差遣来伏兵,准备要伏击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你不跟我明说,我心里虽总有点感觉怪异,但就是不敢当成事实,现在你也是这种感觉,那可见是八、九不离十了。” 石方怪笑道:“真是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啊。”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八十九章 难得放松时刻 陈安听他兀自说得振振有词,遂笑道:“这是他们司马家宗室的事,与我们何干呢?” 石方哪知陈安心思,见说得投机,索性大胆道:“我们也会被殃及池鱼的,淮南王、齐王和赵王,不管哪一方失势,我们都要受到很大的波及影响。” “或许吧!”陈安嗫嚅道。 石方却自告奋勇:“但为了我们的利益,我也不怕身担恶名,愿只身滞留于淮南王府,静观今晚事态变化。” “很好,你有决心就好,快去吧!”石寒最后顿首,鼓励地道。 最后又忍不住叮嘱:“万事自己小心,真见到司马伦和孙秀派兵来淮南王府夜袭火拼,望你危急关头还能带得淮南王府几个人才逃脱出来,比喻包括今日那设置机关防御的柯君在内,尤其要重点关注。” 看着石方坚定转身的背影离去,石寒才放心地率队返回齐王府。 将石超和石熙兄弟安排入住到了自己几人居住的环境清幽的客房精舍,石寒又叫来司马冏安排给自己的丫头,前来照顾这两个行动不便的人。 刚刚安顿完毕,石寒又遣人去请卫大夫之女卫琼前来为石超和石熙兄弟俩疗伤换药。 他担心之前,在淮南王府,医护照料没尽力,再加上石超、石熙两兄弟伤势不轻,原本也需每天勤换治伤药。 总算不大一会儿,恰赶在天黑之前,是将女医卫琼请到了。 此女虽然穿着荆钗布裙,一身朴素,素面朝天,不施粉黛。 然则皮肤却有如要滴出蜜来般水灵,与白玉一样洁白润泽。 石寒这一近距离细细端详,才发现这个十六、七岁少女头挽双髻,眉眼如黛,生得极为“水色”好。 容貌妩媚而又气质端庄,显得非常灵秀。 也许是一路赶来,走得急了,脸色微红,就像敷了一层薄薄桃红胭脂,配上灰白色的葛布长裙,直如小荷初绽。 给人一种秀外慧中的耳目清新之感,或许与她自幼聪颖,精通医术,胸具才学分不开吧。 石寒心中暗叫一声:“好个温婉娴静,沉稳灵慧的小美女啊,看来还是我心目中的那个完美白月光。” 虽然这姑娘不是生得特别美貌,可说与绿珠、翾凤和宋祎任何一个都没法比,甚至都及不上毓秀儿,但石寒就是看对了眼。 “卫姑娘,又要劳烦你来为我这两个兄弟们疗伤换药了,真是心里过意不去呢!”石寒当起打起招呼来。 “石公子,客气了!”卫琼低低回应一声,声音清灵如黄鹂。 石寒看她清新可人,遂起了逗引之心,面容微哂:“也罢,我们以后打交道还长着呢,随意一些才是,你就把这里当作自己家里一样,把我们都当作你兄弟,别拘谨哈。” 卫琼正要回话,偷眼一瞥石寒,却才近前瞧得仔细,眼前是个比自己还年轻的俊俏小公子,脸红着低声道:“你……你算哪门子我兄弟?” “既然成不了兄弟,那我们做公母。” 卫琼脸上瞬间色变,突然一股红潮从脖颈处升腾起来,故作奶凶奶凶地娇叱道:“哪有做公母的,又不是牲畜?” “做雌雄好了?” “就离不开动物,衣冠禽兽!” 明知石寒在故意和她开荤段子玩笑,她面泛酡红,似要滴出血来,一股凛然不可侵犯之色。 石寒见这小女子规板端庄,大觉有趣,乘胜追击,继续调侃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男你女,那我们做男女。” 小女子再也忍俊不禁,故作的威严突然破冰,扑哧一笑。 随后发出一阵银铃般笑声,石寒顿觉眼前“回眸一笑百媚生”。 只听卫琼边笑还边道:“男女还用做吗?本来一生来你就是男人,我便是女人。” 石寒洋洋得意的自以为不停拿男女话事,调戏成功。 遂嘿嘿怪笑着道:“天公地母,阴阳合和,日月交替,昼夜轮回,男夫女妻……此天经地义,合道之数,那我们便做夫妻吧?” “啥?”卫琼“唿”地一下涨红着面色。 她一个黄花大闺女顿时闹了个大花脸,一陈气促无语。 “这回你满意了,原来你喜欢做夫妻!” “开什么玩笑不好?这也是可以拿来当面说笑的?” “夫妻乃人伦大道,人类社会自古已然,有什么好玩笑的?” 卫琼急得板着一张小脸,勃然作色道:“你真是要死,谁跟你一见面,就跟你谈论做夫妻?” “夫妻合天地阴阳,日昼月夜,颠倒交媾之大道,本来就是天公地道,有什么不对嘛?嘿嘿……”石寒说得振振有词,冠冕堂皇。 “你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嘛?一开始你就跟我说要做夫妻,你到底脸皮有多厚?还有没有一点男女羞耻之心?” 卫琼嗤之以鼻喝问道:“开玩笑就没有底线吗?” 石寒故作惊奇:“兄弟也不成,夫妻也不能做,那我们还能做什么?” “谁想跟你不清不楚?我们本就毫无瓜葛!”卫琼一本正经似要说明清楚。 “什么叫毫无瓜葛?相见即是有缘!前世的千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十年才能修得同船渡。” “扯得远了,你找我疗伤我收钱,不过就是一次极平常的看诊交易,交易完了一拍两散,各走各路!” “可以做交易?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哦嗬,从此——” 石寒一阵装模作样的吟咏:“我打碎夕阳,要忘掉一个姑娘,奈何想念碎在晨昏的迷茫里,惆怅、纠结……撕扯我百转柔肠!” “有你这样没羞没臊,没脸没皮,赤裸裸调戏人家女儿家的吗?小心哪天被人打断了腿!” “人家是正经人啦,也就仅止于嘴碎!” 卫琼气急败坏,满脸通红埋低了头,原地直跺脚:“死样,没个正行,真是拿你没办法!” “好了,郎君,不要调戏人家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了,人家面皮薄,羞臊得很,叫人家以后怎么见人嘛?真是要活活被你气死了。” 恰好这时候,那毓秀儿手里托盘托着两杯香茗走了过来,直接打断了石寒两人打情骂俏。 石寒调侃够了,心情大好,回头对那毓秀儿摇头晃脑道:“罢了,罢了,就你来得不是时候,大煞风景,坏你老爷我好事。” 他从托盘上端起一杯香茗递到卫琼面前,双手捧上道:“要是刚才我的话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姑娘你,我现在真诚地向你道歉,请饮此茶,就当枯燥乏味生活中的一点闪光和消遣,被你一笑带过。” “我呸呸呸……你都是这样调戏人家女孩儿,然后就一笑而过的?”卫琼不依不饶,一声冷哼,别过脸鼻孔朝天。 “啊哈哈,夫妻以‘义’为基础,义者,宜也,道也,‘夫妇之道,有义则合,无义则离’。” 石寒爽朗地哈哈一笑,又胡诌起来:“我们做不成夫妻,看来我们初次见面,是‘义’还不到位,以后还是可以慢慢培养滴。勿怪勿怪,是我性子急迫了些!” 卫琼轻轻哂道:“呸,你这人满嘴胡话。”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九十章 夤夜关注势态变化 毓秀儿垂手待立一旁佯装好意提醒:“郎君,别气坏了人家卫姑娘,您还要找人家替两位伤病员疗伤呢,要是人家……” 话说一半打住了,其意味不言自明。 “对对,是我不着调,一时得罪姑娘,竟忘了正事,”石寒也是借坡下驴,马上规矩板正起来。 “还请姑娘勿怪,替我好好儿医治我这两位兄长的创伤。” “哼,”卫琼佯装余怒未消地随着毓秀儿进去石超、石熙兄弟俩休养的精舍。 石寒则随后跟进来。 卫琼马上探视起两位伤员的伤情,见他们身上的创口都早已结痂,所幸并无大碍,也不禁心中暗吁了一口长气。 然后,她便开始着手拆御石超身上缠绕的绷带,更换金创药。 然后等换药完毕,缠上新的绷带,重新包扎,手法极其娴熟,整个过程并不复杂。 对于石熙,也是同样的一遍处理过程。 完成了换药,卫琼又从怀里掏出一只白瓷瓶,倒出来十数粒红色的小药丸,分成了两份,给石超和石熙兄弟每人均分了五、六粒。 “这个便是治疗内伤的特效药丸,同时还兼带强身健体,增强身体免疫力的效用,让你们尽可能避免感染发炎,你们每天服用两颗,早晚各一丸。” “多谢大夫,辛苦了!”石超慌忙作答,千恩万谢。 卫琼叮嘱石超和石熙道:“至于换药,我明天再来给你们更换一次外敷的金创药,如无异常,便没有大碍,只要不重新崩裂伤口感染发炎,静候时日,自可痊愈。” “多谢大夫费心了,我们兄弟感激不尽!”石超、石熙兄弟赶紧诚挚致谢。 “卫姑娘,现在城里不太平,不但全城戒严,晚上还有宵禁,天色这么晚了,你就暂且在我们这里将就一晚。” 石寒马上好意发出邀请:“一则省得来回奔波,二则非常时期,也怕晚上夜行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官司。” “这样不好吧,你们都是大男人,我一个小女子不太方便的,”卫琼急得摆手推辞。 “也不全是我们这些男人,我这里还有一个伺候的丫头,以及毓秀儿,你和她们同住一间客室精舍就是了,没关系的。” 卫琼别过脸去,故意不看石寒,突然勃然作色,兀自口中说着:“要你多事,我自走我的,我家离这里本就不远。” “我是看现在特殊时期,夜晚城中宵禁不算,还有戒严令,被那些巡逻禁卫撞到,有理说不清,而且明天你又要过来,来回跑更增加了风险。” “卫姑娘,没事的,还有我们在呢,你不用担心,”毓秀儿赶紧出面打圆场道。 卫琼看看毓秀儿,又看看那正在一旁端茶递水,专心照顾石超和石熙兄弟病号的齐王府丫头,终于不言声,算是默许了。 “嗯,我马上安排夕食,大家一起吃了,今晚安心歇息一晚。”石寒说完,马上去安排护卫从人们准备饮食。 石寒出来,和陈安、钟雄楚等人汇合,还是担心淮南王府的情况。 遂有些凝重地说道:“今晚也不知道淮南王府的情况如何,司马伦和孙秀会不会派人夜袭淮南王府,我心里总有点不安。” “公子,那不如将我们看到的淮南王府外面街道上的异常情况,现在直接去向齐王殿下汇报了罢,看他听完后是什么章程,”陈安建议道。 “也罢,现在我们也没啥好主意,我去试探试探齐王殿下什么反应,”石寒答应一声,径直去往前院大殿,请求面见司马冏。 司马冏出来殿中,听了石寒的汇报,沉思良久方才说道:“果然啊,京城闹了两晚上,司马伦那老小子和孙秀这个佞臣都开始坐不住了,想着要尽早处置拾掇淮南王了。” “大王,我现在担心的是淮南王府顶不顶得住司马伦和孙秀派遣的中央禁军夜袭。”石寒担心地问道。 “有这个担心正常!”司马冏不以为意。 “今晚上可是注定要震动京城,我们到底要不要去支援齐王,还请大王深思熟虑,当机立断。” “照常情,你说的话是有道理的。”司马冏的目光在大殿排排明亮的烛火下闪烁。 “但我有我的考量和计较,我们齐王府还是不宜多参和,包括石寒你也是一样。” “这样真的好吗?” “今晚不要去招惹麻烦,就看一看司马允的潜力究竟有多强,顶不顶得住今天这一晚。” “这!”石寒被司马冏的话噎住了。 这个老六还是只想着自己明哲保身,作壁上观啊。 只得说道:“就怕司马伦和孙秀解决淮南王后,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世间取舍难两全啊!”司马冏脸上闪现过一丝不安,停了停又道,“我们现在即使与司马允联合,以现有的实力,也无法对抗十万中央禁军啊。” “所以明目张胆,公然反抗的事情,我们是万不能掺和的。” 石寒自然也知道情势的严峻性,卷入暗流汹涌的政治漩涡,一个不好就是被绞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阳奉阴违,暗中行事,搞搞破坏,打打秋风,让他抓不到我们把柄,这才是切实可行的。” 尤其是反叛朝中的当权者,哪一个能有好下场,每一次的叛乱都是要被杀得血流成河啊。 想了想,石寒打起精神作出保证和安慰道:“大王不必过虑,下官虽生性疏旷,但也心知肚明此事干系重大,绝不敢轻易擅作主张,陷齐王府于危机之中……” “即使淮南王府不幸今晚被攻破,估计以淮南王的英雄和一心为国的忠诚,和高风亮节,定也能让司马伦和孙秀够喝一壶的。”司马冏有自己的见解。 石寒依旧摇头:“只怕淮南王势单力孤,独木难支……” 司马冏显得很笃定:“情势所迫,我们袖手旁观得以保全,恐怕司马伦和孙秀吸取教训之后,也不敢再轻易尝试第二次,在宗室中轻开战端火并了。” “但愿如此……”石寒点点头,又摇摇头叹道。 “石寒,你不懂人的本性,古语有云‘慷慨殉节易,从容赴义难’。本王也相信淮南王不会抵头,一定会死战到底,但怕就怕……” 他本想说“淮南王临死反咬一口他齐王府,挑拨他和司马伦的矛盾,搅混局面”。 忽然想到自己不愿按照约定去增援助战司马允在先,即使如此,也还真怨不得人家,便截住了。 转口故作长叹道:“千古艰难惟一死啊!” “大王,虽然我们可以避战不予理会,但为了全面了解和掌握今晚局势,以防范我们将来重步后尘,不若还是派遣出密探,暗中去打探淮南王府消息,实时传递回来。”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九十一章 夜战将起 石寒很诚恳地建议道:“尤其,下官更想要关注这场事态发展,或将有机可乘。” “嗯?”司马冏抬眼望向石寒,终还是点头了,“既然你很在乎这场龙争虎斗,你便带了你自己的人去趁着夜色暗中哨探,但切记不可连累我齐王府,如何?” “是,定不辱命!” 石寒退返自己的住处,和手下十多人,以及卫琼、毓秀儿三女,一起吃过夕食之后。 待到深夜亥时,率领陈安、钟熊楚和罗宵等十多人,摸黑出了齐王府,乘着夜色潜行抵达淮南王府附近。 石寒势单力薄,带领着十多个人不敢靠得太近,因为黑暗中,大批的朝廷中央禁军都在调动。 他们纷纷向着淮南王府聚涌过来,已经在外围将淮南王府隐隐形成合围,布成天罗地网的态势。 他与陈安、钟熊楚俯身隐匿在一间临近淮南王府的当街店铺屋顶上,隐藏了身形,默默窥探着前方街道上朝廷中央禁军的动向。 又叫罗宵带领十多个护卫分头去打探禁军的数量和统兵的主帅、将领等等具体情况。 “公子,我观统领夜袭淮南王府禁军的主帅是司隶校尉兼禁军右卫将军的刘暾,人数大概是五、六千人,”罗宵不多一会儿,跑回来汇报道。 在洛阳中军编制完全时(超过十万步骑),左右卫将军各辖三部司马、五部督及殿中将军(员额不一)。 其中,精锐重甲步兵、弓兵、弩兵由三部司马统率,骑兵由五部督统率,剩下的杂七杂八的轻步兵统归诸位殿中将军管带。 在那个时候,每一位殿中将军统率的轻步兵数量不会低于五千人,甚至更多。 刘暾司隶校尉兼禁军右卫将军的官职属于第四品,相当不错了。 当然,各部司马、殿中将军属于第六品。 中领军曾经一度是禁军最高长官,赵王司马伦发动政变除妖后贾南风时,曾将此职慷慨赐予给了淮南王司马允。 当时两人是合作的蜜月期,然而事过之后,便面临权力和利益分配的互相拆台和过河拆桥。 但中领军现在已变成荣誉职位,北军中候才是禁军统帅——现在已经由苟晞担任北军中候。 “刘暾?”石寒急问道,“出动的人马不多,只有几千人,该不会是只作试探性的攻击,浅尝辄止?” 左、右卫将军这个官职在晋武帝司马炎死后的西晋政变中多次出现,只有有一个在,一半的宫廷卫戍军队就都掌握了。 更何况刘暾还是司隶校尉,司隶校尉掌管纠察和督导,在禁军中虽然没有指挥权,但也是令人敬畏的职务,许多时候都能便宜行事。 当年曹操大权独揽的时候,也还曾亲自兼领司隶校尉。 “不是,”罗宵忙道,“另外还有三股部队,也合计共有四、五千余人,今晚出动的保守估计总兵力远超过了一万多人的中央禁卫大军!” “再探清楚其余三个将领现在何处,他们各有多少人马!”石寒闻报心下骇然,面上却毫不动声色,目光如电瞟了罗宵一眼,朗声下令道。 罗宵顿首坚定有力地答道:“是,公子,请稍候其他人员探明情报,后续回报。” 没过多久,其余人员就开始陆续回报。 石寒终于获悉了,其余将领还有禁军将领殿中中郎士猗,常从督许超,右卫佽飞督闾和,以及被认了孙秀本家的孙旂之弟子孙髦为刘暾监军。 他们的攻击计划是刘暾率主力部队攻击淮南王府正面,其余三人分别率军暗中包围淮南王府左右和后方三面,四人协同作战。 “今晚,我们等待机会,静观其变,等他们攻打淮南王府到了最激烈的阶段,看看我们有没有机可乘,或许也能够暗中出其不意击杀一、两个司马伦的心腹党羽。” 石寒了解情况后,顿时拿定了主意:“齐王不愿意出兵来援,毕竟我们人数太少,无力正面硬刚,只能偷摸着,出其不意进行背刺暗杀行动。” 夜晚静悄悄地流逝,石寒十几个人耐心潜伏不动。 待亥时刚过,到了子时初。 刘暾和孙髦率领大军潮水般涌出,骤然猛烈地从正面向淮南王府发动了进攻。 而遇到敌人来袭,淮南王府内深夜警报大作,短暂稀粥般开锅,一片喧闹后,迅速有效组织起来还击抵御。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司马允身负人望,短短时间府内云集起来的侠客死士足有近千。 他们集结在淮南王府大门后的大院里,各个身穿甲胄,强弓硬弩、刀枪剑戟一应俱全,装备极其精良。 其中包括有他在淮南的私兵,有淮南著名的游侠,还有招募的死士。 司马允也穿上了甲胄,危急关头他亲自上阵。 司马允脸涨得通红,抬头扫视着自己面前聚集起来的人马,又转头看了看跟随在身边的儿子秦王司马郁。 当即进行战前动员和鼓舞,对着这些军士大喊道:“当今社稷垂危,有被国贼司马伦篡夺之虞。” “本王每念及此,五内俱焚,食不甘味,寝不安席,中夜推枕,绕室煎虑。” “本王决意托祖宗在天之灵,硬撼司马伦大军威逼,誓要擒拿此贼。” “列位壮士皆我淮南王府忠贞之臣,望能奋发用命,卫我朝纲,靖我社稷!” 下面聚集的近千人举着火把,突然齐刷刷地跪倒成一片,司马允只见到他们一大片黑压压的头顶。 而众人听到这里,早已热血奔腾,群情激昂,齐声答道:“吾等,谨遵大王之命!” “父王!”秦王司马郁当面奏道。 “司马伦欺君罔上,早存谋逆之心!自古忠臣烈士,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我等誓与国贼不两立,父王但请下令,儿等虽赴汤蹈火,也决无返顾!” 一番慷慨陈词,上千人激动得泪光满面。 庄严肃穆的淮南王府大院内氛围感顿时拉满,立时显得悲壮而又紧张起来。 自古哀兵必胜! 众多私军、死士全部跪拜在地,冲着司马允高喊道:“愿听大王差遣,万死不辞!” 这声势竟有千军万马,战火狼烟的气势,冲破夜晚的寂静,直插云霄。 公开撕破了脸,司马允无路可退啊,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豁出性命干吧。 他对左右喊道:“赵王要破我家,不得不奋而抵抗,本王与大家共赴国难,誓死无回!” “誓死无回!”千人齐声虎啸一般大吼。 “拿酒来!”司马允大喝一声。 话音方落,淮南王府一个老管家双手高擎着一叠瓷碗,身后两个健壮如牛的家奴抬着一口百余斤装的大缸紧随而至,大缸里面注满了酒液。 司马允“噌”地拔出宝剑,向自己左手掌心轻轻一抹,鲜血如注,流进抬到面前来的大酒缸内。 司马郁带领众死士叩了头,也各自啮破中指,默默井然有序地轮流将血滴进大缸中。 司马允眼见大家都参入完成了此次歃血为盟的滴血仪式,遂叫取了一只大碗。 先从酒缸中舀了一碗血酒,向地下轻酹一碗,祭拜天地。 然后,又打了一碗,举起碗来一饮而尽。 随后司马郁和其他各人也有样学样,挨次取碗捧饮。 好不容易饮完血酒毕,所有人都跟着司马允一道,纷纷将酒碗摔在丹墀台阶下,砸得粉碎。 方显自己团结一心,誓死杀敌的决心。 司马允正待发话,忽见双鬓早白的柯君戎装佩剑匆匆上殿,躬身奏道:“大王!王府机关已经全部启动完毕,阖府进入临战时,一级戒备状态。”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九十二章 机关防御强悍 “好!” 司马允高举佩剑,瞋目大呼道:“本王有令:众志成城,奋力杀贼,生死存乎一心,击退贼军,先保阖府今晚安全过渡,大家都要留得命在。” “尔后本王将率领大家擒拿权奸司马伦和孙秀,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有抗命者,格杀勿论!” “吼!”众死士“唿”地一声单膝跪下,高声复诵:“有违王令者,格杀勿论!” 淮南王府府外府内的攻守之战很快打响了,外面的禁军攻上来,还没到府门前,就被一波自动弓弩机关放射出如雨的铺天盖地箭矢。 基本上这波冲锋上来的人,一个照面间都被干倒,死伤近千人。 紧接着王府死士架起高台爬上院墙头,又是一波火箭雨袭击,全部倾泄进入敌阵,附带的还有投石机关,巨石抛进了敌人丛中。 这一波又死伤了近千,还没挨到王府大门,六千中央禁军三亭就去了一亭。 此消彼长,淮南王府死士们顿时防御压力减小了不少。 等到敌军一窝蜂拥,终于推着冲车冲撞向王府大门时,哪知大门和门头上俱有机关。 那大门上的铜钉居然是一个个自动连弩机关孔,当铜钉盖“叮”地一声自动一下翻开,无数的弩矢如飞蝗一般扑出。 而门头上则是火油、粪汁、金汁机关都自动触发,滚烫地纷纷泼撒而下。 拥挤到了大门前的中央禁军无不被兜头兜脑,全部浇了一身。 那蒸发着白雾的灼热高温,令无数的禁军兵士嗷嗷惨叫…… 紧接着“嗡”地一声火起,火油点着,顿时淮南王府门前陷入一片熊熊火海。 攻门的敌军尽皆被浇了火油,全身猛烈燃烧起来,火苗窜得老高。 无数人扑倒在地,在大火里满地打滚,凄厉的惨叫声有如鬼哭狼嚎,惊心动魄,惊天动地,响彻万籁俱静的城市夜空和街道。 顿时又有数百上千人了账。 而且熊熊燃烧起来的大火阻隔在了门前,让敌人一时无法跨越,立即进行后续攻击。 石寒与众人匍匐在不远处的街道旁店铺门面屋顶上,探头探脑张望着前边中央禁军在刘暾的率领指挥下,鼓噪攻击淮南王府的情形。 尤其当火光燃起时,照亮如同白昼,是将整个情形尽收眼底。 石寒咬着牙思忖半晌,对身旁众人道:“淮南王府的机关防御厉害呀,敌人还没靠近府门,更还没有与府内死士们直接接战上,就已经六千大军损失近半了,这仗还怎么打?” “他们做梦都没想到淮南王府还是这么一块难啃的硬骨头吧!”陈安轻吐口气道。 钟熊楚也感慨:“今晚这一战注定进攻方要徒劳无功,而淮南王府抵御成功,有惊无险!” 事实上,司马允的职务可是中护军,理论上禁军应该归他指挥。 一则他领导禁军时间短,在禁军内没有根基。 二则事发突然他没做太多准备(之前的政变中,无论是诛杀杨骏、司马亮,还是贾南风,他们第一步都是假传圣旨)。 司马允也是被孙秀捏造圣旨,剥夺了中护军的实权。 不过他性格沉稳坚毅,在禁军中很有威信,很多禁军都比较拥护他,乐于听从于他。 这也是现在禁军前来攻击,本身也比较疲软乏力,注定要无功而返的原因之一。 又淮南王府自动防御机关堪称一绝,近千死士又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这多方面的原因综合起来,外面的中央禁军根本攻打不进来。 “走,我们摸过去看一看,看看有没有机会等刘暾指挥大军全力攻击淮南王府时,他身边护卫薄弱,我们是否可以趁隙,突然暗袭刺杀他。” 石寒一甩袖子,从趴伏的屋顶上顺势滑溜下来,昂然离开了街边店铺的屋檐下,往前边刘暾指挥军队所在的方向潜伏摸索过来。 “公子不会武功,他怎么进行暗杀行动?我们快去帮衬他!”陈安与钟雄楚、罗宵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对方眼神中的鼓励和期待。 待石寒稍上前一点,他们按剑率领十几个护卫集体跟了过去。 钟熊楚今天第一次参加这么大的行动,与朝廷中央禁军对抗,刺杀朝廷武将,虽然心中忐忑,但是也很兴奋。 他和陈安交换了一下眼色,忽然精神大振,健步踏上街道,飞快追到了石寒身边。 果然,待石寒十多人摸过来,淮南王府大门前的火光也燃烧殆尽,慢慢熄灭下来。 刘暾立即噌地拔出佩剑,举高朝着前方淮南王府大门一指,命令大军发起了总攻。 只见昏暗的月光下,三千多大军潮水一样再次涌向了淮南王府大门,开始全力攻门。 这样一来,刘暾身边就只留下了几个亲兵护卫,还要外加一个一身文士装扮的青年男子,估计这人就是今晚的监军孙髦。 待所有大军都朝淮南王府扑杀上去,都顾不上保护身后的刘暾。 石寒指挥身边陈安、钟熊楚、罗宵率领十多名侍卫一齐向刘暾和孙髦骤然发难,扑了上去。 黑暗中,陈安左手七尺长刀,右手丈八蛇矛,胯下双腿一夹,催动聂骢第一个驰骋如飞冲出,首先成了摧命的阎王,向刘暾发难。 钟熊楚则是步战,他体格魁梧,与那石方是同一种庞然的力量型身躯,双手握一杆通体漆黑的浑铁枪,也一路奔行抢向了敌人主将刘暾。 再加上十几个精锐护卫好手的齐齐扑至,雷鸣般的动静把个刘暾一众人震得眼花神乱。 尤其那孙髦一介书生,正诧异间,还没反应过来,陡然感觉身体一轻,就被刘暾情急之中,一把扯过,挡在了他的身前,变成了临时挡箭牌。 耳边就听刘暾厉声喝道:“有刺客,众护卫,与我拿下!” 他身边几个侍卫来不及应答一声,早已毫不犹豫地猛冲上来,团团环护在他身前,要阻拦黑暗中的刺客进击。 但是还不等他们有机会弄清楚现场情况,就已经稀里糊涂地被陈安、钟熊楚十几个扑上来的人,饿虎扑食一般,一个照面间砍翻扫翻,躺倒一地,轻松解决掉了。 “这……这是……啊!”孙髦发出一声惊慌失措,不敢置信的惊怒呼叫。 紧接发出了濒死的痛苦惨嚎,人已经被钟熊楚直接一枪捅穿了胸膛,眼见是活不成。 而刘暾恰好利用孙髦给他抵挡了致命一击,连催马冲过来的陈安丈八蛇矛也扎在了孙髦的身体上。 “你也是读过书的。”刘暾苦笑道。 “事至急,只能从权,唯有弃车保帅了,孙髦,对你不住了!” “你……”孙髦做梦也没想到,他会死得如此不明不白,临死还惊得张口结舌,面如死灰。 但此时,他什么也来不及说了,头一歪,直接去见了阎王。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九十三章 暗算失败 显然敌人这两个主将貌合神离,这刘暾心狠手辣,首先借机解决掉了骑在他头上,对他指手画脚,被他所憎厌的孙髦。 事至急,再不及稍懈,刘暾弃了手里被扯过来做挡箭牌,已经气绝身亡的孙髦尸身,间不容发,慌急着忙打马,往前冲向了他带来的中央禁军部队,想要脱离当场中的危险区域。 石寒也从暗中现身出来,朝陈安和钟熊楚一努嘴。 他们立即会意,迅雷不及掩耳,一个箭步跃上,朝身前的刘暾急冲追杀上去。 陈安马快,看看追到刘暾身后,窥准他的后心,手中提枪就扎刺上去。 刘暾突然双臂一摆,大叫一声道:“众军听令,速速回军保护本将!” 他使了一个“后羿射日”,身体嗖的一声,从马背上窜起,直接飞身往前面的军阵之中扑去! 这一下事出突然,不仅看看要追赶上来的陈安不提防。 就是刘暾所指挥的那些军士也全然不料他来这一招,竟有一个被他飞身扑到,砸倒在地。 接着一群离他最近的十数个军士大吼一声,奋不顾身或返身,或从斜刺里蹿了过来,十数柄大刀舞得呼呼生风,包抄着直逼陈安。 军士如果护保主将不力,致使主将有失,那可是要杀头的死罪,不容他们不出全力。 陈安、钟熊楚两个一前一后追迫上来,抵死不肯后退半步,手中武器拼力挥舞,打得团团乱转。 两个军士急得扯着主将刘暾东躲西闪,一边高叫:“该死的丘八们,都死净了么?还不过来护卫主将?” 话音犹未落,相隔最近的周边数个军士马上返身护卫到了刘暾身前。 这边黑暗中刺杀的动静这么大,许多冲锋攻向淮南王府的禁军士兵们早已被惊动。 他们都是禁军精锐,反应不慢,早已经返身而还,飘然而上,将陈安和钟熊楚二人团团围住。 但陈安和钟熊楚这两个蒙面大汉武力精湛,在一群高手围攻之下,竟似不大在意。 他们不退反进,反而越战越勇。 但这一来众寡之势倒转,略一耽搁,已经失去了刺杀敌人主将的时机。 刘暾已脱离危险,忙吩咐身边众多保护的军士:“众军速速回头,全部过来围捕刺客!他娘的,竟然胆敢夜间偷袭行刺本将。” 无数军士答应一声,正待回身助战,忽见罗宵率领十多个护卫大踏步从黑暗里冲出来。 二话不说,人人拔出了腰后的手弩,对着禁军军士,噗噗噗……地弓弦声响起,不断发射过来弩矢。 又无数的沉闷冷哼声此起彼伏的响起,侍卫们不知出了什么事,一怔之下倒地不起。 陈安和钟熊楚这两个刺客却不理不睬,“唿”地并成一列仍向着刘暾逼去。 “撒野!” 刘暾冷喝一声,反手取了背负的长弓,在众军护卫之中,捏弓搭箭,呼啸着两支连珠箭射出。 顿时,叮当之声连接响起,竟都被陈安和钟熊楚二人拔落在地。 “速退!今晚不玩了,到此为止!”罗宵听石寒传令,立即打了个呼啸。 陈安和钟熊楚眼见无数敌军纷纷回头,两、三千人马乌泱泱地往自己几人这边扑来。 事至急,击杀刘暾已经彻底失去先机,只得立即无奈地奉命回头撤退。 刘暾冷笑一声道:“这么近距离能接我两箭的也算好汉,不过想走,要逃脱得了我大军的追捕再说!” 终究,这些禁军还没有来得及返身追上来,石寒带领陈安、钟熊楚和罗宵等十多人早已打马隐入临街的黑暗中,跑得不见了影儿。 前方并未跑远,见禁军们并没有追来,石寒率众便勒马停了下来。 他们继续隐匿于黑暗中仍旧在一边关注着这场战局,一边伺机寻找暗算袭杀敌人的机会。 遇到小股落单的敌人,他们就出击消灭,大股的就静等机会,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当起了螳螂捕蝉之后的黄雀。 而在淮南王府之内,石方听从了石寒的吩咐,一直不离左右地紧紧跟随护卫在柯君身边。 随着柯君快速重新装填发射完毕的自动弩矢机关,以及巡视关注全院的自动机关警报。 “柯先生,”石方向柯君深深纳了一礼。 说道:“我原想随先生一起凑凑热闹,不曾想先生奇淫巧技,神乎其神,真是令我感触至深,被深深折服了,不知我是否还有跟随先生学习个中关窍的机会?” 今晚,淮南王府遭受中央禁军夜袭,此事干系重大。 柯君此时惊魂方定,听石方所求,怅惘地说道:“一介不入流的手匠艺人罢了,操此贱业,如何可称呼为先生?石壮士可不要折杀小老儿了。” “哪里哪里,先生传承自神秘的墨家一脉,有如此好身手,乃天下有数之奇人异士,又何必自谦太过呢?”石方连忙称赞,推崇倍至。 “我这一脉传承,拜了祖师入了门,却就受了诅咒一般,要经受许多业力磨难的考验。” 柯君一笑,又道:“你要有心理准备,考虑清楚,真确定要学,再做最后决定。” “我自知福命浅薄,苦难孽力对我来说甘之如饴,师父在上,就收了徒儿吧!” 石方毫不犹豫,立即就拜倒在柯君身前,迫不及待地要拜师学艺。 石方这样的家伙也是绝世猛浪之辈,哪里肯信这些命运啊,和诅咒,孽力的。 只因为石寒似乎很重视这个柯君,他便自认为那一定都是好的。 而且也当面见识到了柯君自动齿轮和发条机关装置杀敌的厉害,巧夺天工。 尤其杀人可抵千军万马,这是令他最佩服不已,最震撼的地方。 “你不要性急嘛,在仔细考虑清楚之后再说不迟!”柯君一边笑着,口中打了个呼哨,一头四蹄雪白的黑毛驴在大院中撒着欢儿跑了出来。 柯君一欠身骑了上去,双手一拱道声“孟浪”。 便又说道:“你不知道我们这一脉传承向来人才凋零,只要拜师学习了必定会沾上‘五弊’(鳏、寡、孤、独、残)和三缺(钱、命、权)中的一项。” “也就是说,学习了此术的人,会孤独终老,或者残疾一生,或者亲人遭殃……运用的人更是不得了,必受天谴,非死即残,严重者甚至会断子绝孙。” 石方见柯君说得真切,忍不住一声惊呼:“啊呀,真的有这么凄惨和应验?” “术法道功,窃运天机,为天所恶,习者有碍!”柯君微微颔首。 “此非‘墨攻’,而是《鲁班经》啊!”石方感慨,目光坚定。 “却也不容我不学,岂能如此就被劝退,轻易放弃,这也不符合我的个性,当迎难而上啊。” “还是那句话,不管如何,过了三天三分热度后再说罢,确定你不是一时头脑发热,省得将来再后悔!”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九十四章 铜墙铁壁防御 柯君骑上毛驴,重新巡视检查和装填已经被触发的偌大全院自动机关防御。 尤其今晚淮南王府战事吃紧,正是生死存亡之秋,所谓养兵千日用于一时,他更不敢掉以轻心。 突然,王府院墙外四周都轰然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冲锋声。 那是四支围攻王府的中央禁军终于集体配合,一齐发力开启了今晚的总攻。 柯君神情一慌,大声惊呼:“不好,敌人要拼命了!” “快快快……师傅,朝廷中央禁军四面围攻,关键时刻,您的自动防御机关速速全部开启!” 石方正随行在柯君毛驴侧,乍闻惊变,也是一阵心悸失措。 眼见柯君来不及答话,飞快跳下毛驴,一头奔上了院墙上的高架,探头向院墙外望去。 石方不敢怠慢,赶紧跟着跑过去,手握环首刀紧紧守护柯君身旁。 他同样站在院墙边台子上探头紧张地看向院墙外,只见黑压压的朝廷中央禁军高举火把,抬着云梯纷纷往院墙涌上。 就见眼前首先一架云梯搭上了墙头,十几名士兵持刀从下往上一溜儿,一个接一个迅速往梯子上攀爬。 石方从容地将刀归还入刀鞘中,弯腰搬起一块早已备好,垒在墙头上的巨石,顺着敌人攀爬的云梯朝下砸去。 前头正快速攀爬上来的中央禁军士兵齐齐发出一声“啊呀”,一溜烟都被巨石顺梯子砸落下去。 纷纷松手捂着脸,从高空坠落下地,疼得直打滚。 而底下的军士前赴后继,顶着压力继续往上攀爬。 还在地面等待的那些军众,来不及登上云梯,他们忙上前扶起伤员查看时。 每个人都被砸得不轻,俱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更有个倒霉蛋脑袋都被砸稀烂,红白脑浆流了一地,当场一命呜呼。 还有的也十分不幸,伤势较严重,在地上打滚哀嚎。 周围救护的军士们只得面面相觑,眼睁睁地看着,手足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而此时,柯君眼见敌人攻打王府情急,也早已经启动了设置遍布在大院墙脚下和院墙上的自动触发机关装置。 只听成片成片咔嚓咔嚓的机关轮轴啮齿和滑索转动声响彻成一首交响曲,在静谧的夜晚中悠扬地远远传递出去。 噗——呯—— 噗——呯—— 噗——呯—— …… 原来那王府大院墙脚下周边都是自动翻板或者榫卯塌陷装置,覆盖其下的是地刺钢钉坑陷。 现在机关启动,盖板翻转或者收缩抽离塌陷,立马露出了隐藏地下的陷阱。 那些围攻到大院墙脚边的无数禁军军士一下猝不及防,纷纷掉落坑陷之中。 那坑陷之中的尖刺扎透了士兵们的身体,尸体积压,堆堆叠叠,血流成河。 只这一下,围攻淮南王府的周边中央禁军损失就极为惨重,人数又去了近千。 “老师父威武,老师父霸气,一人可抵百万兵!”石方见状,鼓掌欢呼叫好,赞不绝口。 还即兴作了首六言诗:“夜黑墙高坑深,敌军来袭驰奔。一人保驾擎天,可敌百万大军。” “敌人的第一波攻击是暂时抵挡住了,坑陷都被他们填埋满了,得看接下来第二波能不能顶得住,”柯君也是心怀忐忑,对石方的吹牛逼置若罔闻。 毕竟敌人太多了,而淮南王府兵力又实在太少,止有七百余人的主要生力军。 夸大了说,充其量也就笼统近千人。 要抵挡来袭的一万多敌军,就算敌军已经折损了近半,兵力对比还有5:1。 敌人仍处于绝对优势中,防御任务依旧还是压力山大。 好在是,王府中早知道了敌人从四面围攻,司马允亲自督战,已经从王府大门口分派出了六百兵力,向其余三面,每一方面都驰援了两百人防守。 而敌人被阻挡了一波之后,损失惨重,也在迅速进行重新调速,准备紧接开始第二波攻击。 他们先顾不得死去的兵士,踩踏着填埋了陷阱的死去者尸体,又向墙头发起了第二波冲锋。 但当他们呼喝着,拼尽全力又再次冲杀上墙头时,第二层自动防御的木人弓弩机关和自动擂石滚木装置又已被柯君启动。 又是延续着上一波的哀嚎惨叫之声响彻一片,有若凄厉的恐怖死亡音符,在这深夜凄凉的寂静中远远向着全城,瘟疫一样扩散开去。 原来又有无数的敌军或被头顶擂石滚木砸下了云梯,或被墙体小孔中埋伏的自动弓弩机关给射成了刺猬。 纷纷坠落如雨,死伤消亡殆尽。 这一波又一波进攻,却还完全没有突破整个淮南王府的自动防御机关屏障。 根本未及接战到王府之中的死士,而敌军的伤亡已经是不可承受之重。 淮南王府依旧在黑暗之中稳如一座巍峨地,坚不可摧牢固铁塔,海底磐石。 任你急流暗涌,滔天巨澜,却纹丝不动。 尤其其中还不知有多少机关陷阱,这么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也是彻底打击了进攻方主将刘暾、士猗、许超和闾和等人的自信心。 “当当当……”尖锐的退兵鸣金声在黑暗中骤然响起。 主帅刘暾也是考虑到战损太过惨重,而淮南王府外还有人潜伏暗中进行偷袭刺杀的反击行动,十分难缠。 也怕阴沟里翻船,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明知已经士气低落,事不可违,他还是果断选择了退兵。 丢下了淮南王府周围满地的尸体,朝廷中央禁军很快有如海水退潮一样,迅速退去。 石寒众人则埋伏在淮南王府外,黑暗中的街面屋顶上,始终再没有找到刺杀禁军将领的第二次机会。 那刘暾有了防备之心,传令全军加强了戒备,石寒十几个人根本靠近不了提高了警惕性的朝廷中央禁卫大军。 本来玩刺杀,就是着重在一个出其不意,突然的暴起伤人上。 让敌人有了防范,自然就再不可能逮到机会了。 眼看着中央禁军在刘暾的带领下悉数退去,石寒、陈安、钟熊楚众人也都从黑暗中跳了出来,脚踏实地,心中暗吁了一口气。 “没想到朝廷的中央禁军一万多人攻打淮南王府就是软蛋一样,匆匆草草了事,真是亮瞎了我的眼!” 钟熊楚不了解淮南王府中的自动机关防御实情,以自己的主客意识作判断,在摇头晃脑地发出自己的感慨:“这要是传扬出去,还不得笑掉了人们的大牙?” “朝廷的中央禁军精锐毕竟都是募兵,或者从全国大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远没有这么软弱,熊楚,你万不要产生轻视的心理。”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九十五章 说服柯君为己“做工” “再说淮南王在禁军中颇有威望,许多军士不愿并力来攻打他也是有的。”石寒当场告诫起来。 “另外,还有能人为他设置的自动防御机关,淮南王府被打造的铜墙铁壁一般,哪里是那么容易被攻破的。” 钟楚雄陪笑道:“公子说的是!” 最后,石寒又不忘再回头警告道:“只是我们以后对上中央禁军,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毕竟他们人多势众,要小心阴沟里翻船。” “公子,天将亮了,我们也该返回齐王府歇息了!”不等钟熊楚答话,陈安马上上来提醒道。 “也罢,先回齐王府,休息好了,再来淮南王府拜访,并探询情况!” …… 足足一顿好睡,到了下午未时初刻,石寒才悠悠醒转过来。 的手下人来报,今天全城戒严令已经撤消,城门也已开放了,重新允许百姓自由出入。 石寒心中暗暗思忖:“三天戒严令就这样过去了,保不准是赵王司马伦和孙秀将这所有一切矛头都对准了淮南王府。自认为找到了首恶元凶,就没有必要将所有人一刀切,都圈禁在城内了。” 石寒更衣洗漱毕,带着陈安、钟熊楚和罗宵重新出来齐王府,再次直奔淮南王府。 此时,淮南王府门前的昨夜大战打斗痕迹都早已被抹去不见。 不但尸体被处理,便是连血迹都被擦拭一空。 显然淮南王府战后以胜利者的姿态打扫战场,下足了功夫,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石寒也不为别的,直接拉上了石方,首先一起前来拜访柯君。 柯君在淮南王府中被安排有一座独立的私人小院,其中修竹花贲郁郁葱葱,环境极其清幽。 石寒来到的时候,仆僮直接引了他们进来,柯君正坐在院中凉亭中闭目打坐养神。 “柯先生,鄙人不请自来,又来打扰你清静了,”石寒抱拳向柯君打招呼。 柯君缓缓睁开眼,面上古井不波:“石郎君啊,什么风又把你给吹来了?” 又回头招呼仆僮道:“来福,快给客人看茶。” “无事不登三宝殿嘛,先生,鄙人正有要事求教于你,还望你不吝赐教。” 柯君猛睁开眼,眼中精光爆射,似乎被勾起了极大的兴趣:“哦,不知所为何事?” “我一心想要打造一种发条机关人,仿普通成年人的身材比例,大约高七尺,宽八寸,可以铁材为内部骨架,外部覆以木质。”石寒点点头,极其认真说道。 “发条?诶,发条?”柯君乍然一惊,埋首抚额沉吟。 “最要紧的是在眼睛、咽喉、胸口、腰部和足部,都分别挖出一个一寸大小的圆洞,并在圆洞中安放上木球。” “这机关人似乎并没有太多实际应用价值,不知有何妙用?”柯君微微摇头,有些不解的问道。 “用于练兵,我所需数目极大,现在暂且先向你订购一百台,”石寒回答得很干脆。 柯君听得一愣,微微沉吟:“用于练兵?” “正是!柯先生,我想邀请你随我返往白马寺庄园,立即着手打造。” 这种木偶人练兵,实际上出自于明代戚继光的《纪效新书》,主要用于训练士兵的长枪突刺。 石寒一直认为,中国历史上集大成练兵,最具显著成果者,盖莫有人能出戚继光之右。 所以,他是打算很直接地借鉴其练兵之法,以收练兵之奇效,当然也是眼下打造精锐强军的最便捷途径。 戚继光《绩效新书》根据南宋末年义军女将杨妙真的梨花枪基础,编撰制定了最适合单人练枪的基础套路“八母枪”,双人对战的“六合对枪”,以及更适合战场集体作战拼杀的“二十四枪势”。 戚继光对杨家枪法推崇倍至,他曾言道: 惟杨家之法,手执枪根,出枪甚长,虚虚实实,奇奇正正,其进锐,其退速,其势险,其节短,不动如山,动如雷震…… 杨妙真二十年梨花枪,上阵天下无敌手,绝对不是盖的。 正所谓“枪法惟长彼一寸则必胜,用时必身法、步法与手法并进,而手握于根,即如把舵使舟”。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要求士兵持枪“手握根间,一寸不可留”,这样兵锋可多伸出七、八尺。 再配合大跨度的步法和手法,总共能抢出一丈纵深。 两军对垒,与敌交手是“丛枪戳来,丛枪戳去;乱刀砍来,乱杀还他’,全军阵型必须紧凑,哪有空间给你闪转腾挪?” 训练士兵枪术,就需要打造之上石寒所说的那种特有的练兵木人进行配套使用。 训练时,让士兵执枪对着木人突刺,直击其仿造人体全身之要害。 其过程,随着一声令下,士兵们开始冲杀,“听擂鼓,擎枪作势,飞身向前戳去,孔内圆木悬于枪尖上,如此遍五孔,止。” 所以,倘若要进行正规大练兵,则这种木人所需甚多。 石寒现在每天训练千余人,打造这样一百个木人,可以一百人一百人的半个时辰不断轮替上场进行训练。 这差不多刚刚好,中间每个士兵还可以在训练累了之余,获得充分的休息。 当然打造两百个,三百个更好,这样每个士兵一天就能多两场上场轮替训练。 不过对于当前的条件限制,石寒也是能将就便将就算了。 石寒撒起了无伤大雅的大言:“正是用于练兵,我有新琢磨出一套长枪突刺操练之法,有此木人作陪练对手,则其效果最佳。” “也罢,我与石郎君你还想在今后有许多更重大的合作呢,”柯君比较沉迷于各种新发明创造的技术突破,于是当下就欣然接受了石寒的邀请。 石寒继续说服,极力邀请:“还希望先生全力助我,事毕之后,我一定另有重酬。” “唔……”柯君却事到临头犹豫沉吟起来。 “现在这就算作为我们合作的开端好了,之前我与郎君你所说的高炉技术,水力风排技术,灌钢技术……其实早已在我心中酝酿日久,一直苦无实践的机会,老早就心痒难搔,先生正是为我雪中送炭,让我见猎心喜。” “只怕淮南王殿下面前,我还要获得他的点头首肯……” “柯先生,你多虑了,我们公子和你即属同僚,都为大王共同效力服务,大家私下有所交流往来,这算人之常情,我想大王不会这么不近人情的!”石方这个莽夫高声理直气壮地嚷嚷起来。 “这……”柯君脸上一阵皱眉无奈。 “很好,先生这就马上随我们走罢,我早有些迫不及待了呢,”石寒大喜道。 “要这么急迫吗?” “今日城门开了,我们可以重新自由出入,我怕不知什么时候又要实行禁闭,我们都出不去了。” 柯君叹道:“属实也是情有可原啊!” 石寒又颇为意味深长道:“柯先生,为久远安全计,我们正好要远离洛阳城这个是非之地,您以为呢?” “也罢,石公子,先让我向淮南王殿下辞别,这就跟随你一同离去,”柯君点点头。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九十六章 当机立断安排 柯君随着石寒、石方走出来,先临时到前殿求见淮南王司马允,说明原委,请求暂离。 全在石寒的预料之中,司马允听说石寒要借用柯君,马上一口答应了。 在中国古人的历来传统观念中,心中最重视的还是读书人,也即所谓的士子。 非常轻视这些手工匠人,发明创业者,认为他们都是操贱业的下层人。 再加上柯君为他淮南王府中打造机关防御,都已经完成了。 认为这个人基本被他利用完,更没有什么好留恋和重视的。 不过一操手工贱业的下层匠人不是。 司马允心里还是非常轻视柯君的,一口便应允了他的辞行。 石寒心中大喜,向司马允告罪一声,携柯君敛衽默默退下。 欢天喜地迎着柯君出来淮南王府,又重新返回齐王府。 牵上了自己这次所得的寄养于齐王府中的两百多匹战马,以及用马匹背负了齐王司马冏为他从朝廷武库中申请取来的一千余副头盔铠甲和刀枪,一起出了府门。 石寒一行十几个人,二百多匹战马,又转道市场所在的福禄堂酒楼,一并叫上了寄养于其中的近百余名乞丐。 这才浩浩荡荡出城来,往城西二十里外的白马寺庄园返回。 石寒众人三天三夜未归,留守的石冰、石勒、石惠和绿珠等人翘首以盼已久,率众出来夹道欢迎。 石寒来不及对他们细说因由,只要他们约束各自部众,马上去演武场上练兵。 又说安顿诸事已毕,立即就要来检阅他们这三天以来的训练成果,如果不能达到他的要求过关,一律都将要接受他最严厉的惩罚。 听石寒如此严重申明,石勒、石冰和石惠众人哪敢懈怠,各自只顾率领队伍急急返回演武场上,马不停蹄地继续更加卖力操练起来。 而石寒带回一百余名乞丐,前来庄园后院中安排住宿,才发现庄园不堪负荷,已经有些住不下来了。 一时间倒让他有些犯难。 不过转念一想,被焚烧成灰烬的金谷园地下,还隐匿埋藏有一座西晋首富石崇生前打造的庞大藏宝库。 为了安全保险起见,也需要派遣人员专门驻守,于是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暂时将他们集体安置在了后院的十数间下人杂房中,叫他们今晚先挤一挤,明天马上另行解决。 这白马庄园在著名的洛阳白马寺后,乃是石崇依托白马寺名下置办的匿名庄园产业。 石寒的福禄堂酒楼和白马庄园产业,都是他冒充石崇的私生子而强行过度接手过来的。 因为孙秀协助赵王司马伦发动政变成功,剪除妖后贾南风,当权之后,开始清算政变失败一方的贾南风及其外戚娘家贾氏拥护者。 相继除掉了对贾氏卑躬屈膝,攀附巴结的石崇、藩岳和欧阳建等。 石寒原来本只是石崇金谷园府邸中的一位毫不起眼的书僮小厮,巧就巧在石崇全家都被孙秀逮捕诛灭后,正要来籍没查抄,全盘霸占金谷园。 整个金谷园中的石崇八百护卫、侍妾、婢女、下人们等都在大难临头,惊慌失措之际。 石寒站出来当机立断,与大总管石方一起,号召大家积极应对,避祸自救。 当天夜里,他挑唆孙秀的心腹亲信殷浑发动叛乱,并趁乱带领金谷园中所有人一把大火焚烧了金谷园。 并联合大总管石方、还有护卫统领石冰,石家幸存的大小姐石惠,石崇最宠幸的爱妾绿珠、翾凤等一起。 趁夜率领大家秘密抢救转移了金谷园中的财物前往白马寺庄园,并将所有人重新隐匿安置在白马寺庄园,暗中进行大练兵。 他又假冒石崇私生子的身份,反倒让他摇身一变反客为主,顺其自然的接手了石崇所有身后产业和府邸中全体人员等,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新的石家主人。 随即他安顿了这八百多人,不分男女实行严格的军事化管理和训练,又前往洛阳城中投靠攀附和贿赂齐王司马冏。 从司马冏这里又谋取了正式的官方身份,成为了一位名正言顺的堂堂大人,正式步入仕途,开始发迹。 自然石崇生前手底下的原班这些人马等,更加唯石寒马首是瞻,将他奉为了真正的新主人,一切听从他的号令,权力平稳过渡交接。 石寒对柯君极为重视,以国士之礼隆重待之,将他安排在自己隔壁的精舍客房居住。 又特意挑选了一、二十个年纪稍长,大概在十五至二十多岁之间的聪明伶俐壮劳力乞丐来做他的帮工学徒,打下手。 并挑选了宽敞的后院作为他的工作场地,开始供他打造一百具机关木人。 柯君在后院转了一圈,仔细检查了自己的工作场所,最后还算相当满意。 末了,只是又提出来了自己的要求:“石郎君,还欠缺了一点点,我这里还需要数个技术精湛的铁匠师傅帮忙,要拜托你尽快找过来。” 石寒闻言又有点犯难了,不禁转头与跟随在身边的石方面面相觑。 “公子,无妨的,石崇生前一直在洛阳城外洛水旁冶铜铸铁,尚有规模庞大而工序完整的冶炼作坊。” 石方冲石寒微微点头,不以为意地胸有成竹打包票:“那里收罗的工匠不在少数,哪天额带您去视察一番,你随意招来一批工匠帮忙就是了。” 石方说的都是实话,书中都有记载的。 据《晋书·食货志》记载:“(石崇)尝于金陵炼铜,取赤石脂炼为黄金。” 这里所说的赤石脂就是天然铁矿石,而西陵是当时著名的铜矿产地之一。 魏晋南北朝时期,铁矿的开采主要集中在河南地区。 据《魏书》记载:“(石崇)尝置铁于洛水中,以取铜”,“又尝置铁于洛水,以取铁”。 《南齐书》记载:“(石崇)以铁铸钱,号曰铁钱”。 又据《晋书》记载:“(石崇)烧一石炭,四壁皆热如汤沐”。 晋代刘昭在《汉晋春秋》中也有过这样的记载:“(石崇)以白炭烧之,热不可近。” 说明当时冶铁炼钢已经使用煤炭、烟煤,还有焦炭,开始运用高炉灌钢技术进行炼钢,大大提高了产钢效率。 石崇其人虽然生前作恶多端,贪污腐败,穷奢极欲…… 但也并不完全一无是处,至少对冶铁炼钢技术的历史贡献也还是有的。 虽然他的出发目的并不是为了发展炼钢技术,推动人类历史文明进程。 仅只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以炼金炼铜铸铁钱,积蓄个人的财富。 但附带的,他开设建造的颇具规模的冶炼作坊,还是为中国古代的炼钢技术提升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当然,对于石寒来说,他更是乐见其成,这些如今都便宜了他,被他所接手过来。 都可以作为他的资本和底气,他的事业基石,完全可以直接拿来所用。 炼钢技术作为技术壁垒,用来打造兵器,装备部队,武装自己的力量,无疑将转化为最恐怖的军队战斗力,天下无双。 石寒心思立时变得活跃起来,内心极为高兴,跃跃欲试。 “石方,也别等哪天了,就明天上午,我们便跑去冶炼铸造作坊,马上招来咱们的铁器匠人。”石寒哪等得了那么久,马上拍板决定下来。 又转头对柯君一发妥帖安置起来:“先生,你今日刚刚过来,也不急于一时忙工作,今晚你且先好好休息,我安排一个婢子来贴身照顾你的日常饮食起居。” 石寒接手的石崇侍妾和婢女足有五百多人,安排一个来贴心伺候柯君,正好也可以收买其心。 柯君看出来了石寒对他的看重和推崇,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令他深切地心怀感激。 石寒亲自安置过柯君后,这才叫手下众人牵了两百多匹战马和一千余副头盔铠甲、刀枪,都送来了庄中演武场。 他来不及休息,又要立即检验这八百余人,趁着自己不在的这三天,所达到的战阵训练效果。 检查他们有没有偷奸耍滑,打马虎眼。 他对众人练兵原本就要求极严,一直作为日常重中之重的头等大事,一刻也不容许放松。 石寒到达演武场,看着这九百多人在全力操练,热火朝天,微微点头表示满意,先叫擂响三通战鼓。 “全体都有,紧急集合,向中央靠拢,小碎步,快速移动起来!”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九十七章 检校练兵成果 “都对准中央一排,左右上下对齐!” “向右看齐!都马上给我对准了,看谁还是连个集合都做不好?” “向前看!立定!稍息!” …… 石寒现场亲自发号施令,开始检校八百人大军的训练效果。 “你怎么回事?大家都集合归位,立正待命了,你一个人还在队伍里乱动,有没有用心,这三天的训练都在干什么?” 石寒当场捉拿典型,马上提了一个罚站到了队列之前,要用来杀鸡儆猴,现场教育,以起震慑效果。 “罚你晚饭后,由你队的队主陪同你一起加练三个小时,直到做到满意为止,”石寒威严地扫视着全场,开始树立自己的权威,不容置疑。 “以后还有谁训练不用心,做不好,一律依照此例,晚饭后,由各自正、副队主陪同加练三个小时起步。” 吃过晚饭后原本都是各队自己处理内务,晚上如果没有紧急集合演练,就是他们自己活动,但不能出庄园大营。 石寒严禁自己的部队赌博和嬉闹,一切按照最严苛的军事化标准执行管理。 这些战兵最近训练强度也大,一般就是直接休息。 “你现在就一个人陪同我们教官在队列前,由大家所有人监督你操练,看你还敢不敢松懈,敢不敢偷懒?”石寒把这个倒霉蛋叫到了队列前,给大家看猴戏。 “全体都有,一起随我喊‘我们不做穷极一生无望而窝窝囊囊的太平犬,宁做轰轰烈烈的乱世崛起人!’”石寒训斥了典型,又是喊出了自己的动员号子兼队训。 所有人声嘶力竭吼叫回应:“我们不做穷极一生无望而窝窝囊囊的太平犬,宁做轰轰烈烈的乱世崛起人!” 连喊三遍,石寒又开始向全体发号施令:“下面,听我口令,执行操练,全面检验你们这三天的训练成果。” “立正!稍息!” “向左转!” “向右转!” “向后转!” “向左转!” …… 先扎扎实实地检验了大家的转体练习,又有几个分不清左右方向的,马上都被石寒提了出来。 立即又被罚由小队长亲自带队,晚上加练。 石寒是铁了心,决不肯容情。 军队训练丝毫不讲情面,更不能儿戏,这也是本着对大家生命负责的原则。 上了战场,面对生死对决,越训练有素,越严苛要求的军队,胜算存活的概率才会越大。 所谓平时多流汗,上了战场才能少流血牺牲。 “立正!稍息!” “原地踏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 “左转弯走!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 …… 齐步走稍可,不像转体时左右难分。 这次没有人犯错,顺利通过,许多人开始庆幸的长舒口气。 “立正!跑步走,一二三四!”石寒喊开号子。 所有人回应:“一二三四!” 石寒开始进行第四项检测验收,带着八百人的队伍沿着大校场进行集体跑操,准备来个五公里起步看成果。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我们不做穷极一生无望而窝窝囊囊的太平犬,宁做轰轰烈烈的乱世崛起人!” …… 嘹亮的号子声响彻在整个庄园内,激励人心。 黄昏落日的余晖金灿灿地照耀在演武场和大家的身上,把整个天地都染成了一片金黄。 连陈安、石方、钟熊楚都跟着整个队伍在一起奔跑,没有人可以搞特殊,也没有人可以偷懒。 石寒以身作则,对待所有人一视同仁,谁犯错,谁就必须受罚,他化身成了训练场上的魔鬼暴君。 总算在完全日落前跑完了五公里,非常好,再没有人因坚持不住而掉队的了。 虽然都跑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但都起码可以圆满完成这项标准化体能训练项目了。 可见这三天大家都努力了,并没有因为石寒不在,就松懈。 “下面完成今天的最后一项考核,一百个俯卧撑!全体都有,预备,开始!” 八百人都开始吭噗吭噗地做起俯卧撑来,石寒照样自己带头来做,其余陈安、石方和钟熊楚等人都跟着一起。 好不容易做完了一百个俯卧撑,石寒看了最后的成果,还比较满意。 这已经比刚刚开始好得多了,显然石寒不在的这三天,他们所有人也都有坚持不懈。 “全体集合,向中央靠拢,向左对齐!向右看!向前看!立正!稍息!” 石寒叫集合了队伍,又开始宣布道:“我们全体训练也有这许多天了,接下来该要进行负重训练了,你们今晚回宿舍之后,每人缝制四个十斤装的沙包。” “以后每天都要绑在腰间,或双手,双脚,进行负重越野跑和日常训练。” 石寒看到了众人不满的表情变化,不以为意,继续道:“这是其一,其二,我们的头盔铠甲和刀枪都配备齐全,是齐王殿下为我们从朝廷武库申请来的。” “虽然不是常驻齐王府,但以后我们名义上也是正式隶属齐王府的府兵了。” 他又回头对着陈安、石方、钟熊楚、石冰和石勒等人道:“我们现在就将武器都分发下来,每人分发一套配备齐全,这以后就交给你们自己私人保养、保管,和使用了。” “希望你们爱护自己的装备就像爱护自己的生命一样,以后穿着它们杀敌,建功立业。” 在石寒一声令下后,开始现场分发武器,人手配备一套整齐。 发完武器,见到大家都是喜滋滋的,神情激动振奋。 石寒又接着宣布道:“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向大家宣布。” 看石寒抬眼扫视大家,突然停顿下来,许多人不明所以,但是却很期待。 缓缓地,石寒才继续开口道:“我知道你们大家都希望自己能拥有一匹战马,现在摆在大家面前就有这么一个机会,我希望你们人人都好好争取一番。” “因为,我们现在已经拥有了两百多匹战马,我原想成立一支骑兵部队,现在可以从你们之中挑选出二百多人成立骑兵队,拥有马术基础,又渴望成为骑兵的,你们可以踊跃报名参加。” 听了石寒的话,顿时群情汹涌,纷纷大声叫好。 古人的马匹就像现代人的小车一样,没有人不爱的。 而且马匹也不是一般普通人能够随便买得起并拥有的,都是有一定社会地位和身份基础的人才能够拥有,原本就是有身份地位的象征。 固然都想拥有一匹战马,成为骑兵,这也是人之常情。 总算诸事交代完毕,石寒令全体重新集合,今日的训练就此结束,让大家齐步走向食堂去吃晚饭。 要直到吃完了晚饭,集体齐步走回宿舍后,这一天的军事纪律才算完成,才可以单独自由活动。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九十八章 大幅增加操练强度 白马庄园属于魏晋典型的豪门高族坞堡建筑,这种建筑像座小城池一样,城墙高筑,有着极其强悍的防御力量。 一般都是为了整个姓氏家族集中居住在一起,以抵御流民匪寇的袭击侵扰。 这会的坞堡主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脱不了“盗贼”的帽子。 因为他们会抢劫过路商旅,抢劫没有加入坞堡的百姓,甚至是其它坞堡。 但不说洛阳附近,便是整个大晋天下的生态都已经完全性质变了。 很多坞堡主甚至原本就是县里的小吏,一看打仗打得厉害,撂挑子不干了,自己回乡聚集庄客耕作,聊为自保。 石寒这种性质也基本一样,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为了自己充作豪强。 他在白马庄园中实行全封闭式的军事化管理,只有长官级别的一人一间精舍,百人小队长则是两人一间宿舍。 其余的普通队员,则是四或六人一间宿舍,住宿条件算是很不错的了。 再加上每日伙食配备,顿顿都有肉,食宿条件没得说。 晚饭后,石寒又亲自来演武场上视察和督促受罚队员的加练。 几乎每个队都有队员被抓出来,受到处罚的,因此每个百人小队的正、副队主都在。 校场上挑着灯笼、火把,照得一派通明,看到石寒带着石方、钟熊楚到来,一个粗暴的声音紧跟着大喊道:“全部立正。” 石寒抬眼一看,此人是男兵第一队队主的石容觇。 现场所有各队的正、副队主和受罚队员都吓了一跳,一听到立正,条件反射的全部抬头挺胸站得笔直。 石寒走到各队正、副队主面前,一脸冷漠地凑近看了过去。 他们对石寒的态度还稍可,但是被跟在石寒身边的石方带着杀气的眼神一瞥,很多人心里直打鼓,两条腿肚子在打颤。 这石方在石府下人中凶横恶霸,多年积威之下,众人畏惧如虎,早已到了骨髓里。 “各位正、副队主,自报姓名!”石寒扫视着排列成一排,各个站得笔直,一丝不苟的正、副队主,大声命令道。 “报,男兵一队队主石容觇!” “报,男兵一队副队主罗宵!” “报,男兵二队队主杨伯支!” “报,男兵二队副队主于亮。” …… “报,女兵三队队主祈雯丽!” “报,女兵三队副队主李秀珍!” “很好,你们带领受罚的本队队员先在演武场跑五圈!”石方见他们通报完姓名,立即下令道。 又对跟在身后的钟熊楚努努嘴:“你去督促领队,速度不能比平时早、晚跑操慢。” 钟熊楚今日刚来,对这训练还未能完全适应。 但他担负石寒贴身保镖的职责,不能不有所担当。 当他走上前,来到队列前时,那第一队队长石容觇已经非常识趣地自领口号吼道:“向右转,跑步走,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一众人条件反射一般,乖乖地按着他口令,在校场中齐步奔跑起来。 …… 翌日,天不亮又是筛锣声大作,石冰、石勒、石惠和绿珠等在叫起所有人开始沿校场,进行早上十公里跑操。 石寒也不懈怠,以身作侧,亲自上场参加训练。 他是一方面想要表明对练兵极度重视和严苛的态度,他对自己的这支私兵将是要一抓到底,进行最苛刻的操练。 另一方面,他要与所有人共甘同苦,同吃同住同练,打成一片,树立自己的领导凝聚力。 第三个方面,则是要打消许多人因为练兵辛苦而产生的不满和怨恨情绪,毕竟他都能亲自下场训练,足以彻底堵住悠悠众口。 终于,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地跑完十公里,天光也渐渐地大亮了。 石寒集合所有人,又提出了新的训练要求,他向全场当众宣布道:“练兵每天早、晚坚持的十公里,甚至二十公里的负重越野拉练跑操,这是对你们的最基本要求。” “自即日起,以后你们平时早、晚跑操,以及列队训练,拼刺训练,所有人都必须全副武装,身披重甲。” 石寒雷厉风行,又马上询问起来:“尤其还要额外绑上沙袋负重,昨天我要求你们晚上每人都要缝制四个十斤装的沙袋,你们都完成没有?” “完成了,”所有人都中气十足地回答。 “很好,从今天下午开始,所有人必须负重操练,这是硬性指标,也是命令,任何人不准懈怠!”石寒郑重其事命令道。 “下午我再来检查,希望你们都按照我的要求在进行训练,不要到时候又被我抓到把柄。” 戚继光《纪效新书》所言练三力之法:平时所用器械,当重交锋所用之器,重者既熟,则临阵用轻者自然手捷,是谓练手之力; 各兵须学趋跑,一气跑得一里,不气喘才好。如古人足囊以沙,渐渐加之,临敌去沙,自然轻便,是练足之力; 平时习战,人必重甲,荷以重物,勉强加之,庶临战身轻,进退自速,是谓练身之力。 石寒练兵,锻炼士兵的身体体能素质,差不多也是这么来的,他都有借鉴前人的训练之法。 戚继光用重枪重甲,外加沙袋训练。 因此平时练习拼刺杀,使用相较沉重的长槊和戟戈也将是他的新标配。 不过这种沉重兵器还需要进行改造,现在时间上来不及。 有了柯君等这批匠人之后,一切都将不再是问题,石寒是绝不允许自己的大头兵偷懒松散的。 到了战场上,用的则是另一种较轻便的长枪:长枪,锋要轻利,重不过两;杆要稍轻,腰硬根粗。 用戚继光的话来概括,就是一力降十会,只要眼疾手快,势大力沉,就是高手。 不用一切的花拳绣脚,花里胡哨,上阵杀敌都是生死搏杀,哪样最有效就哪样来,一切以击杀敌人为目的。 石寒借鉴了他的经验,秉承着他的理念,进行不遗余力的大练兵。 还有戚继光最著名的鸳鸯阵也要逐渐提到议事日程上。 不过现在练兵才开始不久,许多兵器种类也不齐全。 都需要自行进行打造配置,条件实在还不允许啊。 石寒吃过早饭之后,带上石方,亲自点了男兵三队的队长姜冲儿,带上二十多个护卫,终于打马出了白马庄园。 他将钟熊楚留了下来,让他和石勒、石冰带领所有乞丐随大队一起进行日常的练兵。 连这次收留回来只有几岁的小乞丐都是如此,包括那小猴儿和小狗儿。 偏要将他们从小抓起,进行战兵或者情报人员培养,年龄小正是他们优势,最好的身份掩护。 石寒要人尽其才,绝不养闲人。 石寒由石方带领,来到距离白马庄园和金谷园都不远的石崇生前所建设的洛水冶炼作坊。 作家的话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九十九章 重新开发金谷园房产 洛阳就位于洛水之北,古人有讲究,山南水北谓之阳。 石崇的洛水冶炼作坊距离洛阳不远。 因为冶铁炼钢的高炉火力需要借助水力风排鼓吹烧旺加热,所以冶炼作坊必需修建在水流湍急的河流旁。 石崇的冶炼作坊正是修建在洛水河流最湍急的地方,和福禄堂酒楼一样,这边也有专门的负责人打理。 手工业原本主要由官府专营,设置少府及作部。 西晋这时期冶炼业得到了发展,灌钢技术的发明,把生铁和熟铁混杂在一起,工艺简便,生产效率更高,钢铁的品质也更好。 在热处理技术中发明了油淬,使铸铁可锻化,最后锻件成为主导地位。 纺织业用麻织成的布,由于马钧改良纺织机,使其品种及品质皆提升。 当时制纸业除麻纸外,也利用藤做出“藤角纸”。 纸张已经可作出雪白纸及五色花笺,到南朝完全替代竹简和绢、锦。 制瓷业在制成技术也有长足的进步,并广泛在南方地区扩散。 例如浙江就形成越窑、瓯窑、婺州窑及德清窑。 制茶业方面,由于士人习惯饮茶并提倡以茶代酒,使需求提高,种植区域进展到东南沿海。 造船业归官府管理,当时大船载重达万斛以上。 由于江南水路繁多,所以十分兴盛。 石崇虽然死了,但是他的冶炼作坊和产业,也还在一直运营作业。 这边的负责人是个富有经验的老冶炼匠,叫华炎。 华炎五十余岁上下的模样,看起来比柯君要小上许多岁。 可能是进行高炉冶炼作业,常年被高温炙烤的缘故,看起来脸色通红。 过度工作恶劣的环境和劳作,脸上也十分沧桑,皱纹沟壑道道,显得十分苍老。 然而身材却很结实,敞开的怀,显露出粗壮而结实的胸肌,以及手臂肌肉。 另外还有一个专门负责铁器铸锻的匠人郝磊,看起来也五十岁不到。 比华炎略年轻,身材也更加高大结实,一身的腱子肉。 幸得有石方这个石府大总管带路,华炎和郝磊都对他很熟悉。 又听闻石寒现已接管了石崇死后的家业,如今一切都是由石寒当家做主。 这两人自然也不敢怠慢,赶忙极其热情地接待。 石寒在二人的带领下,首先参观了作坊内最重要的一环——炼铁的高炉。 首次见到这座庞大的高炉,石寒还是被惊了一大跳。 原来这座炼铁炉高达2.16米,宽2.19米,长3.14米。 这座炼铁炉充分体现出了我国古代炼铁业的高度发展水平。 此外,炉壁也更加厚实,这座炼铁炉的炉壁厚度已经达到5~6厘米,炉壁内壁上设有用于加热的风口。 而这样进行炉壁加厚有利于减少铁液与空气接触的面积,使炉温迅速上升,从而提高炼铁效率。 “没想到啊,高炉工艺和炼铁技术已经发展到了此等地步和水平,我还是小觑了古人的智慧啊,”石寒内心默默感慨道。 古代炼铁业的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冶金技术的进步。 像石崇建立的这种冶炼作坊,最初的目的也还是为了炼金和炼铜。 “只可惜,封建统治者根本不重视手工业和工商业的发展,把匠人和商人都统统视作操贱业,打压其社会地位极其低下,只有世家子弟和读书人才能高人一等,完全抑制了工业的进步,商业的发展。” 炼铁技术是以生铁为原料,经过冶炼、铸锭而得到制品的一种钢铁生产技术。 冶金技术促进了炼钢技术的出现和进步,也促进了铁器的应用和推广,铁器早已广泛用于农具、兵器和建筑材料等方面。 石寒又看到了作坊内生产的许多刀剑枪戟盾等兵器,和犁耙锄铲钎等农具。 质量都是杠杠的,甚至炼钢技术已经达到了相当火候。 “华师傅,郝师傅,很不错,我很满意你们打制的各种铁具,”石寒参观完之后,向华炎和郝磊二人称赞道。 华炎态度诚恳地答道:“公子的认可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激励,今后我们一定更加努力用心地工作,争取再创佳绩,打造出更好的实用物件,并同时不断提升炼钢技术。” “不过,现在我有点事情要找你们帮忙,”石寒这才说明来意。 郝磊拱手应诺:“公子请尽管吩咐,无不欣然之至!” “我想让郝师傅先随我回一趟白马庄园,要交付给郝师傅一项特殊的制作任务。” “不胜荣幸,”郝磊一口答应。 石寒遂带了郝磊等几个铸锻匠人返回白马寺庄园,让他们与柯君共同探讨商议制造发条木人的具体详情。 另一边,石寒又命令情报公关部第一队队长林珊珊,副队长朱琦琦带领队员潜入洛阳,去广为散播张方蓄意杀害赵王使臣张华,故意挑唆赵王与河间王之间矛盾的谣言。 到了下午,石寒又带上石方,男兵第二队队长杨伯支,以及二、三十个护卫,叫上那群刚被收留回来的乞丐(其中二十多个机灵聪慧的壮劳力交付给了柯君使唤和教导),重新来到被焚为灰烬的金谷园。 金谷园在石崇生前原本是个极其繁华的所在,而且侵占了洛阳京郊皇家猎苑的一部分,可见规模之大。 自被石寒、石方等人付诸一炬之后,就被烧得光秃秃的漆黑一片,只剩下断垣残壁横亘其间。 “速速集合,向中间靠拢,向右对齐,向前看,立定,稍息!”石寒一声令下,叫他们在金谷园废墟余烬中整队集合。 集合完毕,石寒又向看起来年纪最大的其中两人问道:“你们看起来在众人中年纪居长,请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回公子话,小人叫王三儿,”这乞丐身材干瘪瘦小,右脸颊上起了一块红色的面疮皮癣,看起来约莫有三十来岁。 “报,公子,小人叫梁重九,是九月初九生的,所以就叫了重九!” 另一个则像一根瘦竹竿一样,似乎一阵风都可以将他吹倒,年纪看起来约莫二十七、八岁。 石寒冲他们微微颔首,就问道:“嗯,王三儿,梁重九,你们年岁最长,我就任命你们为正、副队主,以后你们要担负起带领好这里众多小兄弟的责任,你们可愿意?” “嗯,我们愿意,请公子放心!”王三儿和梁重九频频点头作答。 “告诉大家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因为那边白马庄园居住条件限制,已经容纳不下来我们这许多人,”石寒至此才当众说明原因道。 “所以我决定要带领大家在这片焚烧成灰烬的废墟上重建简易住房居所,接下来我们可能要自己动手修建住所,还请你们做好吃苦耐劳的准备。” 石方闻言,大感惊异地望向石寒,眼神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光彩。 他也是极少数几个知道这处地下有个庞大宝库,其中堆积藏匿了石崇搜刮来的无数金银财宝的人员之一。 平时似这般无人看守,随意地敞开放任着,确实让人难以放心。 要是哪天突然来了许多外人在此探宝,到处大肆翻掘,难保不会泄露其中掩盖在地下的宝藏秘密端倪。 那到时候宝藏被别人偷偷挖掘去,后悔都来不及了。 现在拉来这帮乞丐在此搭建房屋和帐篷居住,倒刚好可以滴水不漏,神鬼不觉地看守住。 “公子,你这真是个好主意,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石方情不自禁地向石寒竖起了大拇指。 石寒心照不宣地点点头:“嗯,以后我们还要多多地收留安置无家可归的流民乞丐,这里地方足够宽敞,大可多多搭建居屋和帐篷,将这么大的整个地基废物利用嘛。” “公子,那我们日常还要不要回白马寺庄园进行操练?”王三儿问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章 要暗中幕后扶持丐帮势力 “这是当然!练兵才是你们的每日要务,绝不能落下,正好每天早晚跑步来回,就当是顺道一趟长途越野,还有一日三餐都要在白马寺庄园食堂解决。” 石寒认真地点头道:“你们身体已经够糟糕了,再跟不上营养,又不坚持锻炼,是绝对不行的。” “公子,以后我也居住在这边罢了,就由我来统领管理这帮小乞丐们,”石方终于自告奋勇道。 石寒知道他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醉翁之意不在酒,当即点头答道:“那敢情好,又有劳你受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公子你每日事务繁杂,我理应为你分忧,”石方赶紧摆手道。 “很好,大家都拿上我们带来的锄头、铲子和扫帚等工具,先把这片废墟地面都清理干净,再平整好,这几日就搭上牛皮帐篷先居住着,待房屋建好后,就可以搬进房屋里居住了。” 石寒当众宣布一番,又回头对护卫队长杨伯支道:“杨伯支,叫你的人把带来的清理废墟工具,都分发下来给众人,先把地面清理平整出来。” 杨伯支赶紧带领自己的二、三十个手下,从马背上取下了驼来的各种清理工具。 年纪稍大的分发给铁锹、锄头和铁铲等,年纪小的就发给扫帚,由石方亲自带领,分配众人各自清理一片区域。 金谷园别名梓泽,依邙山、临谷水而建,规模宏大,周围囊括几十里内。 它其中就有一部分侵占了禁苑草场,只不过没人管罢了。 现在的禁苑,周围栅栏损坏严重。 自曹魏以来,芳林园西北有禁地,广伦且千余里。 曾经高柔曾上疏,言其中有虎大小六百头,狼有五百头,狐万头,鹿无算。 邵陵县公(曹芳)继位后,改名华林园。 国朝因之惜二十年来无人修缮,虎狼多奔出,却不多见也。 简单来说,禁苑是一个人造的、专供皇家射猎的畸形生态系统。 四周有围栏,“广轮且千余里”,不许百姓耕作、樵伐。 里面的动物都是人工投放进去的,种类较为单一。 鹿、兔作为食物链底层,虎、狐、狼作为掠食者,而它们同时也是人类的猎物。 天子休猎的时候,里面的动物会快速繁衍,生态濒临崩溃。 这个时候甚至需要人工干预,或捕杀,或投放猎物。 说白了,这里不是真正的山林,只是一个供皇家打猎的人工场所罢了,还是简易版的。 最近十多年,洛阳多事。 禁苑已没多少人在乎了,渐渐被世家大族蚕食。 当然,蚕食禁苑的世家大族现在也不太想要这些地了。 有人在政治洗牌中获罪,有人举家丧命于战乱,还有人逃亡外州…… 一如整个洛阳盆地的大气候——有人来,有人走,但人口一直呈减少状态。 金谷园随地势筑台凿地,楼台亭阁,池沼碧波,交辉掩映。 再加上原来此园茂树郁郁,修竹亭亭,百花竞艳,整座花园犹如天宫琼宇。 只可惜如今都烧成了灰烬,虽然地面上的一切经过几天几夜都烧没了。 但是地基和砖石残垣断壁,以及各种破损的石头雕像都还在,完全可以拿来捡现成的,再好好二次利用。 石方在此别有用心,首先直奔原来石崇所在“崇绮(绿珠)楼”卧室的位置,因为此处地基下正好暗中覆盖着出入地下宝库天井螺旋式步梯的出入口。 石方首先就想到自己必须要占据此处,在上面建个普通简陋的小住屋,日夜看守住,不能让别人发现了秘密,白白捡去了便宜。 这里当时石寒救出绿珠和翾凤之际,为了更好地掩盖住地下宝藏出入口,将“崇倚楼”烧烬的残壁秃垣推倒覆压在了上面。 现在看来,就是一片团团漆黑的灰烬,倒还真看不出来下面就压着了一座巨大宝库的出入口。 石方就专门占据了此处,默默地清理打扫着,将断墙残壁的砖块都挑了出来,然后打扫了灰沙土石,清理出地基。 又将砖块铺垫在上面,整整齐齐码了一层。 他这看似是极为讲究,用来作为结实耐用的房屋地基,实际上还是为了更好掩饰其下有宝库出入口的一切痕迹。 石寒也知道他的用意,遂也懒得过多理会他,正在巡视全场,指挥督促众人打扫清理地基。 打扫好之后,就叫杨伯支众人搬取战马驼来的牛皮帐篷。 并开始在这金谷园废墟中打下支柱大桩,支起一顶顶帐篷,作为大家的临时居住。 大家都是干得热火朝天,忙得不亦乐乎。 当石寒赶到石方所在的地方时,石方也支起了自己的一顶帐篷。 “明天我们带人去采购沙石浆灰,以及木材、砖头和瓦片,并去城里聘来一批泥瓦匠人和木匠,”石寒对着石方自顾自的说道。 “开始在此搭建一批普通砖瓦民居,以后就作为吸纳安置周边流民乞丐的基地。” “我们还要吸纳流民乞丐?”石方深为忧虑。 “现在貌似都没有什么合适的安置,只怕单凭我们自身现有财力要坐吃山空,负担不起啊!” 这倒是实情,石寒没有安置流民的地方郡县官职,这么多乞丐流民都吸纳过来,没法安置田地给他们耕种,从事生产。 每天这么多张嘴都要吃喝用度,只出不进,谁负担得起? 而且石寒不久就要出任河北茌平县令,天高地远的还能都带着这些乞丐不成? 西晋这世道苛捐杂税繁重,残酷盘剥百姓,天下到处都是破产而活不下去的流民乞丐。 到了地方上估计又多的是这些人,根本无需带过去,只怕地方上吸纳都吸纳不过来,很难处理。 “也不是这一说,”石寒微微摇头,无可安慰,只苦笑道。 “他们这些乞丐流民是股极大的大势潮流,我们可以把他们暗中组织起来,帮我们做成许多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公子,你的意思是……”石方心中一动,脱口反问,“怎么说呢?” “我们自己实在吸收不了这么多人,但我们可以利用我们培养出来的正式人员作为核心成员,将他们都组织聚拢在一起,作为外围人员发展起来,比喻就地成立一个专门隶属于我们的外部庞大丐帮组织。” 石寒早有成算道:“以后用他们打探消息情报,暗中制造混乱,或者进行刺探暗杀……都是大有可为的。” “妙啊,扶持我们的人员作为核心成员,成立丐帮大会,”听石寒一番点拨,石方的心思顿时也活跃起来了,甚至都有些拍案叫绝。 “然后不断地吸纳发展外围成员,无限扩张壮大,就像东汉末年的黄巾起义一样……” “我们当然不会自己做张角,我可是朝廷命官,”石寒靴声橐橐踱了几步,长叹一声说道。 “我不过是利用手下人去发展这么一支可供利用的庞大组织,我们幕后操控,毕竟这是上不得真正大台面的。” “嗯,这一支丐帮其实可以交给情报部专门来管控,”石方认同地点头答道。 “好了,方大总管,你今晚先领着他们在此安顿,一切都归你约束了。” 石寒最后不容置疑的语气嘱咐石方道:“明早记得带着他们天未亮就跑步返回白马庄园,前来一起接受统一的正规操练。” “唉,真是自找罪受,我又摊上这么个苦逼差事!”石方一阵摇头叹息,别提有多懊恼。 可惜石寒早已经走远了,都没有听他的抱怨。 石寒出来金谷园废墟,又带着护卫们进了一趟洛阳城,先探听了一番流言散播的效果。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零一章 不服 果然效果非常的不错,到处都已经开始在传播: “河间王和赵王决裂,小人张方故意袭杀张林,挑唆二王之间的矛盾。” “张方受淮南王收买,三心二意,背叛河间王,毫无信义!” “张方是个罪魁祸首,要蓄谋破坏二王之间的亲密合作关系。” …… 石寒在洛阳城中到处探听到这样的流言蜚语,自然是心中异常的窃喜。 末了,还回了一趟齐王府,向司马冏请安,联络日常感情。 又去探视了仍寄养在此养伤的石超和石熙兄弟,以及留在此照料两个伤病员的毓秀儿。 待石寒率队回来白马寺庄园的时候,天色早已经擦黑。 正要横穿而过庄内演武场,漆黑的校场静悄悄的,只有值夜巡逻兵的灯笼在营房区晃动。 石寒身后带着二、三十个护卫,听到有呼呼的枪棍舞动声,循声走近些看时,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正在校场里面。 护卫队长杨伯支上去大喊了声:“停下!” 那黑影立即停下来,杨伯支把灯笼凑近去,在他面前晃了晃。 这才看清其人容貌,原来正是那现已成为石寒心腹亲信,才昨天刚来的钟熊楚。 石寒走过去问道:“钟熊楚,你为何一个人还守在演武场上练习铁枪呢?” 石寒知道钟熊楚擅长使用那种漆黑浑铁大枪,通体都由浑铁打造,异常沉重。 一般人根本使不来,但是他仗着体壮力大。 “公子,我现在吃得饱,睡得好,身强体壮,浑身上下都有股子使不完的千斤力气,不好好发挥我的长项,抓紧练习一身武艺,实在太可惜了。”钟熊楚不好意思地伸手挠挠头,憨厚地呐呐道。 石寒赞许道:“肯练就好,只是你才刚刚参加大练兵,身体还没适应过来吧,骤然每天这么大的运动量,你吃得消吗?慢慢来,循序渐进吧,一口吃不成大胖子。” 钟熊楚很老实地答道:“回公子,小人原本体壮如牛,力大无穷,食量极大,一个人要顶十余人的饭量,只要吃饱了,一切都不在话下,而且我精神健旺得很,根本睡不着。” 石寒自然很清楚过度高强度训练对人体影响和损伤巨大,比喻那些职业竞技运动员,经过身体潜能激发之后在短期内能爆发出很强的体能,但是以后身体的衰竭也会比一般人快。 并且还会伤痛缠身,好多都早夭。 钟熊楚这种人物虽食量惊人,体魄如牛,表面看起来强如狮虎,但能不能有福寿就不好说了。 体能看起来很强的人,不一定长寿,有福气。 不过,现代社会的职业竞技运动员为了夺取奖牌和奖金,以及荣誉,都顾不了过度高强度运动对身体所带来的永久伤害影响。 那现在这人命贱如狗的古代乱世就更不用说了,谁还顾得了这些。 石寒吁了一口气,和蔼地道:“那你自己晚上还打算要练多久?” “练完枪术,还要加跑十公里,再加一些俯卧撑,绑沙包原地摸高跳,引导向上等等各项体能都不下几百次,等练得身体倦怠了,困意袭上来了,便回宿舍倒头就睡,一觉到天亮。” 钟熊楚掷地有声答道:“小人不喜欢胡乱和人交朋友,也没兴趣和他们山南海北地胡吹,呆在营房宿舍也感觉憋得忒无聊。” 杨伯支好心地提醒道:“别对自己太过苛刻,你才刚来参加训练,日常本已运动强度极大,还没有完全适应过来,你这样骤然下猛料,太辛苦,只怕身体要吃不消的,落下一身伤痛可就得不偿失,且按着计划来,每天跟得上队就好了。” “杨队长,上阵生死搏杀凭的是一股血勇狠劲,对自己都不狠,上了战场对敌时又岂能狠得起来。”钟熊楚一口截住了对方的话。 石寒突然眼睛一亮,他也觉得平常训练太过按部就班,中规中矩,要打造最精锐的强兵,只怕还力有不贷。 当即对钟熊楚道:“钟熊楚,我让你任总教官,全力来抓我们现在这八、九百人的训练,训练计划由你来修改,给我催命地往死里抓起来,你愿不愿意?” “小人原以为自己除了有股子傻力气,一无是处,就是个废物,造粪机,”钟熊楚二话不说,铿锵有力地答道。 “现在能在公子手底下得到重用,完全没想到,原来我也是可以发挥大作用的。” “公子对小人有知遇之恩,小人自然义不容辞,愿一心一意为公子分忧。” 第二天,一大清早的,所有人跑完了十公里负重越野,石寒就立即宣布了任命钟熊楚为总教官,自今以后全力负责抓八、九百人的练兵。 而陈安只是个枪术拼刺,武术指导的总教头,只专门负责下午的拼刺和刀法教导训练。 不过他的地位超然得多,每天早上还要进城去侍奉师父陈训,上午学习术数和文化课。 所以他不可能有时间专心跟进,时刻来抓这些人的训练。 将这练兵重任专门交付给钟熊楚这样脑壳一根筋,舍得下死功夫,只求严苛,一心要出成绩的刻板猛人,反而更合适。 “我不服,我第一个不服,”石方第一个唱反调叫嚣。 石寒冷笑一声,黑得深不见底的瞳仁闪着寒光,问道:“你为什么不服?” “我首先就不服他一个新来的,而且还是作为一个最窝囊的乞讨者被收留进来,”石方大声申辩,愤愤地说道。 “第二点,我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真材实料,他没有真本事,如何撑得住场面服人,我要与他现场手底下见个真章,打赢了我,我就服气。” “同时,也好让大家都做个现场见证,让所有人都服气他,要是再有人不服,我这个急先锋,第一个决不饶恕。” “石方,你就这么有自信吃定了钟熊楚?”石寒目光幽幽地闪动着。 “公子请放心,我石方虽然暴戾,但还是有豪情,讲原则的,原赌服输,绝不反悔。”石方精神大振,爽朗大声道。 石寒揭他短道:“上次你也这样逞能,可是实打实的完败在虎侯手底下,要是再输了这场,可就太损颜面了!” “无妨的,不过是互相正常切磋,有利于我们双方自身武艺的提升,而且输在了人家手底下,也好让我认清自己的不足,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省得成了井底之蛙,过于膨胀,骄傲自满。” 石寒见石方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满,也不太好拂了他的意,只得转头问向了站在自己身旁的钟熊楚:“钟熊楚,你什么主意,愿不愿意下场与石方单独对战一场?” “那我就勉为其难当场献丑了,还请方大总管手下留情,”钟熊楚毫不胆怯,当即应声答道。 石方道:“多承赐教!” “不知我们是徒手相搏,还是兵器对冲?你先划出道儿来。” “为免伤和气和误伤,那我们就来个徒手相搏,点到为止罢!”石方兴奋得目中放光。 依着他的脾气,原要来个不计生死的龙争虎斗才好,但碍着石寒的面子,也只得强忍着,退而求其次。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零二章 抖枪术 “那便如你所愿,请赐教!” 待众人退开,让出场地来,钟熊楚场中摆了个白鹤亮翅的起手势,与石方遥遥相对。 其实吧,钟熊楚和石方都属于同一种类型的大体格子,力量型武力选手。 看上去钟熊楚年纪更小得多,大约只有二十来岁模样吧。 相对而言,对,就是相对而言,身材也要显得单瘦许多。 所以石方占了正处人生巅峰的壮年期,更体壮力大的便宜,钟熊楚则也急着要在石寒和众人面前露脸。 他一开始几次用霸王托鼎,泰山压顶向石方攻击,都没有奏效。 石方则看准了他下盘有些不稳,双手勾成了鹰爪形,一招有如老鹰捉小鸡直扑上来。 钟熊楚则将双手往头顶上方交叉一格,恰好抵挡住了对方的杀招,顺势横推右肘,直接肘击石方扑过来的胸膛。 不料石方急变一招,身体尚悬在空中之际,双手微合一个反掌捧月型,反推在对方的肘击上,借力御力,身体借机撤了开去。 钟熊楚竟击了个空,被石方借机反推时,一个脚下站立不稳,朝后一屁股蹾跌坐在地上。 众人不禁齐声唏吁,尤其与石方老相熟识的石冰和众护卫等人,甚至鼓掌大笑。 石方得意地收势,正欲退下。 岂料,钟熊楚怒意勃发,猛然暴喝一声:“休要得意,还没完呢,再来!” 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又扑了上来。 石方毫无防备,躲闪不及,早被钟熊楚从他脑后揪住了满头散乱的长发。 石方一霎时惊回神来,乘隙转身令人意想不到的,回脚一个高抬腿的过肩踢,巅峰毫厘地踢中了对方的下巴。 很难想像,这么雄壮的超级大汉居然有这么灵活的身手,竟能踢出来过肩踢,实在出人意料。 钟熊楚仰面朝天倒下,双手里兀自拉扯着石方满头散乱的长发不松手。 连带石方自己也被拽了个四脚蹬空,摔倒仰面朝天。 两个人坐起身来,互相大眼瞪小眼,对看着发愣。 石方粗声粗气问道:“你打的什么拳?有专门拉人头发,耍无赖的吗?” 钟熊楚自然也不饶让,白眼一翻,怒怼道:“能打倒你,我也不亏,这便是好拳法!” 站在一旁观战的石勒和石冰等人哈哈大笑,其实都看出来了,石方比钟熊楚打斗经验更老练,武力值论实打实的单打独斗,确实要微微略胜半畴。 石方见此,牛脾气犯了,从地上弹腿一跳而起,掉转矛头,向两人训斥道:“两个缩头乌龟,只会躲在旁边看热闹,有本事敢下场来与老子较量一番吗?” “就是,来来来,你们两个也下场来与我们切磋切磋,看看大家各自武力值真实水平如何?” 钟熊楚和石方顿时心照不宣地达成了一致的临时统一战线,马上附和起来进行挑衅。 石勒和石冰二人赶紧连连摆手,毕竟还是始终不敢直接上场对抗。 此二人的本事不在个人武力值上,而在统帅大军全局作战上。 尤其石勒更是个难得的大帅之才,这位后赵的开国之君,转战中国北方,甚少旗逢敌手。 他们都不是武将型人才,而是统帅型人才,帅才和将才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帅才独挡一面,统帅大军,兼顾全局,指挥大型集团作战。 将才嘛,主要是依仗自身个人武力和胆识,率领麾下将士在战场冲陷战阵。 “好了,打得没一点章法,活像两个街头痞子!”石寒对石方和钟熊楚二人武力不置可否,也没说孰强孰弱。 “额算服了这位钟兄弟,比俺小了这么多,还与俺有得一拼之力,要是等他再成长一番,每日都营养跟得上来,额便只怕不是他的对手了。” 石方故作豪爽的高声道:“他任这个总教官额认了,谁要是再敢不服从,老子先跟他急!” 石寒一声大喝:“都归队,继续接着训练!” 石方和钟熊楚红着脸,讪讪地各自归了队。 …… 上午列队体能训练排得满满的,八、九百人不得半点喘息空隙,充分压榨大家的潜力。 下午,陈安从陈训处学习归来,开始继续教导大家枪术拼刺。 有鉴于明代戚少保《纪效新书》中长枪拼刺的练兵之法,除了练习手、足、身三力,还要训练士兵的眼疾手快。 所以枪术训练,他选择借鉴《纪效新书》所述方法,与陈安所教导相结合。 演武场上,八、九百人人手一杆大长枪揣在手里,陈安手里也同样握着他的丈八蛇矛。 而且他还多准备了一只直径米余左右的环型导轨石槽,石槽中按放着一只蓝球般大小的铅汞大球。 陈安先教导的是“圈串”,是枪术中的一个基本动作,抖动枪杆控制枪尖画圈。 画一整圈谓之“圈枪”,连续画圈谓之“圈串”。 陈安尽量放慢动作做示范,让大家都掌握其中的精髓巧劲,保证都学会。 看大家一遍一遍地重复练习,陈安行走在人丛中,尽可能耐心地纠正大家的动作要领。 “圈串”多用于防御,亦可用于迷惑进攻,戚继光肯定了这种手法作为基本功训练的意义。 戚继光对传统武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针对大枪对练,保留了“六合枪法”。 概括为六字口诀:一截、二进、三拦、四缠、五拿、六直。 戚继光要求士兵按照这六个基础动作对练,一字一动,经成千上万遍地重复。 最后直至形成肌肉记忆,到临阵对敌时,能够条件反射般地疾速出招才算合格。 石寒对士兵的苛刻要求则更甚于戚继光,所有人都必须样样绝对达标合格。 “哈——哈!” “哈——哈!” “哈——哈!” …… 人人高喊着口号,一遍一遍反复练习,直到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浑身虚脱直不起腰来。 陈安暂时叫停了大家的习练,手举大枪对着演武场前方石槽之中的铅汞大球。 “今天,我再一并教习大家抖大枪之术,这一招所谓‘人马合击’,乃是练习抖枪的要术,谓之一招鲜吃遍天。” 陈安举着大枪先趁了趁手,比画着前方石槽中的铅汞大球:“我先给大家示范一遍,大家都看仔细,看我是怎么真正做到抖大枪的。” 啪! 他话音方落,已经一枪击在了石槽中间的铅汞大球上。 就在枪尖点到大球上的一刹那,只见陈安沉腰,抖臂,以枪尖画圆“圈串”……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零三章 下死功夫 猛地圈住了铅汞大球,然后看似极为轻巧地向上一挑。 滴溜溜! 犹如四两拔千斤,蜻蜓点水,整个看起来沉重无比的铅汞大球就被陈安枪尖不可思议地挑离了石槽。 随后,举重若轻,如青蜓粘住在枪头上一样轻巧,随着陈安的枪势旋转。 哧溜! 哧溜! 哧溜! …… 陈安双手震颤枪杆,一股巧劲带动枪尖连挑,铅汞大球便在枪头的尖刃锋上做弹丸跳跃。 居然做到了皮球弹跳的即视效果,使人颇感不可思议。 啪! 陈安枪势一收,眼看着球体下落,枪尖又在球身上连续点击,铅汞大球稳稳当当地轻巧落到了石槽导轨中,并滴溜溜地旋转不停。 这出枪,挑球,粘球,抖球的过程,都似乎只有一个短短的动作重复。 那就是熟练精微控制地抖大枪,但是已经把所有枪术的精髓都完全演绎在了里面。 “运劲成圆即‘圈串’,听球中汞水流动,把握重心,借力旋转粘字诀,这就是抖大枪的精髓。”陈安演练完这一式“人马合击”后,就开始为大家分析。 “看似难以置信的样子,其实只要练得多了,功到自然成,所谓熟能生巧,自然而然就能掌握到家,这需要你们自己刻苦练习,慢慢摸索,体悟和掌握其中的巧劲和诀窍。” 陈安眼睛瞟向了高处,好像看穿屋顶到达九霄云外一样。 他回头问向了擅使浑铁长枪的钟熊楚:“这一式‘人马合击’你看懂了多少?” “看懂了个七七八八,基本上差不多了!还需要多加练习,边琢磨琢磨,体悟、体悟!”钟熊楚沉着的回头自信道。 作为最擅长使枪的能手,钟熊楚怎会错过这么好的学习机会,所以刚才他看得目不转睛,聚精会神。 心里把自己所学的枪术精髓和经验相结合,借鉴此招全部沟通了一下。 很快有一股明悟隐隐升腾起来,但是具体的明悟是什么,他又似乎说不上来。 就好像写文章突然妙手偶得,但是转瞬而逝,再怎么冥思苦想都追忆不起来了。 这样似通未通的感觉,令人感觉极其难受,就像便秘拉不出来一样倍感痛苦。 但他毕竟一直以来苦练枪术,本身造诣已经极高了,经验丰富。 心中暗暗盘算,只要依葫芦画瓢,多加练习和琢磨,料想就一定能真正融会贯通,比其他人进步都要快速。 陈安又接着演练了两遍,讲解了两遍,这才交给众人自行练习。 他行走穿插在全场,现场亲身耐心纠正指导,属实是个好教头。 石寒自己也以一个小兵的低姿态,在认真的学习,全力以赴地练习,只要有机会,时刻做到以身作则。 见大家实在都练不动了,陈安叫上来枪术最熟练的钟熊楚,让他试试“人马合击”枪挑大球这一招的实战成果。 并同时告诫道:“大个子,小心一点,别挑起大球后砸坏了我的环形轨道石槽,这一个石槽并不容易打凿出来,让你赔偿可就麻烦了。” “省得了,我万分小心些就是了!”钟熊楚握着自己手里的漆黑浑铁大枪,自信地走了上去。 他走到按放大铅汞球的石槽前,双手握着手里的长枪比了比铅汞球的位置,然后一抖手,枪尖圈住了铅汞球“圈串”。 待得枪尖动势已起,恰到好处枪尖圈到了球底位置,他枪尖在球底一点,一挑,铅汞球顿时挑离了石槽。 他手忙脚乱地全力持枪“圈串”,形成一股运动势能,极为勉强地把大铅汞球圈住,挑起在枪尖。 动作并不连贯,反而极为吃力生疏。 而且他已经无法归位,不能使大铅汞球正常地安回石槽,随时有砸坏石槽的危险。 “啊!”众人突然齐声惊呼一声。 原来钟熊楚挑起在枪头的大铅汞球突然失手滑落,失控地砸落向了下面的石槽环轨上。 幸好有陈安在旁救场,眼见就要球落槽毁,他的丈八蛇矛闪电般横亘了过去。 只顺势轻轻一点球体底部,运用起一股粘力,又轻轻一挑,好像一块强力磁铁一样,将大球牢牢吸附住,然后熟练轻巧自如地将大铅汞球送回了石槽上归位。 “唉,危险!”陈安虚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渍。 这又告诫全场道:“以后,你们实地练习,还是不要在石槽上了,直接放在地上练习,毁了石槽太可惜,都记住了。” 又好心地教导道:“虽然这只是一招看似极简单的枪术运用,然而要做到真正练习成功,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就看你们的用心和刻苦程度了。” 石寒也借机,当场告诫现场所有人:“记住了,所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值此时刻,心怀激荡,请允许我赋诗词一首: 满江红·抒怀 画角吹箭,雕弓折、乱空穿石。 指天谪、流血漂橹,挥斥八极。 天兵神将黄金甲,洛阳肮脏全清洗。 飞鸣镝、戮尽害人虫,号无敌。 光阴迫,水龙激; 霹雳荡,玉宇清。 有万古江山,擎天浩志。 金戈铁马震风雷,霸王枉负举鼎力。 长空烈、大鹏御风起,千仞立!” “好,好诗,好诗!”当场陈安、石冰、石勒、绿珠、翾凤和石方等众人立即拍掌叫好。 众人一阵马屁奉承之后,这时石方突然窜出来,冲陈安暴吼道: “虎侯兄,你教导我们头头是道,某家想要与你再比斗切磋一场,不知你可敢应战?” 他仗着自身高大勇武,上次输了,并不服气,这次想要扳回来一局,给小个子陈安难堪。 “不好吧?”陈安不置可否。 石方凶横得很,猛然一声暴吼:“找死!” 二话不说,身形一晃,直接就向一丈之遥的陈安恶虎一般扑来。 陈安身材瘦小,但是浑身充满爆炸的力量,真正的小个子有大力量,浓缩的精华。 其实他就是《隋唐英雄传》中李元霸的原型,他到底强不强,只对比李元霸就知道了。 陈安头一抵,身躯连连后退,急冲石方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我认输就是,方大总管,还请稍歇……” “没劲,你个孱种,真是无敌的寂寞啊,像我这等逞凶好斗之人,整日连个练武切磋的人都没有。”石方一阵故作摇关晃脑地感叹。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零四章 半夜折腾加练 一场好戏又作罢,大家好不容易,总算又熬过了一天的训练。 原以为晚上自由活动时间,可以好好休息了。 “嘭”的一声,整个营区所有人都几乎累瘫了,许多人锁子甲都没脱,直挺挺地倒头在自己的床位上就睡,甚至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弹一下。 但没有让他们安适太久,突然营房外的演武场上又响起了嘹亮密集的集合筛锣声。 一个粗暴的声音紧跟着大喊道:“全部演武场上集合,进行突击训练加演习,以加强演练应对敌人夜间突袭的能力,一分钟内,全部集合完毕,否则严惩不贷。” 各营房内已经集体归队宿舍,休息下来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一听到集合,条件反射地全部跳起床,冲出了房间,涌向了演武场。 有的甚至连衣服裤子都来不及穿。 没有人胆敢儿戏和懈怠,都知道教官和各队队长纪律要求和执行极严,一挨抓到不能及时达标和完成的任务,那就是没完没了的加练惩罚。 当所有人都集合到达演武场,才发现石寒亲自带队,新任的总教官,总教头,各部队统领,所有队长都排成一队,早已在静静等待多时。 “速度列队集合,没有穿好衣服的,各自回宿舍穿好衣服,”石寒高声训斥说话。 “因为你们这些人耽误了时间,等所有人练习完成之后,你们再沿演武场加跑五圈,记住下次不许再犯同样的错误。” “全体集合,立正,沿着校场夜跑五圈。”钟熊楚新任了总教官,新官上任三把火。 他专职负责折腾催练,立即发号施令:“向右转,跑步走,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所有人迷迷糊糊的,条件反射一般,呆呆地按着他的口令,一齐沿着校场开始跑起来。 石寒亲自当排头兵带队,带领所有人在校场上先跑起了五圈。 所有各队的队长、教官、统领都在后面拿着马鞭赶牛一般追着。 好多人几次累得摔倒在地,那本队队长追上去一阵乱打,许多人挨不过,逼得又继续跑。 今天本来大家就练得十分辛苦,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又这五圈下来,都累得如同散了架,感觉连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还有许多人不禁都开始羡慕起来由石方带领着,居住在庄园外的那批新招收来的乞丐们。 好歹他们没有居住在白马寺庄园,起码不用晚上继续遭受折腾了。 其实这也都是石寒有意为之,毕竟那些乞丐大多数都年纪极小,有好些只有几岁大,很难吃得消这样高强度的训练。 就故意把他们安排在外,名正言顺地放松懈一些,所谓是一举两得。 等所有人跑完操,又回到宿舍躺到床上,很快就已经此起彼伏鼾声如雷。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外面突然三声锣响,许多人立即条件反射,呼地一声坐起来,外面跟着就响起总教官钟熊楚的叫喊:“紧急集合!” 所有人都顾不得全身酸痛,有的人累得衣服鞋子都没脱,反而占了天大便宜。 一把抓起鞓带捆好,接着就把玄铁甲披在身上,又跑到门口的兵器架上抓起长枪,第一批就飞奔到了校场上立定。 而那些脱了衣服来不及穿上的,只得衣服也不穿了,直接贴肉套上了铠甲。 宿舍里面一阵鸡飞狗跳,而有的人比较拘泥古板,昏暗中还在到处寻找脱下来的衣服。 好不容易找到了又套不进去,只是在里面叫骂连天。 还有许多人在宿舍里呼朋喊伴,因为有的人实在太困,都睡死了,怎么都叫不醒来,只得卖力地叫起。 要知道每个宿舍都是同一个队的队员,倘若锣鼓三通不到或不齐的,全队连坐体罚,正、副队主都无一例外。 又是一通锣响,校场上响起点鼓。 许多人还没有来得及醒转过来,各队的正、副队主都提着军棍正在各自营区的宿舍里大声叫骂。 一片纷乱中,许多人悲哀地发现,又要被连坐了。 等到第二通鼓响起,每个队都有队员把没及时醒过来的队员给抬到了校场来。 其他人来不及穿衣的,也都把衣服器械抱在手上,风急火燎先窜到演武场上来。 刚刚站好,第三通鼓就响了,众人大出一口气。 只要到齐了,虽然军容不整,但处罚也远比没及时到场集合的要好得多。 男兵二队的副队长于亮和三队的副队长鞠强,都是亲自背着自己的队员,踩着第三通鼓点到场,差点连他们自己都迟到了。 要说女兵还是乖巧听话的多,没男兵那么多牢骚怨恨和反抗精神,虽然也同样狼狈,但是队列齐整太多。 石寒在演武场前方的高台上,满意地看着下面慌乱狼狈的人群。 这已经是今晚第二次紧急集合了,确实够折腾的,许多人不知扛不扛得住。 毕竟新官上任三把火,钟熊楚虽然看上去憨憨的,像个傻大个,但是做起事来较真。 往往这样认死理的家伙更具有莫大的杀伤力,他看来是要把这三把火彻底烧旺了。 其实这种紧急集合还是有好处的,要是出兵打仗在外,晚上突然被敌军劫营,或者京城禁军悄悄前来偷袭抄掠。 经受过反复模拟演练,有了充足准备和经验的军队,肯定应对起来就要好得多,不会那么慌乱,一触而溃。 有钟熊楚顶在前面折腾这些人,石寒也是乐见其成。 毕竟要有居安思危精神吧,一个不好,他们是石崇府里旧人的身份,和在京城烧杀抢掠的事情都败露了出去,也随时有可能突然遭受朝廷中央禁军袭击和围剿的危险。 也就是说,现在看似还风平浪静的,其实随时也有可能要应对深夜突发的大战。 这样总教官把他们的毅志力都磨炼得更加顽强,应对真正大战的时候也会更加应付自如和战斗力飙升。 同样,他们练兵中所受到的怒火也只会烧向钟熊楚,不会怨恨到他石寒这个最高老大的头上。 石寒对站在身旁的钟熊楚,以及石冰、石勒和石惠、绿珠等人微微一点头,众人赶紧亲自开始检查各自队员的到数情况。 他们在营区通向演武场方向站了,拦着后面出来的人,不让他们混进去。 钟熊楚则亲自点检现场到达的人员,由各队正、副队长集合整队报数。 他听着汇报,漠然地数了数人数,对队列中只穿了半边裤子、衣衫不整的人都视而不见。 “现在深夜突击进行摸黑夜行军训练,绕白马寺和我们白马庄园外围行军两圈半。”钟熊楚就像个恐怖的暴君,又当即下达了命令。 大家心中都是一惊,白马寺和白马庄园外围这么大的范围,急行军两圈半莫不有十余里路,大半夜黑咕隆咚地得走多久。 终于有人忍无可忍,马上举手,原石府护卫统领,资格最老的石冰做了出头鸟。 他愤愤不平的道:“总教官,我们白天不停的大练兵已经够累了,你还这样大晚上的不让我们好好睡觉,故意折腾,我们大家如何吃得消,身体不都要被你熬坏了。” 钟熊楚漠然地道:“我是总教官,这是我的命令,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必须要锻炼出永远也击不倒的钢铁意志。” “今晚上的加练,都是为了应对我们极有可能随时遭遇到的突发情况,比喻敌人的夜间偷袭。” “我们作为石府的人,一旦让孙秀知道了我们真实存在,只怕第一时间就不会放过我们,要是他突然派兵来像夜袭淮南王府一样,你们能拿什么抵御?”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零五章 情报部门的威力 “所以练兵也都是为了我们大家好,出生在这样的乱世,我们哪有片刻安逸可以享受?为了上了战场大家能保全性命,我们必须竭尽全力刻苦锻炼,所谓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钟熊楚一番训斥,终于让大家都乖乖噤了声,毕竟他说的都是血淋淋的残酷事实。 乱世要自保,能不练兵以自救? 于是乎,很快整个部队趁着夜色,被拉练出了白马寺庄园。 因为是为了锻炼黑夜中奔行偷袭,又不准点灯,只得全体摸黑,高一脚浅一脚地奔行在乡野阡陌纵横的交通中。 这又让许多人更加的苦不堪言,但被严厉的军令所治。 而石寒都在以身作则,所有的领导都在。 自然没有人胆敢偷懒松懈,或者心生怨言了。 …… 翌日,又是天不亮就起来照常集合跑操,而且今天要求全体负重,更无形中增加了训练的强度。 “全部立正!”钟熊楚集合大军,大声喊道,“开始负重!” 许多人心头叫苦,却不敢丝毫表露出来。 除了纪律严明,更因为石寒始终都在,众领导也在。 包括陈安和石方,以及石方带领的小乞丐都在了,所以大家都是一视同仁。 于是所有人,一点也不敢耽搁地把背着的十斤沙包在小腿上捆好,然后再把两包十斤的沙包背在腰间,这正是戚继光的练力之法。 而石寒似乎对跑步和队形特别看重,每日早、晚跑操,上午练习体能和队列,下午练习个人技艺,晚饭前还要再次队列训练。 尤其现在更是增加了夜间不定时的突击加练,时刻让队员们保持神经紧绷,高度警惕状态。 “全体围绕校场跑步行进。” 钟熊楚大声喊道:“全体听令,跑步走,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队伍慢慢跑动起来后,一片整齐的脚步声。 石寒练兵也是独辟蹊径,短短时日这八、九百人已经具有强军之姿,包括这五百多女人在内,也毫无例外。 早饭后,石寒离开演武场,前来庄园大院后督促柯君和郝磊等人尽快打造出来进行练兵的机关木人。 柯君在工作场地里,连他这样的匠作大师都犯了难。 实在是因为石寒要求制作的机关木人,啮合齿轮和连动发条都难以成型。 比喻齿轮就如机械钟表一样,各种啮合的精度非常繁杂。 而且都必须要制模浇铸,需要很长的时间。 发条则更难,要复原弹性上好的精练钢,需无数遍地反复锻打制作。 所以这都是极耗时耗力的艰巨工作,没办法快速成型,一蹴而就,毕竟古人的工艺水平有限。 其实戚继光《纪效新书》里练兵也没用机关人,不过就是最简单的木制架子人。 并挖上七个孔,安上七颗球就了事,远没有这么复杂。 石寒自然也是很清楚的,但是他为了留住收服柯君这样著名的大匠师,才用这样的机关人难题,让他潜心钻研,先套牢他。 现在,石寒也可以临时改口:“柯先生,既然现在机关一时难造,那就先打造简易的木头人架子罢,我们急等着用于练兵,先打造一百个木头架子人应急,完了,您可以以后再慢慢潜心研究,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柯君也乐得先完成石寒交代的任务,重重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我们条件所限,大人你要制作的机关人又格外复杂,不可能一蹴而就的。” “嗯,先完成这些,以后我还需要请您改造打制各种特殊的刀枪武器装备,比喻马槊、镗钯、夹刀棍、长刀、连弩等等。” 石寒交代完离开后,便来演武场上叫走了三队队长杨伯支、副队长鞠强,包括整队百余名队员。 再外加一个石方,作为护卫,一同出了白马寺庄园,再次重返洛阳城中。 这次进城主要是来市场聘请泥瓦匠人和购买砖、瓦、石灰等等建筑材料,要在金谷园废墟上重建一排相较简易的砖瓦房,提供给众乞丐们居住。 当然其真实目的,也只有石寒和石方二人心中有鬼,欲盖弥彰,为了看守住深埋地下的石崇宝库。 现在京城洛阳秩序混乱,经济萧条,民生多艰,许多手工匠人正无工可做,等着米下锅。 石寒聘人做工是给他们提供就业机会,赏他们饭吃,不大一会儿就聘了二、三十个建筑房屋的泥瓦匠人。 然后又来到市场旁的福禄堂酒楼,叫了丁掌柜,让他参谋购买各种砖、瓦、木材和石灰等建筑材料。 丁掌柜不愧是长期在这片市场里摸爬滚打的,对各行各业的行情那都是有如掌上观纹,了如指掌。 很快众人一通大采购,便将所有需要的建筑材料也都采购齐备。 石寒又在城中市井各处略作打听,就听到了很多谣传。 首先是关于赵王司马伦要囚禁晋惠帝司马衷,即将篡位称帝的谣言。 其次就是赵王司马伦为了顺利篡位称帝,先要扫除所有障碍,第一个要解决掉的就是其保皇派的最具代表人物淮南王司马允。 第三个就是河间王司马颙与赵王司马伦欲内外勾结,图谋不轨,却被张方击杀赵王心腹张林,故意挑拨离间河间王与赵王之间的矛盾,存心不良,张方或已被京城某个宗室王爷收买。 第四,孙秀上蹿下跳,一朝得势,睚眦必报,将要清算所有曾经与他有间隙,得罪过他的人,首当其冲就是中书令陈准和东宫左率卫陈徽兄弟。 …… 洛阳城中谣言四起,这并不奇怪,因为这几天,石寒都让情报部的林珊珊、朱琦琦,以及白丹丹、林娜娜率领各自队员,分散混迹于京城之内,四处散播流言。 情报部搞情报战略和流言攻击的巨大作用马上就充分体现出来了,效果立竿见影。 可见这情报部门不是白搭的,而是个相当要紧的必不可少部门。 古人交通不发达,信息闭塞,情报获取非常困难。 尤其是路途遥远时,信息时间差更是巨大,等到获取情报,再要着手计划实施行动时,黄花菜都凉了,根本跟不上节奏。 所谓敌我双方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石寒深知这些弊端,对待情报获取格外重视。 也自打从一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起,情报部就一并抓了起来。 石寒非常满意情报部的行动,这些流言足够当下司马伦和孙秀喝一壶的了。 当然,这还只是情报部的最初级功能,像情报人员打入敌人内部,成为间谍,行反间,或者掌握敌方权柄,扰乱敌方内部秩序,挑起内部矛盾……那才是高明呢。 随即,又来到了齐王府,石寒也不客气,就当是在自家后花园一般。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零六章 诏狱 先探视过石超和石熙兄弟,两兄弟气色都不错,精神也很好。 身体已经大好了,在下的走动恢复。 “两位兄长,你们身体康复,这便好,我也放心!”石寒笑谓两人道。 石超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微笑,暗暗感叹一声:“身体是好多了,只是每天闲得无事可干,呆坐在室内,浑身都难受得紧。” 年轻人好动,哪耐得住静中久坐。 “没关系,两位兄长如果在此耐不住,那就随我回白马庄园,”石寒也不含糊,立即拍下板来。 “我那里有几百人每天都在操练行伍,两位哥哥加入,或可以对他们多加指导!” 于是石寒叫手下人帮石超、石熙兄弟收拾行装,要一发搬迁去白马寺山庄。 等石寒又出来面见齐王司马冏时,只见他身边还陪同着一位三十余左右的壮年男子。 此人留着两绺八字须,衣着十分整洁,黑得深不见底的瞳仁配着银盘似白皙的面孔,看上去给人一种沉稳持重的感觉。 只是石寒对这位文士的面孔极其陌生,这应该是个从未谋过面的,一时不知道是何许人。 “石寒,你来得正好,来来来,本王现在给你介绍一位新朋友,”看到石寒进入大殿中,司马冏远远地就向石寒招手呼喊道。 “大王,不知这位是……恕我健忘,我实在一时想不起来了,告罪、告罪!”石寒走上前,做出竭力思索的神情,面露难色道。 司马冏哈哈一笑,故作豪爽自嘲道:“你能想起来就怪了,便是本王也是今日才第一次见李长史。”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乃是李含李先生,为河间王心腹,在河间王手下担任长史。” 司马冏为石寒介绍了李含,又向李含道:“李长史,这位是我手下牧官石寒,如今已经外放茌平县令了,只待他去地方上赴任。” “原来是李长史,幸会幸会!”石寒赶紧抱拳施礼。 李含也赶紧起身,拱手回礼,客气地回敬道:“石郎君,不期在此相遇,实乃三生有幸!” “好说好说,”石寒一脸笑意,随意问道,“李长史是受河间王殿下差遣,前来京城公干吧?” “然也,正为张方杀张林一事,王爷派遣鄙人前来调查求证清楚事由,”李含点头老实答道。 “啊,原来竟是为此事,现在里间早有传言,都说是张方被人收买了,故意杀害张林,要挑起赵王殿下和河间王殿下之间的矛盾,不欲使二王往来联合也!” “唉,毕竟挑拨二王之间的矛盾,这事实在干系重大,我家王爷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实在难以克当也。” 石寒摇头晃脑,装模作样地问道:“李长史为了调查张方而来京师,不知因何竟先上了我王府中?” “鄙人也是听说张方是在大王府上失事,所以先前来打探明白,现听大王亲口所述,已有眉目了。”李含抬手习惯性地虚抚了一把光秃秃的下巴。 司马冏转头静静地看向石寒,说道:“石寒,既然河间王都派了李长史前来专门调查张方一案,而你在本王府上,也随本王一起,曾亲眼目睹张方失事,对此知之甚详,不若就由你陪同李长史一起,前往诏狱去见关押中的张方吧。” 石寒微微一哂,说道:“全凭大王吩咐,小人莫有不从。” 司马冏从座榻上跃起,逼视着石寒,似极不耐烦道:“那你就带李长史自去吧,送客!” 石寒立即带上了石超、石熙兄弟,和李含一起出来齐王府。 又先嘱咐石方带了等候在府外的众人和工匠,还有运送所买的物资,出城直接往金谷园,自去修建房屋。 到时候,再另行派人将石超、石熙兄弟送去白马寺庄园即是。 他则带了鞠强,留下了三、四十人作为护卫,和李含自往朝廷的诏狱而来。 诏狱位于城东五营校尉府内,属于皇帝直接管辖下,由中央禁军关押犯人的地方。 监狱的罪犯都是由皇帝亲自下诏书定罪的。 诏狱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恐怖地方,环境极为恶劣。 石寒和李含来到诏狱,接待他们的是散骑常侍、义阳王司马威。 除了司马威亲自在此坐镇,还有东羌校尉、右将军孟观,军司马管袭等等司马伦属臣和亲信。 “原来是义阳王殿下专门屯驻掌管京城五营校尉府事,下官常年混迹京中,竟今日才知有此事,真是罪该万死。”双方见礼毕,石寒装模作样地告罪道。 “你是齐王派遣来,陪同李含询问和处理张方击杀张林案的石寒?”司马威苦笑了一下,问道。 “也罢,我这里条件实在有限,也就这样了,招待不周,望两位海涵。” “殿下说笑了,我们为公干而来,哪有那许多讲究?”李含赶紧顿首陪笑道。 石寒又补充道:“是我们不识趣,未曾事先前来走动,还要叨扰之处,义阳王殿下多多见谅。” “好了,孟观、管袭,你二人带了石寒、李长史前往诏狱,去探视那罪人张方!”司马威不耐烦继续啰嗦,连摆双手,就吩咐了下来。 “石公子,李长史,走罢,诏狱就在我们五营校尉府内,我们这便带你们去见张方。”孟观赶紧起身笑着招呼石寒和李含。 五营校尉府地方不小,前面是衙门大殿,各衙署司属专室。 左右则是东西厢主官和属官的家眷住所,自有间隔出来的院落,最后面才是诏狱。 司马威貌似直接居住在五营校尉府内,没有在外面专门置办义阳王府邸进行安置。 当石寒随孟观、管袭等人走入诏狱时,才知整个诏狱阴冷潮湿,臭气熏天,到处都是老鼠、蟑螂和苍蝇,跳虱满天飞。 更为恐怖的是,诏狱主体部分都建在地下,既没有一扇窗户,也没有任何一丝光线,更无法通风换气。 整座监狱都散发着腐败的恶臭,俨然一座垃圾场,一座巨大阴森坟墓。 尤其诏狱的刑法种类齐全,名目繁多,各种酷刑让人闻之色变。 行走在霉腐臭气扑鼻的诏狱之中,石寒抬眼略微一瞥左右,便见地牢之中到处悬挂摆放着拶指、上夹棍、剥皮、断舌、断脊、堕指、刺心、琵琶、弹琵琶、抽肠、梳洗等等各种令人骇人听闻的刑具和刑法。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零七章 窥破了内情 有人蓬首垢面,全身脏污,双手扒在牢门栏栅上,把头面贴挤在栅栏间隙,好像缺水的鱼在努力挣扎呼吸,想要脱困; 有人被绳索悬浮捆吊在牢中,遭抽打得遍体鳞伤,鲜血淋淋; 有人被脚镣手铐枷锁全身,蜷缩在地苦苦哀嚎; 有人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生死不知。 …… 简直是活生生的人间炼狱,生不如死。 “日他姥姥的,真到了要下诏狱,毋宁死!”石寒肝胆俱裂,心中暗自思忖道。 “这太残忍,谁顶得住其中种种酷刑?” “想起当日石方在石崇金谷园地下宝库中逼迫我,生死一线间,和这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啊!” “这才让人真正知道什么叫死容易,生艰难,千古艰难唯一死!” …… 石寒硬着头皮跟随众人在诏狱一间间牢门外穿行,内心充斥着大恐惧,遍体生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很快,众人走到了囚禁张方的大牢门前,其中潮湿霉腐,恶臭扑鼻. 估计张方日常的排泄物无人清理,都堆积在了牢房中所致。 石寒透过一排大腿粗结实圆木作栅栏隔绝的间隙,只见牢笼中张方披头散发,全身衣衫破破烂烂,都凝结了漆黑的血痂. 双手还被绑在头顶的横梁上,显然遭受了残酷的鞭挞。 而且这个绑缚的姿势迫使他只能时刻站立着,既不能坐,也不能躺。 他头歪搭在右边臂弯里,看起来整个人潺弱如一片风中的枯叶,别提有多凄凉。 很显然,他被送进了诏狱后,已经经受到了狱卒的严刑拷打,吃足了苦头。 “张方,张方,赶紧醒醒,醒醒啊!河间王殿下已经派遣心腹长史李含李长史来看望你了。”管袭见张方被绑在大牢中晕晕乎乎,便透过大圆木栅栏冲其大叫起来。 管袭算个鲁莽的武将,嗓门特别大,用声震屋宇来形容都不为过。 “谁?谁来看我了?”张方顿时醒转过来,有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神情一阵极其激动。 他猛瞪着双目,极力仰头往牢门外望来。 李含赶紧接话道:“张方,是我,你我二人原本同在大王手底下共事,没想到大王差遣你来一趟京师公干,你都办砸了,搞成现在这样。” “李长史,我冤枉啊,我们当初刚抵达洛阳之日,按例先暂住于驿馆之中,哪知当夜趁我们不备,旅途跋涉劳累困顿,有人竟然于夜间突袭了我们。”张方顿时涨红了脸,神色激动地大声申辩。 “原来你刚来当晚就被人偷袭,”李含接话说得不痛不痒,冷冷顶了一句:“可成既定事实,你说,现在这可如何是好?” “我是冤屈的,我们五百人几乎被全灭,而我更是被那伙人活捉,后来我被他们蒙蔽了眼耳,直接丢进了齐王府中。” “你手下人损失殆尽不说,你还被对方捉拿住了?奈何你杀了朝中大臣在先,杀人偿命啊!” “当时我被那伙人窥破利用了我的心理,被算计嫁祸了,哪里知道是在齐王府,待赵王殿下遣张林来面见我时,我还蒙在鼓里,以为是逮捕我的那帮歹人。” “你的意思是说齐王殿下在故意算计你啰?我的个天老爷,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牵强的攀咬了?” “我挣脱了束缚之际,以为可以脱身,所以含恨出手,才一时误杀了门下通事令史张林,李长史,有人故意栽脏嫁祸陷害于我啊,这是真的。” 张方在诏狱吃足了苦头,现在见到李含不啻于抓住了最后的一丝生机,自是急于申诉自己的冤屈,妄图重新脱困升天。 “难啊,无论我们如何营救,恐怕于事无补,何况这里根本不是在我们所镇守的长安地盘上,根本不能由我们说了算!” 李含抬手抚着光秃秃的下巴,一时陷入了沉吟。 略顿了一会儿,冷笑道:“显然对方只怕是极害怕我们河间王府与赵王殿下内外联合啊,所以才先下手为强,使出这一损招,为的就是挑起我们二王之间的矛盾,使我们无法联合!” “对呀,正是如此,还是李长史你有识见,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孟观老脸一红,猛地一拍大腿惊呼道。 “那孟将军,你想想,谁最害怕我们二家王爷联合在一起?”李含转头,气定神闲地反问身边孟观道。 孟观点点头,笃定地答道:“要说现在京城中,与我们家王爷矛盾最尖锐,已经到了不可调解程度的自然就是淮南王了,淮南王现在是我们家王爷在朝廷掌权的最大障碍。” “这样说来,问题不就一发明了了吗,显然是淮南王所为,也只有他有这个私人武装实力才能一举歼灭我们五百精锐,”李含很是成竹在胸地一口咬定。 董袭这个大嗓门粗鲁地高声嚷嚷道:“李长史,要说那齐王就没有嫌疑,你信吗?齐王、淮南王他们两家王爷老早就勾勾搭搭,似有同气连枝之意。” 孟观又大摇其头,不确定地补充道:“否则哪有那么巧,张方被关进了齐王府,张林一进齐王府,就被张方失手误杀?” “嗯,那定然就是这两家王爷搞鬼了,”李含连连点头。 最后,李含要求道:“那还请义阳王殿下和孟将军,你们帮下官引荐面见赵王殿下,下官当面向赵王殿下陈情,一定要解释清楚这场误会,释放出来我方张方。” 石寒原本还在静静地听着,见他们动了意气,都牵扯到了齐王司马冏头上。 于是沉着脸,装得义愤填膺地高声抗辩道:“你们怎么就突然无缘无故地牵扯到了我家大王头上,这像什么话?” “须知我家大王也是受人暗中嫁祸陷害啊,张林人死在我家大王府上,多晦气,而且还是我家大王第一时间通知赵王殿下,让赵王殿下遣人来府中领回张方,哪知竟然好心办成了坏事。” 石寒最后叫起撞天屈来:“我家大王,平白要遭受猜忌冤枉啊!” 李含和孟观二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二人谈得起劲,一时忘了形,竟好似忘了身边还有石寒这个齐王府亲信一般。 见两个人都低头住口,石寒踱了两步,突然转脸笑谓李含、孟观,甚至管袭道:“你们一定都是误会了,我家大王哪敢掺和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你们切记,话千万再不可乱说啊!” “嗯,现在情况都明朗了,一切都是淮南王司马允所为,”李含态度转变飞快,认真地点着头,赶紧改了口。 “定是如此,”孟观也附和。 “孟将军,不如你们且先释放了张方罢,我们一起约了义阳王殿下,再携手一起去求见赵王殿下。”李含又转头向孟观请求道。 “一定要将此事澄清,不能再使我们张方兄弟受苦了,这诏狱的折磨是人经受得住的?再多待两天,受尽虐待,人只怕就要彻底废掉了。” “李长史,说来不怕你笑话,实在惭愧啊,没有赵王殿下和中书令孙秀的命令,小弟我没有这个权力放人啊,如之奈何?”孟观一阵苦笑道。 “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真是迂腐无能!” 李含一脸气愤:“明明好人蒙冤,竟还无处申诉了。”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零八章 直面司马伦和孙秀 “你们二位说的都有道理。”石寒忙插话说道。 “目下我们还是先去求见赵王殿下,说明情由,请求他网开一面,先释放出来张方要紧……你们以为如何?” “也只好如此了,”李含狐疑地看向石寒。 众人只得又重新出来诏狱,先来前面衙门大殿里再见司马威。 李含咽了一口气,突然向司马威一揖到底,并没有起身,只重重顿首道:“启禀义阳王殿下,下官刚刚亲口询问过了张方,总算搞清楚了他是系人栽赃嫁祸,蒙冤下狱——真真是骇人听闻!” “你究竟想说什么?”司马威有些不耐地略微提高了嗓音道,“何妨如实明白道来!” “据下官推测,因是淮南王司马允害怕我家河间王殿下与赵王殿下内外联合,是故在张方率众刚抵达京城洛阳时,就出其不意趁夜偷袭了他们,然后活捉了张方把他丢进了齐王府,进行嫁祸。”李含不亢不卑高声道。 孟观又帮腔补充道:“如果仅是如此倒也罢,结果又出了意外,被不明真相的张方把前来探视他的通事令史张林误当成了绑架他的贼匪同伙,结果失手误杀了……” “有道理,完全有道理,司马允是赵王掌控京城和朝廷大权的最大阻碍,两家早已势如水火,”司马威深以为然。 孟观显得不愤道:“问题又出在司马允一心还在做着皇太弟的美梦,哪知咱们赵王秉承公允,封了皇上的三岁孙子当皇太孙,这导致了司马允的丧心病狂,对赵王的强烈不满,暗中进行各种打击报复!” 李含趁热打铁,恳请道:“既然此事已经水落石出,真相大白,那下官恳请义阳王殿下立即释放了张方,让他免于继续深受诏狱之害,诏狱之中太残酷了,没有人能撑得下去的。” “此事本王无法做主,你还是当面去求见赵王,替张方求情吧,”司马威立即摆手推辞道。 李含无奈,只得告辞而出,与石寒结伴,车驾行驶在繁华的铜驼街上,一路前来相国府。 很快被门子通报了进去,司马伦同意立即接见二人。 两人于是被相国府管家引导着,一路进入了相国府中。 很快抵达了王府正殿前,石寒伸个懒腰,舒展了一下身子。 深深吸了两口略带燥热的空气,现在正是八月中旬之后的秋老虎天气。 漫步踱着,先看了看巍峨壮观的王府正殿。 这里从殿外长廊一路通往殿中,两边焕然一新的整齐摆着硕大的灵龟、香鼎、仙鹤、瑞兽等香炉。 它们腹中燃上了百合香,霭雾缭绕; 临近殿前还有八对象、驼依次肃立,背上的宝瓶灿然生光。 这一切真给人一种“紫气蒸熏东来”的感觉。 石寒又见楹柱上有一副金灿灿的对联,便默默地读着: 上联:宝玉品高,东西南北,英丽光华真善美 下联:王圭义重,四面八方,文采富丰白丹青 石寒知道这都是书法名家的手笔,不过具体是系何人所作他却不懂,不禁嘴角微微扯起了一丝苦笑。 终于进入了相府大殿中。 高高的大殿上,一个两鬓染白,一张饱满大圆脸的年近六旬老者,正腆着肥胖的大肚子坐在那张灿灿生辉的豪华王座上。 另一个中年人则侍立在旁,看起来约莫有四十多岁,长相阴鸷刻薄,额下一把山羊胡,身材干筋精悍。 虽然从未谋面,石寒早已猜到眼前便是赵王司马伦和弄臣孙秀。 正是当朝最炙手可热,权势熏天的两个大人物。 “你们便是李含和石寒两位,分别奉了河间王和齐王之命联袂来见我家赵王殿下?”孙秀当先颐指气使地喝问了起来。 李含赶紧见礼:“下官李含,拜见赵王殿下,拜见孙中书,自知贸然前来打扰,实在不该,还望多多海涵。” “下官石寒,奉我家齐王殿下之命,随李长史前来仰瞻赵王殿下和孙中书真容。多亏大王和孙中书孜孜不倦辅政,治理有方,才有如今大晋天下的国泰民安,欣欣向荣,烈火烹油,丰享豫大盛世。” 石寒睁着眼睛说瞎话,先夸夸其谈,捧了司马伦和孙秀一通。 反正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几句瞎吹又损失不了自己什么。 紧接着,又抱拳气态从容,语气很强硬道:“除了要向大王和孙中书表达在下的无限敬仰之情,还要向两位申诉我齐王府在张方一案中蒙受的不白之冤屈。” “想必你们二位都去诏狱之中当面见过张方,问明张方杀死张林的详细经过和缘由了,说吧,你们究竟还要如何申诉?”孙秀又咄咄逼人地问道。 那司马伦好像老年痴呆,脑子不灵光,一直任由孙秀支撑场面,就如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一样。 李含于是将之前在诏狱,和孟观、张方等推理张方如何蒙冤的那些话,重新又当面向司马伦和孙秀复述了一遍。 只略过了对齐王司马冏的怀疑姑且不谈。 司马伦听到后来,突然觉得头脑一阵眩晕,两腿一软,跌坐在王座上,倒抽了一口凉气,脸色苍白。 他原来还真以为是张方有异心,故意要杀张林,挑起两家之间的矛盾。 现在才知道极有可能是司马允在故意设局嫁祸,要挑拨决裂两家之好,能不闻之惊心? 良久,司马伦方拈须长叹道:“好一个淮南王……他莫非真要与本王作对到底,都到了这步田地,真是欺瞒得本王好辛苦!” “王爷,现在真相已经大白于天下,恳请您当即释放了张方,让我带返长安去,交给我家河间王殿下发落。”李含央求起来。 孙秀突然蹙眉苦笑道:“此事好说,稍后将张方重新释放便是了。” “只是如今京城谣言四起,里间皆是对我们不利的言辞,以讹传讹,众口铄金,叫人百口莫辩!” “此事实在透着蹊跷,莫非这也是司马允所为?” “这……”石寒和李含面面相觑。 孙秀又自顾说道:“他如今犹如缩头乌龟日夜躲在淮南王府不出,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断乎分身乏术做出这许多事体来,明眼人一看必然还有人在幕后操纵对我们极为不利的舆论导向。” 石寒和李含二人面上都是一片迷茫不解之色,闭口沉默。 当然,石寒是故意假装的。 孙秀最后抬头凝望着石寒,意有所指地问道:“石寒,你说呢?究竟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能量,忽忽数日间能够在京城里到处散播流言,造谣生事?” 石寒见孙秀扯到自己身上,愈听愈觉心惊,脸一仰叫道:“孙中书哪,下官不知情嘞,下官只是齐王府一个老实本分人。” “你是老实本分人?就你们齐王府不识大体,胆敢在暗中与淮南王司马允勾勾搭搭,不清不楚,”孙秀冷哼,语气颇为凌厉。 司马伦这才回过神来,呷了一口茶,默谋良久,笑道:“淮南王也好,齐王也好,又或者河间王也罢,这都是我大晋司马家宗室王爷。” “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哪,我们都是血浓于火的至亲关系,有必要搞得生仇死敌,互相不能相容吗?” “像这样的大事,今儿不翻腾出来,本王仍旧还被蒙在鼓里,这哪能成呢?” 这话词色虽然缓和,孙秀却掂出了分量,连忙回头认错谄媚道:“是,都是臣下奉职不谨,请赐处分!” 司马伦赶紧连连摆手道:“俊忠,你是本王最倚重的肱股大臣,岂可怪罪于你。” “而且原本也错不在你,都是我司马家那些个不争气的宗室王爷,实在不服管教,一味为了个人争权夺利,根本罔顾我大晋朝廷天下之安危,迟早我司马家都要断送在他们这些作死的王八蛋手里!” “罢了,李含,本官亲手写个折子给你,”孙秀终于命下人拿来了书札,提笔立即署了“就地释放”四个大字,又鉴上了名字。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零九章 女人忒么的麻烦 这才递给了李含,吩咐道:“你直接拿了折子到诏狱,自行提出来张方便是。” “此事已了,不必再来禀我。” 总算孙秀还是松了口,毕竟他也很重视得到河间王司马颙的支持。 强行扣押并冤杀了张方,凭白结下与司马颙的仇怨,实属不是明智之举。 所以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再结两家秦晋之好。 出来司马伦的相国府,石寒再随李含重新回到五营校尉府。 李含向司马威出具提交了孙秀的书札,司马威这才点头答应了释放出来张方。 张方在诏狱被折磨得十分凄惨,以至于刚释放时,不说行动不便,便是身体已经虚弱到站立都站不起来。 李含只得招来自己几个亲信,临时做了副简易单架,将张方抬出了诏狱。 估计张方没得月余好生休养,休想身体调整过来,恢复下地。 “李长史,张将军,万幸此事已了,张将军也被成功解救出来,可喜可贺!”出来了五营校尉府,石寒假意向两人道贺。 李含赶紧拱手表达歉意:“石郎君,连累你跟着来来回回到处跑这么多趟,耽误了你时间和正事,我们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哪里哪里,我日常不过就是一闲人,能略尽绵帛之力,助你解救出来张将军,这是我莫大的荣幸,”石寒连连摆手,语气姿态很是谦逊。 “为表谢意,石郎君,李某想邀你前往我们的临时住处,一起同饮几杯,如何?”李含又邀请道。 “原本我是东道主,该是我邀请李长史和张将军才对,惜乎我在城中是寄居于齐王府,我自己的栖身处还在城西二十里外。” 石寒沉吟着苦笑道:“实在是条件不允许,还望二位多多谅解。” 李含连忙答道:“哪里,我们临时住处不远,石郎君,你正好随我们一同前往。” 石寒听了无话,半晌,说道:“盛情难却,那我就厚着脸皮打扰了。” 末了,又问道:“不知李长史您住在哪?” “永安里,他们司马家老宅附近,是一处河间王殿下当年在京时的私宅。” 没行多久,一行人到了永安里,到得一处大院前。 只有一个老年门子守在门阍里,见到李含等众人回来,赶紧打开门来让进。 这处宅子虽大,但显然好久荒废没用了,只有限数个仆人在此留守,平时维护洒扫。 里面冷冷清清,而且陈设显得也异常古朴陈旧。 石寒随李含众人到了院中,仰脸看天色时,早已过酉牌时分,一大块乌云从西边正慢慢压过来。 他叹息一声,心里暗道:“原来还想设计招降张方过来为我所用,现在看来,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这一番骤然变数又使我有些措手不及,犯难了,唉……” 当石寒与李含一通畅饮过后,出来时已经到了戌时末。 城中实行宵禁,夜闭门户,已经出不了城,只得仍返回齐王府来歇息。 幸得齐王司马冏的宠幸,齐王府大门时刻为石寒敞开着。 夜深了,银月高挂,身上也升起丝丝清凉。 石寒将由鞠强领头的三、四十个护卫安排在齐王府下人居住的后院后,返回到了自己在齐王府中的精舍。 将灯点起,一个容貌还不错的侍女早已在这里候着。 晋朝尚白,将一身白绸袍,刚刚出现在房间里的石寒就吓了一跳。 这是齐王府安排给石寒的,伺候日常起居的原来那名侍女。 “公子,奴婢时刻挂念着您,所以每晚都会在这里候着,巴望着您会突然返回来。” 这名穿着浅色宫装的侍女微微一欠,期期艾艾地道。 围裳下的飘带随风而动,颇有一番灵动美。 晋代宫装固然有些暴露,但还没有像是隋唐时期那样奢华。 那毓秀儿也还被石寒留在齐王府内,听到了这边动静,也随后从侧室走了进来。 “小玫,只有你无怨无悔,每天巴望惦记着他这个没良心的,还痴痴地守候大半夜,”毓秀儿似乎颇有怨念地娇嗔道。 “你乱呱噪什么?”石寒正有点心情不快,佯怒喝斥道,“真是个徒逞口舌,多事又麻烦的女人。” “我是麻烦,你就这样把我们随意丢弃在齐王府,我算看透了,你压根就不把我们当回事。” “你以为我愿意吗?但我好歹是齐王近臣,将你这个女人留在齐王府又怎样?” “被你这般冷落,我们感觉心里委屈,不知你终日都在忙碌些什么?” “我身为朝廷命官,每天自有许多差使公干要办,你能不明白…… 此时近在咫尺,石寒转头看到毓秀儿那幽幽哀怨的目光,话说到中途哑了下去。 她天鹅般的细长脖项上是一张明洁端丽的面孔,有些苍白得令人不敢逼视。 一种似玫瑰非玫瑰、似香橼非香橼的处女气息从她身上幽幽散发开来。 石寒此刻惊奇的发现,原来毓秀儿身上也别有一番属于她的独特个人魅力和风貌。 平时还真是不太上心,没注意到。 这个女子是他从青楼解救出来的,算是恰好保留住了她一身清白。 她理了一下散发,对石寒喝骂似乎不以为意,只解嘲地笑笑,说道:“你哪怕对我打骂也是好的,我害怕你对我一直冷暴力!” “你以为我是在故意?”石寒冷冷说道。 “难道不是?” “那还不至于,我们才认识和相处了多久?只是我平时太忙碌,一直压根都没注意过你,希望你别自作多情。” “那你救了我回来,不是为了让我做你的侍妾?又为了什么?我这样沦落青楼的风尘女子,或许不该高攀——”毓秀儿惨然说道。 “当初救你,也许只是举手而为,并没有别的意思,更不是为了要得到占有你,对你有所期待。”石寒也懒得哄她,摇了摇头如实说道。 “现在倒好,你推得一干二净,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让我从此沦落风尘,不正遂愿了?” “你知道当时那情形,你正受那青楼凶恶老龟公虐待调教,我看不惯……你知道那青楼的幕后主人是奸臣孙秀吗?我们当时正在暗中进攻青楼,进行纵火,真不忍心见你烧死在其中。” “合着我还该要感谢你对我救命大恩哪?” “我听你吟诗,唱曲,见你弹得一手好琴音,又跳得一身舞乐,已知你身世极为坎坷。既然有缘相识,我该问你一声……” “那么你是……对……对我有爱意了么?”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一十章 成立女医务兵 毓秀儿不像中原汉女的矜持,也不如翾凤那样明显的西域白种胡女特征。 但这话却问得非常主动大胆和露骨,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曾经被囚禁过青楼,不知不觉沾染了青楼的开放习气。 石寒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回避了她的目光,低声说道:“别……别这样说……” “你的眼睛很亮,”她语意双关地说道,“我是西域人。” 石寒看了看烛光,说道:“我困了,要休息了,你们也都回房休息去吧。” …… 次日,天光未亮,一挨开启了城门,石寒带了鞠强等三、四十个护卫就赶着时间直接奔出了城。 又马不停蹄地一路急奔往回赶,他仍旧心里在打着不良的歪主意。 毕竟决定要做的事情,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想要收复张方其人,一定要将计划坚决执行贯彻到底。 他先奔回了金谷园废墟,仍来得及叫上石方,以及众乞丐,大清早跑步来白马庄园赶早上的跑操。 二话不说,大家跑完十公里负重越野行军后,柯君已经叫人搬来了十具木人模型。 这些木人都是按石寒的要求,仿造戚继光《纪效新书》里,给士兵用来专门练习长枪拼刺的。 因为练好手、足、身这三力之后,戚继光还要专门训练士兵的眼疾手快。 所以就特意制造了一种木人枪靶,按成年人的体型大小打造。 并在眼睛、咽喉、胸口、腰部、足部,挖出七个一寸大的圆洞,洞里放上木球。 石寒现在也是照搬模拟出来这个,用在自己的练兵上。 石寒叫将十个木人靶子先在宽敞的演武场地边上安置下来,他自己先亲自示范练习。 然后叫陈安、石方、石勒、钟熊楚、石冰、石惠、绿珠、宋祎和翾凤等十人都一起上来练习,教给所有人做示范。 做毕,又找了十个表现良好的男女士兵前来做示范。 随着一声令下,士兵们开始冲杀。 “听擂鼓,擎枪作势,飞身向前戳去,孔内圆木悬于枪尖上,如此遍五孔,止。” 这十个人都一遍遍勤加熟练,想要最快练出来自己的熟能生巧,快速反应能力。 “现在我们的木人靶子还严重不足,等后院里制作满了一百具之后,我便叫你们每个队都轮流上来练习,”石寒当场宣布着。 “其余人则在场下,刚好进行其它各项训练,不断轮替着,总之是不使人闲着,也不使人错过锻炼的机会。” 陈安极其欣喜地称赞道:“公子,这个练习不错,可以极大地锻炼人的手速,所谓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 “这还不算什么,这只是单一兵种操练,以后,我们还要大力操练鸳鸯阵,就是用各兵种相互配合,大概十余人结合成小型的攻击战阵,大大提升临场战斗力。” “鸳鸯阵?第一次才听到大人说出来这个名字!”陈安好奇心大起。 石寒极有自己的主意,然后又向现场宣布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各支百人小队都要进行每天的操练评估,进行奖优惩劣,每天评分最差的小队就要为最优的小队服务,比喻打扫宿舍,洗衣服,打洗脚水,打饭洗碗,我看看你们谁还敢不用心训练!” 他此言一出,顿时下面一片哗然。 “你们也不要有怨言,我就是要促使你们竭尽所能,全力以赴参入每天的操练,尽量达到合格标准,否则就会被轮为笑柄,还要替人家当牛作马服务。” 石寒又当场训斥道:“只有在这种残酷优胜劣汰制度下,你们拼尽全力训练,才能激发压柞出来所有潜能。” 石寒就这样以戚继光的练兵之法作为自己训练军队的统一基础执行标准,发扬推广到自己的军队之中。 每日以此标配流程不断地重复训练,强军精兵之路开始初见雏形,由此迅速普及崛起。 吃过早饭之后,身体创伤已经大好的石超和石熙兄弟也是耐不住每日无所事事,来到了演武场上。 看到热火朝天的数百人操练场面,他们也是热血沸腾,恨不能立马直接参入其中。 但他们毕竟身上有伤并未完全痊愈,只能先忍一忍。 尤其,因为这八、九百人每天高强度的疯狂训练,许多人都开始出现了或大或小的身体伤痛病情。 石寒于是索性将女医生卫琼给高薪聘请了过来,让她做自己的专职女军医官,为伤病员解决伤痛隐患。 同时,从三百女兵中,又挑选出来了两百女医务兵。 医护一队由钱露香,蒋媛莎任她们正、副队主,医护二队由祈雯丽和李秀珍任她们的正副队主。 并由宋祎任她们幢主,统率她们。 宋祎是石崇歌妓绿珠的弟子,善吹笛,容貌艳冠全国。 不过此时的宋祎年纪还不大,只比石家大小姐石惠略大,大概十三、四岁,天生的美人胚子。 让她们在每日的操练之余,都跟随卫琼一起习医。 以备将来真正到了打仗时,就有她们可以救治伤员了。 同时还可以继续带新人,不断扩充医务队伍。 石寒为了练兵可是开足马力,全力以赴,事事都在未雨绸缪,绝不含糊。 “卫大医官,以后你就是我这支军队中的专职军医了,要随时跟队,还要为我们培养这两百女医务兵。” 石寒一见面,就是接着上次的话题,当场取笑道:“不知你是想要和我们做兄弟呢,还是做夫妻?总之是以后和我们打成一片了,大家都是自己人。” 好歹石寒为聘请她出的价高,她父亲卫老医生也禁不住金钱的诱惑,当即拍板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吧,现在我揣着你的碗,吃着你的饭,你又逮着我的痛点,来取笑欺负我?”卫琼眉头一蹙,严正抗议起来。 “好了,好了,女人无趣,一点玩笑都不能开的么?”石寒模仿着卫琼的神情语气,非常搞怪地佯嗔了一句,及时打住了。 随后又指着石超和石熙兄弟,一本正经地道:“这两兄弟现在耐不住了,要下地四处活动,还请你这位女军医官给他们做正确的身体康复指导,让他们身体尽快复完过来。” 卫琼接了话,毕竟她是专业的:“这个好办,现在他俩身体还有伤,不宜过度的用力运动,宜做适可而止的轻微康复运动,就不要随同大家一起操练了,在场边随意四处活动就好。” “就这样简单?” “不然呢?”卫琼摊手耸肩表示光棍。 “不过,我会再为他们配制合适的跌打损伤膏药,给他们敷贴伤痛之处,要不了几日就能彻底好了,又生龙活虎。” “嗯,那实在太好了,我先代他们谢谢你了。” “这是我应该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石寒认真地道:“我这里每天规定的操练强度非常之剧烈,好多人身体都出现了拉伤和过劳损伤,尚要请你全力疗治。” “你的工作量也会随着时间推移与日俱增,越来越艰巨,一方面还要请你多多忍耐些,另一方面,你也要尽快培养出来帮手。”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与刘渊再谈合作 “无妨,有钱能使鬼推磨,看在我的高薪份上,我忍忍忍……一忍到底。”卫琼坚定地做个小女财迷的咬牙切齿表情,小鸡啄米般点着头。 待到下午,石寒叫停了三支男兵队的训练,要带他们出外勤任务,进行实战考验。 他先让三支男兵队装扮成普通平民,分批次先后混进洛阳城中,然后都到福禄堂酒楼集合。 而他自己,随后与石方、陈安、钟熊楚、石勒、石冰也都进了城,齐聚于酒楼内。 这次他精锐尽出,犹怕力有不贷,于是又带了诸多亲信前来纵横欧亚商厦拜访刘渊父子。 大门上的人早已识得石寒,一见石寒再次到访,喜得跺脚拍手。 高声往里通报道:“贵客临门,石公子前来拜访啰……” 刘渊闻报,亲自大踏步跑出来,站在廊下招手儿佯嗔笑道:“石郎君,这是怎么说?你一向不来主动与我们联系了,还以为你早已把我们都遗忘了呢?来来来……快往里面请!” 石寒抱拳回礼,认真地打量了刘渊一眼,一边施施然拖着脚步儿走进来,一边口内高吟道: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浮名末利,休苦劳神。似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满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取天真。不如归去唉,做个闲人。背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等他一脚踏进门,刘渊朝他礼敬地团团一揖道:“石郎君,慢待了,有罪!” 又忙令左右下人:“给石郎君——泡茶!” “刘东家,我们也是老朋友了,今天来找你,仍旧是为一桩大买卖!”石寒也懒得多废话。 他知道刘渊也是一个纯买卖人,商人重利,强者务实,说多了都无用,直接谈利益,说重点就是。 闻石寒之言,刘渊忽然身上一颤。 他倒不是怕事,他本也是胆大如斗的豪强人物。 既有石方那样的霸道胆色,但却不鲁莽。 更有深沉细腻的复杂头脑和内心,隐忍、算计、谋划、布局……样样不差! 刘渊何等机敏之人,见石寒早已自行含笑跷足稳坐。 气度雍容华贵,超然出众。 虽笑着,却有一种亲而难犯、不怒自威的风度。 短短数日之间,这石寒更见深不可测,给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早非昔日吴下阿蒙的感觉。 刘渊目光霍地一闪,提足了精神,心内猜测道:“他八成又是心思不纯地来诓我,让我随着他一起于洛阳城内干那离经叛道,悖逆不轨的作乱之事。” “石郎君,”刘渊静等石寒说完,随同入座,开口陪笑道,“我们都知道你风流倜傥、不羁世俗,正要听听您的清论雅音!” 石寒身子一仰,笑道:“刘东家,你有匡国济世之才,如今却是明珠蒙尘,被大晋宗室及权贵视如芥豆,实在伤人。而今年届知天命而一事无成,岂不可惜!” 说罢又大有深意的吟道:“冢虎深藏鹰视眼,星罗暗布待时光。凶相狼顾毒如鸠,屈尊曹魏壮心藏。挂帅能挥刀百刃,带兵可敌箭千芒。鹰视奇谋驰冢虎,待机狼顾上龙床。祭祀高平兴政变,司马自始敢称皇。三国风云成一统,奠晋功基堪芳流。——唉!” 刘渊听了,不禁一怔,讪讪说道:“石郎君,富贵于我如浮云,您又何必拿这来取笑我,让我出糗呢?” “刘东家,你真是立不中门,行不履阈,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亦不足畏也。”石寒不禁莞尔,突然打起了一个哑迷。 “石郎君,”刘渊一时没听明白石寒之意,料想不是好话,涨红了脸,矜持的一倾身诚恳道,“斗胆请教你说个明白。” 刘渊正沉吟着,石寒冷笑着揶揄道:“刘东家,你是庙堂两边的哼哈二将,空有一副好相貌,好气象,却中看不中用,华而不实,属实可惜了。” 刘渊不禁皱了皱眉,他觉得石寒取笑他为哼哈二将有失偏薄,却也一时无可驳诘。 他腾地红了脸,极严肃道:“石郎君,你不必继续激我了,有事说事!” 石寒格格一笑,说道:“刘东家,你知道吗?据悉镇守长安的河间王又遣使给司马伦送进贡来了,不如我们今晚去劫了它,又玩一票大的,你意如何?” “这一本万利的无本经营我自然乐得插入一脚,只是不知今晚我们又该如何分账?”刘渊装作极为欣喜的一口答应着。 石寒怡颜悦色,平静地说道:“我什么都不要,一切所得可皆归于你。” 世间竟有这等好事,两个人一起去做强盗抢了一大笔钱,其中有个人甘冒风险,却分文不取,无偿全给了另一个人,刘渊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石郎君,莫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知你的具体目标究竟是……”刘渊心念一动,淡淡地问道。 “我只要刘东家你助我赶跑河间王司马颙的使臣李含,同时抓住张方,而且我要将抓捕的张方临时先交付你手里,”石寒一笑摆手道。 “果然,天上就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刘渊刚还绷紧的心情慢慢松弛,舒了一口气。 “刘东家听我说完,我想请你再假冒孙秀的部众,假意装作要将张方暗中献给孙秀私刑处决。然后,我再出面,伪装恰好撞见了你们带了张方去献给孙秀,然后把张方给解救出来。” “石郎君,你是一心想要算计招降张方,看来你非常看重这个人嘛。”刘渊何许人?瞬间心知肚明。 石寒极其凝重地道:“刘东家,这些话拿来明面上说,弄得人尽皆知就不妥了,我们心照不宣就好。” “是极,是极!”说至此,刘渊抬头看了石寒一眼。 石寒认真道:“对于你来说,不过就是一桩极为划算的买卖,我们各取所需罢了。” 见石寒毫无厌倦,双目炯炯正和自己一个对视。 刘渊忙又收回目光,一副你懂的表情,接着说道:“我绝不会坏你的好事,石大人,此事我定然守口如瓶,保证不再提第二次。” “很好,合作愉快!”石寒当场与刘渊击掌为誓。 石寒和刘渊谈妥了合作,立即告辞而出。 双方都各自去暗中调集人手,做好准备,只等今晚丑、寅之时,再汇合在一起,进行夜袭打劫行动。 石寒今天召集来的人手有三百多,都汇集在福禄堂酒楼,并没有急着去麻烦打扰齐王府。 至于今晚后半夜行动之后,该去哪里躲避安置,只怕还是得选择齐王府,或者淮南王府。 总之,这场夜袭,可以冠冕堂皇说为的还是破坏河间王与司马伦的联合,帮助的也都是淮南王府和齐王府……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又一场暗夜袭杀 相信对于这一点,淮南王和齐王都是能够理解的。 到了当晚丑时末,寅时初,石寒率领陈安、钟熊楚、石方等三百多人。 与刘渊父子、王弥率领的三百多人,乘着夜黑风高,在永安里外秘密汇合了。 他们尽皆身穿紧身黑色夜行衣,黑巾蒙面,一身杀人放火的强盗行头。 石寒还提前暗中安排了石冰带领50人埋伏在永安里通往赵王相国府的街道上,去拦截驱赶逃脱而出,向司马伦求救的李含。 “石郎君,你可知那李含和张方在此落脚,统共带了多少人马,我们五、六百人围攻不会有太大压力吧?”刘渊有点担心地问道。 石寒微微一哂:“刘东家大可不必担心,这次应该都远没有上次的人员多,上次他们有五百人都被我们出其不意杀得丢盔弃甲,主将都被我们俘虏,这次我们两家通力合作,定要杀他个片甲不留。” “既然石郎君你这么有把握就好,”刘渊见石寒说得笃定,总算是吃了颗定心丸。 石寒在黑暗中大声下令道:“众军听令,我们黑夜偷袭,全力开火!” 说罢,当先带头领着六百多人,摸黑杀气腾腾地朝着那李含和张方下脚的大府宅冲去。 这一下子,六百多人骤然散开,团团围住了大院,也不打话,都掏出了火箭火矢,点着了,纷纷激射进入了大院之内。 深秋原本就天干物燥,一霎时,整个大院都着起火来,火苗腾得老高,熊熊燃烧。 马上就惊动了其中居住的李含和张方等近两百余人。 石寒也是阴狠,哪样对敌最有效就哪样来。 每次发动对敌,尤其是半夜围猎偷袭,更是将火攻发挥到了无以复加的极致地步。 为避火灾,一大群人从大院门中涌了出来,有的甚至都来不及穿上衣服,只穿着睡觉时的内衣服。 但却被早守候在门外的石寒和刘渊两部人马逮个正着,一阵箭雨,他们尚来不及逃出大门外,便已纷纷中箭倒毙。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马蹄声却是从大院门后面传了出来。 只闻嗖地一声,战马长嘶,踏蹄人立而起,猛地冲了出来。 石寒仰头一看,依稀辨认得出马上骑士正是李含。 石方举着一支布满狰狞尖钉的恐怖大狼棒纵马从黑暗中窜出,直接迎了上去。 口中兀自还在大吼道:“狗贼休走,吃吾一棒!” “日他娘的,又是一伙什么人啊,非得要跟咱们河间王的人马过不去?京城里的人都吃错了火药,就是见不得我们来联络当权派赵王吗?” 李含此时非常惊慌,心里暗自叹气唏嘘。 他纵马急切,全力挥打马鞭,想要尽快逃离这是非之地。 但不容他走脱,早有一个黑巾蒙面客手中挥舞狼牙棒向他猛冲了上来,兜头劈脑袭至。 他脸色一变,心中慌乱无比。 所幸这时候,他身后一群亲兵跟着从大院门口扑了出来,看到他这个主将遭遇到敌人截击,都一窝蜂地举枪朝着纵马而来的石方扑了过去。 其中一人冲出时行动速度最快,长枪直戳石方胸口。 哪知石方出手如电,不闪也不避,只抬手往胸前一磕,那长枪枪头就被狼牙棒磕歪斜了去。 毫不受阻滞,依旧如一道黑色的闪电般直窜而来,再加上迅猛的马速,势不可当。 砰的一声,就将那名敌人原地撞飞了出去。 “啊!”那名敌人发出了石破天惊的凄厉惨叫,彻底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随后重重地摔在地面烟尘里,一动不动了。 出手速度越快的,死得越早。 “可恶!” “反了天了!” “一齐上!” “杀了他!” …… 那群李含的亲兵虽然都无比震惊,但是看到自己同伴的惨死模样,内心虽有强烈的恐惧,但也是无尽的愤怒。 齐齐举枪朝石方狙击了上来,妄图以人数优势力拼。 一身铁甲的石方端坐在马背上有如一座巍峨的铁塔,面对这群呼喝着围拢过来的虾兵蟹将夷然不惧。 “哈哈哈……”石方大笑,厉声呼喝道:“真是不知死活!” “杀!” 十数个精锐敌兵,举枪朝着石方逼来,要把他擒杀。 “哎!”石方微微地叹了口气。 他举着狼牙棒左右开弓,一阵乒乒乓乓,顿时将几个扑过来的敌方长枪兵打翻在地。 有的连脑浆都打爆了出来,有的则被砸塌陷了胸膛,有的被打断了手臂。 “哈哈哈…….一群垃圾还敢来阻拦老子!”石方狂笑,满脸都是暴虐的快感。 这种手握他人生死的感觉,令他心情格外的愉快。 前面的李含被身后这群亲兵略阻住了石方几个刹那,迅速抓紧机会纵马窜进了夜晚的黑暗之中,满心庆幸地溜之大吉出去。 当然,这主要是石寒故意要放他的水,并没有打算在此次一并捉拿住他,石寒这次的目的是专门来捉拿张方。 至于为什么要放走李含,是因为此人有头脑,自己现在太势弱,降伏hold挽留不住这个人才。 除非不久以后,等司马冏当权了,他被调入洛阳,自认为站不住脚跟,去留举棋不定的时候,或许才是自己最佳招揽他的机会。 紧接着又是“唿”的一声,一个大汉全副武装,手持大枪纵马从大院门口纵马而出。 他脸色严峻冷酷,自有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凌厉气势。 石寒躲在暗处,早看清来人,认定了他正是张方。 没想到诏狱所受的重创,他都不管不顾,要强行杀条出路。 “杀!此人杀我们同僚,杀了他!”张方纵马而出,挥枪往挡路的石方一招。 又有十多个敌兵自他马股后的大院里一拥而出,十余支长枪并举,一齐朝着石方扑来。 哪知黑暗里一声号炮响,陈安、钟熊楚、石勒等人率领众军顿时一齐涌出,就将张方众人团团围困。 “杀,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张方大吼一声,带着仅余的为数不多手下亲兵就冲向了看起来身材最瘦小的陈安。 “死!” 陈安见自己被敌人轻视,心里顿时大怒。 见几个敌兵冲上来,抬手只是一刀,锋利的长刃如同流光般划过一名敌兵的脖子。 顿时那名敌兵的脖子上血流如注,然后扑通一声,扑倒在地,化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陈安左手刀,右手枪,左右连出,又接连杀死数人于他的战马前。 “啊,该死的,先斩了他!”张方顿时一惊,继而暴怒,纵马举枪朝着陈安扑去。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机关用尽 身后跟着他的那些亲兵,更是妄图一拥而上,先杀退或者阵斩陈安于马下。 就此打开一个缺口,逃脱出去。 “杀啊!”张方和众军齐齐举枪,出奇一致地杀到。 陈安眉头一皱,一声虎吼,左右双手抡动如风,手中的七尺长刀和丈八蛇矛化为刀光枪影。 一道道如同水泼一般,杀向了最先冲过来的敌人。 噗的一声,数颗头颅,同时冲天而起。 旋即又是一刀横扫千军,再次接连数名敌人,惨叫着被斩为两段。 “天啊,这不是人!”残余的敌人大惊,满眼都是惊恐。 太凶残了! 他们原以为最弱的敌人,哪知竟是最恐怖的存在。 不幸得很,捡软柿子捏,却踢到了铁板上。 他们被陈安的杀气所慑,已经失去了战心,扭头转身要跑。 “哪里走!” 陈安又是一枪横扫而出,亟待转身的数名敌人被一齐拍翻,扑倒在地。 他的马跟本没刹住,早已疾驰冲出,前面跑得最快的两名敌兵终究没能跑得过四条腿的奔马,被他追上再度枭首。 而他们的身体依靠惯性,还在诡异的转身,或者前冲。 随着脖子腔断裂处大量的血水狂喷而出,无头的尸体,软绵绵的倒下。 砰砰砰…… 扫飞在半空中的头颅,此时也正好落下,砸在地面溅起点点血污。 几乎就在陈安大展神威的同时,另一边,钟熊楚、石勒、石方等人也是一声冷哼。 再也没有隐藏实力的必要,手中的环首刀,忽然划出了无数道刀影。 每一次挥出,必然有一名敌人惨叫着倒下去。 而刘渊父子率人一窝蜂的,从后面大院门处窜进大院里,抢救搜刮大火中的财物去了。 眼看李含已逃,自己身边的亲兵都被杀尽。 张方在诏狱所受的重创尚未痊瘉,体虚力弱。 更兼口干舌燥,咕噜一声吞了吞口水。 吓得脸色青白,仍旧妄图勒马要冲出敌人的包围去。 “吼!”催动座下聂骢,陈安露出一股凶戾的气势,举枪向张方当胸朔来。 张方跃马赶紧退避,哪知石方又从旁窜了出来,一狼牙棒正砸在他马颈上。 这一击之沉重,顿时令那马颈血肉模糊,血流如柱。 战马哪里还承受得住,一声哀鸣,侧翻倒地,将个张方也掀翻落马。 四周石寒的众护卫大军一下子包围上来,很快将个陷落绝境的张方给捉拿捆绑住了。 张方内心的惊惧可想而知,令他吓得浑身都在发抖,瑟缩成一团。 本想立即认罪求饶,哪知这会儿竟没有人来答理他。 “公子,张方被擒拿住了,我们真要把他送往中书令孙秀府上去吗?”石寒暗中指使亲兵故意询问道。 又有人故意回答道:“张林作为赵王殿下和孙秀的心腹亲信,竟然被张方这厮所杀,这是犯了天大禁忌,大王和孙秀都极为恼火,虽然明的不便说什么,但是暗地里却绝饶不了他,焉有不为张林报仇的道理,因此只叫我们来夜袭张方,活捉了,暗中将他送去给孙秀,以血肉祭酋张林墓前,就是天王老子来了,现在也解救不了他。” “我们只管执行任务,你小子问这么多干什么?这是该你问的吗?”貌似又一个领头模样的人当即喝斥道。 这是石寒故意指使手下亲兵自导自演出来的戏份,就是要误导张方以为真正要对付他,放不过他的人是司马伦和孙秀,好便于接下来后续对他的收服。 很快,刘渊父子也自院中大火里抢劫了一些财物出来。 石寒叫手下用麻袋套了张方的头,把他暂时交给了刘渊。 来不及现场清算,也顾不上客气打招呼,全体迅速撤离现场而去。 依计按原定下来的计划而行。 而另一边,当那李含脱身之后,直奔司马伦相国府前往叫冤求救和躲避灾难时,石冰率人从黑暗中冲出,阻拦于道。 一阵冲杀,将李含驱赶得在城中到入乱闯逃避。 他初来乍到京城洛阳,和当初张方一样,尚搞不太清楚京城里复杂的实际政治斗争情况。 遭受到这一番追击,亡魂冒胆,惊魂不定。 再不敢前往相国府和孙秀府去求救了,只往一些偏僻处规避躲藏,侥幸摸黑窜进了一处废弃的大园子里,彻底连人带马藏匿住了身形。 他成了惊弓之鸟,一心只求挨到天明,城门打开后,赶紧潜出城。 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潜返回长安司马颙军中去。 石寒和刘渊这边,六百多人迅速分道扬镳。 石寒带着自己的人马又拆分成了两股,由石方带了两百人直接投奔淮南王府。 他自己则带了一百多人直奔齐王府,而刘渊父子带了张方自投他们自己的地盘。 这一场夜袭至此完美收宫,完全达到了石寒不惜兴师动众的预期。 天光大亮后,石寒的三百多人马仍旧又都扮作平民,统统混出城,悉数返回白马寺山庄去了。 此时,李含已经暗中潜伏在早已被荒废的城中藩园内,躲藏容身了一晚。 天明时分,他从偏僻破败的藩园院落后牵马走出,忐忑不安地低头奔向了城门口。 藩园原来是藩岳的府邸,自藩岳被孙秀杀害后,这座园子就被搜刮一空废弃了,倒叫李含好好躲藏了一晚。 万幸,他想像中的守城兵严加盘查来往行人身份的情景并没有发生。 守城门军士连见到他牵马出城,都没有上前来询问半句,就直接放行了。 李含一阵内心大叹侥幸,慌忙不迭地急急拉马出了城门。 随即出来城门外翻身上马,纵马向西,有如脱逃龙潭虎穴,急急奔返长安去了。 当日下午,临关闭城门前,石寒又带了石方、钟雄楚,以及数十个护卫进了城。 之所以现在进城,是因为今晚还要表演一场正式收伏张方的戏码。 石寒为收复这个将才,可谓是花费了不少的心机。 他带着人马进了城,拨转马头猛加一鞭向隐商观纵横欧亚商厦急驰。 刚穿过巷边一大片苇子坑,迎面见一大队巡夜的打着灯笼远远喊道:“前头谁在骑马?下来!” 话犹未落,那群人像一阵潮水后,一个浪涌早已团团围了过来,人数竟有两、三千。 石寒众人顿时惊骇了一大跳,倘若这群人专门冲自己这二、三十人来的,只怕足够自己喝一壶的。 能不能逃脱得了身去,还是个巨大的未知数。 见这群巡城禁卫领头的身穿散骑侍郎服色,再一细看,石寒早已认出来眉目,正是昔日“金谷二十四友”其中之一的刘舆。 之所以认得这刘舆,是因为刘舆、刘琨兄弟经常与石崇等人在金谷园相聚鬼混。 石寒身为石府书僮,也多有机会与他们打照面。 刘舆刘琨兄弟原本因与孙秀有摩擦而被免官,只因为妹妹嫁给了赵王司马伦嫡长子司马荂。 而两兄弟很快被重新启用,刘舆被拜为散骑侍郎。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一十四章 配合演戏了 石寒知道他与石崇生前的交情,刚开始的时候还想去直接拜访他,以寻求他的庇护。 只因为他当时刚遭孙秀置罪贬黜,人不在府中,石寒未能见到其人,只得转投齐王司马冏去了。 石寒倒也不敢怠慢,当即下马上前来,以晚辈之礼见刘舆道:“晚辈给世叔大人请安,敢问世叔因何而夤夜巡城?” “哦,你是……恕本官眼拙,对你似曾相识,却又实在记不起来。” 刘舆见石寒身穿六品官服,小小年纪已是朝廷官员,自然也不敢轻视,抬手抚须疑惑地沉吟起来。 “世叔,不怪你记不起我,家父石崇死前,我在大公子身边充作书僮,其实我是石崇的私生子,”石寒立即道出了自己的假冒身份。 “啊呀!”刘舆一脸惊喜的模样,说道,“你是石兄的血脉儿子,私生子?太好了,没想到石兄还留有后人。” 刘舆当场拉着石寒细细打量起来,还真感觉石寒与石家的子孙面容有几分相似。 石家也是豪门世家,他们家有优良基因。 所以石寒的俊秀模样,反倒让刘舆信以为真了。 石寒遂笑道:“如假包换!当日我在金谷园,常有与世叔大人打照面的机会,只是世叔大人不曾留意过我这个下人。” “当日我与石兄号称金谷二十四友其一,平常关系是极好的,可惜啊,权臣孙秀上台,我们可不是都遭了殃!” 石寒接话道:“如今石家破灭,我却反而混出了一点名堂。” 刘舆装模作样一阵的伤感,又问道:“贤侄,你如今可要防备孙秀啊,如果让他得知你的真实身份,只怕决不肯放过你呢。” “多谢世叔好心提醒,我都记下了。” 刘舆又好心地邀请道:“你如今可有妥当的着落之处?叔父府上随时为你大开方便之门,可作为你的托庇,省得你举目无亲,还要日常防备躲避孙秀的追查清算,处境实在太难了。” 石寒不假思索地答道:“当日,我石府金谷园被孙秀遣人深夜纵火烧毁之后,我曾到叔父大人府上请求庇护,奈何当时叔父你们一家也被牵连,遭孙秀迫害,自身难保……” 刘舆接话冷笑道:“可不是吗,那孙秀小人得志,狗仗人势,一朝翻身就要清算我等,当日我也被他罢了官,要不是我们姐妹嫁给了赵王世子司马荂,只怕也未能幸免了!” “嗯,世叔躲过一劫,必后福绵泽。” “倒是贤侄,如今看你倒是混得极不错的样子,不知你是投靠到了何人麾下?”刘舆又疑惑地问道。 “因当日求见不到世叔大人你,小侄不得不去转投齐王殿下,就此投入了齐王殿下麾下,”石寒微微摇头道。 “啊哟,甚为可惜,要是当日你我当场相见,我必要引荐你加入赵王殿下麾下。” “如今托齐王殿下的福,暂得稍宁,人生也有了点小起色,当然远不能与世叔大人您相提并论。” 刘舆忙哈哈大笑道:“贤侄啊,看你平安无恙,我也总算放心了!” “叔父大人,等您哪日得闲时,小侄定当前来拜访叨扰,现在就不耽误您的巡城当值了,我们也该先走了。”石寒忙要告辞道。 刘舆笑道:“此处当街,晚上又宵禁甚严,确实不是说话之处,那我们就改日……” “我就不明白大晚上为何还要巡防如此之严?”石寒佯装不解地问道。 “贤侄,你有所不知,昨晚又出了大事,”刘舆一阵摇头苦笑道。 石寒又替刘舆抱不平道:“我不理解的是,为何定要叫叔父大人您都亲自服其劳,这大晚上还不让您安然休息?” “因为,早有意愿归附于赵王殿下的河间王,两次派遣人马来京城联络赵王殿下,都被人夜间偷袭剪除了,赵王和孙秀十分生气,所以就叫中央禁军加强夜间巡查,以提高京城治安!” 石寒摇头笑问:“原来如此,我晚上出门办事倒是要小心一些为妙,今晚要不是碰到叔父大人你,而是换了另一个人,我恐怕都难以脱身开去。” “确实如此啊,如今京城不太平,你万事小心!”刘舆最后叮嘱道。 “多谢世叔大人关心,我省得。” “如你实在遇到麻烦,可报上叔父我名号,叔父一定会为你全力奔走相救。” 石寒辞别刘舆,一行人马上拐进了和刘渊约定的小巷子。 远远就瞧见十七、八个人打着灯笼,架着一个被麻袋套了头的人。 这些人见他们过来,犹豫了一下,便拐进小巷向东去了。 “公子,人来了,我们一齐冲过去?”石方立即靠近过来询问道。 “石方,你带二十个人从北面绕过去堵住那头,我们从这边正面出击,前后两头夹击,看他狗日的还能跑到哪儿去!”石寒低声吩咐了一句。 钟熊楚早已经转脸大喝一声:“前面什么人?站住!” 那伙人慌乱着走得更快了,而石方答应一声,带上一队人马,自顾去了。 那伙人听得马蹄声急,赶忙拔腿飞奔,刚刚来到巷口,石方率领二十余人恰好及时堵到,横马拦住去路。 石方不由分说,朝前头一个人兜头就是一马鞭子,口里喝骂道:“畜生!聋啦?” 石寒随后率众赶到,闪眼瞧时,心中不禁暗叫一声:“好得很,刘渊将人总算给我送过来了!” 那被麻绳绑得结结实实、口里塞着抹布、还被麻袋套住了头的自然是张方。 为头的不知是刘渊的哪个手下,都是一色的京兆尹衙役服色,腰间插着环首刀。 见前头的人被石方一鞭子抽得血流满面,为首的大胡子匈奴人顿时大怒。 正要发作,却听石寒骑在马上冷冷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绑了人哪里去?” 匈奴大胡子明知是由刘渊授计来配合演戏的,而自己的人还是被对方打得这么严重,他心中早有不满。 但还是急趋上前道:“在下孙秀大人手下张乌,奉了大人之命夜间巡防,正抓捕了犯禁之人,要送去大人府上发落……” “你们是巡防之人?巧了,我们也是夜间巡防队,”石寒冷笑一声问道,“有夜间巡防执照吗?” 匈奴大个子忙道:“我们是赵王殿下和孙秀大人亲信,奉谕办差,我们需要什么执照?” “你们好大的胆子,莫非连我张乌都要盘查和为难?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耽误了大人们的大事,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一十五章 “解救”张方而返 这个匈奴大个子严正威胁道:“信不信我明天就叫孙中书令将你们严加查办,直接打入死牢!” 石寒显得头头是道,义正严辞:“没有洛阳令,或者中央禁军‘前后左右四军’将军府执照,就是犯夜!” 石方煞有介事地大声当头喝道:“弟兄们,拿下!” “是——”几十个人齐声答应了,咣哐掣刀而出,呼啦一声四散而开,包围了过去,便欲要动手。 “尔等敢尔,你们可知道我们抓捕的是何人?”那匈奴大胡子装腔作势,拿出威严来,大声喝斥。 钟熊楚也叱咤道:“谁知你是不是夜贼,冒充官方人员,正打劫绑架了朝廷重要人物?” 匈奴人高声申辩道:“这是中书令孙秀亲自点名要的重大人犯,曾杀害了门下通事令史张林,孙秀要拿了他去活祭已故的张林在天之灵。” 石寒断喝一声:“我们正是奉谕行事,谁听信你胡言乱语!把人留下,我们放你们走!” 匈奴大胡子“刷”地抽出腰刀,恶狠狠地道:“那就休怪本将无礼——” 正在双方对峙之间,石方策马早从身后冲了过来,还没等高大的大胡子匈奴大汉反应过来,便觉膀子电击般一麻。 早已被石方从马背上鹰扑而下,一记泰山压顶,拉扯他半边膀子,摘脱了臼。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挟持了敌将,擒贼先擒王。 石方左手反拧住他的手臂,右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厉声喝问:“还敢对我们公子无礼么?” 其余几个护卫抢前一步,推开架住张方的人,一把将张方拉了过来。 匈奴大胡子被解除了武装,嘴里却依旧强硬,梗着脖子叫嚣道:“你们若真不怕得罪赵王殿下和孙秀,背上官司,有种就杀了老子!” 石方快被气笑了,大声道:“老子杀的人还少吗,再添你一个也不嫌多。” 石冰上前一把揪住这个匈奴大胡子前胸,笑道:“天太热,拿你祛祛火气!” 他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把匕首,就要往对方胸膛上扎去。 “兄弟!”石寒已夺得张方,双方本就是演戏,目的业已达到,无心把事情弄巧成拙,忙阻止道,“别和他计较了,放了他们!” 匈奴大胡子知道他们不会无故杀人,惹起两家矛盾,索性放泼:“你们又是哪座大庙里的菩萨,竟依仗比正权势熏天的孙中书令还大?” “你……”石冰被他激怒,正要一匕首插下去。 “兄弟,放了他罢,”石寒“哼”了一声,立时拉住石冰,阻止住。 “公子,我们何必放纵他,杀了也就杀了!”石冰满腹不甘心。 “今儿给他们点教训,好教他们知道,洛阳城还轮不到拿姓孙的名号来吓唬咱们,我们走!”将头一摆,当先便押着张方扬长而去。 石寒一行人急拐进了一条小巷,很快又出来巷子,终于进了齐王府方才站住。 石寒亲自下马来给张方松了绑,笑着伸手摘了他头上的麻袋套。 看他嘴里还被塞住了,又给他掏出来了嘴里黑乎乎的烂抹布。 这才主动打招呼道:“张将军,没想到今晚一出门,就撞到了你被孙秀的人马捉拿住了,还真是撞得巧,让你受委屈了。” 张方牙眦欲裂,一脸要吃人的模样:“又是你……” “是啊,又是我!”石寒一点也不意外的满脸笑容可掬。 “上次你们夜袭驿馆,逮住我,把我送到齐王府,进行裁脏嫁祸,故意叫我误伤了张林的性命……” “好了,张将军,我也是久慕你的大名和才能,对你心心念念,却苦于没有机会和你倾心结交,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虽是下作了些,但希望你能冰释前嫌,谅解我!” “好你个奸诡小人,屈死我了,偏要与我过不去是吧?” “张将军,我对你并无恶意,所谓英雄惜英雄,我只想找个结纳你的机会而已。” “呸呸呸……什么破抹布,让我嘴巴臭死了!”张方为之气结,只得指桑骂槐。 石寒却调侃道:“不过呢,这一次替你擦干净了嘴,十年不用漱口……” “好个奸邪小人,遂你所愿了,看我出糗。”张方长长透了一口气,跺脚埋怨道。 石寒摊手耸肩无奈道:“勿怪,让你多受委屈,今后我一定竭力补偿。” “谁用你补偿?给我整狼狈的,你赶紧把我放了!” “原本要早替你松缚,取出脏抹布,我并没有作弄你的心思,但当时若是你一嗓子当场唤出来,岂不麻大烦了,京城还是赵王和孙秀的天下,谁又真敢明目张胆撄其锋呢?”石寒说毕哈哈大笑。 张方欲哭无泪地哀求道:“你还是放过我吧。” “别,跟我们走,回齐王府我的客房,”石寒兴致颇高的道,“咱们几个整上酒席,吃个痛快!” 石寒不敢惊动齐王父子,悄悄带了张方、陈安、石方、石勒等众人径自返回自己在齐王府的固定下榻处。 看石寒到来,毓秀儿带了丫鬟赶紧接着,随着石寒一声吩咐,她们马上自去准备张罗酒肉。 “张将军,你还真是走霉运啊,原以为你从诏狱被释放以后,总算是脱离了苦海,”待几人分宾主坐定之后,石方操着大嗓门马上嚷嚷开了。 “唉,我也是时运不济。”张方摇头苦笑。 石寒开解道:“非也,而是这奸臣孙秀太没有人情常理了,居然如此阴毒,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释你之罪了,背地里却还是仍要置你于死地,真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小人诡诈反复心机,令人防不胜防啊。” 石方又大声道:“君子知命,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张方听了目光霍地一跳,半晌方舒了一口气,淡淡的惨然一笑,说道:“如今还想做这穷途末路的独善之人,只怕都不可能了,退路都断了啊。” “张将军,不知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石寒听他叹息,不禁灿然一笑问道。 张方摇头讪讪道:“我想暗中潜出洛阳,尽快逃回长安去,向我的顶头上司河间王殿下请罪,并倾诉明情由。” “不可,不可!”石方从坐墩上一跳而起,向着张方连连摆手大叫。 他一惊一乍的,把一旁漫不经心的陈安、石勒和石冰等几人都吓了一跳。 石寒气定神闲,不紧不慢地劝诫道:“张将军,你万不可再回见河间王殿下,包不准河间王那左右摇摆的墙头草,为了讨好取悦赵王和孙秀,又要把你抓住了重新遣返洛阳。” 石方大摇其头,急张方之所急,说话也是炸雷一样震山响:“到时候你到哪里说理去,拿石头打天吗?” “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张方神色一黯,说罢抚膝慨然叹息一声。 石方一撩前摆,端端正正坐了,又微笑着说道:“人家要视你如寇仇,你又何必还去投奔人家?” “张将军,先暂时避一避嘛,留待有用之身将来建功立业,”石寒也跟着漫不经心地劝道。 陈安也不失时机的劝道:“俗话说得好,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张方的心猛地一沉,心灰意赖地无奈叹息:“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就算是避又能避到哪里去?” 石寒平静地说道:“张将军,大可不必气馁,现如今的朝廷,王命已经很难出京城,各地蕃王、封疆大吏都虎视眈眈盯着朝廷枢机高位,甚至帝位,拒不奉令者多,你且暗中避一避,只要不太过暴露了,它就要拿你莫可奈何。” “有理!”张方抬头望向石寒,眸子里重新焕发神采。 “要是你不嫌弃,就先到我那里安顿下来,我们庄园在城外西二十里处。” 张方仍旧对石寒充满逆反心理:“唉,你是始终不肯放过我,一心在算计我。我怎么就无缘无故躺枪,给摊上你这么个祸害呢?”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一十六章 技不如人 “因为我惜你是英雄,我们合当在这乱世风云际会。” “好吧,不知你能如何庇护我?” “不久之后,我很快就要远离京城是非之地,前去出任荏平县令,从此天高皇帝远,我先关照将军你下来还是可以的。” 石寒最后轻吁口气补充道:“只是前期我们还需要猥琐发育,要多委屈你了。“ 正相见恨晚,双方叙谈之间,见毓秀儿两女已将席面置办好,酒肉也都送了上来。 石寒便道:“张将军,来来来,我们一同入席,你也别心存顾虑,咱们先吃好喝好。” 见张方一迭连声答应下来,石寒引众人方才入座。 “张将军,对,你就直接来助我们家公子,我们从此都是兄弟,”石方粗豪的大嗓门,猛地又一个惊乍。 石冰也附和道:“虽然我们公子现在官不大,让你稍嫌埋没,但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不久的将来定会带领我们一起打天下,一飞冲天而起。” 说话间毓秀儿带着丫鬟在座席间穿梭,为大家将酒斟了。 “石县令,这是您的真心话?你当真肯收留我用作心腹?”张方目光幽幽地问道。 “某久闻张将军你大名如雷贯耳,只恨始终缘铿一面,今让你我在此际会,我们当齐心戮力,共同进取天下,”石寒举起酒觥,向张方敬酒示意。 “难得石县令志存高远,雄才大略,乃天地间少见之英豪,有幸遇见你,我还有什么可说呢,”张方身子一仰,感情慷慨真挚地说道。 “然我出身寒微,又资历浅薄,起点太低,让将军你跟着我,尚要忍受寒瘆……” “石县令,你前后数次为我奔走,我欠着你几番活命的天大恩情,能不以死报之?” 石寒自顾自地摇摇头,很诚恳道:“将军太委屈了,多受我所累,唉,真是汗颜啊!” “石县令,承蒙不弃,我张方唯愿从此以后能追随您左右,为你执鞭登镫,效犬马之劳。”张方发自内心地心悦诚服。 石寒花费了不小的功夫,至此时,终于如愿以偿地收复了张方这个武将人才,心里大喜过望。 张方乃河间国人,出身寒微已极,毫无门第,然有勇力、有才能。 他骁勇难敌,但为人残暴,也不喜欢约束军纪,所以弱点和短板也很明显。 当晚,众人饮至夜阑人静方才席散。 次日,天不亮,只等城门一开,石寒众人带上了张方匆匆返回白马寺庄园。 张方以新成员身份抵达白马寺庄园,万没想到石寒抓紧练兵抓得如此严苛。 天不亮,近千人已经在演武场上集体跑操,挥汗如雨,并喊着嘹亮的威武军号。 这让他一下子就对石寒的印象骤然大加改观,如此治军的决心,便可窥知石寒其志非小,不是等闲之辈。 正如石寒所说,要带领大家一起打天下,奔个最远大的前程,这让张方彻底信服了。 石寒为表达自己对张方的器重,待他如同亲兄弟,衣食住行皆亲自为他安排。 都和石寒自己几乎如出一辙,同一个规格,比对石方、石冰等最开始的众兄弟都好。 等石寒安排好张方,再回演武场准备敦促大家一起操练时,正看到今日石超、石熙已然都在随队一起正规训练。 钟熊楚回头一看,见到石方正好下场来了。 便兴致勃勃地对石超、石熙兄弟道:“高手来了!两位石兄弟,何妨下场与我们这位方大总管玩玩儿?” 石方抬眼一瞥石超、石熙哥俩,立即拱手作揖,难得的和煦道:“两位石公子,石方这厢有礼了。” “嗯,你正是我们叔父在世时,金谷园府邸上的大总管石方,我们都认得你哩。”石熙一眼认出了石方,马上答腔打招呼。 石超也马上接话,率先跃跃欲试的邀战:“大总管,我们叔父在日,我们便早闻你身手不凡,只是一直苦于无缘与你切磋对决,今日合着机会正好,不知你可否愿意赐教呢?” 石方扎了扎头上的发髻,也不脱刚从外面回来所着的外头衣裳,对石超一拱手道:“我也早闻你是石家的千里驹,好儿男,一身是胆,英武非凡,尤其有一副好身手,我老早见猎心喜,正巧隔日不如撞日,就请你赐招儿罢。” 说罢腿一蹲,缓缓起了势。 石超将手向石方一摆,说道:“那区区不才,就跟大总管讨教了!” 他仗着年轻,身手灵活,首先冲了上去,憋着劲发了一招庖丁解牛,单掌直切而进。 石方为免阴沟里翻船,还没试出对方底细之前,不敢托大,全神凝重地全力推出一掌。 顿时双方手掌相抵,短兵相接,作出了第一次试探。 石超便觉一股极大的推力直贯掌心,踉跄后退几步才站稳,心下大骇,瞪眼盯着石方。 石方胜在正值人生巅峰的三十余岁壮年,身躯极其雄壮,力大无穷。 而石超相较就年轻单薄了太多,尤其他身材不算特别出格高大,身高顶多不超过一米八0,弱冠之年,身体也还没彻底成长成熟壮实。 他的力量比较钟熊楚来说,都相差太远了。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石方一下子就试探出石超亏在年少力弱,远远不是自己的对手,不过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恰好这时候,石寒也来到了演武场中,比武力他自然是下不了场,不过看热闹他多半有份。 他来到了挺立在场中动也不动的陈安左手边,冷冷地看着场中。 石寒心中暗道:“我这里所有人中就数陈安武力最强,可是这西晋战力榜的标杆,相当吕布在三国战力榜上的绝对第一人地位,其次是石方,再是略略输了小半筹的钟熊楚,不知石超这小子能在石方手底下过多少招。” 其实陈安、钟熊楚他们都是通过与石方对战,以石方武力值作为参照,从而分出来个高下之分的。 石超并不服输,一触即分,乍合乍分之下,他再次挥舞一双大拳头逼了上来。 石方视有如无,挥动双手,有如一个水泼不进的无敌风火轮,竟是让石超再靠近不了。 石超回过神来,知道正面无法突破,仗着自己身子轻灵,行动敏捷,突然一下转身,又扑到了石方背后来。 刚好石方预备转身,哪知石超反应实在太快了,早已经整个人跳到他的后背,双手肘死死环绕住了他的脖子。 石超身体趴到了石方的后背上,猛地向后一拉说道:“大总管,摔个仰面朝天……” 哪知一语未终,石方竟然顺势来了个后背靠,狠狠将背在背后的石超重重地一把墩在地面上。 石方这一下怼地的铁山靠势大力沉,让当了人家后背肉垫子的石超顿时就吃不消。 感觉胸腔里五脏六腑都几乎要移位,胸口一窒,差点一口气接不上来,要翻白眼了。 胸腔几乎快要塌陷了的石超不敢再继续粘着石方后背上,立即撒了手,一心想要甩手脱身为妙。 哪知石方紧接一个翻转身跳跃而起,石超竟已被他上身的大幅度迅猛力量,顺势凭空贯摔出七、八尺远。 幸而是肩头着地,未曾受伤。 石超尚未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摔出来的,只得坐起来骂道:“奶奶个熊,这是怎么弄的?”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一十七章 该来的终究来了 也顾不得弄明白是怎样摔的,红着眼大吼一声又扑了上来。 见石超杀红了眼,蛮横无理,石方他本来也是蛮横霸道的老祖宗,抬起一脚迎面朝对方胸腹蹬了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早又把石超一脚踢飞出去两丈开外。 这一次跌得更重,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石熙一怔之下,见哥哥吃了大亏,下意识地欠身扑向了石方。 哪成想被石方双掌朝他猛地一推,便把他从身前推了出去,直接跌了个仰面朝天。 石寒反应快,向后跳了一步,向石方大喊道:“方大总管,点到为止,勿要伤了自家兄弟。” 这时候不远处,石超也一个翻身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 又不亢不卑地向石方一拱手道:“惭愧,领教了!” 石方不答,闭着眼慢慢收了势,转头对石寒笑道:“让公子担心了,在下不恭得很。” 石寒见他轻易接连打倒了石超、石熙兄弟,也知道这两兄弟还欠了太多火候,距离石方的实力还有些远。 “技不如人,愿赌服输,正常得很,方大总管不必介怀,”石寒无言一笑,只得向石方拱手道。 比试的这段小插曲完结后,今天的全军操练继续全力开展。 下午,则来了一大群不速之客,正是孙秀派遣而来的东平王司马楙、尚书令满奋、光禄大夫刘颂、御史刘机、牙门赵奉、司马督护伏胤,共率一幢五百骑兵,三千甲士,前来白马庄园兴师问罪。 见此阵仗,石寒瞬间明白,这下自己也是真正开始被孙秀给彻底盯上了,孙秀派遣了中央禁军和朝廷要员来对他进行传讯调查和问话审讯。 如此大的阵仗,足见他所掌握自己的内幕线索和证据,以及对自己的重视程度,可见于一斑。 司马楙和赵奉令三千甲士将白马寺庄园围住了,而伏胤所率五百骑兵则看住了庄园正大门。 待这些朝廷大员率领亲卫甲士鱼贯而入庄中时,石寒顿时有种大事不妙,祸不单行之感。 不过他也不会坐以待毙,赶紧暗中令所有人都立即暂停了练兵。 又令陈安、石方、石勒和石冰带领自己手底下的这近千余人,暗中隐伏于庄园各营房中和隐秘处,秘密集结,组织武装,准备严阵以待,进行抵御。 真到了动手之时,自己也不会束手待毙,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 平时严格训练的成效在此时就立即充分体现得淋漓尽致,得到了石寒的命令,陈安、石方、石勒和石冰等率领近千人马上迅速行动,全副武装,快如闪电。 而且令行禁止,悄无声息,埋伏在庄园暗中待命已定,只等石寒号令。 这军事素质,这执行力,这阵仗,早有了天下精锐强军的气象。 “奶奶的,大军果然还是要舍得操练,不怕他们吃苦,就怕彻底松懈,一旦到了这种关键时刻,众军苦操的效果就立马体现出来了,手中有兵,遇事不慌。” 石方看着这支精兵强将的队伍,兴奋激动地暗自感慨:“我为何心里一点都不胆怯,一点也不怕了他们这些朝廷中央禁军呢?” “看来我们这一千来人真的就未必怕了他三千五百多人,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啊。” 他是越来越佩服石寒的先见和远见之明,任何事业的成功看来都不是一蹴而就,轻易随随便便成功的,都属于早有规划和准备的人,这让他对石寒也更加服贴。 同时觉得自己跟对了人,这一向以来很合自己凶暴的行事脾胃和风格,得以恣肆纵意酣畅。 从没有感觉人生这么纵情痛快,这么爽过,也觉越来越有奔头。 另一边,在没有直接动手开战之前,石寒在自己的地盘上自然不到迫不得已也不会主动跟这些朝廷大员和中央禁军动手。 一旦明目张胆地翻了脸就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了,石寒自然也不愿这么傻。 他做的那些跟孙秀及中央禁军作对的事情,可都是背后暗中动手进行,让别人拿不到把柄。 至少无法明面上拿法律来站住脚,光明正大地逮捕他,容易被舆论痛批为冤假错案。 唯有同样用暗袭手段,都用暗中袭杀手段,石寒远不如淮南王的目标大,也不如孙秀的中央禁军目标大,自然他夷然不惧,能更好使用各种手段。 尤其明面上,让别人无法说破,他还是人们眼中的安分守己的朝廷官员,三观正的好好先生,五好分子。 石寒以礼相待,在庄园客厅里迎接招待司马楙、满奋、刘颂、刘机、赵奉、伏胤这些朝廷官员。 他自己坐在主位上,叫下人们送上来香茗。 石寒首先恭敬行礼道:“难得东平王殿下和各位朝中要员们来到下官寒舍之中,真是蓬荜生辉,令我受宠若惊,招待不周,还望各位海涵。” 赵奉高声喝道:“石牧官,我们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就实话实说吧,我们正是奉了朝廷之命前来调查你!” 石寒静静地坐着,身后贴身站立着钟熊楚。 他黑得深不见底的瞳仁里有一种不怒而威的光亮,震慑得众人不敢稍有轻薄和不恭。 他僵立了片刻,无可奈何地笑道:“我是齐王殿下手下的六品牧官,一向遵纪守法,恪尽职守,不知我又究竟犯了何事?真是莫名其妙。” “以至于让东平王殿下和列卿们如此劳师动众,实在是辛苦了各位,此皆乃我之罪过也!” “石牧官,”司马楙终于开口了,“你还是自己都老实交代了吧,为何到了现在还要强词夺理,故作狡辩呢?我们大家双方都心知肚明,又何必嘞?” “东平王殿下,”石寒一阵苦笑摇头说道,“我实在不明白你的意思,我究竟又错在了哪里?” 司马楙不禁一笑:“石寒,你还真是死鸭子嘴硬,那本王问你,你是石崇的私生子,是也不是?” “然也,我手底下人们人尽皆知,”石寒耸耸肩,“我无意否认殿下的话。” 他话锋一转,辩解道:“但是,我本就没有入他石崇家的宗祠祖籍,也并不算真正的他石家人。” “与他虽有父子血脉之实,然而并没有父子之名,不在他家三族之内,完全不必受诛连。” 石寒双目一凝,不怒而威,凛然不可侵犯:“这早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尤其齐王殿下,早对我知根知底,诸位大人为何现在又要强拿出此来说事……” “因为你犯的那些事,你暗中勾结淮南王,专门和朝廷作对。”不等石寒说完,伏胤便冷冷地顶了一句。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一十八章 约谈审讯 “近段时间京城动乱都是淮南王一手暗中导演造成的,你就是个为虎作伥的大帮凶,是吗?” 这个伏胤为人阴狠,最后一声“是吗”,陡地音量提高八度,震得整个横梁屋顶嗡嗡作响。 “滑天下之大稽,你们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石寒佯装吓了一大跳,惊慌失措,语无伦次地摆手答道。 经过一霎间的怯懦,他又强硬起来:“我是齐王殿下的人,不知列卿认为我与淮南王暗中勾结究竟是何依据?” “这倒奇了,”司马楙顾盼跟随他同来的众臣。 “我现在就问你,石寒,当初朝廷判处石崇被夷灭三族时,为何刚拘捕处决石崇当天,那天晚间金谷园就失了大火遭焚?” 奋满赶紧附和道:“对,这就是你个狡诈小子的预谋,你挑唆殷浑叛变,浑水摸鱼,渔翁得利,提前转移了所有财产,然后一把大火再焚烧了整个金谷园,并且你贼喊捉贼,完全掩盖自己的罪行。” 赵奉咄咄逼问:“你敢说你完全不知情?金谷园中数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银财宝都去哪里,你会不知道?” 御使刘机受孙秀指使前来清查弹骇石寒,就更加不客气的直接指谪:“你知不知道金谷园所有财产都是要籍没充公,收归朝廷的,这事你怎么能低赖得掉?” “确实如此,”尚书令满奋也连声附和着。 这众人连番上阵向石寒轰炸,步步紧逼,妄图施压迫使石寒松口承认罪行。 御史刘机又道:“石崇之前在荆州刺史任上,让手下军队扮作强盗,到处抢劫来的财富,都是非法所得,原本朝廷就要清算,这是不容许任何人无故侵吞,据为己有的。” “各位上官,是吗?那当时金谷园失火时,朝廷为何不严加追查,果断地最快找出事发真相?”石寒却依旧镇定自如,淡淡道。 “哈哈哈……”司马督护伏胤突然纵声大笑,指着石寒,“你还真是理直气壮,振振有词!” 石寒无赖的笑笑:“而现如今早已事过境迁,一切调查线索也都断了,你们又旧事重提,欲强加罪名给我?” “你知道为什么孙中书没有及时遣人来调查此案吗?”牙门赵奉又据实说道。 石寒装作愤愤道:“这根本明显是孙秀一言堂啊!难道真以为我是软柿子,好捏拿……” 赵奉继续补充道:“一是刚刚废掉专权的妖后贾南风,朝堂局面不稳,二是才收捕处决了石崇、潘岳等罪臣,还有一大堆善后事宜,三是淮南王司马允不尊奉朝廷号令,一意孤行要与朝廷作对,正是他彻底与朝廷决裂的时候。” “对,正因为当时正值多事之秋,赵王殿下和孙中书根本分身乏术,来不及理会你这茬。”光禄大夫刘颂手抚下额短须,严正地点头补充道。 奋满张眼怒瞪石寒:“这一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都是你的诡计,你洗劫了整个金谷园,并将其中一切财物进行转移,据为己有。” 司马楙又立即补充:“然后纵火焚烧了一切罪证线索,进行瞒天过海,欲盖弥彰!” …… 众朝廷大员和中央禁军统领你一言我一语地纷纷指责石寒,似乎想要逼迫石寒亲口承认金谷园失火案的主谋身份。 石寒现在这个躯体的原主人只是一个石府书僮,当时正值石崇被孙秀逮捕杀害,石寒借尸还魂后,联合大总管石方等设计焚烧金谷园。 之后又假冒石崇私生子,以金钱贿赂结好齐王司马冏,投效在其门下做了个牧官,开始步入仕途,迅速发迹,开启开挂人生。 石寒看了以司马楙为首的众朝廷大员一眼,耸肩摇头道:“我没有那个实力和荣幸,要真是我洗劫了整个金谷园,还将消息封锁如此严密,那我都要真正为自己感到自豪和骄傲才是……” “石寒,你还要狡辩?”司马楙又慢条斯理笑道。 “正是在金谷园失火之后,你大肆贿赂齐王,以此为晋身之礼投入并托庇到他的麾下,突然在一夜之间崛起,从此小小年纪开始混迹于官场之上?” “你说你有如此重金都是从哪里来的?原本你只是石崇金谷园中的一名小厮,石崇大公子身边的一名书僮,怎么就突然一朝之间翻身作主了呢?” 伏胤小人嘴脸,又咄咄逼人地质问道:“金谷园失火时你就在园中,正是当事人,当时究竟具体真相又如何?” “如此种种,你都据实交代清楚。” 牙门赵奉严重警告和威胁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要逼我们当场翻脸,指挥中央禁军将你当场抓捕,现在就查抄你整个白马寺庄园!” “真是岂有此理,尔等敢尔?”仿佛遭到重重一击,静静站立在石寒身后的钟熊楚身子猛地仄了一下。 他原本出身雍州北地,受齐万年造反作乱之苦,被沦为逃荒乞丐,平生受官兵压迫甚苦,最是恨透了这些欺压盘剥老百姓的狗官。 所谓贼来如梳,兵来如篦,官来如剃。 梳还有遗,篦则无遗矣。 养兵如养贼,老百姓苦贼更苦兵,苛政猛如虎。 所以钟熊楚当场差点就要暴走发作,直接暴起击杀这些在场官员,哪管你是什么人,只知你们就是群衣冠禽兽。 但却被石寒回头一个凌厉的眼神,又抬手拉了一把,他这才噤若寒蝉,满面仇恨凶狠地咬牙切齿忍耐了下来。 石寒脸色变得雪一样苍白,大声申诉道:“列卿这是要强扣给我这顶重罪的大帽子了?如若你们确实不相信我的清白,那么我请你们直接清查我这座庄园,只要能搜查出来了大量的来历不明财产……我便甘愿承认自己的罪责,悉听各位上官的处置。” “不过——” 他的脸上又泛出血色来:“我提醒各位,要是既没有搜查到财物,又没有找到我的脏证罪证,我想请你们向我陪礼道歉,并还我清白!” 石寒话未说完,伏胤“啪”地一声拍案而起,下了座位,橐橐走了几步。 此人官职最小,却最是故作官威,跳得最欢,颐指气使。 他指着石寒说道:“小子,本官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你犯下的那些龌龊事你以为你还真能瞒得住?实话告诉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赵奉也颐指气使道。 “你早就被朝廷,被孙中书盯上了。”奋满又道。 “自从你有与淮南王暗中勾结起,我们就一直在暗中严密关注和观察,并一手掌握了你的所有罪证。” “这段时间以来的京城动乱,正是与你密切分割不开干系——来人!”伏胤最后一声大喊。 “在!”跟随在众官员身后,守候在大厅门外的一干中央禁军侍卫早就等得不耐烦,听到伏胤的招呼,炸雷般齐声应道。 “锁拿了姓石的小子,押他回诏狱进行审讯,”伏胤转身背对石寒,面向大厅门口的众侍卫冷冷吩咐道。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一十九章 被彻底逼反了 “敢尔?谁要敢动一下我们家公子试试,老子立刻宰了他!” 一声石破天惊的爆吼,钟熊楚有如猛虎下山跳了出来,伸展开大手大脚,三拳两腿打倒了一干想要拥上来锁拿石寒,却平时缺少训练的中央禁军侍卫。 “谁他妈敢动我们公子,老子先要他死!”又是一声虎啸般的大喝。 石方凶神恶煞地跳了出来,身后带领着一群凶悍嗜血,一看就不好招惹的悍卒,顿时堵住了大厅门口。 “老子现在就要来个瓮中捉鳖,将你们一网打尽,先都屠戮殆尽再说。” 石方举起手中狰狞的狼牙棒,跳进了厅中,就欲朝着就近的牙门赵奉当头砸下:“狗日的,别人拿你们当人模狗样的,老子可不贯着你!” 赵奉遇到这个凶人,都忘了拔出腰间的佩剑御敌,痴痴呆呆地怔愣当场,早已吓懵了,只以为束手待毙,闭目等死。 “石方,住手!”一场唇枪舌剑结束了,石寒仍按捺着自己愤慨的心情,不住用眼睃着石方,及时又装模作样地叫止住了他。 “毕竟他们都是朝廷要员,奉上谕派遣来的钦差,我们也不能做得太绝了,能不当场撕破脸皮,就不要撕破脸皮吧。” 石方只得奉命重又放下了高举起来的狼牙棒,仍旧一脸愤愤不平,余恨不消地才放过了赵奉一命。 正气氛尴尬沉重,有点无可如何,突然屋外一阵骚乱,各种叫嚷呼喝,打斗哭喊声四起。 “公子,不好了!”这时候外头突然一个石寒的护卫亲兵跑进来报告道。 “我们的人和各位长官带来的朝廷中央禁军突然激化了矛盾,现在双方互相打起来了。” 末了,这名亲兵还装模作样,欲哭无泪地紧张请示道:“眼见冲突流血事件已经不可避免,公子,现在我们该要怎么办啊?” “怎么办?凉拌!”石寒咬牙切齿地一声怒喝。 “这些朝廷中央禁军也太不像话了,简直有如乱兵和贼匪,莫非还真想要洗劫了我的庄园不成?” 钟楚雄激愤地嗷嗷叫道:“公子,事至急啊,这些官兵甚于贼匪,我们总不可以坐以待毙!” 石方恶狠狠地斜乜了在场的朝廷众官员一眼,那小眼神就像狼外婆一样,说道:“请公子立即果断下令,擒贼先擒王,逮捕众官,拿他们号令带来的中央禁军,平息这场兵乱。” “我们仍可操控主动权,将流血冲突的损伤减免最小。”钟楚雄道。 石方不甘示弱:“公子,当机立断啊,不要错失战机,在我们的地盘上,我们损伤不起!” 还不等石寒说话,石方、钟熊楚就已经动起手来了。 在石方和钟熊楚的带领下,数十个女兵一拥而上,瞬间刀剑加身,把大厅中司马楙、满奋等人尽皆擒拿控制住了。 这些大老爷要么是文官,要么出身豪门世族,身手稀松,武力平平,就没有一个能干仗的。 要不是仗着官威和带来的三千五百中央禁军,真是连狗屎都不如。 今天在此处发生的这些事,石方和钟熊楚都心里雪亮,只怕自今日与朝廷,与赵王司马伦和孙秀决裂之后,石寒带领大家再也不容易在京城洛阳城里混迹了。 然而现在任他们欺负到头上,当场锁拿石寒,那更不能容忍! 尽管心里明白,石寒和钟熊楚二人却也不得不当场直接翻脸,反了。 石寒是没办法,虽然他没有直接下令,但也知道此时自己势危。 真要傻傻地直接任凭拘拿,被抓到了诏狱,想想在其中看到的那些人犯经历的地狱般惨状,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到了其中,那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生不如死的痛苦,恐怕任何人都忍受不了。 所以他任凭石、钟两人做主,强做了这出头椽子。 石寒佯装唉声叹气,一副惆怅迂腐的神情:“唉,你们恁大胆,从此我们彻底得罪了朝廷,得罪了赵王和孙秀,今后可如何是好?甭想要在京城混了!” “公子,我们哪还管得了那许多,当下你就已经身处危局之中了,都没有以后了,还去顾虑什么以后?” 石方声色俱厉道:“您是见识过诏狱中那情形的,入了诏狱哪还有人能活着出来的?” “对,这朝廷他娘的稀碎如同狗屎一样,有什么可惧怕的,我们今天就彻底反了它又如何?” 钟熊楚也嚷嚷着附和道:“那淮南王还不是只有六、七百余人马,司马伦和孙秀都不敢轻易动他,我们还有近千人呢!比淮南王实力还要强那么一丢丢,怕他怎的?” 石方也是不嫌事大,一身反骨,充满凶残霸道和暴力,唯恐天下不乱:“对,何况我们背后还有齐王殿下撑腰呢,就和他死磕到底,彻底反了。” 石寒继续演戏,装作和善不忍的模样:“你们……你们这是要彻底陷我于背叛朝廷和不义之中……” “石牧官,我知你良心未泯,你万不可放纵你的手下们叛乱,与整个朝廷作对啊。” 司马楙见石寒优柔寡断,迟疑不决,赶紧抓住时机,假惺惺地善劝道:“我们有话好好说,凡事还是好商量滴嘛。”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能有什么办法呢!”石寒语意双关地摇头叹息。 见石寒故意示弱,装聋作哑,另一个人牙门赵奉心里不禁一阵上火。 觉得不能一味地对他们示柔,目光如电扫了石方和钟熊楚这两个“叛逆”一眼。 他勃然色变,大声怒斥道:“你们真是反了天了,一个白马寺山庄一千人不到,胆敢与朝廷的十多万中央禁军对着干,真是不知死活?” “还不放了我们众位朝廷命官,等我们的三千甲士,五百骑兵杀光了你们这些垃圾兵将,你们就真正死到临头了,看我怎么亲手宰了你们这帮浑蛋……” “日你姥姥,死到临头还死鸭子嘴硬,最恨你这种狗东西在老子面前装腔作势,呼呼喝喝,也把自己太当回事儿了,真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你还想杀我,那你现在就去死吧!” 石方一阵咒骂,早激起了他的凶性,抬手一狼牙棒就像砸烂一个大西瓜,啪的一声砸得赵奉脑瓜开花,红白脑浆横流一地,现场死状惨不忍睹。 “石方,他可是朝廷命官,你这又是何苦来哉?”石寒惊呼一声,苦笑着斥责起来。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二十章 杀散朝廷禁军 “太冲动了,你绝了我们的退路,再没有回旋余地了。” 石方胆大包天,鬼神不怕,一脸凶恶地辩解道:“公子,像这种垃圾杀了也就杀了,你甭替他可惜。” “那朝廷现在是反王司马伦的私人朝廷?迟早那老小子要被各地藩王勤王清君侧,死无葬身之地。” 钟熊楚也在叫嚣:“我们以后还将是反司马伦的首倡功臣,青史留名。” 遇到了石方、钟熊楚这样两个凶神恶煞,司马楙、满奋、刘颂等人都噤了声气,再不敢继续多嘴,又有谁真愿意拿自己的小命当玩笑呢? “事已至此,不谈这些了!”石寒假装作长舒了一口气,“也不知外面情况如何了?我们区区千余人不到,不要真被他们的中央禁军把我们的人都杀光了。” “怎么可能?这些弱鸡不过强充数量。”石方嚣张冷笑。 石寒终究还是果断下令道:“石方、钟熊楚,赶紧压了这群朝廷官员们出去,阻止朝廷官兵们的继续洗劫,我们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众人押了司马楙、满奋和刘颂等朝廷众官出来屋外。 哪知大院里早已经被杀得血流成河,只有倒地的无数尸体,看服色都是朝廷中央禁军。 却看不到一个人影,连石寒这边的人员也不见一个半个。 于是又出来外院,看到外院偌大的演武场上也好不到哪儿去,尸横遍地,血雨腥风,死者也都是身穿中央禁军服色的人员。 司马楙、满奋、刘颂等朝廷官员顿感大事不妙,个个脸色煞白,亡魂冒胆,举止失措。 因为他们都看得很清楚,照这种被杀戮程度,他们所带来的中央禁军已经被击杀了大半。 这可都是皇宫禁军精锐,可不是三千多只小狗小鸡。 石寒也正在疑虑之际,突然,石冰、石勒、石超、石熙、石容舰等带众一窝蜂拥似地重新返回庄园来。 看他们人人杀得一身是血,好像都成了血人似的,煞是凶恶,令人胆寒。 “你们……你们可有伤亡?”石寒首先担心自己兵员受损。 这些可都是他亲自教导出来的珍贵最初班底,熟稔掌握了自己的练兵之道。 将来都要由他们开枝散叶,进行大军的扩招和操练,不断地充实壮大自己的大军。 他们每一个都是优良的播撒种子,都有莫大的用处,战损了可是巨大的损失。 “公子,别担心,我们只伤了十多人,一鼓作气就迅速将这些垃圾朝廷中央禁军击杀了大半,把他们都赶出了我们庄园外,他们已经抱头鼠窜而去。”石勒赶紧欣喜地禀报道。 “连他们的骑兵战马我们也夺得了两、三百余匹,”石冰也邀功报喜似的道。 “这就好,这就好,”石寒连连点头。 西晋后期出现连续不断的战乱,司马氏“国政迭移于乱人,禁兵外散于四方”,强大的中军损失殆尽。 当然事实上,朝廷的中央禁军战斗力也还没有虚弱到这种地步,并非真正不堪一击。 而是当时没有主将统领他们,司马楙、赵奉和伏胤这些主将都聚在屋内大厅,正对石寒咄咄逼人,进行约谈审讯。 说实在的,他们还是轻视了石寒,根本料不到石寒庄园中有如此强悍的武装力量。 而石勒和石冰、石超等率领大军对朝廷中央禁军又忽地展开了猛烈突袭,完全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所以朝廷中央禁军彻底陷入了被动挨打,此一役在石寒这里吃了大亏,损失惨重。 这都是司马楙等人小瞧石寒,掉以轻心导致的结局。 而且这场战斗中,还有一个重要的人物没有露面参与,那就是陈安。 这也是石寒事先早已刻意安排的,因为陈安还要继续留在洛阳向陈训求学。 且不久之将来一段时间,等石寒北上茌平出任县令之后,他将同时作为石寒潜伏在洛阳的京师负责人,为他及时提供京师各方面政局变动的可靠情报消息。 所以陈安不宜抛头露面,在这种大暴乱之中直接暴露在这些朝廷官员面前,让他们知了根底,那以后就不好在洛阳继续潜伏混迹下去了。 “石牧官,石牧官,哈哈哈……本将杀得好不痛快,这些狗日的朝廷中央禁军,当日将我打入诏狱,折磨得我生不如死,今日总算让我先暂报了一箭之仇,收回点利息,血债血偿……“ 一阵疯狂的哈哈大笑中,新投效的张方故作夸张的狂人,高声大嚷着,满身血腥的纵马挥舞着手中长枪来到了石寒面前。 他纵马下地后,狂热地向石寒汇报。 石寒似乎受其情绪渲染,也是立即大声叫好:“好,张将军,杀得好,杀得好!” “公子,我们一共获得了战马近四百余匹,其它缴获的武器装备也有几百套,我们这一战又赚发了一笔。” 此时翾凤也进来向石寒汇报,此刻她是全副战甲,英姿飒爽的女将,也同样杀得血透重甲。 “嗯,不错,”石寒远远冲翾凤鼓励地点头道。 翾凤继续补充道:“再加上被杀死在这里的,剥了他们的装备,还可以得到一千好几百具铠甲头盔和刀枪兵器,总算是让我们尝到了一点甜头和回报。” 石勒脖子一梗,大声嚷嚷着问道:“公子,这些朝廷当官的怎么办?” “全部杀了,一了百了,刚好可以封锁隐瞒了真相,”张方凶相毕露,伸手在自己脖子下做了个咔嚓的野蛮动作,恶狠狠道。 “然后把他们尸体都丢去淮南王府院墙内,嫁祸给淮南王,让司马伦和孙秀以为是淮南王袭杀了他们,让他们去打生打死,我们偷着乐,躲在一旁看好戏就是了。” 石寒变得犹豫沉吟起来了:“这……” “公子,他们当初就是这么对我的,我差点丧命在此条裁脏嫁祸的毒计之上。” 张方也赶紧吵嚷了起来:“我们刚好拿来活学活用,以其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石寒闻言转头望向了司马楙、满奋、刘颂、刘机和伏胤众人,似乎面有不忍,正在内心挣扎,一时难下决断。 “石牧官,石牧官,你老高抬贵手,好歹留小王一命,”司马楙立即吓傻了,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石寒面前,声泪俱下。 “只要你留小王一命,你要啥都行,小王一定全力给你弄来,珍宝古玩字画,美人娇娃娈童,金钱权利地位……”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身反骨 他泪流满面,长泣不止,苦苦哀求:“石牧官,我一发都可以满足你啊,真的都能满足你!只求你留我一命,你要我做什么都成!” “东平王殿下,您这是何意呢,快快请起,”石寒赶紧装模作样地上前,亲手搀扶司马楙。 “我也是朝廷忠诤的臣子,绝对不敢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石寒又一指张方颇难为情道:“张将军是镇守长安的河间王手下大将,他代表的大概只是河间王的意向,并不能代表下官的决定,您这又是何苦呢?” “石郎君,要是你心存忠义,并不肯杀了我们和朝廷作对,那就别拖延了,直接把我们都当个屁放了吧,”光禄大夫刘颂义正严辞的道。 他还算有点骨气和硬气,显得不亢不卑,一副大义凛然,这也是两晋社会难得的所谓文人风骨,魏晋风流。 满奋也道:“我们感念你不杀之恩,一定再不提及此事,并且还主动替你在孙秀面前开脱罪名,如何?” “也罢,我实在不忍心对你们这些朝廷大人们进行扣押,或者要如何对待,就送你们归返朝廷罢。”石寒认真地点头答应着。 又转首对张方道:“张将军,就劳烦你带领手下部众,护送东平王殿下,满大人,刘大人等回归洛阳城,把他们都安全送达为止,我这就把他们都交给你了。” “诺,本将一定好好将他们送上路!”张方一脸意味深长的邪恶笑容。 回答的大为玩味,让人一时摸不透他的心思。 但石寒显然不想再过问他将要做什么,直接颔首让他押着众官员就出庄去了。 看着朝廷派遣来的众钦差大臣都被张方带了出去,石方、石冰、石勒等众人一改刚刚的猖獗凶恶,开始表现出不安和后怕的情绪。 “公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石冰担忧地率先问道。 “自今天这一战之后,现在我们可是明着跟朝廷,跟赵王和孙秀对着干了,”石方也显得有几分凝重。 “原来我们只是暗中搞破坏对抗,他们抓不到我们的把柄和真凭实据,我们可以逍遥法外。” 陈安也从内室堂后走了出来,表达出自己的不安和担心:“但是如今……” 石冰终于又插上了话问道:“孙秀如果一心要针对我们,尤其调查金谷园中亿万财产的去向,面对十几万朝廷中央禁军的进逼,我们该如何抵挡?” “怎么?一面对困难,你们就都怂了?”石寒反而显得镇定自若,稳如老狗。 “你们平素的勇敢,你们的沉着冷静,你们的睿智,都去了哪里?” “公子,你可是已经有了好的应对之法?”陈安赶忙问道。 石寒成竹在胸,非常大气道:“慌什么?办法总是有的,天无绝人之路嘛,大家再稍等一会儿。” 石方、陈安、石勒、石冰和石超众人面面相觑,不知石寒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哈哈哈……公子,我回来了,你交代我的任务圆满完成,”张方一边纵情狂笑,一边快步跑进了大厅中。 他手里还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砰的一声丢进了大厅当中。 众人惊了一跳,赶紧定睛仔细看时,才认得那是御史刘机的人头。 石冰面上阴晴不定,有些不安地问道:“公子,这是何意?怎么会又斩了那御史刘机的人头带回,不是说统统放过他们了吗?” “石冰,你别天真了,你以为我们到了这个地步,还有向孙秀讨好求和的转机吗?” 石寒冷冷嗤笑道:“我不过学那些小人们反复无常的阴险嘴脸故意唬弄他们,现在借这刘机的人头正可好好地利用一把了。” “公子,你的打算是……”石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定,只好当面问道。 “我们拿了刘机的人头马上进城去求见淮南王,立即与淮南王加紧联结,一致对抗司马伦和孙秀。” 石寒狠辣果断地咬牙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将京城这潭水彻底搅浑它。” “嗯,公子好计划,这刘机曾为孙秀假传圣旨进逼淮南王交出禁军兵权,淮南王欲杀之而后快,但却让他侥幸逃脱了。”陈安略有所思道。 石方也是心中豁然开朗,兴奋地大笑道:“现在我们为淮南王献上这货的人头,估计淮南王绝对会欣然接受的。” “更要命的是淮南王,和我们几乎一样的情形,都被孙秀孤立,逼迫到了绝境上。” 石超都难得地插上话来:“我们两家联合他一定求之不得,以为是雪中送炭。” “还有张将军随我们一起去见淮南王,可以唬弄他说河间王已经暗中倒向他,愿意全力支持他。”石寒转头看了张方一眼,补充说道。 “再加上我们拉拢的刘渊父子,一起在京城联合作乱,几乎已经是一股不可逆转的大势了。” 石寒目光深邃如深渊如大海,语气透出一股冰冷寒意:“我们大有可为,只唯恐天下不乱,乱了我们才有机会,还是那句话,我们要乱中取利,京城局面越安定越对我们不利。” “公子胸怀沟壑,远见卓识,果然是不按常理出牌,”张方无伤大雅地当场拍马屁。 “好了,现在大家马上都去准备,我们只留下一支女子公关队和一支女兵战队坐守庄园,其余人等随我带上刘机的人头,统统在天黑关闭城门前都混入城中去。” 石寒斩钉截铁地下令道:“包括我们新吸收进来的那群乞丐,正要他们混入城去暗中密切监视各衙门机构和朝廷大员府邸,给我们打探情报。” “公子,我以为我们还是要尽快行动,”陈安马上提醒起来,跃跃欲试。 “不要让司马楙、满奋等人回去报讯之后,让孙秀等有了准备,调动中央禁军紧闭了大门,加强了城中各城门和各要紧地段的城防,使我们进不了城去。” “陈安,你留下,带领两支女兵队留守我们这座庄园大本营,不要随我们参合了,”石寒立即又下令道。 “因为考虑到你还要留在京城继续向陈训求学,我也要你坐镇京城为我第一时间一手打探京城局势的实时变化情报,一旦你暴露了,还怎么继续在京城呆得下去?”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再度联合淮南王 “我们倒无所谓,司马伦和孙秀的政令出不了京师,这里实在呆不下去,我们大不了届时远离京城是非。”石寒很是无所谓的微微一哂。 石勒点点头道:“因此想来,总之公子是很快就要出任河北地方上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石寒命令一出,各人立即迅速行动起来。 只有陈安带领留守的两支女兵队,立即开始打扫战场,清除尸体和血迹。 除了众乞丐由石勒带领由他们自行混入城去,一时间,石寒总共集结了六百人,全副武装,刚好又人手一匹战马。 在石寒的率领下,六百余骑飞奔出了白马寺山庄,打马施风一般,直奔洛阳城而来。 石寒六百多人打马从西垣三门中的阊阉门(汉上西门)入城,这个门有个历史上的大事件。 历史记载正元元年(254年)9月,齐王芳调遣镇守许昌的大将司马昭西击姜维。 昭率大军到达洛阳,停驻在城西平乐观。 齐王芳出阊阉门至平乐观检阅军队,左右力劝齐王芳乖机射杀司马昭,迫使司马师交出兵权,以剪除危及朝廷的后患。 由于齐王芳犹疑不决,致使司马昭在没有任何阻力的情况下顺利进城。 石寒这次也同样在没有遭遇到任何有效阻力的情况下,很是顺利的进入了洛阳城。 大概,司马楙、满奋、刘颂和伏胤这些京城大佬们平时不是骑马,就是坐轿,这一下要徒步“艰难”跋涉行程二十余里地面。 从白马寺庄园奔返洛阳城,实在太不容易,此时尚未来得及返回城中,向孙秀汇报在白马寺庄园内的遭遇。 倒是让石寒赶了早,在司马伦、孙秀尚未调动兵马,进行防备的情况下,就提前混入了城中。 石寒率众一奔入城,哪儿也没去,直扑淮南王府求见。 等到淮南王、秦王父子出来大殿中接见时,石寒亲自提着御史刘机的人头,直接丢到了淮南王父子的脚前。 “石郎君,你这是……”看石寒一脸官司,一副杀气腾腾的气势,秦王司马郁吓了一大跳。 恰好此时淮南王司马允已经看清了那颗人头,情不自禁惊呼道:“这不是上次从我府里逃出去的孙秀狗腿子御史刘机吗?我都没能拿住他,石牧官,你是怎么解决他的?真是大快本王之心啊,哈哈哈……” “大王,因为您的覆辙又重蹈在我的身上了,现在我们是真真的同病相怜,同仇敌忾,”石寒摇着头无奈叹息道。 司马允不解的问道:“怎么说?” 石寒如实答道:“孙秀今日下午派遣了东平王司马楙、尚书令满奋、司马督护伏胤等一大把朝中官员作为钦差,率领三千甲士,五百骑马的中央禁军,前来我庄园里对我进行调查审训,妄图要逮捕我下诏狱。” “啊呀,石牧官,刘秀这条疯狗怎么又攀咬上你了?”司马允惊呼。 石寒苦笑道:“也不知他从哪里探听到了蛛丝马迹的消息,怀疑我制造了这一段时间以来的京城动乱。” “亏他能迅速反应过来,终于按图索骥,有迹可寻,怀疑到了你的头上,真是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啊。” “大王,您想想,我们已经被孙秀逼迫到了这种绝境,如何还肯坐以待毙?”石寒慷慨激昂,大声陈词。 “那固然是绝不可能的,哪怕玉石俱焚!”司马允回道。 “故此我率领一众庄客全力反抗,最终杀败了禁军,驱逐了众官,又斩杀了御史刘机,前来向大王您投诚。” 司马允恍然若悟:“怪不得呢,我见您杀气腾腾的,怎么就直闯我的府邸呢?” “如今,我被逼走投无路,只希望与大王你精诚合作,共结同盟,一起共抗司马伦和孙秀,希望您能接纳我。” “好,哈哈,好,本王正孤立无援,一人独木难支,无力对抗司马伦和孙秀的大势,有你前来加入助力,直如雪中送炭,我自然求之不得!”司马允高兴地笑出声来,仰首对着殿宇穹顶长吁了一口气。 石寒见司马允欣然接受了自己,顿时又拉过来张方,大声禀报道:“大王,这位是河间王从长安派遣过来,原本打算用来联络司马伦的手下亲信大将张方,你还记得吗?” “张方?”司马允闻言这才正视起来,拿眼端详着张方。 “正是在下,张方见过大王!”张方赶紧施礼道。 司马允不禁疑惑地问道:“前段时间不是听说你误杀了门下通事令史张林,司马伦和孙秀原本派此人去齐王府迎接你回归朝廷的。” 张方道:“确有此事!” 司马允又问道:“甚至有谣言四起,说是我暗中坑害了你,故意栽脏嫁祸给你,你已经被孙秀特赦,无罪释放了,怎么如今又出现在了我这里?” 张方向司马允抱拳深揖一礼,铿锵有力地答道:“启禀淮南王殿下,孙秀明的要特赦释放我是假,当晚暗中又派人来秘密截杀我是真,我也是被他逼反了。” “原来如此,这孙秀小人出尔反尔,最是擅长假装大度,对人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司马允连连点头。 “事出无奈,我只得跟随石牧官一起来投奔大王你,愿意全力协助殿下你共抗司马伦和孙秀。” “我们三人都在这方面上过他的大当,吃过了他的大亏,如今被他同时逼迫,身处绝境,自当攻守同盟,一致与他对抗到底。” 末了,司马允又朝殿外大声喊道:“来人,摆上香案,并取一瓮好酒,再拿一只活鸡来,今天本王要与石牧官、张将军一起歃血为盟,今后共同进退,互为唇齿!” 有左右亲信人等立即答应一声,飞快去准备了。 “多谢大王厚意,我们敢不遵命?”石寒转脸对司马允道,“不知大王可熟读过才女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 此时淮南王府的大院里立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人们穿梭般往来,互不交谈。 很快在大院天井里搬来香案摆上,又供上三牲,酒,香烛,长线香,最后还抓来了一只冠羽艳丽的大活公鸡。 张方见司马允把家政调治得如此整肃,不由暗暗赞叹:“大王不愧是个干大事的人!” 待一切布置停当,司马允才笑着回答石寒:“《胡笳十八拍》想必您都背熟了,倒来问我,我却也略背诵得其中的几段。”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二十三章 正式缔约盟好 说罢,微微吟道: 无日无夜兮不思我乡土,禀气含生兮莫过我最苦。 天灾国乱兮人无主,惟我薄命兮没戎虏。 殊俗心异兮身难处,嗜欲不同兮谁可与语,寻思涉历兮多艰阻。 四拍成兮益凄楚。 吟声刚落,司马允略有几分伤感落幕地亢声接着吟道: 雁南征兮欲寄边声,雁北归兮为得汉音。 雁高飞兮邈难寻,空断肠兮思愔愔。 攒眉向月兮抚雅琴,五拍冷冷兮意弥深。 吟罢,已是感伤胸襟,勉强笑道:“涉历多艰难险阻,实乃我一生写照,但愿能早日得些转机吧!” 石寒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司马允竟真能背诵出来其中这么长长一段。 不禁拍马赞叹道:“不期大王与前朝蔡文姬还有同频共振,琴瑟和鸣,对此辞竟能背诵滚瓜烂熟于胸。” “此非弹词弄曲,伤春悲秋之时,”秦王司马郁笑道,“父王,咱们还是先喝了血酒,早立了盟誓。” 见司马允面容惨淡地点头,石寒又禀报道:“大王,或许还有一人,也与我等同病相怜,可以一并拉来造反。” “还有谁?”司马允眼中一亮,异彩乍现,惊异地问道。 石寒想想,似乎又觉不妥,但转脸看向司马允时,见他正一脸期待地望向自己。 只得笑谓道:“上次由我引见来见您的南匈奴五部大督都刘渊,他目前仍滞留在京城为质,还开了一家好大的纵横欧亚商厦,几乎在四通市垄断胡商贸易。” “他也是苦司马伦和孙秀朝廷久矣,一心只想脱身之计,盼早日回归他的南匈奴本部,然后召集整个族群举事,自立为王,好重新恢复他堂堂大匈奴昔日之荣光。” “或许大王可以拉他来入局,想必他也是十分乐意的。” 为求自保,巴不得联结起来一切能联结的力量才好。 司马允有些急病乱投医,哪有不允之理,当即点头一口答应了。 说着众人一同出来了大殿,到达院子里,见一切已准备就绪,司马允接过了仆人捉来的大公鸡。 司马郁则摆好了四只大瓷碗,又启封了酒瓮,将四只大碗里都倾倒满了碧绿琥珀般的美酒,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四溢扑鼻。 司马允又接了仆人递过来的小刀,一刀割断了大公鸡的喉咙。 眼看鲜血流出,司马允赶紧将鸡血分别一一滴入四只大酒碗中,瞬间鸡血将四碗美酒都染红了。 用过的鸡被仆人再次接了拿走,司马允揣起了面前一碗血酒,向石寒和张方道:“石牧官,张将军,来,我们一起干了此碗血酒,从此缔结攻守进退同盟,决不允再反悔,若有违今日之盟誓,天人共戮,不得好死!” 石寒、张方和司马郁都揣起了血酒,一同发誓道:“若有违今日之盟誓,天人共戮,不得好死!” 说罢四人一仰脖,俱都饮尽了碗中血酒,又一齐将碗都砸在了大院中的假山石上。 然后,四人的四双手都紧紧叠握在了一起,各自相顾,一齐豪放大笑。 眼看天色已近黄昏,四人又一同回了正厅东厢,掌起灯烛,一起说话吃茶。 同时,淮南王府也在准备今日四人缔结同盟的晚宴。 “石牧官,你今日下午急匆匆地就率众进了城,来投奔我,今晚定是打定了有什么行动计划吧!”司马允又笑呵呵地起身问道。 “正是,我决定今晚就要展开绝地反击,彻底与司马伦和孙秀决裂叫板,还以颜色!”石寒脸上颜色不是颜色,气呼呼地坐下。 司马允顿时来了兴趣,急问道:“准备今晚如何干?你说句话。” 石寒也不暇理会司马允的故示殷勤和怂恿意味,铁青着面孔道:“我准备今晚去偷袭火焚洛阳城中武库,倘若还有可能,将太仓也一把火烧了干净!” “啊!”司马允或许没想到石寒如此胆大包天,这可都是烧毁他司马氏皇家之物,他还有点感到肉痛可惜,颇为不舍。 “你怎么了?”石寒不解的问道。 石寒亲眼所见上次他的淮南王府被司马伦和孙秀夜晚发兵偷袭,发生这种龌龊事,早已经到了没有可以调解回旋的余地。 不知道他朝不保夕,如履薄冰,还发出这种耐人寻味的惋惜感叹干什么。 司马允又拿腔作势,脸上颜色一黯:“没什么,毕竟我也是出生于司马家宗室,只是有些于心不忍罢了。” “大王,你千万不要有此犹豫不决之念,现在你我都是司马伦和孙秀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石寒谆谆善诱。 “是吗?是啊,”司马允略一怔,喃喃自问自答。 “我们早已被生生掐绝所有退路,岌岌可危,朝中的一切资源也都被他们所掌控,更是对我们的最大威胁。” 似乎在驱散自己脑袋中的不忍心,司马允冷冰冰说道:“可笑本王到了此时还看不清形势,石牧官,你对本王告诫的是。” “我们根本没有多余的选择,还是那句话,我们只有不断地慢慢蚕食,削弱他们,才对我们最有利。” “是这个理,既然决定了造反,就要狠心贯彻到底。” “上次你府中夜晚遭袭的教训,你还记得吧,想过那后果的惨痛吗?人家压根就没念及我们的生死。不过,我们又岂能容人如此欺辱?我们与司马伦和孙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早已水火不容。” “石牧官,你倒是提醒了我,坚决不能再心慈手软,妇人之仁!” “今晚的计划我必须要实施,用实际行动告诉司马伦和孙秀,我也不是好招惹的,招惹了我必须要付出惨痛代价。” 司马郁还是太年轻了,掩饰着激动不安的心情:“那敢情好,看来今晚还有场大戏,我们决不能只在这里隔岸观火,看着你们在演绎!” 石寒处变不惊,面上毫无波澜:“当然,我已经叫人去通知约定刘渊了,在洛阳城中,他也有一股不下于你、我的势力!正好也借他之力,今晚我们联合一起将洛阳城中再翻它一个个儿,此不亦人生之快哉?” “石牧官,他会听你的拉拢,可靠吗?” 尽管已有思想准备,司马允脑海里还是轰然一声,暗叹自己还不如眼前这个十四、五岁的稚嫩少年,真是后生可畏。 但这都是在蹧蹋他司马家族的积蓄和资本,实在心里过不去彻底背弃家族,成为千古罪人的这道坎。 司马允强自镇定咬牙说道:“或许这些能留着我们将来翻盘后所用,现在全毁于一旦,真有我们掌权的那天到来,捡这个烂摊子,不啻于自吞苦果,不知又该当如何是好?”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夜袭洛阳武库 “大王,先别做那清秋大梦,我们总共才有多少人,多大的势?”石寒直愣愣地盯着司马允问道。 “本王?”司马允苦笑不止。 石寒道:“人家掌控着朝廷十多万中央禁军,我们又如何推翻它?自身难保啊!事到临头,切记不可再优柔寡断。” 到了深夜丑牌初,司马允调动淮南王府七百余人,与石寒的六百余人,一起摸黑悄悄潜出了淮南王府。 开始他们并没有直奔武库,而是藏匿在城东暗巷口,等待刘渊数百精锐的到来。 刘渊是无利不早起,再加上受西晋朝廷打压,三、四十年来的郁郁不得志。 如今仍有如被困锁浅滩的蛟龙,他也是一身反骨。 所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被压迫得越久反抗就越激烈。 很快刘渊父子也率领四、五百精锐壮汉抵达汇合了。 三家汇合,有了一千七、八百披坚持锐的悍卒。 事先三家说好了,武库能抢多少就抢多少,抢到的就是自己的,多抢多得。 这样的利益分配方式,让所有参战的士卒都很兴奋,尤其是刘渊父子。 于是大军分成三部,各自统率自己的部众,浩浩荡荡奔赴洛阳城东垣。 东垣是城防的重地,建春门西对北宫,是宫门东出的要道,关系着北宫的安危,地位十分重要。 门东数里有七里涧,有涧上石桥,又名旅人桥,亦称七里桥。 泰始十年(274年)冬兴建,是我们最早的石拱桥。 这座单跨半圆形拱桥,桥柱下圆上方,可通水,便于大舫船通行。 为了加强东城的防卫地位,东阳门内北面有将军府。 将军府中有左右前后四军,左将军设置始于魏明帝,西晋沿袭不改。 晋武帝初年置前军、右军,泰始八年(272年)增设后军,时满四军。 五营校尉府也置于此,上次石寒随李含入诏狱救张方时,就是进入的这里。 五营校尉是指屯骑、步兵、越骑、长水、射声等校尉,沿袭东汉制度。 将军府北为步广里,步广里北为太仓。 太仓是皇家的御用仓库,袭东汉太仓旧址,晋武帝咸宁二年(276年)9月,由杜预督建而成。 太仓通过建春门与城外常满仓遥遥相对,是晋朝皇需物资的供应地。 此外,杜预还修建了常平仓,发明了“人排”以代替“马排”,还建议于孟津修建了富平桥,开人类史上黄河桥之先例。 杜预因善于发明创造,时人称他“杜武库”。 太仓以西为武库,承汉而来,晋惠帝元康五年(295年)冬10月,武库发生火灾,司空张华恐赵王伦和孙秀借机发动兵变,采取了先戒严后救火的措施。 因动作迟缓,致使自古以来武库所藏的历代宝物,如汉高祖斩白蛇之剑、王莽头、孔子木屣等全被焚毁,还有可供二百万人使用的军事器械也毁于一旦,荡然无存。 同年12月丙戍日晋惠帝下诏重建武库,并从全国各地调拔武器以充实库存。 武库东为太仓,西薄皇宫,北连太子东宫,所以历史上许多重大事件都与武库有关。 司马懿当年与曹爽争斗时,就是先占领武库,然后派兵出宣城门,据洛水浮桥断曹爽归路,而置曹爽于死地。 西晋末年,王弥、刘曜、石勒攻破洛阳,曾驻军建春门,扼守这个军事要地。 石寒、司马允和刘渊三部大军,分成北、东、南三个方位,各据一方包围了武库,迅速开始发动攻击。 最好的攻击方式自然是发动火攻,利用火弩火箭发射向武库纵火。 石寒的部队抵达武库北门,这里有一队数百人的驻守部队。 石寒部队的到来,引起了驻防部队将领的警觉。 敌将猛然大声喝斥道:“什么人胆敢深夜擅闯武库禁地,你们是专门到这里来捣乱的!” 他的大声叱喝终于将组织纪律全无,摇摇欲睡的六、七百驻防禁军给彻底震醒了过来。 顿时,人人都是精神一振,脸色乍变,“唿”地挺直了身躯,提起手里的长枪就涌过来,要与冲过来的石寒部队动手。 但是,他们平素疏于训练。 因为,这些兵训练多了,吃得就多,开销就大。 为了节省开销,减少粮食配给,耽误训练?那就耽误好了。 至于战斗力不行,那更无所谓了。 大家都这样,比烂就好。 此时这些兵仓促应敌,一阵闹哄哄的,简直毫无章法。 就像小混混街头打群架,仗着人多势众,实则是一盘散沙,看上去声势挺大,实际上战斗力极弱。 石寒一下就看清了敌人的实力,也不忙,将手朝前一挥,身后的六百精锐大军排成钢铁一般的紧密方阵,举起长枪徐徐向前推进。 “都不许动!”那驻守武库的敌将还在高声喝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胆敢在这里撒野动武?” “我们是河间王手下潜入洛阳城的精锐武卒,正要抢窃了你们武库,拿回去装备我们新招收的十多万新军!” 张方手持长枪,骑在战马上身子一挺,骄傲地昂着头,冷冷回应道:“你们这些杂毛佬,都给老子统统死来!” 轰的一声,双方大军方阵迅速对撞在了一起,这一下顿时双方战力高下立判。 后半夜驻守武库的这几百中央禁军原本就不是什么精锐,而是些垃圾世兵。 地位低才要来干这些苦活累活脏活,否则谁愿意来长期熬通宵。 世兵有“分休”之制,即不是什么时候都处于值守、出征状态,他们是轮换休息的。 休息时间有长有短,短则数月,长则数年。 期间可以回家,但需在指定时间内回返,违者以逃亡论处。 不但本人有罪,全家亦坐罪当死,非常严苛。 此时身在洛阳的中央禁军世兵,因为分休时间,与其它几幢人马分批次,轮换值守武府。 这些武库驻防兵都想着轮值的事情,军无战心。 仓促应战之间,敌将也约止不住,只能任由他们闹哄哄的一涌而上,各自乱战。 高速冲来的石寒大军方阵夹着兵器,狠狠撞入敌军的前排人丛中,战场上一阵人仰马翻,兵刃撞击和惨叫声混成一片。 石寒亲率大军,正在军阵之后督战,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只见到一片的兵器和手臂乱舞,人群中还不断喷出阵阵血雾。 近身肉搏的残酷和血腥远远超过他的想像,这些朝廷中央禁军平时连训练都很少,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出现伤亡后前排已经开始节节后退,转眼敌将在马上大喊着,指挥驻守禁军往前顶住。 双方混乱的战斗中,除了立住阵脚的战阵,还有仗着血勇。 此时占据上风后的石寒军阵气势更盛,很快便演化成了一边倒的杀戮战局。 其结果可想而知,驻守武库的禁军被训练有素的石寒大军摧枯拉朽一般,一触即溃,挡者披靡。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二十五章 接连遭遇敌军围捕 无数的敌人都成了枪下亡魂,顿时见势不妙,又纷纷拥拥乱哄哄地回身四散奔逃。 石寒的军阵有如钢铁洪流,在摧枯拉朽冲击溃堤,坚定得一往无前,势不可当。 “一个也不要让他们走脱了,石容舰,率领第一队随我一起追杀!” 石方眼见敌人早已溃不成军,内心大喜,立即叫上了石容舰的第一男兵队,脱离出了大军方阵,向败逃的敌军追杀上去。 石方骑着优良的战马,凭着自己一股悍勇,第一个打马冲锋在前,跟在逃散的敌军背后狂追。 追了不及百步,看看到了一个敌兵身后,石方大喝一声,手中一根标枪投掷疾飞而出,立时就将那个敌兵扎了个对穿。 那敌兵满口吐血,手在胸前冒出的枪头上徒劳无力地抓握了几下,似乎想努力把它扯掉。 又无力地奔跑了几步后,终于身体一软,直接摊倒地上,眼见再没有了动静。 石方继续追了一段,看着石容舰率领手下百人队继续冲着溃逃的敌军追去,他们不断地从他身后涌出。 “你娘的,真是悍匪啊。”驻守武库的敌将看傻了眼,眼看自己大军不敌,就要掉转马头,打马狂奔逃去。 石方脸一沉,目视那敌将道:“你他娘的软蛋,脓包,有种跟老子来单打独斗,不要逃。” “死!”手拿漆黑沉重浑铁枪的钟熊楚,在旁大喝一声,自斜剌里向敌将冲刺上去。 在钟熊楚的咆哮声里,“嗖”的一声长枪穿凿而去,一下扎透敌将的右胸。 敌人竟然非是他一合之将,直接将对方一招放下了马。 一群身后追出来的侍卫也狂吼一声,饿虎般扑了过去。 石寒在后军阵中,眼见时机差不多了,大手一挥高声喝令:“放火,立即焚烧掉整座武库!” 于是他身前的整个大军方阵齐声响应,人人停驻原地取出了弓箭,点燃了火矢,纷纷呜呜呜……地朝武库之中射去,立即纵起火来。 火光里,驻守武库的朝廷禁军们死伤早已过半,人人争先挤着往外逃,有的跳、有的跑、有的叫、有的哭……如乱麻一般。 偏石方十分凶恶,粗着大嗓门大叫一声,打马纵跃喊道:“弟兄们,杀啊!杀光这些可恶的朝廷禁军!” 他这一声高呼十分有效,顿时石容舰率领的跟随他冲锋的一百余人追击敌人更急了。 大火渐渐着起来了,武库本来就是防火的重灾区,火舌很快覆盖了整个武库,熊熊燃烧起来,发出刺鼻的焦糊味,浓烟从武库向四周弥漫。 “火,火!”看着武库方向轰然火起,许多城中巡夜的禁军们颤声惊呼,“火烧起来了,是武库!” 有的禁军们身子一弹跳了起来,踮起脚尖翘首瞭望,失声怪叫:“真的是武库,失火了!” 虽然离得远,但夜中观火,还是十分分明的。 那一晃一晃的亮光,随着八、九月的秋风摇曳着,摆动着。 闪着紫的、蓝的、黄的、红的、橙的……颜色,看上去多么绚丽,浓烟在空中翻滚。 因为动静实在太大,很快,几乎整个洛阳城都要被惊动了,各路巡夜的中央禁军队伍纷纷往武库方向涌来! 火速般,第一队隔得最近的朝廷和官府巡城禁军赶到,那禁军领队“哇”地大叫一声,猛地跳起来向骑马冲在最前面追杀四散武库守卫的石方扑来。 但是刚挨到他身边,那敌将便被石方钢钳般地双手扭住了。 石方顿时性起,露出了他凶残嗜血的本性——一反手,将那人抄起倒提过来。 “呀”地大叫一声,狼牙棒收在马鞍上,右手腾出,嘭地一声,猛地一扯,立时将那巡夜禁军队长撕成两片。 众人见他如此凶狠残忍,都瞬间被震慑住了,不由闭上了眼睛,露出骇然心惊的神情。 跟着这名队长身后冲过来的上百个“禁军”小队成员,顿时被吓得心慌腿软,发一声喊便一齐回转身四散而开,心里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逃命要紧。 武库屋顶上空“轰”然一声,终于开始被烧塌了,暗红的火舌从坍塌处喷向天空。 正在此时,殿中中郎士猗率领着四、五千中央禁军人马扑了过来,一开始遭遇的也正是蹦跶最欢的石方。 石方乍然遇到了劲敌,顿时被士猗逼得没法,便站住了耍无赖笑道:“士猗将军,我认得你,咱们交个朋友嘛,何必欺人太甚?” 士猗人多势众,正要围剿纵火焚烧武库的匪徒,哪肯跟石方讲客气,口里大喝道:“全军听令,一起出击,剿灭这伙匪徒!” “奶奶的,老子不还以颜色,你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你以为人多就能奈老子何?” 石方被激发了凶性,手举狼牙棒,催马横冲直撞,直接向那打头率众而来的士猗扑去。 那士猗乍然赶到现场,他骑马速度快,一骑当先,身后的大军还来不及赶上来。 被石方左右开弓,狼牙棒扫倒了两个护卫左右的骑马亲兵,已经径直连人带马向士猗怀里撞来。 士猗忙从马背上纵身而起,半空中使了一个“西施浣纱”,身子一扭躲了过去。 哪知石方这是虚招,他也左手从马背上撑起下盘,一个连环鸳鸯腿向对方背后踢来。 士猗落下马,一个踉跄,未及站稳,已被石方跃出马背,一个纵身飞踢,踢倒在地,石方举起手中狼牙棒正要砸向他的脑袋。 石寒远远瞧见,忙叫道:“方大总管,留个活口,敌人大军围上来了,我们擒贼先擒王,拿他作要挟,前头开道,我们一起突围出去!” 石方狞笑一声,住了手,左手提死狗一样提起了士猗,喝道:“叫你带来的众军散开条道,老实放我们离去,否则,哼哼哼,老子立即砸烂你的脑袋像个西瓜!” 看他强硬,梗着脖子,板过脸,一声不吭。 “嗯?”石寒顺着他胳膊,大手回扭他的肩膀,“咯嘣”一声便将他膀子拧脱了臼。 士猗疼得双眉紧攒,摇头喘息道:“不,不要这样……我,我约退众,众军……” 言犹未毕,石方不敢继续耽搁,提着士猗和狼牙棒,重新纵身上马。 “所有人都给老子退开,否则,老子不介意先宰了你们主将,再寻你们晦气。”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进攻赵王相国府 石方打马提着士猗遍示众军,众军哪敢继续阻拦,只得自动让开一条大道来。 石寒领石方、钟熊楚等人率自己手下六百余人,在武库熊熊燃烧的火光烛天中,一路畅通无阻地扬长而去。 待脱困出得包围圈中,石方在火光中仰天大笑:“痛快痛快!整个武库今晚将全部化为灰烬,我看以后司马伦和孙秀还拿什么装备他们不断新招收过来的中央禁军吧!” 赵王司马伦和中书令孙秀为了补充不断缺额和战损的朝廷中央禁军,将洛阳周围十三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子悉数强行征发从军。 只是要配给武器,匆匆装备起来,便又是号称十多万之众的朝廷中央禁军,以壮其声势。 大多数都是这样的乌合之众,只有极少数留存下来的老军和精锐,以及募兵,其真实战力如何,就可想而知了。 “方大总管,我们直接返回淮南王府,将士猗放了,让他带话回去给司马伦和孙秀,好叫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说完当先打马,率众隐没在黑夜之中。 而原地只留下被石方随手丢弃下马在地的士猗,早已被摔得七晕八醋。 半天没有惊回过神来,侥幸躲过一劫,活过了一命。 石寒为收服石方,将他与自己牢牢拴在同一辆战车上,还是下了不少小心思的。 那就是让他与自己同流合污,不断地闯祸,将他暴露在朝廷禁军和官府眼中,直到有罪之身越陷越深,再没有回头路可走。 这样他没有退路,遭受朝廷和官府痛恨和通缉,让他不得不跟着自己一条道走到天黑。 像石方这样的莽汉,石寒还不是平常略施小计,随意拿捏。 待石寒率队重返淮南王府,他今晚一无所获,就是撒了一场野欢,烧了整个朝廷武库。 司马允也已早率领队伍回来了,也没有什么装备收获,时间匆忙,巡城的禁军来得太快。 刘渊那一队就不知情况如何了,估摸着也只是瞎参和了一场。 “石郎君,今晚你这一场忙乎,可是没有什么具体收获哦,”司马允见到石寒率队而回,好整以遐地调侃道。 石寒认真施了一礼,冲司马允点点头道:“大王,事已至此,我们唯有坚定与司马伦斗争到底,再不要心存希翼和侥幸,切记切记。” 石寒是想到原历史轨迹中,司马允因为自己意志不坚,对傻皇帝还抱有幻想。 当骤然听到傻皇帝晋惠帝下达来了和解的圣旨后,竟让他突然放弃了原本应稳操胜券的战局,去下跪迎接圣旨。 结果可想而知,竟被假传圣旨的伏胤手起刀落砍掉了脑袋,一命呜呼。 至此整个战斗即将迎来胜利的前一刻,全都化为乌有。 还被诛灭了所有子孙后代,司马允成了个死得最憋屈的大冤种。 石寒是好心提醒他,到时候,让他有了心理防备,不吃这个大大的暗亏自然更好。 “那是,你都看到了,他要剥夺我掌有中央禁军的中护军职权,前不久又遣中央禁军来夜袭我淮南王府,老早就容不下我,一心想致我于死地。” 石寒恶狠狠道:“不若我们明晚再给他来场狠的,直接攻破他的相国府,将他就地处决,以正国法。” 司马允感慨道:“石牧官,你是敢想啊,浑身是胆。” “只有解决了司马伦这老小子,我们才能真正反败为胜,否则我们在他的淫威压迫下,朝夕难保,何时是个头?” “也罢,长痛不如短痛,那我们就干下这一票大的,将问题快速而彻底地根本解决,就看这一次孤注一掷了。” “大王总算下定了决心,我心甚感宽慰。” 司马允也知道自身的处境岌岌可危,自然是积极响应石寒的提议。 稍后,他又安抚道:“石牧官,为了我们两家的便于合作和行动,你带领你的人马就暂且安心地屯驻在我府里,我自会一发安排你们的食宿。” 淮南王府偌大的地方,将石寒这五、六百人安排住进来自是问题不大。 现在石寒做的这些事体,本质都是跟西晋朝廷对着干,实属于叛乱性质。 为了撇清与齐王府的干系,不连累上对方,也算留好后路,石寒只能选择与淮南王紧密联合。 石寒带人下去安排歇息,被司马允结好拉拢,享受着高出于他本府下人的“超国民”待遇。 到天亮城门开后,又命人去将安排在金谷园的小乞丐小狗儿和小猴儿两个小机灵鬼找来。 让他们扮作绿珠和翾凤两女的小童子,又暗中命令绿珠和翾凤带着十余个情报女兵,小狗儿、小猴儿,自愿去投洛阳城中最大的青楼——凤栖楼,从业成为红牌花魁。 并叫她们暗中派人去联系孙秀,想尽一切办法勾引孙秀来凤栖楼私会,然后进行暗中截杀。 当初孙秀要杀石崇,史书记载也是因为石崇不肯让出绿珠的缘故,导致孙秀冲冠一怒为红颜。 既然孙秀也对绿珠垂涎三尺,那石寒就投其所好,做好了两手准备,双管齐下。 洛阳武库被焚,天亮之后,已经闹得全城沸沸扬扬。 那些朝廷的中央禁军都去进行善后,暂时没有时间和精力来理会淮南王府。 满城百姓和军队都成了“吃瓜群众”,看他们两个王爷互掐。 石寒则啥也不干,只管带领着自己手下六百人在淮南王府美美的睡大觉,做白日梦。 挨到了夜晚,他和众手下都精神旺盛。 又联合淮南王司马允,集结所有力量,准备深夜前往暗袭司马伦的相国府。 同时,又遣了亲兵去知会刘渊,叫其带兵前来助战。 司马允也约同了他的同母兄弟吴王司马晏领兵前来助战。 他这个同母弟弟从小就中风半身不遂,嘴歪眼斜的,正常的上朝都不能去。 尽管帮不了多大的忙,却是多个人凑数支持,心里踏实一些。 除了他这个弟弟,还有一些零零星星的中央禁军受他的威望影响,自动加入了进来,凑成了一支千多人的队伍。 司马允因为原来担任中央禁军的将领,又在军中极有威望,所以禁军中有很多人愿意追随拥戴他。 再加上石寒的六百余人,总共有了不下两千人的队伍。 后半夜丑时出兵。 “去找城中禁军将校和皇帝,诸位随我入皇宫。”司马允没有真以为自己能靠不到千人的嫡系就硬抗赵王府的上万军队。 先时他没有接旨做太尉,可以假托借口说是孙秀矫诏,他还算保留了中护军的职位,城中的禁军能够争取多少算多少。 司马允率军直扑皇宫,虽然事发突然,司马允思路还是比较清晰的。 他想要出其不意先闯皇宫,控制皇帝,争取到禁军的拥护。 毕竟,只有控制了皇帝才有了造反的正义与合理性。 深夜的星空下,淮南王大纛旗迎风飘扬着,直奔皇宫而来。 司马允遥遥望见皇宫四门紧闭,瞳孔微微一缩。 这是一个不好的兆头,孙秀早有准备命人关闭了皇宫大门。 “淮南王,你要谋反吗?深夜率军擅闯宫禁,这可是谋逆死罪!” 尚书左丞王舆关闭了宫门,站在城楼上居高临下的冲率军抵达宫门下的司马允喝斥,就是不让他进来。 司马允身为中护军,禁军理论上归他统领。 但这时候他被司马伦假传圣旨夺职,他已经指挥不动禁军了。 不过禁军也没有对他发动进攻,只是死守皇宫,不让他进来。 “殿下,这可如何是好?孙秀早有准备!”身边的从官孟平一脸的焦急之色。 “慌什么?众军听令,随本王转攻赵王相国府!”司马允狠狠一瞪这个“贪生怕死”的从官,当机立断,一声嘶吼。 司马允也非常清楚就凭自己这近乎两千人就硬闯禁军守卫森严的皇宫,基本上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立刻就按照原定计划,从速调整方向,去转攻司马伦的相国府。 理论上司马伦身居百官之首,完全可以调动军队。 但司马伦本身在中央禁军中并没有什么威信,他日常的一切事务都是依赖孙秀帮衬辅佐。 孙秀为了自身安全起见,日夜留宿于宫禁之中,根本就不回自己宫外的府邸。 他见司马允率军闯宫,马上就临时做出了应变对策,派遣一支禁军前去追击司马允,而且这支禁军是专属于赵王的力量。 所以,淮南王率领队伍刚离开皇宫,就碰见了闻讯赶来截击的一支禁军。 实在是禁军平素缺乏训练,战力低下,才刚刚露面就被淮南王府的人马一阵箭雨射得人仰马翻。 留下一地的尸体一触即溃,一哄而散,逃命去了。 司马允是一个很得民心的王侯,年龄不大、位高权重、面容威仪、性格沉稳,也算是司马家后代中唯一难得一出的人才。 这些特点都能令朝廷官员,禁军和百姓折服,和老迈的司马伦相比,更好比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可惜司马伦和孙秀两人控制了晋惠帝,把持着朝政,不看这些优点,得民心更是与他们无关,他们只讲权利和利益。 当然,也有一些人对淮南王府的战力感到心惊。 司马允的队伍人数不多,却一个照面就把前来的禁军冲杀个七零八落。 果然这些人都是司马允出镇淮南招募的游侠剑客,果然名不虚传。 “众将听令,随本王进攻赵王府,杀!” 从军多年的司马允并非一般的纨绔子弟,淮南王府的亲兵死士更是誓死效力,高声喊道:“结阵,攻击赵王府……” 以司马允的实力,硬攻宫城是自寻死路。 擒贼先擒王,淮南王随机应变,直奔赵王的相国府。 几百年后,李建成的长林军围攻秦王府,也是如出一辙,进行这招围魏救赵。 如若不是李建成已经中伏身亡,不失为一个反败为胜的好办法。 司马允只好率兵转而包围了相国府——此时,司马伦以皇太孙司马藏的东宫作为相府。 事实上,淮南王对转攻相国府很自信。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二十七章 隐隐稳操胜券 他的自信,来源于两方面: 其一,是实力。 淮南是大国,这不必说了。 淮南之外,司马允的母弟司马晏封吴王,封户超过十万,也是一等一的大国。 而且,地理上,淮南、吴二国连为一体。 两兄弟感情极笃,司马晏打小就崇拜和依恋九兄。 九兄说一,他绝不会说二,兄友弟恭,就如同淮南、吴之山水紧密相连。 还有,秦王柬死后无嗣,司马允的儿子司马郁过继承嗣,乃为秦王。 秦国,封八万户,也是一等一的大国。 所以,东南、西北,形胜、财赋所在,尽为淮南王所有呢! 三大封国,二、三十万的封户,财源滚滚,拥有极其雄厚的实力。 其二,高平陵之变故事,给了司马允莫大的“启迪”。 孤,要走宣皇帝、景皇帝之老道路! 高平陵之变,司马氏主要的军事力量,是司马师秘密“阴养”在“人间(芒山)”中的“三千死士”,大变既生,“一朝而集,众莫知所出也”。 太酷了! 这段“故事”,叫司马允热血沸腾。 另外,高平陵之变时,司马师的头衔,是“中护军”。 ——您看,景皇帝是中护军,我也是中护军,这说明了什么呢?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于是,在雄厚的财力支持下,如前所述,淮南王闷着头,“阴养死士”,淮南王的“国兵”,尽为“淮南奇才剑客”。 只是,淮南王可能没咋认真想过:高平陵之变的成功,除了景皇帝的“三千死士”外,元老重臣对于宣皇帝一边倒的支持,可能更重要些? 赵、淮南二王之决裂,先举起刀子的,是淮南王。 但认真说起来,先动手的,是赵王。 司马伦显然不是司马允的对手,他自己就一贯的懦弱无能,相国府的卫队哪有能打的? 出来一拨被打退一拨,很快就被打进府内,只能防守了。 眼看司马允占据了优势,风向也在悄然发生变化,东宫左卫率陈徽在东宫之内带领手下擂鼓助威,公开声援司马允。 司马允也把自己的指挥部设在了东宫承华门前,结三阵,杀死之人满地,希望能够赢得太子卫率整体的支持。 属实是司马伦将皇太孙居住的东宫作为了他的赵王府,以至于东宫中的人都能从内部声援司马允。 石寒率领自己的部众已经转到了赵王相国府的侧面,他一发狠,所有人纷纷点上了火箭火矢,围住相国府一起射箭,飞箭如蝗扑向司马伦的府邸中。 司马伦的手下们都躲在大树后面才逃得一命,那些大树上都钉有数百枝箭矢。 一时,府中屋宇和树木都点着起来,浓烟升腾。 司马伦秘书司马眭秘躲避不及,被当场射成了刺猬,一命呜呼。 而司马允还有身边近千亲兵死士,直接下令结阵朝着赵王府杀了过去。 只要灭了司马伦,孙秀一个外人,就算是天子在手,也不可能对他真正形成威胁。 那家伙狐假虎威,朝臣的倒戈是显而易见的。 “随淮南王同赴生死!”淮南王亲兵死士齐声高喝,一点没有迟疑地跟着司马允朝着赵王相国府杀了过去,整支军队结阵在承华门下。 此时司马伦那边已经得到消息,别部司马和演带着赵王大军赶来。 双方二话不说就厮杀在了一起,深夜在京师重地繁华的街道上喋血恶战。 “诸位,淮南王谋反,我等保证皇宫的安全就可以了,等候相国平叛,诸公就可以即刻回家。”孙秀微微一笑,已经得到了司马允出兵的消息。 现在皇宫四门紧闭,皇宫之外赵王府光是亲兵就有上万。 更不要提现在司马伦是相国,都督中外一切军事。 本身就可以随意调动禁军,怎么来看,司马允都是必死之局。 孙秀此时自信的样子完全符合逻辑,多种条件都对司马允不利,这还能翻盘? 正常情况下当然是不可能被翻盘的,孙秀的谋划非常正确,有足够的资本在皇宫稳坐钓鱼台。 只有一个小小的问题,要是万一赵王府打不过淮南王怎么办? 司马允身着甲胄亲临战阵,淮南王的亲兵死士誓死效力。 赵王府的数千官兵都在紧急救火,另三千兵马在相府属官散骑常侍、琅琊王司马睿的带领下冲出了府,迎头就撞上了司马允结阵的淮南王军队。 刚一开始,双方的战斗就呈现一边倒的趋势。 赵王府这边的军队足有对方的三倍,原本应该是一拥而上,摧枯拉朽般地解决战斗。 然而事实却是,淮南王府的亲兵死士多年以来跟随司马允的心腹,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毫无惧色,不退反进直接撞了上去。 这些亲兵死士都是游侠剑客出身,每一个都在淮南民间有自己的名头。 何况从军入伍多年,被司马允调教的很好。 他们出身游侠剑客,武艺高强各个以一当十,刀枪剑戟,强弓硬弩从不落下。 飞箭如蝗各个命中要害,把赵王府的军队压的抬不起头来。 街道两边的大树树干上,都插满了双方军士的箭簇,就像是一只只刺猬立在那里。 不长时间,淮南王的军队就把赵王府的军队打得溃不成军。 随着战事的进展,双方厮杀虽在后半夜,然而也已经迅速传遍整个京师。 所有人都被惊动,在注视着事情的进展。 司马允和司马伦的拥戴者不断出现,司马允的跟随者反而越来越多。 司马允让这些加入战场的拥戴者,率领自己的力量堵住四处街道,狙击过来救援赵王府的军队。 他司马允自己则率领亲兵死士和赵王府的军队厮杀,大街上到处都是双方士卒的尸体。 但司马允占据绝对优势,将眼前三千人的兵马打垮之后,直接顺势冲到赵王府的外面。 “什么?司马允围攻相国府?你没有看错?”听着自己的探子来报,孙秀一下子跳起来。 甚至认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光是赵王府就有上万的军队,淮南王府人数不过千,怎么可能打到现在是司马允将相国府团团围住?这怎么可能? 这就像是一个人同时打十个人,还把对方压在墙角里面揍。 孙秀根本不可能设想出来这种事,这根本就不是谋士能够设想出来的。 司马允卓越的军事才能再次让孙秀大吃一惊,不过,好在因为昨晚的武库遭袭被焚毁……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二十八章 陷入僵局 司马伦为了安全起见,以防万一,并没有回自己的东宫相国府,而是瞒天过海,和孙秀一起暗中暂避在了皇宫中。 司马伦是很怕死的,他思来想去也只觉得在皇宫之中护卫最严密,最安全。 而且孙秀也知道他绑定在司马伦身上,司马伦万一有个闪失,他孙秀也注定要跟着直接完蛋。 所以对司马伦的安全措施,他也是非常谨慎到位的。 司马伦一脸难看,当场询问孙秀道:“俊忠,孤没在府里坐镇,只怕人心涣散,要抵挡不住司马允这个狗贼的进攻。” “大王勿忧,我这就马上调兵遣将前往救援!”孙秀答应一声。 “本王相府要毁了,这脸可就丢大了,如之奈何?” “快,研墨!” 孙秀心急火燎地吩咐手下人,并拿出圣旨,紧急写了一份调兵的命令,盖上皇帝的玉玺。 又立即派人送达给禁军的各军营,命令这些禁军将校出兵,解救相国府。 朝廷中央禁军足有十多万,但是历经了朝中多次政变,禁军人数过半已多有不实,兵力和战力大损。 但是其规模庞大,数目之众,仍绝对难以想象,不可能打不过这支不足千人的淮南王军队。 皇宫大门打开,禁军缇骑、虎贲纵马四出,奔向洛阳各处的禁军大营。 这一边司马允已经把相国府团团围住,一阵一阵的箭雨射得里面的士卒抬不起头,相国府多数建筑又早已火起。 相国府附近的街道上,赵王军队遗落的士卒尸体足有上千。 司马伦这边已经到了十万火急的地步,他府里留守的属下们早已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相国府这时候已经是困兽之斗,众军在府内作最后拼死抵里的坚守。 司马允也一时半会难以攻破,双方陷入僵局。 司马伦的相国府虽然有近万军队,却被牢牢堵在其中动弹不得,不断有流矢从墙外射进来。 不少府中的仆役连忙取水灭火。 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还以为占据兵力优势的是淮南王呢。 本应该一边倒的战斗,却被司马允打成了一边倒。 淮南王的军队不论野战还是攻坚战,实力都胜过相国府的军队不止一筹。 武艺在对方之上,战阵也不次于对方。 尤其有石寒精锐悍卒的助战,击溃了赵王府之外的军队之后,更是对赵王府展开了围攻。 几乎是节节胜利,把赵王府置身于风雨飘摇之中。 这样的消息传出来,一些支持淮南王的人蠢蠢欲动,不断有人加入到围攻当中,司马允手中的兵力已经有了两千人。 不论今晚的结果到底如何,在朝臣眼中已经高下立见。 司马伦和自己的哥哥汝南王司马亮一样,离开了司马昭的羽翼从来没有打过胜仗。 “怪不得到了武帝年间还只是一介宣威将军。”不少观望的朝臣暗自吐槽司马伦。 宣威将军是一个品级很低的杂号将军,要是司马季绝对有印象,他带去南征的唐沈就是宣威将军。 “朝廷中央禁军都是废物饭桶吗?养了十数万人,竟然奈何不了司马允区区近千人?”司马伦焦躁地在王宫大殿中不安地踱着步,开始破口大骂。 孙秀虽然也很心惊,但还是很耐心地安抚道:“大王,淮南王的亲兵死士都是从军多年的士卒,原来更是淮南当地的游侠剑客,并非是一般人。” 司马伦仍旧余怒未消,愤愤不平道:“司马允的人再厉害,又能有多少人马呢?现在竟然让他近千人围攻了本王相府,这要是说出去,岂不是笑掉了人的大牙?” 兵力十比一的优势,被围攻的竟然是自己,今天过后他就是一个大笑话。 司马伦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过错,完全是属下和朝廷中央禁军的无能。 一名贴身护卫司马伦的穿着甲胄的将校张乌站出来解释道:“我军立足未稳便遭到战阵冲击。” “放屁,三倍于敌的兵力都被冲垮还好意思说出来?”司马伦正在气头上,一时怒不可遏,指着张乌鼻子喝骂道。 张乌被骂得一愣,虽被当成了撒气包,却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汇报道:“现在失去了结阵的空间,又被司马允手下人进行火箭攻击,导致相府失火,现在正在困守相国府,只能说很多巧合因素……” “上万军队被敌人包围堵死在东宫相国府中,你们这些废物,平时都白养了你们,一到大战之时竟无一人可用。” 司马伦气的直跳脚,他不能输,这种被围困在相国府挨揍的场面太丢人。 就算是过后能够转危为安,整个京师也再没有人会瞧得起自己治军治家的。 “大王,稍安勿躁,我们占据绝对优势,只是大军一时还没有调度到位,打败司马允只是时间问题!”孙秀赶紧安抚起来。 东宫相国府中,困守相国府固然不是什么好办法,但这么多军队还能让淮南王攻进来么? “不行,俊忠,孤要亲率中央禁军去解救东宫相府之围,”司马伦走下大殿,难得这一次“英明神武”起来,也准备亲临战阵。 几十年来他从来没有亲身犯险,这一次真的被司马允逼急了。 “大王,万万不可,你乃千乘之躯,是我们所有人的主心骨,三军之所系命,千万不要去冒险,只管坐等好消息。”孙秀心里最清楚司马伦有几斤几两,赶紧及时叫停。 此时,东宫相国府中,一阵密集的箭雨掠过高墙将府中空间覆盖,立即府中军兵又一片被射成了刺猬,周围更是死伤一片。 “一定要给我坚守住,各处支援的大军马上就到,相国府不能失。”督军的相国府属将管袭扯着脖子喊了一声,直接连滚带爬避到箭矢招呼不到的安全地方。 相国府中兵将这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哪还有一点要开门冲出去的意思。 相国府东宫大门外,淮南王的军队抬着枕木狠狠地撞击着大门。 沿着相国府高墙,石寒的亲兵们在不断地发射火箭袭入其中,长枪更是来回交接。 司马允和石寒联军的攻击一次急过一次,几个时辰眨眼过去,却一点也不见消减。 司马允也内心十分焦急,他手中的兵力不多,能够将数千敌军围困在相国府,除了自己反应很快,先下手为强。 知道无法进入皇宫便专攻赵王府。 还有身边的亲兵死士誓死效力,但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作为人数和实力劣势的一方,他没有持久战的资格。 更远的外围,实际上不少前来救援的禁军早已经到了,他们听从天子的圣旨前来援救相国府。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二十九章 视察金谷园重建 但是见到的却是淮南王勇冠三军,围着相国府猛攻。 相国府明明军队更多却被压得抬不起头,整个相国府危如累卵,似乎马上就要陷落。 本就是宗室之间的争斗,赵王是都督中外诸军事的相国,淮南王还是中护军。 很多将校都在权衡利弊,吃不准该站队谁,只能驻足不前,命令麾下士卒封锁此地。 陆续有来到的大军也大多不愿参战,成为司马家宗室内斗的牺牲品,反而成了淮南王和赵王战斗的旁观者。 本应该一锤定音的禁军成了观众,近距离看了一场史诗大片。 不少将校都对司马允的亲兵死士瞠目结舌,能从淮南十几万大军当中挑出来成为司马允的亲兵死士,本身就代表了顶尖战力。 能和淮南相提并论的地方,也就只是关中和荆襄而已。 此时,整个相国府彻底烧着起来,大火熊熊。 哄嘡一声,石寒带兵攻破了赵王相国府的高墙,倒塌了一大片。 石方、钟熊楚迅速带兵杀入了相国府中。 不及短短几分钟,石方就闯了出来。 他大声高叫道:“公子,不好了,司马伦那老小子不在府中,他和孙秀都胆小如鼠,龟缩在皇宫中,受到层层禁军的严密保护。” “撤,不要作无谓争斗,先保存实力要紧!” 石寒闻报,暗叹失算,大吼一声,什么也顾不得了,带军迅速撤退。 一时间司马允也知道了赵王不在府中,今晚扑了个空,也是紧随石寒一起急急撤军。 在相国府烧成一片灰炭中,攻打赵王府的大军也如潮水一样,瞬间退去一空。 回到淮南王府,司马允顾不得一场大战过后的疲惫和狼狈,啪地一声一拳狠狠砸在面前案桌上。 一阵咬牙切齿的愤恨,完全不顾了形象。 “大王,不必气馁,今晚我们烧毁了他相国府,也足够吓破他的胆,量他知道我们的厉害之后,下次更不敢小觑和轻视咱们了,只能乖乖地夹紧着尾巴做人,”石寒则显得乐观很多,一阵安抚司马允。 司马允一阵长吁短叹:“话虽这么说,可以后司马伦这老小子和孙秀这奸佞小人也会更加小心谨慎了,这次等于打草惊蛇,我们没有机会了。” “唉,可惜,实属可惜,司马伦这老小子居然不回府中,偷偷躲藏在皇宫里,我们应该早早打探清楚再行动,太失策了!”秦王司马郁也是愤恨怒砸拳头叹惜。 若不是他参加大战之后发髻散乱,脸有擦伤,衣衫破裂,颇为狼狈,平日里也是一翩翩少年。 石寒连连安抚打气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两位殿下无需忧虑,我们转攻为守,也足够自保有余,只是日常仍要多加小心防备,不要掉以轻心,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一挨天亮之后,石寒率领自己的本部六百人马出了淮南王府,直奔城门,撒着欢也似的,急急出了城。 洛阳城里太仄逼压抑,石寒可不想死守在城中坐以待毙。 出了城一片海阔天空,司马伦和孙秀就算想要集中全部禁军来拿捏自己,也是不容易的。 毕竟自己可以随意逃跑,不像在城中城门一关,有如瓮中之鳖。 石寒这一趟先转道来了金谷园遗址,顺道视察其中的简易砖瓦房屋的新建进度。 只见里面一派热火朝天,几十栋散乱的小房子已经修建过半,都快都要上房梁封顶了。 毕竟就是些简陋的砖瓦房,泥石工匠兴建进度很快。 连新建的那栋镇压地下宝藏密库出入口的房子,也和其它小房子一样的格局规模,平平无奇,毫无特色,完全泯然于众,起到了更好的隐蔽效果。 事实上,石寒关注的重心,还是在石崇这座庞大地下宝库的隐藏镇压事宜。 其余的说是为解决周边所有乞丐的住宿安置,不过就是个借口托词。 修建这些简易砖瓦房,还真不用他来上心。 石寒随意转了转,看过之后,甚觉满意。 于是叫过来自己指定的负责众多乞丐管理工作的头儿王三儿和梁重九。 只见二人屁颠屁颠地来了,对石寒点头哈腰。 石寒回身随口说道:“现在这里安置你们这些乞丐和流民住房的修建进度还不错,真是幸苦你们两位负责人,看到你们的办事能力,令我很是欣慰。” 王三儿机灵,赶紧讨好陪笑道:“公子谬赞了,这都是我们分内事,应该的,不辛苦,不辛苦。” “王三儿、梁重九,以后这里就是你们两人专门负责掌管的地盘了,我希望你们能够经营好。” 石寒撩起衣襟擦了擦手,又问道:“你们知道自己的责任是什么吧?” 王三儿抢着答道:“公子心善,建起这里许多小房子,都是为了收容洛阳城内城外周边这许多无家可归的乞丐,让他们都有一个容身之所,躲避风雨。” 梁重九也赶紧回答道:“我们二人负责掌管这些房子,对他们给予分配,同时维护好治安和秩序,禁止他们私自内部争抢和斗殴。” “你们只说对了一部分,我要收容这些乞丐,给他们住房安置不假,”石寒微微颔首。 “公子,您请放心,我们一定会管理好这一块地。”王三儿又保证道。 不过随后,石寒又面容一肃,语重心长道:“但我更需要源源不断地召集他们,结成一股大势,为我操控所用。” 梁重九几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不解问道:“公子,全部都要召集过来?只怕……只怕数目过于庞大啊!” “我就是要它庞大,人数越多越好!你们知道汉末黄巾起义吧?我们就是要以那种形式进行号召,让天下纷纷响应和拥护,不断向周边扩张外围。” “公子好大的手笔!”王三儿一声溜须拍马地惊叹。 “但我们不是农民起义军,我们要成立的是丐帮。这样做能减小我们的目标,适合于我们隐藏发展,而不会被朝廷和地方各级官府和世家大族针对打击,可以完美避险,避免被扼杀。” “丐帮?”梁重九惊叹。 王三儿感慨:“公子你好有创意,现今天下最多的就是活不下去的流民乞丐,要拉拢吸收,一定一呼百应,很快就会有熊熊大火燎原之势。” “嗯,我正是要将他们散播或者扩张到各地,做我的情报消息耳目,另外还有处理一些对付地方官府的事情。” “果然公子的目的性很强啊,”梁重九接话。 “所以你们作为我的亲信,要以核心身份组织掌握他们,发展他们成为庞大的为我们服务的外围组织——丐帮,我给予你们自由发挥的充分空间。” 王三儿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般:“是是,小人们虽然愚昧,却也能明白公子的良苦用心。” “丐帮要成为公子幕后暗中操控的庞大势力?”梁重九仍带疑惑问道。 “嗯,除了我正式招收回来的你们这批人,其余的乞丐都只能任由你们发展成为外围人员,你们就将丐帮的总部设立在这里罢。” 王三儿开始沉吟琢磨起来:“哦,这种扩张模式……” 其实这就是后世现代的开加盟连锁,或者各地区域代理,甚至是传销扩张的模式。 只是这古代封建王朝统治者都抑制商业的发展,更别说这种先进的商业模式和理念了,都难免难以理解。 石寒又耐心地对他们作出了明确具体的指示:“也好更加紧密地团结他们,同时为他们的生存提供一定的组织保障。” “弱势群体嘛,只有抱团取暖,这无论如何都是好事,不是坏事。” 此时,石寒兴致勃勃地说着,王三儿和梁重九却默默不语,若有所思。 “你们怎么了?”石寒不禁转头扫视了他们一眼问道。 “莫非不愿意接受这个严峻任务,承担相应的工作考验?那好,我另外安排他人,只能让能者上,无能者退位。”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三十章 倾尽禁军夜袭 “不不不……不是的。”王三儿连忙答道。 “以后这些工作就交待给你们了,虽有我的扶持,但你们的工作量依然艰巨,万不可轻忽懈怠,一定要尽心尽责,认认真真地把它做好。” 转而,王三儿闻言又眼神退缩,怯怯地望向石寒,拍马屁道:“小人在想小人何其之愚塞,这些好主意,小人怎么一件也想不到,甚至是想都不敢想?” “废话少说,将来你们这件事业是要派上大用场,大力协助我开疆拓土的,希望你们引起足够的重视,不要令我失望。” 梁重九连连点头恭维道:“是极,公子信手捏来,无一不是定国安邦,高瞻远瞩之良策,我们只要坚决贯彻执行便了。” “好了,你们也别乱拍马屁,我要的不是应声虫,而是有能力,能干实事的独挡一面,有大将风度者,”石寒厉声喝斥道。 一番交待完毕之后,石寒率领自己的嫡系精锐六百余人直接返回白马寺庄园。 安排了人员轮流站岗放哨,提高了庄园的防御警惕。 石寒叫大家都下去好好休息,先精神放松放松,注意劳逸结合。 同时,庄园中一百个用于大家伙揣枪拼刺练习的木人,柯君带人也都已赶制完毕,现在都摆到了演武场边。 留守的两百女兵队正在集体揣枪,对着木人反复练习拼刺。 石寒现场看了效果,感觉已经达到了自己的预期要求。 柯君此人爱掏鼓自己的发明创造,石寒决定未来定将要一直供养他搞他自己的小发明,有些破费再所难免。 但总体来说,无伤大雅,必要的时候还可以让其打造自己的必需物品。 这个人才只要多活一天,留着时刻就有大用。 石寒虽然这一向在京城洛阳闯下弥天大祸,甚至私自擅杀朝廷大员。 但他却一点都不害怕和担心。 感觉大势所趋,一切都还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尤其将绿珠和翾凤都放出去洛阳最大最豪华的凤栖楼青楼,用以暗中秘密勾引诱惑孙秀之后。 只要能将孙秀暗中干掉,那司马伦也就相当于失去了爪牙的纸老虎。 司马伦本身是个比较愚昧的庸人,虽然比起晋惠帝司马衷要略好,但也好不了哪里去。 他并不具备阴谋诡计的毒辣手段,威胁能力,但坏就坏在他对孙秀这阴险毒辣的奸妄小人言听计从。 所有这一切坏事都不过是出自于孙秀一手操纵和导演。 只要孙秀一死,不啻于釜底抽薪,石寒的威胁自可尽去。 于是石寒遂心中大定,暂时不想去管洛阳城里的事故。 但是,当晚,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洛阳城里就再次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巨大变故。 并且是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或者可以说本就是为刻意避开他。 孙秀派遣他的儿子孙会,统帅士猗、许超、闾和、孙辅(孙旂第三子)等,率中央禁卫军30000人,后半夜突然偷袭淮南王府。 好在是淮南王已经连续多次与司马伦、孙秀实打实地干过仗,他警觉性还算比较高。 面对敌人深夜大举来犯,司马允也是第一时间察觉,老早提前做好了防范,立即带领手下七百死士组织起来了有效的顽强抵抗。 司马允高喊道:“赵王谋反,跟我平叛者左袒。” ——露出左臂表示跟我干,这是效仿当年周勃灭吕后时说的话:“拥护刘氏者左袒。” 司马允这也是在显示自己的正宗,毕竟他才是晋武帝司马炎的儿子,晋惠帝司马衷的亲弟弟。 于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又在后半夜的京师洛阳城里上演,双方攻守伐鞑,杀得昏天暗地。 淮南王司马允大呼曰:“赵王与孙秀谋杀司空张华,枉害裴侍中,私置党羽,重用奸臣,戮害忠良,时刻有谋逆之心,将危社稷!汝等皆朝中禁卫之兵,何得助逆为乱也?有仗义好汉,同来共诛不道!” 卫士闻言,散去大半,亦有无数奔入淮南王阵中相助。 淮南王亲自临阵,诸兵士又皆江淮劲勇,以一当十,赵王兵马竟渐渐不能当抵,十分窘迫。 宫外打的惊天动地,皇宫内部当然也不平静。 孙秀正在忙着调兵遣将,司马衷身边就剩下了中书监陈准。 陈准的弟弟是太子左率卫陈徽,从东宫闻讯赶来询问自己的兄长:“兄长,宫外赵王和孙秀调遣大股中央禁军正在进攻淮南王府,你如何看?”他弟弟其实就是问陈准是站在哪一边。 “赵王狼子野心,是一个祸害,为兄倒是更倾向于淮南王,可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陈准眉头微皱,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叹息口气。 皇宫内傻皇帝司马衷听得外面喊杀震天,半天也分不出个胜负,搞得好不心烦,于是询问仍留守在宫中值夜的臣子怎么办? 陈准担任另一位中书令,与孙秀的官职平级,此时正在宫内。 当年司马伦镇守关中,他就多次弹劾,早看不上这位草包王爷,所以他们哥俩就一致的,都站在了司马允一边。 听说弟弟为司马允擂鼓助威,他一分析,陈准目前只能声援。 因为他只是太子左卫率,还有三个卫率堵着他,不让他出来,毕竟没有圣旨,帮谁都是谋反。 陈准决定帮他讨要一张圣旨,佯装请兵和解,实则相助淮南王以讨孙秀。 于是他跪告皇帝司马衷说::“今赵、淮二王争战,互相杀伤兵民,是非不明,事恐难了,乞陛下赐臣统领禁兵,执雏虞白虎幡前去和解,不然百姓遭其混害,京邑为之搔扰,陛下坐而不救,皇纲不复振矣。” 司马衷一听,觉得这个办法好,当年张华就是利用这个办法除掉了司马玮,当即允奏。 乃曰:“卿是文官,焉可将兵?今梁王部将伏胤征羌有功,封为司马督护、殿前将军,朕着他领兵四百,持雏虞幡前去,令各散兵,然后诏卿等诸大臣与他讲和便是。” 但是他没有注意,陈准在这里说的是白虎幡,而张华当年用的是驺虞幡。 驺虞是仁义之兽,是用来解斗的。 而白虎象征战争,是用来督战的。 白虎幡根本不是用来解斗的,用来解斗的幡是驺虞幡。 当年驺虞幡一出,楚王司马玮麾下数万禁军立刻作鸟兽散。 楚王顿时成了孤家寡人束手就擒,威力之大令人咋舌。 白虎幡的作用与驺虞幡恰恰相反,它是用来指示进军冲锋的。 如果赵王手下看到皇帝授予淮南王白虎幡,就会误以为淮南王是奉诏抵抗和讨伐赵王。 赵王就会像当年的楚王一样,不战而溃。 白虎幡送到司马允军营之中,就表示皇帝在为他呐喊加油。 谁是正义,谁是邪恶,一目了然。 陈淮恐众言议,疑他有私,不敢再奏而退。 惠帝遂召伏胤上殿,命取雏虞幡付与,前去阻止二王兵战斗。 早有赵王心腹党人听知,奔报孙秀、赵王。 赵王担忧曰:“若是阻住了我们中央禁军,我们还怎么覆灭淮南王府,剿杀司马允矣?” 孙秀曰:“不然,可着人急去见伏胤,许以大职,令其于中取事,除了淮南王,方得祸断。” 赵王欣然应诺,便当即割袍一幅为信,令次子汝阴王司马虔先往迎候伏胤,求其行事。 陈准原本一片苦心,用的是一条好计,但是,此时在执行层面却谬以大误。 傻皇帝派出去送幡的使者是司马督护伏胤,却好伏胤领兵来到,刚要出宫的时候,司马虔急奔至转弯处拉住了他。 伏胤回头一看,是司马伦的次子司马虔。 司马虔在门下省担任侍中,此时也正在宫内。 司马虔告曰:“我奉父王之命在此等候将军,与将军重立誓约:若能为我杀得淮南王,事成之后,当以赵王藩府将军世掌,富贵共之。” 伏胤曰:“我今奉诏和解,若此所为,是怀私逆上也。” 司马虔曰:“淮南王英勇兵强,我众疲弱,垂败已极,将军所知者。若肯一援拯困溺,则我一门死中得活,故父子甘为庶民,愿以地土酬报大恩也。” 伏胤曰:“欲为此事,阴骘滔天。汝大王见一时危迫,特以厚秩啖我,倘过后反变,不但冤重屈深,恐有贾充诛成济之例也。” 司马虔曰:“事有不同,今朝纲皆吾父王所掌,富贵官职惟凭所欲耳。将军若肯仗义,我父子焉敢忘情?且周急救极,锄强扶弱,又大丈夫恻隐之仁。我父割有袍襟在此,将军执以为信,万望怜之。” 伏胤见袍,即便昧心应允,谓司马虔曰:“承殿下金言,吾即依命一力代行,希切莫相负。” 司马虔拉住伏胤,约定以后富贵共享,终于成功将他拉到了自己这一边。 司马虔遂重誓叮咛而别。 伏胤于是率领四百骑兵,打着雏虞幡径到淮南王府门前,讹言高叫曰:“臣乃司马督护、殿前将军伏胤,奉帝诏命,前来助淮南王与赵王解斗,可开府门临阵听诏。” 语之至再,淮南王尚不准信。 伏胤又催促道:“既有诏旨,淮南王殿下,你切不可逆君之命。” 司马允其实早就等着皇帝的命令呢,有了这张诏令,他就可以暂解王府之困。 到了这个地步,他不疑有它,只得从之,命军士打开府门,退开军阵,放伏胤入府。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三十一章 骤然反转 淮南王听哄,令手下部伍大开府门,迎接天使。 并亲自下阵接诏,兵士列于两旁。 司马允老实地下马跪受诏书,完全没有防备。 淮南王方才跪下,哪知伏胤完全不讲武德,他踏步上前,出其不意抽刀就果决地砍向了司马允的人头。 淮南王急起,刀已及颈,躲避不及,应手倒地。 孟平急赶进救,司马允又被伏胤一刀砍中项下而死。 孟平呼兵欲杀伏胤,伏胤身后中央禁军一拥而入,把他都冲散了。 伏胤立刻换脸,宣布司马允谋反,振臂高叫曰:“诸将士听令,今圣旨道赵王专权擅命,淮南王妄动干戈,扰乱王京,罪同反叛,各皆斩首。” “赵王已差王佑诛戮,淮南王已死,事皆平定,三军速进,荡平淮南王府众叛兵,不见此雏虞白虎幡乎?” 可怜二十九岁的淮南王,英雄一世,就因为还对傻皇帝心存幻想,这一下心软轻信,稀里糊涂地就做了人家刀下亡魂。 这是西晋八王之乱中,继司马亮和司马玮之后,第三个死于非命的王爷。 起初,司马伦战败,人们都传说已经擒获司马伦,百姓十分高兴。 不一会儿,又听说司马允兵败被杀,无不叹息。 刚刚还在欢呼的淮南王亲兵转瞬变得死一般寂静,似乎不敢相信前一刻还为解斗而来的眼前伏胤,下一刻就出尔反尔,临场反戈一击,当场杀掉了他们的主公。 敌人实在太阴险残忍了,伏胤眼疾手快向后急跑,边跑边喊道:“淮南王谋反,禁军听令,诛杀叛军。” 前后异变突起,过程不过短短一瞬间,淮南王便已经身首异处。 以为双方息战的淮南王部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身处在无数蜂拥禁军的重重包围当中。 这个时候淮南王府的大门洞开,外面的近三万中央禁军一股恼地只管冲杀了进来。 失去了王府围墙机关屏障防御,淮南王七百死士被团团围困。 司马允已死,麾下的亲兵死士群龙无首,刚刚又解开了军阵,直接就陷入了进退维谷的乱战当中。 石方这家伙被石寒派遣,也混迹在这些淮南王府死士之中。 一看这场面就知道自己已经身陷绝地,九死一生,十死无生。 然而,意料不到的是,今晚的主将孙秀之子孙会一听说淮南王已死,一时得意忘形,带头纵马就从淮南王府大门猛地飞奔而入。 竟完全忘记了自身斤两,且战马一时惊恐失控,只顾往众淮南王府死士人丛冲来,孙会怎么都拉扯约止不住。 石方一直苦思脱身之计,正不得法,猛然窥得亲切,只见孙会策马癫狂地正冲来了置身众死士人丛中的他身前十尺之内。 “来得好!”石方爆喝出平地一声惊雷。 在所有人都还来不及做出应对之际,他猛地手提狼牙棒纵身而起。 双脚在身前同伴肩膀上重重一个踩踏,有如雄鹰展翅,直扑向了催动战马驰纵而来的孙会。 刚好人在空中,老鹰扑小鸡一般扑到了尚未提防的孙会身上,直接将孙会重重扑落下了失控乱蹦的战马。 石方不待身体落地,左手率先早已擒拿掐住了孙会的脖颈。 就势一个翻滚,随着他身体从地上弹身跃起,左手提着矮挫的孙会,已是稳稳地拿住了敌人主将。 等无数中央禁军反应过来,蜂拥包围上来时,可惜已经始救不及。 “孙会龟儿子,赶紧叫你带来的禁军让开条道来,让老子脱身离去,”石方左手死死叉着孙会脖子抵挡在身前,右手提着狰狞的狼牙棒,凶恶地危胁命令道。 “否则,老子分分钟就要了你的小命,老子反正烂命一条,有你龟儿子给老子垫背,老子就死也值得了。” 孙会是这场战斗中统率中央禁军的主将,现在性命受到严重威胁,许超、士猗等将领和众军哪个敢轻举妄动。 “好汉,有话好好说,不要杀我,千万不要杀我,我放你脱困离去就是,而且什么都可以给你。” 孙会吓傻了,秒怂。 没想到出师不利,他原以为稳操胜券的战斗,突然出现了惊人的反转,现在自家小命反而操控在了别人手里,被随意捏拿住。 石方立即暴怒厉喝:“立即约退众军,不然老子叫你当场脑袋开花!” 孙会实在怕死啊,赶紧转头大声命令中央禁军:“众军听令,速速放开道路,让这位好汉离开,任何人不得阻拦,否则本帅军法从事,一律皆治死罪。” “喏!”所以中央禁卫们齐声答道,然后纷纷自动退避,乖乖让出了一条道来。 “这还差不多,”石方冷哼一声,面上微微一哂。 又冲身后淮南王府所有死士道:“秦王、孟平、林朝,你们所有想活命的,都随老子一起从容撤退出去,他们不讲武德在先,我们也有孙秀之子孙会在手,他们不敢动我们半根毫毛。” 石寒也懒得等别人回应自己,提着孙会挡在身前,就往中央禁军们退开的道路中穿行,要逃出升天,从淮南王府大门离去。 原本早已存了必死决心的淮南王府六、七百人,突然见到出现了转机,顿时哗啦一声,齐齐紧跟在了石方身后。 这些淮南王府亲兵死士之所以战力高超,除了因为武艺高强之外,还从军多年熟悉战阵。 现在司马允死了无人指挥,霎时间人心涣散,失去了凝聚力,就陷入单打独斗的艰难境地。 哪怕从前身为剑客游侠,也抵挡不住这么多人围攻。 在中央禁军的重重包围之下,累都会要被累死,铁定要全军覆没。 所幸石方足够凶狠和毒辣,抓住了机会,逮住了孙会,擒拿了敌人主帅,以此相胁迫,方才保得众人安然离开。 许超、士猗、闾和、孙辅等众将和中央禁军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任石方挟持着孙会,率领着淮南王府全体死士从容出府,扬长而去。 直到此事过后,司马伦和孙秀才在无数禁军的护卫下,打马急急赶来,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司马伦心里都在后怕,这一仗他赢得不容易,心里暗自庆幸终于除掉了淮南王司马允这个最大的死对头。 司马伦恶狠狠地喊道:“立刻逮捕淮南王全家,包括从官、故友、亲朋,满门抄斩,一个不留,行刑完毕之后大赦天下。” “大王,孙中书令,大事不妙了,淮南王之子秦王司马郁和众手下挟持了孙会统帅,已经逃出府外去了。” 许超赶紧一步跨上前,当面向司马伦和孙秀禀报:“我们投鼠忌器,不敢过于逼迫,只能眼睁睁放任他们自去。” “什么?”孙秀听后,一声惊呼,脸上刹那色变。 这不谛于一个晴天霹雳,顿时让他感觉天旋地转,身体摇摇欲坠,差点从马背上一个倒栽葱下地。 孙秀平生只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平时宝贝得不得了,此时让他方寸大乱。 “先生,千万要把持住,不要自乱阵脚啊,”司马伦眼见孙秀有如惊弓之鸟,六神无主,不堪承受打击之重的状态,赶紧出言安抚。 “大王,是秀考虑欠妥,行事不密,就不该存有私心,让我这不成气的犬子来担当主帅立功呀。”孙秀连连告罪。 可这也不能全怪他,谁知道中央禁军数十倍于敌,竟然被打成了这副惨状? “王府的军队竟然如此不堪,大王今后必须要注意一下了。”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三十二章 身处是非窝 为了掩盖自己的谋划不周,孙秀立即就把矛头对准了今天表现极差的中央禁卫大军。 就是因为大军的不堪,才造成了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都落入了眼前亡命之敌的手中,陷入生死未卜的危险当中。 对此司马伦表示赞同,就是麾下大军不堪的战斗力,才造成了他们俩位主臣今天的灰头土脸。 司马伦有些忧心冲冲道:“现在不是我们说这些的时候,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我们现在是要先设法将你儿子孙会救回来,然后再逮捕处决一切与司马允有关联的所有人,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此时不急,秦王司马郁劫持我儿,他们人员众多,目标巨大,再加上中央禁军一路尾随其后监视,他们能逃去哪里?”孙秀反而先冷静了下来。 司马伦阴沉着脸说道:“只是你那儿子不救回来,你时刻担心他的安险,只怕心中失据,难下决断。” “他们敢,要是胆敢伤了我儿一根汗毛,我要将他们统统夷灭九族、十族,就是追杀到天涯海角,也绝不会放过他们。”孙秀瞬间显露出了狰狞狠毒的本性。 司马伦忍不住问道:“现在我们怎么救应你的儿子?你可有了主意?” 孙秀定了定心神,平时那个阴险毒辣的孙秀顿时又回来了:“他们逃不掉的,俗话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你心里还真能沉得住气,”司马伦微微颔首。 “倒是大王你府上的大军还要再次加强,更何况此战也足以说明我们的弱点也暴露得很明显。” 司马伦长吁一口气:“然也,总算是扫除了我们最大的障碍。” 孙秀狠狠点头道:“不如我们借此机会,乘胜立威,清算干净反抗势力,同时树立大王您一言九鼎的威严,让满朝文武再不敢发出反抗和置疑之声。” “对,杀杀杀……都杀了,胆敢反对本王的都杀了。”司马伦赶紧附和,凶残本性更是暴露无遗。 司马伦这才想到了改变战局的一幕,这个雏虞白虎幡可是救了他一命。 他原还以为是孙秀使用计策,诱杀了司马允。 “对了,先生可知道在今晚值宿宫禁的大臣中,究竟谁出的主意,向皇帝建言请出了白虎幡的?这可是此战我们制胜的关键啊!” 孙秀摇头表示并不是自己所为,也不知实情,今天一天他都在调兵遣将,并没有留在司马衷身边。 没有在场,自然也就不了解其中的关键之处,两人都认为可能是倾向于赵王的某个大臣出谋划策。 司马伦还是很执中允予以肯定道:“让我们今晚总算攻破了淮南王府,侥幸险胜了此战,从而除去了心腹大患,无论如何,这人于你、我二人都是立了大功。” 然而想不到的是,这个人本意是要助战司马允的。 哪知百密一疏,阴差阳错,好心办成了坏事,反误了司马允性命。 非常不凑巧的,赵王和孙秀两人当时都略过了这个问题。 今天的事情确实太多了,多到就算是以孙秀的小心谨慎和长于深刻阴毒算计,也出现了大脑空白。 陈准、陈微兄弟险而又险地成了漏网之鱼,不但避过了被株连之列,还在日后成为了司马伦的座上宾。 司马伦和孙秀先顾不得营救孙会,而是迫不及待地下令逮捕与淮南王司马允有关联勾结的朝中所有人,或者其亲属朋友三族。 洛阳城中立即到处都是禁军出动抓人的叫喊,连夜有数千人受牵连而被逮捕下狱。 另一边,石方劫持孙会,率领司马郁、孟平、林朝等六百多淮南王府死士,也不去洛阳城中其它地方躲避了。 因为洛阳城中到处都是孙秀调遣的中央禁军在加强巡防,实在是避无可避。 石方胆大心细,头脑相当清醒,他极有决断,都怕连累了齐王府,也不敢去投奔齐王府。 而是率众直接来到了西垣广阳门,立即直接叫起了守城门士卒打开城门。 见到石方以孙会的性命相要挟,守城将士哪敢违误,只得打开城门放了石方这一大群人出城。 石方率众夤夜出了城,有如龙归大海,一路浩浩荡荡急急奔返了白马寺山庄。 石寒都没有想到石方居然三更半夜的给他带回来一个这么大的意外惊喜,他是欣然的接纳了众人。 先都安排下来整治饮食,吃饱之后,再安置房间居住歇息。 因为地方不够住,只得连夜又带了众侠客死士前来白马寺叫门借宿。 白马寺是最早在洛阳开山门的佛门圣地,信众最多,香火最旺,主持竺法兰更是大德高僧。 而且白马寺现在都在供奉高僧摄摩腾和竺护法,及所率弟子众徒在翻译佛经。 摄摩腾和竺法兰二高僧长期卓锡白马寺内翻译佛经,二人共同译出了最早的汉文佛经《四十二章经》。 摄摩腾圆寂后,竺法兰单独译出了《十地断结经》、《法海藏经》、《佛本生经》、《佛本行经》等佛教经典。 石崇这人虽然生前贪污腐败,残暴无道,不修善心,然而值得讽刺的是,平生却又笃信佛法。 他因为资助白马寺众僧翻译佛经,遂将白马寺周围田产都购置了下来,直接转让到了白马寺名下收取佃租,因而与白马寺结了善缘。 竺法兰听闻石寒带人来借宿安顿,立即亲自出来接待。 大雄宝殿中,这个须发花白的西域大和尚转过身来,双手合十,慈悲地打着招呼。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贫僧这厢有礼了!” 在他身后,丈八高的栴檀佛像巍然屹立,佛像左手下垂,结“施愿印”,表示能满众生愿。 右手屈臂上伸,结“施无畏印”,表示能除众生苦。 石寒坚掌胸前,赶紧回了一礼:“方丈,我们连夜前来叩门,打扰了佛门清静之地,实在罪过,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竺法兰慈眉善目地问道:“各位施主,言重了,我佛慈悲,佛门与人为善,不知贫僧可有能帮到诸位的地方,还请直言无妨。” “这位是秦王殿下,如今淮南王府遭难,众位都是避难而来,”石寒果断一指司马郁众人,马上答道。 “阿弥陀佛,原来如此,人世险恶,打打杀杀,冤冤相报何时了?” “希望方丈能给他们提供一个临时的寄居之所,让他们在此短暂躲避数日,不知方丈意下如何?” 竺法兰高喧一声法号,说道:“我佛门专救一切有难之人,自然不能见死不救,诸位都请随我至寺中僧舍客房安顿吧。” 老和尚暂时将这淮南王府逃命出来的一大群人都接纳了,径自带去了寺中僧院客舍。 幸得是这白马寺规模足够宏大,殿宇房屋无数。 而且僧舍都是打大通铺,一间僧舍就足可供住下数十人,安置六、七百人仍绰绰有余。 安顿过了司马郁众人,石寒也暗吐了一口长气。 司马允身死,尘埃落定,洛阳再次回到了沉寂当中。 当初想要出兵助战司马允的宗室朝臣都暗自庆幸,没有被淮南王占据优势的假象迷惑,不然就惹火烧身,要被诛连了。 但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事情远不是表面这么简单。 “白虎幡是督战的意思,伏胤手持白虎幡出现,并不应该是帮助司马伦。”司马冏没有出府却对这种声音清晰可闻。 “要么他被收买了,要么是天子故意麻痹淮南王,但这怎么可能?” 他暗自沉思,胜负逆转的关键之处就在于伏胤手持白虎幡出现,并诛杀了淮南王。 司马氏这帮子孙,骨肉相残,貌合神离。 唇亡齿寒,现在司马允被诛。 司马冏心中感觉极其不安,因为下一个倘若要被清算的,首当其冲就轮到自己头上了。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三十三章 用招抚外放策略 原历史轨迹,司马允身亡造成了淮南王府死士群龙无首的局面,才导致最终的全军覆没。 同样手持白虎幡督战和以圣旨的名义诛杀淮南王,这是在同一场合出现自相矛盾,让人不解的地方。 破坏的则是天子的威信,现在看起来没什么,可仔细一想事情就大了。 至少司马冏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以后除非真的见到天子,不然绝对不能相信所谓的圣旨。 现在还只有他这个仍在京师的宗室王爷想到这一层,再过上几天,事情传到其它军镇,出镇的宗室同样会想到这一点。 赵王和淮南王的这一场争斗,已经让圣旨的威严荡然无存。 司马冏有些黯然,他知道自身被赵王视为威胁存在。 索性,他自认为足够谨慎,不会被孙秀抓到把柄。 但这也不能说明一点事都没有,现在只能夹着尾巴做人,要是躲不过去,那就只能坦然接受命运的审判了。 不同于司马冏这边心情复杂,各种猜度,却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 胜利者那边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这一仗司马伦从头到尾都处在下风,直到最后,在伏胤的骤然发难击杀司马允下,才稍稍挽回了一点颜面。 司马伦不但胜利得不容易,甚至可以说是灰头土脸,当众狠狠丢了一把脸。 被只有十分之一兵力不到的司马允多次对抗痛打,甚至自己的府邸都被对方摧毁了。 可叹自己已经是彻底失去了威望。 今日这一仗,现在的连夜抓捕还只是一道开胃小菜。 明天还要拯救孙会,才是真正的大行动。 如今要立威,为了维持一言九鼎的威信,必须要诛杀异己。 孙秀突然问道:“大王想要一言九鼎,如何封赏有功之人?上一次封赏禁军将校已过千人。” 司马伦大摇其头道:“你儿子没有得到解救,我们的工作都无法开展啊,哪有心情去封赏众人。” 孙秀大义凛然,娓娓道来:“为了大王您的大业,我儿子死不足惜!” “那哪成,我不能寒了你这位有功之臣的心哪。” “这一次封赏必然更甚,国库之用已经略有不足。可惜了上次诛杀石崇,我们没有搜刮得到他府里富可敌国的资财,还是一大失误,孰为可恨!” “这些事容后再考虑,现在本王最关心的是怎么解救出来你的儿子,并把所有牵连司马允一案的相关人等全部诛灭,永绝后患。” 司马伦对孙秀的依赖很重,很怕寒了他的心,失去他的全力支持,所以他是替孙秀急儿子之所急。 “大王勿忧,我自有办法,这事还与齐王有关,”孙秀目露凶光,面容狰狞。 “齐王?”司马伦一声惊呼,“对,齐王,我怎么都差点疏忽了他?” “至于齐王么?等到大王稳定住局势,再收拾不迟。” “这……” 孙秀压低声音道:“大王已经诛杀了淮南王,齐王如果老实,我们就以安抚为主罢。” 朝中司马家宗室成员众多,也分为不同的支系。 现在司马伦杀了武帝的亲儿子,如果再对旁支宗室动手,就会闹得人心惶惶,怨声载道。 很多出镇在外的宗室心里就会担心,难保不会拥兵自重,甚至起兵拼一个鱼死网破。 就算要收拾司马冏,也不能这么急迫,至少要给出镇宗室空出一个能接受的时间。 “俊忠,你儿子的事怎么又与齐王牵扯上了关系?”司马伦仍有些不解地问道。 “齐王新收了一个手下叫石寒者,听说还是已故石崇的私生子,他和司马允情形差不多,整日潜伏在白马寺后的那白马寺庄园中训练八百死士。” “竟还有此人?” 孙秀马上回答道:“他之前一直与司马允暗中勾勾搭搭,做下了许多反叛之事,上次我们遣人去审训捉拿他,被他杀散了三千五百之众的中央禁卫,并且还反杀了御史刘机……” “竟还有这样一个叛乱者?这人万万不可留,我们务必要除之!”司马伦惊呼道。 “能杀的了,我们固然要拍手叫好!”孙秀忽然摇头苦笑道。 “此话怎讲?” “只可惜这家伙贼拉狡猾,已经暗中养成大势,太难对付了,比司马允更难缠,昨晚就是他助司马允烧毁了您的相国府,以示报复……” 司马伦震惊更甚,满脸诧异:“昨晚毁我相国府,这狗贼也有参与?” 孙秀略一沉思,笑道:“这样的危险人物,我何尝不想极早除掉他。” “留着是祸害,养虎为患!” “可惜,他不但是司马冏的亲信,自己更是拥有强悍的私人武装,手段比司马允还要强大……” “啪!”司马伦一拳擂在面前案桌上,顿时气势汹汹打断了孙秀的话,“他究竟有多厉害,难道还强过我们十多万朝廷中央禁军?” “大王,不提我们的中央禁军还好,一提就让人来气,战力多有不实,一连三战差点连司马允的淮南王府都拿不下来,最后还胜得蹊跷和侥幸。” “唉……”闻言,司马伦只是谓然一声长叹,他虽然愚笨,但还是知道自己斤两的。 孙秀凝重地道:“现在我们还是不要继续去招惹齐王和这个石寒了,真让人头痛,早已失控远超出我们的想象。” “看来,你对这狗贼的评价还蛮高,是不是因为司马允带给你的心理阴影?你有点忧虑太过了?”司马伦根本不信地问道。 “大王,我实话跟你说吧,昨晚挟持我子孙会的秦王司马郁,率领着淮南王府的所有死士,全体都投奔此子而去……” “啊!那更加助长了他的大势和气焰啊!糟了,糟了,这可如何是好?” 孙秀无奈地叹息道:“现在不但他们两家亡命徒早已合并做一处,力量更加强盛,而且还控制了我儿子,更令我投鼠忌器啊。” 司马伦一怔,根本没想到事情发展到了如此恶劣的地步。 表面貌似是彻底除掉了司马允,实则却是加速促成了另一个巨大毒瘤的诞生,而且还是个无解的恶性毒瘤。 这次轮到他沉默了,想了半晌,噗嗤一笑,又叹了口气说道:“看你这般笃定的样子,你似乎已经有了妥善的解决之道,并且还能救回来你那儿子?” 孙秀重重吁了口气,便道:“大王,我们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再继续硬刚了,我们应当改变策略,进行怀柔,对其招抚!” “怎么个招抚法?”司马伦双目圆睁,不解地问道。 “我亲自去说服司马冏罢,让他去做通那石寒的工作,让石寒放过我儿子,”孙秀认真地道。 “用什么条件作交换?”司马伦又问道。 “我们可向他们许诺,只要放了我儿子,我们对他们既往不咎,同时还愿施以恩惠,比如封官什么的,加以拉拢。” 司马伦仍旧大摇其头,很不甘心的样子:“这样是不是太涨他们的气焰,好像我们主动示弱,很怕了他们,处处要向他们退让乞求似的?” “我的大王啊,”孙秀竟抽泣起来,抬起衣袖拭泪说道,“我们已经没有别的更好选择,这样解决才算稳妥……”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三十四章 被迫放低身段 “我怕养成司马冏势大,以后遗祸非小,我们反而都要被他所害。”司马伦拍拍孙秀肩头,说出来自己的担忧。 孙秀这才很干脆道:“我们可以把他们先拆开来,分别下放到地方任上去,让他们都远离京师,省得留在京城到处惹是生非。” 司马伦点点头:“此为权宜之计,确实可行!” “对,那石寒老早就申请了外放,要去上任茌平县令,那就督促他前去赴任。”孙秀又补充道。 “那小狗贼原来早就自请外放了吗?”司马伦惊问。 “嗯,”孙秀认真答道。 “一个芝麻绿豆小官就打发了他,要是滞留京师,他那如今手下一千多死士悍卒却是可以到处杀人放火,叫人防不胜防,非常难以应对。” 司马伦赞同道:“还有司马冏,我们也要尽快将他外放地方封国任上去。” “司马冏的外放,还是稍许延后,”孙秀很有见地。 “为何?” “省得让他们误会我们故意在逼迫强拆他们主臣,又死犟对抗,激起兵变来,真是让人一个头两个大。” 司马伦最后一锤定音拍板:“好,那就这样罢!” 孙秀最后又道:“那我现在就亲自前去登门拜访齐王府,先以示诚意,说服齐王去做通石寒的工作,释放出我那犬子来。” “俊忠,这不妥吧,你这样等于是冒险去自投罗网,要是齐王暗中扣留了你,或者先斩后凑,擅自作主把你嘎掉了,可如何是好?” “无妨,大王勿忧。”孙秀笑道。 司马伦心头一急,很诚实道:“本王可是一切都要依赖你,一刻也离不开你,你千万不要轻身涉险,还是遣个极有分量的大臣代你去罢!” “我多带中央禁军为我助长声势,让他胆怯,不敢轻举妄动就是了。” “好,那一定要多带人马,镇慑住齐王,让他收敛起来!” 孙秀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嗯,一发叫他乖乖就范,替我们解除石寒的危胁,省得叫人添堵。” 于是,朝食过后,孙秀带领章武王(义阳王)散骑常侍司马威、右将军孟观、镇军将军司马雅、东平王司马楙、扬威将军莫原、黄门郎骆休……强大的朝廷大员阵营。 并率大半个朝廷的中央禁军四、五万余人,大张旗鼓,声势浩大地出行,穿街过巷,前来拜访齐王府山门。 这排场阵仗将蜷缩蜗居在齐王府中的司马冏惊得面如土色。 他闻讯孙秀兴师动众而来,还以为孙秀亲率大军要来一鼓作气灭掉自己。 原本一直顶在他前面的淮南王司马允被剿灭后,现如今轮到他了。 该来的躲不过! 哪知到最后,竟只是虚惊一场。 孙秀以礼上门,铺张排众进入齐王府。 司马冏处境势弱,面对孙秀的压迫,不敢怠慢,只得战战兢兢亲自出面迎接。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孙秀十分客气地主动向司马冏作揖行礼唱诺道:“齐王殿下,本官前来扰了你的清静,万乞恕罪。” “怎么会?贵客临门,蓬荜生辉,正是我齐王府的莫大荣幸,小王迎迓来迟,简慢了,还请孙中书令您多多见谅。” 司马冏搞不清孙秀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料想这个不速之客到来,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又看他对自己客客气气的样子,不像是来故意为难自己的,反倒好似是有求于自己。 司马冏心里直犯嘀咕,定了定神,强打起精神来,小心应付。 如今唇亡齿寒,司马允已死,自身处境极为不妙,司马冏更加自觉老实。 司马冏赶紧让请了孙秀一行到达王府大殿,都一一招呼,分宾主入座后,叫仆人送上香茗招待。 孙秀一边入座一边微笑对司马冏道:“殿下太客气了,我们无事不登三宝殿。” “孙秀这阴险小人今日这是怎么了,彻底转性了,都变得极好说话了吗?”司马冏一边听孙秀说话一边偷偷打量他神情。 见他一身隆重的中书令朝服打扮,竟对自己一直保持着谦和、客气! 他挪动一下身子,呷了一口茶问道:“孙中书令,你乃千乘之躯,今天不知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还真有一件极要紧的事情,与齐王殿下您打商量?”孙秀摇头道,“本官正为犬子孙会而来!” 司马冏一时语塞,原打算在司马允被收拾后,暂时与石寒撇清关系,少招惹是非,暂求谨慎自保。 谁知石寒又捅了漏子,听说司马允的人马挟持了孙会,全部都投奔了石寒,一时倒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司马冏心中暗自计较,打定主意这事千万不能接口承认,只能佯作一问三不知,坚决矢口否认。 略一沉吟,轻轻笑道:“令公子孙会?究竟怎么了?此事我并不知悉,深恐爱慕能助。” “齐王殿下,您手下是不是有一个叫石寒的?”孙秀抬头斜乜着司马冏,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司马冏干脆装聋作哑,充满震惊的疑惑问道:“他?他又是如何与令公子牵扯上干系的?” “齐王殿下,那石寒乃是您的心腹亲信,他的那些勾当,您又如何完全撇得清呢?”孙秀面上露出颇为不耐烦的神色。 “他啊,当初投奔我,只说家破人亡,三族被夷,父母家人一个不留,如今孤身一人在这险恶的人世间孤苦飘零,恳求小王收留他,寻求得到庇护,延续他姓石一脉的传承香火。” “既然殿下当初明知他是石崇的私生子,还要强自收留关照庇护他,让他逃过朝廷诛连石崇三族的大清算,这已经是触犯了禁忌,殿下又该怎么说呢?” 司马冏连忙耐心解释道:“小王见他属实可怜,心一软,便一口答应了他,并没有深究他身后的家世族系,身份底细,再说他就算石崇的私生子,也并不属于真正的石家人,甚至祸不殃及诛连三族之列,小王心里只在想着反正救人一命,与人方便,就当是行善积德……” “也罢,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真要扯起皮来,没完没了,就算彻底追本溯源,又有什么意义呢。” “孙中书令言之有理!” 孙秀摇头无奈苦笑,最后沉重地叹息一声:“石寒如今挟持绑架了犬子,下官恳请殿下帮下官去说合、说合,做通他的思想工作,让他痛快释放了我家犬子。”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三十五章 精神病司马干 末了,孙秀又郑重承诺道:“我答应既往不咎,我们两家所有矛盾到此为止,可以和好如初。” 司马冏连忙大摇其头:“孙中书令,你没听过洛阳老百姓编的小儿歌谣?‘淮南王府敌当朝,不及白马一家庄。’如今人家自诩势大,早就完全脱离了我这个无能的王爷,自立门户,我们其实关系淡薄……” “齐王殿下,何乃故意推托?” “实则所有事体皆出自他私下决定,只代表他个人行为,不管他有多无法无天,甚至要遭朝廷通缉剿灭,都与小王无关。” 司马冏推三阻四,坚决一口咬定,死不松口。 免得被对方言语一挑逗,就破防,露了馅儿。 “这……”孙秀也是心里着急。 他要救出自己的宝贝儿子,像对方这样一味推脱,他又不能强迫,是一点辙都没有。 “他就算当时落难来求救过我,我一时不知实情心软收留过他,但这又算得了什么?此儿狼子野心,桀骜不驯,小王没这个能赖约束住他,他也未必肯听小王的良言奉劝!” “父王,你尽扯这些闲话干什么?”司马冰对父亲的编排十分满意,佯装老不耐烦地打断没完没了的闲扯。 他转脸便问孙秀道:“孙中书令,当日石寒那小子刚来投奔我齐王府时,我们一见如故,关系颇为要好,或许我可以姑且一试,代劳您去作说客,让他释放出来令公子。” “那感情好,谢天谢地,广阳王殿下真是我儿的大救星!”孙秀有如在黑暗之中重新见到黎明的曙光,面上一喜。 司马冰停顿了一下,又强调道:“只是,希望孙中书令您说话算话,不要把事情继续扩大化,一直闹下去,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是不是?” “广阳王殿下,你说的是,你的话孙某无不应允,”孙秀面上一喜,赶紧向司马冰深揖一礼。“孙某就有劳您了!只要救出了我儿,孙某一定另有重谢!” 司马冰嘿嘿怪笑道:“孙中书令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 孙秀又笑谓司马冰道:“这一趟,还请殿下务必劝说他早赴河北翼州平原国茌平县上任,不要再继续滞留在京城到处闯祸,京城是非之地可是好玩的?否则,只怕到时候酿成大祸,佛菩萨都救不了他,而且还要连累齐王殿下。” “噢,原来如此,孙中书令的真正目的是一心要打发他走?”司马冰恍然大悟。 “那不足为奇。”司马冏冷然说道。 “以石寒此子的腹黑阴险,狡猾难缠,极其棘手……可不是淮南王司马允可比,与孙中书令你也不遑多让,大家半斤八两,彼此彼此。” “齐王殿下这也算一番高论,不过为了大晋江山社稷的安定,京城朝局的平稳过渡,下官认为刚刚平定了司马允之乱后,近段时间不宜再出现大的变故动荡了。” 孙秀的语气态度都在尽量息事宁人,毕竟他心系宝贝儿子的安危。 司马冏最后直言不讳,也不顾忌孙秀的颜面:“难得孙中书令你也有了极为忌惮的人,不可想象!” 孙秀被人说到自己的痛脚,不禁面子上难堪,有了几分尴尬。 仍压抑怒气,强自镇定道:“赵王殿下与某是怕其余诸王虎视眈眈,一旦朝中有变,个个又要蠢蠢欲动,不知将惹出多大的乱子来。” “难得孙中书令还有如此明事理的时候,心中顾念社稷与苍生!” “齐王殿下,你也不希望将我大晋朝局和京师摧残得千疮百孔,不可收场吧?” “道理大家都懂。”司马冏毫不客气,一哂答道。 “这阴险奸佞小人,心里畏惧于石寒手中实力,又担忧儿子的安危,投鼠忌器,目的只想打发人家走,口中却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真是可笑至极。”陪坐在侧的司马冰心中暗想。 正想着,只听孙秀又佯装欣慰地说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好吧,孙中书令今天来,是专门要拜托我府里这两件事情了。”司马冏认真的点点头。 孙秀口气一转,又故作诚恳道:“还是齐王殿下最懂我呀,人生能得一知己,如愿足矣!” 司马冏似乎忽然触动了隐痛,苦笑着摇头道:“别别别……我可不敢高攀,与你成为知己,否则赵王不跟我急才怪。” 说来说去,这么多废话,其实孙秀想要游说司马冏达成的,无非也就是让其去劝说石寒释放孙会和离开洛阳这两件破事。 孙秀唉声叹气道:“唉,一切有劳殿下贵父子。” “孙中书令,你无须忧心。”司马冰叹道,“我包保令公子安然无恙归来,完璧归赵就是。” “多承殿下有心!”孙秀满面感激之情。 司马冰又深意深长叹息道:“但也怕他坐在棺材上卖灵幡——死要钱,提出过多的条件来,坐地起价,像无常鬼讨命,还请孙中书令要做好一番心理准备!” 孙秀苦笑了笑又道:“好,一言为定,只要能救回来我那犬子,我都可以妥协的。” 原来历史轨迹中,孙秀并没有动司马冏,而是将他调出京城,去封国许昌赴任,而让其最终逃过一劫。 看来和原历史事件相同,有孙秀的再三申明承诺,这次司马冏也同样能得以安然无恙保全。 说服了司马冏父子,孙秀终于告辞离去。 刚过正午时分,司空兼中书监东海王司马越、卫将军平原王司马干,就被司马伦和孙秀差遣来到了齐王府。 随行的还有北方第一大族琅琊王氏的王戎、王衍、王导等王氏兄弟。 他们因赵王司马伦发动政变时,王戎被牵连免官。 其余王氏兄弟也受到殃及,纷纷遭到贬黜。 因为王戎认为王政将要颓败,便与权臣苟合求容,后来愍怀太子司马遹被废,他也没有一言劝谏。 永康元年(300年)四月,赵王司马伦起事,囚禁贾后,诛司空张华、尚书仆射裴頠、侍中贾谧等人,王戎因嫁女与裴頠而被连坐免官。 这次他们王氏兄弟是受司马越之邀,一同来见齐王司马冏,原因还是王家颇受司马越的重视。 司马越自是不必说了,乃是晋宣帝司马懿四弟曹魏东武城侯司马馗之孙,高密文献王司马泰长子,晋武帝司马炎从兄弟,西晋宗室。 永康初年(300年),他受朝廷加中书令,又升任司空兼中书监。 在八王之乱后期,司马越在先后击败了长沙王司马乂、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颙等诸王的势力之后开始掌控西晋政权,并在晋惠帝死后立太弟司马炽为皇帝,是为晋怀帝。 司马越将来还有一段极为风光的高光时刻,和齐王司马冏一样。 只是司马越自任太傅辅佐朝政,辅政期间不思团结官员一致对外,反大权独揽,杀戮朝臣,弄得人人自危,各方纷纷起兵讨伐。 又后来司马越自请出征石勒,永嘉五年(311年),司马越在项城忧惧而死,至此八王之乱终结,这些都是后话。 司马干是司马懿的小儿子,也是嫡三子,患有先天间歇性精神病,封国在平原国。 咸宁初年(275年),皇帝遣诸王回各自封国,但因司马干有病,性理不常。 且颇为清虚静退,简于情欲,故诏命他留在京师。 这个司马干于是一直都留在京城,从没有去过封国赴任。 茌平县正是属于平原国辖下,说来石寒赴茌平县令,又属于司马干封国管辖范围内。 故此孙秀特遣司马干前来,随同司马冏父子去说服石寒,并催促石寒尽快出发走马上任。 “叔王公,东海王,各位王氏兄弟,难得劳你们大驾来我寒舍?”司马冏迎接了司马干、司马越,以及王氏众兄弟们入府,阴晴不定地问道。 司马干和司马伦都是司马懿的儿子,属于平辈。 而司马冏是他们两人兄长司马昭的孙子,这司马干是属于司马冏的爷爷辈。 而众王氏兄弟皆出身北方大族之首的琅琊王氏,这王戎、王衍、王导等皆是当世名士,王戎更是“竹林七贤”之一。 王衍也是才华横溢,容貌俊雅,聪明敏锐有如神人,常把自己比作子贡,再加上他的声誉名气很大,为世人所倾慕。 他精通擅长玄理,专门谈论《老子》、《庄子》。 无论朝廷高官,还是在野人士,都很仰慕他,称他为“一世龙门”。 至于王导更不用说了,早年便与琅玡王司马睿友善,“睠同布衣”,后建议其移镇建邺,又为他联络南方士族,安抚南渡北方士族。 东晋建立后,先拜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封武冈侯,又进位侍中、司空、假节、录尚书事,领中书监。 与其从兄王敦一内一外,形成“王与马,共天下”的格局。 石寒不太清楚王导的性格,只能从他了解的大概历史,结合如今的局势来推测一番。 从历史来看,王导、司马睿是一伙的,两人同去了下邳,然后渡江南下,建立东晋。 在下邳的时候,王与马,到底谁是主导者?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三十六章 操练鸳鸯阵 如果能弄清楚这个问题,很多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还是从历史来看,石寒以为王导大概率是主导者。 他挑选司马睿,一是因为两人关系好,第二么,有没有司马睿性格好拿捏的因素在内? 司马冏对这几位“王氏”名士自然也不敢小觑,而是优礼有加,小心迎迓接待。 “兄长司马伦和权臣孙秀不放心,仍叫我们前来随你们贤父子一起去见那石寒,”司马干气不打一处来,如实说到这里,咬牙恨恨地一拍大腿。 司马干颇有些惆怅道:“要我去好好教育告诫石寒一番,到了地方任上千万要遵纪守法,好好干出政绩。” 司马冏赶紧替司马干抱不平道:“如此大费周折,劳动叔王公、东海王,还有各位王家高士你们,那孙秀属实太不像话了,真是岂有此理。” “是啊。”司马越在旁听得满腹凄恻,摇着头接话叹道。 从司马越的身形来判断,大概属于中等身材。 长脸,略有些瘦,颧骨微微突出。 额头有细微的皱纹,双眼略带疲惫之色,嘴唇紧紧抿着,似乎在生谁的气。 胡须打理得不错,看样子平时很注重形象。 从整体看下来,似乎是一个焦躁不安、疲惫不堪的落魄青壮年。 但熟悉他的人,一定不会这么想。 司马越可谈不上落魄。 他这副形象,大概是煎熬许久导致的。 至于他想要做什么,穿越者也知道。 倘若石寒在的话,虽然不太清楚历史细节,但司马越是八王之乱后期最终胜利者的事情还是清楚的。 再结合当前洛阳内外的局势,司马越也正是还处在郁郁不得志的当儿,他也是一心要做大事,野心勃勃的人,难怪如今这么煎熬。 原本一直苟着,才是司马越这种养尊处优的司马家宗室王爷们一贯的风格。 韬光养晦,主动出击这种事,他可能还不太习惯,何况这种事风险太大了,一不留神全家玩完。 然而作为司马家的宗室诸王,原本应该高高在上,又实在咽不下眼下身居下位的这口不甘之气,心比天高,估计他最近都没睡好觉。 司马越接话,继续满腹牢骚抱怨:“这么一点事何须还不放心?小人就是小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此心性多疑……” “孙秀小人,出身寒门,借巴结赵王投机,突然登临高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当自己老子天下第一,合着我们都要来捧着他,为他无偿服务,出苦力……” 愤愤不平再次接话的是王导,他身材不高,胖乎乎的,保养得很好。 眼神锐利,略带审视,但没有太多侵略性。 他的话带着豪门高族高高在上,鄙视寒微出身的孙秀,心中意难平的味道。 王导平时很腹黑深沉,自私稳重的一个人,此刻都表现得很是过激轻浮,可见心中郁闷之气,实在憋得太久了。 他王氏一族也正是跌落低谷,最不受当权派的赵王司马伦和权臣孙秀待见的处境下,难免再也沉不住气了。 “赤龙,祸从口出,话可千万不要乱说!”司马干虽平时是个精神病,此时却显得难得的清醒,马上出口喝斥王导,打断他的话。 王导字茂弘,赤龙是他的小字,所以司马干情急之下,直呼了他的小名。 “孙秀的不像话早已闹得怨声载道,人尽皆知,这也是我们司马家大晋朝的悲哀啊,让小人当权,拿捏朝政,致使道德朝纲崩坏沦丧。” “唉!”司马冏立即附和着颇为惆怅的无奈长长一声叹息,尽在无言中。 司马干一时激愤道:“国之将乱,丧我大晋者必是这个白女儿(指司马伦)。” 司马冏心中早已起了杀机,倒镇定下来,握住司马干的手,努力挤出笑容道:“叔王公,现在是司马伦把持朝政,独断乾纲,我们哪里说得上话,插得上手?” “一切只能任他和孙秀狼狈为奸,败坏国家和朝廷,如之奈何?”司马越也是讪讪摇头冷笑。 司马干好心提醒着眼前堂兄弟二人:“现在我们确实没办法,一挨有反对之声,白女儿是会连司马家同族宗室都一起杀了的,淮南王就是最好的例子和教训,我们还是匍匐起来老实做人吧!” “多谢叔王公好意告诫,侄孙儿谨记了!”司马冏躬身道。 司马干哀莫大于心死,凝重地点头道:“我们就快些出发,早早去拜见那石寒,并说服其尽快离开洛阳,也好向白女儿和孙秀交差。” 司马干因为精神问题行为荒诞,或许并非愚昧,而是一种高明的应对策略。 通过自污,淡泊清虚,他成功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并在乱世中安享尊贵,获得了善终。 此时的石寒,正在白马寺庄园更加卖力地训练自己的八、九百余属下。 除了用木人练习长枪拼刺,甚至已经开始教授他们训练戚继光的鸳鸯阵。 因为司马允的覆灭,使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原本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地在头上顶着。 现在高个的已经倒下了,眼下已经轮到了自己。 这迫切需要尽快壮大自身的实力,以求对抗朝廷中央禁军,增强自保的能力。 鸳鸯阵可谓是冷兵器时代的对战阵型王者,是戚继光在与倭寇的作战中,发明的一种对战阵型,完全使用冷兵器的称为杀手队。 鸳鸯阵虽然只有十二个人,但每一个人,都有各自的用处,不同的分工。 鸳鸯阵的人员分配上,队长一名,短兵两名,狼筅兵两名,长枪兵四名(或者二长枪,二镗钯),牌兵两名,专门管做饭的火头军一名。 互相配合,刚好完美组合成一个完整的基础战斗单位。 既可独立行动,执行单独任务,又可以组合成军团,执行大规模集团作战。 其中设队长一名,居中指挥调度,协调攻防时机。 还负责观察敌情,为队员提供敌方攻击方向。 同时还可根据战场情况,指挥鸳鸯阵的阵型变换。 鸳鸯阵的最前面,是手持盾牌的两个士兵。 一人持长盾牌居左,负责遮挡倭寇的箭矢和长枪攻击,为其后的士兵提供防护。 另一人持短藤牌和标枪以及腰刀居右,利用短盾牌的灵活轻便,除了防卫外,还可以用所佩腰刀和标枪攻击倭寇。 盾牌兵的后面,是两个手持狼筅的士兵分居左右。 狼筅后面有四个持长枪的士兵,左右各两个,主要是进攻和负责侧翼的保护。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三十七章 痛快接受协定 在前面盾牌和狼筅的防护下,长枪手就可以利用距离优势放手击杀倭寇,不必担心倭寇的箭矢和倭刀的攻击。 最后两个士兵持“镗钯”或者长刀,可以担任警戒任务,也可以击杀倭寇的漏网之鱼,为前面的士兵提供支援。 在北方训练鸳鸯阵,取消了南方鸳鸯阵中的狼筅、长刀、鸟铳,而加入了大棒和长枪。 因为北方不产竹子,所以狼筅有时也用长枪替代,大棒和长枪都是为了更好克制北方游牧骑兵。 长枪进行有效远攻,大棒用来敲打马头马脸,或是对付重甲难透的敌人。 鉴于大棒难以双手挥击,于是在前面加了刀片,也就是所说的夹刀棍。 石寒命军中训练最好的十一人上来台前,作为示范,让他们排列起来了鸳鸯阵型。 由于没有狼筅,适当地做出了完美简化调整。 第一排是两个圆牌兵,各配环首刀一把,圆牌一面。 队长手持指挥旗枪,则居中站立在两个圆牌兵略后,作为整个队伍的首脑指挥。 第二排两个长枪兵,第三排同样两个长枪兵,第四排两个镗钯手,最后两名斩马刀手。 这种11人组成的阵型,因为左右人数、武器都对称,长短兼具,攻防兼备,因此被冠以“鸳鸯阵”的名字。 至于最后那名火兵角色的归属,石寒也比较纠结,因为可用可不用。 多一个火兵,可以使用一个铁尖扁担,多挑些补给,减少主战兵员的体力消耗。 上面有人在前台摆阵做示范,下面每支百人队则刚好摆成九支鸳鸯阵,跟着一起摆阵操练,演绎学习。 当然,鸳鸯阵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它还可以根据需要,随时变换队形。 既可以将纵队变成横队,也可以将鸳鸯阵拆开,转变成两个小阵,甚至还可以转变成三小阵。 当变成两小阵时称“两才阵”,左右盾牌手分别随左右狼筅手、长枪手和短兵手,护卫其进攻; 当变成三小阵时称“三才阵”,此时,狼筅手、长枪手和短兵手居中,盾牌手在左右两侧护卫。 “鸳鸯阵”不但使矛与盾、枪与刀、长与短紧密结合,充分发挥了各种兵器的效能。 而且阵型变化灵活,可随时变换一阵为左右两小阵,或者左中右三小阵。 各种兵器分工明确,每个人只要精熟自己那一种兵器操作。 这恰似生产流水线上的道理一样,有利于提升个人兵器使用的单一性极限熟练度和攻击力。 有效杀敌关键在于整体配合,令行禁止。 正由于鸳鸯阵的灵活机动,互相紧密配合,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团体协同作战的作用,大大提升应对战场的能力,大幅提升战斗力。 石寒指导大军一遍一遍操练鸳鸯阵,不断地变换着三种阵型变化。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伙慢慢熟悉适应,人人便觉越来越得心应手。 石寒指挥大家练习得热火朝天,正在兴头上。 突然门外有人来报:司马冏司马冰父子,携同平原王司马干、东海王司马越、王氏众兄弟,以及齐王府大司马椽祖狄等前来拜访求见。 石寒哪敢怠慢,立即叫陈安接手,主持全军操练。 他随即带领了石方、张方、石超、石勒和钟熊楚等火急火燎地迎出门来隆重接驾。 门外果然见当先打头阵的是老熟人司马冏、司马冰父子,以及另有一个身穿王爷服色的七十多岁老翁,和一个高贵王爷华服的三十岁不到壮年。 虽俱是轻车简从,但是却带了整整一队数百人的庞大从者队伍。 石寒原还担心孙秀又耍什么花样,像赚司马允一样,继续搞什么假传圣旨的老套路,妄图来坑陷自己,让自己万劫不复。 为了安全起见,他出门来见人,都足足带上了几乎自己的全部亲信。 此非常时期,也足见他的小心谨慎。 省得在一念之差间引颈就戮,白白便宜了敌人,毕竟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不远。 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 不等司马冏先开口说话,石寒先深深揖礼,拱手躹躬下去。 口中轻声说道:“王爷要见下官何须亲至,招呼一声就是了,下官此处简陋,怕要怠慢了……” “石寒,这断不敢当,快快请起,”司马冏用手遥遥虚扶了一下,说道:“本王对你倚重颇多,你是知道的,礼贤下士不应该?” “恕下官失礼,有眼不识泰山,不知这两位殿下是……”石寒转头看向司马干和司马越,满心疑椟地问道。 “这位是平原王名讳干,乃是本王叔王公,还有这位,乃是东海王名讳越,”司马冏连忙指着司马干和司马越向石寒介绍道。 马上又郑重地道:“孤叔王公封地正是平原国,你即将出任翼州平原国茌平县令,正是本王这位叔王公封国治下。” “原来是德高望重的平原王殿下,还有雄才大略的东海王殿下,两位殿下大名如雷贯耳,小子耳闻久矣,只是无缘拜见,今日得晤二位大王尊颜,实乃三生之幸!” 石寒对着司马干和司马越一阵恭维拍马后,这才引着众人及所带随从人等,一并进入庄园来。 等司马冏三人看到大院演武场上,石寒近千私人武装,男女都有,在卖力拼命的操演鸳鸯阵。 现场一派杀气腾腾的气势,实属是震撼到了。 司马冰毕竟还是太年轻了,首先沉不住气,一声惊呼:“啊,石寒,这就是你训练的私兵,果然是擅长杀伐的悍卒啊!” “感觉军阵之中隐隐有杀气狼烟,不得了,连女子都如此肃杀威武,这是我从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司马越也跟着惊呼起来。 这顿时又引得司马冏和司马干等人的感慨,对石寒也由原来居高临下的优越姿态,转变为了越来越恭敬佩服。 “回殿下的话,”石寒不亢不卑地从容说道,“还算一般般吧,可惜人数还是太少,只恨没有足够的资源和更多钱粮,再训练更多的人……” “石县令啊,真有你的!”司马干一脸诧异,颤声说道。 “我看你这些士卒,比起那帮平时疏于操练,实在不成才的中央禁卫,不知强到了哪里……” “哪里,哪里……殿下谬赞了!”石寒连连摆手,谦逊道。 石寒赶紧引着三人进入厅堂,延请了司马冏、司马干和司马越上座,让司马冰与王氏众兄弟、祖狄等人分坐两边。 他自己则坐了下手,放低姿态。 司马冏留心地拿眼到处扫视,最后很直接地问道:“石寒,被你拿住挟持在此的孙秀之子孙会呢?” 石寒欠身一脸淡漠地说道:“回禀王爷,事实上原本倒算不得是我拿了孙会,而是淮南王手下死士为求苟活保全,趁大战之时捉拿了此人为要挟,最终都逃脱一劫……” “他们无路可走,于是便来投我……我这里安置不下来,就把他们先都暂时安排寄居在了前面白马寺中,那孙会也在他们手里……”说着,拿眼又望向司马冏。 “孙会还在那群走投无路的亡命徒手里哪?”司马冏诧异地问道。 “正是……”石寒淡定的点点头,“他们为了拿孙会当挡箭牌保命,倒还不至于那么愚蠢,会要了孙会的小命……只是难免要让他受点小委屈……殿下勿忧,属下可保那孙会无虞!” 司马冰和司马冏父子二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目光,正在暗中措辞要如何说服石寒,做通他离开洛阳的思想工作。 司马干嗫嚅了一下,终于问道:“石公子啊,我们仨宗室王爷正是受孙秀那奸臣贼子之托,前来跟你打商量,让你放了那孙会,与那孙秀和解的。” “啊,何苦劳动殿下,如此兴师动众?只消齐王殿下一声令下,属下莫敢不从!” 司马越望向回话的石寒,也马上补充道:“同时我们与孙会也达成了协议,如果拯救了孙会,也算有功,齐王和广阳王父子就可缓和,甚至完全化解与孙秀的大部分矛盾,促进互相相安无事。” 石寒急接话:“那感情好……” 司马越意味深长地道:“这也算你助他们父子二人之功,我相信你不会一意孤行,残忍拒绝吧?” “殿下,您太多心了,这于我不过举手之劳,顺水人情,我自然乐得无有不允之理啊。” “好,石县令,速将孙会召来,交予我们,可行?” 石寒很是大气道:“我马上叫人去将孙会带来,交给殿下你们就是了。” 说着石寒便起身招呼石方,叫石方去白马寺将孙会押过来。 石寒这淡淡几句话,积极配合的态度,倒把司马干和司马越整得一愣一愣的。 原还以为石寒要狮子大开口,借机索要各种好处,此事并不容易收场。 真是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司马干又忙道:“石县令,央烦你释放孙会,交给我们带回去还给孙秀是一码……” 略顿了一下,接着道:“还有另一码,今天我们主要是为这两件事而来找你……” “石寒,是这样的……”司马冏长吁了一口气,抢了话头,对石寒笑道。 “那孙秀颇为忌惮你,这里边有怕你继续滞留在洛阳搞事的隐情呢!” 司马越也插了话,说道:“这件事早就洞若观火了,孙秀就是顾忌你在京城闹得太凶,他拿你没法,怕收不了场,叫我们前来劝告你赶紧立即离开洛阳,前往冀州平原国去外赴茌平县令……唉!” “这是要早早打发我走,怕我靡烂了京师洛阳的整个大局吗?”石寒微微一哂,有些不屑。 司马冏点点头:“你是聪明人,自然无须我们过多解释!”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三十八章 准备收拾行装待发 “因为我比淮南王司马允的私人武装实力还要强大,如今更是有淮南王的手下所有死士都归服了我,他是想起来就头痛,越发不想与我做无谓之争了。” “这是你的优势和资本,那不知你意下如何?”司马冏又忙问道。 石寒微微一呆,蓦然间心中就飞快领会过来了,因此说道:“这也未尝不可,我原本也早就想要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了,去了地方,山高皇帝远,正好当我的土皇帝,不是吗?” “石县令,你果然是聪明人,最是知道如何取舍,”司马干说着时,自己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为了有利于我们父子与孙秀的和平共处,石寒,你越早离开越好,越能有利于化解我们双方的矛盾,”司马冏实话实说,明显把石寒当自己人看待。 “毕竟我们与孙秀还没有上升到正面冲突,不可回旋的余地,我们只是心中互相猜忌。” “大王太多虑了,我倒以为这也并非全是坏事,在京城下官给您露了脸,到了地方上,下官定然再要为您挣回更大的面子。”石寒突然粲然一笑。 司马冏微微摇头:“现在淮南王已经覆灭,我们自然更要老实小心,省得继淮南王之后,再遭其针对和清算。” “也不尽然,只有我让孙秀越忌惮,孙秀就越会对王爷你们父子客气,刮目相看,必不敢再趾高气扬,咄咄相逼!” “石寒,你果然是个明事理儿的,多亏有你投靠在我们父子帐下,叫我齐王府如虎添翼,”司马冏终于眉头舒展开来,兴奋地说道。 “王爷谬赞!” “你只管快些前去赴任茌平县令吧,京城不用挂心,一切有我们父子替你担着,不久之后,本王定然就会全力保举你高升为五品郡守!” “多谢恩王看顾着,下官省得呢,尽量争取在今、明两天尽快动身启程离去,”石寒毫不含糊地果断点了点头。 “嗯!”司马冏又假意问道,“石寒,你这次外放地方,可还有什么欠缺的,只管跟本王提出来,本王一定竭我所能补全你。” “唔?” “孤是说,你带上这么多人,钱粮方面会不会有什么困扰,本王或多或少可以适当接济你一些。” “劳王爷挂心了。”石寒微笑道。 “哪有人不缺钱的?”司马冏轻声重复一句,狡黠地眨了一下眼,说不清是个什么神气。 “我本自俱足,没有什么困扰的。” “临行来我王府领取十万钱吧,你我君臣一场,适当补贴你之家用内耗也是应当的!” “哦?” 司马冏看了他一眼,诧异地问道:“怎么,不够使么?” 石寒搓搓手,若无其事地一笑,实话实说道:“大王,我要不断壮大自己手中的武装力量,以备在外随时拥护您,自然是个无底洞,无论多少钱粮都不够使的。” “这……太多的募兵怎养得起?朝廷都绝大部分是世兵,你还是适可而止罢!” “嗯,便是我现在手里这一千多人,那也是一只吞金兽,一只饕餮……私养着只进不出!” 他说着,司马干已是脸上变色,身子一仰,梗着脖子告诫道:“石县令,望你不要祸害地方上。倘若为钱粮养兵,又和你那死鬼父亲石崇一样,不知地方多少商贾平民又要遭殃了。” 几人正说之时,石方终于押着孙会这矮挫的猥琐小子狼狈到来。 虽然现在已经解开了他身上的绑缚,恢复了他的自由之身。 然而他蓬头散发,一身的尘土,灰头土脸,精神很萎靡。 一看就知道,他平时处尊养优惯了,虽然只是短短一昼夜时间不到,也让他吃足了苦头。 “孙将军,让你受苦了!”司马冏见到孙会,赶紧起身,上前好言好语抚慰。 “现在没事了,本王受你父亲之托,正为解救你而来。” 孙会噗嗵一声跪倒在司马冏、司马干面前,频频磕头,泣不成声:“啊,原来是齐王殿下,平原王殿下,下官多蒙两位王爷救护,感恩涕零,无以为报……” “好了,你不用感谢我们,多亏了石县令,淮南王那干手下亡命徒都是奔着石县令而来,他们都只听从石县令命令,真正救你的人正是他。” 司马冏冲孙会指了指面前的石寒,一番刻意解释。 孙会站起身来,抬头望向石寒,忍不住惊问道:“是你?石县令?就是传言中,那位石崇的私生子?” “正是,”石寒波澜不惊的点点头。 又略带歉意道:“昨晚他们前来投奔我时,我并不知他们挟持了你的实情,不然,下官一并早解救了你下来,也不至于让孙将军你吃这许多苦楚。” “好了,我们就此告辞罢,带了孙将军你交还给你父亲,我们便好交差,省得夜长梦多,”司马干对孙家父子没啥好感,此时不禁催促起来。 于是,司马冏、司马冰父子和司马干与石寒作别,带了孙会返程。 孙秀见计已成,即同赵王入朝奏言:“淮南王司马允倚仗骁勇,聚党孟平等谋害宗党,戕贼同气,欲夺大政以行私意。” 惠帝无奈,只得从孙秀言为草诏,布告淮南王之罪于天下,将孟平一家老幼尽行诛之。 欲要徙灭淮南王妻子,齐王司马冏不肯,辨之而止。 石寒因被孙秀等勒令尽快离开洛阳,北上茌平出任县令,当即赶紧命令手下人等都各自收拾行装,做好起程出发的心理准备。 并提前安排了石超、石熙兄弟北出孟津渡口,去雇佣足够一千四、五百人乘坐的船只。 准备安排所有人一起乘船,沿黄河而下,直达茌平县。 茌平县恰好在黄河下游北岸边上,乘船是最便捷的交通方式。 既然孙秀愿意与自己暂时和解,就没有必要继续你死我活争斗了。 孙秀这个人坏不坏,奸不奸的,石寒丝毫不在意。 只要与自己的没有利益和生死冲突,至于危不危害社会,关他屁事。 甚至大晋天下越乱越好,只有乱世才好举兵争夺天下,让整个天下大局重新洗牌,江山移主。 石寒自己就想着要做皇帝,老实说,如果天下安定太平了,还真没机会。 所以,孙秀这个毒瘤务必还要留着,继续祸害大晋朝廷下去,石寒这笔账算得很精明。 石寒又急遣人进洛阳城去召回安排进入凤栖楼青楼的绿珠和翾凤等众女,要将她们一同带去地方上任,更进一步的调教。 小半天,去召返绿珠和翾凤众女的林姗姗回报:“大人,祸事了,祸事了,那凤栖楼原本是已故贾谧的产业,后来贾皇后和贾谧伏诛后,被司马伦籍没侵吞了去,并交给了他次子前将军济阳王司马馥幕后私下打理。” “那又如何?我们只要召回绿珠、翾凤就好!” “凤栖楼幕后背景实在太深厚了,仗势欺人,非常阴损恶霸,他们单方面强制给绿珠和翾凤小姐鉴定了终身卖身契约,要把她们强留在青楼中,日夜严加看守,再不肯让她们脱籍出来了。” “岂有此理,还有这一茬?难搞哦。” 林姗姗尽量小心地如实道:“现在她们彻底失去了人身自由,被凤栖楼给强霸了。” “他娘的,老子想息事宁人还不成了,要救出绿珠和翾凤等众女,只得一把火烧了它,顺便再洗劫一笔不义之财作为出行路资了,”石寒心中暗自悱愎。 这世道没道理可讲,唯有以恶制恶,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临行前所图 最终只能付诸暴力解决,谁拳头大谁就是硬道理。 石寒为了解救绿珠和翾凤,迅速点起了石方、钟熊楚、石勒、石冰等亲信,又带了石容舰、罗宵这队百人九支鸳鸯阵队。 以及还有原来淮南王府六百多人,从中挑选了一百精锐死士,由秦王司马郁、孟平和林朝率领。 又叫他们全部装扮成平民服色,在天近黄昏,临关闭城门前,分别从各门混进了城中去。 石寒今次为从凤栖楼解救出来绿珠、翾凤众女,少不得像以前火烧“闻香听雨轩”一样,今晚又要强闯凤栖楼,杀人放火。 他因为如今受到孙秀的特别关注和警惕,进城虽不敢太过于明目张胆。 但要说起惧怕收敛,老实规矩,安分守己,却也不存在的。 谁动了他的禁忌,触了他的霉头,该要打杀时,还要打杀,仍旧肆无忌惮,百无禁忌! 趁着关闭城门之前,把两百余人分散开,从四面各门秘密零散私混进去。 石寒在福禄堂酒楼集结了部众,用了三间二楼的包厢雅座,整治了几桌丰盛的席面。 先招待众人不紧不慢地开席吃肉喝酒,静待时间慢慢流逝。 待到亥时三刻,才结束了吃喝。 石寒这才率领所有人前来隐商观纵横欧亚商厦,暗中拜访联络刘渊。 事先,石寒让福禄堂丁掌柜派了小二二柱子来提前通知预约了刘渊父子,让刘渊父子也是早已翘首以盼多时。 双方见面非常顺利,当刘渊父子迎出来,见石寒如约率众登门抵达,似乎有些无所适从的样子。 刘渊便含笑点头欠身道:“石牧官,上次夜袭武库的那笔买卖,我们可是出工又出力却不讨好,羊肉没吃到还惹了一身骚。” “刘东家,买卖做多了难免也偶尔有蚀本的时候嘛,我自己还不是一样?就不要再拿此来说事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吧,”石寒满面笑意盈盈道。 “说得好,我们做的是长久合作买卖,不在于一城一池的眼前得失,今晚石牧官定然又是……” “无事不登三宝殿嘛,刘部督,本官今晚又要再送你一场大富贵!” “哦,是吗,难得石牧官你还记挂着我这老大哥。” “那是,我们合作这么多次,老早就已建立起深情厚宜了嘛。” “众位夤夜到此,快快请进,我们坐下后好好述话。” 刘渊父子把石寒一行人都让进了室内大堂,人数太多,大家依职别有座的就坐了,没座地就站着。 “石牧官,不知今晚又有何行动指示?” 刘渊之子刘聪这年轻人至多大不过石寒外表看起来的岁数,但却十分洒脱,嘻嘻一笑,当即问道。 “首先呢,我就是来向二位贤父子们正式辞行的,”石寒呵呵一笑,不无自嘲道。 “如今在这洛阳城里闯下许多泼天大祸,早已经被孙秀盯紧了。” “又加上司马允已经覆没,没有了人在前面撑着,我还不想首当其冲,成为别人眼中钉,肉中刺,变成特别针对对象。” “我招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远离避祸呗。刘老板,你说是不是?” 刘渊顿生感慨,佯装喜不自胜地忙道:“啊呀,这么说来石牧官要即刻脱离苦海,从此一别两宽,海阔天空,远离这个是非窝?” 刘渊父子们被困于洛阳城中为西晋王朝的匈奴人质,一直苦思不得回南匈奴五部的脱身之计,早对此深恶痛绝。 所以一听说石寒要远离洛阳,出朝任职,就情不自禁大发感慨。 刘渊之侄刘曜,迅疾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便又回头旁若无人地去招呼仆从献上香茗,以及从西域贩运来的极珍稀葡萄、香瓜、蜜枣……等异域时令瓜果,两眼却不停地向石寒这边瞟。 石寒目光也霍地一跳,忙道:“刘东家,大晋朝政糜烂,各路藩王作乱,早已经自顾不暇,你也已到了龙归大海之期,又何必故作感慨呢?” 刘渊正待答话时,却听石方大声嚷嚷道:“你家这些瓜果真的好独特,怎的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不错不错,嘎嘣脆,满口汁水,唇齿余香啊……” 石方抓起了仆人们次递送上来的葡萄、香瓜、香橼果等满口大嚼特嚼,咬得嘣噗嘣噗的乱响,说话声渐渐含浑不清。 其余人都见其没见过世面,粗俗不堪之态,不觉面露厌色,别转了脸不言语。 “石牧官,你手下这位壮士真是性子粗豪,极对本官胃口呢。”唯有刘渊不以为意,反而启齿好言好语地称道。 刘曜接话卖弄般的耐心解释道:“这些瓜果都是我们的专业商队从西域长途运输而来的,平时极为难得。诸位要是觉得好吃的话,都何妨多用上一些。” “怪不得,现在正是金秋八月,瓜熟蒂落,大丰收的季节,”石寒打着哈哈,说着场面话。 “嗯,好吃好吃……实在吃美了……”石方贪吃,塞得两腮鼓鼓囊囊的,满口吐词缠夹不清地高声嚷嚷着。 石寒再次客气逊谢道:“刘东家用这些珍稀的异域瓜果来招待我们,真是太看得起我们,给足了我们面子。” 刘渊一如既往保持住风度又客气地笑道:“各位即为我的座上宾,也早已是我们兄弟,不过是几个果子罢了,有啥稀奇,别听信我这侄儿乱嚼舌根。” 石寒一笑,调侃道:“刘老板盛情难却,真个是吃得四方开的发达人!” 刘渊微微一愣,转而笑道:“扯远了,石牧官,你不会如此大费周章,无缘无故专门来登门向我辞行吧,还是有事说事,究竟所为何事而来?” “好,我就实话说,我正有几个紧要人身陷在凤栖楼,被他们私下霸道扣押,从此再不得脱身……” “凤栖楼?号称洛阳第一楼,听说里面的享受堪比宫廷。而且此楼日进入斗金,富可敌国呢!” 见刘渊一脸洗耳聆听,期待的表情,石寒便笑道:“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欺负到了太岁头上,那我自然当仁不让,要还以颜色,让它好看?” 刘渊笑着一摆手道:“石牧官,你今晚要对付它,不知有什么章程?” 石寒呵呵笑道:“这场大富贵,我正欲送给刘东家你,以弥补上一次让你一无所获的损失。” 听见石寒如此说,刘渊眼睛一亮,脱口而出问道:“当真?” “自然是真,”石寒悄声笑道,“我就要离开洛阳了,这算是我离开前,送给刘东家你最后一份大礼。” “石牧官当真是实在人啊!” “这也算是为我们合作愉快,划上一个圆满的终止符,期待日后我们能有机会再遇。”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四十章 闯进凤栖楼 刘渊笑着努努嘴道:“石牧官厚意,那我刘某就却之不恭了。” “这次我只有两百余人,刘部督,你该多出一些人啊!”石寒眼中隐含杀机的微笑道。 “是吗?咱们怎么分账?” “咱们还是老办法,一把火烧了它干净,能抢多少财物,就全凭我们两家各自本事了。” 刘渊望向蕴藉深沉的石寒,不禁心中又是一惊:这小子还是这么无法无天,出手阴损毒辣,毫不留情,幸好我不是和他对立,否则,说不准哪天,我这商厦也要被他带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正想着,刘聪开口说道:“石牧官所言极是,我们生意人只为求财,其余一切自是都不在话下。” 刘渊一边观风望色,一边暗自拿着主意。 “好,那我们就立即行动吧,”石寒干咳一声笑道,“我们两家合伙攻门,前门后门,各选其一。” “我们来打前门!”刘聪毕竟年轻人沉不住气,抢着说道,却十分爽快。 “好,那我们就先摸去凤栖楼后门了,”石寒答应一声,短暂的合作协议就此敲定。 石寒先带领自己手下司马郁、林朝、石方等两百余人奔出了刘渊商厦,迅速窜入了外面黑暗的街道之中。 众人一路潜行,飞快抵达了城西环境幽雅,楼观并列,碧池泛波的风景区。 凤栖楼就位于此处的高乐观内。 其中地势开扬,灯火辉煌,张灯结彩,看上去无比之繁华,比之司马允和司马冏等人的王府还要气派。 这真是一个好所在,集人间富贵,纸醉金迷,雅俗娱乐共赏……红尘万丈温柔乡于一体的天上人间。 “秦王、石方、钟熊楚,你们带罗宵等一支鸳鸯阵队,随我装扮作富贵嫖客从正门进去,先好去联络召集绿珠和翾凤众女。” 抵达了凤栖楼外,石寒立即分派任务道:“石勒、石冰、张方、林朝和石容舰你们率领二百人直接攻打后门,杀人放火,抢掠破坏,都任随你们施为,只管放开手脚来干。” “是,”众人齐声欢呼雀跃,立即散开来各自分头行动去了。 石寒这才带着司马郁、石方和钟熊楚等人径自转来凤栖楼的正门前。 这门面属实高大气派,不输于何任一家王公贵族府邸。 门前房顶殿廊挂满了红彤彤的各色灯笼和宫灯,装饰得十分耀眼吸睛。 只见门框上方一块雕龙画凤的牌匾,上书龙飞凤舞的“凤栖楼”三字。 门框两边则是一幅鎏金灿烂的大字对联: 上联是“鳷观翔天九泽同文朝玉陛”; 下联是“凤楼焕彩八方共宇度瑶阊”。 文辞气势无可挑剔,笔势庄重矫健有神。 “好,好得很!”石寒带领身后十数从人站在凤栖楼正门前,仰头观看着其恢宏奢靡的气势,呵呵大笑。 “‘风高放火天,月黑杀人夜’,兄弟们,今晚有乐子耍了,我们一同进去罢!” 知道刘渊的人马,和自己的人马立即便要纵火攻打凤栖楼。 到时候人心惶惶,场面大乱,怕要误伤了绿珠和翾凤等众女,石寒不敢片刻耽搁,也是迅速行动起来。 当先,他极有派头的带队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楼中,立即便有老鸨和龟奴满面笑意盈盈,热情的迎了上来。 “诶哟,各位爷,贵客贵客,赶紧里面请,里面请……”老鸨大声唱喏着,熟稔地招呼石寒等众客。 “爷们要招你们这里最好的姑娘,千万不要糊弄我们。”石方一把粗鲁地揪住了老鸨衣领,将她随手提溜了起来。 老鸨丝毫不惊,仍旧应付自如:“我们这里姑娘们应有尽有,总有一款绝对适合各位爷们,包保叫你们满意。” 石寒当即豪横道:“老爷我知道你这里姑娘多,但听说新来了绿珠和翾凤两位头牌花魁,老爷我就为找她俩而来,多少钱都行,老鸨,赶紧给老爷我们安排,一发总少不了给你好处费。” “哦,各位爷也是专冲绿珠和翾凤两位姑娘来的?”老鸨头摇得像拔浪鼓。 石方松手将老鸨放开,凶恶地喝问道:“‘也’是什么意思?难道除了我们,还有哪个不长眼的胆敢跟我们抢?” 老鸨老实道:“这只怕有些挂碍,一般人不要说安排不上,便是求见一面都难啊。” “怎么说呢?”石寒佯装不解的问道。 “哪里来的不长眼,没见识的土包子,就眼巴巴地只想泡绿珠和翾凤两位姑娘?京城各位王公和孙中书令都还在排队等着求见她们呢,哪轮得到你?想得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老鸨心里冷笑着。 却还不露声色,满面含笑地口里回应道:“各位爷们,你们既然一来就要求见两位姑娘家,想必你们一定清楚她们两位的才貌和来头。” “我们正是闻香识玉,慕名而来拜访二位姑娘!”石寒气度雍容。 老鸨继续耐心解释道:“须知在京城富可敌国的石老爷没有事发身殒前,这两位姑娘家可是一直独获荣宠,京城里众位王公贵戚都早闻艳名,虽趋之若鹜,却苦于都没有机会一亲芳泽。” “哈哈哈……我们也是没有机会,现在……” “如今突然有了机会,你若不是司马家皇族宗室出身,又如何有实力争夺得过人家?”老鸨怕缠夹不清,干脆果断泼冷水道,“还是不宜作异想天开,非分之想了!” “哟,看来你们还正在酝酿着,要据为奇货可居,将利益最大化,是吗?”石寒心里在冷笑,口里老实不客气地问道。 老鸨认真地点着头,如实相告道:“因为绿珠和翾凤两位姑娘炙手可热,特别受欢迎,我们整个凤栖楼都要蹭她们的热度,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哪有不好好利用的道理,是故整个凤栖楼都正在为她们筹备一场别开生面的盛大花魁堂会……” 石寒心里暗自思忖:“这是搞营销竞拍啊,价高者得,无限将利益最大化!” 只听老鸨继续道:“到时京城里众多贵人满堂云集,互相打赏争逐,就看哪位贵人出价最高,最终令两位姑娘中意,这才能拔得头筹,也好叫人心服口服不是!” “高明!”石寒冲老鸨竖起了大拇指,讪笑不止。 “我们也是没办法,就怕要引人互相大打出手,掀了我们大楼,天下大乱,这下叫贵人们用实力话事,也好堵天下悠悠众口,平息事端。” 石寒忽然哈哈大笑道:“果然是营销策划的高手!” 他内心却暗自思忖道:“没想到我们老祖宗们老早就懂得这些个套路了——也罢……” 他说着,就冲石方使了一个狠厉的眼色。 石方妙懂,顿时从腰间掏出一把牛耳尖刀,上前左手一把捂住了老鸨的嘴,右手尖刀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厉声说道:“前头带路,让我们去见绿珠和翾凤两位小姐,否则老子立即让你血溅五步,尸横当场!” 老鸨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哪里吓得住她,口里还在连珠炮发似的说个没完。 “好汉有话好好说,何必要动粗呢?我们这里可是高雅之堂,大家都是斯文人,你不要大煞风景嘛……” “别她妈废话,前头带路!”石方更是个狠人、恶人、凶人,哪有心思跟老鸨开玩笑。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四十一章 开始进攻大楼 石方右手中一用力,牛耳尖刀立即在她丰腴的脖颈上割切出来一圈血线,顿时渗出殷红的鲜血来。 眼见石方要动真格的,老鸨霎时间吓得面如土色。 她立即瑟瑟发抖地求饶不迭:“大爷饶命,饶命啊,我这便领你们去见两位姑娘家就是了。” 哪有不怕死的,老鸨真个遇到凶神恶煞,立即前面乖乖地领路。 石方挟持着她,带领着身后的石寒众人紧随其后。 先跨过了几重幽深院落,给人豪门深似海的震憾即视感。 总算,一路来到了其中一栋特别雅静素淡的三层青楼前。 老鸨连忙主动坦白说:“绿珠和翾凤两位姑娘就被安排居住在这里,日常一方面让她们静养,一方面还有对她们的临时调教,好促使她们在举办花魁堂会之日,能有个最好的傲人状态……” “滚你,谁稀罕你在此呱噪啰嗦!” 石方将抓住在手中的老鸨狠狠地死命推了出去,老鸨站立不稳,朝前扑倒在地,摔了个嘴啃屎。 老鸨哪敢再吭声,迅速从地上爬起,连滚带爬地退出了这座小院。 “哈哈哈……”看着老鸨狼狈逃离的画面,石方一阵放肆的大笑。 “祸事了,祸事了,有歹人闯入我们青楼,要来劫持绿珠和翾凤两位姑娘家,快来人啊,快来抓恶贼啊!”外面猛地传来了老鸨撕心裂肺的大声疾呼叫喊。 石寒料刘渊父子率领的人马也该到来,要立即发难了。 按照约定,等刘渊父子率军抵达,他自己的人马也要开始从后门一起进攻。 因此,眼见石方正要拔足追赶对付刚跑开去的老鸨,石寒及时阻止了。 “走,我们进入小楼,去寻绿珠和翾凤众女!”石寒冷冷地命令一声,带头窜进了小楼内。 当石寒等人闯入楼内的时候,绿珠和翾凤众女早已经迎了出来。 看到十数余众女俱在,安然无恙,石寒此时方收摄心神,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绿珠当先幽怨地开口道:“公子,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这家青楼竟会如此霸道,就胆敢私自扣留我们,强行逼迫我们做妓女,当它的摇钱树。” “你们都在就好,没事了,”石寒马上转脸笑道。 “公子,多承你挂心。”翾凤也点点头,说道。 石寒苦笑道:“我取消任务,遣人来召返你们时,听说了这事,还真是一时头大,不得不又亲自出马了!唉,很多时候并不能以我的意志为转移,都很被迫无奈,不得不痛下杀手啊!” 石方庆幸地抢着道:“还好你们都还聚在一起,要是分散了,这么大一家青楼,可分别去哪儿找齐了来?” “嗯,我们为了能在一起执行任务,不至于在此失散,就特意向青楼提出了这个要求,那就是我们原来这群人都要始终日常生活在一起。”翾凤颔首答道。 小狗儿插话道:“他们居然答应了,就专门拔出了这座小楼,提供给我们一群人居住。” 钟熊楚笑道:“就这一点还叫人颇为欣喜安慰,要是你们真分散了,还就比较麻烦。” 石寒苦笑道:“闲话少叙,绿珠、翾凤,你们所有人赶紧收拾东西,跟我们一道走,不得稍作耽搁。” “公子,这么急迫吗?”翾凤惊问道。 “对,有这么紧急啊,”石寒重重地点头道。 石方又补充道:“你们知道这是谁家的青楼吗?幕后赵王司马伦在掌控,现在交给他二儿子司马馥全权负责打理,所以才敢这么蛮横恶霸。” “怪不得?”众女都是吃惊不小。 当初接了石寒的任务,急于来执行,大家都是不知其中内情的,至此时才搞清楚状况。 绿珠又不解地问道:“公子,既然叫我们来行美人计,执行色诱,暗杀孙秀,为什么现在半途而废,又突然中止了呢?” “因为司马允突然覆灭了,而齐王殿下又与司马伦和孙秀暂时达成了和解协议,孙秀也答应了不再逼迫我们,只叫我们赶紧撤离洛阳,远赴河北出任茌平县令。” 石寒遂快言快语,如实相告:“所以我们乐得奉命,又何必再来强行干预这摊子破烂事。” 其实石寒让绿珠和翾凤来行美人计的真正意图是做好两手万全准备,实在被孙秀逼迫不过,避无可避,逃无可逃,被迫无奈时,就干脆果断解决了他。 让自己先下手为强,最终笑到最后,得以脱身。 所谓擒贼先擒王,这是做最坏的打算。 现在既然没有这个必要,石寒自然提前中止了这步最后预备的执行计划和方案。 绿珠点了点头,又问道:“既然孙秀都同意与我们达成和解了,那为何又不同意释放了我们离去?” 石寒摇头道:“你们都是专门搞间谍情报工作的,你们的身份都极为隐秘,他们哪里能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 “再说,司马馥与孙秀双方并未知悉此事内幕,也没彼此互通声气,哪把你们拿到了台面上?”石方又补充道。 石寒也继续说道:“要是都叫他们洞悉了,知道你们俱是来色诱对付孙秀的,那你们身份全部都暴露了,以后还怎么执行任务?” “所以你们的真实身份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暴露出来的,我们大不了现在又来场硬仗,这就当作是我们离开洛阳的最后告别仪式好了。” 绿珠仰着倾国倾城,媚惑无双的小脸想想,笑道:“确实如此啊,还是公子你思虑周全,我们身上任重而道远。” 正说之间,突然嗖嗖嗖……地无数火箭激射进入了凤栖楼,整座青楼内早已经一片惊呼骚乱。 甚至整个木质结构的楼群,很快许多地方都开始一点即着,燃起熊熊大火。 “我们快撤退出去,他们开始在前后两面夹击攻楼了!”石寒大叫一声,赶紧率领着此时手下二十多名男女急急奔出了小楼来。 …… “谁敢为老子先攻进楼内去!”凤栖楼大门前,刘渊骑在高头大马上,挥舞马鞭向着身后带来的数百从人道。 “今日到俺了!”一个高个儿的英武男子立即催马上前,大声回应。 刘渊回头视之,乃自己的亲侄儿刘曜。 这小子自小有英雄气概,可不是个怂包,刘渊平时很欣赏自己这个从子。 “好,不愧是咱们老刘家的好小子!”刘渊大笑。 “曜儿,你带领先锋两百人先冲进楼内去,只管扫除一切阻挡的障碍,其余的事情一概都不要管,自有我们紧随在后搜刮!” 刘曜穿的上衣像个藏袍一样,裸露出半边精壮的上身和胳膊,膀子上有一只雄鹰展翅的刺青,块块肌肉隆起,手里还操着一把寒光森森的锋利环首刀。 “乡党们,杀!” 刘曜举刀振臂高呼,率领着自己手下两百部众一马当先冲入了凤栖楼内去。 竟然是无比的慷慨激昂,震撼人心。 “聪儿,带领三百人在楼外发射火箭,纵火彻底烧了此楼!”刘渊也是满腹怨恨,心中充满泄愤报复的强烈快意。 “他奶奶的,跟老子原本就是死对头,仗势垄断了京城最赚钱的青楼生意,害得我们一直以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今日刚好趁机彻底了结了它。”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四十二章 意外邂逅南岳夫人 “是,父亲,”刘聪中气十足地答应一声。 哗啦! 他二话不说,立即带领手下三百人向着凤栖楼外四散而开,向楼内屋宇到处发射火箭。 凤栖楼迅速轰然火起,转瞬被大火彻底吞没。 轰隆一声,在大楼前后喊杀震天中,有火势燃烧旺盛的大楼已经开始坍塌了。 …… 另一边,石寒率领着二十多个人在喊杀和嚎哭声中,一路全速向后门撤退下来。 因为前门是刘渊的人马在攻打,怕要受到对方波及误伤。 为了自己二十余人的安全着想,稳妥起见,他还是往自己人马所在的后门退来。 “杀,兄弟们,金钱女人,凤栖楼样样都有,谁抢到就是谁的!”秦王司马郁吼叫着率领自己本部一百人马早已经从后门冲杀进来。 林朝大笑:“中,秦王殿下,我们一起杀啊………” “放箭!放火箭!”身后,石勒、石冰等人指挥手下部众人人搭弓拉上了火箭,就瞄向凤栖楼后院中狂射不止。 噗噗噗……作响,弓箭如潮水一般射进去,后院也迅速引燃了。 啊! 弓箭雨一下,许多楼内闻变惊起,狂奔乱窜的人惨叫着纷纷扑倒在地。 石寒带着人总算也冲到了后门来,迎面交错而过司马郁和林朝二人率领的人马。 互相来不及打招呼,只是双方微微点头示意。 “公子,我也要和秦王他们一起去楼内抢钱抢女人,我去也!”石方耐不住贪财好色之心,跟石寒打了声招呼。 不等石寒答应,人已经又返身,紧追秦王和林朝众人往里冲去。 “死你娘逑的!” 夜晚的黑暗影里,眼见面前骤然出现人影一闪而过,石方顿时高度警惕,爆吼一声,凌空大鹏展翅般一跃,高举手中狼牙棒就冲那迎面飘忽而来的人影砸去。 “歹势,你这人也忒凶恶了,莫不是一照面间就想要了本师太老命……” 一个中年女声惊呼乍起,就听呜的一个抽打声,好似有一个白色的鞭尾在黑暗中闪电般迅捷拂出。 竟把那凶恶霸道十足,全力一狼牙棒砸落的石方,给轻巧地挥得抛摔了回来,跌了个仰面朝天,落地时激得尘土飞扬。 这情形有如一头绵羊在硬撼大象一般,被大象随意践踏。 石方内心震骇无比,被吓了一大跳,这是平生从未遇到过的挫败和无力感。 只感觉两瓣屁股瓣被摔得火辣辣的生痛,半天从地面上爬不起来。 石寒恰退回到后门边,刚好回头看到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也心头猛地一跳。 没想到这凤栖楼还有如此高人坐镇,一个照面就能打得石方满地找牙,毫无还手之力。 这样的人决非是凡夫俗子,功力之高早已经超凡入圣。 寻遍天底之下,只怕再无敌手,早已不能用常理来揣测。 石寒正自心惊胆寒中,一阵好闻的檀香微熏之风袭来。 眼前便见两个身穿月白道袍的一大一小道姑,悄无声息轻身飘然而至,在石寒身前停顿下身形。 石方的猛然暴起攻击,对她们竟未起丝毫阻拦作用。 她们突兀的出现,就好似从黑暗中突然冒出来的,来不知其所来…… “不知是哪两位前辈高人驾到,晚辈属下石方自逞凶恶,好不晓事,失礼得罪在先了,万望二位前辈宽宏大量,大人不计小人过,俗话说无知者无罪!” 石寒对这两道姑心存敬畏,哪敢怠慢,赶紧躹躬拱手施礼,当先毕恭毕敬地唱喏起来,打起了招呼。 “石方?姓石?”那个年纪稍大的中年道姑一摔手中拂尘,当即张眼细细打量起来眼前的石寒。 刚刚一道白色残影抽翻石方,原来正是此中年道姑手执的白色佛尘。 她还礼打了个稽首,非常心平气和地问道:“你莫不正是那传闻之中的石崇私生子石寒?暗中蓄养死士,在京华到处杀人放火,制造暴动和混乱!” “这……”石寒为之语促,但看对方气度平和,倒不像是要秉执正义,兴师问罪,于是眼珠一转,猾辩道,“这是未有之事,都是淮南王为对抗赵王所为……” “你的这些事迹如何瞒得过我,我正想要去寻找你,当面奉劝你做个善人,少生杀孽,现在正巧让你撞到我手里,也省了再去专程寻你。” “前辈要专程寻找我?”石寒也是内心非常诧异,不解地问道,“惭愧,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孤陋寡闻,不知前辈是哪位高人,可否赐告尊号!” “我乃洛阳山居修道士魏华存,这位是我的徒儿魏染苒,石公子,可知我名号?”魏夫人脱口答道。 “魏夫人?”石寒内心震惊无比,在此时此地竟然好巧不巧地撞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女道士。 她是中国古代第一位女道士——上清派宗师,民间称之为“二仙奶奶”,中国民间信仰和道教尊奉的四大女神之一。 常静居行导引、吐纳术,服食药物,意欲独身修仙。 她育二子之后,已经与其夫修武县令南阳刘乂别居,在洛阳持斋修真养炼好多年,早获得上乘体验。 广搜道教神书秘籍,曾为天师道祭酒。 又得清虚真人王褒等降授“神真之道”,景林真人曾授给她《黄庭经》。 后被尊奉为道教上清派第一代宗师,世称“魏夫人”、“南岳夫人”、“紫虚元君”。 《道藏辑要》氐集收有《元始大洞玉经》三卷、《元始大洞玉经疏要十二义》一卷、《大洞玉经坛仪》一卷、《总论》一卷,均题为魏华存疏义。 一般祀奉紫虚元君的庙称为黄庭观,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南岳衡山集贤峰下的黄庭观。 “看来石牧官你也并非孤陋寡闻之人,连我这其名不显,其号不彰的妇道修士名号也都知悉嘛,”魏夫人睁大眼睛看着石寒,微微颔首致意。 “愧不敢当,小子闻我师法号尊名诚惶诚恐!” “只是你常犯杀戒,做人太暴戾凶恶了些,我正要劝戒你心中向善,消除过旺的凶戾杀戮之气。” “是,弟子有愧,但也时常夜不能寐,心下总有忏悔之意。” “天地因果循环,杀戮太重有损阴德,望你要切记切戒。” “师父在上,不若渡徒儿入你门中,徒儿常得聆听师父教诲,必有助徒儿从善如流,消除心中秽气戾气邪气!” 石寒噗嗵一声当即跪倒在魏夫人面前,乞死白赖地央求起拜师来。 “石牧官,你真欲诚心拜吾为师?”魏夫人乐善好施,救济贫饥。 她倒是想助石寒一心向善,收下这个徒儿倒也没有什么亏损。 “徒儿入道之心至诚,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三拜之礼!” 石寒也不含糊,听她并不反感自己拜师,立即向着她面前强行叩拜起来。 “好吧,看来你我自有师徒之缘,你又心笃虔诚,我不得不收下你了。” 魏夫人结结实实地受了石寒三拜之礼,这才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 不及石寒开口说话,魏夫人又道:“好了,你现在既是我徒儿,这杀人放火,损伤人命的恶事今后就得少干为妙,我们一派是忌杀生的。” “是是是……师父在上,徒儿省得呢,”石寒实锤成了魏夫人徒弟,心中窃喜,赶紧老实作答。 魏夫人立即劝阻道:“那今天这场恶事,你现在还要不要收手了呢?”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四十三章 凭白送个师姐 “这个……”石寒还惦记着搜刮其中的无数财物,现在叫他骤然放手,他还真有些不甘。 “烧了这座作恶的青楼,为师非但不怪你,还要全力支持你,这得解救多少苦难女子脱离苦海,”魏夫人板着脸,严肃认真地说道。 “哦,多谢师父体谅!” “但是损伤其中的人命,为师就看不下去了,也是绝对不允许的。” “是是是,我马上命令他们收队,一齐退去!”石寒无奈,只得重重点头,立即打了一个呼啸。 “这还差不多,这才是为师的乖徒儿嘛!” 石寒转念一想,又诚恳地请求道:“今晚师父还请随我们一处落脚,城中不太平,宵禁又严,我们还是在一起互相照应,小心为妙。” 遂在石寒的倡议下,石寒带了石冰、钟熊楚,以及两支就近尚未攻入楼内的鸳鸯阵,簇拥着魏夫人和魏染苒师徒,就立即撤出了凤栖楼后门。 然后借着黑夜的掩护,摸索着按原路返回到刘渊父子所在隐商观的纵横欧亚商厦。 石寒当即向其中负责的主事人要了几间上房,先将魏存华和魏染苒师徒都安顿下来。 又包圆了另外几十间普通客房,以安置自己带来的众多士卒。 他现在不能直接去齐王府,避免给齐王司马冏招惹司马伦和孙秀的忌恨。 否则就是太不懂事了,给齐王招灾惹祸,正是断自己后路,这一点石寒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石寒安排好诸事,再回来魏夫人和魏染苒师徒的客房。 终究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我心里一直很不解,一早就想问问了,师父和师姐今晚怎么会出现在凤栖楼?” “因尚书令满奋这个老色鬼和凤栖楼中的一个红牌姑娘媾和,纵欲至兴奋高潮处突然引发浑身抽搐晕厥,病情紧急。” 魏夫人点点头,认真答道:“司马馥不得已,连夜急遣人找来我们师徒救治,是故,好巧不巧今晚我们就出现在那楼内。” “原来如此!”石寒恍然若悟。 魏夫人几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地问了出来:“徒儿,不知你下一步有何打算?” “师父何故有此一问?”石寒见魏夫人问得蹊跷,不禁反问。 魏夫人略作沉吟,极其凝重道:“为师得到真人兆示,得知中原不久将发生大乱,到时候遍地哀鸿,人命如草芥,便是为师也无能为力,为求自保,早拟携我二子和众徒渡江南下,以避灾祸。” 石寒是穿越者,熟悉历史走向,自然也早已知道西晋大乱将起。 首先,司马伦即将要篡位,从而引出各地藩王勤王,纷涌出兵围剿洛阳。 而乘此乱世,西晋朝廷无暇它顾,北方各地胡人也纷纷乘势而起作乱。 最先发难,最势大的一支就是刘渊领导的南匈奴叛乱…… 最后整个黄河以北都将糜烂,最繁华的洛阳和长安都最终又将再度沦为废墟。 “师父真是有鬼神不测之机,连将来的天下祸端都早已预测到了,小徒实在是钦佩五体投地,”石寒赶紧大拍着马屁。 “你别拿为师的话当作耳边风,视为儿戏,在这天灾人祸面前,个人力量何其渺小,卷入其中铁定要粉身碎骨,何人能够幸免?为师也不敢保证就能全身而退!” 石寒坐到了魏染苒睡榻边沿,微笑着摇摇头,向魏夫人说道:“天下间再凶险,也险恶不过京师这么凶险的是非之地了,其实我看得很清楚,老早就想一走了之,远离是非,明哲保身。” 魏夫人语重心长道:“为师都只能早作准备,远远逃离,希望能够劝醒你吧,让你能看清时局,也能早做退步计……” “多谢师父的警示,如今在京的一切善后事宜我都基本处理已毕,又争取到了一个外放地方上的机会,”石寒抬首望了一眼魏夫人,看她的面上反应。 “这,这……这感情好啊,京师王公大臣,达官贵人多如牛毛,到处扎堆,你在这里根本显现不出来你官身的优越,只会泯然于众人。” “嗯,实言告诉师父,不日,我便要率众顺黄河而下,外赴河北翼州平原国上任茌平县令了。” 魏夫人目泛异彩,望着石寒又道:“你去了地方天高皇帝远,即躲了是非,又外放有了实权,相比京师不知好到哪儿去了……”说到此处,已是满面欣慰之色。 “嗯,只是师父你老人家要渡江南去,小徒却无法常伴师父左右,以尽孝心了。” 石寒心里此时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他近来在京城杀人放火,做过许多无法无天的坏事,想要怎样便怎样,心里从来鬼神不怕; 见过的人论千论万,总没有放在心上,待见了眼前这个便宜师父,竟觉她颇为亲切,可作为自己为数不多值得信赖的人,一时间有些割舍不下! “你也用不着伤感。”魏夫人淡然一笑。 石寒微微有点失神,怔了半晌,方接着说道:“以后千山万水阻隔,又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够再得见师父一面了。” “虽然你无法长期留在我身边接受教导,但为师会将你师姐指派在你身边,好叫她日常贴身照顾和指导你,以后有你师姐替为师代劳……” “师父?”魏染苒冲着魏夫人突然娇嗔呼唤道。 看着石寒的眼神,她有些惶惑了。 石寒立即接话低声地说道:“让师姐随着我奔波吃苦,我心里如何过意得去呀?何况师姐仍旧缱眷着师父你身边,过惯了平稳安定的日子,只怕……” “好了好了,”魏夫人不耐烦地冲石寒摆手道。 “你师姐如今已是二十好几了,自小被为师收留,待在为师身边足有二十多年了,你还当她是没有奶大的孩子?离不开亲娘身边?” 石寒立即假意道:“可能师姐跟我不熟,对我还比较排斥,强迫她跟随在我身边,这对她而言太过残忍了,我也是于心不忍的。” “她哪是在眷恋着为师身边,老早就想着离开想疯了,又哪里排斥你这位小师弟了?如今偏到了这个时候,她还要故作矜持,装模作样,半推半就,不情不愿!” 听到魏华存如此说,房子里沉寂下来。 半晌,魏染苒突然啜泣起来,哽咽着声气说道:“不瞒师父,您老含辛如茹苦养育我二十多年,一直将我视作亲生女儿一般,带在身边寸步不离,照顾得无微不至,比待自己的亲儿子还亲。” “如今突然要打发了我,赶我离去……我心里悲凉难过呀……师父,徒儿与您情深似海,一刻也离不开你……徒儿要留在您身边尽孝道,孝敬你的抚育深恩。” “得得得……别整得跟为师生离死别似的,你难道还能跟着为师过一辈子不成?” 魏存华常年修道,生性恬淡,几乎早断绝了七情六欲,是故很不喜欢吃她儿女情长这一套。 第一卷洛阳逞逆乱,豪强乘势起 第一百四十四章 暂别了,洛阳! “你不能像雏鹰老躲在老鹰的翅膀底下,总有要放你振翅远走高飞的一天,现在正是你羽翼丰满,该自己远航的时候了。” 魏夫人一脸无动于衷,冲梨花带雨的魏染苒微微颔首,笃定地道:“为师也仔细测算过了,不久的将来,我们就能够在南边再次重逢。” 石寒睁大了眼睛,盯了魏染苒半晌,舒了一口气,叹道:“师父,我明白了……我们后会之期不远……唉,看来我要早到南边建立稳定的大后方,以备将来逐鹿天下,建立大一统的宏图伟业?” 南岳夫人说道:“徒儿,你说得很对,北方将来大晋各镇藩王和各胡族纷纷作乱,尤其各部鲜卑更是势大,根本无力可扼,北方将要被摧残得千疮百孔,赤地千里,受此大动乱冲击,根本无法获得长治久安。” 没想到南岳夫人一介女流修道士,内心如此通透,她所说的正是石寒想要说出来的话。 石寒点点头,接了话:“嗯,没有稳定的大后方,则无法供应长期征战的兵源、粮草和军饷……谁都无法长久,北方无处足可立为根基之地。” 石寒三人正说着话,突然刘渊商厦内外热闹嘈杂起来。 只听石方在外头大声呼喝:“众兄弟们,把我们今晚抢夺的金银财货都推进来,好好看守,明天我们就出城,都载了回去!” “来来来……把我们今晚抢夺来的财物也都搬进来,我们做成了今晚这场大买卖,也足够我们开销好久一阵子了。”只听刘聪那稚嫩的嗓音,也是满带欣喜地高声喝呼着。 石寒料知他们是纵火焚烧并洗劫凤栖楼后,已经满载而归。 但抬头看到魏夫人脸上勃然色变,他也是一脸尴尬。 如此强盗行径,自然在魏夫人这样的心怀强烈正义感人士眼里,是永远也不可取的,甚至是深恶痛绝。 “师父,师姐,你们先好好安歇,我姑且出去约束这群胆大妄为的强盗们,让他们都噤了声,免得打扰了你们休息。” 石寒赶紧告辞出来,果然看到外面数百人回归商厦,场面热闹非凡。 尤其今晚这场收获,都大发横财,故此众人装御搬运财货送往商厦内室中络绎不绝,热火朝天。 甚至许多人在热烈交谈,得意忘形。 “都在瞎嚷嚷什么?不能低调点吗?都后半夜丑时了,能不打扰他人休息吗?”石寒出来当场一阵喝斥。 “公子,是我们高兴过头了,”石方仍旧兴冲冲地回道。 “吵吵闹闹成什么体统?你们是不嫌事大,不怕把这档子事给宣泄出去,让巡夜禁军抓到了把柄,我看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还不赶快都给我噤声。” “石牧官的话你们听到了吗?都给我赶快安静下来!”刘渊响应石寒,现场斥责起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石寒继续训斥:“闷声发大财不好?就知道瞎鸡巴到处乱嚷嚷,恨不能让全世界都知道似的,要把自己活成显眼包,看看你们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真是像什么话?” 经过石寒和刘渊这两个双方老大的喝骂,大家终于都哑了火,默默地开展现场运送工作。 众人迅速将抢来的财物搬运进来,将马匹赶去了马厩安置,又关闭了商厦大门,迅速熄灯之后,各自分头去歇息休整。 很快恢复一片深夜的岑寂宁静,就好似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石寒与刘渊道别,回到安顿自己人这边的住处,看到堆回到房中足有一、二十只大箱子。 看来这凤栖楼不愧是京城第一大青楼,其繁华富足程度仍旧叫人难以想像。 石寒今晚碰到了魏夫人,受其告诫劝阻后,都没有怎么打算抢劫财物。 没想到石方、石勒等人这么尽心尽责,完全远超出他的预期,仍旧抢到了这许多回来,想来刘渊那边只怕就更不用多说了。 石寒询问石方、石勒等人道:“你们没有哄抢那楼里人家姑娘吧?我们就要远离洛阳了,抢了都要带上只怕多有不便……” “我们没有抢!”石方摇头如实答道,“倒是那姓刘的手下们,都把她们抢来关了小黑屋,也不知要把她们弄到哪里去。” 石寒告诫道:“人家的事情就别去瞎打听了,我们与他们现在还是合作的密月期,将来肯定也还有大把合作机会的,别破坏了我们建立起来的这层良好关系。” “是,我们都省得呢!” 石寒微微颔首道:“大家都好好睡个回笼觉,待明日一早开了城门,我们便要走,这是我们在洛阳干的最后一票,也是最后一晚了。” “难道我们离开了洛阳,将来就再不回来了?”石冰好奇的问道。 石寒点点头答道:“会回来的,不过我们再不会长久驻跸了,顶多赶趟儿快速路过而已。” 当下众皆歇息,至天光微明,便又都被石寒叫起。 石寒是想叫众人趁着天时早,出入城池的人少时分,一大行人悄悄潜出城去,省得显眼,惹是生非。 二百多人仍都扮作普通出城人家,纷纷分散赶着马车从各城门出来。 避免了都拥挤在一起,太过醒目,叫人起疑。 石寒却还被刘渊赶早起来,临别挽留了一步,正双双站在精舍门外闲磕牙。 刘渊笑谓石寒道:“石牧官,不知下次我们还有没有合作的机会,如果还有这么好使的便宜买卖,万望要记得叫上老哥我。” “我们之间后续合作,肯定还会源源不断的,”石寒连连点头。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不过,我得先向你辞行,我被齐王、孙秀等催逼得急,让我尽快离开洛阳,前往平原国茌平县去充任县令。” “你走了之后,我又少了一个在京城可以性命相交的朋友,唉,一股寂寞乏味之情从心底油然而生!” 刘渊早听说石寒要走了,所以有了心理准备,只是故作夸张地微微一声叹息。 石寒好心地劝说道:“刘东家,你听我一句劝,也赶紧抓住机会尽快离开洛阳这个是非之地,回归你们匈奴本部,你到时龙归大海,就是个炸裂般的存在,一切都任你遨游了。” “这是自然,我在洛阳为质已经三、四十年光景,早厌倦了这没完没了的囚笼般生活,现在也终于是要盼出头来了,守得云开见月明哟。”刘渊目中精光乍现,重重点了点头。 “好,那就此别过,我们后会有期!”石寒与刘渊四手紧握,最后“依依惜别”。 第二卷河北厉兵秣马,大业未雨绸缪 第1章 习学道法 石寒从精舍中叫起了魏夫人和魏染苒,其实她们夜晚压根就没有睡,一整宿都在榻上打坐,勤修不辍。 道家修持达到了她们这个地步,已经到了辟谷和终日打坐,几乎无欲无求的程度。 石寒携了魏夫人、魏染苒,在石方、石勒、石冰等人的护卫簇拥下,终于一齐出得纵横欧亚商厦,默头往城门出口行来。 由正门宣阳门出来后,一路迤逦返回白马寺庄园。 石寒辟出了坞堡中条件最好,原本属于自己的住房,来安顿魏夫人和魏染苒师徒。 而当魏夫人见到天光大亮前,晨时早起,正准备动身前往演武场操练的小萝莉石惠时。 盯眼看去,这个豆蔻年华的小少女嘴中噙着玩味的笑意,清纯天真中透着坚毅,还有傲娇,和勇于面对承担一切挑战的勇气。 最重要的一点:一双漆黑的眸子犹似一泓清水,深邃不见底,时刻透露出兰心慧质。 魏夫人徒然觉得眼前一亮,似乎对石惠来了极大的兴趣,一下子就看对了眼,入了心。 石惠娇俏的小鼻梁,半寸樱花小嘴,面上薄施粉黛,只增颜色。 双颊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粉雕玉琢一般。 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 再加上她身穿鹅黄衣裙,腰系一条深蓝色绣花腰带,腰边挂着一串银色小铃铛。 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冰雕般清灵透彻的洁白纯真小美女。 魏夫人径自起身,拉起了石惠的小手,慈详和霭的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她是我石家大小姐石惠,自从我们石家大老爷石崇亡故后,如今这里都是由我作主打理,我把她视如掌上明珠般抚养,”石寒替石惠答话道。 “石惠?”魏夫人一挥手里拂尘,微微颔首,又转对石惠道,“小姑娘,我观你特别有成道仙根,你我命中注定合当还有一段师徒缘分。” “啊,这……”石惠一时惊呼语促。 她对魏夫人实在太过于陌生了,根本不知其底细。 虽然是石寒今早带回来的,但让她感觉太过突兀,一时无法信任,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南岳夫人见她一脸不可思议的惊恐之色,又问道:“你是否愿意舍弃现在丰衣足食的安居生活,随我前往潜心清静修道?” “这……”事发太突然,石惠无法自主决定和回答,只得求助地转头将目光可怜兮兮地投向石寒面上。 南岳夫人语气缥缈地说着,话音恍若来自九天之上般空洞清灵:“你我注定命里有段师徒情缘,这是天意安排,你逃避不掉的。” 石寒赶紧耐心介绍,并招呼起来:“这位是上清派开派太师紫虚元君魏夫人,我已拜入了师尊门下为徒。” “啊,原来是道教仙派上师,恕小女子眼拙了!”石惠屈身蹲膝,盈盈一福算是施礼。 石寒眉头微皱:“石惠,你这么好的机缘,还不快快拜见师父,叩头谢恩!” 魏夫人眉头一颦,赶紧冲石寒摆手道:“徒儿,万不可如此呼喝人家小姑娘,搞得我们好似要强迫人家一样。” “哦?”石寒不服气地轻哦一声。 心道:要收人家为徒的是你,我帮你促成此事,现在怎地又冲我喝斥? 南岳夫人似乎窥探到了石寒心思般,忙解释道:“所谓法不轻传,道不贱卖,这一切都看个人机缘和自愿,修道本是清苦之事,为师绝不勉强和强求任何一个人。” 石惠噗嗵一声跪倒在魏夫人身前,磕头字字清脆的呼拜道:“恩师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好好好……乖徒儿,快快请起。”魏夫人状似神情欢悦,老怀大慰,赶紧一把从地上拉起了石惠。 她扶着石惠,左看右看,仔细一番端详,越看越爱:“你愿意拜在为师门下,随为师潜心修道,为师就比什么都高兴了,自即日起你就是我正式的弟子了,和染苒、石寒等都是师姐妹,师兄妹。” 石寒欢欣鼓舞:“好,没想到石惠还会成为我的师妹,之前我一直当她是亲妹妹嘞!” “你随为师修道,便赐你个正式的名号,就叫‘麻姑’吧,你以后便是麻姑小道姑。”魏夫人不及搭理石寒,竟又亲自为石惠赐了道家名号。 石惠谢恩道:“多谢师父赐号,弟子感激不尽!” “石寒,麻姑,你们以后修持我道家之术,首要注重一个‘静’字,要清心寡欲,修身养性,不贪不噪,不痴不嗔,收敛低调,坚韧隐忍……” 魏夫人当场手抚石寒和石惠的额头持戒授道:“为师就授你们《黄庭内景经》和《元始大洞玉经》,习之,应昼夜存念,诵习万遍之后,可洞观鬼神,调和三魂五魄,可致长生久视。” 随后,紫虚元君魏华存起立向北,毕恭毕敬,执书而祝说:“奉泰帝之命,于今良辰吉日,以褒昔精思于阳洛山所授的宝书《黄庭内景经》和《元始大洞玉经》,传与石寒、麻姑,你二人当谨守明法,修真成仙。有泄我书者,身为下鬼,族及一门。” 祝罢又说:“此书当传真人,不仅我得如此,你们如今获此,皆泰帝之令。” 于是,随后,魏夫人又摘经中之节度,行事之口诀,亲手一一传授于石寒和石惠二人。 “现在为师再授你们导引吐纳术,尤其石寒,我们师徒相聚的时日不多了,为师便竭尽所能为你引导疏通吐纳练气时大、小周天的关键任督二脉关窍。” 魏夫人真是全心全意尽到自己做师父的责任,要尽量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不遗余力地教导会石寒各项修道功法。 当下,魏夫人叫石寒脱了上衣,盘膝闭目端坐在睡榻上。 她也当即盘膝端坐在石寒背后,双掌抵触在石寒背部。 口中现场向石寒教导道:“《黄庭内景经》练功时,注重脑(上丹田)、心(中丹田)、脐(下丹田)‘三丹田’行气,引导练气下行,沉于下丹田,是运气存气的始点和归宿。” “存养丹田,保气炼精,这正是练功强身却病,养生长寿的最高不二法门。” “痴徒,赶紧顺着为师导入你体内的真气,引导作大、小周流循环,冲激全身沿途穴窍,打通任督二脉,彻底开启大、小周天。” 石寒闻言闭目感应,早已经有两团真气如绵绵不绝的清泉从魏夫人双掌抵触他的后背处,源源不断地涌入。 令他浑身舒泰酥麻,如坠五里云雾之中。 他赶紧引导着这团真气下行沉淀,汇入下丹田…… 此时,魏夫人的话又在石寒耳边悠悠地响起:“痴徒,意守丹田片刻,将气下沉会阴,此时开始吸气,并提肛。” “气从会阴到长强,上背脊沿督脉过玉枕,入百合。” “稍停,开始呼气,气从百会向下,经祖窍,鹊桥,任督脉下入膻中,然后返回丹田。” “周而复始,如此循环往复。” “此功理:沟通任、督二脉,可生清降浊,壬属阴,督属阳,任、督通,调阴阳,阴阳和,则神清气爽,甚妙不可言!” 石寒按照魏夫人耳提面命,手把手地亲身教授,引导着内息冲击全身穴窍关卡,不停地试图撞开任、督二脉。 他才刚刚炼气,气息实在太弱小,仅凭他自身的力量自然冲不破任、督二穴的顽固障碍。 这就好比是修道路,要在山体中打通遂道,贯通两端一样艰难。 但好在是魏夫人全力助他,不遗余力,知道师徒共处所余时日不多,尽量想将她的道法都教授了石寒。 石寒生性好强,自是也很争气,在一个时辰之后,他全身浸汗如雨,终于是耳中好似听到一声鸡蛋破壳的声音后,万般不易地总算冲破打通了任、督二脉。 “吁!” 魏夫人这才住了手,从榻上跳下,脸色有些倦意和苍白,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 看来度人真气这活儿,不是轻易能干的,实在太受累,便是常年修道,功力深厚的魏夫人也吃不消。 如果不是明知和石寒就要分离,没有太多相聚时间。 她只怕也不愿意如此大费力气地揠苗助长。 魏夫人欣尉冲闭目端坐榻上仍在自我回味感悟的石寒道:“石寒,成了,你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完成了体内小周天运气循环,以后你可以按步就班,依此练气,勤修不辍!” 石寒正在用心体悟刚刚打通任、督的引导练气小天周循环,抓紧熟悉这种玄之又玄的意境。 要将之融刻进骨子里,以后拿来就会,时刻循规习练。 所以他当下心无旁鹜的感悟非常要紧,都来不及回答魏华存的话。 南岳夫人继续教导道:“你可以先自行试着调息运气几周,以巩固现在的基础,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完全熟悉和定型之后,便可以循规蹈矩,不断地日积月累了,往后再无忧虑。” 石寒刚刚打通任督二脉,初窥练气入门,基础极其不稳定。 哪敢懈怠大意,自是趁热打铁,再次自我运行第二个小周天,不断地自我摸索,试探,回味,感悟…… 第二卷河北厉兵秣马,大业未雨绸缪 第2章 去留人事安排 他早达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已不知有自我和周围世界的存在。 根据这种情形,所以修炼入定时,最忌人打扰和突然发难侵害,是要有人在身边护法保护的。 等日上三竿,早过了朝食时间,石寒才悠悠睁眼醒转过来。 他已经在体内熟悉运转了十二小周天,从刚开始的生涩、艰难,到越来越熟练、顺畅。 直至现在终于彻底熟悉掌握,再是毫无阻碍,他才暂时停歇下来。 石寒精神饱满,容光焕发,从榻上一跃而起,跳下地。 又单膝拜倒在魏夫人面前,叩首道:“多谢师父成全,徒儿受教了,师父用心良苦,徒儿无以为报!” “嗯,好,为师一时急于传授你道法,也是因为我们临分别在即,”魏夫人抬手为石寒抚顶持戒。 再次告诫道:“得我道法,望你日后多行善举,好自为之,只要有一颗慈悲之心,始终心怀敬畏,弘扬正道,顾念苍生,你便是为我一脉长脸争气,最好的报答了为师。” “是,徒儿终身谨记师父教诲!” 魏夫人将石寒从地上扶起:“其次,希望为师的道法能为你养生,并日后为你保命吧。” “多谢师父无微不至的关爱,时刻设身处地为徒儿着想,使徒儿好似重新沐浴在了父母关爱之下。” “在修行上如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有你师姐日常贴身陪伴和指导你,你大可多多请教于她。” 石寒脸皮之厚,埋首进魏夫人怀里,动情地泣诉道:“师恩如母爱,多少年了,此刻徒儿才倍觉世态炎凉下的难能可贵温暖,感同身受,人间自有真情在啊。” “好了,为师知你怀有一颗感恩之心,”魏夫人伸手拍拍石寒的后背,似乎颇为欣慰道。 “日后惩恶扬善,为师不被你连累,遭人戳脊梁骨,就是你最好的感恩与回报。” 石寒抬起头,定定地目视近在咫尺的魏夫人颜面,掷地有声地答道:“徒儿定当时刻谨记于心,绝不敢有负师恩!” “只要你肯听为师教诲就好,”魏夫人点点头。 “没有雷霆手段,哪来的菩萨心肠?望师父日后能多体谅!” 魏夫人被石寒的话噎了一下,顿了顿,又补充叮嘱道:“你修行之余,平时可再按道教养生丹法服胡麻散、茯苓丸等药饵以达到辟谷之目的,并且可用吐纳气液,摄生静养。” “啊……”石寒刚刚开始道家修炼,听得满头雾水,心不断往下沉。 “你很困惑不是?这些有你师姐代替为师日常陪护在你左右,自会代为师教导和照顾好你的,你无需担心。” 上清派在炼养方法上,改变了过去从符箓禁咒和烧炼金丹的道教外丹法门,转为专炼人体精、气、神合一的内丹术,以求长生久视之道。 成为一套综合医学、仙道、巫术为一体的,以炼神为主的存想静功。 魏夫人为了使上清派的炼修功夫深入人心,她定本的《黄庭内景经》简称《黄庭经》,是早期道教重要的经典之一。 它是七言诗的形式描述人体脏腑功能,以三丹田与黄庭宫为枢纽,存思黄庭,炼养丹田,积精累气,以求长生。 内中所谈到的人体生理,多与中医学相通。 其独到之处,尤其是重视大脑的作用,确与现代科学不谋而合。 下午,石寒召来了洛水冶炼作坊的负责人华炎、铸锻匠人师傅郝磊; 还有洛阳城中福禄堂酒楼的掌柜丁凯,一直遗留在齐王府的毓秀儿等。 以及已经被收录在白马寺庄园中,潜心捣鼓研究机关术和机关人的柯君…… 更有石寒众多亲信属下,落难的秦王司马郁、林朝、孟平等; 指定的乞丐头目王三儿,梁重九等等众多人齐聚一堂。 开始安排临行前的留守人员,以及善后事宜。 “今天急匆匆召集大家来,所谓何事,想必大家都心知肚明了吧?”石寒当众发话道。 “洛阳城里,自淮南王司马允遭司马伦和孙秀派遣朝廷中央禁军剿灭后,我们首当其冲就成了他们两个权王和奸臣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们已经向我们下达了最后通牒,勒令我们尽快离开洛阳,叫我前往河北冀州上任平原茌平县令,越快越好。” “所以一方面考虑,为了不连累齐王殿下,另一方面,更为了我们自身保全之道的考量,我们呢,就忍气吞声,爽利地接受他们的和解安排好了。” “今天晚上我们全体人员就要一起出发撤离,北上黄河平津渡口,然后在平津登船顺黄河而下,前赴茌平县。” “现在进行正式紧急通知,除了留守人员,你们都要尽快的收拾行装,准备出发,大家尚有一下午的时间进行准备。” 石寒话音落,下面的人马上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啊,这么快,马上就要走了吗?” “好突然啊,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是啊,这次太急了,没想到,在白马寺尚未安定下来,又要走了。” “我们怕就是这个四海为家的苦命啰!“ …… “奶奶个腿的,都呱噪个什么劲,离开这险恶是非之地的洛阳,早早避祸去了,有什么不好吗?非得死守在这里等死还是怎的?” 石方这恶汉一声大喝,终于打断了现场所有人的议论。 又回首问向石寒道:“公子,你心里决定要哪些人员留下,不如现在就公布下来,好让大家心里有数,让该准备出发的都去准备。” “嗯,现在就正式公布留守人员名单,”石寒点点头,然后宣布起来。 “留下来统筹管理一切洛阳事务的是陈安,陈安因为要在洛阳求学,刚好顺带再管理这边的留守事务。” “是,公子,安一定竭尽自己所能,打理好这边的所有事务。”陈安立即接令道。 石寒冲他点头致意之后,又继续宣布道:“由夏柔雪领导女子战兵队第一队留守白马寺庄园。” “队长马思琪,副队长陈婷洁,你们要配合好夏柔雪,平时多关照保护好留守庄园,进行潜心研究发明的柯君柯先生,明白吗?” 第二卷河北厉兵秣马,大业未雨绸缪 第3章 依依送别 石寒威严地扫射了一眼全场与会人员,重重点头道:“以后整个白马寺庄园后院都是柯先生的研究院,自留地,任何人不得无故打扰柯先生的工作。” 夏柔雪、马思琪和陈婷洁三女坚定地齐声答道:“是,谨奉公子之命,我们绝不敢稍懈。” “嗯,”石寒满意地冲她们点了点头,又继续道:“还有石冰也留下,由你统领淮南王府的两百死士暗中守护庄园,以及保护其他留守人员的安全。” “同时还要主持督促和加强留守人员的每日军事操演,包括留守的一百多外住在金谷园遗址的乞丐人员。” “有可能的话,还希望石冰你日常多招收吸纳身强体壮的青壮流民或乞丐,把他们培养操练成精锐之军,满员上限为一千人止。” “本官会在白马寺庄园留下足够的钱粮,供你招募训练士卒之用,希望你不要令本官失望。” “而且钱粮不足,你们也可以自己想办法,比喻那王氏吝啬鬼王戎,就家里富可敌国,比石崇生前还有钱。” 石寒这里说到了王戎,传载,王戎“性好兴利,广收八方园田水碓,周遍天下”;多年以来“积实聚钱”,为了盘点清楚,他每每“自执牙筹,昼夜算计”,还总是对自己的“收成”感到不满。 王戎又生性“俭啬”,不仅自奉甚薄,对子女也悭吝苛刻:女儿嫁给当时的名士裴頠,曾向他“借”过数万钱做嫁妆,此后王戎每见到她回家,总是神色不悦,直到女儿还了钱“然后乃欢”; 儿子结婚,王戎只给了他一件单衣,婚后又将衣服索还。 王家李子树果实甘美,到街市贩卖时,王戎深恐良种外流,每次都命家仆预先将李核钻破…… 凡此种种的古怪行为皆使他“获讥于世”,天下称此人之贪吝怪癖已是病入膏肓。 中国历史上最奢侈的时间,寿命短暂的西晋王朝,完全摒弃了朴实无华的社会风气,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重臣子弟,全部都沉浸在穷奢极欲的享乐之中。 敛财成为能力的一种象征,炫富成为一种高贵的表现,整个社会都处在一种病态的状态。 这主要是由于晋武帝司马炎带头兴起的,致使整个朝野都弥漫着奢侈之风。 像王戎如此自私贪婪之人,官运却仍是一帆风顺。 传载,王戎在职虽无殊能,政绩平庸,各种事务倒也处理得中规中矩,反而深得晋武帝司马炎信任。 所以王戎贪敛了富可敌国的巨额资财,能打劫了此人,自然能解决白马寺庄园的练兵钱粮之急。 “是,公子,属下谨遵军令!”石冰也中气十足地铿锵有力答应了。 “其余福禄堂酒楼和洛水冶炼坊的人员都一切如旧,如果遇到洛阳战乱,你们一定要保命为上,记住保命要紧,紧急逃回白马寺庄园来避难。” 石寒又继续安排下来道:“人才难得,你们这些人才才是最重要的。” “产业没了,以后还可以再兴建开设起了,人才没了可就什么都干不成了。” “都记住了吗?” “明白了!”丁凯和华炎、郝磊等人也都答应了。 石寒最后拍板敲定道:“嗯,就这样了,其余所有人就辛苦一些,都随我一起奔赴茌平县令任上,大家都赶紧回头收拾准备,晚上准时出发。” …… 司马伦现在掌朝,但面对的问题和贾南风时别无二致。 这不会因为司马伦也是宗室就能解决,天下十之七八的军队还在其他宗室的掌控当中,这个环境没有改变。 司马伦想要依靠掌控的洛阳禁军做点什么,也仍然什么都做不成。 这个相国,同样需要出镇的宗室将领承认,不然他这个相国就是有名无实,坐不稳这个位置,一切政令也都出不了洛阳。 司马伦既然已经掌权,石寒当然不愿意和对方正面冲突,这个原因主要还是司马伦目前在专权的范畴当中。 中枢的权威仍在,自己就算手中实力强大,和中央对抗十分愚蠢,能够暂时保持和解,自然最好。 否则被其余有心人渔翁得利,而沾沾自喜,也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尤其更不能连累齐王司马冏,何况淮南王司马允已被赵王所灭,齐王如今首当其冲,动辄得咎。 就算是有军镇对洛阳不满,但石寒觉得,在司马伦对皇帝没做什么之前,还是没有任何一个军镇有这个胆量对抗洛阳的。 皇帝就在洛阳,这个劣势太大了。 “希望你早点作死,早点把事情都解决了。”石寒临离开洛阳前如是想着。 他倒不是盼着天下大乱,天下大乱肯定是百姓流离失所,兵匪一家祸乱百姓,什么罪恶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这不是人能控制的,历次王朝末年的大乱,人口减损十不余一,就是一场滔天浩劫。 …… 到了天近黄昏时刻,近一千二百余人的出行队伍终于准备已毕,整装待发,除了驼了三、四百余匹战马的钱粮物资。 其余就是各人所携带的私人行装,有的手提,有的肩挑,有的背扛,有的双人抬着…… 石寒叫石方和林朝为先行官,率领四百多淮南王府旧部死士,先开跋出发,直奔孟津港。 后面的七百人则由钟熊楚、石勒、张方、孟平和司马郁等人率领,也已经缓行出发了。 时令已到深秋初冬的九月末,天黑之后,空气中已经有了丝丝的凉意,特别是一阵夜风刮来,已经开始叫人瑟缩脖子。 白马寺庄园大门前,魏夫人引了石惠在身边,与临行前的石寒和魏染苒践行作别。 魏夫人淡淡地道:“徒儿,为师现如今在洛阳和洛阳山中修行,便不赶路程,送你们师姐弟前往孟津去登船走水路东行了,就此作别罢!” “师父,徒儿自此离您远去了,没有了徒儿在您身边陪伴照顾,您老人家要多珍重!” 噗嗵一声,魏染苒跪拜在魏夫人面前,连磕了三个响头,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痴徒,咱又不是生离死别,来日方长啊,你整得这么悲悲凄凄地干啥?你只管欢欢喜喜地随你师弟而去。”魏夫人佯嗔道,伸手从地上拉起了魏染苒。 她这才转头,拉住石寒的手道:“徒儿,‘道心无处不慈悲’!为师希望你一心向善,少伤人命,轻易莫开杀戒。” “切记切记,一个人杀孽太重,因果循环,一定要遭报应的。” “师父,勿要以徒儿为念,徒儿处身立世,操守行事,唯求天地良心,顶天立地,问心无愧,绝不会给自己损阴德,给你老人家丢脸的,”石寒大大咧咧,爽利答应道。 “为师不是说你将来要有什么成就,怎样怎样,为师只求你心存良善,不要在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路上,损伤太多的人命作你的垫脚石和牺牲品。” 魏夫人紧绷着脸,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劝诫道:“同时也希望你凡事逢凶化吉,万劫得渡,归来仍是那个少年。” “师父!”石寒大吃一惊,趋前一步仆身伏地叩了头,仰面道,“徒儿自当谨记您的一再叮咛嘱咐!” 说着,转脸质问站在旁边沉吟的魏染苒:“师姐,此时为何缄默不语?以后你都陪伴在我身边,可以代替师父时刻警醒和约束我。” 魏染苒一时百感交集,不知该说什么好。 此刻,她自己都与魏夫人罹难伤怀之际,还没及时跳出圈来呢。 这可是与之朝夕相处二十多年,从未离开过片刻的师父。 不是母女,胜逾亲生母女。 此时骤然要分别,一时深情难以割舍,都没做好充分心理准备。 此时见石寒责问自己,想要拿自己当挡箭牌,便只得随声附和道:“是,师父放心,徒儿以后作为长姐,时刻记得多警醒些他,不至于让他犯下大错,酿成滔天之祸。” “他要真愿意听你这个师姐的倒好,唉,他干的全是男人们都趋之若鹜地争权夺利,逐鹿天下,成王败寇勾当,到时候谁的话只怕都不好使,他只当耳边风。”魏夫人却截住了,说道。 石寒心里埋怨魏夫人有点太过小题大做,匪夷所思。 忽喇巴儿不断提醒自己要一心向善,自己又不是学佛菩萨的。 自己将来要走的是争霸江山,问鼎天地的道路。 打打杀杀在所难免,不死些人,花费代价,怎么可能统一河山,还黔首黎民一个太平盛世,为老百姓造福址? 他心里虽颇不以为然,不太当回事,但却还不敢当面表露出来。 只得赔了个笑脸,正儿八经地认真点头答允说:“师父说得对,我难免有所疏失,一念之差的时候?” “往后我谨记您的教诲,日常多听师姐的话。” “你要真能听话倒好了,我老婆子便也真个放了心。”魏夫人便笑道。 “只是你以后当着官儿,管着许多人马,军务政务,七事八事,纵你有心向善,只怕你手底下的人也难管束,我怎么放得下心?” 石寒听到这里,又忙劝解道:“师父何必替徒儿多操这份心呢?有徒儿今后以身作侧,相信其余人也都知规矩分寸了,所谓上行下效……” “你嫌为师婆婆妈妈,太啰嗦了,已经不耐烦听了,是吗?”不防魏夫人冷笑一声,喝道:“你往后不许毁僧谤道!” “是是是……弟子不敢任何不虔之心。”石寒双手合十,附首贴耳。 魏夫人叹了口气:“世上有因果报应之说,‘六合之外,存而不论’,圣人也没说就没有鬼神,还是宁信其有,不说其无的好。” 第二卷河北厉兵秣马,大业未雨绸缪 第4章 受阻孟津关 “弟子怎敢不信因果轮回?”石寒忙起身道,“以后弟子还巴望着能讨师父您老人家的好呢!” “最后为师再提点你,但凡天地之用无外乎道、法、术、器: 道指的是因果、规律、原理、本质; 法指的是战略、思想、策略、价值观、方向; 术指的是谋略、战术、技巧、手段; 器指的是工具、脑子、身体、网络。 道以明向,法以立本,术以定策,器以成事。 器不利可借,术不精可练,法不强可学,道不通可悟,时不逢可等,势不明可度。 命由天定,运由己作;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有道无术术可求,有术无道止于术,以道御术千变万化。 唯有道、法、术、器四者兼具,才能无往而不胜。” 魏华存最后又反复叮咛道:“徒儿,切记,切记!” …… 总算好说歹好,魏夫人要交代的总算全部都交代完了。 她送了石寒和魏染苒一程又一程,直送出了白马寺庄园外三十余里地面,快近黄河边孟津港,方才带了麻姑(石惠)依依不舍地踅转身返回去了。 石寒带着魏染苒,毓秀儿,女军医官卫琼等,在绿珠、翾凤等所率女子公关情报队的簇拥护卫下,冉冉来迟,终于最后赶到了孟津关前。 却大大超出了石寒的意料之外,只见近一千二百人马都被堵在了孟津关前,连夜入不了关。 更到不了关后的黄河渡口,登不了舟船。 见石寒赶了过来,石方、钟熊楚、张方等众人都围了过来,齐叫一声"阿也”,个个面露愤慨之色。 石寒因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奉旨出朝,前赴茌平上任县令,这孟津守将难道还敢故意为难我等,不肯打开关卡为我们放行?" 石方粗声大气地愤恨抢答道:"孟津守将乃是雷华,率三千人马驻守在此,看到我们到来,说什么此时早已入夜,按朝廷制度关闭关门,不许通行了,要我们今夜在关前将就一晚,待明日天光大亮时,再放我们入关,到渡口登船。" “岂有此理,敢阻我入关?” 石寒也是十分气恼,因问道:"此人什么来头,你们有人知情的吗?" "雷华乃雷焕之子,其父本是丰城县令,因得了龙泉、太阿(也即干将、莫邪)二剑而得名!”秦王司马郁答道。 “他身后也没有深厚的背景啊,跟我狂什么?”石寒又问道:"他如何要在我们面前装大?" 王勃的《滕王阁序》里有一句“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引用的就是“双剑化龙”的故事。 双剑化龙,想想也很浪漫。 西晋时期,斗牛之间常有紫气,这紫气是世间珍宝辉映所致。 张华通晓易理,心知其异,他邀请善观天象的豫章人雷焕。 雷焕细观天象,同意张华的看法,并指出这是剑气所致,宝剑的所在位置应在豫章郡的丰城一带。 于是,张华便任命雷焕为丰城县令。 雷焕到任以后,经过一番勘察,判定宝剑埋在县监狱的地下,便秘密派人挖掘。 掘地四丈多后,掘地人发现了一只玉匣,玉匣外笼罩着一片紫光。 雷焕非常高兴,忙让掘地人将玉匣取上来。 他打开玉匣一看,匣中是两柄稀世奇剑,一柄上刻着“龙泉”两字,另一柄上刻着“太阿”两字。 雷焕用红泥将剑拭净,只见剑刃寒光逼人,锋利无比。 他又赶紧取来两把普通铁剑相试,“龙泉剑”和“太阿剑”都毫不费力地把铁剑削为两段,真可谓是削铁如泥。 他入夜再观天象,果然斗牛之间的紫气便消失无踪,再也看不到了。 雷焕死后,将二剑传给了雷华,父子因此二剑而知名历史。 孟平首先向石寒叫嚣道:“公子,此人合该撞在我们手里,请让我率人去下了他的关门,斩了此人,夺得他的龙泉、太阿二剑来献与公子你帐下。” 石寒没有立即回答,沉吟了片刻,才摇头说道:"我们人数不占优势,再加上关卡险峻难下,局面对我们极为不利,如不出意外,强下战损太大!” 张方也气不打一处来:“那不是真要让我们挨到明日天明时才能入关了?” 石方更是义愤填膺,简直气炸了肺:“他一个小小的孟津守将,就让我们如此难堪,真是奇耻大辱,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石方,何必如此气愤呢?消消气,”石寒冲石方微微一哂。 石方依旧愤恨不消:“公子,我气不过!” “我师父还一再叮嘱和告诫我今后要戒骄戒躁,戒嗔戒痴,戒恼戒怒……要心胸宽广,多行善举……” 张方叹息口气:“那些清静无为的道家人,唉,都似他们,我们只能与世无争,躲进深山老林去避世远居了!” “来人,快备我的马来。”石寒冲亲兵大叫一声。 随即又对众将道:“秦王、石方、孟将军、张将军,随我一起去会会这人,如何?" 亲兵牵过战马来,石寒绰刀上马,带了众将和军汉,都拖拽枪戟弓箭,直奔至孟津关前来。 石方冲关头上厉声喝叫道:"请雷将军说话,我们石县令到了。” 见对方人马又到了关前,把门军汉见了,哪里敢怠慢,赶紧下关进去通知雷华。 片刻,雷华出来关前,站在关上箭楼俯视关下石寒众人。 “你便是那前赴茌平县令的石寒石县令?”雷华冲石寒高声喊话道。 石寒责问道:“你既知我到来,为何还不快快打开关门,为我等放行?害我在此无故耽搁,延误了赴任日期,你能替我向朝廷担待下来?” “石县令,对不起,朝廷有禁令,入夜统一有宵禁,一律要关闭关门,本将只是奉命行事,不敢私自坏了规矩,希望你能体谅一二。” 石寒端坐马上,心平气和的口里发话道:"雷将军,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我们连夜急着赶路,还望你通融一二,先开关放我们过去,我们全体将士感激不尽,将永远铭记你这份人情,日后也好相见,定要还你这份人情嘛。” “石县令,你是朝廷命官,须知朝廷有朝廷的规矩,不可能任人随意私自篡改。” “特殊情况,卖个情面嘛,你知我知,区区些微小事不会让朝廷察知的。” 雷华依旧不退步:“倘若真让朝廷察觉了呢?我一念之差,可就是要丢职去官的大罪,甚至战时,是要掉脑袋的死罪,本将万不敢私下枉犯这条禁令!” “雷将军,你这又何必强要为难本官呢?”石寒依旧低声下气请求。 “石县令,本将也是对事不对人,并没有特意针对你的意思,这大晚上的,无论是换了谁来,都是一视同仁。” “赵王和孙中书令亲自催促本官紧急外赴任命,一刻不得稍待,十万火急,本官实在不敢稍作耽搁,这才连夜赶路而来,万望你行个方便呗。” “石县令,任你再多说都是无益,恕本将不能通融,待明早本将放你们入内时,再和你说话致歉,公是公,私是私。” 雷华说完,就欲下城门楼,重新回将府去休息了。 “雷将军,不要走嘛。”石寒急喊道。 “左右,送箱珠宝,再加上十个美人儿到关前来,本官就不信,如此重礼还打动不了雷将军通融开关!” 第二卷河北厉兵秣马,大业未雨绸缪 第5章 冲关制服敌将 随着石寒一声令下,马上就有两个亲兵抬了一只大木箱送达关门前。 并启开了木箱,都是亮晶晶,闪闪发光的珠光宝气,满满一大箱。 紧接着,又迅速从情报公关队中鳞选了十余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也被几个军士押送了到来。 雷华在城门楼上大喝道:"石县令,你这是何必呢?搞得本将多难为情。” “雷将军,小小心意,万望笑纳。” “我不答应你吧,显得我不近人情,我答应你吧,又好像我专门贪图你的财色。” “哪里?你也是身担职责所在,为难嘛!” “唉!做人真是难啰!”雷华一阵装模作样地怨艾。 终于,他还是经不住美色和财物的双重诱惑,冲着手下将士大喝声:"开关门!” "吱呀!” 很清晰的一声,就像晨昏的钟鼓,打碎了夜晚的静谧,关卡大门轰然洞开。 "大家伙快冲进关门啊!"石方带头发声喊,第一个率先带领身后的众人冲进了关内。 说时迟,一个个要见分明,那时快,闹攘攘一起发作。 却见石方坐在高头大马上,手举狼牙棒,大吼一声,就似半天起个霹雳。 纵马驰骋将来,手起棒落,早砸翻了关门边两个守关门士卒,便望那主将雷华放马冲来。 众守关士兵急待把长枪去搠时,那里拦得住。 石方身后冲进来的众原淮南王死士见他已经开始冲杀起来,于是乎四下里也一齐动手,都掣出环首刀,看着守关士卒便杀; 一时间乱嚷嚷的,喊杀震天,关前开门的数百守关士兵措手不及,被一片杀倒。 瞬间横七竖八躺倒一地,血流成河。 见到石方如此鲁莽,决定冲杀前也不与众人打声招呼,率领冲入关内的淮南王府四百多死士就当场发难。 不说石勒、秦王、张方和石超兄弟等人,便是石寒都被吓了一大跳。 这倒不是他的本愿,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要屠戮血洗整个孟津关泄愤。 这只是石方的个人意愿,他心中实在太凶恶暴戾。 只是事已至此,已经无法回头,此时责备石方也于事无补。 反而要寒了他的心,徒生嫌隙。 石寒只能命令带来的所有人一撸到底了。 钟熊楚、张方、孟平、石超和秦王等也都钻将入关来,率领着石寒白马寺庄园的三百男兵,四百女兵纷纷取出弓箭来,射向关头的敌军,为石方的当先冲杀打掩护助战。 石寒这方众将领到来,带领统共一千二百余人,四下里杀将起来。 有跟随石寒在洛阳城里作恶多的,都拿出来火箭点燃了,在孟津关内到处乱射放火。 只见冲进敌军人丛里那壮汉石方,轮一根硕大的狼牙棒,一味地横冲直撞砸将来,一扫就是身前倒下一大片,好像收割麦茬一样。 他第一个出力,杀人最多。 孟平怕他有失,赶紧率人冲上来,在石方身后便叫道:"大总管,不要太贪功冒进,当心敌人的流矢暗箭!" 石方哪里肯应,火杂杂、恶煞煞地抡着狰狞大狼牙棒只顾杀人。 孟平只得率人全力跟上,当下冲进关中深处,不问官兵,荡平条血路,杀得尸横遍地,血流成渠。 推倒颠翻的,更是不计其数。 众将领率众赶紧地都紧随其后冲进来,跟了石方、孟平,直杀向关后的孟津渡口来。 背后石超,秦王,钟熊楚,林朝,张方等人率领着弓箭兵,飞蝗般望左右前方攒射,敌人纷坠如雨,死伤不计其数。 这些守关兵看来平时纪律松散,缺少操练,战力平平。 三千人马根本不是石寒一千二百余人精锐的对手,一触而溃,四散奔逃。 只可惜孟津关内地方狭小,前方到了黄河渡口,根本无路可退。 渡口内停着十余艘,皆可乘坐百多人的大船。 显然是石超、石熙兄弟先前到来后,特意租赁,准备好的。 但仓促之间,那些仓惶逃到渡口水面边的守关士兵,根本来不及跳上船,收锚驾船逃走。 石方纵马一骑当先直杀到黄河边来,身上血溅满身,自在河边杀人。 前面看看雷华策马到了黄河边无路可去,猛然一抽马股,那马唏律律一声嘶鸣,腾跃到了停泊江边的就近一艘渡船上。 当真是慌不择路! 石方哪肯罢休,双腿一夹马腹,也跃马冲了上去,紧追雷华马股之后,跳上了渡船。 前方望见茫茫一片滔滔混浊的黄河水面,却无了旱路,逃无可逃。 “铿”地一声,雷华抽出了腰间的宝剑,勒紧缰绳掉转马头,掣剑与石方对峙。 口中高叫道:"兀那好汉,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妨放过本将一条生路,咱们两下里方便!” “孱种,别怂,好歹你也是镇守一关的大将,刚刚还那么嚣张,不可一世,难道还不如我一个无名小卒?” 石方拿狼牙棒指着对方,大吼一声:“放马过来,咱们大战三百回合!” 石方催马往对方逼去,两人骑马俱在长度只有数十米的渡船上,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雷华见了,暗中只叫得苦。 石方嗷嗷叫着,举棒催马便朝雷华猛冲而来,来得又急又疾。 这股气势吓得雷华手忙脚忙,身后无路可退,只得急挚剑朝石方砸来的狼牙棒架拦上去。 哪知嚓地一声,长剑斩进了硕大的狼牙棒头里,深深卡死在了其中。 原来这龙泉剑锋利,削铁如泥,但是石方的狼牙棒棒头实在太大,一下子斩进去其中过半,力竭而卡死在了里面。 “走你!”石方见自己占了便宜,心中窃喜,正要一狼牙棒砸下,送走对方落入黄河。 哪知雷华握剑的右手一松,左手又抽出了另一把剑劈了过来,又是哐的一声,仓促间剑身又劈进了狼牙棒头中。 雷华终见是自己气力和身手都不济,根本不是人家一合之将,只得又撒了手,顺势往马背下一滚。 在石方手中狼牙棒待劈下时,他人已经滚落下马,在船头甲板上毫不停顿,顺势一个驴打滚。 居然错开越过前方石方坐骑的阻挡,又窜到石方马股后,急避开去了。 石方急得掉头时,雷华早已经大步跃退,就要再度离开渡船,重新纵身上岸。 恰好此时,渡口堤岸上一个纤巧的身影提剑扑来,细步纤腰如风摆杨柳,进退裕如似舟行水上。 内行人一看便知,来人端的轻功非凡。 果然有如虎扑鹰击,魏染苒来势迅疾,好像当空降落,一下飞掠腾跃到了雷华身后。 猛地一脚将他蹬落回了渡船中,摔了个四仰八叉。 魏染苒挠身追上,手中长剑直指雷华咽喉,双脚这才稳稳当当落在船板上,彻底将雷华制服了。 "嘿!狗日的杂毛,老子还杀不了你了?”石方鲁莽的暴戾脾气又上来了,嗷嗷怪叫,催马疾冲过来,想也不想,举狼牙棒就朝雷华当头砸落。 第二卷河北厉兵秣马,大业未雨绸缪 第6章 原县令栈恋不离 他催马又冲雷华奔来,举起狼牙棒欲要一棒砸落,将其当场爆头。 “石方,住手!”石寒率领大队人马随后赶到,见此情景,一声大喝制止。 见石方总算在狼牙棒砸下前,及时住了手,石寒心中暗吁一口气。 石方却眼珠一转,当即问道:“公子,我们活捉了雷华怎生处理?” “杀之无益,就地放了他罢,”石寒不假思索地命令。 “就此放了?”这明显不符合石寒一贯的性格和作派,石方几疑自己听错了。 石寒重重点头,只得又当场告诫:“对方已经被制服,彻底失去了战斗反抗力,就饶过了人家罢。” 石方听了,放下狼牙棒,跳下马背,老实说道:"公子,休怪我粗卤。” “我们以后打仗万不可杀俘,除非是十恶不赦之辈,要切记切记这一条,都明白吗?”石寒再次郑重其事的告诫。 “是!”现场诸人都异口同声的洪亮答道。 见这情形,钟熊楚又猛地提议道:“公子,你平生最爱惜人才,连我你都能破格提拔录用,我们不如捉了他去,再慢慢将他降伏。” 这应该才完全符合石寒的一贯性格作派,所以钟熊楚才临了突然又有此一问。 也算是好心提醒,省得石寒过后又要后悔。 “人家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将校,如何会降我?别做无用功了,放了他吧!” 没想到,石寒却仍旧果断摇头,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考量。 这个雷华是正经的朝廷命官,很难将他降伏过来不说,还有他的武力,石寒也根本不太看得上。 所以就干脆省了这个麻烦,原地将他放生得了。 "所有人登船,我们总算可以出发了,顺黄河而下,将一路直达我们的目的地。” 石寒招呼着身后汇聚过来的所有部属,当先一头钻上了就近的一条航船上。 他身后手下所有人马纷纷拥到河边登船,看着雷华如蒙大赦,屁滚尿流而去。 石方又提着狰狞的狼牙棒来到石寒面前,指着其上剑锋深深镶嵌进棒头中的两剑。 献宝道:“公子,这是雷华那厮劈斩之际,遗落下来的两柄宝剑,都深深卡死在了我狼牙棒巨大的棒头里,端得锋利无比,削铁如泥,我们还要不要还给他?” “不用,童子献宝,我们就笑纳了,”石寒摆摆手,一口回绝道。 “公子,这剑太轻盈,对我来说极不趁手,有如鸡肋,还是恳请您收下吧?” “也罢,我正好缺一把合适的佩剑,以彰我的本身气质,那把龙泉就给我,太阿给我师姐罢!” 等石方从狼牙棒上费力地先取下一柄宝剑,果然只见其剑身上刻有“龙泉”二字。 并且寒气森森,光可鉴人。 显然经过千锤百炼,制作极为精良。 他二话不说举手递给了石寒。 石寒接在手里顿时感觉到了其中森森杀意,寒气逼人,心中暗道“好剑”。 身后,秦王司马郁恰好又递过来一把精美的鳄鱼皮剑鞘。 石寒美滋滋地收了,归剑入鞘,当即佩戴在了腰间。 另一把“太阿”剑,石方又取出后,则顺手递给了魏染苒。 魏染苒对着太阿剑也是一阵端详,甚为满意。 同样小心地收了,套了个自备的剑鞘,配挂在了腰间。 “船队,起锚,开跋!” 见所有人都在众将领和各队主的督促下,俱都一一登船已毕,石寒立身而起,终于下达了出发的正式命令。 十多条艨艟楼船组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船队,载了一千二百余人连夜起锚,在浑黄色的黄河水面上荡波徐徐航行起来。 约摸赴开得半里之际,只见船队在江面上溜头吹风忽哨,飞也似的顺流而下。 坐船不比走陆路,尤其顺河而下,人可以歇在船上,任船航行。 这样能大大节省体力,养精蓄锐。 接下来的行程非常顺利,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来招惹石寒这一队千多人的精锐队伍。 一路上,从司州,过兖州,再到冀州,都是顺着黄河下流头而来。 其间除了补充食物和饮水,船队稍作靠岸,基本上就是日以继夜的赶路,不作稍停。 坐船属实速度有些慢,不过这么长的时间,石寒也不敢耽搁。 每天都督促所有人在甲板上摆鸳鸯阵,演练武器和阵型,还有那“两才阵”,“三才阵”的不断转换变阵,进行不间断的操练。 石寒随后几日便带着所有人在甲板上,还让擅长刀法的林朝、孟平等人,教导鸳鸯阵中的长、短刀兵们。 除了晚上休息时间外,他是硬生生挤出了所有时间训练士卒,一刻也不肯放松。 石寒的队伍在黄河泛舟,顺流了大半个月,终于抵达了隶属于冀州平原国的茌平县,从茌平县登陆上岸。 茌平县恰好位于冀州段的黄河沿岸边,坐船方便更是没的说。 荏平县地理位置比较特殊,位于司州、冀州和衮州三州交界处,几乎就是属于一块三不管地带。 石寒正好可以借此便利,用来暗中悄悄发展自己的势力。 他整个大部队在茌平县上了黄河岸后,也不再稍做耽搁,一路疾驰奔向茌平县城。 到了县城门外,原以为会有县里的衙门县丞、主簿和众胥吏公差人等前来,轰轰烈烈地拜道迎接他这位新到任的一县主官。 哪知非但没有欢迎队伍,竟然还要盘查石寒这一千二百多人的详细身份,这才能允许放他们入城。 那守县城门的民壮县兵队长竟说从来没有接到过朝廷派遣来新县令替任的敕令,他们只认原县令阮孚,并且现在还好端端地一如既往端坐在县衙里坐镇办公。 这等于没把石寒等人当场气个半死,尤其石方、孟平、张方等人皆是愤愤不平,几乎直接就要动手抽刀子,大闹起来。 众人一路乘船大半个月长途跋涉,颠沛流离方才至此,本就老早憋闷坏了,窝了一肚子火。 现在还遇到这种不顺心的欺生情况,叫他们如何能够忍受下来? 所幸石寒还有些理智,及时制止住了众人。 毕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一切当地情况都还不了解。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 石寒自然不想行事太过于鲁莽,一来就嚣张跋扈,闹翻了天。 他把自己的朝廷委任状交给守城门的民壮县兵队长看了。 那上面可是货真价实地加盖了皇帝玺印,千真万确,绝对造不假。 守城门的民壮县兵队长这才将信将疑,迟迟疑疑地将他们一行放入了城。 石寒不动声色,带领人马直奔县衙。 众人见县城里非但没有萧条破败,而且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切还算相较平静,比较热闹。 乞讨的人数也不多,显然民生生活和生产并未受到太大的波及破坏,遂也就放了心。 及至县衙义门外,那县令阮孚早被守城民壮县兵飞奔通报,听闻又新到了个朝廷委命的县令前来赴任。 那阮孚虽则心里吃惊,却也不敢怠慢,赶紧带了手下县丞、主薄和幕僚、众属吏出来衙门迎接。 西晋郡下为县,大县置令,小县置长。 具体行政编制层级设为历来普遍的官、吏、役三级:官指的是行政长官,是衙门里的正职; 僚是衙门里的副职,是官的助手。 官和僚都是由朝廷任命,有正式品级的官员。 例如西晋县令是六品,县长是七品,县令或县长下设丞、尉(大约相当于八、九品)。 另外一些地方实力派,各级州、郡、县府主官,比喻都督、大将、州刺史、郡守和县令等纷纷招引士人为宾客,以壮势力。 另有一些挟一技之长的奇人异士,或者名声很高的“隐士”,身处乱世,也依附豪门望族为幕宾。 所以西晋不禁幕宾(幕僚),相当于明清两代的师爷。 石寒一大群人很快在县衙门前见到了出来迎接的原县令,这阮孚约莫二、三十余岁的年纪,面皮白晰,獐头鼠目,两腮干瘪。 尤其嘴唇上两撇小髭须,特别让人记忆深刻,他给人第一印象——总显得有些狡诈阴狠。 “你就是原茌平县阮县令?”石寒抢先开了口,也不拐弯抹角,而是直奔主题。 “正是本官!”阮孚抬手抚须不愠不火地点头。 “如今本官受朝廷和皇帝陛下亲自任命委派,前来茌平县接替新县令之职。” “这个委任太过突然了,本官县令任期尚未满,同时也未事先接到上头的通知,是以并没有做好离任的思想准备,还望石县令见谅!” 石寒佯装歉意道:“阮县令,不得己要委曲你了,要让你御任回洛阳去向朝廷覆命,以等待朝廷新的差遣和任命,我心里属实也过意不去,不过天子和朝廷之委命本官也不得不遵从。” “石县令,好说好说!” 阮孚见石寒随身带来这么多同行人员,不少人杀气腾腾,一看就不是善茬。 他也是善于察言观色,立刻就知道来者不善,顿感一个头两个大。 只得好言好语,妄图打马虎眼,先唬弄住石寒再说。 “只是本县还未接收到上锋或是朝廷的调遣令,没有上命,本县也不敢擅离自己的任期职守,这可是要去职丢官的重罪啊。” 第二卷河北厉兵秣马,大业未雨绸缪 第7章 满城出寻住处 阮孚佯装很歉意地解释道:“只怕这县令交接,还要劳烦石县令你多等待上一阵子了。” 石方第一个怒目圆睁,须发皆张,狠厉地抬手指向阮孚,就待当场发作,张口刚吐出一个字:“你……” “好了,石方,不要动气,还不能好好说话了?”石寒赶紧假心假意地喝斥制止。 又转头对阮孚道:“阮县令,无妨的,我们可以慢慢耐心等待你完成各项县令交接工作,你且从容些,这些都是小事情,我们初来乍到,会先购置房产,在县城安顿下来。” 石寒说完就待转身率众离去,却被阮孚叫住了:“石县令,先等等,你可以先搬进县衙来住的,本官先把县衙里主院提前腾空出来,让给你便是了,我暂住客院,都怪本官拖累,叫本官怎么好意思。” 说罢,他又一指石寒身后跟随来的一千二百多人的庞大随从队伍:“只是你带来的这些属从们,实在人员过多,还请见谅,县衙里空间有限,一时安置不下来,还要请他们自行想办法解决住宿。” “算了,他们没有本官的约束,还不知要在县城里闹出多大的幺蛾子来,我带着他们一发先解决住宿就是。”石寒大手一摆,直接大气地果断拒绝了阮孚的邀请。 这阮孚一开始就想隔离石寒和他这些心腹属下们的紧密联系,甚至暗中饱含伺机陷害的险恶祸心。 甚至很有可能妄图出其不意,先下手为强。 石寒哪有看不透的道理,岂能上了他的大当。 他顿了一下,又问道:“阮县令,你是本地父母官,可知城中哪位缙绅老爷有转让手下大片房产的意愿?” “这个……” 阮孚略作沉吟了片刻,这才说道:“听说有位在城外经营牧马场的汲桑老爷,在县城有一座巨大的宅院,他老早就有了想要脱手的意图……” “汲桑?”石寒心中赫然一惊,这么快就能遇到原想着要交集的人物吗? “石县令,你大可找去他的大宅院,与留守大宅院的管事人,先询问商谈一番。” 石寒好奇地问道:“怎么?汲桑不常住在茌平县城吗?他的产业怎会要卖掉?” “因为汲桑在清河国隃县(今山东夏津)建有牧场,做放牧、贩马生意,自号牧帅。” 阮孚点点头耐心解释道:“他的主要事业在牧场放马上,这边的产业属于边角料,没太上心照顾。” “哦,是吗?”石寒佯装惊哦。 “再加上现在并州,北方干悍少雨,今年开始闹起了饥荒,年景并不算太好,他可能一时手头上有点紧,急于出售了这边可有可无的产业,以备筹钱度过饥荒年景。” “原来如此,汲桑本人不在,这笔买卖只怕管事人一时间不太可能做得了主,而我们急于安顿这许多人马,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确实,还真让石县令你犯难呢!” 石寒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又不死心地问道:“还有没有其他人有待转让的产业?钱不是大问题,只求越快越好,以解燃眉之急。” “石县令,那且先去本地大地主师懽家问问吧,”阮孚当下只得又点头说道。 “师懽?”又是一个好熟悉的名姓入耳,石寒再次惊呼。 “他家就住在城中城隍庙旁边,反正他家大业大,说不定就愿意为你提供便利了呢?” “多谢阮县令指点迷津,告辞!” 石寒也不废话,当即装作很好说话的样子,以礼相待,就要带领着自己浩浩荡荡一千二百多人的队伍徐徐退去。 “石县令且慢,你们初来乍到的,只怕对本县县城环境都还不熟悉,一时要转迷糊了。” 阮孚突然又热心地叫住了石寒,指着身边一位留着山羊胡的年过半百小老头道:“我叫我手底下这位文河文先生做你们的向导,先带你们去找住处吧。” “那就多承您盛情了,阮县令,多谢!”石寒转身朝阮孚一拱手。 “石县令,小老儿这厢有礼了,请,”那文河朝石寒作揖拱手行礼,很快走到前头带路。 茌平县不过一个两百多里地面的小县,而且地处冀、兖和司三州交界边境,位置相较偏僻。 县城规模本就不大,不过前后左右,方圆数里范围大点。 除了城中心的县寺,和县寺衙对面的城隍庙,周边都是居民住宅,商铺,南来北往也就不超过五、六道街。 估计要逛完全城的话,也就纵多不超过一个半时辰了事。 国朝县分三个等级,诸县令、长、相,第八品,相当于石寒原任的齐王府八品牧官。 诸县令秩六百石,第七品。 诸县令秩序千石者,第六品,就是石寒现在上任的荏平县令。 以及朝中的禁军殿中将军,还有各王国军的诸军将军。 把县令看作小官,那是不科学的。 大名鼎鼎的护匈奴中郎将长史也不过相当于中县县令。 幕府内呼风唤雨的从事中郎以及各位公主们的驸马,也不过相当于大县县令。 也怪不得阮孚恋栈不退,不肯与石寒爽爽利利地完成县令职务交接。 毕竟一县之令权势极大,好处极多,有如地方上之一地土皇帝。 茌平县原本户册上超过上万户百姓,是标标准准的第六品、千石县令—— 县千户以上,皆称令,不满千户为长,如果这个县恰好是州治或郡治,则满五百户就可称县令。 户籍上倘若有上万户,实际数量可能要翻一倍还多。 但经历了这时期的天灾人祸,高门大族的土地兼并,茌平县中现在的实际人口能有三成,三千户就不错了。 很快石寒一行人跟随这个县衙的幕僚走到了城南贴近城墙根的僻静区域。 此处人烟稀少,却有一座非常巨大的三进大宅院冷冷清清的座落在这里。 大宅院内外长满参天的绿叶树木,甚至从院外大门口往大宅院内看,正好有两株很难见的珍稀银杏树,左右忠实站岗一般,守护在大宅院内大门两侧。 而且后院似乎树木更珍贵,那都是金丝楠木,有的已经长到了三、四十米高下。 宅院虽然建得不如何华丽,显得极是古朴。 但是环境清幽,空气清新,地方也足够大,足以满足石寒这一千二百多人的安置。 石寒对这座大宅院一眼就相中了,如果能够一举拿下来,自然是很好。 “石县令,就是这里了,”文河带领石寒一行人来到了大宅院门口,认真的介绍说道。 大门前左右摆放着两尊镇邪的大石狮子,一侧还有下马石。 大门为红色,门面上有门钉,纵横各有九个,再加上龟蛇形状的兽首门环。 “好,很好,这处大宅院我很中意啊,”石寒满意地认真点点头。 “这就是汲桑大老爷在茌平县城中的房产,他因为贩马生意,与城中的大缙绅师懽交往比较频繁,所以才置业在此,平时几乎很少有在这里常住过。” “文先生,你上前帮我叫开门试试,要是那管事人能当场做主,我是巴不得立即就买下来,把我的人马都尽早安顿下来,大家长途跋涉而来,都早累坏了。” “是,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文河答应一声,趋步上前去叫门。 重重拍了几下门板,又叫道:“屋里有人吗?今日有贵客到访,麻烦开门一叙。” 清脆地吱呀一声,厚重的大院门从里向外打开了。 开门的是两个身强体壮的护院,出门接待的却是一位四十余岁上下,身材圆圆墩墩的中年管事人。 “呀,县府的文先生,今日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那中年管事人显然与这文河很熟络,热切地打着招呼。 “啊,何管事,今日的主角不是我,是这位由朝廷委派下来接替阮县令任期的石县令,”文河抬手指着身旁的石寒,向何川解释道。 “新到任县令?”何川恍然惊呼。 “他今日率领人马刚才抵达县城,因为我们阮县令还没有完成县令交代工作,只能委屈石县令带领人马先自行解决住宿问题。” “县尊老父母一眼就相中了你们老东家这处大宅院,有心要一举拿下来,不知你能不能替你们东家做这个主?” “啊呀,原来是本县新来的青天老父母啊,失敬失敬,”中年管事人何川看向石寒的表情马上变了。 或许是石寒的面相实在太过稚嫩,令他一脸震惊,赶紧向石寒躬身拱手陪小心。 石寒拱手回礼,显得平易近人:“好说好说,刚到贵宝地,还望老哥多多关照!” “岂敢岂敢,县尊但有所令,小人莫敢不遵!”何川又连忙恭恭敬敬答道。 文河怕他太过啰嗦,赶紧在旁小心提醒催促:“县尊想要收购你家这处大宅院……” “县尊老父台,今日还真是巧了,我们东家恰好赶着马群这两天刚到,他此刻正约了本地缙绅师懽在屋内饮酒闲聊呢。”何川直截了当答道。 石寒一声欢呼:“隔日不撞日,那还真是巧得很!” “县尊,你们都快请进,赶快请进,”何川一边让请石寒、文河等众人进入大院门。 一边又指使身边的看家护院:“富贵,赶紧去里屋通知老东家,就说新任茌平县令石县尊拜访,叫他老人家速速出来迎接,不可怠慢了。” 第二卷河北厉兵秣马,大业未雨绸缪 第8章 初见汲桑和师懽 进门后,是一面大理石照壁,上面雕刻着猛虎出巡,百兽伏首的浮雕。 过了照壁就是院子,院子左右两边皆为住所。 这边一进院内多是下人们的住所,男在左,女在右。 牲畜房,通常是牛舍或者马舍在左,厨房与洗衣间等杂物间在右。 正到了院子里,只见一个身姿挺拔,体魄壮硕,有几分豪杰气象的壮年高大男子。 和一个中等身材,上嘴唇留着一撇八字小胡子的面皮白净男子,倒有几分像中年文士,一起快步跑了出来。 八字胡的缙绅老爷当先开口唱诺道:“唉呀,怠慢了,怠慢了,没想到是本县新到青天大父母突然造访,贵客盈门,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呀!” 而那高大的壮年男子声音洪亮豁达,也紧随其后唱诺告罪起来:“县尊老父台,万分荣幸,迎迓来迟,不胜惶恐,望乞恕罪!” 石寒一看就知道他正是此间的正主儿汲桑。 因为史料有载:汲桑本为牧民首领,长得力大声高,体魄壮硕,史称“力能举鼎”、“闻呼数里”。 “汲东家,本县不揣冒昧,不请自来,只希望没有无故打扰,给你添麻烦才好哩,”石寒赶紧与汲桑和师懽二人互相拱手作揖见礼,故作豪爽气概,相见甚欢状。 汲桑熟稔地寒暄着:“青天大老爷哪里话?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平日里想请您还请不到呢,今日光临寒舍,真是令某受宠若惊,无上荣幸之至。” “汲东家真是客气!” 汲桑又赶紧邀请道:“县尊,您请进,我们到大厅看茶叙话。” 石寒随汲桑和师懽踏步而行,过了院子便是大厅。 一进大厅,便见正面墙上摆放着黄帝斩蚩尤的巨幅画卷,画下设供桌与靠椅。 背椅属于西域胡人泊来品,还被称作胡椅。 大厅两侧各摆放座椅,各有八张胡椅,寓意为顺利与发财。 石寒的人马多在大宅门外面候着,此时带进来的只有三、四个心腹,包括石方、秦王司马郁、钟熊楚和张方,还有作陪而来的县衙阮孚幕僚文河。 汲桑作为东道主,招待众人都分宾主坐定,吩咐管事人何川马上为客人献茶。 石寒不想多做耽搁,开门见山,非常直接:“汲东家,无事不登三宝殿,听说你有意出售当前这栋大宅子。” 汲桑轻轻摇头叹道:“是有这想法,只是苦于一直找不到买家,这县城地方有点偏……” “我有意将它盘下来,不知你意下如何?” “此事好说,好说,不急,不急,待上了茶,我们再慢慢商谈。”汲桑一摆手,一脸笑意盈盈地回道。 石寒只得苦着脸,实话实说道:“不瞒两位,我这次前来茌平县赴任,受国家朝廷和皇上所托,带来的人手有一千二百多人,现在初来乍地,急需安置,他们都还在院外候着,无处可落脚呢。” 汲桑照实说道:“县尊,这只是小事一桩,我这大宅院一直空着,平时就几乎没有几个人居住,即便我偶尔来茌平县城住上几天,也只有有限不多的数众随从人员,反倒是关进来的马匹比人还多。” “那敢情好,我们从京城洛阳到此,一路舟车劳顿,大家伙都有些扛不住了,急需找到住处先休息缓过口气来。” 汲桑马上爽利道:“我这座大宅院宽敞着呢,便是将它借给县尊您安置人马都住下来也是应该的,您只管先吩咐他们都搬进来居住歇脚,至于房子交易的事情,我们可以容后稍缓口气再商议。” “也罢,那本县就承你情了,”石寒见汲桑毫不含糊,也是个极爽利人,心下甚喜,立即就同意下来。 “石方,你去外面将人马都召集进来,马上安排他们入住,歇息,”石寒立即转头向石方吩咐。 “好嘞,公子!” 石方都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戏剧性的转机一幕,刚刚面临的难题就这么轻易解决了。 也是满面喜色,赶紧起身,屁颠屁颠地踅足跑出去了。 汲桑见石寒如此急迫,也马上站起身来,对大厅门外的管事人何川索性爽利吩咐起来:“何川,你赶紧召集所有下人们,马上收拾了我们自己的东西,等下跟着东家我一起都搬出去,将这座大宅院就留给石县尊和他的人马使用了。” “是,东家,”何川到了门前答应一声,也赶紧自去了。 端坐一旁的师懽也赶忙接了话:“嗯,汲兄,等下你们就先搬去我那里安顿罢,我家里客房多的是,你也不用去外面专寻客店寄居了。” 汲桑立即挪揄道:“那感情好,这样一来,我与石县尊的困境可都同时圆满解决了,两全其美啊!说起来,还是师兄你的功劳最大。” “汲东家,真是非常过意不去呢,原本你的大宅,现在因为我,反而逼得你这个主人家不得不搬出去,让你都暂时寄身师缙绅家。” 石寒抱拳长揖一礼:“这情分我石寒先记在心里了,它日必图后报。” 人家这么仗义,他不能不投桃报李。 人在江湖走不能失了义气和信誉,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否则拿什么取信于天地间,而来争夺这个天下呢? 一时间,石寒所率领的一千二百多人都被众将领头目领了进来。 石寒对待属下的纪律出名了的严明,这些属从们都排着整齐的队列,井然有序地默默鱼贯而入,甚至都没有人发出一丁点的喧哗声。 进了大宅院里,立即众将领当场根据众多房屋的分布,一起合计着给大家伙按照各队次序,依次安排住宿。 原来,大厅过后还有一段回廊,将大厅与住处隔离开,回廊的两侧为池子或是花园,供主人闲时娱乐。 二进院的中间是巨大的校场,足以用来一千多人操练。 而在二进院的尽头是家主人的正房,相隔正房较近的是主家最亲近之人的住房。 两侧西厢东厢则是另外一些有身份之人居住的主房,以及客房。 而在三进院的后罩房,则是重要女眷们居住的所在,这里加盖了两、三排后院。 地方足够大,该怎么安排,石方、孟平、张方、司马郁等这些将领们自然知道如何处置。 很快,汲桑的老管事和下人们也都收拾好了东西,赶着马车牛车出来,腾出了地方。 第二卷河北厉兵秣马,大业未雨绸缪 第9章 吃喝一顿结交 汲桑和师懽结伴领着他们的下人们先行辞别离去。 临别时,石寒则一再强调,等自己这边人马安顿已毕,为表感谢,晚上再邀请他们一起共同畅饮。 等那县衙阮孚的幕僚文河自去了,还不等石寒去邀请汲桑和师懽他们。 这二人倒先安顿完毕,又急着亲自抢先来邀请石寒。 石寒见汲桑和师懽二人极为豪爽,有江湖侠义之气,很值得结交,便带了石方、司马郁、石勒和张方等人欣然随同而往。 其实,汲桑和师權二人更觉得石寒是个志存高远的人,实力不凡。 因为他们更从石寒所带来的一千二百多人手中,虽然只是初见匆匆一瞥,但也能看出来能人好手众多,不容小觑。 再加上石寒还是新接任的当地县令父母官,他们自然更希望能够结交石寒。 “汲兄和师兄盛情难却,我就当仁不让,又要叨扰二位了,”石寒带着随行诸将和三支鸳鸯队骑马缓缓躜行,与汲桑和师懽在县城街道上会面后,边聊边走。 师懽不敢自专,赶紧笑道:“哪里哪里,是我们想要巴结本县青天父母大人你,所以迫不及待来表达我们的殷勤之意。”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多承二位兄台关照,解决我们这一大夥人的临时住宿难题,这已经是于我们极大的人情和便利。” 石寒也不急不忙地推让了一番:“想要表达谢意,致以殷切的应该是我才对,怎地反而反过来了呢?” 一时间,抵达了师懽位于城中畜牧市场的家宅。 师懽主要工作是在茌平城外开牧马场的,圈养马、牛、羊、驴、鹿等牲畜。 他在县城内还开设了规模不小的畜牧市场,平时几乎垄断了茌平县城里的牲畜交易,以及屠宰羊、猪肉买卖。 说起来,比三国卖猪肉的涿郡屠夫张飞还要更家大业大一些。 而汲桑则是在相邻郡清河国觎县开设牧马场,茌平县所在的平原国与清河国毗邻交界。 他们两家也常年都有牧畜和马匹买卖生意往来,所以他们是一对长期生意合作上的牢固伙伴。 师懽家巨大的畜牧市场开在临街,占地极广,估计不小于一个足球场,而住宅则在畜牧市场侧旁。 他家也是缙绅大地主家那种普遍差不多的极大院落,绿树修竹环绕,环境深幽宁静。 只是有一点,那就是牲畜太多,空气膻腥味和动物粪便臭味实在太浓了。 石寒众人随师懽和汲桑都进了师懽家大宅门,径直被引进了中厅,分宾主坐定。 又师懽和汲桑早见石寒带来的众将司马郁、石方、石勒和张方,他们不同凡响,非是平常普通人。 哪敢怠慢,都编排了座席,邀请他们分宾主一同入席。 只有带来的那三支鸳鸯阵队三十余人守候在大厅外随时待命,时刻警惕捍卫石寒的人身安全。 案桌上席面早已准备齐整,硕大的银碗盛着一道道热气蒸腾的丰馔菜肴。 什么野味热锅、红焖大虾、大烤鸭、碎剁野鸡、糖醋黄河大鲤鱼、鹿尾攒盘、羊鸟叉烧鹿肉、烧野猪肉…… 油香味四溢扑鼻,看得人垂涎欲滴。 师懽为招待石寒也是下足了功夫,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都整治齐备,更是难能可贵。 还不待师懽这个主人家举杯向众人敬酒,须臾两厢乐起,黄钟、玉磐、琴瑟、笙篁之声大作。 原来,为招待石寒,师懽还当即特意从县城请了一班鼓乐手来助兴,显得礼遇极为隆重。 石寒、石勒等六人凝目望着主位上的师懽,见他举杯敬酒,大家也举杯一齐饮了。 又见他含笑举箸,方一齐拿起筷子,拿捏着慢慢儿吃。 各人面前一张大桌案的珍馐美味,汲桑一边吃,一边心神不定地翘首望向石寒。 夹了几次菜,都从筷子上滑了下去。 东道主师懽见他心神不定,因笑道:“汲兄,今儿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向石县尊告说?想说就说出来呗,让大家伙儿都一块儿听听。” “在下还真有话想要向石县尊讼诉,”汲桑立即重重点头答道。 石寒放下手中的著,认真地颔首示意道:“哦,汲兄莫非是真遇到了什么麻烦事,那但请说出来无妨,就让我们大家一起集思广益,想办法,能帮忙的,我一定尽力帮忙。” “这……”汲桑犹豫了一番,这才如实说道。 “原茌平县令阮孚每次见我贩马送来师兄的城中畜牧场,都要以重税为由,强行索要我的马匹。” “然后送去给平原国内史何锐,以充为郡府军中战马,真是令人好气恼,却又无可奈何。”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全都有——这阮孚显然也是个极善于拍上司马屁,讨好上头的主啊!”石寒听了略一点头,心头暗自思忖,坐了默默吃酒。 “公子,这恐怕也是他对侍我们爱搭不理,有恃无恐的原因,以为上头有什么平原国内史何锐罩着,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当回事。” 石寒左右分别坐着司马郁、石方、石勒和张方,石方风风火火的,还是没忍住,一时激愤的说道着。 司马郁附和道:“是啊,这家伙显然是觉得茌平县天高皇帝远,根本不把朝廷的敕令当回事,一心还想着继续赖在县令的任期上不走。” 张方也是愤愤不平地说道:“公子,还没看出来吗?他没有新的调遣任命,不想暂时致仕回老家去闲居休养,就施展一个拖字诀,想要跟我们消耗下去。” 石勒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山珍海味,老实不客气地坐在石寒右手边,手撕口咬,大吃大嚼。 吃得那叫一个嗨,心无旁鹜,诸事不理。 石寒抬头下意识的看了看大厅窗外的天色,眼见又到了入夜时分,天渐渐黑下来。 遂才揶揄地笑道:“我说石方、张方,你们也别抱怨太甚了,我们才刚刚抵达,且让人家有个心理准备,好好收拾行装,从容地离去,好歹人家也是一方父母官,还是要顾着人家一些感受和体面的,怎么就急迫于这一时呢?” 其实石寒也吃不准究竟是朝廷根本就没给阮孚通知敕令,还是孙秀暗中指使这人专门留难自己,甚至是暗中陷害自己。 所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还有强龙不压地头蛇的老话。 这都是有人故意在给自己设的难题和圈套,就没有好好让自己前来顺利上任茌平县令的打算。 “台尊,你是光明磊落的君子气度和胸怀,千万不要高估了阮孚这类小人的无赖本质和丑恶嘴脸,”师懽也马上提醒说道。 汲桑也补充道:“他啊,早把自己当作此地一县的土皇帝了,终日悠斋游斋,生活那叫一个有滋有味,哪肯戛然而止,就此放弃而去呢?” 第二卷河北厉兵秣马,大业未雨绸缪 第10章 定计扳倒县令 石方和张方见本地地主缙绅老爷师懽和汲桑都对阮孚的感官不佳,料想阮孚身为当地县令长官,只手遮天,却为人太贪。 平时搜括地方上太狠了些,惹得天怒人怨,他们不禁哑然失笑。 石方私下对着张方怪笑道:“你我兄弟也算见过点世面的了,可还从未见过这么一位贪婪,而枉顾一县生民死活,却妄图抗拒继任者,仍想要厚颜无耻,赖着不走的狗官呢。” “难道这阮孚真到了对本地的缙绅大户都不放过的地步了,惹二位兄台都对他满腹怨愤?”石寒只是微微一笑,再次试探地问道。 “这家伙贪着呢,盘剥鱼肉县里乡里百姓还不算,整天还在琢磨着怎么压柞我们这些本地大户出血,”师權摇头苦笑,如实答道。 “但是那些真正的恶霸超级大户,或者背后有深厚背景的,他却又不敢招惹,甚至还勾结那些大户,专捡软柿子捏,典型的欺善怕恶,甚至为虎作猖。” 石寒嘿嘿怪笑:“这家伙原来还是一位大可爱,我喜欢!” 石寒的俚语让汲桑微微一怔,又补充道:“他以为他只要巴结讨好上锋,勾结地方恶霸和土豪劣绅,还有县衙中酷吏们,欺压良善百姓,就能够稳固县令职权,永保地位了,可见人算不如天算,天理迢迢,疏而不漏,哪里却知突然从朝廷空降下来了县尊您这位青天父母大人前来接替他。” “看来在这位大可爱的治理下,两位兄台颇受了些委屈啊!”石寒轻轻叹息一口气。 汲桑点头答道:“那自然是,尤其是我这外郡贩卖马匹进入贵境的行商,所受怨气更甚!” “那我们是得及早收拾他,让他永远滚蛋了?”石寒转头深邃地目视汲桑,似有征求他的意味。 师權面上一喜,摇头晃脑道:“果然,善恶有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这注定了他多行不义必自毙,好日子活该要到头了。” “你们都是否愿意支持我扳倒这个狗逼阮县令?”石寒回视面前二人,仍不紧不慢地询问道。 “我们愿意!”二人不带犹豫地异口同声果断回答。 “好!”石寒一拍即合,又认真问道,“那你们可有什么办法对付他?” “县尊,这好办,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手底下都是精兵强将,好手无数,要解决一个这样的贪婪小人还不是小意思。”汲桑点点头,略不在意地道。 “话虽这样说,但人家毕竟也是朝廷命官,我总不能直接明目张胆地打杀他……” “哪用得着明面上,暗中神鬼不觉地解决掉他就是了。” “他有千多县兵,还有无数衙役护卫县衙……” “他就算有整个县衙的两千多衙役支持,也不过是一群不大堪用的乌合之众啊,根本上不了真战场,也就只能平时替他摆摆威风,鱼肉鱼肉县里百姓们罢了,哪堪与县尊您正面对抗。”汲桑抢着说话。 他的眼力并没有看错,像石寒这样的家伙是令洛阳城里赵王司马伦和孙秀这等执国家和朝廷牛耳的牛逼人物都极其忌惮恐怖的主,拿他莫可奈何。 何况是对上一个小小的茌平县令,不过是杀鸡用牛刀,自然是手到擒来。 要解决阮孚,石寒显然并不想过于张扬出去,这造成的影响不太好,他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 因此,当即又故作沉吟地询问道:“真要解决那县令阮孚,不知汲兄和师兄你们两位兄台可愿伸出援手,助我一臂之力?” 石寒这也是进行试探,要当即拉二人下水,正式确立盟友关系的贯有做法。 这世道最是套路得人心,双方你情我愿,考验过关,摒弃前嫌和生疏,同流合污,皆大欢喜,你好我也好。 “他既然都挡了县尊您的道,您只须直接派出一群身手高强的属下趁着黑夜偷袭进县衙,将他装袋石沉黄河,去喂了王八,便此节一了百了。” 汲桑表面轻描淡写,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多么微不足道的事情。 事实上,这可是在谋害一县的县君,朝廷命官啊,可见其人心思之果断和心狠手辣。 石寒摇摇头道:“损伤人命,有违天和,何况我道家师父还一再叮咛我要一心向善,不可轻易伤害人性命。” 师權突然有些夸张地大声赞道:“县尊宅心仁厚,真乃我辈楷模!” 石寒又冲师權点点头,最终轻咦了一声道:“将他打发,以示惩戒就好了,还是不要直接打杀了他。” “那县尊您的行动计划是……”汲桑见石寒心存妇人之仁,终究是不肯损伤阮孚性命,只得再次认真地请示。 “汲兄、师兄,你们二位兄台一定知道在这司、冀和兖三州边界一带聚伙的强人吧?”石寒握着筷子挟了一口大名鼎鼎的黄河大鲤鱼塞进口中慢慢细细品味,突然猛地抬起头来问道。 “嗯,有个甯黑聚啸贼人在茌平县境内黄河南北沿岸,时常劫掠商队和平民百姓,”师懽不假思索,脱口答道。 汲桑有些不解的问道:“一个小蟊贼而已,不足道哉,尊台为何要问起这个?” “这便有了,我正要绑架捉拿了县令阮孚,交由你们二位兄台遣人送去给那甯黑,”石寒不紧不慢地微微颔首示意道。 汲桑凝惑的惊呼:“啊,将姓阮的狗官送去给他……” “嗯,你们就说是送给他一场富贵,叫他遣人去通知平原国内史何锐,强行索要赎金,有便宜可占,我想甯黑一定乐得去执行。” 师權一拍大腿,大喜脱口叫道:“大人此计毒辣啊,真是天衣无缝。” 这会的坞堡主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脱不了“盗贼”的帽子。 因为他们会抢劫过路商旅,抢劫没有加入坞堡的百姓,甚至是其它坞堡。 坞堡主多半为地方豪强地主和豪门大族,以及走投无路,聚众作乱的流民贼匪。 有的甚至原本就是县里的小吏,和一看打仗打得厉害,撂挑子不干了,自己回乡聚集庄客耕作,聊为自保。 山里面的坞堡可能就聚集着几百户人,多为流民贼匪筑起来的简易山寨,但平原上的可不止。 后汉末年,满宠在河南连下二十余坞堡,得民二万户。 这还是坞堡尚未大举成风的汉末呢,平均一个坞堡就一千户了。 在当下西晋这会,三五千户人的坞堡都不少见。 等到永嘉之乱后,这些贼寨多半会被人攻取,然后扩建、改造成更为坚固的堡垒,聚拢流民,且耕且战。 坞堡与坞堡之间,固然会互相攻杀,但互相联姻、互为奥援的也不少,有些小坞堡甚至会依附大坞堡。 茌平县被县令阮孚盘剥严重,流民贼匪聚啸的规模比较大,尤其又是三不管的边境地带,甚至甯黑的贼寨可能是最大的,可能周边还有附庸? 而如果等到南北朝时期,坞堡数量更是暴增,简直每一处犄角旮旯都建了堡垒—— 《晋书·苻坚载记》中提及,关中三辅地区“坞壁三千余所……相率结盟,遣兵粮助坚。” 光三辅地区就三千多座坞堡,密度大得惊人。 又比喻现下的颍川庾衮原先确为处士,但他可不仅仅是处士。 因见赵王伦有僭位废帝之心,诸王将起兵,于洛阳周边有好一番混战。 于是携妻子前往汲郡,于林虑山中建坞堡,聚众耕作。 其间,张泓率军攻阳翟,庾衮率众聚保禹山坞。 泓见其严整,不敢犯,乃退。 这乱世中,人们为求自保,坞堡贼寨遍地,真是不足为奇。 石寒点点头,继续补充:“如此则将袭破县衙,绑架阮孚的罪孽完美嫁祸给了贼寇甯黑,刚好又顺理成章地把阮孚这个龟孙子也打发掉了,两全其美。” 汲桑显得极有担当,又自告奋勇道:“这个阮孚也是我老早恨恼至极的人,县尊派人去夜袭他时,也算上我一份。” “好,汲东家,你果然是个爽利人,正合我意!” “县尊,我派遣两个得力的手下亲信壮士随您的人马去一起参与行动。” “汲兄大义,那就多承汲兄鼎力相助了!”石寒点点头,一口答应下来。 又转头对石勒和司马郁道:“石勒,秦王,今晚的行动,就由你们两个,再加上孟平和林朝,率领原淮南王府四百多死士去夜袭县衙,活拿那个县令阮孚。” “是,公子!”司马郁和石勒二人中气十足的答道。 “还有,你们和汲兄的人一起行动,将阮孚绑架之后就交给汲兄的人马,由他们带了去送给茌平贼寇甯黑。”石寒又继续补充叮嘱。 “记得今晚这一役千万不要损坏了县衙,解决了阮孚以后,那里将是由我们入驻,还要继续居住使用,损坏了将要费时费力费工费钱维修,得不偿失。” 石寒好一番调度叮咛,司马郁闻听,也是一迭声地连连恭敬答应着。 石勒却没有立即答话,翻眼瞧瞧石寒的侧面,正将一大块肥美的鹿肉塞进嘴里。 含糊不清地答道:“好好,保证完成任务,公子勿忧!” 石勒长得“状貌奇异”,《晋书》中记载:“(石勒)长而壮健有胆力,雄武好骑射。” 传闻他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降生,并且当时红光满屋,白气从天而降。 第二卷河北厉兵秣马,大业未雨绸缪 第11章 夜袭县衙 他从小得到了并州武乡北原山下杜元凯和怀德师徒传授武艺,身手也非常了得。 而且北原山下草木皆有铁骑之象,家园中生人参,花叶甚茂,悉成人状。 父老及相者皆曰:“此羯胡状貌奇异,志度非常,其终不可限量也。” 再加上他是羯族胡人,属于南匈奴其中的一个羌渠部落,也就是后世所称的羯族,打小就在马背上生活惯了,极擅长骑射。 石勒和汲桑几乎差不多是属于同一类人,都天生自带英雄豪杰的属性。 并且一样的相貌奇伟,身材壮硕高大,骑射和武艺都非常了得。 汲桑见应该商议的事情,现在在宴请刚开始时就寥寥数语谈妥了,认为自己和石寒是志同道合的人。 因此心里也是惺惺相惜,非常高兴,立即朝着大厅门外啪啪地双击了两掌。 便见两个虎背熊腰,腰插大刀,背负弓弩,身穿简易皮甲的硬朗壮汉昂首挺胸,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他们目不斜视,径直一齐走向了汲桑,抱拳施礼道:“东家!” 汲桑摊手向石寒,冲他们介绍起来:“这位在座的年轻贵公子乃是朝廷委派下来的我们茌平新任县令石县尊,以及还有他手下的众位豪杰好汉,你们还不快快见过县尊?” “青天老父母在上,草民桃豹(冀保)见礼!”两铁骨铮铮大汉立即面向石寒深深躹躬揖礼。 “两位壮士不必多礼,今晚的任务还要仰仗和辛苦二位壮士,还望二位多多担待些!”石寒摆手虚扶道。 而他此时闻听二人自报姓名,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 原来这桃豹和冀保都是历史中,最初追随石勒打家劫舍,发家的十八骑土匪其中之二。 没想到他们竟是出自汲桑的自家牧苑里,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嗯,石县尊所说的今晚任务是,你们两个随他的人马一起去夜袭县衙,抓捕那原县令阮孚。” 汲桑见他们面现疑惑之色,就冲他们点点头,只得将刚刚商议好的行动方案向他们说了。 又道:“你们平时不也深鄙阮孚那小人的贪婪无耻,往常总打我们马队的主意吗,今晚就给你们一个报仇泄愤的机会了。” “是,一切听凭东家和县尊的命令和差遣!”二人机械地大声答道。 他们平时显然都没什么机会见到真正当官的,现在当面对着石寒都显得有些拘谨,不自然。 “石勒,等下晚上你就亲自带领他们二人一起行动,然后烦劳他二人作向导,将那姓阮的县令抓捕后,秘密押送了,交去给流窜茌平县境内的贼匪头子甯黑,叫甯黑去向平原国内史何锐索要赎金!”石寒又交代了一遍。 酒席散后,已至夜深。 石寒当即就指派了石勒,带上司马郁、孟平和林朝,率领原淮南王府四百多死士,直接与汲桑、师懽以及他们的手下桃豹、翼保等对接今晚的行动。 石寒自己则径直返回今天刚刚从汲桑手里接手过来的大宅院,住进了二进院中的家主正房,魏染苒、毓秀儿和卫琼等众女都顺理成章转化成了他的通房女眷。 其余石方、钟熊楚、张方、石超、石熙、司马郁、石勒、孟平和林朝等众将都搬住进相隔石寒较近的,便于随时召唤见面的正院住房。 女子战兵队、情报公关队和医务兵队都住进了东西两厢和后罩房,其余的男兵队和死士都住进了倒座房和其余杂院后房。 刚刚恰好能安置下来的样子,略显得有些拥挤。 但是石寒心里雪亮,只要拿下了县衙,由自己入主后,其中属于阮孚的旧人都要黜退出去,必须还要安排自己几百人去日常贴身跟随护卫自己。 这样两边同时安排下来的话,恰正好绰绰有余了。 经过大半个月的水上航船颠簸,今天刚刚上岸抵达了茌平县,石寒知道大家都累了。 除了今晚交给石勒带领去行动的四百多原淮南王府死士,石寒命令其余全部人等都要好好休整,养精蓄锐。 并提前通知了,从明天开始,所以的军事操练一切如常,天不亮就都要起来跑操。 石寒自己则和师姐魏染苒在睡榻上默然对坐,互相合掌抵触,进入了无物无我,物我两忘的潜心打坐,导引练气状态。 这练习他已经在前来茌平县的坐船航行途中,默默修练了大半个月。 关键是他虽然刚刚练气入门,功力低,但是架不住有师姐这个经验老道,内力浑厚的好辅助好引导。 每次修练他们都相对而坐,魏染苒用自己的内力为他渡功引导,内功真元流转两人体内进行交换对流,形成大周天环循。 这就好比一个串联电路,石寒每次修炼,都被她带的体中内息充盈溢满,自然是修炼特别快速,突飞猛进。 另一边,石勒为主帅,司马郁、孟平、林朝和汲桑为副将,率领桃豹、冀保等,以及四百多原淮南王府死士,都扮作前来打劫县城的蒙面贼匪。 趁着月黑风高,神不知鬼不觉地发动了深夜对县衙的偷袭。 县衙有四百多民壮县兵和数十皂隶衙役守夜值岗,不过这些都是保卫地方县城的普通民壮兵丁,统称衙役,从未上过战场打仗。 所以平常显摆威风,欺负欺负平头小老百姓还行,真到了生死对决的关键性时刻,那战力就简直弱得掉渣,惨不忍睹。 更不要说对上淮南王府这些精锐死士了,连当初赵王府的一万多中央禁军都被他们七百余人杀得丢盔弃甲,节节败退,所向披靡。 何况是这四、五百没经过正规训练,更没见过血的民壮衙役,他们怎么和这些淮南王府精锐侠客死士对抗? 石勒分兵孟平和林朝带领二百人去进攻县衙后门,他自领其余人径来攻击县衙前门。 石勒率众抵达县衙门前,只见右为旌善亭,左为申明亭,都是黑漆漆的,早已关门闭户。 倒是中间的县衙大门大敞开,屋檐下挂着几盏大灯笼,照耀得灯火通明。 从大门两侧外往大门里一路挨排站立着,两队举枪矛,枕戈待旦站岗护卫的民壮县兵。 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县令阮孚也是小心谨慎,有些害怕石寒人多势众,要趁黑遣兵夜袭县衙,不敢疏忽大意,所以才安排这许多人手护卫如此周密。 还是县衙早已形成定律,本身日常就是这副如临大敌的严密护卫模样。 石勒与司马郁、汲桑、桃豹、冀保率众躲在街道黑暗中往灯火通明的县衙大门前窥探。 汲桑嗟呀了一声道:"没想到这个阮孚小人警戒之心如此重,今晚分明分遣了民壮县兵严加驻防县衙啊。” "这是小人的通病,小人都多疑,以己之心度君子之腹,”石勒接话道。 冀保也道:"小人戒惧之心尤其之重,经常坑人,也就心虚,更害怕自己反被别人坑害。” 桃豹摇了摇头:“守卫的人如此之多,我们今晚夜袭想要神鬼不觉,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怕很难做到。” 司马郁眉头微蹙,忍不住问道:“石壮士,我们现在该当采取怎样的进攻方式?” 石勒喝道:"全体准备,先在暗中用弓箭射杀县衙门口的站岗守卫,然后再猛地一发往里突袭。” 石勒命令刚下达,最擅弓箭的汲桑、桃豹、冀保等众将都纷纷掏出了背负的弓箭,赶紧搭弓上箭。 随着石勒果断挥手一声令下:“发射!” 无数箭矢顿时从黑暗中纷纷偷袭涌向了县衙门口,犹如雨滴泼落,那两排站岗的民壮县兵护卫根本没有防备,便连接如割麦茬般倒下一地。 很快那些站在大门内,没有被箭矢射倒的民壮县兵人等顿时反应过来,知道遭遇敌袭,都慌了手脚,哗啦一声,一齐提枪矛来关闭两边县衙大门。 还在乱纷纷口中兀自大叫大喝,在黑夜中示警的:"有贼匪夜袭县衙啰,大家赶紧准备集结抵御!" 里面紧接传来马步领兵都头惊恐的大叫声:"该死的,该来的终于还是要来了,仗着势大,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专门晚上来搞暗袭,我们的青天老父母果然预料的没错。" 很快呼呼喝喝,整个县衙里都乱成了一窝粥,格外的热闹嘈杂,就好像一大群受惊吓的鱼儿。 那县令阮孚和他的幕僚文河等人都尽皆深更半夜被惊动起来。 阮孚也是怕死得不行啊,只口里默念道:"救苦救难天尊!哎呀呀,十万卷经!三十坛醮!救一救我这受苦受难的入世红尘弟子!" 他惊得脸如成精的东瓜,青一回,黄一回。 好在他身边还有两个县府民壮县兵都头的小武官,终有些胆量,便执着腰间环首刀,透过尚未关闭严实的县衙大门缝隙向外看时。 只见黑暗处的街道里,齐刷刷地突然窜出来足有两百多个黑色夜行衣,黑巾蒙头的强盗贼匪来。 一个个身长力壮,都是面恶眼凶,身穿皮甲,腰悬利剑,手执长刀。 早一涌而至县衙大门前团团围住,有到的快的,手中长刀已经透过两扇门缝隙直接戳进来。 石勒紧跟在杀奔门前的大军之后,大声喝呼指挥道:"众兄弟听令,速速冲撞县衙大门,我们全体杀进去!" 第二卷河北厉兵秣马,大业未雨绸缪 第12章 掳走县令 阮孚躲在关闭起来的大门内,闻言大怒,骂道:"强贼怎敢如此无礼?" “两位都头,率军拼死抵住大门,千万不要让匪徒们攻进来,”他又当场催促两个属下,喝叫左右擂鼓鸣锣。 突然轰隆隆,一阵滚轱辘触地,沉沉转动声传来。 又听门外有人叫道:“大当家的,撞门冲车来了,勿忧,我们应该能很快冲撞开大门。” 听闻此言,门里门外有人欢喜有人愁。 县衙大门外,是汲桑指挥桃豹和冀保,以及他手下二十几名好汉强徒,推着一架临时制造组装的简易冲车撞木冲了上来。 而大门内侧,防守一方的县令阮孚他们脸色立刻就变了。 因为沉闷春雷一样的咔吱咔吱滚动声已隆隆传来,呯地一声,大门被狠狠撞击。 两页大门向里深深凹了进来,感觉门闩眼见就要被撞崩折了。 看得人眼神紧跳,大地都似被撼得在簌簌发抖。 原本宁静的大门后,顿时县衙内哗然大乱,幕僚文河和县丞、主簿满头大汗。 文河筛着锣飞也似的来回跑着大叫: “贼匪袭扰县城,就快要攻打进县衙来了!民壮县兵人等,都要给我死死抵挡住,保护好我们的县尊啊——” 人叫声、狗吠声、老太太念佛声、孩子的哭叫声、金铁撞击叮当声、脚步凌乱声……搅得开锅稀粥似的。 县衙里一群群县兵连成片、滚成团,纷纷举着长枪长矛争先恐后地向县衙大门前涌来。 “老太爷,发哪门子呆呀!”幕僚文河脸色煞白,慌慌张张跑过来,见阮孚站在府堂阶台前不动,旁边几个人也都僵立着。 急急地说道:“今番不比往常,这伙贼人来得好猖獗!老太爷,快,快走,往堂后躲避,或者从后门先逃脱出去暂避一避,幸许等轮值换岗的三班县兵都惊起赶来救援后,就好了。” “这群贼子好胆肥,就敢这么强攻县衙?动静闹这么大,难道我们县兵人等都还没被惊醒过来吗?”阮孕内心惊疑不定。 “战斗才起,我们民壮县兵也没这么快反应,他们毕竟在三班轮替休息,这伙强贼好歹见不得光,或许能挨到天亮就好了!” “文先生,我们又能避到哪里去?”阮孚抬首只望瞭望前面县衙大门,又站定了下来。 强颜苦笑道:“这伙强贼只怕早做好了万全准备,县府后门也埋伏了人,只等我们逃命时自投罗网,绝对没有让我们幸免的道理!” 文河知阮孚是啥能耐,一把扯住阮孚道:“能设法挨到天明就好,呆在这里实在太过危险!” 阮孚看了看文河,摇头道:“多承关心,不做无谓挣扎了,我要铁骨铮铮留下来抵御贼匪,干脆就硬气一回,省得当逃兵还要受辱,徒惹人看笑话!” “老太爷不可!” 阮孚见文河指挥两个县兵就要扑过来扶掖自己,一摆手制止了。 他目光突然变得咄咄逼人:“慢着!我早已心存死志,誓与大家,与县衙共存亡,你犯不着再为我继续多操心。” 难得他到如此危机关头,还有这份担当。 文河一怔,随即大笑道:“我的青天老父母!俗话说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又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就是被贼寇一场夜袭,又何须言死呢?避一避就能逃过一劫……” 他说得滔滔不绝,把个阮孚听得愣了神。 正在这时,砰地一声巨响,有如平地起惊雷。 冲城车连厚重的坚城大门都能撞开,何况是这本来就比较脆弱的县衙大门。 没费太多工夫就被石勒率人撞破大门,洞开县衙…… 石勒、司马郁、汲桑三个好汉,一齐挺起环首刀,率众蜂拥冲向了洞开的县衙大门,来战正在门后抵御的成群民壮县兵。 见三个好汉身先士卒率大军冲杀过来,两个县兵都头率众堵在大门口,双方接战火并上来。 他们都萌生了怯意,虽率众奋力抵挡,但怎地挡得住石勒他三个所率领的死士。 亦且阮孚看着眼前的大战,奈何他只是个文官,方才话虽说得硬挺,然则身体还是很忠实地因贪生怕死而擅抖着,不得向前。 见了这般头势,文河拉了阮孚只待要走。 阮孚虽然嘴上说得比唱的好听,但事到临头,也怕自己被贼拿了受辱,坏了名声和性命。 只得和文河互相搀扶着,扑喇喇飞跑穿梭大堂,往县衙后院旧路奔逃躲避。 哪知,还没有穿过高挂“明镜高悬”匾额的县衙三道门大堂,后院也传来一发喊。 内眷下人和皂隶衙役都骚动大乱起来,发出一阵阵惊恐尖叫。 “娘的,完了,后门果然也有贼人围堵,被他们直接攻打进来!”阮孚面如死灰,喟然一声长叹,脚下一软,几乎一屁股颓废地坐倒在地。 汲桑平时肯定恨极了这个阮孚,此时,见到有了报复的机会,哪里肯放过,贴身领了桃豹和冀保挺着环首刀直直赶将来。 阮孚见歹人举刀直奔他而来,当场吓得尿了裤子,哪里顾得众人,独自打横飞奔往侧壁厢去了。 众民壮县军见县令阮孚当场认怂,自顾逃命去了时,已自发声喊,想要四散逃离,但前后都有蒙面贼兵,早已堵住了去路。 这些业余的民壮县兵情急正不知如何自处,勿听石勒挥刀高声大叫道:“民壮县兵们统统缴械乞降,可免一死!” 众民壮县兵闻言如蒙大赦,咣当咣哐声骤然响起,纷纷丢弃手中武器,跪倒在地一片,瑟瑟发抖请求赦免。 石勒、司马郁众人哪去管这些小喽啰,只当跪倒在地的人们视若无睹。 眼见那目标主犯阮孚因知头势不好,正待逃跑玩捉迷藏时,却早被那群原淮南王府死士拽起挠钩,早把他套住掀翻在地。 众死士一发向前,拿住了阮孚,立即七手八脚缚索将他五花大绑。 拿住了正主大功告成,早有汲桑带了桃豹、冀保等众上前,把个阮孚接手了过去。 石勒也带了数十死士,连同汲桑等众,押解了阮孚,一发潮水般迅速撤退出县衙而去。 其余攻打县衙的大部分死士们则在司马郁、孟平和林朝的率领下,也紧跟其后,退潮一样地飞快撤离。 第二卷河北厉兵秣马,大业未雨绸缪 第13章 练兵大计不敢稍懈 整个县衙被攻破后,仅抓捕去了县令阮孚。 石勒率众并没有为难县衙其余一切人等,县衙马上又恢复了平静。 翌日,石寒随所有人一起,天才蒙蒙亮就已经早起,开始恢复全体正常的跑操训练。 在大宅大院里集体负重跑完十公里之后,各鸳鸯阵中的长枪手和长刀手分开进行拼刺和劈斩操练。 长枪手都正穿着铁甲在练习长枪防御的标准动作,由枪术高手钟熊楚教导他们。 所有长枪手统一按照他的标准动作,双手卷曲,前低后高,身上还背着步弓和箭插。 另一边的长刀手则在孟平和林朝的调教之下,统一练习劈砍,各自背上也都是背着弓箭。 鸳鸯阵的威力需要队伍配合娴熟,必须要不停地操练。 每个成员务必都熟练掌握自己在阵中的方位、地位和作用,做到十一个人有如一个整体,如臂指使。 又所有人集体练了一阵,有些汗流浃背,才终于天光大亮,到了早饭时间。 石寒咳嗽一声,又开始了临时训话:“如今鸳鸯阵操练已成,你们更要注重集体相互配合,并记住自己身边的队友,从现在开始,吃饭,睡觉都要在一起,更要加强协作精神和团队意识。” “以后我为茌平县令,事务多起来,可能随时要安排你们出任务,会很艰巨的,若是无法完成,全队都要受处罚。” “以后这边钟熊楚是总训练官,负责督促你们平日的训练,他是个比较爱折腾,极具责任心的人,有他每日抓紧你们的纪律和训练,我也好放心,并坚信你们会进步更快,战力提升也会越来越强。” “另外,还有四百多位原淮南王府的勇士,在秦王、孟平和林朝的率领下,今后也要一起加入到训练之中来,过一段时间,训练得差不多了,我会给你们特别的任命,成立一个专门的特勤队。” “好了,现在大家都去吃早饭了,吃完早饭继续列队训练!” 伙头军们早已经在后院大厨房做好了早餐,早餐是白面大馒头,粟米粥就咸菜,和一勺油腻腻的肥猪肉。 整个大部队各队依次鱼贯进入后院,因为没有大食堂,只能露天席地而坐吃饭。 今后住房腾出来之后,还是要将后院这几间杂房都改造成大家伙的集体就餐食堂。 吃完早饭,石寒正准备继续亲力亲为督促大家回到校场进行队列训练,却是县衙的幕僚文河满脸仓皇地匆匆来了。 石寒闻报,出来接待的时候,只见大厅门口那文河背负双手,正在焦急地踏步踱来踱去。 以至于,等到石寒来了,他都没有及时察觉。 石寒便走上前来,拱手对文河道:“文先生,什么风把您这么早就给吹来了?恕罪恕罪,本官迎接来迟了。” 听到石寒的话,那文河顿时惊醒回过神来,他吊在半空中的心也踏实下来了:至少不会被拒之门外了。 他哪敢怠慢,满脸立时堆下笑来,向石寒恭敬施礼说道:“县尊老父台,小人失礼了。” “老父台不敢当,文先生还是随意称呼我为石县令罢。”石寒假意客气的推让起来。 文河连忙陪着小心:“岂敢,岂敢!” “好了,不知阮县令叫文先生你这么一大早的便来找我,却是为了何事,不妨直说!” “老父台,你可要为我们阮县令做主啊,”文河突然鼻子一酸,假装悲恸地干嚎起来。 石寒装傻充愣地假意问道:“文先生,有话好好说,你们阮县令究竟怎么了?” 好不容易,文河才将事情说明白开来:“邑尊老父台,我们县衙昨夜遭了贼寇夜袭破府,将我们阮县令都暗中掳掠走了,如今县中无主,要全凭您老作主了啊。” “啊呀,竟有此事?这伙贱寇好大的贼胆,连县城县衙都敢前来夜袭,还有王法吗?”石寒佯装满面难以置信的震惊中。 又毫不客气的问道:“文先生,昨晚既然发生了如此惊天大案,你们因何不早来向我报案?” “老父台,我们当时都吓傻了,被他们袭破县衙,伤了我们好多民壮县兵。” “唉,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既然发生这么重大的变故,你们就应该及早通知我,”石寒一阵大摇其头,痛心疾道。 文河干嚎着牵强地回答道:“只因阮县令被他们掳去,我们群龙无首,一时六神无主,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 “倘若你们早报知我,或许我还能带人打跑贼匪,及时解救出来你们阮县令呢?” “是,是我等失误!” “现在可如何是好,鬼知道这伙神秘强徒要将阮县令掳去哪里,又要拿他做何处理?” “好明府,老父台,小人现在也是犯难啊,”文河一头拜倒在石寒面前,不住地磕头恳求道。 “更甚是伤了阮县令的性命,可不是耍子?文先生,你们可负得起这个责任,我们平原国内史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正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县不可一日无主,所以县衙官僚众吏都托小人前来,恳请老父台您马上入主县衙,名正言顺地取代阮县令,正式主持本县一切事务,做应急处理。” “这样只怕不太好吧?”石寒装模作样坚决摇头,表示非常为难。 “唉,都到什么时候?县尊老台父,您就不用推辞了,我们都要依赖在您的领导下,马上着手调查处理阮县令的下落,尽快解救出来阮县令,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吧。” “别人不会要说我趁人之危,或者我有重大嫌疑暗中绑架了阮县令,就为了自己能早日上任吗?” 文先生小鸡啄米一般给石寒磕头不止:“老父台,这都到了什么时候,您临危替命,一定会得到朝廷和平原国内史嘉许的,定没有人胆敢无故造您的谣。” “倘若真到了那时候,我背负着这些冤屈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别人又会拿我当什么呢?” “明府老父母,您是继任的新县令,名正言顺接替上位,又轮到别人能多说什么呢?”文河一味恳求不止。 “好了,文先生,别这样嘛,我哪担待得起你如此隆重作礼,瞅得我好揪心啊。” 石寒从地上扶起了文河,这才假意勉为其难地应允道:“我且随你同回县衙,临危入主衙门主持全县大局就是了。” 见石寒终于明确答应了下来,文河这才肯从地上爬起来。 石寒于是回头吩咐起来:“石方、石超、石熙,你们且随我率医务队和女护卫第二队,前赴县衙入驻。” “医务队队长祈雯丽,副队长李秀珍,女护卫队队长钱露香,副队长蒋媛莎,立即奉我命令,作我的随行护卫,带队跟我走。” 第二卷河北厉兵秣马,大业未雨绸缪 第14章 从容入主县衙 石寒召集已毕人手,刚好大宅院内撤走两百人,总算宽松了不少,恰勉强够留余人员更适当地安置。 又回头吩咐余下的所有人都好好在大宅里继续照旧操练,这才率队跟随文河前往县衙快步行来。 县衙大门前两队民壮县兵大约有三、四百人,分列左右凝神静气候着。 石寒也懒作理会,率领身边人马就进了县衙门。 只见八字粉墙上挂着一个匣子,里边装着前任县官阮孚留下来的一双官靴和一顶官帽,显是今晨才重新展示出来的。 古代县衙并没后世景区修建得那般庄严雄伟,就是个比较大的三进大院落。 首先是县衙大门,进去是前院,左右两边快手厅、马快厅,还有民社厅和县衙监狱等。 然后进入第二重门是义门,义门里面都设有戒石坊,是用来告诫官吏用政要奉公廉洁为民的。 两边则是吏曹房、皂役厅,以及还有督捕厅和马房。 吏曹房故名思议就是县衙各部有司属吏办公的地方,就如同现在各政府机构里的各办事科室。 石寒率众过了县衙一进门和二进门,经过戒石坊时,只见戒石上方大书写着“奉公守法,清正廉明”字样。 绕过戒石坊,石寒不紧不慢地迈着脚步来到三进门的衙门府堂前,这里是县令日常升堂公审案件的地方。 正思忖着,只见府堂大门“呀”的一声打开了。 里面两排手持齐眉水火棍的衙役排着雁型阵,抬头挺胸的不丁不八静默肃立。 里面县丞满脸立时堆下笑来,急急迎过来,抱拳深揖施礼说道:“明府,不期您已经到了,真是幸喜,幸喜!” “不知县丞你尊姓大名?”石寒也是谦和地回以拱手礼。 县丞如实答道:“劳县尊动问,大名不敢当,下官姓郑,贱名则柱!” “哦,原来是郑县丞!” “昨夜阮县令失事,现在全县无主,我等正急成一团,全要仰赖县尊您接印入主府衙,立即主持视事,并处理这件公案。” 郑则柱一边说着,一边把县令大印递送了上来。 女护卫队长钱露香忙抢前一步,替石寒接过了大印。 石寒朝县丞微微拱手,说道:“昨晚发生的事情,我已经听文先生向我汇报过了,看来本县的匪患蛮猖獗的嘛,连你堂堂一县父母官,在四、五百民壮县兵驻守保护下,都能遭夜袭掳掠了去,可知属实不容小觑啊。” “啊哟尊台,这可不是实情嘛!”那县丞忙答道。 郑则柱引石寒进入县衙大堂大位上坐了,这时另一位县衙官员走了过来。 县丞赶忙为石寒介绍道:“——哦,这位孔保令,乃是本县主薄。” 县丞是县令的副手,副官,主簿则是知县的法定助理。 一个县根据需要设1到3名主簿。 主簿协助知县负责民事、税赋、文书、巡捕等事务。 官阶正九品(京县主簿正八品),相当于今天的县委秘书长、副县长。 魏晋时期,官吏定品级,九品以上称为“流内”,是政府的正式官员,由朝廷统一委任下来的; 九品以外的称为“流外”、“未入流”,就是县衙的胥吏,一般由地方上缙绅地主大户人家的子弟担任。 流内为官,流外为吏,泾渭分明。 县里的“上佐”肯定也被瓜分了,和石寒没关系,如丞、尉、方略吏——县丞本来就在。 其中,中小县的丞、尉皆为第九品,是官。 方略吏不是官,排在丞、尉之下,但县令无权自辟,亦为上佐之列。 上佐之外,还有“属吏”。 属吏又分“纲纪”、“门下”、“诸曹”三大类,几十个人还是有的。 这些都不是官,而是时人俗称的“县吏”,大部分是地方豪强的自留地—— 理论上来说,县里的所有吏职都是一种徭役,没工资的,白干活,至于是不是真白干,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属吏全部由县令自辟,这是关键。 石寒比较看中的是两个职位:贼曹的主官贼捕掾、兵曹的主官兵曹掾。 贼捕掾顾名思义,抓捕盗贼。 兵曹掾掌“兵丁征输”。 之前历次洛阳大战,一大堆县兵是谁送来的? 其实就是县里面的小吏兵曹掾下乡征发,然后送到洛阳绞肉机里面去消耗。 兵曹掾人头熟,与地方豪强有交情,吃得开,经常成批成批地拉走庄客、部曲。 因此,这个职位一般人还干不了,非得有很强的社会关系网才行。 郑则柱又道:“学生闻报本衙县令失事后专请孔兄指点帮忙来着,也专就昨晚匪患之事做了询问……” “台尊,我们茌平县南边界线临黄河沿途两岸,地处偏僻,确实有一股匪患常年在彼流窜,听说那头目叫什么甯黑的来着。”旁边的孔保令将手一拱,赶紧抢着答道。 郑则柱大摇其头道:“但是经过我们无数次努力,却发现并不易剿灭他们,以至于才酿成了今日之大患。” 石寒见县丞郑则柱待人如沫春风,和蔼可亲,又十分爽朗,健于谈吐,暗暗点头。 虽然知人知面不知心,但这人起码还算表面上过得去,算是勉强可以接受他。 因又闻郑则柱和孔保令说得隐晦,便问道:“因何不早剿灭他们,反倒养虎遗患至今?” 郑则柱立即接话答道:“不是我们剿匪不力,只是因为这里地处司、衮和冀三州交界,这股匪徒常年在三州间流窜,只要见我们前来围剿,他们便逃窜去了其余二州,使我们鞭长莫及啊。” “这倒也是,”石寒装模作样的摇头叹息。 突然又道:“其实早应该联合其余二州边界县份,大家合力先除此贼寇,防患于未然,这是于大家都有益的,我想其余二州边界县份也会乐于达成共识,大家一起合作的。” “是是是……是我们之前欠考虑了!”郑则柱、文河和孔保令连连点头应和。 县丞郑则柱立即笑道:“明府,后头的筵席就要整治齐备,权当为您洗尘了!” 按照晋代普通人的一日两餐吃饭习惯,此时刚好是所谓的朝食时间。 而石寒为大肆操练自己的兵马,为了顾及大家的营养跟进,擅自改成了一日三餐的习惯,他是已经吃过了早饭的。 孔保令也笑道:“正是啊!台尊今后就入主县衙了,以后全县都由您做主,只是今天这第一顿由我们擅自做主,也不知能不能合尊台胃口,还望台尊赏个脸面。” 郑则柱呵呵笑着,十分殷勤亲热,将石寒让进后堂:“来来来……这边请,就在花厅西厢!” 县衙内第三进门之后才是大堂和二堂,平时县令公开升堂办案的地方。 县令处理公事办公的所在,则在更后面的署楼。 三重门两侧右侧为东门房和内署,是县令以及家眷们居住的地方。 左侧则为西门房和厨房、茶房,整个衙门里吃饭喝茶休憩的地方。 因为历朝官员任用制度,严禁本地人做地方主官,而且任期满后也不能连任。 因此知县一般都在县衙后院(内署)居住,并不在当地置产。 还不等石寒一脚踏进西花厅,他身后两队全副武装,铁甲刀枪,英姿飒爽的百人女医务队和百人女护卫队,就一齐队列严谨地当先鱼贯而入,先把整个后堂县令的住处给占据守护得密不透风。 而石方、石超和石熙更是提前一步跨入花厅西厢,在庭席主位两旁待立,正笑意盈盈地恭候着。 眼见石寒这个架势和气势,郑则柱、孔保令和文河三人立时便愣在当地,惊得面白如纸,寸步难移! “正所谓‘山崩地裂无人见,峰回路转又相逢’!”石寒见他们突然这个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他径自走向了主位上,抬手招呼三人道:“三位,本官就却之不恭,反客为主了,都坐、坐、坐,难得本官与三位在此相逢,岂非三生有幸?” 郑则柱挑起两道细眉,马上小心地拍马恭维:“明府,不愧是朝廷下放来的台尊,这气魄格局就是不一样!” 石寒拖长了声音笑道:“说来本官也是尊贵的高门大族,斯文中人!各位不必惊慌,请放怀入座,我们细谈。” “好吧!”到了这一步,郑则柱三人也是心知肚明了。 石寒的强势,他们所谓已入铜网铁阵之中,姑且听天由命吧。 遂都将心一横,径直在两边入座陪席。 “三位,本官先敬你们一杯,来,我们一起饮了,”石寒揣起酒爵来,早有石熙上来为各人斟满了酒。 也不等他们三个答话,石寒举爵一晃饮了。 因见席上熊掌、烤猪便笑道:“这两样东西,属实是难得的佳肴——没有一百贯钱办不下来,既蒙诸位如此厚爱,不才可是要僭先了!” 说着,便夹起一块烤猪豚肉来,塞进口中品尝,笑道,“品此佳味,真是有福,孔夫子说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恐怕言过其实了。” “痛快!”郑则柱看到石寒如此气概,感到有点自惭形秽。 饮了头杯石寒敬的酒后,遂起身为石寒斟酒笑道:“老父台雅量高致,某在茌平县丞任上十余年,很少见您这般豁达之人!” 孔保令在旁笑道:“我们其实早在一月前就接到老父台您要来接替原任县令的消息,不想阮孚这种贪婪的小人还想赖着不走,甚至想要暗中陷害台尊您。” 文河自斟自饮又吃了一杯酒,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色,将杯在桌上平平一推。 冷笑道:“文某时运不济,之前为此宵小助纣为虐,真是惭愧!” “你们现在何以都对阮县令有诸多不满情绪?原来都不是紧紧依附,团结于他?”石寒冷笑道。 第二卷河北厉兵秣马,大业未雨绸缪 第15章 县衙人事安排和任命 “方才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场白。”此时他拿捏住了面前各人的小心思。 看来人心最是趋炎附势,强权之下无人胆敢不服。 “嗯——是这样,”郑则柱从对石寒的初次接触中,已经彻底折服。 微微一笑说道:“其实县尊您已经知道,本县前任这个姓阮的太贪了,惹得地方上怨声载道。” “哦,是吗?”石寒假作惊疑。 “老百姓们人人是早盼着他下台,现在这是天理迢迢,善恶循环……” “原来如此。”石寒不以为意地轻哦一声说道。 他带着不屑一顾的神气径自夹了一口菜嚼着:“这个地方倒是有些乌烟瘴气,我既然来了,一定要将这些烟瘴之气统统清除掉。” 文河听了奸笑一声,将脸凑近了石寒说道:“老父台,小人初时一见您,就知您志量高远,是个成大业干大事的大人物,前途不可限量。绝不是阮孚这样的小人,只图眼前痛快,一己之私欲。” “是啊,有县尊您来为官茌平县令任上,那是茌平老百姓们之福!”孔保令也是欣然应和。 “多承各位厚望,看来我不做个好地方官还不行了?”石寒笑眯眯地看着面前三人,用手指轻轻地叩着酒爵问道。 对面三人其实才初与石寒接触,眼看面前此人如此年轻,只以为他年轻识浅,还比较气盛,心思也单纯,相对好唬弄,却还犹自不知他真性情如何。 郑则柱不觉微微心慌,其余二人也是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好了。” 石寒无所谓地笑笑,立起身来问道:“现在还是要来探讨阮县令的问题,如今阮县令失了踪,要是上面平原国内史责怪下来,我们该当如何?请各拉多指点。” “贼匪强横,我们两千员羸弱县兵无力解决,可请求平原国内史调遣郡兵前来剿匪,同时以解救阮县令!”郑则柱轻轻一笑,胸中其实早有成算。 “好主意,”石寒欢呼一声。 “我之前听说这阮县令平日极为孝敬那平原国内史,可劲的讨巧巴结着人家,因此很得宠信,凡事都有那平原国内史何锐替他罩着。” “这也怪不得他确实在我面前倨傲了些,一点让我接替他上任的想法和意思都欠奉,以为有平原国何内史罩着就能无法无天,可以抵赖推托掉了我似的。” “现在好了,他做下的这些恶心事都是招了天忌了。” 郑则柱微微颔首问道:“那老父台您应对阮县令之事善后是个什么章程……” 石寒大手一挥,点点头道:“这样吧——郑县丞,你先写份文案公奏递送上去给平原国何内史,就如实汇报我们这边的实情,请求他出兵来剿匪,至于如何决断就看那何内史自己的意思了,我料他必不肯轻易舍弃阮县令吧。” “是,下官谨奉台尊之命!”郑则柱重重点头答应了。 “嗯,我要正式入主县衙,先带领属眷就在这后堂里安顿下来了,”石寒又回头向郑则柱和孔保令、文河三人说道。 “应该的!”三人异口同声地坚定点头。 “以后本县2500名民壮县兵就由我这两位堂兄统领,正式任命为左右都统,”石寒又回头向三人介绍站立在自己身后的石超、石熙。 “是,县尊”石超和石熙赶紧上前躬身向石寒施礼。 “二位将军果然是威武不凡,将来一定前途不可限令啊!”郑则柱三人又是一阵点头如小鸡啄米般的附和讨好赞叹。 “石方。”石寒说着起身将手一摆。 “是,公子,”石方这个彪形大汉赶紧来到石寒面前听令。 石寒当即又任命下来:“以后就由你任总都头,专门负责带领县府两班皂隶衙役,专职管理揖贼捕盗,维护城池和县内治安等事宜了。” “公子,一个县这么大的地面,我一个人怕要忙不过来,还请您给我安排一个副手。”石方有些不乐意的请求道。 “你想要谁来帮你?” “我想要秦王来助我,”石方是真敢想,脱口而出。 “也罢,秦王近来这一向无事,还怕把他留在大宅院内闷坏了,就让他过来帮你吧,以后做你的左膀右臂,成为副总捕头。” 石寒点头答应了,又最后交待:“只是我放权给你,你自己去找他来。并且只能说是你自己的主意,不要说是我让你去找上他的。” 石方欢呼雀跃,转身一挥袖子,头也不回地跑出县府去了。 郑则柱、文河和孔保令三人眼见石寒根本看不上原来县衙里的两个统兵都统和总都头,直接都更换上他自己的亲信心腹,也是颇感无奈,只能听之任之。 毕竟这些衙役都是无偿服徭役,根本没有正式编制,相当于临时工,原本就可以随意替换。 石寒则是在一瞬之间,雷厉风行,牢牢掌握着兵权,掌控了整个县衙,自己彻底当家做主,成为这一方百里小县的土皇帝了。 石寒告辞一声而出,叫医务队副队长蒋媛莎去通知魏染苒、卫琼、宋祎和毓秀儿都搬来县衙里居住。 一时让石超带民壮县兵将原县令阮孚的家眷都立即强行请出了县衙去,腾出来所有的住房。 这阮孚一个正妻,四、五个小妾,还有一大群子女,拖家带口的。 一时间悲悲切切,哭哭啼啼的,真是有够烦人。 不过石寒可不惯由着他们,也不怕他们要遭罪受苦。 因为和普通老百姓比起来,他们这些官宦人家再怎么落魄,再怎么苦,又能苦到哪里去呢? 再说这阮孚在地方任上贪赃枉法,捞了许多钱财,他们有的是钱过活,随随便便私藏一点,不知能够多少老百姓养家糊口几辈子。 又叫医务队长钱露香带领女医务队员们把原县令阮孕的床铺被褥,洗漱用品,毛巾袍服之类的全部都统统清理了。 把这些去赏赐下头的人,或者平民百姓,已经是极好的了,毕竟是免费的,只怕都会争抢起来。 然后,彻底打扫干净了,都替换上石寒自己的私人物品。 顿时,县衙后堂住处,猛然焕然一新,令人眼前一亮,石寒非常满意。 没过一会儿,魏染苒、卫琼、宋祎和毓秀儿也都搬了过来。 石寒与她们一起,带同两百女医务兵和女护卫兵就一齐在县衙里满足地安顿了下来。 至于钟熊楚,专门负责督促大宅院里众人的每日操练,主要是以抓鸳鸯阵和列队为主。 至于孟平、张方和林朝等则刚好辅助钟熊楚,带领大家日夜进行操练。 第二卷河北厉兵秣马,大业未雨绸缪 第16章 欲购置战匹 至于最后剩下的石勒,则有更多的大用途,茌平县是他真正施展拳脚的开始,是他的发家之地,他与汲桑将会如鱼得水。 见石寒只顾去堂后安顿家室,郑则柱三人都有点犯了难。 郑则柱看了一眼孔保令,询问道:“你看呢?” “好个年少英豪,有冲天之志。”孔保令笑了笑,直接下了断语道。 郑则柱感慨道:“你对他这么高的评价?难得,我们都只不过与他才刚刚接触。” 孔保令在郑则柱耳边压低了声音:“一个小小的县令何如要培养如此之多的凶悍死士呢?明显是个要干大事的人,可不像原来那姓阮的,好被我们联合起来忽悠糊弄。” 文河也笑道:“那姓阮的想赖着县令之位不退,明显就是被眼前这位给暗中神不知鬼不觉弄掉的。” “我们还是强打起精神,全心全意死心塌地重新投靠眼前这位‘明主’,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郑则柱沉思了一会儿,最后似乎下定了决心:“再说以这位‘明主’的心机和狠辣,我们想要阳奉阴违,只怕也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文河听了深以为然,踌躇良久方说道:“乱世将起,生不如死,难得遇到这样的英主,或可依附而保全你、我性命家人,切不可再三心二意自误。” 文河最后又补充了句:“我且跟着他,看将来发展前途如何。” 孔保令摇了摇扇子,沉吟着说道:“这倒或许是我们的机会吧,我观他手底下都是武将,没有谋主和内政型文才,他若将来要谋更大发展,怎么能少得了我们这种文人。” 郑则柱却道:“看来我们还都或有挤身上位的机会啰?” 不说这三人的各自计较,却说汲桑和石勒二人率领桃豹和冀保,以及众多死士,将捉拿的阮孚送去茌平县边境线上流窜的匪寇甯黑之后。 终于也马不停蹄的迅速返回,并向石寒覆命。 石寒率先问道:“如此连夜跋涉往返于甯黑贼窝,汲兄,石勒,你们都辛苦了,不知此计进展若何?” “此计进展极为顺利,我们扮作一帮马贼,将阮孚送与那甯黑,甯黑如获至宝,极为高兴。” 石勒高兴地答道:“估计他一定会派人去平原国治所平原县,向内史何锐索要赎金。” “这样便好,我们神鬼不觉地解决了这个阮孚,自己还不沾因果,”石寒嘿嘿一笑。 又转头向汲桑致谢道:“当然今日这场好计的施展还离不开汲兄和师兄,你们两位的鼎力支持协助,本官深表谢意。” 汲桑大摇其头,连称不敢:“应该的,因为在下原本便十分憎恨那个贪婪的小人,完全仰赖县尊你为我们得报了大仇,否则我还不知要恨得牙痒痒到什么时候呢。” “嗯,我们先暂且不说此事了,”石寒大手一摆。 随即又换过了一个话题:“汲兄,我想向你和师兄多多购买马匹,你们知道的,我手下千多人却只有不足五、六百余匹战马,而且好多战马良莠不齐,难堪大用,真正还能用的也就四百余匹。” “呵呵呵……县尊你要购置马匹,找我们算是找对人了。”汲桑乐呵一笑。 “你们都有自己的牧马场,只要有战马提供,我一定会给予你们最优厚的收购价格。” “如果县尊你购马急迫,这个好办,师懽兄的牧场就在茌平县城外,他城内的畜牧市场应该也还有待售的大量马匹,大人可优先从他处选购。” “好好好……”石寒慌忙不迭地点头。 汲桑回以颔首答道:“而我的牧马场还在清河国俞县,来返却也有一段不算近的路程,需要耽搁上许多时间。” “好,那汲兄,你和石勒都先回去休息,昨晚辛苦了,”石寒当场吩咐了下去。 “等到了下午,我再派人去叫起你们,我们一道去师懽兄的马场选购马匹。” 说起来石勒还是位相马高手,当年,他在家乡为了生存,到恒山脚下一处牧场打工。 然后,在那里邂逅了驯马师腾格尔丹,并成为好友。 在腾格尔丹的悉心教导下,他学会了骑马与相马。 所以相马、购马和养马,石勒都是一位极其难得的好手。 尤其相马,可不是瞎咧咧,而是真正的“伯乐”。 下午,石寒带了石方和一队衙役做护卫,又约齐了石勒和汲桑,随即又赶来了师懽的畜牧市场。 远远便听得马嘶驴叫,石勒虽然走南闯北惯了,但毕竟胡人天性爱马心性。 他听得马嘶声,雀跃道:“公子,我们好运道,听这马嘶声,必然是北地幽州好马,而且数量还不少,这遭却是来着了。” 石寒也是十分高兴,若是能多买得众多好马,他的部众就能多装备战马,并且同时能多多锻炼骑术,提高与战马的契合度。 众人快走几步,来到畜牧市场,顾不得刺鼻的骚臭,先找到了正在这里打理买卖的师懽。 “石县令,汲兄,各位壮士,什么风把您们给吹来了,”看到贵客临门,师懽赶紧热情地主动打起了招呼。 师權算是一个比较安眈于现下生活原状的土老财,只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衣食无忧,就这般过活下去。 他没有汲桑和石勒的豪杰气概,甚至天生胆子小得多。 兴兵造反自然指望不上这种人,但是收购马匹嘛,那算是找对了正主。 汲桑立即抢着耐心说明来意道:“大人手下有一千二百多部众,想要全部装备战马,所以需要购买大量的马匹,就来你这里先看看。师兄,算你好运,可是遇到大买卖了。” “那感情好啊,”师懽欢喜答道。 “县尊,我这畜牧市场包括我自己的,和汲兄这次送过来的,一共只有一百多匹马,如若您真要大量收购,那还要前往我城外的牧马场。” “嗯,这一百多匹,我可以先买下来,”石寒点点头,又大气道。 “啊,县尊您大气!”师權惊呼。 “注定以后我们还会有更长远合作的,除了战马,我们还需要长期大量收购猪、羊、牛等牲畜。” 师權震惊:“哦哦哦……” “我的一千多部众每天都要进行高强度的操练,为了给他们补充营养,每天都至少要消耗一头大肥猪。” “原来如此!” “以后我都可以从你这里采购,我们愉快合作。” 师懽还真没想到,石寒实实是一位大顾主。 这时代生产力落后,人们普遍贫穷,就是乡下大地主家里,一日两餐也难得见到吃一回肉。 像石寒这样大量采购牲畜肉食的,那是实属少见。 “那小人就多谢县尊照顾生意了,”师懽真诚地致谢。 随后领了石寒众人走到畜牧场边那人头攒动处,前来看马。 “好久没见这么神骏的马了,只是要价却是高了些。” “是啊,寻常马也只二十余贯一匹,今天展示出来的这些马却开价三十贯。” “不过倒是物有所值,这些马却是少有的幽州良种。” “他们都是从幽州贩来的战马,要价高些也在所难免。” …… 现场买马的一些顾主议论纷纷,对着圈中的马匹指指点点。 第二卷河北厉兵秣马,大业未雨绸缪 第17章 卖马场意外 马匹自然是越往北边高寒大草原的战马越好,比喻西域大宛马,比喻幽州战马,鲜卑战马,大家都是懂行的。 这些战马正是汲桑从幽州贩卖过来的,提取了一部分贩送到了好友师懽这里。 围观买马的人不少,费了一阵劲,一众人才挤到前面。 只见马圈中数十匹好马正栓在那里,青骢、紫骝、赤兔、乌骓、黄骠……其中貌似有两匹都绝不逊色于陈安那匹聂骢宝马。 不过,石寒并不懂相马,他看马属于雾里看花,倘若哪匹马体格强壮高大,或者毛发油光漂亮,就觉得挺好。 其实相马要看马的性格、速度、耐力、爆发力、槽口、四肢…… 不过这里一共才几十匹马,远远低于石寒庞大的需求数量,只看了一眼,便准备大手一挥,全部都要收购了。 “这三匹马我们要了,正好借做脚力,急返京师,现在才转道至茌平县境内,其路途可还远着呢!”突然听见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石寒循声转头望去,原来是三个结伴,腰佩长剑,貌似任侠的豪客。 其中为首模样的男子三十余岁左右,自有一股疏狂之态,指着圈中三匹上好骏马向畜牧场伙计高叫起来。 看这三人打扮好像即是闯荡天地的游侠,也是与石寒这般的官吏出身。 但绝对不是什么高官,不想太过受到束缚,眈于做官,自然也只属于石寒这般的地方小官。 却也是属于士族,不比普通小民百姓。 他们相中了其中一匹乌骓马,那马通体黑缎子一般,油光放亮,四肢关节筋腱发育壮实。 站立时别的马也都让出那马一头距离来,仿佛领头的一般。 还有一匹黄骠马,虽然不如那匹乌骓马雄骏,但也是难得的好马。 最后一匹青骢马,毛色青白相杂。 突然在马圈中一个踏蹄人立高嘶,声裂金石,一看也是雄骏无比。 “这里统共三匹最好的马都被他们一口气挑选了,相马的眼光倒是独到老辣。”石勒轻摇着头在石寒耳边小声讲解道。 三人挑好马,为首的胡毋辅之便开口道:“这三匹青骢、乌骓和黄骠马共计售价几何?” 眼见生意上门,马伙计立即殷勤地操着一口北方口音,道:“这匹乌骓马是头马,便是在北地,也可以说是千里挑一的好马。实要一百贯,其余二马都是七十贯。” 胡毋辅之的同伙,年纪看上去约莫二十五、六岁的羊曼立即讨价还价道:“平日里北地好马纵多也只卖出三十余贯,你们这属于漫天要价了吧?怎么不去抢呢?” “客官有所不知,现在世道不太平,幽燕之地强贼为乱,又羯、氐、羌等胡族出没,与更北边的鲜卑蛮族更是边境关系吃紧。” 畜牧场伙计也是做惯了迎来送往各路形形色色顾客营生的人,口舌极是便捷,一阵连珠炮发似的抢白。 “国内又都严禁贩运马匹,到处都是设置关卡收取重税,我们毫不夸张地说,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走这一遭,从北边贩马过来。” “而且这批马都是百里、千里挑一,便是在鲜卑也是难得的上好战马,这价反而一点也不高,更不冤,客官您一眼就相中了这三匹宝马,自是识货的人,又何须我来多说……” “马场伙记,你也别只管忽悠我们,这三匹马要价还是高了些,统共两百贯卖给我们如何?”三人中那相貌最是粗豪的王尼打断了伙计的话,直接伸出了两根手指头一口咬定下来。 原来这三个人俱是当时名士,号称“江左八达”其中之三的胡毋辅之、王尼和羊曼。 说是名士,其实都是嗜酒如命,任达放纵的老酒鬼。 其中王尼更是兵家子弟,家里世代从军,卓异不羁,所以人也长得更加粗豪。 马伙记显然也很想做成这笔生意,毕竟马匹原就是为了贩卖的,养在圈中还要耗费人力和草料。 考虑了一下,道:“客人稍等,此事还得是我们东家做主。” “不必了,今天畜牧市场中所有的马匹都被我们茌平县新任石县令包圆了,已经没有了出售的马匹,”师懽立即从石寒、石勒和石方等人身后转了出来,高声的回答道。 “如果三位客官真要买马,还请稍后移步前往我们家城外的牧场,牧场不远,耽误不了三位太多时间。” 胡毋辅之、王尼和羊曼三人细看师懽,只见他赤发黄须,虽是骨瘦形粗,却也一表非俗。 师懽走到三人跟前,抱拳道:“三位客官有礼了,今日实属有些抱歉,还望三位多多体谅之。” “你是马场老板,贵姓?”胡毋辅之抱拳回礼相询。 “江左八达”这些人虽不足成事,但本身就有任侠之气,与人相交,比较豪爽而不拘小节。 尤其酒肉相交,引以为知己。 师懽见他们爽快,本身也属于豪客,于是也回答得干脆:“免贵姓师,师懽,本地一个小小的地主,这个畜牧市场也是我开的,属实让各位客人见笑了。” “原来是师老板,我等这趟确实是不容易,我们从泰山郡转道邺城去拜见成都王司马颖殿下,”羊曼接了话头,一通说道。 “然后再一路西进直取京师,要去投靠攀附现如今只手遮天的赵王殿下,以求谋个天大的前程。” “因此路途还远,我们马力已经无以为继,确实需要在你这里购买三匹好马代步,还望师老板看顾通融一二。” “若是往日,我们确实一般马匹是三十贯的价格,但现在这里都是一等一的好马,与往日不可同年而语,”师懽也是一再解释道。 “而且现在北地已呈现乱象,官兵的设卡,贼匪的洗劫,是巨大的行商障碍,商路早已经不通了,马匹要贩运过来,是平时难度的数倍,甚至十倍。” “我看三位客官也是诚心买马,还请稍后再移步城外马场。” “我们这些马都被我们本县父母官石县令给包下来了,他是爱走马舞枪之人,又仗义疏财,擅养士卒,需要求购大量的战马。” 王尼闻言,得意地笑道:“我说你这势利眼的马场主,只知有你们本县什么石县令是贵人,却不知我们都是要赴京归附赵王殿下,真正叱咤风云的人物吗?” 第二卷河北厉兵秣马,大业未雨绸缪 第18章 躲避不掉的应酬 “就好意思拿这个来塞搪我们?”羊曼也附和道,“不过一个小小的七品六品芝麻小官,能压住我们?” 石寒老早就看出来了,这几个家伙自诩名士,不过就是一群放浪形骸,恣肆纵酒的狂士。 皆是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成气候的主儿。 所以他是打心眼里鄙视这几人,还真不想与他们当场碰面相见,省得浪费自己的时间和表情,费心酬祚。 如果当场打照面,不交道往来又不行,因为他们也都是士族,更是名士,还都又是朝廷官员同僚。 所以他拉了石勒、石方和汲桑等人越躲越远,懒于当面相认。 却没想到师懽不这么想啊,他还当可以为石寒引荐这三个豪客,毕竟江湖上多份交情多条路。 他赶忙抱拳道:“倒让各位客官笑话了,师某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各位尊姓大名,现居何职份,竟是官职都大过了本县县令?得罪之处,还请各位官爷们海涵。” 王尼见此情形,咄咄逼人地威胁道:“你知我们这位官爷是谁吗?本为繁昌县令,因勤劳能干,地方政绩卓著,今已升迁京师尚书郎,正赶赴京城述职的。” “啊原来是尚书郎官,现在我们石县令正赶巧亲自来到了我这市场收购马匹,所以我才不好当场拂他之意,各位名士不如与我们石县令现场相见一面,看他是否有转让意向,如何?” 胡毋辅之当即兴冲冲地接了话:“哦,你们石县令正在呀?马上替我们引荐,省得我们稍后还要专程去县衙拜访他。” 这些所谓名士仗着声名在外,一般每到一地都会去拜访当地官府,趁机坑蒙拐骗,蹭吃蹭喝。 有的还索要盘缠物资,更甚至于求取幕僚和吏员的职事。 一般的地方官遇到他们过境上门来,还真无法拒绝他们。 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被哪个实际掌大权者征辟聘用了,又身居高位成了牛人一个,得罪了实在于己不利。 所以地方上招待这些名士们,可以说是魏晋时期的潜规则。 师懽闻胡毋辅之这副模样,立即回头正待招呼石寒,却见人已不在了。 顿时知道自己冒失了,石寒分明一心想要避之为恐不及来着。 遂摇头道:“我们石县令刚刚还在看马,这时候却不见了,可能还有很重要的紧急事务忙碌,看过马匹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匆匆离去了。” “你们县令不在了,莫不是故意躲着我们?”羊曼面上顿时难看地质疑道。 王尼也装腔作势,打起了官腔:“我王尼与羊曼羊先生乃是迎胡毋尚书郎官赴京就职,路过此地的,你见我们轻装简从,没有随行排场队伍就看不起我们,却不知我们是故意匆匆转道来邺城先拜见成都王殿下。” 羊曼也是狐假虎威:“你个不长眼的马场主,我们要向你购买三匹马当作脚程,你还推三阻四的,你误了我们进京的时间,你担待得起吗?” 王尼继续威胁:“小心我们通知你们地方郡府将你这马场都一并没收了充公,到时候有得你哭!” 此二贼一唱一和,脸皮厚如城墙,拿大得很。 “啊呀,胡毋尚书郎官,还有王将军和羊先生,失敬失敬,小人真是瞎了狗眼,”师懽知道了三人的真实身份,自然也是心头一惊,一迭声地表达歉意陪笑脸。 “小人这便马上去请我们本县石县令前来迎接三位官爷,请稍候!” 师懽也是一只老狐狸,知道自己得罪不起眼前三人,为了转移自己的轻谩之礼,他私心作遂,是急于找来石寒为他当场顶包。 他急得立即挤开人群,退身转出畜牧场来,刚出门口,正好瞧见石寒众人在前头不疾不徐的赶路,正待离开。 于是赶紧追了上去,向石寒汇报道:“县尊,刚刚那三个购马的豪客,其中有位乃是京城来的尚书郎官,姓胡毋的,他想请您先过去与他相见。” “究竟是你的主意,还是那姓胡毋的意思?你不说,他怎么知道我家公子在此?”石方一下就明白了事由,当场脸黑了下来,有些发作地质问道。 “好了,石方,你也别责怪他了,”石寒虽然也满头黑线,但还是立即阻止了石方。 石方老大不高兴的反问:“公子,我们怎么不怪他?” “有京官到此,我们无论如何也是塞唐推托不掉的,此时不见,他们也会直接找上县衙来,我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到时候反而落他口实,还要兴师问罪,还不如此时就去会会他。” 石寒转身冲师懽点点头,微笑道:“师东家,麻烦前头带路罢!” 见石寒并无怪罪之意,师懽顿时心里也松了口气,赶紧嗯嗯两声,屁颠屁颠地转身前头带路。 不一会儿,重返畜牧场内,石寒与胡毋辅之三人当场相见了。 石寒赶紧与三人打官腔:“原来是升任京官尚书郎的胡毋先生,还有王先生和羊先生,三位先生到此,石某迎迓来迟了,恕罪恕罪!” “嘿嘿,你就是此处地方官石县令?”王尼一副又摊上了个冤大头的狼外婆猥琐邪恶表情。 石寒微微点了点头,语气一转又问道:“胡毋尚书郎官既是赴京履新,为何不带卤簿随从仪仗在前开道?这样微服私访,又不提前通知,还真不能怪石某怠慢了呢!” “石县令啊,这是我们自己的问题了,哪能怪你呢,”胡毋辅之故示谦逊和平易近人,向石寒一抱拳,当场打起了哈哈。 “我们没有提前来拜访你这位当地父母官,与你打招呼,原本就是我们的不是,礼仪不周,还望石县令勿怪。” 石寒闻言笑道:“胡毋尚书郎官品秩在下官之上,乃是下官的上官,怎敢劳动上官拜谒,万万不敢!” “呵呵,石县令言重了!”胡毋辅之谦和地笑道。 “既然三位先生到此,无以为敬,下官请三位先生吃几杯水酒,聊表心意如何?” 眼前这三位都是放荡不羁的酒鬼,一听有酒喝早已眼冒绿光,有些迫不及待了,哪还顾得上其它。 王尼看了看围着的人群,立即当先抱拳向石寒迫不及待道:“那就多承石县令厚意了。” “多谢三位赏光,下官倘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三位多多担待些!” 石寒又告了个罪,这才前头亲自领路,带着众人往茌平县城中最好的一品桂花居酒楼吃酒来了。 一行人在小二热情的迎迓下,咚咚咚地登上了二楼的雅间,石寒招待胡毋辅之三人分宾主落座。 便叫小二只管将好酒都送上来,末了,又叫小二去旁边的青楼里相请三个唱小曲的妓女来唱曲佐酒助兴。 第二卷河北厉兵秣马,大业未雨绸缪 第19章 酒蒙子名士 石寒是尽量安排周到,让三人满意。 霎时间,胡毋辅之三人见了美酒眼睛直冒光,用酒爵酒樽啥的都不过瘾,狂态毕露地叫嚣只将海碗拿来筛酒。 不得已,几人面前都换了大碗,首先各自几碗酒下肚,也觉早已与石寒没有了刚开始那许多生分。 石寒一边举樽敬酒假喝,一边又漫不经心的问道:“不知胡毋尚书郎官原本一路上京的,为何突然转道来了河北,并且途经下官治地停留下来?” 胡毋辅之几碗老酒下肚,话语也坦然起来:“说来不怕石县令你笑话,我们兄弟也是先来邺城探探成都王殿下的口风,看他对赵王殿下在朝中掌权当政有没有异议和不满。” “转道河北拜望成都王?”石寒惊呼。 “本官觉得京城波诡云谲,危机四伏,朝局大事还是要多跟风站队,免得但凡一个不好,一失足成千古恨。” “原来如此,三位先生真是有心了。”石寒只得连连附和称赞。 三个嗜酒如命,疏狂成性的酒徒,说真的,石寒打心眼里很看不起他们。 当下不过是逢场作戏,必要的应酬。 “三位先生好喝酒,性豪迈,气度豁达恢宏,对人重情重义,遇事勇敢果断……令下官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石寒佯装豪放,向面前三个酒鬼举碗相邀:“来来来……我再敬各位先生一碗。” 眼前三人虽都是名士,什么“江佐八达”,“兖州八伯”。 但是古代那社会多有不实,不过是那些掌控社会舆论的文人士子们之间互相扎堆追捧,结社结党互吹。 比喻三国时期就有许劭、许靖兄弟成立的“月旦评”,成为了品评当时人物的舆论权威。 这项活动在汝南一带蔚然成风,参与者众多,影响也非常巨大。 连曹操和袁绍这些大佬都要赖其品评,一举成名,更借机政治投机。 后来,月旦评便逐渐成为名士们品评人物的代名词。 到魏晋时期尤为严重,清议成了这些伪君子攫取名利,捞取政治好处的资本。 于是就有许多文人士族投机钻营,为了挤身仕途,专门结党结社一起品评互吹,以此不断抬高自己的身价。 比喻石崇的“金谷二十四友”就是这其中最大的典型代表,其余还有像胡毋辅之的什么“江佐八达”,“兖州八伯”等等。 多如过江之鲫,不可胜数。 最后导致权门势家联合起来把持人物风评,察举的结果是任人唯亲、唯财、唯势,使得流弊百出,令察举制度的根本缺陷暴露无遗。 门阀世家是察举制发展最为严重的弊端,他们侵蚀国家和民间权力和利益。 到了魏晋已经达到了流弊令人发指,无以复加的鼎盛地步。 听到石寒的夸赞,胡毋辅之三人豪放地举起海碗,一饮而尽。 又连连故作谦逊,谎称不敢:“些许微名,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胡毋辅之放下酒碗后,抬头望向石寒又问道:“本官一路北上,今日方至贵县,却听到满街传闻,你们原县令阮孚昨晚被贵地一伙流寇匪徒夜半袭破县衙劫去了,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石寒回答得斩钉截铁。 羊曼咋咋呼呼:“这地方治安混乱以至如斯了嘛?” “唔?”王尼一怔,忙笑道,“连一县之主官都被几个悍匪流寇给溜进县城来攻破县衙轻松掳掠走了,这要是说出去不是笑掉了天下人的大牙?” 石寒向胡毋辅之欠了欠身子,很直接地说道:“这都是前任阮县令的过失,治理地方不力,只顾一味贪墨,搜刮民脂民膏,逼得百姓没了活路,不得不反,他这也是咎由自取……” “不不不……”胡毋辅之连连摆手摇头,“这不是我们士族的过错,而是这些贱种刁民祸国作乱,真真是罪无可宥,该死得很。” 石寒道:“不过现在也不是分辨对错的时候,而是救出这位阮县令要紧,本县早已经命县丞向平原国内史发出了禀帖,请求派遣郡兵前来剿匪,同时救出这位阮县令。” 羊曼听了摇头道:“这个姓阮的在地方上胡作非为,终于自作自受,这是因果报应,不救也罢,让他以身赎罪!” 羊曼虽然也是浪得虚名的名士,但好歹他也还有几分正气,不会无故侵害百姓,导致天怒人怨。 所以他对这些贪腐分子属实也没有什么好感,才肯这样当众发作阮孚。 众人正说之间,酒店小二已经将旁边青楼里三个吹拉弹唱的歌妓给请了过来。 立时几声清洌动脾的琵琶声如冷泉滴水般划空而起,四座立时寂然。 一左一右两个歌妓一个执箫一个持笙,对视一眼,知趣地退到中间弹琵琶者两旁,轻按细吹与琵琶相和。 刹那间,楼上这间雅室沉浸在一派仙音妙乐飘飘之中,隐藏在三大名士内心里的烦躁、沉闷、压抑的情绪被扫除得干干净净。 半晌后,王尼听羊曼先前这般奚落阮孚,便笑道:“阮孚这人我知道,出身自东吴阮氏,是个意马心猿、首鼠两端之辈,其人实不足取处。” 石寒微微一哂,摇头说道:“但他贿赂结好上司,很得宠信,平原国何内史何锐不会坐视不理的,各位先生们等着看好吧,很快便会有郡兵派遣前来剿匪了,你们或许都能做个见证呢!” 此时,又有店伙计送了两坛老烧刀子酒过来,石寒却不敢真喝。 他酒量本就不行,只敢陪座假饮。 这些酒蒙子他们可是能够连着七、八个昼夜,不眠不休地接连豪饮。 比喻“狗窦光逸”的典故,就是他们“江佐八达”接连闭门饮酒数日。 石寒哪敢跟他们没完没了地作耗,正思脱身之计,突然见石方走了进来。 石方笑着对他道:“公子,平原国内史何锐遣平原都尉王粹率三千郡兵前来剿匪了,前哨斥侯哨探已经抵达,并提前来通知勒令我们准备提供给三千郡兵剿匪期间的粮草。” “粮草又摊上我们了?”石寒下意识地转脸问道。 原本石寒是想把剿匪和解救出阮孚这节直接撂挑子,扔给郡国府去想法子自行解决,没想到还是逃脱不了要为他们三千郡兵提供粮草的重任。 这要是拖得久,自己反而摊上了一个无底洞般的天大负担和麻烦,一个百里小县能有多少产出,就供养得起这三千人马长期征伐? 要是这王粹再故意留难,勒索一番,那后果更不敢想象。 “石县令,看你精神不虞,又发生了什么变故?”王尼已经有些喝蒙了,此时一手捂着胸口,轻咳一声问道。 “郡府派遣下来剿匪的三千郡兵前部已经抵达鄙县了。”石寒趁机告退道。 “我该要亲率属员前去迎迓,就先告退了,三位先生慢饮,告罪!” 第二卷河北厉兵秣马,大业未雨绸缪 第20章 平原都尉 胡毋辅之在旁听着,眼中放出光来,插言豪放道:“那敢情好,贵县有难,算我们三人一份子,等我们喝够了酒,再来助你锄除贼寇,解救孙县令。” 这家伙好像自己有多能耐似的,吹牛皮不打草稿,胸脯拍得震山响,大放厥词。 不是石寒心胸狭隘,是看了这三个酒蒙子他就头痛,只得“嗯”了一声没再言语。 “石县令,你作为贵县长官,军情紧急,不便耽搁,你就自去吧,不必顾及我们!”羊曼酒喝多了,有点气喘说道。 “是是,告退!”石寒立即告辞而出,与石方众人迅速奔返县衙。 “这个姓石的新县令,不知是谁的亲信,被举荐入士后,首先下放地方来镀金,”胡毋辅之看着石寒转身离去的背影,沉吟道。 “是不是赵王的人?”羊曼疑惑地猜测道。 王尼微微颔首接话道:“对,很有可能是,不是赵王,就是孙秀……” “黄口小儿一个!”胡毋辅之却不以为然,“又不是我等这般名士社会顶流,他能顶得什么,不过是来充个数!” 王尼听了一笑,立起身来举起酒碗对另两人道:“管他这么多作甚,我们不过只是路过此地,咸吃萝卜淡操心!” 胡毋辅之喝酒正在兴头上,那管得了石寒那些,立即又举碗向另两人邀道:“来来来……我们继续喝我们的,真愿这辈子就此泡在酒缸里,再不要出来就好了。” 三人在三个歌妓呓呓呀呀地谈唱声里,又是喝五吆六的划拳拼酒,醉生梦死。 石寒返回县衙,先来不及顾别的,带了县丞郑则柱、主簿孔保令和师爷文河,赶紧打开县府粮仓,当即进行储粮盘点。 因为军令如山,即然平原国内史和治军都尉都下达了命令,叫他筹备粮草。 他哪敢怠慢,拿自己颈上人头儿戏。 三千大军人吃马嚼的这许多天,他都得供应上。 否则,一旦供给不上,那可是要按军律砍头的。 所幸详细验过之后仓廪盈实,又拿来管粮仓数目的账房账目核实过了,尚有四、五千余担存粮。 这阮孚虽然没有别的强项,但是他却如同硕鼠一般,喜欢搜刮囤集。 好像有强迫症,县府库粮的工作他就做得特别到位。 当然,最重要的不过是为了应付上头的检查,要说真正为了做好他自己的本职工作,鬼才会相信。 既然仓库满满当当,石寒库里有了余粮,自然就心头不慌了。 没过大半日工夫,那平原都尉王粹就率领三千郡兵陆续到达了县城。 王粹径直闯入县衙,大有向石寒兴师问罪的架势。 说实在的,石寒可不是这王粹和何锐亲信的“自己”人。 他们对石寒并不感冒,他们信得过的是他们原来的亲信阮孚。 看事件这么蹊跷,石寒居然就恰好接替了阮孚被贼寇掳掠去后的空缺。 王粹百般看不顺眼,就有意要咄咄留难他,给他一个下马威。 王粹劈头盖脸地冲石寒喝斥道:“你就是朝廷新派遣来替任阮孚的县令?为什么不先到平原国治所来向何内史和我履职报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石寒只得委曲求全,忍气吞声地答道:“是是是……下官来得仓促,还没来得及去郡治给您和何内史报道请示。” “哼,目无上官,自作主张就接替了新任县令吗?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两个顶头上司哪?” “原本打算和孙县令交接之后,亲自在送他返回郡治时,一道前往而来的。” “哦嚯,是吗?有不向上司打招呼就能自己先擅作主张接替职事的吗?”王粹讥讽了一句。 官大一级压死人,石寒恰好要归他管,哪敢开言争辩,只得唯唯诺诺,点头做个应声虫。 王粹也知道石寒突然空降过来,背后背景来头非小,也不敢太过分逼迫。 于是没有在这件事上再继续发作,而是语气一转又问道:“好了,我们且先不说这个,那对于阮孚被流寇贼匪夜间袭破县衙,遭掳走一案,你有什么独到见解之处?” 石寒大摇其头,只得答道:“禀报王都尉,下官也是昨日下午才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对这边当地的情况还来不及深入了解,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粹认真审视着石寒,竟又是气不打一处来,怒斥道:“哦,是吗?不是你喧宾夺主,暗中伸出了一只看不见的黑手……” “我听县丞郑则柱说,在茌平县边界黄河两岸是有一股规模非小的匪患,他们头目是叫做什么甯黑的家伙来着,官府常年一直无力进行彻底清剿。” “诶,确实,茌平县地处司、衮和冀三州交界的偏僻处,几乎成了三不管地带,滋长了匪患的形成。” 王粹认同地颔首道:“再加上贼匪可以随时向其余两州边界逃窜,来去踪迹难定,我们属实也是鞭长莫及。” “不知都尉对此次剿匪可早有定计?”石寒只得问道。 “为了原县令阮孚的安危,我们陷入了被动,实在耽搁不起,本官也只得辛苦一些了,不敢稍停,将率军直奔那贼匪甯黑的巢穴。”王粹不禁老脸一红,有些怒气冲激。 石寒装模作样地谓然长叹道:“将军辛苦了,可惜我一介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实在是百无一用,都不能为将军您分忧!” “嗯,本官率大军来帮你剿匪,也不指望你在军事上助我出力,但你一定要记得按时给我们提供和输送粮草,这都是你县令的职责,如若有误,你延误了军情,可是要人头落头,别到时候怪我不讲情面,你给本官记好啰!” “是是是……下官一定协助办理,不敢丝毫违误,还请王都尉您放心。”石寒神情一肃,郑重地点头答道。 正在石寒诚惶诚恐,小心应付之际,那胡毋辅之、羊曼和王尼三人喝得满脸通红,酒气冲天地恰好结伴赶来了县衙。 想来是酒足饭饱,又来县衙烦扰,要找地方安顿歇息了。 王粹正见这胡毋辅之三人喝得迷迷瞪瞪的结伴跌跌撞撞径闯入县衙来,因忍不住冲石寒再次发作道:“这三个是什么人,怎么胆敢直闯衙门重地?而且还是喝得这副醉熏熏模样,成何体统?” 这王粹原本没事还想找事,故意作践石寒,现在正好逮到了机会,哪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你谁呀?对我们呼呼喝喝什么,你好大的狗胆,不知我是新升任京城尚书郎的胡毋辅之吗?” 胡毋辅之醉眼一翻,耷拉着头瞥了一眼王粹,打着酒嗝,满嘴喷着酒气地怒斥道:“你们县令都对我们客客气气,不敢丝毫怠慢,你怎的这般不晓事,没个眼力见?小心老子治你个以下犯上,大不敬之罪,打得你屁股开花!” “哟,你原来是胡毋尚书郎官啊,失敬失敬!” 王粹也不想得罪这三人,立即满脸堆笑问道:“不是要入京城去赶赴尚书郎任上吗,怎的辗转来到了我们平原国境内?” “我们想来就来,关你鸟事!”王尼正酒劲上涌,神志迷糊,一口冷硬地怼了过去。 搞得王粹顿时一脸尴尬,里外不是人。 看他吃瘪,石寒心中暗笑。 这家伙一来就给自己下马威,令自己难堪,果然这么快就应了现世报。 “唉哟喂,胡毋尚书郎官,三位先生,本官乃是这位县令的上官,平原治军都尉王粹,专率三千郡兵前来剿匪的。” 第二卷河北厉兵秣马,大业未雨绸缪 第21章 来说是非者 王粹觉得失了面子,私下瞪了旁边石寒一眼,赶紧自报家门:“你们没有能认出本官来,我也没能认出三位来,这场误会结下得有点深啊!” 胡毋辅之显然不想在两人误会上纠结,又直奔主题道:“原来你是平原都尉王粹啊,贵郡出了这等离奇事故,连一县县令都被几个小蟊贼给掳走了,这引起了我们浓厚好奇心。” “这事……”本郡出了这等事体,王粹自然也是倍感面子上无光,一时语促。 胡毋辅之跃跃欲试,拍着胸脯道:“我们愿特意停留些日,以助王都尉你剿除此地匪患,不知王都尉你意下如何?” 王粹面容微微一哂,不敢得罪这三人,只得违心道:“那敢情好,能得三位先生鼎力相助,我等一定马到成功,将这批小蟊贼手到擒来。” “这……”胡毋辅之也就是喝高了随口一说,没想到王粹倒当真了,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王粹见他面现难色,心下觉得好笑,又赶紧趁热打铁恶作剧道:“现在三位先生就随我等出征,前往黄河沿岸去剿匪如何?” “是极,我等正有此意,可即随王将军出征!”怎料,王尼是军户出身,不假思索,满口应承了。 “妙极,三位先生俱是名士,有你们相助,我这心里也就踏实了!”王粹大手一拍。 又回头吩咐石寒道:“代县令,立即征调县兵随我们出发当向导,你一县要全力配合我们剿匪,尤其粮草供应,否则,稍有延误,我唯你是问,切记!” 石寒不敢怠慢,马上命亲信召来了石超、石熙兄弟,叫他们带五百民壮县兵随王粹出征。 同时,他自己只能坐镇县衙全力筹措粮草,是万万脱不开身的。 否则延误军情置罪,是完全可以以此为借口拿他杀头的。 王粹叫人从军中牵出了三匹战马,给胡毋辅之、王尼和羊曼三人一人分发了一匹。 也不在县城过多停留,便拉着这三人马不停蹄,立即命令大军出发了。 而前头有石超、石熙兄弟指挥的五百民壮县兵开道。 看着这彪人马渐渐远去,直到不见了踪影,石寒心里才略松了口气。 这些官和兵真的比贼匪还要难应付,还要叫人头痛。 毕竟贼匪还要冒着风险来强抢,而这些官和兵只要一声令下,为供军需,全县钱粮统统都要乖乖奉上。 尤其这些官员,有事没事的来到了地方郡县,难道还能不倾力招待,逃得掉? 石寒送出县城门外,回转身归府的时候,县丞郑则柱,主簿孔保令和两位师爷文河立即围了上来。 他仨看起来都有些神神叨叨的,县丞郑则柱似是带着拷问的语气,突然问石寒道:“尊台,接下来你将作何区分?” “此话怎讲?”石寒有点不明他所指。 毕竟他初到任地方官,一切都还毫无经验教训可言。 而实际上是其中的弯弯道道潜规则,其实是门大学问,非常复杂。 此时身边又没有经验丰富的亲信做顾问和指导,不怪一时有些茫然无知。 “台尊,您有没有想过王将军携同其余三位先生率军剿匪,救回原县令阮孚之后,你该要如何应对?”文河看出了他的懵懂,又补充得具体了一些。 石寒无奈地摇摇头,脸上明显带上点忧愁地道:“自然是供应了粮草,送他们回郡治,打发了他们走人。” “明府,你太想当然了,你没听说过‘贼来如梳,兵来如篦,官来如剃’这句俗语。”文河神色略黯,摇着头道。 孔保令听了扁扁嘴道:“王粹率军剿匪而返,要你提供钱粮赏赐,伤亡士卒抚恤,甚至还要送给他们这批当官的好处费,您想想您把整个县衙府库都送给他够不够?” “他们伺机捞取好处是绝对不会放过的,甚至不把地方上压榨干,也绝不会善罢干休!”郑则柱点点头附和补充。 石寒睁眼惊异地扫视着面前向自己无事大献殷勤,来道是非的三人,感觉颇不可思议。 “你们为什么要提醒我这些,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他叹息问道。 郑则柱嗫嚅道:“唉,您是我们主官,咱们如今就是被捆绑在一起了,倘若您遭罪了,哪又有我们好果子吃?” “毕竟我初来乍到,于你们毫无恩惠,我们隔阂还是存在的吧?何况阮孚才是你们原来的旧主,他至少对你们还是有恩的吧?” “摊上阮孚这种上官真是一言难尽,不提了也罢。”文河大摇其头。 孙保令也道:“他搜刮祸害地方,好处全都拿去孝敬巴结讨好上司,我们和本地普通老百姓一样,只巴不得他快快早些倒台,至少还能还地方上以安靖。” “嗯,天地良心,我们也不想看着一县老百姓在他的治理下继续有受不尽的苦,而我们还要受他连累,担着贪官污吏的一世骂名。”郑则柱最后总结。 “所以你们是真的对那阮孚死心了,一心要助我坐稳本县县令之位?”石寒仍然犹疑地,确定似地问道。 “我们寄希望县尊您做个好官,一心为百姓谋福祉,”郑则柱立即道。 文河补充道:“这些管兵再怎么搜刮,台尊你总是能规避风险,最终都会转稼强加给本地老百姓身上的。” “天下兴亡受苦的都是老百姓,一切苦难最终都强加到老百姓身上,我们看着于心不忍。”孔保令最后道。 “你们想拉我暗箭伤人,算计都尉王粹和那三个名士?”没有办法,石寒只得明白问道。 郑则柱代表三人点点头道:“我们其实早就心照不宣,知道尊台您也是机心深沉,心狠手辣,铁血果断的雄才大略之辈。” “能够一夜之间解决阮孚,并嫁祸给流寇贼匪,以达到自己继任的目的,我们都极为佩服您的铁腕手段。”孔保令颔首道。 石寒渐渐听明白这三人的企图和目的了,果然日常应对还需要这些人的谋划。 石寒也开始意识到自己身边没有出谋划策谋主和幕僚的短板与不足。 自己本就不是个太注重细节的人,每日事务繁杂,更不可能面面俱到。 这就需要自己的谋主和幕僚,以及文官集团,以补自己的短板与不足,帮自己处理许多日常的具体细节,繁琐政务,这些都需要极大的勤勤恳恳耐心。 尤其地位官职越高,地盘越大,越是需要自己的内政人才,比喻像萧何,像荀彧,像房玄龄、杜如晦,像赵普,像李善长……这样的内政型长才。 正所谓打天下相、谋和帅三才缺一不可,尤其是稳定后方,源源不断提供钱粮和兵源的勤恳耐心细致内政相才,历来最为帝王所倚重。 所以刘邦说他得天下,萧何的功劳居第一。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大家都坦诚相待罢!” 第二卷河北厉兵秣马,大业未雨绸缪 第22章 排除异己之计 石寒直接问道:“说吧,你们三个想要我具体怎么做?” “县尊,经我们这一提醒,你其实心中早已有了主意和成算,对不对?”郑则柱反问道。 大家都是明白人,有时候不需要明说,就早已经心照不宣。 “还是说说你们的主意吧,”石寒冷静地坚持道。 “小人以为,像胡毋辅之那样的三位名士,大人可以故计重施,将他们暗中袭击捕捉了,嫁祸给王粹,仍然送给匪寇甯黑,”文河细眯着眼,扳着手指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自己的毒计。 “然后再在剿匪之中暗地里刺杀了王粹,而对外则宣称是为国剿匪捐躯,因公殉职。” “而且县尊你还可以收编了郡兵,而向平原国内史谎称郡兵都溃败逃散了,以后用作我们县城抵挡贼匪的利器,一举两得……” 一个小小的幕僚文河居然都是满脑子的毒计,令人细思极恐,可能也是苦于之前没有施展发挥的用武之地。 石寒闻听后正要赞叹文河好计策,这时,二进的大厅门嘭地一声被撞开,石方、秦王司马郁,结伴汲桑、石勒跌跌撞撞跑进来。 只听石方这个粗嗓门老远一路嚷嚷过来:“公子,我们何必忍下这口鸟气?干脆爽利反了他王八羔子的……” 石寒怒瞪了他一眼,不满地训斥道:“还是这么莽撞冲动,咋咋呼呼的,你什么时候才能变得隐忍沉稳些,也好能堪当个大将之才?” 石方憨憨地傻笑道:“公子,一时又没忍住,有点兴奋过头了。” 石勒脸色通红,喘息道:“公,公子,听说那都尉……都尉今天狠狠喝斥……威胁你了……” “四位壮士,”郑则柱激动地站起身来,抱拳遥遥冲四人施礼道,“你们来得正好,尊台正有要事与你们一起商议!” “哟嚯,原来郑县丞、孔主簿和文师爷也在呀?”石方顿时收敛了自己的兴奋之情,神色变得庄重了起来。 石寒大大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如实说道:“他们三位请求我暗中除去平原都尉王粹,同时将另外三人嫁祸给王粹的暗中中伤陷害,像对待阮孚一样,偷袭捉拿了也送去给甯黑。” “这样我们就能以郡兵溃散逃跑为由,收编了三千郡兵,同时还解除了本县后续的诸多种种麻烦,不知你们觉得以为如何?” 石勒终于缓过口气来,大喊一声:“公子,我们也正是这样想的,决定一起来找您合计,并向您请示的。” 郑则柱疑惑地问了一句:“你们也是这样想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果然都是一帮子强人,被收拢在县尊手底下。”文河欣喜感慨道。 孔保令则说得更直接:“那一千多精锐部众还不算什么,真正厉害的是你们这帮獠牙。” 郑则柱又道:“我们也是早见到了县尊你的气象,便知您不是泛泛之辈,一早就有积极向您靠拢,依附你的心思。” 石寒慌急着忙地谦逊解释道:“三位谬赞了,小小一个县令,才管百里地面,能有什么气象和作为?” “县尊您何乃太谦?您在京有深厚背景,只不知是属于哪一派系的?下放地方不过是来镀金罢了。”郑则柱等三个老狐狸都心中雪亮似的。 “我说讲这些有甚鸟用,还是想想我们怎么具体应对眼前的官兵,莫非真要将整个县府钱粮两库都高举双手乖乖贡奉给他吗?” 石方轻呵一声,澹澹道:“公子,俺们只等您一声令下呢。” “我们真要甘冒风险,这么干吗?”石寒并没有急于回答石方,而是又转首望向了郑则柱和文河、孙保令三人,再次不紧不慢地确认般询问道。 “千真万确!”郑则柱讥笑道,“县尊您又何须再三故意试探我们仨?” “好,既然大家都一致拥有如此的决心,那我就发号施令了。”石寒转头遍视身前诸人,终于重重点头,算是下定了最终决心。 “这次任务就由石方、秦王、石勒和汲桑你们四人,再率领原淮南王府四百多死士好手,还有包括姚豹、冀保等协助,就以石方暂任总军需官,伪装押送军粮和酒前去前线军中犒劳郡兵。” 石寒立即下达了暗杀任务:“在到了后,再联合在前方军中的石超、石熙兄弟,暗中秘密见机行事,一举除掉这个王粹,希望你们能够圆满完成任务,不要令我失望。” “是,公子放心,我等定不辱使命!”四人异口同声的答道。 石寒大手一挥道:“你们去吧,我就坐镇县衙,静候你们的佳音!” 看着四人终于精神振奋,满面喜色地转身去了。 “县尊手底下果然无弱者,都是可堪重用,独当一面的将帅之才。”郑则柱立即又当众拍起马屁来。 “今后还要仰赖三位诚心实意归附于我,我还要借重你们为谋主参赞,为内政辅佐!”石寒语气一转,非常郑重其事地表态道。 “我以诚待你们三位,也希望三位以诚待我,那些拍马屁的假话、好话、大话,属实有捧杀之嫌,今后就不要再说了。” “你们也都看到了,我手底下只有这些武人武夫,一个文人文才都没有,是诚心实意地器重你们。” 郑则柱三人见石寒态度如此诚恳,便都不敢轻慢,赶紧齐刷刷向石寒施礼,异口齐声答道:“我们一心一意归附公子您麾下,绝不敢有二心,请公子拭目以待,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善终。” 三人瞬间连对石寒的称呼都改了,直接和石方、石勒、张方等众人一样,亲切地称呼石寒为公子。 “唉,是时候该要早些将石勒的谋主王猛尽快招收过来了,怕是要我亲自去请才行,人才难得,说不定要学当年三国刘备三顾茅庐延请诸葛亮了……”石寒摇了摇头,心中暗自思忖。 另一边,以石方为首,司马郁、石勒和汲桑三人为辅,受到石寒的派遣之后,立即迅速行动起来。 先又招呼上汲桑手下桃豹和冀保等众,随即又从大宅院里招来四百多原淮南王府死士,都换上县兵甲胄和武器,伪装成民壮县兵。 接着就从县府粮库和钱库之中取了千石存粮和十余斤黄金,以及上百坛酒水,一齐用牛车马车装了,开跋押送往已前赴茌平县边境黄河沿岸的三千郡兵军中投来。 “汲老板,你之前经常来茌平县短住吧?可曾具体知道那甯黑一伙的贼匪势力究竟有多大规模吗?” 一路上紧赶慢赶,石方率队押送钱粮酒水,穷极无聊之余,压低了声音,问跟随在身边的汲桑道:“真就值得出动三千郡兵前来大张旗鼓剿匪?” 第二卷河北厉兵秣马,大业未雨绸缪 第23章下蒙汗药 “对于这甯黑,我是了解一些的,不过是一群被苛捐杂税,官府搜刮,土豪劣绅逼迫而走投无路的破产农民,”汲桑微微点头道。 石方高声义愤填膺疾呼道:“反正都是死路一条,活不下去了,倒不如反了或许还能拼条活路!” 汲桑连忙答道:“所以,他们聚啸在一起,在这几乎三不管地带到处流窜,团伙作案,以前规模不算大,大概只有几百上千人吧,如今就不知如何了。” “只怕他们组织小,纪律松散,战斗力太拉垮,我很担心啊!”石勒突然插话说道。 石方不假思索地问道:“你担心什么?” “担心我们还未到达,甯黑这伙匪寇就被剿灭了,那我们的计划岂不是要泡汤,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汲桑也附和道:“甯黑这伙人随意往哪里一钻,尤其是越过州界去,甚至还可以窜到青州边界,专门到处打游击,偷猫猫,让懒散不堪,最怕出苦力的郡兵上哪里逮去?” “那就好,那就好,巴不得他们生命力越顽强越好!”石勒一迭声叫好。 司马郁吩咐了几个亲信前头探路,先去搜寻郡兵大部队的踪迹,并联络通知王粹,报说押粮县兵部队到了。 很快双方接上了头,石方、司马郁众人将一千石粮食、百余坛酒水和十多斤黄金都送进了驻扎在黄河北岸边的王粹中军大帐。 因为故意拖延,此时天色已经将黑。 王粹因刚得了他们输送过来的钱粮,正大喜过望,心情畅快,就叫彼四百多人就近驻扎歇息在中军帐周围,暂时先对付这一晚。 石方、司马郁众人以有心算无心,自然是欣然应喏。 当晚,军中有了犒劳美酒,王粹在中军大帐中设宴,召集胡毋辅之、王尼、羊曼和县衙押粮官石方等一起畅饮。 王粹反正也不将这剿匪当回事,在他看来匪患不足虑,那些贼匪得讯闻报他们郡兵大部队到来,只怕早吓得屁滚尿流,不知偷偷躲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现在乘机装模作样在下县捞外快,强索要各种好处方是正经。 所以他就当是领兵出来松散松散,乘机还把额外出差辛苦费都连本带利的赚了。 等样子做足了,玩得也差不多了就回转,剿不剿匪的真无所谓。 夜晚军中大宴饮酒更是小儿科,该寻乐子时就寻乐子,根本无所顾忌。 石方只身前来赴宴,事先暗中和司马郁、石勒、汲桑等商议已定,待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就叫司马郁和石勒二人率领众死士们改装夜行衣,蒙了面目,扮作匪寇偷摸进中军营帐,聚然发难夜袭。 要一股脑将胡毋辅之三大名士抓捕,同时除掉王粹,并稍后趁乱将胡毋辅之等三人送去给甯黑匪寇老巢。 同时,还事先遣人去与汲桑通气,让其招来甯黑的贼匪大部队人马,里应外合,攻打失去主帅王粹的郡兵,将郡兵冲散,然后众人再出来收拾残局。 汲桑其实也是地方豪强,他暗中与甯黑这些江湖绿林道匪寇也多有勾勾搭搭的来往。 有他为内奸报信,甯黑率领贼匪就可以对官兵进行夜间偷袭,精准打击。 这样既能完美掩盖王粹的真正死因,还能掩盖郡兵部队被贼军击溃的真正原因,可谓算计无双,天衣无缝。 王粹吩咐帐后伙夫们送上来酒席,大家各自据坐一张案几。 他这才对环坐对席的胡毋辅之、石方等四众道:“诸位,今晚好酒好肉,我们尽情一醉,只有吃好喝好休养好,到了明日方好全力剿匪。” …… 这又一场军营中好喝,直至酒过三巡,食过五味。 王粹红光满面,兴奋地立起身来,舌头有些打结地笑道:“列位,告诉大家伙一个好信儿,先头向导的县兵部队已经传回了讯息,他们发现了贼匪的老巢,明日就能引导我们直捣黄龙,奔赴匪寨,一定能够一举将贼窝一锅揣了。” 王尼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遗憾道:“匪寇就是匪寇,纯粹一群没见识的愚民组合,乌合之众,一盘散沙,不堪一击,官兵所到之处无不望风披靡!” 羊曼面色灰白,沉思良久,倒了一杯酒自饮了,低声笑道:“王都尉威武,治军有方,剿匪不费吹灰之力。这群贼匪真是王八翻潭,连潭底儿都倒了个儿!” “王将军,要依我的意思,咱们不如领兵在外多玩玩儿,反正郡中和当地茌平县衙都得钱粮好好地供应伺候着,不敢稍懈,我们领兵在外,不外乎为求财!”胡毋辅之毫不在乎。 王尼也赶紧附和怂恿:“俗话说当兵吃粮,剿匪是当兵最没风险,又可占大便宜的好差使,浑水摸鱼发大财,多拖延一天又能日添一笔进账。” 石方见这胡毋辅之、羊曼和王尼等三人果然使坏心眼,想怂恿王粹率领三千郡兵在此打着剿匪的名义拖延着,压榨茌平县衙的钱粮供给,真是用心阴险恶毒。 虽然心中极为不耻其为人,但石方还是勉强定住了心神,并拿起案桌上的酒坛在手摆弄了好一阵子。 随后起身往各人桌前来斟酒,为以示殷勤,口中还唱喏恭维,大拍马屁道:“王将军,胡毋尚书郎官,各位先生,今日小人有幸恭陪末座,实乃受宠若惊,三生有幸,这是几世修来的福缘,来,我敬诸位一爵,希望赏个脸!” “哟,你这县衙大都头倒是懂味识趣得很嘛。”王粹抬眼瞥了一下石方,狞笑着饮了。 其余胡毋辅之三人也都跟着将次饮了,也算是破例都给足了石方面子。 石方佯装感动:“多谢诸位赏脸,小人感激不尽!” “王将军,小人识趣的地方还多着呢,您瞧,这也是献给您笑纳,以资赏玩的,足可打发军中的无聊时光,得慰平生!” 石方醉意朦胧,一脸贱贱的谄媚讨好之色,抬起双手向帐外啪啪拍了两声,又叫到:“小人献上舞女佐酒,以娱王将军。” 随着他话音落,骤然,中军大帐门帘猛地打开,王粹和胡毋辅之等四人只觉眼前一道绚丽的倩影一闪,就见一个一身抹胸舞妆,露脐性感短装,下着泻地荷绿长裙,双手挽着彩练的绝世美丽女子翩翩起舞,丝滑地轻舞飞扬,旋转来到了大帐中央。 此女正是绿珠,石崇生前最宠受的侍妾,也是令见过她的人赞不绝口,念念不忘,惊为天人的世间罕见绝色美人。 石方为求保险计,暗中带了她来施展美人计迷惑王粹,果然,王粹、胡毋辅之等人顿时双眼目不转晴的盯着绿珠,再是挪移不开,魂都被勾走了。 “王将军,对此女可还中意否?末将将她献给将军,唯愿能图将军一乐耳!”看王粹早已神魂颠倒,石方故意乜着眼试探地轻声问道。 “满意,满意,甚是满意,石都头,你干得漂亮!”王粹满脸淫邪,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一副猪哥相。 “本将看你身躯强横,拳脚工夫了得,有意看顾并提携你来郡兵中做我的副手。” 王粹这时头也不回,却也揶揄道:“等这次剿完匪就带上你返回郡治,希望你好好表现,不会令我失望,能够成为我所倚重的心腹!”说着,得意地仰脖自饮一樽,眼睛却一刻都离不开场中轻舞的绿珠身上。 石方佯装感激涕零起来,兴奋得手里的筷子都掉在地上,一边俯身捡起。 他沉吟着内心打主意:刚刚趁你们不注意,在这酒里做了手脚,渗了足够分量的蒙汗药,等会儿药性发作起来,看着你们都倒下又何妨?真是嘚瑟个什么劲啊? 便向王粹深深躹躬,长揖一礼,顿首宣誓效忠道:“多谢王将军知遇之恩和提携,小人铭感五内,定当誓死效忠将军,绝不敢复生二心,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唔,好好好……”王粹连连点头道,“本将初见你,就起了惜才之意,对你甚相敬爱之!” “承蒙将军如此看顾,真是小人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石方情绪渐渐活跃,神色自若地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很难想象石方这样的看起来粗糙莽汉子,居然也是戏精上身,只怕回到现代社会去演戏都可以拿个奥斯卡大奖,只为此时耍障眼法,迷惑住眼前四众。 陪着王粹和胡毋辅之等四人又吃了一爵,石方又感念动情地说:“再还有一条,我能得以跟随将军,是我的大造化,不但将来有将军看顾,得了大靠山,更能奔个大好的似锦前程。” “恭喜王将军喜得心仪亲信属下,恭喜石壮士得遇良主。” 胡毋辅之三人现在喝嗨了,便好说话,纷纷拍马向两人道贺。 胡毋辅之又笑道:“真是将遇良才,贤臣择主而事——忠臣良将又乃谱写一段千古佳话。” “胡毋尚书郎官,你马尿又灌多了,”王粹粗俗不堪地说道,“是不是?” “这么一点点酒水怎么就吃多了?平时我们哥几个关上门来喝上个几天几夜都灌不醉的,王将军真会说笑!” 话未说完,胡毋辅之用力地甩甩自己的脑袋,却感觉头越来越沉重。 第二卷河北厉兵秣马,大业未雨绸缪 第24章 比预计还圆满 他只得放下手中酒坛,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嚼着,又含糊不清地说道:“好酒,够劲,再来一碗。” “好,”王粹决定不再和他辩驳,“噗嗤”一笑自饮一碗又道:“这也算你比我强。” 不说胡毋辅之,便是王粹也骤然感觉有些头昏脑胀的,眼前那长袖善舞的绝世美人容颜也越来越模糊不清,越来越不真切,一切都好像做梦一样…… 他浑身不自禁打了个寒噤,却强自镇定着。 羊曼愤愤道:“啊,今晚我头好沉,怕是日间在茌平县城酒楼里喝多了些,此时酒气尚未退尽。” “哦……”王尼透过一口气来,“又喝这些酒,酒劲儿上涌起来,很扫了兴致!” “各位,我们才饮了几爵酒,怎能这么快言醉呢?”石方眼神迷离,带着似笑不笑的不满怨艾。 “到头了,喝不下去了,今日我酒量浅!”羊曼被压得紧绷绷的心舒了一下,“看美人善舞的兴趣都全失了,这不正常,我想睡,好想睡!” “倒,倒吧,”石方突然古怪地一笑,莫名其妙地说道,“一觉睡过去,正巧睡个舒天大觉到天亮……” “你……这是什么意思?”王粹发觉自己意识已经有些模糊,根本提不起神来。 “没什么意思。”石方故意埋着头趴伏在桌案上,还装作不小心扫翻了案桌上一碗酒,笑道,“只不过谁能想着你们平常自诩吹嘘酒量大,却比我还酒浅易醉呢?” “你……你……”王粹颜色骤变,忽地站起身来,脸色涨得像猪肝一样,五官扭曲得不成人形。 突然,心像被刀剜了一下,他那粗重的身躯踉跄一步,只是用手指着石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石方伏在桌案上,装作醉眼朦胧地抬起头,指着王粹笑道:“你酒劲发作了,还行不行……酒量比我还浅……不打紧,睡过去,赶快睡过去,一会儿就过去了……” 王粹恐怖得眼睛瞪出了血,只觉天地、大帐、酒席……面前人影都在倒旋。 眼前一片模糊,已目不能视物,好像掉进了不真实的幻境泥淖里。 王粹身体往后倒仰,右手下意识去扶桌案想要稳住身形。 却不料跣足跌坐在胡凳上之际,不小心打翻了他面前的席案。 “哗啦”一声,杯盏盘碟和酒水菜肴撒了一地。 对面前发生的事置若惘闻,眼睛却一直死死盯视着石方。 石方料他蒙汉药发作上来,早不堪一击,假装带着痛苦的神情继续“安慰”:“王将军,你真醉了,醉得比我还厉害……” 此时,胡毋辅之、王尼和羊曼三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早都迷迷瞪瞪,喝趴下了。 刚刚石方抱坛子向四人敬酒时,那坛酒里就被他趁四人不注意,注意力都放在绿珠身上,暗中动手脚,下了蒙汗药。 而他自己提前喝了醒酒汤,所以很快这几个人都被他喝趴下了。 正在此时,中军大帐外响起一阵嘈杂声,然后紧接着是乒乒乓乓的兵器撞击打斗声。 眨眼工夫,一大群黑巾蒙面的黑衣人凶神恶煞地蜂拥闯入了进来。 石方窥得亲切,从端坐的桌案边跳起,一头急窜,偷偷溜出了大帐外,只顾着“逃命”去了。 那王粹正醉眼迷蒙地看到石方潜逃出帐,心头一急,大叫道:“石都头,救我,救我,快快救我一起逃……” 却见石勒一头闯进来,正瞧到王粹醉趴在案桌上,全身软绵绵的,站不起身来。 勿自还在努力仰头,冲石方逃脱离去的背影喊叫。 石勒完全不讲武德,正是趁你病要你命,窜步转到了王粹身后,口中叫了一声“去死吧,狗官!” 将手中环首刀朝王粹后心一扎,结结实实直接扎透了他的胸口。 绿珠佯装见血一声惊怖的尖叫,跳脚四处乱窜,紧随石方之后,一溜烟也跑出大帐去了。 王粹早已听不见一个字了,眼睛、鼻子、嘴角都歪扭了,肌肉剧烈抽搐几下,瞳仁散了。 都来不及一声嚎叫,血洒如瀑,命殒当场。 没想到这个平原都尉就这样死翘翘了,而且死得如此轻易和憋屈,真是令人想象不到。 “不给你点颜色,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而另一边,司马郁也发起狠来,一声恶狠狠地喝骂。 他紧接着扭住了彻底失去抵挡力的胡毋辅之两条胳膊背到后背,只闻当即咔嚓一声,貌似扭断了一臂。 立时痛得那胡毋辅之像杀猪似地嚎叫了起来,挣了一下,却被司马郁在后背紧紧拤住,哪里动弹的! 痛的胡毋辅之酒醒了大半,直翻白眼,脸上脖颈青筋冒起,额头顿时渗出豆大的汗珠。 跟来的人见这年轻英俊的小后生秦王如此生性残暴,一个个吓得闭目摇头,噤若寒蝉。 司马郁把胡毋辅之扔给身边两个亲信死士说:“接着,立即五花大绑绑了,就要送给咱们大王邀功!” 又问道:“胡毋辅之,你不好好儿在江东,怎么捞到我们河北来了?真是不懂规矩,捞过界了!” 胡毋辅之痛得浑身直颤,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只是闭着眼睛任由两个雄壮的死士给他五花大绑,一个劲地甩着昏沉沉的脑袋。 此时,帐中另两个人王尼和羊曼也好不到哪儿去,很快就被其余的死士们给绑缚了。 正在这时,整个三千郡兵的驻跸营地都骤然喧闹哗变起来,犹如煮开了一锅乱粥,有许多营兵在到处乱撞逃窜。 原本主将被杀已是遭逢巨变,大军失去了约束指挥,又是兵家大忌,本来就已经够乱的了,没法迅速应对,并组织有效防御和反击,失去了战力。 恰好这时候居然又遭遇汲桑、甯黑率领两、三千贼匪大军趁夜突然袭击郡兵营寨。 “兄弟们,我们大王率大部队夜晚前来劫营,接应我们了,我们赶紧绑了这三个狗官送去给大王邀功!” 司马郁一声高亢的大吼,和石勒带了四百死士押解了胡毋辅之三人,就簇拥出帐来。 大帐外面,石方趁乱背后捅刀子,暗中乘其不备,又迅速解决了王粹的两个副将。 正在假意极力凭一己之力喝止收拢郡兵,一边抵挡匪兵一边败逃。 这时已是斗转星移,司马郁和石勒率领手下押着胡毋辅之三人出来大帐,正瞧见汲桑和甯黑率领一群兵器铠甲都不全,衣衫褛褴的贼兵直驱而来。 汲桑在甯黑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便走过来和司马郁、石勒汇合,说道:“都解决了吗?抓捕了这些狗官立马撤退,以后就拿他们要挟平原国内史何锐索要赎金,废物利用也要最大化……” “唔,都在了,”司马郁一头说着,命令手下死士拥着胡毋辅之三人给推了出来。 “哈哈哈……汲东家,好样的,你果然没有骗我,你自愿为内应,假意投靠这些狗官和郡兵,并以送来钱粮劳军的名义,然后得以指使手下亲信们接近他们,就把他们都先就地解决了。”甯黑这个糙黑的粗豪大汉一阵舒畅万分地得意哈哈哈大笑。 第二卷河北厉兵秣马,大业未雨绸缪 第25章 聚拢郡兵退贼 又喜不自胜道:“以后再不用担心这群郡兵继续来剿匪了,估计他们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难以恢复,毕竟自晋武帝灭吴,止戈息兵,撤消郡县之兵后,剿匪都只能临时自筹兵马,仓促之间来不及训练,对我们构不成太大威胁。” “杀啊!杀了这群贼匪!”不远处,骤然又传来石方的粗嗓门吼叫声。 “大家都不要害怕,我们主将纵酒误事,才被这群贼匪所乘,也正因为遭遇夜间突袭暗算,导致我们自乱阵脚。” “他们一群乌伙之众,看这稀稀拉拉的战斗力,弱得很,实在都不足虑,大家且跟随我一起稳住阵脚,反击贼匪,扭转乾坤,鼎定胜局!” 起初的一阵大乱之后,终于又让石方一马当先,独自挑起大梁,充当主心骨。 很快就将溃散的郡兵又给重新组织起来,恢复了军人的大部分素养和战斗力。 近三千郡兵潮水一样纷纷揣着精良的武器,开始向着甯黑和汲桑他们这边反攻过来。 这就是所谓的将熊熊一窝,兵熊熊一个。 想想解放之前的清军,与八国联军对抗,逢战必败,无尽的割地陪款不平等条约,无尽的耻辱。 整个中国尽毁在慈禧这愚顽、残忍、恶毒,自私自利,穷奢极侈,祸国殃民的老妇人之手。 而到了新中国成立,才不过短短过去一、二十年,同样的一群中国人,却能在抗美援朝中打败以美英为首的十八国联军。 是一群狼还是一群羊,关键看在于什么人领导,才能迸发出什么样的力量。 汲桑佯装慌乱地大叫起来:“不好,快逃,官兵装备精良,我们敌不住,带了三个狗官一起走,必要时候还可以拿出他们相要挟,令官兵们投鼠忌器!” 甯黑一看也是心头一慌,他虽然聚拢召集的流民人数已经有了上万人,组建起来的贼军也有近两、三千,但是缺少正规的组织训练和武器装备。 这样的业余流民军队伍哪里是装备齐整的正规军郡兵对手,刚刚不过是在解决郡兵主将之际,秦王率领的四百多特勤人员,故意给他们放水。 此时秦王带领特勤队先退去,又石方站出来一声吼,立即力挽狂澜成了主心骨,把人马喝停,重新组织起来。 这一展开反攻,流民匪寇固然只有全力逃窜的份了。 甯黑发出一声撤退地吼叫,便蹑着发软的腿脚牵着坐骑,纵身上马,定定神,放辔一头当先,率众败逃。 石方以自己的大将之才,在黑夜中,大军如此混乱之际,还能约束住这三千郡兵,并组织起强势有力地有效反击,确实是能力不容小觑。 不过,他并没有心思真正去追击甯黑的贼兵,只是略微驱赶震慑一番他们。 免得使他们得意忘形,大胆妄为。 同时也抢夺回来营寨,保住原有的钱粮和兵甲。 他经过石寒的叮嘱,既要保存郡兵的生力大军,暗中聚拢拿来为我所用。 又要将这伙贼匪暗中招安收复,今后好好地大加利用,所谓养寇自重是也,他这才是真正的“养寇”。 但也不能太过放纵他们肆无忌惮,完全失去控制,搞得不可收场。 司马郁和石勒率领四百多原淮南王府死士逃至暗中僻静处,解除了全身黑色紧身夜行衣和黑巾蒙头的贼匪状态,便又大摇大摆地走出来,进入郡兵军营,与石方等汇合。 “大都头,郡兵主将王粹已除,胡毋辅之三个混蛋也已去尽,我们目的达成,该要收兵返回茌平县城了,”石勒马上好心地提醒石方道。 石方微微颔首应道:“那是自然,我们马上集结队伍返程!” “来人啊,去将各幢幢主都招来大帐中!”石方提高了嗓门朝中军营帐外叫道。 立即几位帐外站岗的军士听到了吩咐,忙进来应命,又随即转身一阵叮叮当当甲胄和刀枪的金铁碰撞声中,大踏步离去。 没大一会儿,六个幢主都被招入了中军大帐内。 晋代常规军制:每队五十人,队主一人,十队由一将统领,持幢一人。 幢是一种旗帜,十队五百士兵得一面幢旗,因此这五百人俗称“一幢”。 统领一幢人的将领也被称为“幢主”。 幢主不是什么大官。 晋军中的高级将领基本被世家大族垄断,中层将领也多为高门子弟。 少数杰出的底层出身的将领通过自己的努力,再来点运气,或许也可以位列中层将领其中。 至于幢一级,如果不是私兵部曲,而是朝廷经制之军的话,世家子弟较少,多为普通人担任。 而到了地方上的临时组建抵御匪寇的郡县一级军队中,如果不出意外,幢主多为乡间土豪的自留地。 原因也很简单,普通人也分成三六九等。 他们的关系网发达,子弟有较好的军事训练资源,起点就不一样,竞争力自然极强。 平原国内史何锐和都尉王粹临时征召组建的三千剿匪郡兵,按晋代军制是分编成了六幢。 现在主将和副将都报销了,群龙无首,就是他们这几个中层幢主为首了。 石方、石勒和司马郁众人要掌控这支郡兵,自然是要先拿下这六个幢主才成。 石方特意在大帐内多点起了几支蜡烛,“噗”的一口吹灭了手中纸煤儿。 见六个幢主到来,便说道:“请各位幢主到这边来,当下有最要紧的事情与你们大家伙一起商量!” 六位幢主失了主将,没了主心骨,只得全体向石方俯首一揖说道:“还请石都头做主,我等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当下杀匪为王都尉报仇,我们在所不惜,万死不辞,请吧!” “诸位,你们误会了!”石方满面堆笑,云淡风轻道。 “现在我们没了主将,失去了最高指挥首脑,形如一盘散沙,怎么和匪寇对抗?” 石方说出自己的主张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先撤军回茌平县城,先保存住有生力量,再请示郡、县两级主官作主,且看他们是什么主意。” “那便全凭石都头做主,回军重新整顿,充分准备后卷土重来剿匪更妥,”一个幢主代表其余众人率先答话道。 石方舒适地坐在斑斓虎皮帅椅上,满眼含笑地抬首瞥了一眼这个答话的幢主,遂问道:“不知这位幢主,你姓甚名谁?” 杨训想到跟随郡兵出征,主帅先被杀,初战便失利,顷刻之间就身陷险境,遭受大祸,也是垂头丧气。 “本人乃一幢幢主杨训,”杨训干笑一声答道。 “哦,是杨幢主,”石方微微一哂,“你们出战失利,主将被杀,你知道你们要连带责任,将受到重罚吗?” 杨训几乎带着恳求的语气向石方说道:“我们知罪,不知石都头可有什么办法教我们化解此劫呀!” “办法自然是有的。”石方笑道。 “你们回郡治之后,大可向内史何锐大倒苦水,就推说临时招蓦的郡兵都不大堪用,遇到匪兵就立即四散溃败了,从而导致被匪寇所乘,王将军竟然被匪寇所杀,身死命殒。” 第二卷河北厉兵秣马,大业未雨绸缪 第26章 打发回城 杨训听了这话,不知怎的鼻中一酸,忙别转了脸。 却听石方又道:“这是你们最好的脱罪之法,而且将郡兵全部都留下,就说逃散了,还有我们帮你们遮掩,则更具有说服力。”说完,便站起身来。 “这……”六个幢主面面相觑。 这次除折了主将、副将,其实三千郡兵反而损失极小。 但是死了主将,这下一级的幢主要担的罪责可就大了。 因为保护顾全不力,回去肯定要被平原国内史治罪和处罚,甚至是打入大牢。 如果都推托在郡兵溃败,不堪使用上,倒是可以侥幸脱罪。 但是这六个幢主总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对劲,极有些不妥。 石方又何须如此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 他这里面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石方左右是秦王司马郁和石勒,他又高傲地昂起了头,笑了笑站起身,斟出一杯酒来。 石方举杯向六个幢主说道:“我为你们找个这么好的开脱借口,难道你们还不答应吗?” “此事只要你们与我们县里的口径一致,自然可以轻易欺瞒过高高在上,又远在郡治坐镇的平原国何内史。” 石方最后又补充说:“只要你们六位幢主将与兄弟我这一节交道内幕,好好地憋在心里,不再向外人提起,便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诸位若肯答应,就满饮了这杯酒!” “这尚在情理之中,”杨训心想。 这并不是一个苛刻得难以接受的条件,便接过杯来略一沉吟饮了下去。 又从容说道:“这件事将来自有天断——眼下我们愿意接受你的提议。” 在杨训的带头下,六位幢主都一一端起酒爵,饮了一爵酒。 “好,就这么定了,我们大家可要保持口径一致啊,尤其等你们回了郡国治所,面见了何内史时!” 石方忽然变了脸,一把将手里的酒爵摔在地下,以表自己的决心。 其余六个幢主也纷纷应诺,此事便这么约定了。 “好,很好,你们马上分头行动,召集各幢人马,立即拔营撤退,我们连夜撤回茌平县城去,先保存实力,并禀明了我们茌平县令,再作后续区分和决定!”石方恶狠狠地断然下达了决定。 当下连夜结集了三千郡兵,在石方、司马郁和石勒等人的督促下,起寨拔营,徐徐往茌平县城撤回。 及三千郡兵人马狼狈撤退抵达茌平县城门外,已经是次日天光微明时分。 石方、石勒和司马郁等人约束了队伍,石方大声问道:“杨训等六位幢主何在?” 话音刚落,杨训和五位幢主立即应声而出,俱是一身铠甲,腰跨大刀,虽然一晚赶路未睡,但仍显得颇为英武。 他们异口同声问道:“大都头有何差遣?” “你们都一起赶紧马不停蹄返往郡国治所平原,如实向内史何锐禀报我们这边的情况,并为折损主将向他负荆请罪!”石方立即下令道。 杨训心内一急,脱口而出:“大都头,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们赶紧按我们原先商定的照办吧,否则你们折损了主将之罪便承担不起。”石方大手一挥打断道。 “大都头,好歹让我们先见见你们的新县令吧!”又一个幢主要求道。 另一个也补充道:“正是,一方面好与他互通声气,另一方面我们一晚上行军累得够呛,也好让我们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再略作休整,然后方好长途赶路返回去。” “你们哪来这么多破事和养尊处优?别忘了你们是在大军败退逃亡的路上,不是在观光旅游,游山玩水,闲情逸致,总要体现出来你们该有的狼狈凄惨境遇,别让内史何锐对你们起疑或者不满啊。” “啊……”六个幢主,包括为首的杨训在内,都表现出了一幅彻底惊讶的表情。 石方又大声喝斥起来:“至于我们石县令,你们就不必见了,我们都代表了他的意思,他的意思就是我们的意思,你们明白了吗?” 杨训等六位幢主内心惊疑不定,在他们的心里或许还以为石寒是个傀儡县令,一切都听凭他手底下这些人做主吧。 “还磨蹭什么啊,杨训,你们六个人都赶紧滚,滚回郡国治所去。”石方大手一挥,一通极不耐烦地驱逐道。 “是!”杨训六人见石方真个要动怒气一般,哪敢再多放半个屁,立即齐齐俯首答一声,都屁滚尿流而去。 看着杨训等六个幢主狼狈逃去的滑稽模样,司马郁强忍着憋住了笑。 然后回头问石方、石勒道:“两位,这就是我们公子的真实主意么?解决了主将副将,就将这三千郡兵直接顺理成章的接手收入囊中,然后按之前我们一样,再加以正规的集训操练,把他们都训练成精锐军队,为我所用?” “嘿嘿,秦王,你还只说对了一半,还有甯黑的那三千匪寇我们也要积极暗中招安,接收过来,却用作表面上的互相对立,养寇自重,”石方一脸邪笑答道。 “嗯……”司马郁微微一愣,惊疑道,“好主意啊!” “只有他们这股匪患的存在,才有我们三千郡兵名正言顺存在的合法理由,这叫寇也是我,官兵也是我,合力演好一出双簧大戏给郡国和州里,甚至是冀州军镇都督和朝廷看……” “好了,方大总管,你这张嘴怎么就是把不住门,什么风声都透露了出去,这可是会坏公子大事的,可不是个好习惯!”石勒感觉全身热汗冷汗一齐流,打断了石方,好心地提醒着道。 “欸唉,看我这张嘴就是把不住风!”石方抬手一拍自己的大嘴,自艾自恼地丧气道。 “好了,方大总管,秦王,咱们这就领着三千郡兵进城,先安置到县城中的营房和校场,然后再往县衙回报公子!”站在石方身旁的石勒一把攥住石方的手臂。 地方官虽然没有调动州、郡厢军的权力,但是遇到特殊时期和情况,比喻遭遇匪患,或者外来敌对兵马袭城,要自保时,也是可以视具体情况,见机自行招募筹集县兵、郡兵,组织训练,御匪御敌的。 石寒现在主持的茌平县可算是遭遇到了严峻的匪患,前任县令遭其绑架,现在郡兵主将都尉王粹又兵败,被其所斩杀。 第二卷河北厉兵秣马,大业未雨绸缪 第27章 演武场上逞英姿 同时,这也为他县中自行招募兵马抵挡匪患,以保境安民,提供了最完美的借口。 县城中有现成的募兵营房和操练校场,只是营房有些陈旧拉垮。 因为平时都极少使用,只有到了特殊时期。 比喻匪患,比喻战乱,县里才会募兵自卫。 所以相当于预备使用,又为了节省县衙开支,难免让人不重视,导致年久失修。 石方、石勒和司马郁将三千郡兵引进破旧的县城营房后,受住宿条件的限制,只能四、五十人一间房打大通铺。 这引起了许多官兵的强烈不满,现场引发了第一波抗议。 最后,石方眼见人们群情汹涌,只得叫后勤部队把行军营帐在营房旁边都搭建起来,提供给了其中一部分人住宿。 这才大幅度减轻了营房住宿的压力,缩减到了每间营房里二十多人挤着打大通铺,勉强先将郡兵安置对付了过去。 留下石勒和司马郁约束人马,石方索性跑来县衙向石寒汇报。 “公子,终于一切都办妥当了!”石方在县衙内见到石寒后,也擦了一把脸上的汗。 石寒冷声问道:“王粹和胡毋辅之四个都解决了?三千郡兵都收拢带回来了?” “正是,我们都处理得很妥当!”石方连连点头答道。 “嗯,郡兵剿匪兵败,治军都尉王粹身死的消息,我得赶紧找幕僚文先生具折递呈上去给平原国内史何锐,据实报告此事。” 石寒这才满面喜色道:“我们同时还要向他禀明贼寇势大,申请自行募兵御匪,让他不但减免我县赋税,更是还要为我们养兵提供钱粮。” “公子好盘算,可是现在我们接收回来的这支三千人郡兵,您打算交给谁来全面接手负责,以便全力组织正规操练?”石方马上又抛出一个辄待解决的问道。 “我们就将这支队伍交给张方、司马郁和孟平吧,”石寒飞快断然下了决定。 “再由他们将男兵第三战队队长姜冲儿,副队长鞠强等一百人带进去充当各级带兵军官和训教官,这样就牢牢将这整支部队掌控在我们手里。” “公子英明,”石方大赞道,不过接着又脱口问道,“还有甯黑那边的匪患如何妥善控制?” “先叫石勒、汲桑和师懽,以及姚豹、冀保等去打入他们内部,稳住他们,我们还可以先适当提供给他们钱粮物资,以便先取得他们的好感和信任。” “公子好心计!” 石寒胸中早有成算,微微颔首道:“甯黑这群乌伙之众,先不用太着急,等石勒和汲桑他们把甯黑制服得妥帖差不多了,我再亲自秘密召见或者主动接见他,暗中招安他。” “嗯,这样控制在手中,欺骗得州郡,又欺瞒朝廷,”石方对石寒的阴暗毒辣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知道就好,匪也要好好训练的,不能放任了,还要叫石勒好好操练这支人马,筛选出来他们之中的青壮,转化为一支强悍的正规军,一遇有战事,也可以拿来即用。” 石方重重点头:“这样养寇自重,兵和匪二者兼备,同时都培养了出来,不但黑白两道通吃,而且兵力大涨,演得好一出双簧!” 石寒有点无奈道:“你知道我现在仅为一县之六品县令,实在官职太小了,根本不足以任我发挥实力,无法自建太多的兵马,只能先这样多方欺瞒,养寇自重,将就着。” 石寒和石方一通商议完毕,就叫来了幕僚文河,让其立即将王粹兵败身亡的消息俱折递奏上报去郡治内史何锐。 还有向州郡申请钱粮供县里自筹兵马抵御匪寇的请求,也一并“俱实”上报。 交代完了县衙里的公务,石寒就和石方骑马,带领着一队骑兵护卫,出来县衙,往私藏自己精锐兵马的城中大宅院行来。 大宅院里,由钟熊楚主持,并在张方、孟平、翾凤、绿珠等的协助下,全力练兵,每日督促甚严,一刻也不敢稍懈。 钟熊楚脑袋一根筋,格外固执较真的人,把练兵的事务交给他全权负责,石寒绝对是找对了人,完全可以放心下来。 此刻演武场上,钟熊楚正组织大家在全身心投入练习骑射。 可能是张方这个暴戾的家伙觉得手下这些将士骑射练习太烂了。 正将一群十几个骑射技术最烂,屡屡不达标的家伙拉到了演武场上的一头,并排站列,人人头上顶了一个草靶。 他则纵马在这些人面前张弓搭箭,耀武扬威,当场训话道:“你们这些家伙平时训练太懈怠了,不给你们一些压力,你们今后如何进步?” “你们这十几个人就是本将今天挑选出来骑射练习最差的人,既然训练不上心,那可是要受到惩处的,今天就罚你们顶着本将的草靶子,看本将是怎么骑马射箭的。” “今后当要以本将为榜样,跟着本将好好学习骑射和操练,如若本将此时射箭失了准头,箭矢穿过了你的脑袋,取了你性命。” 张方一声冷哼,极为暴戾地大声吼道:“那你也只能自认倒霉了,要怪也只能怪你们自己平时不用心努力进取,方落得这步田地。” 头上顶着草靶子的十几个人闻张方如此狠厉模样和威胁语言,有人早已经吓得脸色煞白,大气也不敢带喘的。 而张方已经懒得再跟他们继续废话,骤马冲到了演武场的另一头,勒马回头,张弓发射,竟然是连珠箭发。 嗖嗖嗖…… 几乎都不见他瞄准,对着至少一百步开外,演武场上另一头众人头上顶着的草靶子连续不断的箭矢发射了过去。 半晌,只听“噗噗噗……”箭矢击中草靶的声响不断。 那些头顶草靶的家伙料是自己头顶的草靶已经中箭,暗叹自己今天总算是侥幸逃过了一劫,下次则难说了。 正高兴间,却听见演武场上的其余观望者们齐声发喊,奉迎巴结:“箭靶射倒了,射倒了,张将军威武,好准好强悍的箭术,真真当得神射无敌之名!” 人家不愧是张方,实力还是有的,怪不得平时暴躁戾气重,脾气也大。 此时百步穿杨,将对面各人头上顶着的草靶一一命中。 而且连珠箭发,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心不跳,气不喘,有如闲庭信步。 确实以神乎其技折服了众人,让人心服口服。 “啪啪啪……”石寒和石方刚好打马赶进了大院中的演武场,看到了眼前这一幕,两人立即鼓掌,高调捧场。 第二卷河北厉兵秣马,大业未雨绸缪 第28章 翾凤的满腹委屈 张方眼巴巴地望了半日,没想到今日自己运气甚佳,恰好被石寒见到自己这高光时刻的一幕,内心也是喜不自胜,激动万分。 他赶紧跳下马,将手里的弓扔给了上来替他牵马的亲兵护卫,又屁颠屁颠地跑来石寒身前,面露得色地问道:“公子,今日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们迎接来迟,怠慢了!” “张将军,大家自己人,不拘多礼!”石寒微微颔首道。 他又冲正在督促全场操练的钟熊楚和林朝,以及绿珠、翾凤等众人招手,高声招呼道:“熊楚,令全体集合,我正有事情向大家伙交代。” 这时,牛高马大,丰腴健硕的翾凤跑过来,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石寒面前的地面上,嘴角一撇,竟“呜”地大哭起来。 她一边哭得梨花带雨,一边夹着埋怨:“公子呀……这没完没了的折腾训练可把我坑苦了?贱妾三十多岁的人了,这把老骨头实在不比他们这些小年轻,日常身子骨就实在有些吃不消,你就饶了我吧……” 她尽量展现出自己的楚楚可怜,柔柔弱弱的一面,妄图打动石寒,对她网开一面。 “翾凤,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今天怎么突然耍泼起来了,你一向不是挺积极地尽职尽责训练吗?” 背后绿珠紧追了出来,伸手想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翾凤正哭得泪眼朦胧,伤心欲绝,猛地被这一声吓了一跳,回头仰首看时,知是绿珠来坏自己好事儿。 翾凤一骨碌跳起身来:“老娘在这儿哭丧呢,关你屁事?大路朝天,人各半边,快滚你的蛋!” “翾凤,你在这里撒什么野?妄图逃避日常训练,门都没有,谁也别心存侥幸,妄想成为特例!”钟熊楚这个铁憨憨远远又冲翾凤呼喝起来。 “熊楚,有话儿好好说,大家这么长时间相处,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战友情不可废!”石寒只好急止了钟熊楚的铁面无私。 又转头充当个老好人,轻声细语问翾凤:“翾凤,究竟为了什么事儿,你不妨当面向我说清楚,我一定为你作主!” 翾凤了眼瞧时,见石方、魏染苒等众人簇拥着石寒进了校场,而石寒则一身月白锦袍,腰按宝剑亦步亦趋地正行到了自己面前。 翾凤一挺腰,说道:“公子,您休要怪我撒野,实在是我再不堪忍受这么长时间,高强度的艰苦训练了。” 钟熊楚赶忙跑过来,向石寒躬身道:“公子,是您彻底放权给我,叫我严加要求他们集中训练的,我只是每日按您的指示办事,并没有任何越界。” 石寒听钟熊楚如此说,料知是他每日操练人马要求太严苛,晚上又折腾得太厉害。 虽然心知肚明,但这却又确实是自己故意授意他的,还真不能怨他。 “公子,你还是放过我吧,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让我自生自灭,也好过在这里被折磨死!”翾凤突然噗通一声埋头跪倒在石寒面前,伸手抱住了他的大腿。 石寒听了不禁一惊,上前一步,弯腰双手搭在翾凤肩头上摇动起来。 激动的声音都有点发颤:“不应该呀,这么一点点挫折你都经受不了,好歹都是一起从受苦的过程中走过来的,你究竟怎么回事?” 翾凤警惕地一挣,随即又埋首抽泣起来:“我……我心里委屈呀,我年纪一大把还要陪着这些比自己起码整整小上一轮的小年青们……” “呵呵,莫非你是面子上过不去呀?”石寒不禁哑然失笑,继续安抚道。 “其实你正当盛年,张方、石方,甚至石勒、汲桑等都和你年纪仿佛,仍处在人生状态最巅峰的时候,无论是精力还是体力,都应该比这些小年轻还要强的。” 绿珠低头见翾凤跪伏在石寒面前,埋头嘤嘤抽泣,双肩耸动,有如在老虎面前已经被吓瘫了的一头温顺乖巧绵羊,真是自有一副惹人怜惜的场面,不禁“噗嗤”一声笑了。 遂转脸对身前的石寒道:“公子,翾凤这一段时间以来,也确实都尽力了,不过她年纪在我们之中算大的,尤其她是女性,不比男子,最美年华已经过去,青春时短,有时难免面子上过不去,要不……” 最后绿珠总算都替翾凤求情道:“公子,你还是给她个体面些的安排,比方……” “若是这原因,心里有情绪,倒也还是可以理解的。” 石寒笑着回道:“目下倒真还有个合适的调动可以提供给她!” 石寒温存地从地上拉起来翾凤,柔声对她道:“翾凤,你先起身来,告诉你个好消息儿,原本我还打算将训练三千郡兵的新任务交给队长姜冲儿,副队长鞠强带领的男兵第三战队,现在不妨交给你们了也罢。” 石寒终于又转首向全场大声道:“好了,大家伙全体集合,我正要向你们又宣布一个重大利好消息,速速整队集结!” “全体都有,小碎步向中间靠拢!”石寒当场发号施令,喊起了口令。 “向右看,向右看齐!” “立定,稍息!” 重新整好了队列,全场肃静,针落可闻,石寒这才当场宣布道:“这次郡里派来郡兵剿匪,大败亏输,领兵的治军都尉王粹也被匪寇所杀。” “幸好,我们的方大总管,秦王,石勒等人当时随军作为向导,都在郡兵之中,他们依仗自身实力,并通过不懈努力,力挽狂澜,终于约束收拢了这近三千人的郡兵队伍,都安全地带返了县城中,保存了有生力量。” “但是你们也知道,我们要收编这支部队容易,然而要补给供养就比较困难了,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们都平素缺乏操练,既无组织纪律性,又战斗力极其低下,我们还要把他们重新操练成军……” “公子,操练的事您不用担心,把他们都交给我就是,只要一段时间过后,你们就会成为精锐之师!”钟熊楚立即接了话,胸有成竹地自告奋勇道。 石寒自然一点都不怀疑他的能力,遂一眼不眨地盯着钟熊楚的眼睛,对上他坚定刚毅的目光。 良久,石寒才坚决的摇摇头道:“不,这一次我不想派你去操练他们,免得对他们逼迫太狠,毕竟他们不是我们的嫡系精锐……” 石寒最看重的自然还是现场原来这群操练日久的嫡系精粹,因此断然决定:“你还是维持原状,负责我们这里嫡系精锐的操练……这里才是我们将来最优秀的军官种子,未来军事熊熊崛起的希望所在……” 第二卷河北厉兵秣马,大业未雨绸缪 第29章 再次人事调动任免 最后,石寒故意沉吟起来:“至于交由谁来统率操练他们……” “公子,交由我来吧!”张方终于高举右手,自告奋勇,毛遂自荐。 “嗯,我正有此意!”石寒立即冲张方重重点头,抚慰道,“张将军,你本就是个大将之才,由你来统率这群郡兵,我也就放心了……” “多谢公子信赖,末将定不辱使命,尽快将他们操练成熟,成为一支精锐之师!” 张方大喜抢着应答,顺势朝石寒单膝跪地,就领了军令状。 “很好,我再给你安排两个左右副手秦王和孟平!”石寒继续分派起来。 又转头对孟平下令道:“秦王此时正在县城校场约束众军,孟平,你从今天起也转去操练那支郡兵。” “是,公子!”孟平毫不犹豫地接了令。 石寒又向全场高喊道:“张方、孟平,我再给你们安排一队全力辅助你们的训教官,以便尽快将郡兵的操练狠狠落实抓起来!” “公子思虑周全,末将领受,感激不尽!”张方大声接话。 石寒当场一声大喝:“翾凤,出列!” “到!”翾凤跨出一步队列,大声报道。 “很好,由你率领白丹丹、林娜娜二人所带领的女子公关情报第二队,前去全力辅助训练郡兵,”石寒马上安排下来。 “你们暂时都充当郡兵部队的训教官,一定要给我严加要求和管束他们,不要当成儿戏,有丝毫稍懈,明白吗?” 现在石寒这样安排,自然也是大有深意的。 他将两百女子公关情报部队员是尽量多的安排与男子一起日常训练相处,为的就是培养她们与男人日常大方相处的能力,培养她们对男人脾性的了解。 以便于将来作为间谍人员,派驻到敌对方时,能更好地周旋于敌方各类男人之间,游刃有余。 女人成为交际花,对男人习性的了解,与男人的相处能力,都是需要刻意培养和锻炼出来的。 自然最好的培训方法,就是让她们日常与男人尽可能多地接触和相处。 让她们对男人见识多了,了解的多了,自然而然就学会了与男人相处的能力。 让她们总能落落大方,进退有据,即暧昧又不失分寸,既具诱惑又不失拿捏恰到好处,定然让男人欲罢不能。 “是,公子,定不辱命!”翾凤回答得中气十足。 她骤然听令后,心里一喜,总算是可以暂时摆脱这没完没了,折腾人毫无底线的枯燥乏味训练了。 而且地位也提高了,毕竟今后掌管三千郡兵人马的训教官大权,也再不要受别人训斥喝叱的窝囊气了。 “好,就这样安排,女子公关情报部第二队即刻出列,随我们一起前往县兵营房和校场,前去接管那里郡兵操练。” 石寒冲陈方、孟平和翾凤微微颔首,再次下达了命令:“其余人等一切照旧,没有调动命令之前,任何人不得擅离,否则军法从事。” 石寒带了石方、陈方、孟平和翾凤,还有一队百人的女子公关情报部队辞别众人,出来大宅院,直奔县城校场。 校场,司马郁、石勒和汲桑,以及姚豹、冀保等众正在约束这支三千人的郡兵部队,远远看到石寒率众到来,众人面色一喜。 终于可以暂时解脱,松懈一口气了。 “公子,你总算来了,这伙毫无组织纪律的兵痞们,我看着他们就很头痛,还请公子拿个章程,给我等下个决断,我们一切全凭公子吩咐!”司马郁赶紧迎上来,向石寒请示。 石寒看到校场上三千郡兵稀稀拉拉,黑压压地散乱坐了一地。 而且还闹哄哄的,许多人都在交头接耳,自由随意散漫。 原本手里的长枪长矛也胡乱地丢弃在一边,似乎人人脸上都有着愤怨不服之色。 “秦王,石勒,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对他们都不约束一下,这是兵?简直是贼伙流寇,”石寒看到现场情形,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先斥责起来负责的司马郁和石勒。 石勒没戴帽子,左右两条发辫顺脑后直溜双肩下来,耳朵上也戴起了巨大的金环,刚剃过的油光光脸颊酒坛子似的闪着亮光。 他因为本身是羯族,头上扎起了发辫,开始恢复起了他本族的装扮。 抬手抚了一把嘴唇上的八字髭须,他嘻嘻一笑说道:“公子,在下说句讨打的话,因为在没有得到您的最高指示之前,我们还真不知该如何对待这帮人!” “公子有何高见?”司马郁也偏过头来问道。 他为人严肃庄重,很看不惯这群郡兵在校场上这样懒散随便的作风。 汲桑撅着胡子扭转了脸,只鼻子里哼哼,瞅也不瞅场上这三千郡兵一眼。 “也对,我没有明确下令,你们也不知道是要将他们这伙烂人遣散打发回家,还是要怎样,一时不好怎么对待处理也是有的!” 石寒冲石勒轻轻点点头,笑了笑,当场向他和司马郁询问道:“你们觉得这伙人当作正常兵源还可行否?” 司马郁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嘴唇,站起身来操一口流利的洛阳官话,晃着脑袋道:“这些人都是为剿匪,新从郡国征聘来的青壮,只是缺乏操练,这年头,选来当作兵源已经是极理想的了!” “就是朝廷的中央禁军也绝大多数都是军户,子承父业,世代当兵,基本上就是一群老弱病残,连几岁的小孩,七十岁以上的老人都有。” 说罢便伸了个懒腰,又补充道:“这一对比起来的话,我看现场这些人当作兵源已经是不可多得,还省了我们去征兵的麻烦。” 西晋因为取消了郡县之兵,只留有中央中军和地方都督统率的外军。 基本都是世兵,平时务农,闲时训练,战时出征,地位比普通平民还低,那些军户实属非常凄惨。 由这样的人们组织起来的军队只相当于偏僻小县的土团乡夫之流——甚至还不如。 因为他们自灭吴之后,已是多年未曾出征,战斗力下降得厉害。 大晋世兵制中,曾明文规定十七岁以下、五十岁以上的军户不得征召。 但律令是一回事,实际则是另一回事。 晋武帝时,曾诏令六十岁以上老兵归家,可见实际执行之中,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军将们并不完全按照朝廷律令行事,他们只管凑足人头。 第二卷河北厉兵秣马,大业未雨绸缪 第30章 刺头挑事儿 世兵制下,父死子继,抽到你这一家,你就得出一男,哪怕花钱请人代役,你也得给我弄一个人过来,这就难免把老弱病残都征召上来了。 其实不光大晋了,魏时曹植就曾上疏,直言征召的军士中,竟有不少七、八岁的孩童,闻之让人骇然。 现在这里三千郡兵都是从平原郡国中各地抽调过来的青壮,已经是极其难得的了。 石寒当场拍板认可道:“既然秦王都如此说了,那我们就当好好操练这队人马,把他们转化成为我们的一支精锐大军了!” “这队人马今后就交给张方,司马郁和孟平,你们三人来统率,以及还有翾凤领一队女子公关情报队暂时充作训教官来辅助加强日常训练。” 石寒最后又当场宣布:“至于石勒和汲桑,以及姚豹、冀保,我还有另外的任务交给你们,这边的事务,你们就不用再负责管理了。” “好,公子,那我们现在就开始正常操练!”张方突然有了领导三千人大部队的实权,内心火热而振奋,当即迫不及待地向石寒请示起来。 “立即开始!”石寒一声令下。 “全体集合,列队操练!”张方这个暴戾的家伙冲着全场一声暴吼。 他声色俱厉,校场上的三千郡兵们都吓了一跳,连石寒闻他石破天惊的暴喝都暗自咋舌心惊,目光也霍地一跳。 “什么?”顿时场上有人不服命令,跳出来闹事,还懵头懵脑地问道。 “我现在被我家公子石县令指定来管束操练你们这群临战怯弱,只会当逃兵的兔崽子们,要把你们操练成强军,继续抵抗匪乱,保境安民。” 张方再次暴躁的一通怒吼:“现在都给老子起来集合,任何人都不得抗命,否则军法从事!” “嗬?”这带头闹事的眼见是个二十多岁模样的白胖男子,腾地红了脸,用手一拍额头,咧嘴冷笑一声。 “我们主将都死了,部队也被贼兵打散了,你们就把我们当个屁给放了吧,放了我们所有人都回家去。”这白胖男子当场公然愤愤唱反调。 “还打什么仗?我们只会白白去送死,你们当官的申请州里,或者邺城军镇派遣正规厢军来剿匪管事呗,别再折腾我们了。” 石寒与张方、司马郁、孟平众人对视了一眼,顿时知道这个白胖年青男子背后有背景倚仗,非是普通人家出身。 这古代一般人家因为生活条件水平差,很少能养出胖子来,尤其白白胖胖的更是少见。 都是终日日晒雨淋的地里创食,饱经阳光风雨的粗糙黝黑肤色,一副营养不良的瘦削模样,便是一般的地主家都是清苦如此。 眼前这家伙怕是出身这平原国中的缙绅大户,自觉身后有所依仗,才胆敢如此跳出来当刺头,带头闹事。 见三千郡兵都一窝蜂地围拢在这个白胖年青男子身后,现场乱哄哄的,大有群情汹涌,激起兵变的架势。 张方一脸凶恶地喝问眼前小胖子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带头对抗老子的命令?” “在下薛皎,乃是出自河北薛城薛氏大族,我们薛家在平原郡治中多有为吏者,为内史掾属者,我薛家薛正就是郡国中的功曹史,主持郡中的官吏选举。” 薛皎这小胖子顿时洋洋自得地自报家门,越说越嘚瑟起来:“怎么?你们怕了吗?怕我回去平原内史告发你们收拢郡兵,欲私自豢养之,意图造反吗?” 河北十姓“崔卢王李郑、韦裴柳薛杨”,皆是西晋有名的世家旺族。 树大根深,枝繁叶茂,朝里和地方多有当官的,势力极大,连司马家宗室都要礼让三分。 这家伙出身自薛氏,就算只是属于旁支,那也是身份重大,一般人还真招惹不起。 “河北十姓之薛氏?”石寒闻言也是内心微微惊觉。 张方这个莽汉子根本不作过多的考虑,当场只顾呼呼喝喝道:“公子,管他薛氏,还是赵氏、钱氏、孙氏……他不听我们军令,蓄意聚众闹事,我们就以军法处置之,只有将他就地正法,以血祭旗,这场动乱才能自然得以平息!” “军曹官,军营中,擅自聚众闹事,不服将帅统筹管教操练命令的,军律怎么规定的?”张方又猛地大吼问道。 娇滴滴的翾凤立即接话,高声宣唱道:“此人犯构军、淫军、轻军、乱军……诸条死罪,按军律当就地处斩,以振军威!” “你们就这么霸道?我薛氏河北十姓豪门大族,朝里和地方上当官的多了去了,而且与各大豪门世族互通婚嫁,盘根错节,同气连枝,咱生就得这幅德性!”薛皎胖圆圆的脸上一阵狰狞,反而无所畏惧,大声叫嚣。 “咱爷辈也可算是当年宣祖皇帝的从龙功臣,在晋宣祖跟前也这模样,谁敢说寒碜?你们就敢动我试试?看我薛家能咽得下这口恶气,能轻易放过你们这群根基浅薄的鳖孙蛮子?一介芝麻绿豆般的县令小官也敢在我面前摆谱,显威风?” 翾凤艳丽无上的绝世容颜立时变得煞白——她曾经只是石崇侍妾,西域胡姬,卑微如同尘埃—— 这个薛皎却是出身河北十大豪门世族的薛氏,自恃家世显赫,压根就没把旁人当一回事儿。 当然,他也有这个底气,自恃无恐,因为河北薛氏的名头,就已经足够镇慑住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也足以叫人高攀不起。 张方、孟平见惯了薛皎这种世家豪族贵介的架子,虽十分厌恶,却也无可奈何。 他们在河间王手下,在淮南王手下时,也最头疼的莫过于和这些个世家豪门出身的子弟打交道,尤其是其中那些又臭又硬,自诩响当当的名士。 司马郁却无法容忍,脸上肌肉收缩得紧绷绷的,傲然仰起了脸,叫道:“来人!” 他可是司马家宗室出身,身上还有秦王封号,再加上初生牛犊,年轻气盛,哪管你这些,当下就欲动刑杀头。 “喏!”一百余名公关情报部女兵在司马郁身后轰雷般应了一声。 翾凤手下朱琦琦按着刀柄跑近来,在司马郁面前叉手一立,请示道:“军事执法官请秦王指令!” 第二卷河北厉兵秣马,大业未雨绸缪 第31章 愈演愈烈 “拖了薛皎这厮去军旗下就地砍头,以正军法,同时祭奠大旗,否则不如此不足以整军威,下面就要开始正式集结全军操练!”司马郁气势十足,脸上毫无表情。 “你敢!”薛皎这死胖子一直仗着薛家门邸的强势,原本就很刁蛮,平时欺侮惯了旁人,现在在这群稀稀拉拉的郡兵中又被临时拥护为了头儿,更加骄横不可一世。 只见那群郡兵一窝蜂拥上来,将薛皎拥护到了中央,给团团包围保护起来。 薛皎自以为自己势大,更加得意起来,佯装怒意勃发,梗着脖子将头颅高高仰起,似乎将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架势。 怪声笑道:“你真当自己是冀州都督,还是州刺史呐?我们不过在你跟前请命,只想着被遣散回乡,与家人团聚,这是天经地义的再合理不过要求,你竟然就要用军法来处置我,砍我的脑袋——” 他话还未说完,早被身高两米,近四百斤的石方冲进人丛,像头蛮牛一样冲撞开了他身边的人们。 最后就被石方近身来,顺势猛地推了一把,将他一个趔趄,侧翻摔倒在地。 薛皎顿时勃然大怒,狞着脸,双手撑地支起上身来,扬脸冲全场吼了一嗓子:“大家伙,操家伙一起上啊!” “这个县里的县令和属官、胥吏人等全部都勾结匪寇,他们官匪勾结,作为内应,导致我们兵败,主将被杀。” “现在他们又想要强行扣留我们现场所有郡兵,急欲对我们赶尽杀绝,我们绝不能再容忍下去引颈就戮,都拿起武器来,一起反抗吧!” 石寒不想事情闹大,急欲阻拦时,却哪里还来得及! 这近三千余人的郡兵自以为人多势众,又有薛皎这个世家子弟的鼓噪和领导。 顿时纷纷操起手中的长枪长矛,聚拢集结在一起,与石寒这方众多人员形成了现场对峙的局面。 翾凤领导的女子公关情报队都被这个剑拔弩张的场面吓得一怔,只石寒、石方、张方、司马郁、孟平、石勒、汲桑等这众多将领一个个目不斜视,面如严霜,钉子似地站着。 甚至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却一齐将手伸向腰间的佩剑和佩刀。 这群人胆大包天,曾经在京城就已经烧杀抢掠,杀人无数,无法无天,可是一群真正凶神恶煞的杀神,哪里会被对方这群看似人多势众的乌合之众吓唬住。 真要立即打起来,恐怕也是虎入羊群,眼前这群缺乏操练,又没见过血的家伙只怕根本都不够看,实在太弱鸡了。 “好你个姓薛的含血喷人,胆敢污蔑我整个茌平县府,还要策动所有郡兵对抗反叛,发动暴乱,洗劫我整个茌平县城,为了我一城百姓的安危,我唯有拼死一搏,力缚你个叛徒了!” 石方虎吼而出,如天上闷雷滚滚,虽没带有狼牙棒在身,却也佩有环首刀,铿地一声拔出了刀来,左右两刀劈出,驱散了包围在自己身边的郡兵,又扑向了身前的薛皎。 身后稍远的张方也拔刀在手,催马紧随石方之后抢向了前方薛皎的方向。 “摆鸳鸯阵,准备御敌!”翾凤一声令下,现场一百女兵立即摆出了九座鸳鸯阵,犹如九子联环,环环相扣,坚不可摧,将石寒保护在了中央。 她们来的时候都带了各自的武器,所谓合格的军人兵器时刻不离手。 而石方和张方所面对的到底是一群一盘散沙的老实农夫,他二人擒贼先擒王,驱散了朝薛皎围涌上来架护地郡兵,抢进圈中,迅速一左一右拿住了薛皎,将其制服钳治死死的。 “叫他们全体都乖乖御了兵器,否则老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刀秒了你!”石方擒拿住薛皎,面对全场郡兵,大声喝斥。 “现场主动缴械者,我们可以网开一面,既往不咎,除了薛皎这个首犯!”司马郁也赶紧向全场招抚。 “否则你们都是顽固从犯,罪加一等,你们难道也都想随着他一道陪葬吗?” “速速丢下兵器,缴械不杀!”现场一百摆成九支鸳鸯阵的女兵一齐发喊。 石寒拨开人群,从女兵们的层层包围环护中走上了前,转首坚定地向全场女兵命令道:“翾凤,带兵绞杀他们,卸了他们全体的兵器,现在正是检验你们平时刻苦训练成果的时候了!” “是,妾身得令!”翾凤气势十足的领命。 “姓薛的,你今天既然想死,老子就成全了你!”石方一下发狠,冲拿在手里的薛皎举起了屠刀,就要一刀落下,咔嚓掉对方的头颅。 “别杀我,别杀我,各位大爷们,我投降,我投降,我求饶乞降!” 没成想薛皎刚刚还如此强硬,此时面对生死时刻,便彻底认怂了。 感情胆小怕死得很,只见他扑嗵一声跪倒在了石方面前,痛哭流涕,差点尿了裤子。 “大家都赶快放下武器,我们一伙寻常农夫,都未经操练和战阵,哪里是面前各位大爷们的对手,大家都认输了罢!” 薛皎放声高呼,讨饶声响彻全场。 这伙郡兵原本就失了主将副将,没了主心骨,而那六个幢主又被石寒打发走了。 仅有一个薛皎显然独木难支,也不足以真正指挥发动他们,真正就是一盘沙散。 便是立即打起来也终将是各自为政,自乱阵脚,自取其辱。 很快咣哐、咣哐、咣哐……之声不绝于耳,全场郡兵将手中兵器纷纷丢弃于地,一场闹剧很快宣告就此结束。 “很好,翾凤,先把武器都缴了上来,”石寒一脸不屑的哂笑,命翾凤率领一百女兵先将郡兵们丢弃的长枪长矛都集中收集上来。 然后又吩咐石方道:“将叛兵主犯薛皎带上来!” “是!”石方腮边肌肉轻轻抽动了一下,轻蔑地一笑,低沉而威严地吼了一声。 立即转身押了掌中早已被压制服妥的薛皎向石寒面前送到,将薛皎压倒跪伏在石寒面前,这才向石寒抱拳一揖。 张方、司马郁、孟平等各位强豪也都纷纷围拥到了薛皎身边来,明显在给他现场施压。 石寒要在现场亲自审讯他了,威严地喝问道:“薛皎,你为何要鼓动众军造反叛乱,究竟是何居心?” 薛皎仰头愣着看了半晌,此时方才觉得很有些不妙。 第二卷河北厉兵秣马,大业未雨绸缪 第32章 杀鸡骇猴立威 “石县令,小人纯粹只是思家心切,才冒然组织大家强行向您请命,希望你能将我们全体都遣散了,让我们各回各家,你何必生气呢?” 他强颜嬉笑着扮个鬼脸儿讨饶道:“这是我们大家伙的共同心声,我只是带头为他们发声,还希望石县令能体察民意!” “民意?”石寒轻蔑地笑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自认为本地大族出身,背后有人撑腰?自恃有持无恐,想要借机掀起波澜,制造乱子,好叫我们无力制约而难堪,不是吗?” 薛皎心头一紧,没想到自己小伎俩竟早被对方看透。 但他仍旧强作镇定:“石县令言重了!我等只是郡中小民,只想活命下去,哪里会有什么深谋远虑,哪来那许多别样心思?” “哼!”张方冷笑一声,“若非我们及时你们发现异动,并向公子报告,而且我们态度非常强硬,能死死压服住你们,恐怕你们这群乱兵早已经成功扰乱秩序,让你们得逞了!” 司马郁也接口道:“就凭你们这点本事还想造反?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孟平则直接上前两步,目光如电盯着跪伏在地的薛皎:“今日若不拿你开刀,杀一儆百,我们今后如何约束这三千人,这是你自己往枪口上撞,所以也怨不得别个。” 场面一度紧张至极,四周聚众违抗军令闹事的郡兵们都屏住呼吸,翘首静待结果。 “你聚众闹事,违反军纪,待罪在身,”石寒淡淡说道。 “焉能一走了之?绝不能开了先河,坏了我的军纪,今日只能拿你开刀祭旗,你还有什么遗言交待,现在都赶快说出来吧,等会儿只怕就没有机会了。” “啊哈?别吓唬人!”薛皎脸色微变,强自镇定着,流里流气地笑问,“就为我聚众请命,要求解散我们返乡?这罪不致死!罪不致死——” 石寒阴着脸连声冷笑:“哼哼!我不知你既然出身本地世家大族,又为何要来充任卑贱军士服兵役的,不过你即为军士,就得恪尽职守,严遵军纪,然一旦违反,你知道的,必然军法从事,以警戒众军,以儆效尤。” 张方双眸寒森森的,逼人毛发,全是杀机,陡地提高了嗓音:“赶紧交待遗言,稍后片刻便要行刑!” 薛皎这种世家子,哪见过这等场面,平时,一般的官员,包括郡国内史见到他都客客气气的。 他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突突直跳,几乎要吓破了胆,结结巴巴地说道:“郡国内史组建我们郡兵,叫咱们抚绥地方,那是权宜之计,还允诺我,只要稍入军中锻炼,便要升我幢主以上的军官,我头脑一热,满腔热血而来——” 石寒却不理会他的辩白,又哼了一声,径自升至校场点将台站定。 薛皎见势不妙,冷不丁猛地从石方的手底下挣脱,撒开脚丫子扭头便跑,真是求生欲满满,还妄图当逃跑脱罪开去。 刚至校场边,早被一队女子公关谍报队的鸳鸯阵给包抄,围困住,“咔嚓”的一声,两枝长枪交叉架挡在了他的胸膛上。 石方见这家伙竟趁自己不留心,从自己手底下逃脱,倍感失了面子。 强忍满腔怒火,几步纵掠过来,暴跳如雷地一把抬手,猫捉老鼠一般,拎起薛皎的后脖领,把他仍旧提死狗一样给扔回到了校场中央。 又咬牙冷笑道:“狗日的,这时候我们公子不发话,谁敢放你擅自离出?” 满场三千郡兵,包括这煽动作乱的主犯薛皎,原见石寒率众初来乍到,又如此年幼,其貌不扬,意存轻视,此时见到真颜色,方知这少年县令并不是好惹的主。 眼见两名牛高马大的女兵执刀就要架着他到帅旗之下,而石方这个恶人又手执环首刀,紧跟在他身后,一看就知道他什么企图,要做什么,竟是要亲自任行刑的刽子手。 薛皎心里一急,面向石寒“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不住地叩起了头来。 口中还在不住地苦苦哀求告饶道:“石县令饶命,石县令饶命啊,小人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无故煽动大家闹事了,求您饶了我这回吧,我愿意将功赎罪,石县令,您饶我性命的恩德,我这辈子一定没齿不忘……” “刀下留人,县尊慎刑啊,”这时候只见场外有人纵马飞奔,呼啸而来,口中还在大叫。 石寒众人转头看去,原来是县丞郑则柱打马到来,只见他满头大汗淋漓地到了校场边,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三两步急急窜到了石寒面前。 “县尊,瞧着他是本地大族出身,还来参加郡兵剿匪的分上,就恕过他这一回吧。”此时的郑则柱指着已是呆若木鸡,诚惶诚恐的薛皎,向石寒求请。 西晋的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势力很大,一般的官员,甚至朝廷大臣,皇家宗室都不太愿意过于去得罪他们。 这些大家族随便一个都比石崇的出身都势大得多,郑则柱文心周纳,措词很注意分寸。 石寒其实也知道这样的实情,不由得暗自叹息一声,借人头立军威的主意只好又临时打消了。 他格格一笑说道:“他是世家大族,吾乃铁石心肠县令!坏朝廷政令,乱吾军心,肆意煽动郡兵集体叛乱,已经死罪,何况竟在本官面前大肆侮慢,咆哮军帐!” 石寒一边说着,一边正视着薛皎当众斥责道:“本官本应严饬军律,视你服罪与否相机定夺,你辄敢如此放肆!” “来!” “喏!” 石寒阴笑着跳下了校场前的点将台,绕着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薛皎,靴声橐橐地兜了一圈。 又哼了一声方道:“薛皎,凭你之罪,将你军前正法,可冤枉么?” 薛皎早已被他的气势唬得魂不附体,瘫软着跪伏在地上,磕了不计其数的头。 半响方期期艾艾地说道:“小人鬼迷心窍,胆敢煽动众军作乱,又昏天黑地没上没下,冒犯了石县令,求……求尊府老爷台恕过了吧……” “来人,把他先打入县衙大牢,待我们整训完军队,再来处置他不迟!”石寒含意不明地又哼了一声。 这平日听来毫不出奇的一哼,竟使县丞郑则柱也不禁打了个寒战,方喊了声“县尊”,要往下说。 却被石寒冷冰冰地截断了:“——无需再说了,我已经饶过他一命,法外开恩!” 第二卷河北厉兵秣马,大业未雨绸缪 第33章 陷入钱粮窘境 “公子!”郑则柱忙又陪笑道。 “念这薛皎乃是河北薛城薛氏豪门世家出身,请允其……允其戴罪立功……” “我军打仗哪里用得着这样的人,不服管束,撒野打架,煽风点火闹事,坏我军纪,丧我军威,倒差不多!” 石寒仿佛没有听到郑则柱地求情,一哂说道:“薛皎,本官原想要杀掉你,以正军法,震慑众军。” “念你出身薛氏大族,又有郑县丞代为乞情,姑免你一死——好好地先去给我在大牢里待着吧,不然——哼!” 接着将手一摆,吩咐左右亲兵道:“押送他去县衙大牢关押!” 薛皎被一队谍报女兵鸳鸯阵押解了,迷迷糊糊地向石寒叩了头,高一脚低一脚地蹒跚而去。 郑则柱饶是胆大,也被方才的一幕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看着薛皎的背影离去,石寒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众军听令,立即全体集合操练,”石寒面向校场上的稀稀拉拉三千郡兵,又发出一声吼。 “以后张将军就是你们新的主将,秦王和孟将军暂时充任你们副将,还有这里翾凤训教官,领导的上百位姑娘都是你们的督军和训练官,日常督促管束你们的训练,职掌你们的军法,若再有违反军法者,一律军法从事,定斩不饶,绝无再有像今天薛皎这般幸免的可能,希望你们勤勤勉勉,好自为之。” 他身后站着的翾凤领导的一百女武士们手持长枪,铁甲冷光闪烁,气势如虹,别有一番英姿飒爽的巾帼英豪气势,倒成了校场上一道绝美的风景线。 这些精锐之师自从白马寺庄园起,在石寒的严厉要求之下,早就已经经过极为严酷的训练,个个都早脱胎换骨,不同凡响。 “张将军!”石寒当场宣布完,就大声喊道。 “末将在,请公子示下!”张方一身威武的全副铠甲,打马而出,面向石寒遥遥抱拳施礼,坚定地答道。 石寒微微颔首示意,大声正式命令,再三叮嘱道:“这三千郡兵就交由你全权负责统领和主持操练了,希望你全力以赴带好他们,把他们尽快操练成精锐虎狼之师,不再是眼前这群软绵绵的绵羊,这是现下我交代给你的最重要任务,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 “是,公子请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张方中气十足地临时受命。 “全体集合,朝中央靠拢,小碎步走起来,向左对齐!向右对齐……” 张方冲着全场一声虎吼,开始奉石寒之命正式操练起这三千郡兵来。 同时,翾凤率领一百女兵人人手执马鞭,也一下四散到了郡兵队伍中,临时充任三千人操练时的军训督察官和执法官。 作为副将的秦王司马郁和孟平,也都一左一右抵达了三千郡兵队伍之后,现场协助督导训练。 这操练一律采用石寒的现代练兵之法,先都是进行统一的队列步伐训练。 琐碎之处就不一一繁述了,反正经过石寒这一整顿,清除了害群之马,再无人敢抗命不遵。 这三千郡兵在张方为主将、司马郁和孟平副将的率领下,翾凤等一百女兵的督导执法下,都兢兢业业,全心全意的操练起来。 石寒闲而无事,带领众多心腹亲临现场督促训练,时刻抓紧,一刻都不肯放松,自是都不在话下。 先把这支三千人的队伍全力操练起来,一边还要重新修建和改造他们的营房居住条件,一边还要解决他们的日常粮饷耗费。 石寒在石方、石勒、汲桑,以及郑则柱等人的陪同下,亲自视察了营房的实际情况。 基本上属于常年闲置不用,早都已经年久失修,破破烂烂,四处漏风漏雨,大抵都不堪居住了。 而且总共一片营房区还不够一百余间营房,三千郡兵要安置入住,显然是远远不够用。 这得要动大工程,重新修缮扩建营房区。 再加上三千人,先不说军饷,仅每天的粮食和菜蔬消耗又是一个海量的天文数字,一笔巨大的军费支出。 古代士兵一天口粮基本在每人三斤左右,三千人一天就是九千斤,一月就需二十七万斤。 以120斤为一石,那么一月光粮食就要耗费2250石,这是最基本的需求了。 养一支三千人的大军,一座小小的县城钱粮再多都怕是要嫌不够的。 石寒赶紧带了众多亲信回来县衙,找齐了主簿和掌管钱粮府库的众胥吏,当即统计库存所有钱粮。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县衙粮库总共不过四、五千石库存,还要常备灾年应急用的。 库钱登记在册,库存更是少得可怜,只剩有不到两、三千余贯钱。 料想库钱都被原县令带头,与众多县衙各官和胥吏一起贪墨进账了私人口袋。 这样一点钱粮要养活三千郡兵这个无底洞,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够呛啊。 石寒也是为钱粮养兵日甚烦恼,眉头越皱越紧起来。 要知道他自己原本就有精锐嫡系一千二百余人,也日常耗费本已不小。 他自己的私房钱只能用来养自己的私兵怕还不够,是不可能还有多余拿出来公用的。 而且还日用不足,现在再加上三千郡兵,近三千县兵民壮和衙役差夫,六、七千人,该要如何解决这么数目庞大的粮草问题? 不过,当务之急,迫在眉捷的是修缮和扩建安置三千郡兵的营房,这个根本推托不得。 石寒只得招来县丞郑则柱和一干胥吏,交待给他们自去招收泥瓦匠人,立即筹备扩建县城中营房的事宜。 听了石寒交待的任务,郑则柱代表众胥吏们都有点犯难。 他对石寒实话实说道:“县尊,我们县衙府库总共只余有三千余贯钱都不到,要建两、三百余间营房,购买砖石泥瓦这些基本建筑材料都赚不足啊。” 掌管钱粮账簿的主簿孔保令也接话补充道:“另外还有众多匠人的工钱,饭钱……远远不够,而且府库也总还需要有一点余留,以备应急之时……” “建筑材料和聘请的匠人工钱,实在没钱实结,就以县衙名义先赊欠征用吧,”石寒当场大手一挥,拍板道。 “不是九月多,马上就征收秋收的赋税了吗?好办,等征收了一县的钱粮赋税后,立即为他们结算,进行偿还。” “这……”郑则柱、孔保令和众胥吏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