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山河》 1. 回一 [] 天降赐婚 鼓点三巡,大臣踩踏着自己的心跳,将身子躬成对折的模样,惊天动地哭喊一声:“皇上,不可啊!” “什么不可?”在龙椅上的人面目森然的威严,他的声音苍凉但是已经透露着些疲倦。 “皇上,外邦来打,国将不国,您这时候让朝瑶公主下嫁给萧将军的爱子,万万不可啊!” 朝中忠臣泫然欲泣,他们议论纷纷,谁都知道这时节,最能够护住国家的是萧大将军萧海一,萧大将军三十年来带着军队为国效力,外邦不敢来犯,每仗必胜,这国家能够安定,皇上稳坐龙椅还是因为有萧大将军。 这时候正是要稳定萧大将军的心的时候,皇上竟然要把这些年来都不闻不问的朝瑶公主下嫁给萧大将军的儿子萧时晏。萧大将军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是按着将军培养的,从小没少让这孩子吃苦,萧大将军一片忠心,就是想要后继有人,可这样的忠心,换来的是自己儿子即将成为驸马的结局,谁会高兴? 反正萧大将军肯定是不愿意吃这个亏的。 可是皇上却好像没有考虑到这一层,他的手中抚摸着一块温润的玉,这块玉中掺了翡翠,被皇上随身携带久了,已经有了通透的绿。 皇上的声音空旷,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折返回来,回荡在殿内,让人心中悲凉:“怎么不可,朝瑶公主身份显贵,且朕也没有许配给萧大将军,萧大将军还能上战场不是?” 这话轻飘飘落进了萧大将军萧海一的耳朵里去,此话一出,萧海一立刻站了出来,对着皇上弯腰行礼:“启禀皇上,我儿近年来年岁渐长,也逐渐变得不听话了,想来是配不上朝瑶公主显赫的身份,怕是折辱了公主。” “爱卿这就是谦虚了,时晏那孩子朕见过的,他跟着你上战场回来就是在这里领的赏,那孩子朕一眼就相中了,公主他配得上的。” 皇上执意如此,看来是谁都劝不住的。忠臣的叹气声回荡在大殿里,这萧大将军显然是不愿意接受这门婚事的,而这样的怨气实在不适合在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积攒。 这皇上要么是不想坐龙椅了,要么是老了,这些话在朝堂之外才能有叹息的讨论。萧海一一路走得有些漫不经心,他不知道前路是什么,只是往前走着,还是有人在他身后拍了他一下,他才回神过来站定。 是刚才那个在朝堂上为他讲话推脱婚事的忠臣,他说:“萧大将军,你儿可惜啊,但也不是没法子,皇上执意如此,可那朝瑶公主听闻是个野路子的性子,娇纵得很,不是寻常公主的模样。若是朝瑶公主不同意,看不上,也许还有转机。” 忠臣是怕寒了萧大将军的心,一言一行都是考虑和安抚。萧海一听闻此话,眼睛闪烁了些光芒,他看向忠臣,弯了腰行了一个大礼,这其中道理萧海一明白了弯弯绕绕,感激十分。 回到府中,萧海一首先就让自己的儿子萧时晏来了厅堂。萧时晏看着自己的爹爹面带愁容,面色也不好,冷着面容站在爹爹的下首,唤了一句。 “儿啊,你该怎么办啊。”萧海一看着自己的儿子,萧时晏出生的时候皮肤极白,还被萧大将军嫌弃过,抓着萧时晏在日头下暴晒,可怎么都没有晒黑过。 到后来萧时晏越长越有探花郎状元郎的风采,书生气息浓厚,怎么都不像是将军之子,但是拿起刀枪剑戟的时候却又倜傥风流。 一张俊逸的脸名动京城,高挺的眉骨生出温润来,冷着脸却又让人退却三分。 “你可知道今日朝堂上,皇上要点你做驸马呢!” 萧时晏听闻至此,眉色动了动,驸马这种职位,向来是个闲职,他不是没看过历朝历代的那些驸马的故事。本朝也有几位驸马的,他们每日所做的不过是讨好公主,与一群附庸风雅的人谈论所谓风雅的诗词。 那样的日子,萧时晏不想要过,他看过那些人醉酒之后眼中的幽怨,他抿唇不悦,低着头对自己的爹爹说:“爹爹,我不愿意做驸马。” “就是要有这种骨气!”萧海一听到自己的儿子也拒绝,他心中大悦,这就好办了,他快步上前,抓住自己儿子的手,“听闻那朝瑶公主性子娇纵,不懂矜持,却极爱美色。你这脸蛋是没得救了,但是她更爱风流有趣的人,你若是装出木讷的性子来,她定然看不上你,你或许反抗了她,恐会让她更生气,或许更要嫁给你。你事事顺着公主,她或许会觉得你没趣儿,到时候公主便不同意这门婚事了。” “儿啊,从前让你蛰伏那么久,让你在烟柳之地装出那副风流的样子已经到了时候了,你不用再装出那副模样来,而不久后战事将近,你要跟着我上战场!” “是。” “什么,他还不愿意接旨?”听闻小丫鬟来报的朝瑶公主转过头来看着小丫鬟,“我堂堂一个公主,他还不愿意,他凭什么?” 朝瑶公主眉目带嗔,一张俊俏宛若天人的脸庞微微蹙眉,皮肤白皙,鲜艳欲滴的唇正要将自己心中的诉求不满都说出来:“我倒要看看,这将军之子有什么本事,这萧时晏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连公主都看不上的。” “可不止如此呢,听闻这萧大将军的少爷,模样一表人才的,可是风流成性,终归不是良配啊。皇上给公主配这样的人,这不就是折辱了公主的嘛?”小丫鬟也道不平,可是她没想到自己话音刚落,朝瑶公主就要出去。 “您去哪里啊,公主?” “去找父皇,推了这门婚事。” 一把年纪的皇上也不容易,他看着在自己面前泫然欲泣的公主,他叹了口气:“云淑啊,你在朕的面前哭,是有什么不满吗?” “父皇,你可听闻那萧大将军的儿子,可是经常去烟柳之地的人,那样的人,我怎么能嫁给他呢?” “云淑啊,萧时晏那孩子朕见过的,他当初跟着他父亲上战场回来领功劳的时候意气风发,朕就知道这孩子将来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朕从来都不会看错人,看走眼。你要相信朕,朕是给你找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皇上看着自己的这个女儿,朝瑶公主出生之时,她的生母还是皇上最宠爱的贵妃,生出了这样美丽的公主,皇上很是喜欢。从来都是生了皇子,才能够得到皇上赐名的殊荣,可是朝瑶公主却因为她的娘亲,得到了皇上的喜爱,赐名为云淑,还封号了朝瑶公主,这是前所未有的殊荣,朝中无人敢反对。 可是后来,朝瑶公主的生母病逝,慢慢的皇上好像就不大宠爱这位朝瑶公主了,大势已去,现在人 2. 回二 [] 寺庙相看 春日正好,给公主选定的相看的日子正是风和丽日,皇上特意选在了这时候去寺庙祈福,顺道带上了公主,还特意吩咐了萧时晏来护驾,撮合之心谁都能看出来。偏偏这样选的好时候,竟然落了雨水。 陆云淑看着廊檐下如幕帘的雨水落下,叹了口气。她来得时候还正是日头呢,怎么刚到了寺庙祈福之时,就落了雨?她还想要看看这个萧时晏长得什么样子。身边的小丫鬟看着自己的主子叹着气,没有眼色但天真烂漫地问:“公主,我们还要不要去看看?” “这样大的雨,会让裙子湿透的。”陆云淑看了看自己今日的穿着,她专程选了一件她喜欢的绸缎衣裳,湖蓝色配了点粉色,让她在日光下转着身子的时候能够波光粼粼,犹如湖面一般。 可是此刻落了雨,她也不能够肆意转圈,还会弄脏自己的衣衫,她撇了撇嘴,她不喜欢,不要见萧时晏了。 “可是公主,我听闻萧时晏已经被叫到了要去相看的地方,刚刚还有人来说,寺庙的住持特意为您准备了厅堂。” “公主,从这里的连廊走过去,应该不会被淋湿的。” “可是不能转圈了,不能够展现我的这身衣衫有多好看,”陆云淑嘴上还是介意的,可是她的脚步已经迈开了,她说,“但是你们既然已经做了那么多的努力了,我就勉强过去看看吧。如果我的衣衫湿透了,我就去父皇那里告状!” 这就是答应了,小丫鬟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神色,连忙招呼着身后的人跟去,好好伺候着公主。 脚步轻快,公主等快到了屋子里,转过弯来,特意放慢了脚步。她让身后的人都别出声,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在就要到了门口的时候停下来,她对小丫鬟压低了声音道:“你,拿着扇子先进去,你就说你是公主,看看那人的反应。” 小丫鬟面露难色:“这不好吧,公主,我怎么能够呢?况且公主您先看看,万一这位少爷公子是一位极好看的人呢,若是正好是公主喜欢的那款,公主何苦用这样的误会让您二人生了嫌隙呢?” “你说得好像也对?”陆云淑偷偷探出个脑袋往屋子里看,她看到了一位身长玉立的公子,身着一身黑色的衣衫,看起来飒爽十分,和陆云淑心中想的那个风流公子并不是一样的。 从背后看,好像能够看出来一点是将军之后了。 陆云淑自己也觉得不妥,她从小丫鬟手中拿走了扇子,对着小丫鬟吩咐道:“你们都站在外头,没有我喊你们,都不许进来,也不许乱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交代完这些陆云淑就悄悄走了进去,她脚步轻,都没有能够让萧时晏回头。都走到了萧时晏的背后了,陆云淑轻轻拿扇子点了点萧时晏的后背,等到萧时晏转过头来,陆云淑往另一边躲,就这样站在了萧时晏的面前。 这一见萧时晏,陆云淑倒是有些愣怔,怎么和传说中的不一样呢。眼前的人眉眼棱角锋利,模样实在是英俊,不笑的时候让人还有些退却,可是在他发觉自己被逗了,却又抑制不住笑,展现一些温柔。 弄得陆云淑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丫鬟说得对,这的确是她喜欢的那类模样,只是这个人看起来有些木讷的,知道自己被逗了,也只是笑。 陆云淑挡住自己的脸,仰起头看着萧时晏:“你就是萧时晏?” “是,在下便是萧时晏,今日第一次见公主,实在惶恐。” “谁告诉你我是公主的?”陆云淑今日可是来找茬的,她心中不悦,这时候只想要挑刺,但是萧时晏的确好看,陆云淑忍不住又多看几眼,“我只是公主身边的小丫鬟,先要替公主来问你的话的,若是你表现不错了,那才能见到公主尊容呢。” “啊,原来是这样,那么劳烦姑娘您还要在公主面前替我美言几句才是。”萧时晏眉目中带着笑意,看起来像是诚心诚意的,他也没有因为陆云淑的一句话多心过,他甚至就默认了眼前的陆云淑不是公主。 “但是公主身边的人都是如此的容貌,想来公主也应该是容貌倾城的吧。” 陆云淑耳朵红了,她觉得这萧时晏真是有些离谱的,说他木讷,他又会一些甜言蜜语,也不是一个不开窍的木头。陆云淑被最后的一句话弄得开心,她喜欢着这种夸赞。 “那我问你,萧公子,你觉得你自己配得上公主吗?”陆云淑问。 “配不配得上,在下也不懂的,在下只是听吩咐行事。皇上要臣子做什么事情,臣子当然是不能够违抗的。”萧时晏低着头行礼道,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固执的读书人,固守着礼教规矩。 “哪怕你不喜欢,你也要如此答应?”陆云淑不敢相信,她进一步逼问,“萧公子可是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的,喜欢是什么感觉,在下还未品尝过的。” 所以,就是没有喜欢的人,没有想要托付的人,随随便便找一个人就能够成婚?陆云淑听到这里都要气死了,她的扇子都要拿不住了,激动地放下手差点脱口而出:“可是父......” 等陆云淑看到了萧时晏凝神而视的目光,她才想起来自己的不妥,她有拿扇子挡住了自己的脸:“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是都是对的。萧公子果真要和自己不认识的人,不喜欢的人相度余生吗?” “请问姑娘,在下可是招惹到您了?”萧时晏不明白地看着陆云淑,“我与姑娘第一次见,可是姑娘句句话里都好像让在下不要答应和公主成婚。是觉得在下不配与公主成婚吗,可是这也不是在下能够决定的。” 没有意思,真是讨厌。陆云淑觉得和萧时晏讲不通,这模样的人怎么长了个榆木脑袋的,她气鼓鼓地提着自己的裙摆往外头走,也不管萧时晏是否自处。她都要走到门口了,还听到萧时晏在身后开口。 萧时晏说:“姑娘,那在下还要不要在这里等公主,这天落雨了,我怕公主在不来,白让在下在这里等着,雨下大了,在下也没有伞,不好回去的。” 这时候,他还担心的是自己能不能回去?陆云淑更生气了,她调转脚步,走回去到萧时晏的面前,仰着头有些挑衅地看着他:“不用了,你此刻就回去吧。公主不要见你了,公主不喜欢你,看不上你的。” “可是你又不是公主,怎么知道公主不喜欢呢?”萧时晏不依不饶。 “你别问了,”陆云淑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问话,她拿下扇子,踮着脚尖看着萧时晏,“我就是陆云淑,就是朝瑶公主。你非要我当着你的面子说,我不喜欢你吗?”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怎么自讨没趣,没事找事呢?” 萧时晏在看到面前的女子拿掉扇子的瞬间,仿佛闻到了些淡淡的香味,这香味是来自眼前的女子的。他低头看着眼前的女子,只一眼,就被眼前的女子的容貌惊艳到了。萧时晏承认,起初他说的那些恭维话只是 3. 回三 [] 回三 “父皇,儿臣并未看上萧时晏,还请父皇准许儿臣陪在您的身边,不嫁人。”从寺庙回来,陆云淑就在皇上的面前敲边鼓,她将萧时晏说得有多不堪,也将她的道听途说添油加醋地告诉了自己的父皇。 萧时晏这些年来的名声的确有些不忍卒听,流连于烟柳之地,有许多的女子愿意以身相许,只是最后萧时晏都一拍两散了。若是公主嫁过去,岂不是清白之身毁在了淫恶之人的手中了,陆云淑说到自己都要相信了,当然她也没有说萧时晏在寺庙的时候,并不是故意的那一次冒犯。 陆云淑不想说,她承认自己有些理亏的,可是传言也不可不信,她的目的是让父皇打消赐婚的念头。可是她越这样说,皇上越坚定,皇上说:“那些众口铄金,你岂能轻信?你可是亲眼见到了时晏那孩子如此恶劣的行径了?” “若是有人妒忌他,故意这样说他,云淑,你该如何?你还不了解萧时晏,但是朕看人向来不错,那是个好孩子,你可以下嫁的。” “父皇可是下定决心了?”陆云淑不想要听父皇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所以父皇宁愿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一个她都不喜欢的人,看着您的女儿痛苦一辈子吗?” “你不会痛苦的。” 陆云淑不懂,其实她和父皇的关系并不是没有隔阂的。她从前很是爱戴自己的父皇,她从小在爱意中长大,被爱意包围,直到她不再受宠爱的那日。是她的皇兄陆云逸受封为太子之后,她察觉到父皇对她总是有疏离,她和太子陆云逸发生的口角冲突,她的父皇甚至都会偏向太子。 那一刻陆云淑觉得自己的父皇变了,她的父皇不是她的父皇了。 她用了这么多年,让自己和解了失去父皇的关爱这样的事,她变得任性娇纵,她知道就算自己乖乖听话,也不会惹得父皇看一眼。她还不如自己痛快,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但是好在她有些时候的过分,她的父皇并未苛责。 这一点仅存的纵容,让陆云淑有时候也会对父皇抬头。 可是这一刻,陆云淑叛逆的心起来了,她对父皇说:“父皇,哪怕寒了萧大将军的心,这样的赐婚,您也要继续下去?边疆战事频发,您就真的在意萧大将军是否忠心,要这样让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带着这样的痛苦上战场吗?” “父皇果真是老糊涂了吗?” 此话一出,皇上身边服侍了好多年的内侍公公立刻上前来对着陆云淑摆手,他的手都在颤抖,他对公主说:“公主,您怎么能这样说皇上呢,那些大臣说也就罢了。您可是公主啊,身上流淌着皇家的血,怎么能这样对待您的父皇呢?” “可是证据确凿,我想请父皇三思。” 让内侍公公害怕的顶嘴,可是皇上并没有因为这个生气。他只是深沉叹气,他看着自己的女儿正是青春姣好的容貌,苍凉压抑的声音回荡在殿内:“云淑啊,你果真长大了。你长大了,朕就老了,老了的人是最不中用的,你也觉得父皇老糊涂了?” “我没有,”陆云淑被父皇这样一说,才觉得自己有些口无遮拦,她心中也不好受,眉目也都温柔了起来,有了退步的神色,“父皇,我婚事可以听您做主的,可是我也想要嫁给一个我满心欢喜的人。” “那云淑可有了喜欢的人?”皇上问。 喜欢的人,倒是没有,可是觉得有些意思的人,却有的。陆云淑脑海里蹦出了一个慌乱中撞到了她的俊俏少年郎的模样,只是一瞬,勾起了陆云淑在寺庙中的回忆。但是这么点记忆并不能够算得上是喜欢。 陆云淑摇了摇头:“以后总会遇到的。” “可是以后是多久,父皇能等到那一天吗?”皇上咳了咳,“朕就替你做主了,等到这次的殿试结束,忙完这些,朕就着意操办你和萧时晏的婚事。萧大将军,来日仍可以上战场,萧大将军忠君爱国,定然不会小肚鸡肠。” “可是父皇......” “不必再说了。” 千算万算,陆云淑没想到自己竟然说不动父皇,她心如死灰,回到自己的住处的时候,和皇后请安也是心神不宁的。好在皇后也没有多想,只当她是快要成婚了紧张,还安慰了她好些话,陆云淑自从生母离世,就养在皇后宫中,也算是皇后看着长大的,这一点爱意是有的,皇后待陆云淑不错的。 但只有陆云淑自己知道,她是没有了退路的。她和太子陆云逸的矛盾,就是她住到皇后宫中后才有的,那时候陆云逸还没有被立为太子,被陆云淑夺走了些娘亲的宠爱,小孩子是会嫉妒的。从前陆云逸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陆云淑,可直到他被立为太子,他才敢展露出许多对陆云淑的不满。 陆云淑不是傻子,她知道自己在皇后宫中住着,她的皇兄就会对她有意见,就会针对她。这里不是她的家,而现在她都不能够在宫中有个位置了,她马上就要被丢出宫去了,那里也不是她的家,那里是萧家。 她就像是没人要的小猫小狗,也是被人来回踢着走的球,她活了这十六年,活到最后只剩下了别人羡艳的风光,和他人口舌之中的娇纵。她是故意装出那副样子来的,不然在这宫中,如何存活下去呢?只有娇纵自私的公主,才能够对别人抛来的陷阱说不,才能让自己有所活路,得以喘息。 但是她喜欢美色,倒不是装的,她是真的喜欢。 她无数次叹息,这萧时晏的皮囊是真的可惜,包括她撞见的那位少年郎也是。若是那位翩翩少年郎是萧时晏,她和他不期而遇,在一个下雨天,或许她就愿意嫁给萧时晏了。 可惜那位少年郎不是萧时晏。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殿试就出了结果,宫中其他的公主拉着陆云淑去看热闹,这时候皇上是允许后宫的女子出来看看榜下的那些英才的,甚至有大臣会带着自己的女儿,捉一个将来的乘龙快婿。 陆云淑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那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庞,是那日在寺庙里祈福的少年郎。少年郎意气风发,在大声宣读到探花顾青运的时候,那少年郎上前一步,行了礼。 那寺庙有些灵验的,陆云淑心里想着,这位少年郎终究还是如愿以偿了。探花郎,多么好的结果啊,可惜了,若是没有和萧时晏的赐婚,若是这场殿试早一点,她甚至可以去求父皇,嫁给这位探花郎。 都是俊俏的模样,这位探花郎还温柔些,不像萧时晏那样死气沉沉的,多好。反正都是嫁给自己不认识的人,还不如嫁给探花郎。 陆云淑叹了口气,她从前小,听着后宫的那些妃嫔娘娘在宫中叹气,她也跟着学,总是惹得那些妃嫔娘娘笑着说她是装深沉。小小的年纪哪里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值得叹气的啊,从前陆云淑很不服气,为 4. 回四 [] 回四 公主府盖了两个月,陆云淑在宫中住着,也有了两个月的消遣。她每日常做的事情就是手托腮,在自己的屋子里看着窗外的花草树木。皇后喜欢这些,在庭院里打理花草做出了自己的一番天地来,也让陆云淑每次心情难过的时候,推开窗就会看到精致的花草。 这两个月,庭院中的花开了落,有时候下雨,那些花瓣都被雨打飘摇过去,落在了地上,有的随风卷走不知道去了哪里。越看越伤神,越看越难过,既然难过,陆云淑也就不愿意再看的。数着日子,公主府应该也盖得差不多了,等到时候她从宫中出去,那么她就彻底没有了自己的家了。 “公主,皇后娘娘来了。”门口有人通传。 陆云淑一转头,就看到皇后娘娘带着两三个小丫鬟来,站定在屋中。她立刻过去,刚要和皇后娘娘行礼,就被皇后抓住了手腕,皇后笑着看向陆云淑:“虽然是春日,但是到底也是暮春了,这样坐在窗边,万一冷了着了风,可不是小事。”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只是我实在烦闷,想要解解闷,看看外头的景色。”陆云淑勉强露出一笑,低着头说道。 “你们把东西放下来就出去吧,”皇后对着身后的小丫鬟道,她拉着陆云淑坐了下来,“怎么心情不好的,是因为要嫁人?” 陆云淑没否认,她知道自己的心思从来都瞒不住皇后娘娘的,她其实对皇后是有些喜欢的,也有些依赖。但是陆云淑知道的,皇后不是她的娘亲,她不能够僭越,不能够依赖。 “是女子都要有这么一天的,既然你在我宫中住了这么久,我也是给你准备了些东西的。你来看看,这些都是我按着宫中最好的规矩,给你安排的。” 陆云淑看着皇后打开的那些盒子,里头是精致的珠宝和首饰。这些都是常见易得,但是陆云淑难得的是看到了小时候她不懂事,第一次见皇后就找皇后讨要的簪子。那簪子和寻常宫中的簪子不同,当时她的生母还没有离世,教育她说,那是皇上的赏赐,不能轻易讨要。 那是皇后独有的一份,是谁都不能有的。 后来陆云淑才知道,自己小小的举动可能让自己的娘亲和皇后之间生出许多的嫌隙,甚至还会被有心之人拿去做文章,说是后宫争宠。所以陆云淑一直羞于启齿,不敢回想,她后来住到皇后宫中的时候,还担心过,皇后会不会讨厌自己。 可是皇后都没把这个放在心上,这时还把这根簪子放在了随嫁之物里,给陆云淑留着。 眼眶有些泪水,陆云淑头一低下来,眼泪也就跟着落下来。她这一哭,安安静静的,但是还是被皇后发觉了。 “怎么了,这怎么还哭了呢?”皇后拍了拍陆云淑的手,“嫁人是好事啊,皇上来我宫中,与我说过此事。说你不喜欢萧时晏,不想嫁给他,我不懂皇上的决断在旁人的眼中是否是正确的,而我只看到了一位父亲,想要挑选天下的好男儿,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他的这样的心思。” “萧时晏那个孩子,或许你觉得他有些木讷,但是皇上在我面前不只一次称赞过他。这些年来,他的确在旁人口中风评不好,可是你要是细细了解了,万一喜欢了呢?” “做公主,哪里有那么开心,事事顺意的呢。每个人都不会如此,就算是皇上,他也不是事事都按着自己的心意来的。” “就连父皇也是吗,他也有想要却得不到的,也有不得已的事情?”陆云淑问。 “当然,有啊,”皇后勾唇,露出安然的笑容来,“我相信,皇上并不是老糊涂了,他只是有自己的决断,不能够说给你听。那是你的父皇,是给了你生命的人,你要信他。” “多谢皇后娘娘今日开导我,也送我这些好东西,就像是娘亲一样待我。”陆云淑也不愿意让皇后多在自己的身上操劳花心思。 她是聪明的,也知道的,皇后今日前来,也是帮父皇来游说自己的。事已至此,木已成舟,这个婚她必定是要成婚的了,但是她也不会就此低头,认命。本朝和以往的朝代,不是没有公主和离过的,她可以随意找个借口,到时候和萧时晏和离。 和离后的她也不会回到皇宫,她决计在公主府一直度过自己的余生。正好嘛不是,萧时晏也不想要成婚的,他将来是要当将军去上战场的,既然都不愿意的话,那这是最好的结果。 故事的最后,她会成全所有人,只不过是她会从宫中搬到宫外去住,仅此而已。 旁人眼中,她不过是个另类的公主,与人和离,孤独终老,受人指点。 皇后不知道陆云淑心中的念头和想法,她见陆云淑点头答应,心中也不是滋味,她将陆云淑拥入怀中,拍着她的后背:“真是辛苦你了,云淑。我从来都知道的,你是个好的公主,你父皇疼爱你,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皇后娘娘不要说这样的话,父皇他不是我一个人的父皇。” “是啊,天下万民都需要皇上,他不是你一个人的父皇,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夫君。”皇后的语气中带着幽怨和难过,这样的叹息声实在不应该是在皇后的身上有的。 陆云淑听过这样的叹息声,从她自己的娘亲的口中听到过。她那时候并不理解,她觉得自己的娘亲享受了许多的荣华富贵和宠爱,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叹息声,但如今她明白了,后宫中的女子多半都是有叹息声的,无论身份高低贵贱,得宠与否。 皇后这样的身份,也有叹息,每个人的痛苦有各种各样。 正在这时,外人通传,太子陆云逸在门外。小丫鬟还没有说出口,问出口要不要通传,太子陆云逸已经走了进来了。 太子看到了自己的娘亲怀中抱着别人,脸色一冷,但是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道:“原来皇后娘娘也在,朝瑶这里倒是热闹。” “儿啊,你来这里做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你对云淑这样上心。”皇后话里有话,想的是缓和二人的关系,没想到此话一出,众人都是沉默。 陆云淑从皇后娘娘的怀中端坐起来,她不想要让太子看到自己这样的一面。她收敛起了自己的脆弱,抬起头来看着陆云逸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娇纵。 “太子别误会,只不过是正好说到了伤心事,皇后娘娘才安慰我。” “没关系,反正公主马上就要嫁出去了,往后这宫中没人陪伴娘亲,还得是我来。”陆云逸这时候才勉强有些笑意,但是这笑意里都是讥讽,并没半点真心。 “云逸,你也少说点,往日里也不见你来陪我。总是云淑来,你才来,还有脸说以后都会陪我。”皇后当场 5. 回五 [] 回五 陆云淑和萧时晏的大婚,选在了春日离去的前一日。皇上十分看重这次成婚,着意祭祀了天地,给尽了排场。宫中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大的喜事了,在两殿内宴席之上的宾客只看到源源不断从宫中送出去的嫁礼,从来都听人说宫中的富贵泼天,可是如今那些大臣才算是肉眼见到了。 皇上给这位公主送的嫁礼太多,也不在意萧大将军送的礼是否贵重。人群中也有人有疑问,怎么就是一个不受宠爱的公主,却能得到这样多的好处。 若是来日打仗,将士的粮食衣裳,武器带枪是不是也有这样多的钱财能用。忠臣想的是天下江山的来日,也有看热闹的人,吃着天家的宴席,想着的是这公主到底受不受宠爱。 看着倒像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样子。 没人在意这一场婚仪,成婚的新郎新娘是何想法是何念头。 喜庆之声,敲锣打鼓,隐隐之中也有泪声,砸落在铺满了红绸的地面上。 陆云淑憋了一天了,她不喜欢这些繁琐的仪式,也都饿了一天。她实在是等到了自己坐在正殿内,那婚仪婆婆还要说什么喜话,她扯掉了自己的盖头,随意丢在床上。 “哎哟,公主啊,您怎么能这样将盖头拿下来。驸马还没来呢,这要是自己拿下来了,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人呢?”陆云淑问。 “在外头候着,在这里您是君,他是臣。他是否进来服侍,都要经过您的允许。” “让他进来。”陆云舒叹了口气,她让人都出去,只留下自己身边服侍的小丫鬟玉露。 “那这盖头……” “不用,我自己的盖头当然我自己来掀。” 陆云淑看着婚仪婆婆无奈地下去,摇着头的模样像是没见过有她那样任性的公主。 但是现在就有了,陆云淑心里这样想着,正在这时候,萧时晏已经迈开步子走了进来。陆云淑听到了环佩叮当,同样身着红色衣衫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她抬起头,看着那抹身影在薄纱帘幔之外站着。 “萧时晏,你怎么不上前来?”陆云淑见他也没上前的意思,便问了一句。 “没有公主的意思,臣不敢上前。” 没意思,陆云淑摇头叹气。她把手中的扇子给了玉露拿着,她自己提着裙摆从床上站起来,走到桌边,她不解气,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就喝下去。 喝完了两杯,她这才转过身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弓着腰的萧时晏。她有时候痛恨眼前的人太过听话,太过死板,她刚一开口,怨气和酒气便填满了屋子:“萧时晏,你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萧时晏本来便在外面被人灌了些酒,这时候不敢上前,害怕酒气熏着公主,又害怕自己不能自已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来。他没上前,但他觉得公主好像更没了耐心。 他微微抬眼,听着公主的话上前,他说:“公主莫要多饮酒,小心喝醉了。” “我酒量好着呢,”陆云淑有些不悦,但是她已经觉得自己的脑袋晕晕乎乎的了,她把这一切归结于自己一天都没有吃饭的缘故,而非自己醉酒,“萧时晏,你我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很不愉快,我想着你应该也是不喜欢我的。” “我不过就是一个娇纵的不受宠爱的公主,而你的志向是想要征战沙场,我们本来就不应该在一起,所以......” “所以,公主想要与臣和离?” 陆云淑被猜中了心思,有些愣怔,她不太高兴,但是她不想要承认自己被看穿,也不想要这样的直白地把话摊开。 “是有这个念头的,大丈夫理应有大的志向,而不是在儿女情场上耗费时光。”陆云淑说道。 浪费时光,萧时晏听到这四个字,心中一酸,原来真的是要和离。他眼中的公主,看起来十分娇纵,但是也有十分的可爱,这样的二十分公主眼底,也还有三十分的调皮,四十分的笑意,还有十分常人很难见到的敏感。 就像此刻,明明她心中也不愿意成婚,可是还是处处想着萧时晏的来日。萧时晏来日能不能上战场,到底要不要和离成就自己的志向本来和公主无关的,可是公主想要的,想去做的,都没有把自己算在内。 公主没有想过自己来日会是什么境地,也没有想过若是天下有大志向的人都不应该嫁给公主,那么她到底要嫁什么样的人。 凡夫俗子肯定是不行的,也配不上。必然有一个人要牺牲的,眼前不过是牺牲的是萧时晏。 陆云淑见萧时晏没有说话,还以为他是不愿意,便又添了许多的好处,她说:“你放心,若是你不想要和离,或是觉得不划算,那么我也可以赏赐你些你想要的东西,只要我能得到的,我都给你。” “公主,臣不是这个意思。在迎娶公主之前,皇上找过臣,将那些道理说给了臣听,臣豁然开朗,最好的已经是在眼前了,眼下臣并不想要和离,但若是公主执意如此,臣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父皇到底说了什么,能让萧时晏立刻放下他的前程,这样甘愿?陆云淑想到父皇曾经对她说过,萧时晏是一等一的人才,是极好的夫婿。是不是父皇也会在萧时晏面前说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人? 陆云淑忽然红了耳根,这些年来她的事迹并不算是什么光鲜亮丽,她看过许多英俊的男子,也偶尔抬头,允许着那些男子的靠近,也正因如此,被父皇说了许多次。父皇会如何对萧时晏说自己呢,是会说自己越长大越难管教了,越放肆了,让萧时晏让着她,别和她一般见识吗? “萧时晏,你真的很笨,也很没趣。”陆云淑心虚,她抬起头,看着萧时晏正毫不避讳地看着自己,她更是有些恼火了,她下定了决心,对萧时晏道,“我反正是要与你和离的,我并不想要与你做夫妻,所以在那之前,你我就当是寻常人一样。我让玉露给你准备了厢房,你今晚去那里住。” “臣听命。” 陆云淑没想到萧时晏这样听话,她又觉得不甘心,仔细盯着萧时晏看了好久。除却了红着的脸颊,她看不出什么来。没有意思,萧时晏对她的言听计从真是让陆云淑觉得来日无望,她在这公主府还有什么快活可言,还要整日面对着这样的木头。 换做是旁人,定然就会来求她,定然会巧舌如簧,说着那些甜言蜜语。那些话谁都爱听的,陆云淑也爱听,就算是假的,她也会因此心软。要是传出去,萧时晏和公主大婚当晚就被公主撵了出去,去别屋睡着,想必换了别人都受不了这种非议。 偏偏萧时晏这个傻子还在这时候弯腰低头,对陆云淑说:“希望公主今日做个好梦。” 本来有些心软的陆云淑立刻将那些仁慈烟消云散了。她看着萧时晏转身出门,咬牙切齿地在屋子里喃喃道:“傻子,真是个傻子。我怎么会嫁给一个这样的木头,不懂得情调,也不会说话,只会问安。” 6. 回六 [] 回六 大婚后日,不知道是谁传的消息,驸马被公主踢出了门外,都没能够侍寝,只睡在了厢房。又不知道是谁添油加醋,说公主曾经说过,和这不懂怜香惜玉的木头成婚,还不如与探花郎成婚。 一瞬间萧时晏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公主娇纵成性,不懂得爱惜将才的名声就扣了下来。许多折子递到了皇上的面前去,别人想着怎么着这回也得是该管管公主,不要寒了萧大将军之心了。 可是皇上仍然置之不理。 回门那日,陆云淑特意将萧时晏叫到了自己的厅堂来,她身子端坐,要给萧时晏讲讲宫中回门的规矩。可是萧时晏身边的护卫却让人来报说萧时晏正在练武,等到练完会来找公主的。 陆云淑眨了眨眼睛,嘴角忽然上扬:“我听闻将门世家,总是要和手下一起练武的。这时日已经快转初夏了,偶尔有日头的时候,练武一定很热吧。” 玉露看了陆云淑一眼:“公主,这是公主府,驸马手下的人进不来的。” 陆云淑被看穿,她撇了撇嘴。她不过是想要看着热烈日头下光着上半身的那些年轻才俊罢了,她能有什么坏心思呢?这公主府不是她说了算的吗,怎么她还要注意规矩体统,被提醒着这里是公主府啊。 “那萧时晏还要我等他吗?”陆云淑才不高兴呢,她站起身来,“我去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在练武,别到时候诓我,摆架子。” “公主,”玉露叹了口气,她紧紧跟上公主,她当然是道公主是什么性子。也才十几岁的清秀面庞上露出了愁容,“您去干什么,应该让驸马来找您的。” 陆云淑没听到,但她也知道自己去瞧瞧看了萧时晏不能被发现,她轻装上阵,带着玉露隐匿在连廊的柱子后头,微微歪着身子,看着不远处的萧时晏。 后宫中很少有人练功,刚住进皇后宫中的时候,陆云淑看过陆云逸练过几次剑,但是她看不懂。陆云逸绕来绕去的动作只让她眼花缭乱,并没意思。 眼前的萧时晏可不是这样的,陆云淑没想到脱了上衣的萧时晏竟有这样的身材。她没见识过这样的阵仗,不由得看呆。 萧时晏是练了很久了的样子,额头已经出汗了,随着那些动作的起伏,萧时晏的胸膛也微微颤动。萧时晏的动作干脆利落,手中的佩剑已经不再是佩剑,与他融为了一体,更似是他的手臂一般。 陆云淑初次见萧时晏,只觉得萧时晏是身子修长的人,可没想到身材这样的有力,不仅有宽阔的肩膀。所以寺庙相看的时候,萧时晏是故意的吗?那身衣裳根本就不能够显出他的好身材,反而是将这样的身体隐藏了起来。 越想越觉得生气,陆云淑眉目一冷,就急着上前去找萧时晏理论。她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很是危险,等她提着裙摆走到庭院中,还没到正中,就被萧时晏手中而来的剑抵住了喉咙。 脚步凝滞在半空,陆云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抬眸看着萧时晏。萧时晏显然也是吓到了,他立刻收回了剑,低着头行礼:“公主怎么来这里?” “哦,我找你有事,可是你的护卫说你在这里练武,要等练完了才能来找我。我不喜欢等人,所以便来问责。”陆云淑心中害怕才刚回转,装腔作势却又怯生生看了一眼萧时晏,见他神色如常,并没有调笑自己来偷看他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成影这样说,公主也别恼,是臣选的时辰不对。臣想着公主应该没有那么早起,不会找臣,这练武不能停下来,劳烦公主过来一趟了。” “公主若是想要找臣,那臣便定好练武的时辰,让公主知晓行踪,也不用让公主等。若是公主像今日这般前来,会受伤的。” 萧时晏这样的诚恳,倒是让陆云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手摆到身后,歪着头努力找补:“哦知道了,那你的护卫成影去哪里了?” “他去为臣准备沐浴的东西了,臣这一身汗,还得要沐浴完才能见公主。” 还要沐浴啊…… 陆云淑舔了舔嘴唇,看着萧时晏。她耳根子虽然有些红,但说出来的话可更会让别人脸红:“那我还要等你沐浴完?” “臣会快一点的。” 陆云淑不是这个意思,她微微皱眉,不讲话。 萧时晏见公主不说话,怕自己耽搁了公主太久的时间,便继续说道:“那公主如果不嫌臣身上臭,现在有话对臣说,也可以。” 没意思,真的没意思。陆云淑一下子没了兴致,她白了萧时晏一眼:“不用了,你洗吧,是挺臭的。” 萧时晏被公主这不定的心情弄得迷茫,他看着陆云淑转身而去,偷偷叫住玉露:“公主这是什么意思,还请玉露姑娘示下。” 玉露看着这样的萧时晏也只是摇头,她叹气道:“驸马,您别放在心上。我们公主啊,只是一时兴起,公主喜欢知趣懂眼色的人呢。” 萧时晏似懂非懂地行礼,便赶去沐浴。 在前头等了一阵子的陆云淑见玉露才跟上来,没好气道:“萧时晏和你说什么话?” “公主,”玉露心中扶额,“驸马是怕招惹公主生气,您也是,怎么就能那样暗示驸马。看起来就像是……” “就像是好色之徒一样?”陆云淑听到这话笑了,“这天底下只允许男子偷看女子,不允许女子欣赏男色?男子将这事视作风雅,那么女子看男色,也不过是一件风雅之事。” 玉露:“但您好像有些吓到驸马了。” 这就吓到了?正好,等日子久了,萧时晏忍受不了了,就能够和离了。陆云淑无比惋惜,这萧时晏的身材是真的不错,可惜了,不解风情。 沐浴完的萧时晏像是变回了陆云淑熟悉的那个人,一身浅蓝色的衣裳,身上还有似有若无的香味。他规规矩矩行了礼,等着公主的示下。 可是陆云淑早就忘记了来找萧时晏是干嘛的,她有些心虚,只能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应该会有人让你来教你做什么事情,只是我想要提醒你些事情。” “关于外头说我的谣言,我虽然并不想与你成婚,但是也不想旁人指名道姓说我的婚事。所以在父皇面前……” “臣知道了。”萧时晏勾了勾唇。 “你知道什么了?”陆云淑反过来问。 “公主想让臣吞下那些委屈,在皇上面前展现新婚燕尔,浓情蜜意。” 好聪明的人,陆云淑正眼看了看萧时晏,她这时候察觉了些异样。萧时晏能看懂眼色的,只不过是看他愿不愿意看懂。 想到练武的时候,陆云淑反应过来,更觉荒唐好笑。所以,是萧时晏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也知晓了她本性好色,便拒绝了她。 萧时晏装傻拒绝了她! 她可是公主。 陆云淑忍无可忍,她此刻还躺在榻上,她立刻起身,鞋袜也没来得及穿。她的脚踩在地上,她一步一步走到萧时晏的面前去。 “萧时晏,你好大的胆子。” “公主,地上凉。” 陆云淑这时候才觉得一阵冷意钻进她的脚底板,她缩了缩脚,仰着头。此刻她的气势已经消散了大半了,在萧时晏的眼中,不过是一个张牙舞爪的漂亮躯壳。 “萧时晏,你再给我装?今天你其实是知道的吧,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笑,很荒唐?你看起来克己复礼的,怎么还敢 7. 回七 [] 回七 陆云淑觉得萧时晏实在是不可理喻。眼前的人是什么人,非要抓着不放,她不耐烦的心绪上来了,直接说道:“萧时晏,我说过了,我没养过面首。” “公主,您怎么能这样说呢?您还记得一年前,您随着皇上去寺庙,路上您偷溜出来,在门口与我相见的。公主可能都不记得了,可是我记得一清二楚,您说我看着很合眼缘,让我伺候您同游寺庙呢。” 陆云淑隐约有些印象,她记得自己的确找人同游寺庙的。那日她正和陆云逸闹着别扭,这位太子处处找她的茬,她当时逆反的心起来了,根本不想要在马车里待着。她没有管皇后的面子,从马车上下来,就在门口看到了一个人,那人见她绫罗绸缎,特意跑过来对她说话。 那人说的,要同游寺庙,她想着那就游吧。那时候的陆云淑需要有这样的释放,她那时候的心情是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她只是觉得有些烦了,刚要找托词离开的时候,是玉露找到了她,玉露喊了她一声朝瑶公主,她如释重负,立刻起身走了。 原来眼前的人是那日的人,她连面都不记得,怎么可能还想要选他当面首呢,后面的人更是不可能的。陆云淑看向玉露,显然,玉露认出来了此人,她冷着脸,对着萧时晏解释道:“我们公主和他们清清白白,是他们自己想要攀上公主高枝,才这样说的。” 玉露此言一出,那些人的脸色大变。 萧时晏看着低着头,委屈的陆云淑。她没有辩驳,这时候也不说话,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让人怜爱的样子,他说:“臣相信公主。” 这句话一说出来,陆云淑抬起头来。萧时晏看到了一双清澈的不可置信的眼睛,他对着那张眼睛温润地笑了笑,继续把自己的话说完:“但是这些人总有说法,玉露是说得对,这些人来不过是想要些钱财。” “不给,驸马,您不用可怜这些人,让人把他们轰出去就好了。”玉露替陆云淑说话。 “萧时晏,你真的相信我?”陆云淑不明白萧时晏此举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琢磨不透。往日里也有人想要这样诬陷过陆云淑的,父皇说让陆云淑管好自己,皇后娘娘也说即使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也不要这样明显。 没有人会说相信她。 但是萧时晏说了。陆云淑担心的是,萧时晏说的这些话只是因为她是公主,才这样做,是因为父皇这样命令他,他才这样说。 “公主,您先回到马车上去,我给他们点钱,也就解决了。”萧时晏想着的是既然是相识一场,朝瑶公主也没有否认,那么就打发点身外之物就可以了。 可是陆云淑却生气了,她提着裙摆走到萧时晏的面前去,仰着头质问他:“为什么要给他们钱?他们这是耍无赖,那么来日总有人要在我的府邸面前说是我的面首,难道驸马也能容忍?” 陆云淑喊萧时晏驸马。 萧时晏没和陆云淑辩解,只叫身边的护卫成影拿了荷包里的钱,将人往巷子口里审问,打了一顿,将钱财给了他们才算了结。萧时晏等人拖走了,这才看向陆云淑:“那毕竟是公主身边的人,曾经有幸和公主同游,看在公主的面子上也要给些钱财的。” 陆云淑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马车里,她生气了。 玉露看着陆云淑如此,也摇头叹气看了一眼萧时晏。她也觉得萧时晏长得好看,可惜是个榆木脑袋了,她说:“驸马为何如此,既然您说相信公主,为何又说那些人是公主的人?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公主是最不喜欢这样敷衍的附和的。” “我只是想要公主面子和心里都能过得去,开心起来罢了。”萧时晏解释道。 “可现在好了,驸马果真如传言一样木讷,让公主怎么都不开心了,驸马好好再想想吧。”玉露也不再多说,跟着公主进了马车。 萧时晏没说话,他没有因为玉露说他木讷而生气,他静静看着马车,随后等成影走到他的身边了,他才收回视线。 “都解决好了?”萧时晏问。 “处理好了,只是公主那边,您不要解释解释吗,看起来公主发了好大的火。”护卫成影有些担心地看着萧时晏。 “不必了。”萧时晏骑上马,一行人往公主府去。 陆云淑一回府邸,从下了马车就没有理睬萧时晏。尽管萧时晏低着头,把手伸出来让陆云淑的手搭在他的手臂上,但是陆云淑都没有理睬,陆云淑自己跳下了马车,没给萧时晏一点脸色。 就连回到公主府,也是自己一进屋子里,就关上了门。玉露关上门前,还看到萧时晏站在回廊里,看着屋子里的陆云淑。 玉露不得不提醒,她对气鼓鼓的陆云淑道:“公主,驸马在外面站着,您要不要见一见?” “不见,他倒是上赶着给自己添些谣言,倒是慷慨大方,那他也不必来见我。” “公主生气的是,您想要驸马并没有吃醋,反而顺着公主的面子,给了大家体面?若是驸马不顾您的面子,当街把那些人打了,才能让您满意吗?”玉露给陆云淑换上了香,又给公主倒了茶,小心劝说公主。 “也不是这样的。”陆云淑接过茶,撇了撇嘴。 “所以公主对驸马发火,是因为您觉得驸马太过木讷了,您不喜欢这样的人。您是想要得到一个与您心意相通,全然符合您心意的人吗?” “也不是,我也没想过能够嫁给我十分喜欢的人,可是萧时晏与我好像并不是很合得来。他不懂得我的心思,我自然要生气的。” “所以,公主也不是不能喜欢驸马,只不过是气驸马没把自己当驸马,不吃醋。其实公主您是有些喜欢驸马的,所以才生气。” 陆云淑脸一下子红了,她立刻放下茶,嗔怪地看了一眼玉露:“你有些多嘴了,怎么能揣度主子的心意?” “公主疼爱我,我才能和公主说心里话的。可是公主,您想过了吗,会不会是您在大婚那日,说要和驸马和离,所以驸马才事事顺心,想要您过得自在,才如此行事的?” “什么?” 玉露看着公主:“公主,您是一定要与驸马和离吗?” 陆云淑愣住了,她看着玉露,这样一张清秀出水芙蓉一样的面庞,却像是历经千帆看透了人间世事的样子。是啊,萧时晏的确长得很好看,足够让人心动,处处体贴着尊贵着公主的身份,若是嫁人,这样的人已经是不错了,尊重体贴就是难能可贵的了。 若是如此再相互喜欢,那么便是金风玉露一 8. 回八 [] 回八 大婚的事情操持结束后,绷紧的弦一下子松了下来,陆云淑这时候才有心思想起了自己还没有检阅那些送给自己的贺礼单子。她今日起来得晚,只觉得身上哪里都不舒服,她喊玉露过来,吩咐着想要沐浴。 时过正午,公主沐浴,这还好是屋子里没有男子,若是还有个男子,不知道被人怎么小声议论呢。玉露本想要劝诫,但是看着公主这些天劳累的样子,还是吩咐下人去准备了起来,还往里头丢了花瓣,好让公主凝神静气。 香味扑鼻,让人心安。水温正好,陆云淑觉得自己得到了疗愈,她的长发被小心铺好在桶外,小丫鬟正为她用心梳理着,四面缭绕的热气衬得公主肌肤雪白,面色红润。另一边陆云淑的手上是才染好的蔻丹指甲,这时候小心地翻着贺礼单子,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划过,像是要留下蔻丹印子作朱批,留下痕迹。 指尖流连,却是宛转愁绪,陆云淑看着单子上价值连城的宝物,还是不由得叹了口气。玉露正在一旁盯着小丫鬟的动作,冷不防见公主叹气,忙问公主:“公主,是单子上的数目不对吗?” “我不懂这些,应该是对得上的,只是,这些价值连城的珠宝,我见过太多,没什么新鲜的。”陆云淑摇了摇头,她本来就是公主,见过太多的金贵之物,又怎么会觉得这些单子上的东西,有什么新鲜呢。 只会觉得没趣。 没意思啊,就和嫁给的这个人一样,没有意思。陆云淑也不怕小丫鬟听见,她蹙眉,对玉露道:“你说这个萧时晏这样无趣,那些传言说的都往她身上扑的女子,是怎么想的。” 一块木头,循规蹈矩,听不懂人话,是怎么得到那些女子的喜欢的? “那或许驸马本来也不是块木头呢,只是尊敬公主?”玉露歪着头,顺着公主的话往下说去。 “得了吧,他是什么样子的人,我看若是此时我沐浴,有要事发生,他定然会直接闯入,才不管我是不是得了空呢。在他眼里,事情比人重要,既然父皇都想我嫁给一个厉害的人物,倒还真不如......” 嫁给探花郎呢。 但是后半句话,陆云淑没说,她知道分寸,知道不能够再有从公主府出去的谣言。可正在这时候,窗外有小厮慌忙的声音:“驸马,公主没让您进去,您不能进去。” “公主还漏了一份贺礼单子,我要拿给公主的,不然公主账目对不上,可要问责。”萧时晏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来,还没有等话落下,门就被打开了。 还好玉露眼疾手快,让人用屏风挡住了木桶,她站在前头,隔开了萧时晏和公主之间。门口的小厮早就关上了门,不敢往里看一点,他们在门外叹气,哎这驸马诶,怎么就不听呢。 玉露看着此刻有些不知所措,目光却放在屏风里头的萧时晏,立刻冷了脸色:“驸马,非礼勿视。” “哦,抱歉,我不知道公主白日正在沐浴,是我莽撞了。也是我未见过这样的绝色天姿,一时之间有些糊涂了。”萧时晏立刻错开视线,将贺礼单子呈了上去。 他低头,可是方才看到的画面一直萦绕在脑海。屏风之下是若隐若现的一道白,掩映在屏风刻画的山水之下,似乎只要踏得山水竹林,自然便能得到那温润如玉一样的雪白。落雪浮于山野竹林,热气缭绕如同云海,伴着花瓣的芬芳,一时之间让萧时晏头昏脑涨。 正在这时,那勾人心魄的一抹白,却现身。一截白嫩如藕的手臂从屏风处伸了出来,抬手流露出来的一抹红,更让人看呆,萧时晏瞥见一眼,又盯着地面,看着那从玉臂落下来的水,滴落在地上,弄得人心里发痒。 “既然如此,驸马便把单子呈上来吧。” “公主,怕有不妥。”玉露看了一眼萧时晏,又听闻公主如此言语,只皱着眉头,压低了声音道。 陆云淑也知道不妥,但是她就打赌萧时晏那样的榆木脑袋敢不敢真的有所僭越,她心中正百无聊赖,刚还需要寻找一些刺激和试探。她执意伸手,玉露也只好退居一旁。 “你们也都下去,萧时晏,你过来。”陆云淑遣散了身边的小丫鬟,她想如果萧时晏大胆,敢上前来,那么她便对萧时晏有所改观。她的手靠着屏风,萧时晏上前来,最多也就是会与屏风平齐,双手奉上单子罢了。 她自然是不怕的。 可是她听着脚步沉稳而来,在她身边落定,她感觉到有一阵风而来,她的手上多了贺礼单子,送单子的人却不松手。陆云淑用力,想要抽出那贺礼单子,却没想到萧时晏的力气更大一些,萧时晏先松手,在陆云淑还不设防备,又用力抓住贺礼单子的时候,连同公主一并的,都往他这边来。 水纹波动,陆云淑心中有了些紧张,她一只手抓住木桶边缘,另外拿着单子的手被萧时晏握住手腕,悬在空中。许久没回到木桶中,手臂还有些凉,陆云淑就这样慌张地抬起头,看着温润的如同一块玉的萧时晏。 她没想到萧时晏会是这样的举动,她也没想到萧时晏会这样的大胆。她的脸颊通红,目光也在躲闪:“萧时晏,你干嘛?” “不是公主,让臣上来的吗?”萧时晏对着陆云淑看过去,他的目光中都是无辜之意,嘴角微微上扬,话语里哪里还有前几天的木讷神情。 果然是装的,从前那些听不懂的话,故意惹人生气的模样。陆云淑心中震颤,原来萧时晏是靠着这副皮囊这副神情,才让那些女子都往他这边靠过来的。但是她和那些女子不一样,她可是公主,怎么能够被萧时晏所惑? 说得更严重一些,萧时晏这是以下犯上。 “我让你上来,没让你这样放肆。”陆云淑动了动自己的手腕,可是她的力气敌不过萧时晏,仍然是被他控得死死的。她有些恼了,瞪着萧时晏,想弄明白萧时晏到底是什么意思。 “公主,臣还有些话想和公主说。臣和公主成婚,是皇命也是臣心中所愿,公主说要和离,臣也可以听从公主的,只是现下,臣和公主还未和离,不如嫁给探花郎这样的话,公主请不要说出口。若是公主不满意臣现在的样子,可以告诉臣,臣可以变成那样的。” 陆云淑没想到萧时晏能说出这番话来,她更好奇了,父皇到底和他说了什么,能让他这般回心转意,放弃自己的前程也要和自己成婚,甚至还能委屈自己,改变自己。陆云淑目光中多了探寻,她看着自己现下并看不懂的萧时晏,说道:“父皇是不是许诺了你什么,他对你说了什么?” “等来日,臣定然和公主说,只是这时候并不是谈论此事的最好时机。” “那什么是最佳时机?”陆云淑不喜欢这样的拖延,这样就是不想说,就是不让她知道。 “总有这么一天的。”萧时晏对陆云淑笑道,他的目光从 9. 回九 [] 回九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到底是自己沐浴的时候被萧时晏抓住了手腕,还是因为看着萧时晏练武回荡在脑海里,这些日子陆云淑看着手中的话本子总是将那上头讲的人物,当成是萧时晏来看。 话本子越看越精神,有时候彻夜难眠。她实在懊恼得很,从前她虽然口无遮拦,但是到底还是没有见过男人的,这下子见到了萧时晏,让她有了具体的面容描摹,她看了几页就看不下去了,丢开话本子想要入睡。 玉露只当公主是这些话本子看腻歪了,想着改天再去找人换些新的来,便也没有打扰公主入睡。她悄悄吹熄了蜡烛,自己睡在外头,寂静的夜色偶然出来几丝热风,陆云淑平躺着盯着房梁屋架,隐隐约约,又看到了萧时晏那张脸。 她微微垂眸,似乎是看着萧时晏越来越走近了,她闭上眼睛,身子轻飘飘的如入梦境。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自己和萧时晏同在床榻,四目相对。她像是才沐浴完,一身的燥热之气,还有花瓣的芬芳。 一时之间,她不觉耳热,似乎觉得眼前的场景很是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时刻,萧时晏却直直压过来,眉目带着探寻,要将陆云淑看透。萧时晏说:“公主刚刚是不是才沐浴完,身上还很香。” “让臣也不觉得有些燥热,想要更靠近公主。” 陆云淑无法阻挡萧时晏扑面而来的呼吸,她都快要怔住了,也不能动弹。她应该推开萧时晏的,她不能允许萧时晏这样的放肆,可是萧时晏却始终带着无辜的目光看着她,似乎是要击垮她的最后一阵心房。 萧时晏说:“公主,难道不想吗,平日里公主看那些美貌的男子,难道心里也没有动过情,肖想过谁吗?” “顾青运,公主也没想过吗?” 顾青运倒是真的没想过,陆云淑知道,她不过是逞口舌之快,想要将萧时晏说得不如自己心意,才故意拉着顾青运的,仔细想来,这些日子她没见到顾青运,她都快忘记顾青运长什么样子了。 倒是萧时晏,陆云淑是想过的,她曾经想过如果自己也要练武,萧时晏会不会也上半身未着寸缕,那样教着自己练剑。有些东西只是想想,不能告诉外人,陆云淑在有人的时候,对着萧时晏总是淡淡的,尊贵的扬起头颅。只有她自己知道,有时候她也会悄悄瞥一眼,看着萧时晏那样俊俏的容颜。 而此刻,她的确有些想了。 她默许了萧时晏的靠近,她身子颤抖,从来都没有人能够如此,压着她的身子将呼吸送到她的唇边来。她的紧张泄露了她的期待,但是萧时晏并没有因此而笑话她。温柔的吻落在陆云淑的嘴角,原来是这样柔软的,陆云淑察觉到萧时晏的小心翼翼,如清风掠过湖面一般点到为止。 陆云淑有些不满意,她抿着唇,拉着萧时晏的衣角,把人又重新拉近:“萧时晏,本公主都默许你如此了,怎么你就这么点本事?” “臣怕公主害怕。” “我不害怕,我没有害怕过谁。” 话音刚落,萧时晏的吻重又热烈地吻了上来,这一回与方才全然不同。这一回萧时晏抓住了她的腰,先把陆云淑带到自己的身前,紧紧地压过去。萧时晏让陆云淑感受到了他忍耐着的辛苦,此刻的萧时晏如同一面高墙,将所有的光都遮挡住,眼睛是看不见任何的,陆云淑闭上了眼睛,手勾住了萧时晏的脖颈。 绵长的,让人无法呼吸的,却又不断想要探索的,你来我往,撬开了唇舌之间流连,最后微微分开,辗转跳动着的是心。陆云淑觉得心里痒痒的,而她也感受到了男子身上的,特有的力道。她耳朵在此刻十分清晰,她听到了环佩叮当作响,发出悦耳的动静来。 应该是萧时晏将她搂在怀中的动作,才让身上的玉佩作响。她不满足于此,还想要继续亲吻,这是她的驸马,她理应享受如此,她从方才的动作中掌握了要领,如今她也要让萧时晏感受到自己的学有所成。 可是她才翻身,对着萧时晏的唇瓣亲过去,却没有碰到本来应该碰到的柔软。她皱了皱眉,只觉得浑身疼痛,巨大的一声声响,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她揉了揉眼睛,看清楚了自己的所在,她此刻并不在床上了,而是在地上。 屋子里哪里有什么萧时晏啊,只有她一个人。她转过身,看着有些皱着的床褥,这才明白过来,她方才在梦中。她梦到了萧时晏,更让她震惊诧异的是,她梦到了自己和萧时晏亲吻,那样的恩爱。 她想起来了,那样熟悉的场景,是她临闭上眼睛前,看的话本子里的场景。她果然是做梦了,她堂堂公主,竟然在这样的夜晚,肖想她那一心想要上阵杀敌被迫与她成婚的英俊潇洒的驸马。 这传出去,该怎么是好呢? 陆云淑气愤自己的不争气,她更生气的是,自己竟然就这样从床上摔了下来,还挺痛的。她自己动弹不得,不能站起来,正在这时,推开门的,并不是玉露,而是萧时晏。 梦中的人站在自己的面前,还有些急切地看着在地上的自己,陆云淑在那一刻很想要逃走,她脸色很是不好看,随后她就听到萧时晏的声音。 “公主还好吗,怎么摔倒了?”萧时晏半蹲下来,抬手要扶陆云淑起来。 “公主,我听到声音就赶来了,碰巧看到驸马在门口,您这是做噩梦了?”玉露也十分关切,但是她见驸马上前,自己便乖乖站在一旁。 陆云淑瞬间有些委屈,她嘴角向下,有些倔强:“我没有做噩梦,就只是不小心。” 不小心做了个不能说的梦,碰巧梦中的人还就站在眼前。她的腿应该是摔肿了,她刚要挣扎着看自己能不能站起来,可随后,萧时晏就一把将陆云淑抱了起来,往床上去。 完蛋了,这怎么也这样熟悉?陆云淑耳朵红了,她努力挣扎了几下,不想要让萧时晏抱着自己。她总觉得怪怪的,好像自己成了话本子里的人物一样,可是萧时晏这时候看向她的目光就有些冷意了。 萧时晏严厉地说道:“别动,让我检查检查。” 好在只是轻微的撞伤,只需要好好敷药,不留下疤痕即可。玉露接过连夜赶来的太医的药膏,颔首叩谢。她将药膏递给了萧时晏,自己乖乖退下。 萧时晏接过了药膏,自然坐在了床缘,他的手才要抓住陆云淑的脚踝,想要让陆云淑的脚踝放在自己的腿上,他好帮忙上药,可是陆云淑却缩了回去。 陆云淑赧然得有些异常,萧时晏只当是陆云淑不想要让自己碰,他低着头,将药膏放在了床头,淡淡笑道:“公主等下记得让玉露来上药,每日都需要换药的,要记得。” “萧时晏,你深 10. 回十 [] 回十 陆云淑第二日晨起,就听到玉露小声说驸马在外头。陆云淑还有些奇怪呢,萧时晏在外头干嘛,她歪了歪身子,不想要起来:“你跟他说,我还想要睡一会儿,如果他有事的话,可以等我醒了再来。” “驸马手中拿着药来的,想来是昨夜里担心您的伤,应该是为了这件事。”玉露将帐子撩起来,已经做着服侍公主起身的动作了。 “可是我不想要起来嘛。”陆云淑虽然这样说,但是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微微起身,头发松散着。她还没舒展开来着自己的身子,就听到外头的门打开了,小丫鬟端着水走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萧时晏。 陆云淑抬头,就看到萧时晏神色清冷,手中拿着药膏看起来生人勿近的模样,萧时晏衣褂整齐,陆云淑可不是,她立刻别过去了脸,拉着玉露挡在自己的面前。只剩下几缕凌乱的发丝和慌乱的手,叫萧时晏看进眼里。 “驸马,您外头略站一站,等公主梳洗完了,您再进来。” “好,是我有些心急了。”萧时晏微微颔首,也低着头侧面站着,他虽然是恭敬着的,可是他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地往旁边瞥,他的目光都落在了陆云淑的身上,他看不真切,但是模糊着的忙碌的身影让他嘴角不自觉上扬。 过了好一阵子,萧时晏这才看到玉露来到他的面前,笑着对他说:“公主已经洗漱好了,驸马您可以进来了。” 萧时晏这才跟着走进来,这时候他微微抬头,看到的却是他熟悉的那个明艳的公主,虽然还未着粉黛,但是衣衫整齐的模样就像是被宠爱着长大的贵家小姐。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等到陆云淑眉头微皱,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举止有些逾矩。 萧时晏长得好看,陆云淑是知道的,她对萧时晏没什么不满,除去性子木讷那一条。她此刻看着眉目低垂手中还拿着药的萧时晏,只觉得喉咙上下滚动得勤快,呼吸之间却又有些难耐。 她脑海里想到的,是方才她还没穿好衣衫,萧时晏那样闯进来的模样。萧时晏正人君子一般,把她置于一个微妙的位置,即使萧时晏低垂着眉目,但是她不傻,她知道的,萧时晏在看她。 碍于公主的面子,陆云淑只能撇了撇嘴,侧过目光说:“是驸马啊,药放在这里就好了。” “请公主责罚。”萧时晏却这样说。 “何罪之有?”陆云淑目光看过去,四目相对。 “臣,没听召唤便闯了进来。”萧时晏将手中的药膏放下,声音虔诚,却始终没敢看陆云淑一眼。 陆云淑心中有些不悦,她眼神示意玉露先出去,等到屋子里都没有了人,她才看向萧时晏。 “你过来。”陆云淑心中有些紧张,但也有些激动。 她想要让萧时晏彻底改掉这种木讷的性子,她看着萧时晏走上来,在萧时晏即将要跪下去的时候,直接拉住了萧时晏的衣领。 没设防备的萧时晏,又不敢撞到公主,只能两手撑在床缘。他目光微皱,抬起头就和陆云淑对上,他的耳朵登时红了,但是却不收敛目光。 陆云淑紧了紧眼眸:“萧时晏,这时候你怎么不说你鲁莽该死?” “是公主让臣摔倒的,那么公主这样做,必然有公主的考量。”萧时晏说道。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没意思。只是如果是这样的没意思,那么萧时晏又缘何曾经大胆过一次呢? “我没什么考量,不过是想看你不装的样子,能有多以下犯上。”陆云淑开门见山,嘴角噙着无辜的笑意。 “以下犯上,臣何曾这样过?” 看来萧时晏是要和陆云淑倔强到底了,陆云淑刚要分辩,那日在她沐浴的时候……可是她刚要开口,又觉得羞怯,她是皇家出身,皇家的体统规矩没教过她成婚后遇到夫君如此言辞该说到什么样的话。 她不能开口,萧时晏好像一开始就算准了会这样。陆云淑看着萧时晏勾起来的嘴角,瞬间明白了。她输了,她彻底小瞧了萧时晏。 有些意思,她此刻决心要和萧时晏一决高下了! “既然如此,你就帮我上药吧。”陆云淑垂眸,她推开了萧时晏,在床边坐下来,也不看着萧时晏。 “臣遵旨。” 陆云淑的伤势已经好些了,她身体娇贵些,稍微碰一碰便有红肿淤青,此刻看来虽然已经不那么肿了,可是脚踝处仍然有青色。萧时晏刚按上去,陆云淑就躲着,轻轻哎哟了一声。 萧时晏黯淡了脸色,动作放柔缓,认真上药。 陆云淑这时得见了凝神的萧时晏,又想到方才他的罪状,仿佛间又闻到了萧时晏身上的似有若无的味道。她托着腮,看着萧时晏。 “萧时晏,你这样对我,就因为父皇的命令吗?”有时候,陆云淑也会感叹,明明起初萧时晏也是不愿成婚的,那时候她觉得萧时晏无法无天,大概长得也不好看,可是见了之后却不一样。 陆云淑明白,萧时晏看着就非同常人,按理说不应该成为驸马的。那么萧时晏在成婚后忽然转了的性子到底是为何? 想到这里她有了些难过,仅仅是因为父皇的命令的话,可见萧家的忠心,父皇这样做是亏欠了萧家的。皇家的婚事,向来如此,没有感情,可是陆云淑看着这样为自己紧张的萧时晏,心中还是有些柔软。 她受不了别人不喜欢她与她成婚,她受不了别人不爱她。 那样好看的萧时晏,会喜欢她吗? 过了许久,萧时晏上完了药,他悠悠抬头,看向陆云淑:“也喜欢公主的。” 喜欢……陆云淑愣了愣,好像没听懂这两个字,喜欢是什么意思,是她和萧时晏寺庙相看,她那样对待萧时晏,让萧时晏喜欢上了? 那日的雨,在陆云淑心里下起来了。 “其实寺庙相看那日,我有许多怨气的。我想你也一样,要和一个传闻中娇纵不受宠爱的公主成婚,谈何喜欢呢?” “公主也说了,那是传闻,”萧时晏的手没有松开,他给足了陆云淑信心,他说,“若是公主真的娇纵,便不会在意这些,问臣这些问题了。” 这一句话,只这一句话,让陆云淑的心柔软了。她凝眸看着萧时晏,在那一瞬,委屈的泪花滚落了下来。 这些年,人人都说她性子变了,只顾着自己,就连父皇也这样说。说她不应该多看那些长得好看的贵族子弟,不应把自己的样子展露出来,让人有可乘之机。更不应该只顾着自己快乐而忘记自己是个公主,应该受人尊敬。 所有人都说她要成为尊贵公主,而萧时晏却说她并不娇纵。 “怎么哭了?”萧时晏想要抬起手,可是他想到眼前人是公主,他的手悬在半空顿了顿,又收回去,他笑着说,“是臣错了,不该妄议公主。” “只是很久没有人给我这样上药了。”陆云淑慌忙擦了泪,吸了吸鼻子。 在萧时晏看来,这样口是心非的公主,他觉得可爱得紧。公主对他撒谎了,既然公主不想要说,那么他便不再问。 脚踝上的手松了下来,萧时晏退后行礼:“公主好好休养,有事再叫臣便好。” “萧时晏,你真的不觉得我娇纵?”陆云淑噘着嘴,挽回颜面道,“你别诓我,你这个人很会骗人。” “不是娇纵,是可爱。”萧时晏笑了。 “可我没让你走,你去哪里?” “臣还有好些事情要做,公主府里事务繁多,那些东西也都杂乱摆放在库房里,臣要去看着帮公主收拾收拾。” 11. 回十一 [] 回十一 不知何时,陆云淑觉得家中有萧时晏在就会安心,她从前都没有在意萧时晏的动向,可是近日来她发觉自己变了。自己睡醒第一件事便是想着萧时晏在做什么,这时辰是在练武还是在帮她管着那些她并不熟悉的账目和府上的琐事。 她不直说,总是从玉露的口中探听。每回玉露都能够说出口,她怕着玉露疑心,还要问问玉露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玉露对公主没有防备,她说因为成影告诉我的呀。 陆云淑像是抓到了遮掩自己的好借口,立刻挂上了笑意看着玉露:“你们走得挺近呀?” “可不是吗,为了公主。”玉露当然是会圆场的,只是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脸有些发红,红到了耳根子。成影在萧时晏的身边,也算是一个人才,武功高强,人也跟着萧时晏一样不苟言笑,清清冷冷的样子,但是玉露问什么,他便说什么。 有时候玉露想,这也许是驸马的授意,驸马想要公主多了解一些,所以才让成影透露着那么多的细节来给她听。 眼下是公主的幸福更重要些,而公主这时候还来打趣她。 今日照例,陆云淑假装不经意地开口,可是得到的回答却是驸马不在府上。 不在公主府还能在哪里,陆云淑有些不高兴,她眉目微垂,冷着脸也不在问,但也足够让玉露察觉到不对了。 玉露柔和着声音道:“近日像是朝堂不稳固,总是外邦来打,今日驸马是被萧大将军叫回去了萧府。” 是有正事,而不是为了旁的事情,陆云淑脸色缓和了些。她知道现在的局势的,从前她远在深宫,只是看着皇后愁眉不展,似乎是为了父皇忧愁,她出了宫才知道此时的局况。外头的那些大臣有心让她听到,让她知晓她的父皇到底做了什么荒唐的事情,如今萧大将军把萧时晏叫过去,定然是交代些事情,担忧来日上战场厮杀。 陆云淑想,萧时晏大概也是想要跟去的,可是眼下他们成婚,萧时晏是不可能得偿所愿的。这一切都是陆云淑的缘由,是她让忠心的萧家愁眉不展。 “那等驸马回来了,告诉我一声吧。”陆云淑没有心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模样,又躺回了床上去。 到了晚饭后,萧时晏才回来。萧时晏回来之时,也让成影来报了公主,说驸马已经去了书房,随后便匆匆而去。陆云淑没想到亲自来请安的萧时晏今日会不来,她站起了身,对玉露道:“你别跟过来,也别告诉任何人我去哪里了。” “公主您要去哪里?” “书房。” 陆云淑不喜欢被冷漠忽视,她心中明白的,萧时晏不来也许是因为忧虑前线战事,而她今日来找萧时晏,也是为了此事。 她心中有自己的打算,她想既然萧时晏想要上战场,或许她可以帮他的。 书房里静悄悄的,他们成婚后也有些日子了,这时候已经入了夏,书房还有些热风。陆云淑一进去就觉得温气浮在脸上,她刚迈步进去,定睛一看,就看到了萧时晏的一双眼睛。 那一双眼睛带着微妙的距离,清冷地看着陆云淑,好像在等陆云淑先开口解释自己为什么出现在书房。陆云淑分辨不出来萧时晏的情绪到底是好是坏,是难过还是高兴,她也没有退回去的道理,也就那样理所当然地,居高临下地看着萧时晏。 最后还是萧时晏先妥协:“公主来这里做什么,若是想要臣去,便让人来喊一声。” “你今天一天都不在公主府,”陆云淑开门见山,她的手抠着门边,又握紧,“我还有些不习惯,有很多事情,也没能和你说。” “有什么事?”萧时晏问。 “今日你去了萧府,你是想要上战场吗?” 萧时晏没想到公主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没打算和公主说这些事情。今日他的确是收到了父亲的召唤去了萧府,他的父亲将他好一通说,说了他不应该与公主成婚,如今前线战事并不乐观,敌军蠢蠢欲动,知道萧海一并不上前线,总是来偷袭。 他们野心很大,甚至还烧了粮草。 萧海一想着的是,他必定要披阵挂帅上前线的,但是他今日身子并不是很舒服,大夫来瞧了瞧正开药方子熬着药。萧海一感叹自己将军迟暮,竟然也能又成为药罐子的一日,病榻缠绵之时,他想到了自己那个成为了驸马的儿子。 他看着萧时晏站在自己的身前,那一身修长藏在衣衫之下强有力的一双手,此刻却只是书生的模样对着他行礼。他也难免长叹:“儿啊,那公主究竟有什么好啊。” 萧时晏只是皱眉:“可儿子若是不答应,违抗圣命,遭殃的是萧家。” “哎,皇上啊,他与我想来已经认识了这么久了,为何皇上要这样信不过我,也舍得这样的天下江山被他人觊觎啊。” 萧时晏看着自己父亲脸上悲伤的神色,不禁发问:“既然如此,爹爹您还要上折子去打仗吗?” “若这天下需要我,而我却因为这一点私念,这天下的百姓该怎么办呢?” 萧时晏敬佩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他知道的,若是他的父亲不上阵,那便不是他的父亲了。在他的父亲心中,上战场永远是最重要的事情。只是可恨自己这时候并不能为父分担忧愁,他一路回来的时候,心中都是愧疚之情,这样子的他是不能够去面见公主的。 他只想要自己静一静,可是陆云淑,朝瑶公主却在这时候,推开了书房的门。 萧时晏喉结上下滚动:“是这样的,臣知道自己是并不能够上战场的,只是爹爹那样忧愁,他对臣说等他病好了,便去和皇上上折子,去打仗。臣只是担心爹爹的身体,并不是为了不能上战场忧虑。” “我只问你,萧时晏,你想不想要上战场?”陆云淑丝毫没在意萧时晏的解释,她目光坚定,向前走了几步,手撑在桌子上,灼灼地看着萧时晏。 “公主,您可知道您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吗?”萧时晏微微蹙眉,他不希望是自己想的那样,他不需要公主帮他出面,让他能够上阵杀敌。那样的话,陆云淑会受到大臣的弹劾,那些大臣定然会将矛头对准陆云淑。 “我知道,可是我也觉得父皇这样做并不是对的。能者居之,怎么能因为你是驸马,就剥夺你上战场的权力?而且,你只是因为和我成婚,那么理应当由我去为你担保,替你去和父皇说情的。” “萧大将军的身子重要,万万不可逞能。” 陆云淑说完,慢慢才看到萧时晏看着自己的目光变得有些炙热了,她被这样的目不转睛弄得有些脸红,她立刻错开目光,不看萧时晏:“那个你别误会,我只是为了父皇的江山考虑。” “公主惦念天下百姓,心有仁慈,可是唯独没有想过自己。”萧时晏嘴角上扬,他起身,走向公主,他比公主高些,也将烛光挡住了些许。 陆云淑只觉得烛光摇曳跳动了一阵子,便有一个阴影向她走来,她被一阵奔波劳碌的尘土味包围。她微微抬眼,看到的是无比温柔的萧时晏低垂下来的目光。 她听见萧时晏说:“可是公主这样,会被弹劾,会被说护短,会被说包庇臣。那时候公主也不会介意,也会觉得是为了天下百姓,也没 12. 回十二 [] 回十二 陆云淑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回到宫中,是为了萧时晏。她下了轿,看到那些楼宇林立,既陌生又熟悉,她像是客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宫中的小太监上前来笑意盈盈地说:“公主跟着来,奴才为您通传皇上。” “父皇此刻在哪里,今日可有什么忙碌之事吗?”陆云淑微微一笑。 “父皇此刻正在御书房为战事烦忧,想必是不能够见朝瑶妹妹了。” 陆云淑身后忽然响起看热闹的好笑的声音,她转过身看去,看到的是一张很久不见,再见了也会是让人生气的一张脸。这张脸上容貌英俊,可是眼神中却带着不怀好意,太子陆云逸,这时候他像是隔岸观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快步走上来,只是为了来揶揄陆云淑,堵住陆云淑心中所想。 “太子怎么在这里?”陆云淑脸色暗淡了下来,敷衍地寒暄了一句。 陆云逸让小太监下去了,他今日一身水蓝色的衣衫,若不是眉眼中写满了要纵横天下的算计,那也是一个英俊潇洒的少年郎模样。只是可惜了,因着那天生不和,陆云淑并看不上陆云逸。 这时候陆云淑并不知道陆云逸想要做什么,她后退了一步,却被陆云逸抓住了手腕。 “你干什么?”陆云淑问。 “带你去见父皇啊,你今日来不就是想要见父皇的吗?”陆云逸浅浅一笑,十分无辜的模样,却也很欠揍,“我甚至猜测,朝瑶妹妹进宫来,不会是为了驸马来的吧?” 陆云淑很讨厌陆云逸看穿自己,此时此刻陆云逸的口气分明就是在看陆云淑的笑话,陆云淑都能想见,他陆云逸嘴里没憋什么好的话,下一句话定然就会是朝瑶妹妹这才下嫁多少天啊,就已经这么向着驸马了。 果不其然,陆云逸刚要开口,说到一半,就被陆云淑捂住了嘴巴。 陆云淑的身高不够,她还需要踮着脚尖才能够捂住陆云逸的嘴巴,她拉住了陆云逸的手臂,皱着眉头捂得用力了不少。所幸的是陆云逸也没有因此再继续讲下去,反倒是乖乖地闭了口。 大概是因为陆云淑没有反驳,甘拜下风让陆云逸心情大好,等陆云淑松手了,她转过头去,陆云逸才微微扬起嘴角,快步带了路走向御书房。 陆云淑对于父皇能不能让萧时晏上战场,是没有这个把握的,她只是一时之间沉迷于萧时晏给自己上药的温柔,一股脑答应了下来。这么多天没见父皇了,她看到父皇,更有些陌生,那上头坐着的好像不是她的爹爹,而只是皇上了。 皇上见公主前来,眉目之间还有喜悦神色,他站起来,上下看了看陆云淑,从陆云淑行礼之中的不便看出了端倪。他问:“云淑为何行礼的时候,感觉有些僵硬,可是身子哪里不舒服?” “父皇,没事的,只是在府上不小心摔了一跤,腿有些肿,已经好很多了。”陆云淑心中微微安定了下来,父皇还是在意她的。 只是在一旁的陆云逸盯着陆云淑的小腿看了看,凝眸冷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云淑只觉得如芒刺背,她今日穿着的是鹅黄色的衣衫,看起来娇俏十分,只是遮不住小腿和脚踝上的淤青,她收了收自己的腿,希望太子不要盯着她看了。她转移了话口,看着皇上道:“父皇,今日儿臣来,是有事情要与父皇商量。” “哦,所为何事?”皇上嘴角上扬,看着自己还是散着头发没有盘着头发的女儿,带着些宠溺的责怪,“你都嫁人了,怎么还这样散着头发?你都是成了婚的人了,可不能这样胡闹任性,驸马是个好孩子,但是你们还是要好好相处。” “今日,儿臣便是为了驸马而来的,”陆云淑看着皇上,“如今战事紧逼,朝中萧大将军身子不适,还未披阵挂帅,朝中无可用之人出征,父皇是不是也在忧心这个?” 为了驸马,无人上阵,这八个字一出,皇上就懂了。他抿了抿唇,有些不悦:“所以云淑是想要让萧时晏代替他的父亲,上战场?” “萧大将军忠君爱国,就算是身体不适,也不是不能上战场的。”陆云逸在一旁悠悠说道,“让驸马去上战场,不合礼数吧。” “可是萧大将军身体不适,他为了这天下已经付出很多了,难道要看着他拖着病体去征战?太子哥哥好没道理的话,要是让朝中的大臣听到了,难道不心寒?况且驸马他可是将军之子,将门之后,武功不在常人之下,也上过战场,为何不能为天下分忧?” “可是,他和朝瑶妹妹你成婚了啊。”陆云逸听见陆云淑反驳自己,更是兴奋了起来,他双手抱胸,冷笑了几声,“若是他真的想要上战场,那怎么又当了驸马的呢?” “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他在天下和朝瑶妹妹中,还是选择了朝瑶妹妹,选择了荣华富贵。” 不是这样的,陆云淑不懂得怎么事情到了陆云逸的嘴里就是这样的颠倒黑白。她要被气死了,可是她却不知道如何辩驳,从小便是这样的,她说不过陆云逸,她多想要和陆云逸对峙,但是她只能眼眶含泪,倔强地冷眼看着陆云逸。 陆云淑从小便是如此,被人误会,解释不清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流泪。她又是要强的性子,就会含着泪不让眼泪掉下来。 而陆云逸就是喜欢看陆云淑这样,陆云淑如此,他心中就越得意,仿佛这些天来他因为陆云淑那样富丽奢华的婚仪而生出来的不悦都在此刻烟消云散了。 “父皇,萧时晏不是那样的人......”陆云淑求助地看着父皇。 “朕知道,只是云淑啊,萧时晏已经是驸马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而不是上战场,这战事一直是朕的心头大患,但是萧大将军前些日子已经上了折子了,他说等病好些会上战场的。你只是公主,这些事情不用你来操心的,你只需要过上快乐的日子。” “可是父皇,他本来就是上战场的料子!” 不是因为父皇要让萧时晏成为驸马的吗,怎么这个时候又责怪萧时晏是驸马了?陆云淑气不过,眼泪流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很是难过地说道:“父皇,您到底是怎么说服萧时晏答应与我成婚的,难道你真的许了他荣华富贵,才让他心甘情愿放弃了自己的志趣?” “我觉得萧时晏不是这样的人。” 皇上听到这句话,竟然笑了笑,他说着无关痛痒的话:“云淑啊,你是不是也很中意驸马?” 这时候说什么中意不中意的话是做什么,陆云淑一半气恼,一半羞怯,她咬着唇,不再说话。她只当父皇是取笑她,不让她继续谈及萧时晏上战场的事情。她的心荒凉了一半,但是她也尽力了。 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陆云淑长叹了一口气,她低着头,仿佛一朵摇摇欲坠刚 13. 回十三 [] 回十三 萧时晏很少见到这样流着泪的公主,他心下一软,走上前去蹲下来看着公主。不知道是何缘故,公主蹲在地上,这时候只委屈巴巴地看着萧时晏。 “地上凉,公主,”萧时晏伸出手来,“臣扶您起来。” “萧时晏,我今天去宫中给你求情了。”陆云淑吸了吸鼻子,抬手擦掉了自己脸上的泪。 “臣知道的,但您先起来。”萧时晏对陆云淑是否得到了好消息并不感兴趣,他见陆云淑没有把手放在他的手中,微微皱眉。 “你不想知道结果?”陆云淑问。 “我只知道,地上凉。” 陆云淑委屈地又吸了两下鼻子,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可是,我的手上有泪……” 萧时晏没等陆云淑说完就把她的手握住,他把陆云淑整个人都拉了起来。他的手穿过陆云淑的腰,直接把人放在了床边。 将军之子的力道看出来了,陆云淑的手抓住床缘,还没适应过来,又被萧时晏抓住了脚踝查看。 “干嘛?”陆云淑第一反应就是要缩回脚。 “看看公主腿上和脚上的伤。”萧时晏很有耐心,他此刻一只腿跪在地上撑着身子,把陆云淑的腿放在他的那条腿上。 今日萧时晏穿的可是一身素衣,很容易脏。陆云淑眼睛一瞥就看到了萧时晏的衣摆已经蹭到了地上,可是在萧时晏眼中,只有陆云淑的伤势。 “萧时晏,父皇不要我了,他不向着我了。”陆云淑摆弄着自己的手。 “公主能为臣求情已经是臣的荣幸了,但臣已与公主成婚,就不能去战场了。公主也体谅一些皇上,皇上有自己的考量。” “自己的考量?那么当初他执意选你当驸马做什么呢,把你隔绝在战场之外的是他,怎么到头来你还为他说话?”陆云淑说到这里顿了顿,“所以,那日父皇找你,到底是怎么劝说你的?” “公主,臣说了,这个还不到时机。”萧时晏抬眼,对着公主轻轻笑了笑。 “本来这也是臣自己的忧虑,臣是担心父亲的身子,但臣也知道,凭着父亲的性子,他一定是要上战场的。” 萧时晏的目光流连放在了陆云淑的身上,柔柔的:“还是多谢公主。” “没到时机,这样心甘情愿,宁愿让天下人都苛责父皇,到底是什么好处。就为了你,我还见到了太子,被他阴阳怪气……”陆云淑小声吐槽着,她撇着嘴,要缩回脚。 但是萧时晏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 有些疼痛感传来,陆云淑嘶了一声,可是她抬头,看着萧时晏没有松手的意思,很是不解。 “是很好的好处,是守护公主的。” 陆云淑在那一瞬,没有了疼痛,那些疼痛好像都远去了。只有萧时晏握住她的脚踝的温热,她不明白,原来萧时晏的手还能有这样的功效,安抚她的疼痛。 “今日公主替臣受苦了,公主想要什么,臣都可以满足。” 想要什么都可以?陆云淑看向萧时晏,此时的萧时晏已经没有了方才那样的衣衫整齐,胸前的衣衫也有些错位凌乱,露出一截胸膛来。 陆云淑不禁看呆了,她吞了吞口水,目光一点一点向下。在她快要带到不可言说之处时,萧时晏抬起手托住了她的脸。 萧时晏了然一笑:“原来公主好男色这一点,不是装出来的。” “那也得是有男色,萧时晏,你让我觉得有几分姿色,那是你的福气……”陆云淑才说完,只觉得眼前阴影压过来,她的唇被人按住。 温柔的摩挲,又用了些力地按下去,陆云淑不敢睁眼,她只能紧紧抓住萧时晏的衣领。萧时晏身上的淡淡的香味萦绕着她,包裹着她,她过了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被男子吻。 萧时晏的手臂有力,在陆云淑分神之际收紧了力道,紧紧搂住了陆云淑的腰。多年练武得来的力道让人沉迷,陆云淑很快就迷糊了起来,只想要这样靠在萧时晏的身旁。 该死,这人果然是装的木讷。陆云淑迷迷糊糊地乱想,萧时晏靠着这张脸,这么多年在那声色场所是不是也和人有过这样的亲密,才这样熟稔? 想到这里,陆云淑有些不高兴了,她闭了闭唇,先从这一场意乱情迷中清醒。她的额头抵着萧时晏的额头,许久后才分开。陆云淑的耳朵红红的,萧时晏也没好到哪里去。 陆云淑说:“萧时晏,这是你第一次亲人?” “是。” “你去那些地方,就没见识过女子,没有被美□□惑?”陆云淑不禁问下去。 “事到如今,也不怕公主笑话。臣去那些地方,只想要保命。萧家的势力越来越大,虽然萧家忠君爱国,可是也禁不起挑拨。父亲健在,臣不能出风头,也不能让萧家被人算计。” “所以,你是装的?”陆云淑明白了过来,那些什么传闻都不靠谱,“所以你只是蛰伏,待到时机能上战场?” “是这样。” “所以你当初不想成为驸马,也是因为这个,那木讷的性子也是你装的?” 萧时晏沉默。 陆云淑明白了过来,她在寺庙里相看不满意的哪里是什么萧时晏,她不满意的是装出来的萧时晏。反倒是她,迫不及待相看,还在萧时晏面前丢了丑。她是有几分气恼的,她恼萧时晏骗她,但是她也知道的,萧时晏是为了萧家。 但是她还是生气。 “萧时晏,谁让你装的,就算是成婚了,你仍然假装木讷性子,你知不知道我当初还以为你是真的看不上我,受了多大的委屈吗?” “成婚后装是因为公主说要和离,臣怕公主日后有犹豫,索性也就继续装下去了。臣也是怕,自己若是长此以往,也舍不得。” “你舍不得,你难道喜欢我?”陆云淑承认自己有些被哄好了。 “寺庙相看那日,公主冒雨前来,臣一见倾心。” 漂亮的男子,大抵都是会骗人的。陆云淑脑海里浮现起来这句话,她咬了咬唇,那上头还有萧时晏的余温。这样温柔的吻,好像是能够证明萧时晏喜欢她。 “所以方才,算怎么回事……萧时晏,我可没让你以下犯上。” “那是臣给公主的示好,今日公主为臣拼尽全力。” 萧时晏的声音太有蛊惑人心的魔力了,陆云淑甚至想要反驳说其实她也没怎么用尽全力的。 她实在是不能够抵抗萧时晏这样一见倾心的表白。 她好像,也有人欢喜和在意了。 “公主早些歇息吧,有什么事,就叫臣。”萧时晏笑着起身,抬手要揉陆云淑的头,但是他又想到面前的人是公主,他的手便也放了下来。 可不料,陆云淑抓住了他的手。 陆云淑眼神中带着些慌张,她看着方才还表白着自己的人,怎么才表白完就要走的。那些炽热的话语是假的吗,为什么 14. 回十四 [] 回十四 陆云淑早早就听闻外头有动静,她没了睡意,自己起了身子要起来看看,这时候玉露也匆匆而来,撩起帘幔对陆云淑道:“公主不用担心,是驸马。驸马收到萧大将军的信,萧家那边说是萧大将军忽然吐血了,让驸马去看看呢。” 玉露递上来一盏茶:“公主且喝喝茶,压压惊,可以再睡的。” “萧大将军是忠臣,又是我公公,按着道理来说萧时晏去了,那么我也应该去看看才是。”陆云淑接过茶,看着玉露,“况且吐血是大事,一定要去看看的。” “可是您是公主,尊贵之躯,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寻常人家侍奉公婆,需要在侧,您是公主,自然不需要去分担的。若是您实在不放心,那么我们找人去问问消息就可以了。”玉露提醒着陆云淑。 “是啊,我是公主。可是萧大将军本来是要带着自己的儿子上战场的,因为我,也不能够尽忠。本来父皇这一举动就已经让萧大将军寒心了,若我不再为了父皇做些什么,恐怕萧家的人,才会彻底心寒。” 玉露沉默不语,陆云淑说得是对的,她考虑得很周全。玉露看着公主也没有睡意,便把茶盏收了,放在一边。她已经看明白了,公主从前不觉得自己和驸马成婚了,所以也并不觉得自己和萧家有什么联系,而这时候的公主却已经将自己和萧家联系起来了。 公主有些喜欢驸马了。 这也是好事,玉露让人去准备轿子和车马,去萧府。 萧府并不气派,对于一个将军府邸来说,甚至有些朴素。从前陆云淑只是听说过萧家打仗很是厉害,其他的都未听说过。如今看来,虽然萧家战功赫赫,但是并不在意自己的门第是不是寒酸,是不是气派。 很是有忠臣的模样。 再往里走便是空空荡荡的院子,院子里都是刀枪剑戟,应该是练武场。平日里应该是萧大将军自己练武,或者带着自己的兵练武之处。整座庭院只有这里占地最大,萧家的忠心,在这空空荡荡的庭院里就可以看明白。 陆云淑心中复杂,她这才明白了为何那些前朝大臣都说自己的父皇是做了一件错事。让这样忠心的人在病中思虑悠深,真是天大的错事。陆云淑再往前走,走过一条连廊,转到小花园,就看到了居所。 已经有小丫鬟前来说话了:“萧大将军知道公主要来,只是实在病中难起身,还望公主不要怪罪。” “哪里会怪罪,我也是听闻萧大将军病重,所以才来探望。对了,驸马是不是也在里面?”陆云淑换上一副温润的笑容,对着小丫鬟和蔼可亲地说着。 小丫鬟本来以为这传闻中的公主娇纵无礼,少不了有一顿说教,可是这个公主哪里像是传闻中说的那样,小丫鬟笑意立刻起来了,她说:“在的,驸马在里头呢。大夫也在里头,正在为萧大将军开方子,公主先略等一等,等大夫开完了方子再进去。” “有劳。” 陆云淑等人走了之后,她才看到玉露神色有异,她皱了皱眉头:“怎么了?” “公主可以在宫中装作娇纵来发泄不满,可是在这时候怎么就不装了,变成温柔的性子?公主可是从来都没有对谁例外过,为了驸马以后要做回自己了?” 原来是有些醋了啊,陆云淑捂着嘴笑了笑:“娇纵的是我,这时候的温润也是我。” “公主自己开心就好,只是公主不要沉迷太深,还是要为自己着想。”玉露担心的是这个,她害怕公主最后沉迷更深,忘了自己,一心只想着驸马。 这样的忧虑也许有,但此刻还有些早。陆云淑没有玉露想得那么前,她只是想来看看萧大将军。 也没过多久,小丫鬟再次前来,引着陆云淑往屋子里去。 屋子里草药味道太浓了,陆云淑不免皱眉,她想屋子里看去,看到的是一张面带愁容有些消瘦的脸庞,这张脸庞虽然有着病态,但是仍然能看出将军之躯。这大概就是萧大将军了,陆云淑走过去,微微行礼。 萧时晏看到陆云淑来了,还有些惊讶,他立刻起身,要去迎公主。他的脚步急,走到陆云淑的面前来:“公主怎么来了?” “听闻萧大将军身子不舒服,我来看看。”陆云淑对着萧时晏笑了笑。 “是朝瑶公主吗?”萧大将军的声音传来,虽然吐血病着,可是萧大将军的声音仍然刚健有力,“成婚这么多天来,微臣还没有去看过公主,实在是微臣的失礼。” “萧大将军为了战事忧愁,缠绵病榻,应该是晚辈来见您的。”陆云淑跟在萧时晏的身后,对着萧大将军温温开口。 “萧大将军可好?” “爹爹只是担忧太多,所以气血攻心,刚刚大夫去开了方子,不碍事的。”萧时晏在一旁说道。 “说来,这也是父皇的过错,”陆云淑听到这里,就叹息,“前些日子,我去找了父皇,想让父皇应允驸马上战场的,只是父皇没有答应。” “时晏,此事你并未与我说。”萧大将军责怪地看着萧时晏。 “公主一片好心,我怕爹爹听了更着急,所以便没说。”萧时晏解释。 “朝瑶公主,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儿成了驸马,那就是驸马。纵使他有一身的本事也不行,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先例为我萧家开的。”萧海一义正言辞,十分严肃地看着陆云淑,摇头道。 “我萧家世代忠心,这世上有本事的人很多,不缺时晏一人。以后若是时晏还这样,朝瑶公主,您不用去找皇上。”萧海一还没说完,就开始咳嗽起来,咳中仍然带着些血。想来此事他十分看重,才会这样。 “萧大将军这样忠心,父皇真是好福气的。只是这件事情本来就是父皇糊涂了,我今日来也是替父皇来,向萧大将军赔不是的。”陆云淑双手举到头顶,行了礼。 “这我们哪里能受得起啊。”萧海一想要坐起来,但是陆云淑摇了摇头。 “战事虽然告急,但是萧大将军的身子还是要先养好,这才是长久之计,”陆云淑劝慰着,“我想父皇也想要萧大将军能够安神养病。” “多谢公主挂怀。” 陆云淑也没坐多久,她知道自己的不请自来已经让萧家有些招待不过来了,她自己去了小花园,等着萧时晏说完话,和萧时晏一起回家。 也没过多久,萧时晏也出来了,他疾步上前,对着陆云淑道:“公主,臣带您回公主府。” “你父亲,可宽慰了许多?”陆云淑看着萧时晏,扬唇一笑。 “前线战事来报,说是暂时稳定住了局势。臣将这个说与了父亲听,他是安心了下来,只是还执意要上战场的。”萧时晏摇了摇头,他让玉露在后头跟着,自己的手伸过去,让陆云淑搭着。 到了马车上,陆云淑这才认真看着萧 15. 回十五 [] 回十五 看完萧大将军后,陆云淑和萧时晏的关系有些微妙。玉露发觉公主每到傍晚的时候,便开始有些紧张和期盼,按着道理,驸马是早晨和晚上都要一起来用膳的,只是每回萧时晏用完膳,玉露便觉得公主有些话想要对萧时晏说,但是又什么都没说。 玉露以为陆云淑是要做什么,她有一回偷偷问陆云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陆云淑只是摇头,说没什么大事的。 可是分明又是有什么事情的,玉露察觉到的,陆云淑总是看着萧时晏发呆。郁闷了好久的玉露想要问问成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成影并没把这个当做是大事。他怀中抱着剑,漫不经心说道:“这样看来,也许是你们公主喜欢上我们驸马了。” “喜欢,这话可不经说啊,我们公主怎么能先动心这样明显?要怎么说也该是你们驸马先来点表现,这才对吧。” 这话一说出来,成影就不乐意了,他看向玉露:“则呢么不能,你们公主不是有些喜爱男色的吗,我猜她就是想要让驸马留宿,又不好意思开口。” 怎么可能呢,我们公主怎么能是这样的人呢?玉露不承认的,她摇了摇头,有些生成影的气了,她转过身,也不管成影在身后喊她。 玉露生气的点还有一个缘由,那就是玉露回想起来,越来越觉得这公主能做出来的事情。她专门在一个傍晚,快要传膳之前,偷偷在上菜的时候看了一眼托着腮坐在桌边,看着屋外的公主。 今日公主只穿了薄衫,看起来还是精心画过妆的,这一点更加证实了成影的猜想。虽然玉露嘴上是说想要公主和驸马琴瑟和鸣的,但是让公主先喜欢上,还这样明显,玉露是不喜欢的。你看这驸马,玉露都瞧出来不对劲了,那么驸马想来也是看出来了的。 可是他就是不说,就是沉默,装作看不懂的样子。 可怜公主还没看明白局势,还不清楚自己已经掉入了一个陷阱。玉露摇了摇头,趁着时机点了点桌子。 听到了桌子声响的陆云淑抬头看着玉露:“怎么了?” 玉露特意是等人都撤下去了,这才看向陆云淑开口:“公主,您这些天有心事,您是想要驸马留宿吗?” 莫名被这样直白地说出口,陆云淑耳朵一下子红了,她庆幸玉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旁人。她仔细盯着玉露看:“什么意思?” 玉露怎么会不知道公主的心思呢,公主这样问,那么玉露更能确定了,就是成影说的那样。她叹了口气,跟陆云淑讲解:“公主啊,驸马是否需要留宿,是等公主传召的。若是公主想,那么您可以先和我说,我去传召吩咐就好了,您怎么自己就盯着驸马看,您忘了您是公主了?” “可以这样吗?”陆云淑还有些不好意思,“很明显吗,我这不是不好意思开口嘛?” 驸马生得好看,对陆云淑也不错的,喜欢上也是一件很顺理成章的事情吧。既然都说到这里了,陆云淑对着玉露勾了勾手指:“其实我想了很久了,不然你今天和驸马说一声。” 玉露点了点头,但是心中自在懊恼起来,她这一番和成影相比,她还是输了。 晚饭间陆云淑吃得有些意兴阑珊,她没有扒拉几口菜,心思都在别的上头。这让萧时晏一度以为陆云淑是哪里不舒服,他刚要问询,可是陆云淑那红透了的脸颊又仿佛是在和萧时晏说,她没事的。 萧时晏慢慢懂了玉露曾经对他说要看眼色的事情,他在门口等着,果不其然,没一会儿玉露便出来了。萧时晏上前问:“可是今日太热了些,公主胃口不好?” “也许是如此,也有别的缘由。”玉露对着萧时晏笑了笑,也不明说。 “既然这样,明日我让人去弄点荷花来,养在花园里让公主好好观赏。若是公主还没胃口,我便让人去弄些酸梅汤来,给公主喝。” “驸马,”玉露知道萧时晏一切都是为了公主,心中也安心了些,她打断了还要说话的萧时晏,“公主等下还要沐浴,您在屏风外等候。” 没有明说公主要驸马留宿,只是说让他站在屏风外头。聪明的人就应该明白了,玉露相信萧时晏是能够听懂的。按着萧时晏的个性,后面的事情,应该就不需要玉露指引,也不需要公主担心了。 此话一出,萧时晏愣了愣,随后他行礼,温润地笑了笑。他看起来不慌不忙,像是接受了一次任务,但是玉露看到了,驸马的耳朵红了。 驸马也有害羞和不好意思的时候。 萧时晏走进去站在屏风外头的时候,还能听到水声,隔着屏风,他隐约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他默不作声,公主的后背肤白凝脂,萧时晏知道自己应该躲避目光的,可是他的目光转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公主。 直到水声渐止,隐隐有热浪袭来。屏风褪去,萧时晏看到只着里衣的陆云淑转过来,他咽了咽喉咙,这时候才垂眸。 “萧时晏,你怎么在这里?”陆云淑没想到萧时晏一直站在这里,“所以方才,你都看到了?” 若是那样明了地看了,也就算了。可是越是朦胧越容易惹人遐想,越是浮想联翩。萧时晏耳朵都红了,这时候也只是摇头,他说:“是玉露姑娘,叫臣来的,说是公主有事找臣。” “方才,臣是没敢看的。” 没敢看?陆云淑听到这里就笑了笑,她仰起头看着萧时晏:“若是旁人,我能信,若是你萧时晏,我不太相信。” 此话刚落,陆云淑双脚就腾空了。萧时晏将陆云淑抱了起来,瞬间的事情,萧时晏看到陆云淑的慌张,他特意等了陆云淑反应过来,找好了位置,双手勾住自己的脖子,这时候萧时晏才开口说话。 “换成谁,公主就能相信了,是顾青运吗?” 若不是萧时晏提及,陆云淑都要忘记了这个名字了。她的脑海中浮现起来了寺庙里诚心拜佛的一张脸,她又想到了之前自己说的那些没过脑子的胡话。她说过的,嫁给萧时晏,不如嫁给顾青运,那个探花郎。 “公主现在还觉得,嫁给臣,不如嫁给顾青运吗?” 酸味有些明显了,陆云淑耳根子红了。她挣脱着想要下来,但是萧时晏没让。萧时晏的目光灼灼,看着陆云淑:“公主,您让臣来,是臣想的那个意思吗?” “萧时晏,”陆云淑既然也下不来,她只能看着萧时晏,“如果要知道你比不比得上探花郎,你应该向我证明的,而不是询问我。” “其实今天叫你来,也没别的意思的,只是想要看看你是不是轻浮放肆之人,毕竟你之前说你偶尔会放肆的。” “所以萧时晏,你方才,看到什么了吗?” 陆云淑没怎么与男子亲密过,更别说和萧时晏了。她只觉得萧时晏将她压到了床上,挑着她的下巴就亲了过来。她才刚沐浴完,本来就有些热的,这时候萧时晏掠走了她的呼吸,让她脑子里晕晕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