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嫂她貌美似怪兽》 1. 第 1 章 [] “殇阑阙阙主踏星尘,招舍神女扶羽回归!” 神圣且庄严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周围冷风徐徐,扶羽意识苏醒时只感觉自己在摇晃,天旋地转间身体好像被抽空,眼前一片模糊。 扶羽下意识地想:什么时候轮到踏星尘这个小屁孩跟本神女讲话了。 耳边的马蹄声零乱,偶尔传来窸窣的交谈声。 “她醒了没有,如果到了王宫还是没醒可怎么办,这要怎么拜堂?” “没事,大不了一会儿拿盆冷水泼醒她。” 扶羽强迫自己睁开眼,她看到自己是在一辆华丽的马车上,马车宽敞,她半躺在车里,全身上下穿着白色的丧服。 扶羽久久不能消化这个事实,她是早已作古之人,死在了当年与千陌寒的大战中,她不惜牺牲自己消灭了那个毁天毁地的大魔头。 她被踏星尘招舍了? 扶羽勉强支撑着身体坐起来,马车的车帘被风吹起了一角。 外面天色漆黑,隐隐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置身在一处幻境中。扶羽颈间的玉坠发出了微弱的蓝色光芒,她抬手摸了一下玉坠,玉坠在她掌心闪烁几下。 她借着微弱的光芒打量着外面。 此时马车外雾气涌动,扶羽看见一个身穿玄衣帝服的男子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 此人身体消瘦,头戴金冠,背脊挺立,宽肩蜂腰。在白色的气雾中,他的身影也是虚虚实实,并不真切。 她打量了前面的身影一会儿,不太清醒地思量。 难道他就是要与自己拜堂的人? 扶羽还搞不清状况,四驾高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居然同时啼叫,发了疯般高高地扬起前蹄。 马夫从马车上滚落,车轿倾斜,扶羽身体一歪,随着四匹高马脱了僵般开始奔跑。 车轿里狂乱颠簸,扶羽的身体四处乱撞。 她身体本来虚弱,再加上连番的冲撞,在车轿里一滚,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从车轿里冲了出来。 冲到车门时,扶羽猛地抓住门框。 这些马儿都发了疯,奔跑的速度有如疾风,她被甩出去有什么后果不用想也知道。 很有可能全身骨头散架。 马车的摇晃加上疾行的风速,扶羽虚弱的力量根本抓不牢。她试图施法控制马匹,但心念一动才发现,自己现在不是神女扶羽,她几乎没有灵力。 扶羽抓了一会儿,被马车东甩西甩,她实在抓不牢,身体从马车上飞溅出去。 扶羽的大脑一片空白,朦胧间,她只觉周围的狂风大作,根本睁不开眼。身体急速下落时她突然撞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里。 头脑晕眩,她只能死死地抓住那人的衣领,清凛若梅的寒意扑鼻灌腔。 扶羽根本睁不开眼。 直到那人抓住她平稳落地,扶羽手一松,身体虚化,整个人倒在地上。 她抬起眼,看见一个朦胧的侧脸,身形与刚才高马的男子一般无二。 狂风吹乱了扶羽一头乌发,她抬起纤细微颤的手指,想了想,只好顺应自己现在的身份,下意识地唤那人,“夫君......” 玄衣男子的身影在月光下愈发清晰黑亮。 他微微转了下头,侧颜被皎白的月光勾勒,弧线柔和。 扶羽听见一声嘲讽的嗤笑如剪冰般淡而冷地传来,“夫君?” 这是一个年轻的声音,声线清亮干脆,不浑不稚,除了嘲讽,似乎这声音中还带着浑然天成的威傲之气。 扶羽心想:难道我叫错了? 那这个人是谁? 玄衣男子轻笑,“王嫂是如此称呼皇弟吗?” 扶羽思绪一卡壳,一时间又陷入了迷芒。 气氛冰冷且尴尬,扶羽失神之际,听见男子只是轻浅地哼笑,在这样的声音里,她仿佛才反应过来,这人竟是她夫君的弟弟。 玄衣男子不再讲话,他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身后送亲的队伍赶过来,其中有一个小丫鬟哭得伤心,一直在扶着扶羽。 四匹高马被制服,扶羽又重新被送回到车轿上。 她听见外面有人轻哼道,“摔死更好,摔死了正好给先阙主殉葬。” 扶羽听着这话,脑海中的记忆开始苏醒。 扶羽记起原身名叫白浅栀,是殇阑阙大将军的长女,却是仙妓所生,在白家比下人还不如。 踏星尘本欲迎娶白家的嫡女为妻,只是因为嫡女不愿嫁给年老的踏星尘,所以才让白浅栀替嫁。 白浅栀不愿就被关在柴房里不给吃喝,生生让她饿了三五日,饿得她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 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王宫传来噩耗,踏星尘莫名被杀。因为婚事已定,三媒六娉已成,所以按照殇阑阙规矩,这个亲还得结,只不过原主必须和踏星尘的灵位成亲。 也就是所谓的冥婚。 扶羽坐在车轿里,慢慢睁大了眼,脑仁一阵酥麻。 踏星尘死了? 他刚刚招舍自己回来就被人杀了? 是谁杀了踏星尘? 与招舍她有关? 她看了眼外面无边的黑暗,垂眸陷入了深思。 这件事太怪异了,招舍本是禁术,踏星尘不惜用禁术招她回来,其中必有隐情。被招舍之人若不能解决招舍之人的问题,二个人都会魂飞魄散。 踏星尘不仅是牺牲了自己,还赔上了她。 扶羽都快发疯了,现在踏星尘死了,她连他为什么招自己回来都不知道,岂不是在这等死? 魂飞魄散比一剑穿心痛苦多了,她必须要经过九九八十一天的焚烧,方可烧尽自己的魂魄。 八十一天啊! 不行,她不能在这里等死,她必须要找出踏星尘的死因,找出他招自己回来的目的。 扶羽看了眼自己的这身丧服,心里已然有了决定—— 若想弄清这件事的原委,进宫是最接近真相的办法。 * 殇阑阙对于冥婚的规定,是由死者的兄弟或姐妹代为拜堂,但拜堂时不穿红色喜服,只能穿丧服。 扶羽进了殇阑阙就被盖上了白色的盖头。 她不禁在想,这是哪门子规定,冥婚本就不人道了,竟然还蒙上白盖头,简直太晦气了。 可扶羽要留下来只能借用这个身份。 冥婚的喜堂连烛都是白色的,所有人都穿着丧服,代替踏星尘和扶羽拜堂的便是刚才自称‘皇弟’的那个男子。 扶羽知道踏星尘有个弟弟,他叫什么来着......糟了,忘了。 不及多想便到了拜堂的环节,三拜九叩,前面桌子上是踏星尘的牌位。 扶羽盖着盖头,从下面看着旁边的男子。 他同样一身肃白的丧服,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掌宽大削薄,十指纤长,指节清晰分明。 扶羽记得手掌厚润的人福厚,太薄的话也会福薄。 如果一个福薄的人当了阙主,恐怕也不会坐得太久。 胡思乱想间,扶羽感觉身边男子的气泽涌动。 她猛地皱了下眉。 为什么他的气泽这么熟悉? 扶羽轻轻摇了下头,她被折腾得确实有些累了,现在懒得想这些。 拜完堂回到寝殿,终于一切都安静下来。 殇阑阙的夜是墨色的,一望无际的黑暗,仿佛望不到尽头的深渊。 宫殿里的白烛还在燃着,殿里的宫婢都退了下去,走之前还让扶羽戴上了面纱。 扶羽自己动手扯下了盖头和面纱,奇怪地喃喃,“为什么盖头下还要戴面纱,这是哪门子规矩。” 她轻嗤着从床上站起身,旁边正好有一面小铜镜。 扶羽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细细地打量着自己。 铜镜中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长着一张极为美艳的脸,鹿眸桃腮,眼澄似秋水,朱唇有如被咬掉一半的樱桃,光泽盈润。 白浅栀本就是殇阑阙第一美人,她就算不刻意打扮,水汪汪的大眼睛也好像在勾人的魂儿。 她在镜中眨了下眼,镜中人便有了撩拨的味道。 扶羽并不是想看白浅栀长得有多么美艳。她记得踏星尘并不好色,一生都未娶妻,精力都用在了治理殇阑阙上,他为何会突然要娶妻,还同意白浅栀替嫁? 难道是为招舍做准备吗? 扶羽也是刚刚才知道,现在的天历比她死去时足足走过了一万年,也就是说她在死后一万年被踏星尘招舍来到殇阑阙。 就在狐疑之际,她听到殿外有动静,扶羽马上回到床上盖好盖头戴上面纱。 不一会儿,殿门被人推开,她听见外面的宫婢唤道,“阙主。” 扶羽屏住了呼吸,她看着盖头下的无忧履从殿门正一步步走向自己。 她双手在膝盖上蜷缩,呼吸莫名紧张。 这是冥婚的最后一步,他要替踏星尘揭下她的盖头。 玄衣清瘦的男子走到扶羽面前,他几乎没有犹豫,动作轻缓地抬起手。 盖头揭下的那一刻,扶羽抬起了眼。 男子的眼睛极亮,仿佛冰晶点睛,既亮也寒,是那种万古冰山般的寒气,但他的脸廓不凌不厉,比云絮还要柔和,这样脸型的人多半温柔多情。 在看到男子面容的那一刻,扶羽大脑中一阵嗡鸣,好像一道天雷劈在了她的脑子里,她蓦然瞪大了眼。 千陌寒? 为什么他跟千陌寒长得一模一样? 扶羽心跳得厉害,她闭了闭眼,千陌寒是她永远的噩梦。 不止是她,一万年前,千陌寒是整个三天时代的噩梦。他的出现可以说没有一丁点的征兆,等到发现时,他已经是毁天灭地的存在。 三天时代的仙者都被他吞噬,他几乎可以吞天掠地,人道殇阑尸殍遍地,百姓血流成河。天道綦天灵气稀疏,仙术在他面前根本无用武之地。 也就只有水道极天还能勉强支撑,但也逃不过被千陌寒剿灭的下场。 三天时代整整几十万年,千陌寒的出现就占去了三万年,天地晕暗无光,天地间被千陌寒搅得不得安宁。 扶羽是治愈神女,本身灵力强大,所以才拼得与千陌寒同归于尽的下场。 想到这些,扶羽的呼吸不由得开始颤抖,那些尘封的记忆一旦开启,就会令她心有余悸。 踏星尘招她回来是否与此有关? 千陌寒又现世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扶羽真的不敢想象。 扶羽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握紧的双手也逐渐平缓。 她不能让他看出异样。 扶羽在打量着他的同时,那男子却只是盯着她的眼睛。 半晌,他唇角微微勾起了弧度,声音带着十足的威严,“今日让王嫂受惊了,王嫂虽然嫁了过来,但王兄死的蹊跷,凡是与他有关的人都要盘查,所以这段时间王嫂不要随意走动。” 说完,他阖了下首,转身便离开了寝殿。 扶羽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 踏星尘一死,膝下没有儿女,他唯一的弟弟自然是阙位的继承人。 她心想:这个男人最可疑。 接下来她正好从他身上下手去查。 * 踏星辰的丧期还没有过,王宫里气氛肃沉。 扶羽不可能不走动,但也不好真的违背阙主的意思,她打算先向宫婢打听一些消息。 谁知扶羽走出寝殿时,发现诺大的王宫竟然一个人影都没有。狐疑间,她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繁花簇锦间的小路上,扶羽看见三五个侍卫,这些侍卫身后跟着几个戴着手拷脚拷的宫婢和侍卫。 这些宫婢和侍卫都穿着囚服,一路哭哭啼啼。 扶羽不想打草惊蛇,她从后面跟了过去。 这一路,扶羽可谓是闪闪躲躲,跌跌撞撞,直到走进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她抬眼看见宫殿里的宫婢脸上都蒙了面纱。 虽然感到怪异,但对于扶羽来讲却是有利的—— 扶羽也在脸蒙了一块面纱,轻松混进了人群中,跟着一行人来到了宫殿后面的树林。 树林之中,那几个身穿囚服的人哭得声音更大了,侍卫分列两边站好,人群的最前面是一个穿着中等太监服的人,他正昂首挺胸地瞧看着这几个犯人,声音像被踩住的鸭脖子,又尖又紧,“你们这些人都是服侍先阙主的,如今先阙主被害,你们服侍不利,按律当斩首。” “呜呜呜......”哭声震耳欲聋起来。 扶羽拧了下眉。 斩首? 这些人都是踏星尘身边的人,也是关键性的线索。 他们都死了,她上哪儿找线索去? 姜公公已经命人将这几个犯人摁到了地上,身后几个小公公手持长剑,对准了犯人的后脖颈。 情况容不得扶羽多想,她挺身站出来,抬手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纱。 姜公公没想到这里有人,他先是一愣,然后用公鸭噪子喊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刑地?” 扶羽不慌不乱,她抬起下巴,鹿眸水亮从容,“我是白浅栀。” 她有些庆幸,自己现在还有这样一个身份来吓唬人。 短短三个字,姜公公的目光果然柔和了下来。 殇阑阙无人不知,昨晚抬进来一位刚刚死了丈夫的阙后。虽然是死了丈夫的阙后,扶羽到底还是顶着先阙后的头衔。 姜公公马上见礼,态度恭瑾,“原来是先阙后,老奴有眼无珠。” 姜公公弯腰站好,其他的几个侍卫也都不敢怠慢,赶紧低下头站着。 扶羽眉眼依然肃正。 她没做过阙后,但做过神女,神女的名头可比殇阑阙的阙后要响亮,这架子她摆得也算是得心应手。 扶羽看着身后的几个犯人,问道,“他们可都是服侍先阙主的?” “正是。” 扶羽看着他们,一个个吓得双腿打颤,低垂着头抽泣。 她慢慢叹了口气。 踏星尘的死和他们有没有关系尚未成定论,现在斩首太草率了。 扶羽想了想,先是问道,“将他们斩首可是阙主的意思?” “这......”姜公公支吾了一会儿,神色忐忑,“回先阙后,这是殇阑阙的律法,不管阙主是否开口,老奴都得这么做。” 看来不是阙主的意思,那就好办了。 扶羽眉眼平和下来,声音淡肃道,“既然如此,这些人先送到我宫里,他们之前都是服侍先阙主的,我也觉得亲近些。” 姜公公眉心微蹙,略显犹豫。 扶羽鹿眸一沉,透出不悦之色,“难道我开口都不行吗?” 姜公公连忙道,“先阙后息怒,老奴这就把人送过去。” 扶羽眉宇中露出了几分笑意。 这不仅是几条人命,他们本身就是线索,正好扶羽可以细细盘问。 那几个犯人听说自己不用被斩首,都激动得跪下给扶羽磕头。 从树林出来回到大殿,这才过了没一会儿的功夫,大殿里站满了女子,而且每个人脸上都戴着面纱。 刚才没有时间多想,现在扶羽倒觉得新奇,殇阑阙什么时候有这个规定了,女眷都要戴着面纱。 她粗粗望 2. 第 2 章 [] 扶羽根本没有力气闪躲。 剑芒划过她的眼睑,剑矢就抵在了锁骨中间,她若动一下,便当场一剑穿喉。 扶羽双手握紧,咬牙看向念初尘。 念初尘身村挺拔,墨黑的瞳仁仿佛一潭深井,透出森幽的光芒,一身黑衣庄肃且威仪,却没有敛去他此时的阴翳和猜忌。但气色上的红润让他看起来至少没有了杀气。 暗白的唇紧紧抿住,苍然的玄衣阙主,盯住了扶羽。 她眸尖轻轻转开,微垂下眼。 家丑不可外扬,姜公公马上遣散了大殿里的美人,只留下几个公公和相关的大臣。 扶羽听见大殿里交头接耳声络绎不绝,声音虽小,但他还是能听到只字片语,比如‘美丑’,‘可怜’,‘奇怪’等等。 大家议论的话题还是在围绕关于扶羽为什么是小怪物,以及她会不会被杀等等。 这时,一个眼眸狭长,长相还算俊美的男子站了出来。 扶羽看他一眼,此人眼中透出惊艳之色。 他对念初尘拱手,呵呵笑道,“阙主莫要动气,先阙后初来乍道,不懂规矩,您何必置气。” 另一个脸骨突出,眉眼深重的男子反驳道,“宁章君此话差矣,方才阙主已经说过,先阙后相貌丑陋,心性出品貌,阙主已是在暗示先阙后心性不纯。” 宁章不以为意地笑道,“舟齐君是否想多了,阙主只是随口一说,先阙后可是殇阑阙第一美人。” 他又看了扶心一眼,目光微眯。 扶羽没有再看他,她本来对这个人还有些感激,看到他的眼神,顿觉此人只是好色。 对于白浅栀的容貌,在人族之中已属佼佼,花香自然惹人垂延。 念初尘眉眼凝重,他看着宁章问道,“你认为她长得好看?” 宁章笑意凝置,不知所措。 舟齐马上答道,“阙主所言不假,先阙后的确面目丑陋,有如怪兽。” 宁章一时间哑言,吃瘪地又站了回去。 扶羽看着这些五颜六色的面孔,只觉人心不古,世态炎凉。 从前她是綦天神女时,六□□拜,仿佛每个人都只有一张面孔。如今不比从前,她的生死居然悬在这些人的脸上。 念初尘看了眼舟齐,眉宇微凝。 过了片刻,他乌黑的眸透出狐疑,声音沉肃且压抑道,“叫画师前来。” 众人屏气凝神,都低下头不敢再讲话。 扶羽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仿佛一种未知的命数掌握在别人手里,刀尖始终对准她的要害,随时可能会丧命。 画师走进大殿时,脸一直垂着,身体瑟瑟发抖,他给念初尘见了礼,声音也在颤抖。 念初尘转眼命令道,“你和本阙各自将先阙后的容貌画下来。” 画师舌头打结道,“臣,臣遵旨。” 殿外夕阳西下,暗红色的天空压抑住大地,天空一抹玫瑰紫色正在挣扎,欲破茧,被黑暗无情吞噬。 扶羽站在大殿上,看着清凛又纯粹的玄衣男子,心里到底是没了底。 念初尘的气质出众,干净得让人难以亵渎,但他的目光太过黑烈,仿佛此时的天色,有种吞食万物之感。 他坐在龙椅上,背脊笔挺,右手持翰,挑眉看向她时,如玉般的五官清冷但有如荷尖上的蜻蜓,被触碰到,扶羽只觉心尖上还有点痒意。 她干脆不去看他,心中生出无数对策,可把握不准念初尘的性情,终是一一抹去。 剩下的就只有静观其变。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扶羽站得腰酸背疼,也不知是个什么时辰了,念初尘和画师陆续收笔。 两副画卷在她面前徐徐展开。 扶羽屏住一口气,凝神看过去。 顿时,大殿里一片倒吸气的声音。 念初尘的画工精湛,不输画师,甚至在人物轮廓和线条的深浅上更加传神,将画中之人的神情勾勒得栩栩如生,画卷打开时,仿佛画中之人走出画卷,立体且饱满。 正是因为太过饱满传神,让扶羽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画中的女子长得有如猴子,脸上长满了鬃毛,但是眼睛却只有绿豆那么大,嘴巴像河马,鼻子像鹦鹉。 这副样子,别说念初尘,扶羽都想晕过去。 她抬头看了眼念初尘。 心中不知好气还是好笑,是该同情他,还是埋怨他。 果然‘眼光独特’! 这面看完了念初尘的画,再看画师的画。 更加惨不忍睹。 画师直接把扶羽画成了青面獠牙,根本没有五官,看上去就是血肉模糊。 扶羽听见大殿里有人在小声议论。 “这到底怎么回事?阙主是什么意思?” “不管是什么意思,总之以后记得,一定要说先阙后是丑八怪!” “那是当然,阙主说的话,谁敢有异疑!” 宁章和舟齐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讲话,只默默地站在一旁。 画师此时背躬脸垂,全身抖如筛糠,还不停地抹着额头的冷汗。 扶羽看着念初尘。 他拧眉看向了画师,眼中倒是有几分同情之色,声音也轻缓下来,“爱卿府上可有女眷。” “回阙主,有,有女眷。” 念初尘微微摇头,神情更为怜悯,仿佛画师忍受了极大的痛苦,“传本阙口谕,遣散画师府中所有的女眷,从今往后,画师府上只能有男侍。” 画师终于不再抖了,他懵然抬起头,双眼一片芒然。 扶羽听身后不知是谁忍着笑,用极小的声音说道,“画师府上有三位美娇娘呢!” 画师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双眼一翻,就地晕了过去。 扶羽不忍直视。 真是造孽! 念初尘满意地点点头,好像找到了知音般,交待侍卫,“将画师带下去好生照拂,赏黄金百两让他好生调养身体。” 悲摧的画师被抬了下去,念初尘再次看向扶羽,眼中更加嫌恶。 仿佛扶羽是丑陋的祸水,害了无数人。 扶羽不能再坐以待毙,她当作没有作画这回事,声音虚弱,目光却是不卑不亢,“我只是听说那些人曾经服侍过先阙主,所以想留他们有个念想。” “念想?”念初尘专心一致地盯着扶羽,“你对我兄长的感情还真是深笃。” 讽刺,妥妥的讽刺。 殇阑阙无人不知,当时白家让白浅栀替嫁时她抵死反对,甚至不惜绝食寻死相要胁,所以才被关了起来。 旁边的几个公公都低低地笑了出来,也觉得这是个天大的笑话。 扶羽倒是淡定,她到底是神女,大风大浪也见多了。她低下眼道,“我与先阙主未曾谋面,谈不上感情深笃。” “哦?”念初尘哼笑一声。 扶羽鹿眸一抬,眼底明亮如镜,“阙主有所不知,我在白家被人欺凌,生活凄苦,”她反问一句,“若换了阙主,您是愿意呆在白家被人欺凌,还是做一个先阙后受人尊敬?” 扶羽岿然看着他。 念初尘笑容凝置在眼中。 四目相对,一个肃然一个淡笑,目光在空气中碰撞,寡淡且漠然。 大殿里也没有人敢讲话,还是安静如初,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扶羽随口一问,她认为谁都不会真的回答这个问题,而她也只是想要一个好的结果,并不指望念初尘会回答。 关于原身的记忆,扶羽大致都回忆起来。 白浅栀是白浩安的长女,她的母亲却是殇阑阙颇富盛名的仙魁。当年白浩安娶妻在即,却与仙魁酒后发生关系而生下白浅栀。 白浩安起初说什么都不认这个女儿,仙魁为此羞愤自尽,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仙魁所在的暗窖为给她讨回公道,在白家府邸前大闹,白浩安没有办法这才将白浅栀接到了府里抚养。 可是白浅栀在白府过的真是连下人都不如,可以说她就是一个下人。 替嫁一事还得从一月前说起,踏星尘这一生后宫空无,有人说他那个不行行不了夫妻之事,也有人说他一心在国事时,以至不想立后分心,是个一心为民的好阙主。 然而就在一月前,踏星尘突然要娶妻立后,并指定要娶白家的女儿。 踏星尘此时已经两万岁了,他这两万年把精力都用在了政务上,没有勤勉苦修,所以样子日渐衰老。白浩安的嫡女白灵淼却是花季年华。 白浩安舍不得把白灵淼嫁给老阙主,这才想起了自己还有个女儿白浅栀。 就这样,在白浅栀一哭二闹三上吊后,白家就把她关了起来,直到扶羽被招舍而来。 扶羽想到此处也深觉奇怪,为何偏要娶白家的女儿? 这重重谜团像丝线一般缠绕在扶羽脑海里,或许只有等真相大白的那天才能抽丝剥茧出来。 事实证明,扶羽的哀兵政策果然好用,至少念初尘并没有怀疑她的这番话,还加以了肯定。 她想她应该不用被斩首了。 念初尘朝她走过来,他的脚步几乎没有声音,已入化境。走来时有如一阵清风吹拂。 他身姿挺拔高大,站到扶羽面前时甚至要微微俯身。 扶羽抬头看他。 念初尘瞥她一眼,意味深长地笑道,“王嫂,此事关乎我王兄,在没有调查清楚前,还得委屈王嫂到牢里住几日。” 扶羽心中徒然一沉, 住几日? 踏星尘刚刚被杀,现在是查找证据的关键时刻,她被关几日证据可能就被人毁灭了。 宁章却有些兴奋地抬起眼,与刚才大相径庭的态度,“阙主说的极是,先将先阙后关起来再慢慢调查。” 扶羽气郁地瞪着这个猥琐又好色的小人。 果然是时不与我,一万年前扶羽神女是何等威风,谁敢对她造次,现在一个殇阑阙的臣子都敢对她雪上加霜。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 殇阑阙的仙牢名字里有个‘仙’字,实际上环境奇差无比。 因为牢房的后面便是殇阑阙最大的淡水湖源头,牢房倚水而建,完全不见阳光,一年四季潮湿阴冷。 扶羽还穿着那件白色的丧服在牢房里抱膝坐着,衣衫被墙壁上的污浊蹭到,印上了几道黑色的痕迹。 她看着地上如散步般走来走去的老鼠。那老鼠两只前爪居然立了起来,身体一扭一扭,模样趾高气昂。 扶羽可是堂堂神女,活了五万岁,风光了五万年,就连她亲母怀瑾神女都对她柔声细语地讲话。 她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 扶羽垂下眼,发觉有东西从地上爬到了她的脚面。 她借着外面微弱的光亮看去,居然是一只欢乐的蟑螂。 扶羽,“......”该死的念初尘。 这个梁子咱俩结大了。 她抬手抚摸着幽蓝玉坠,在心里试着呼唤,“你在吗?” 玉坠久久没有回应她。 扶羽想:这玉坠也靠不住。 到了晚上,有侍卫过来取了扶羽的血,她没问,那侍卫竟也没说为什么要取她的血。 取完血只给了她一瓶金创药。 看来念初尘还在印证她血的功效,不管心里如何急,这会儿也只能静下心等待结果。 到了第二日,随嫁过来的小丫鬟雪娃拿着食物过来看她。 扶羽见雪娃用首饰贿赂了侍卫,这才送了些饭菜进来。 小姑娘碧玉之年,脸骨还没有长开,像个小小的包子,但她的眼睛又大又圆,哭起来好像水潭,“小姐,您受苦了,我带些吃食过来,你先吃一点吧。” 雪娃一身白衣,一面抹泪一面给扶羽端了一碗白米饭。 饭没有多好,只有一些青菜和几块肉。 扶羽看着这些饭菜,没来由地心中一暖。 菜色虽淡,她们主仆二人能有这么好的吃食已经是美餐。 她记得这个雪娃是自小跟在白浅栀身边,白浅栀是下人,她甘愿做下人的丫鬟。 扶羽眼尾微红,笑着接过碗筷。 菜炒得不咸不淡,肉肥而不腻,就着香喷喷的白米饭,扶羽虽然不饿,也勉强吃了几口。 雪娃蹲在她旁边,小心翼翼地扫了眼外面巡逻的侍卫,小声道,“小姐,我带了一些胭脂水粉进来,阙主说您是小怪物,估计是觉得小姐太漂亮了,看着嫉妒,我把小姐画得丑一点,这样阙主也就不难为小姐了。” 说着小丫头就从食盒下层拿出了准备好的胭脂水粉。 扶羽不可置信地瞪向雪娃,“阙主又不是女人,有什么可嫉妒的?” 然转念一想,念初尘阴.精缺失,对女人的认知有问题,说不定真的会觉得丑八怪更好看一点。 扶羽决定试试雪娃的办法,“行吧,你赶紧给我画,越丑越好。” 雪娃蹲在她旁边,画脸时扶羽正好问了雪娃一些问题,“你知道这个阙主和先阙主的关系好不好?” “小姐你问这个干么?”小丫头目光一抬,似乎有了自己的理解,她想想道,“现在的阙主久居深闱,从前都鲜少露面,我只听说他有什么疾病,不方便见人,至于他和先阙主的关系怎样,我也不太清楚。” 说完,小丫头一副老谋深算道,“我觉得现在的阙主不管跟先阙主关系好不好,他都不敢轻易动小姐,毕竟你是先阙主明媒正娶的妻子。” 扶羽觉得自己多余一问。 如果念初尘真想夺位,从前更不会表现出来端倪。 扶羽谨慎地交待道,“那几个侍候先阙主的宫婢侍卫,你帮我多留意一 3. 第 3 章 [] 扶羽跟着念初尘出了牢房,来到乾坤院。 乾坤院的装潢十分简单,但十殿八宫,格局恢宏。因着是深夜,其它房间的烛火都已经熄了,只有正殿的书房里点了火烛,念初尘坐到了书桌后面。 扶羽的脸应该很对念初尘的脾胃,因为她没戴面纱念初尘竟也没有犯病。 她看着烛光下清俊病弱的玄衣阙主,不免又想起和自己浴血奋战的那个大魔王千陌寒。 眼前的男子对她勾唇一笑,简直有种说不出的战栗。 扶羽想,如果念初尘和她一样,都是魂穿过来的人,那么踏星尘的死似乎就合情合理了—— 踏星尘知道了千陌寒魂穿念初尘,打算招她回来对抗大魔王,不想一朝暴露被他所杀。 扶羽在脑子里就像写话本一般将整件事构思了一遍,她看着念初尘的目光也越来越警惕,不敢露出半分破绽。 念初尘坐在龙椅上,旁边只跟着一个年轻俊美的小侍卫。 他身体向前一倾,手肘摁到了桌子上,玄衣压下,上面绣着的金龙暗纹蜿蜒一跃,金芒在黑幕上浮动,带着正凛之色。念初尘温色说道,“王嫂受委屈了,我已查明王兄之死与王嫂无关。” 念初尘对她微微一笑。 扶羽的大脑一阵卡壳,她似乎觉得这不是千陌寒的办事风格,千陌寒虽然凶狠残暴,但做事干脆利落,不会这般圆滑。 思绪停了一会儿,扶羽不知他有何目的,也就看着他没有接话。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就在扶羽一颗心悬紧时,念初尘再次抛出了扶羽的另一个疑惑,“实不相瞒,本阙天生患有眼疾,见不得女子,所以不得不让宫里所有女子戴上面纱。” 他目光点了下身后的金椅,“王嫂请坐吧。” 这一点与幽蓝玉所说一样,可见念初尘的确不能看见女人。 扶羽正好借此试探,“阙主的病果然罕见,上古有个神女名叫扶羽,她的治愈术闻绝天下,可惜她在万年前与千陌寒一战中丧命,否则阙主也不必忧心此病了。” 说完此话,扶羽盯着念初尘的眼睛。 对于千陌寒来讲,扶羽这个名字也是他的死穴,如果念初尘真是千陌寒,他应该会露出一分半点的异样。 扶羽坐下,目光盯了他很久,念初尘绽亮的眸子里只是浅浅淡淡的碎笑,看上去并没有对这个名字产生反应。 难道他不是千陌寒? 扶羽一试不成,只好先转了个话题,“既然阙主已经查明先阙主的死与我无关,那为何还不放我出去?” 念初尘看上去十分温和亲近,他黑亮的眼,笑容友好,完全不像不好沟通的样子,“我正有此打算,宫里大臣都主张将王嫂送回白家。”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玄衣笔挺地撑起,高大凛然的身影瞬间倒映在身后的墙壁上。 扶羽抬起眼,呼吸凝重。 念初尘走向扶羽,略略俯身,眼中满是关切,“王嫂住在宫里,我又没有纳后,孤男寡女恐有不便。” 少年阙主只是阖首一笑,纯良无害。 她移开眼,暗暗思忖对策,这个时候她是决然不能离开的。 念初尘一双明亮关切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扶羽。从他眼里,扶羽甚至都能看见自己的鹿眸一片漆黑,眼瞳充满了忧心。 他轻轻叹了口气,“二来王嫂还年轻,耗在宫里等于虚耗光阴。” 扶羽不似刚才那般强硬,声音弱小下来,“阙主,我既已嫁进殇阑阙,再被抬出去岂不是会被天下人耻笑,到时候我只会落得一个不贞不节的骂名。” 她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声音哽咽。 这时候她不能和念初尘硬碰硬,只能采取哀兵政策,虽然她不屑这样做,但总是个法子。 她现在不再是扶羽神女,只是一个废柴,再不做出改变,恐怕会露馅。 扶羽看着他说,“我在白家不会比在这里过的更好。” 念初尘慢慢挺起了背脊,微蹙着眉稍打量着扶羽,他眼底似乎有些嘲弄,但被他极快地敛去,重新绽放在眼中一抹温色,“我也考虑到王嫂在白家的处境,所以我命人为王嫂买下了一处闲置的庭院,王嫂好歹是与王兄拜过堂,我也不会薄待了王嫂,那庭院就当王嫂以后的安身立命之所。” 扶羽在心里轻叹口气。 念初尘有恐女症,见不得女子,宫里的女婢都被他赶了出去,扶羽自然要走。给她找一处庭院,隔三差五找她来取点血,念初尘有恩于扶羽,扶羽自然不会答应。 这算盘打得贼响! 扶羽若不走也委实说不过去了,可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看着念初尘的眸尖微凝。 念初尘跟千陌寒真的完全不同,千陌寒天生狠辣,只知道杀人,何时有过此等心机。 她愈发觉得这个人不是千陌寒。 打消了心里的狐疑。 念初尘已然转过了身,没给扶羽想对策的时间,他吩咐岁末,“带先阙后出宫。” 扶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刚一起来,脚面上被什么东西压了一下。 她一低头,与地上的一只大老鼠四目相对。 那老鼠得意地摇着尾巴,绿豆大的鼠目居然还散发出桀桀的笑意。 扶羽瞪着它,一人一鼠僵持了一会儿。 “怎么会有老鼠?”岁末也发现了这个闯入者。 念初尘闻声转过身体。 他低头看向那只灰遛遛的大老鼠,下一刻,他身体僵住,脸色瞬间苍白。 岁末发觉到不对劲,先过去扶住念初尘。 他喊道,“来人,把老鼠捉走!” 岁末这一喊,门外涌进来七八个侍卫,手里皆是拿着长剑。 大老鼠顿时也慌了,许是没想到自己称霸一方多年,居然也有失手的时候。 它吱吱狂叫在书房里乱跑。 七八个侍卫齐齐拔剑,前后左右围攻,大老鼠无路可逃,被剑矢鱼贯刺穿胸膛。 死得冤枉。 这老鼠应该是跟着扶羽跑出了牢房,果然是冤! 扶羽抬头看向念初尘。 他的脸色越来越差,身体摇晃,他甚至必须依靠岁末搀扶着才能站得住。 看意思快要晕倒了。 扶羽,“......”这老鼠是母的? 原来念初尘不止不能看见女人,只要是母的都不行。 她心里竟恶劣地想笑。 阴.精缺失,阴阳失调,这天下还有比他更惨的男人吗? “阙主,您要不要......”岁末快速看了扶羽一眼,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扶羽福至心灵,知道岁月有意避她,于是她抬手一抚额,身体歪倒在了金椅上,一副快要咽气地闭着眼,“我最怕老鼠了,吓得我头晕。” 扶羽从自己的手指缝里眯着眼看过去。 念初尘的身体也快支撑不住了,他冰亮的眼眸逐渐混沌,双眼迷离无神。 岁末管不了这么多,马上走出去交待外面的侍卫几句话。 扶羽就在金椅上托额坐着,嘴里还得时不常地发出几声痛苦呜咽。 她不擅长演戏,但现在却不得不配合。 扶羽观察着念初尘。 他发病的时候是真的痛苦,全身都在抽搐,五指蜷缩无法张开。 岁末扶他坐下,一直焦急地守在他身边,不断地按摩来减轻他的痛苦。 扶羽心中生出深深地惋惜。 她只知道缺德事做多了生儿子没□□,还真的不知道生儿子不能碰女人。 这祖上得多缺德! 大约半盏茶的时间,侍卫就取来了一个盒子,盒子外面氲氤着薄薄的一层雾气。 扶羽看过去,那盒子里全是冰块。 岁末扒拉开冰块,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瓷瓶。 扶羽正在不解之时,岁末打开瓷瓶,他低头看去,小小地讶了一下,“怎么凝固了?” 岁末抬头纠结地看了眼抚额的扶羽。 真相大白了。 那瓷瓶里装得大约就是前几日侍卫从她身上取的血,只是血在冰中容易凝固,一凝固也就失去了原先的气泽。可是不放在冰中,用不了多久就会腐烂。 扶羽在手掌后面挑眉。 念初尘打的如意算盘应该是落空了,还不是要靠她新鲜的血气治病。 她缓缓站直了身体,不远处的冰寒之气不小心呛到了她的鼻腔中。 扶羽鼻子一痒,“阿嚏......” 她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前面坐着的念初尘深深地拧起了眉心,仿佛一脸嫌弃。 扶羽揉着鼻子摆手,“不好意思,我......” 话没说完,念初尘却是深吸了口气,本来佝偻的背脊慢慢挺了起来,他仰着头拼命呼吸着周围的空气,脸色也变得红润光洁。 扶羽,“......”她的喷嚏也能治病? 念初尘眉心舒展开来,呼吸渐渐平稳。他慢慢睁开了眼,神情紧崩着看向扶羽。 扶羽抬眼迎了上去。 时间停止了一会,气氛安静而又紧张。 殿外一阵夜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 扶羽看到念初尘眼中的冰眸带着锋芒,芒矢指向她的锁骨,并不看她的脸。 树叶响了一会儿,扶羽看见念初尘微微眯起了眼。 她没给念初尘考虑的时间,直接笑道,“阙主考虑周全,我本应照办,但我还是觉得我人已经在王宫里,所谓出嫁从夫,凡间百姓尚且知道这个道理,我又怎能有违三从四德呢。” 念初尘沉吟着,脸色并不明朗。 扶羽如杏花般的目光转开,并不想与念初尘对视。 她摊了摊手,摆出一副念初尘逼良为娼的悲伤模样,“若阙主非要赶我出宫,那不如把我送回牢里吧,至少我不用落得不贞不节的骂名。” 扶羽这是妥妥的威胁。 如果念初尘真想把她永远关在牢房里,又何须给她安置一处别院。 说到底,在宫里她也算名正言顺,但在牢里,没有真凭实据,那才是真的名不正言不顺。 念初尘唇角缓缓拉开了一抹笑意,仿若拨开的云雾,“既然王嫂心意已决 4. 第 4 章 [] 殇阑阙中,阙妃是可以赠予贤臣,阙后改嫁扶羽还是第一次听说。但扶羽也算不得真正的阙后,无人拿她当阙后看,也就无人在意她。 或许大家都觉得扶羽嫁过来反而不合规矩,都盼着她早日离开王宫。 宁章执刑狱院,二院一部一司,院的级别最高,就算白浩安都在宁章之下,他的确有这个能力求娶扶羽。 扶羽看着念初尘,眼下她只希望念初尘能出面替她回绝。 可是看了半天,她看不出念初尘有半点同盟的意思,反而像捉奸般盯着她,阴测测地笑。 扶羽转开眼,肃衣端站,鹿眸沉笃,声音坚硬地说,“不嫁!” 念初尘看着眼前的小怪物。 她的妆容还算精致,脸上的鬃毛疏理整齐,嘴巴也画少了一圈,至少样子不像鬼魅一般让人作呕,他心里不呕,头也就不疼了。 小怪物眸尖璀璨,带着几点愠怒。 念初尘不动声色地垂下眼。 扶羽答得简单,态度强硬,以至对面的几个人都惊讶地转过了头。 舟齐挑拨道,“宁章君,我看你是自作多情啦!” 宁章也不气,反而高傲地抬起下巴冷笑道,“我宁家几代忠良,对殇阑鞠躬尽瘁,只要阙主同意,我愿意向朝延进献千金。” 白浩安不太高兴道,“宁章君倒是大方。” 念初尘脸色淡然,玄衣安稳,着实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舟齐一展衣袖,呵呵笑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投票表决?如何?” 宁章一愣,“投票表决?” 舟齐点了点头,“殇阑阙几代忠良的不止你们宁家,这件事也得问问大家伙的意见。” 宁章抿了抿唇,他也不能真的太过嚣张了,如果念初尘不同意他也娶不到。但如果有人站在他这边就另当别论了。 宁章一点头,“好,我同意。” 舟齐第一个发态,“我是站在宁章君这面的。” 宁章抬手友好地拍了拍舟齐的肩膀,然后将目光看向了程辞。 程辞眼角一阵抽搐。 扶羽咬牙瞪着这几个人。 实在太无耻了,她的婚姻大事凭什么让这些人决定。 简直禽兽不如。 “宁章大人......”念初尘终于有了反应。 “在。” 玄衣阙主高高在上,一只手肘撑在书岸上,衣袖掀动,有如黑翼惊动,阴翳且不安,透着巨大的压迫感。 念初尘黑冰般的眸看着下面众人,气息透出铺天盖地的寒意。 微微带着力量,他语气凝肃着开口,“宁章大人散尽千金,就为了求娶一个小怪物?” 宁章...... 舟齐眼珠子一转,语气立时转变,“宁章君,阙主说的也没错,你没必要娶一个小怪物。” 宁章也不管念初尘说什么,他都顺坡就下,“还请阙主成全。” 念初尘平滑的眉心微拧,目光嘲讽地看着宁章,仿佛宁章更像是个怪物。 扶羽实在指望不上念初尘,只能将目光投向了程辞。 程辞纠结片刻,他孚尹明达,“我反对,这不合规矩。” 扶羽松了口气,最后将目光转向了白浩安。 白浩安对她一向不屑,只看对自己有没有好处。 扶羽多机灵,她想了想,对念初尘说道,“阙主,我一个人在宫里的确孤寂,不如就让妹妹灵淼进宫来陪陪我吧。” 白浩安此时最想的不是她的问题,而是如何将白灵淼弄进宫。 扶羽投其所好,不信白浩安还能让她嫁给宁章。 白浩安目光一抬,果然深深地看了扶羽一眼。 扶羽对他笑着阖首。 白浩安明白扶羽的意思,他自然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我也反对。” 扶羽笑了出来。 宁章自己不作数,其他三个人两个人反对,三比二,宁章输了。 宁章气得鼻子都歪了。 念初尘凝视半晌,终于沉吟着道,“宁章大人,我王兄尸骨未寒,死因不明,求娶之事,暂且不议。” 玄衣阙主眼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威凛光芒,宁章一个哆嗦,不敢再多言。 念初尘转开眼,似不以为意,但旋即说出口话倒有几分人情味,“娶妻生子,为殇阑阙延绵子嗣,的确也是国之大事,”他吩咐岁末,“将昨天我挑选出来的几个女子带上来。” 岁末肉眼可见地眸光一颤,转身走出大殿。 扶羽的危险解除,这会儿她也懒得管念初尘的用意,反倒有些看好戏的恶劣。 念初尘挑选出来的女子,她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货色。 她能想的出来,宁章自然也能想出他的用意,这会儿僵直在原地,原地升天去了。 没多久,岁末带着几个女子走上了大殿,那些女子带着面纱,看不出容貌,但身材略胖,个子又矮,肌色古铜,妥妥的一把铅球站在那里。 宁章只看了一眼,身体摇晃,不停地倒气。 念初尘指着这些女子道,“传本阙口谕,将这些女子赠予宁章君为妾。” 他向前探身,似在开解宁章,语气也温和下来,“宁章君,这些女子相貌姣好,你也不用想入赘勤政院而委屈了自己。” 念初尘有自己的一番理解,他以为宁章是看中了扶羽先阙后的身份,所以不管美丑都得娶。 这一次,扶羽心中暗爽,念初尘也算是歪打正着,替她出了口恶气。 宁章打了两个嗝,两眼一翻,也像那画师一般晕了过去。 舟齐马上拱手道,“宁章君肯是欣喜过了头,没来得及谢过阙主人就晕了。” 念初尘点了点头,将目光落在扶羽身上,眼中的冰芒仿若一把剑,剑矢锋利,唇边一抹冰笑,“王嫂,我王兄三七未过,你却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未免有些不尊重我王兄了。” 扶羽....... 早知道我蒙着面纱了。 这才叫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幸好念初尘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执着下去,他看了眼王浩安,向扶羽确认道,“王嫂真的想让白二姑娘进宫?” 扶羽只得点头。 念初尘与踏星尘不同,他年轻英俊,如今又是位高权重,虽然有眼疾,但还是女人趋之若鹜的对象。 白浩安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 扶羽对于白灵淼进宫一事没有多大兴趣,男女之事在她看来讲求一个水到渠成,两情相悦。但在帝王家,选阙后有时候还要平衡家族利益。 白家是殇阑阙的倚重,扶羽告诉念初尘这句话无非是想告诉他,他若愿意和白家结这门亲事就可以让白灵淼进宫,若他没有这个意思谁也强迫不了。 念初尘不知道悟出个什么意思,扶羽这会儿也懒得同他解释,也就笑笑在一旁站着没有接话。 念初尘收回目光,没有丝毫的犹豫,转眸便温和地对白浩安说道,“王兄刚刚遭遇不测,王嫂一个人在宫里也是寂寞,让二姑娘进宫来陪伴也是个好主意。” 白浩安大喜,连忙拱手谢恩,“臣谢过阙主,”他看都不看其他人,起身后便着急将此事落实,“一会儿我便让淼儿进宫。” 念初尘笑着阖首,看上去一派谦和君王的模样。 扶羽的指尖慢慢摩挲着,目光垂到桌缘的一角,神色微怔。 她不怕白灵淼进宫勾.引念初尘,只怕会影响她的事情。 那个娇娇女,从前就对原主呼来喝去,现在想来也不会太好。 扶羽在心里微微摇头,算了,兵来将挡水来水淹。她可不是白浅栀,谁敢在她头上动土,扶羽绝对要她好看。 扶羽想起她来的目的还没有讲,事情都解决了她才开口道,“我想向阙主要回勤政院从前的宫婢和侍卫,还望阙主恩准。” 念初尘宽大的肩膀一转,玄衣若扇动的翼,他转开了眼,轻笑道,“用用就习惯了。” 扶羽,“......”你怎么不多看看女人,看看就习惯了。 舟齐有些幸灾乐祸道,“先阙后有所不知,原来勤政院的婢女都遣散出宫了,侍卫都留在乾坤院,恐怕先阙后是要不回来了。” 念初尘声音温润道,“他们都是从前服侍我王兄的,留在勤政院晦气。” 扶羽心尖一沉。 她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容易。 留在勤政院晦气,留在乾坤院就不晦气了吗? 出来时,扶羽是最后一个走出大殿的。 她听见前面的程辞一脸忧虑地问舟齐,“阙主为何说先阙后丑陋?” 舟齐讪笑,“程辞君,我脸盲,看不出美丑。” 旁边刚刚转醒的宁章脚步蹒跚,被人搀扶着,咬牙切齿道,“早就听说阙主有眼疾,他品味奇特,怎会看见美人?” 舟齐幸灾乐祸道,“宁章君眼里倒是有美人,可是美人眼里没有你。还是好好回去侍候那几个丑八怪吧,哈哈哈哈!” 宁章瞪了舟齐一眼,气呼呼地走人。 扶羽也觉得头疼,还是那种有口难言的头疼。 念初尘认知有误,以为她刻意打扮来勾.引宁章,估计这会儿一定以为她水性扬花,勾三搭四。 扶羽真是冤枉死。 * 扶羽回去后左思右想,终于被她想到了一个计谋。 既然念初尘不让那些侍卫回来,那她可以扮成侍卫混进乾坤院,肆机询问那几个人。 扶羽找来了一套侍卫的衣服。 雪娃全身颤抖地在一旁看着扶羽折腾,少女还是那张娇艳的面容,她的眼睛略大,从前就让人觉得有些傻气,再加上小姐胆子小,不敢顶撞任何人,也不敢大声讲话,所以她从没有挺起过背脊。 但是眼前的少女不但双眼充满了光芒,而是眼神黑亮倔强,让人有种不敢造次的神圣感。 雪娃几次三番想劝阻,可是话到嘴边,却被扶羽的气势给折回。 她总觉得小姐好像变了一个人。 扶羽不管这么多,她穿上衣服交待雪娃看家,便独自一个人离开了勤政院。 一路上,扶羽都低着头走路,生怕被人认出来。 扶羽低着头快速穿过一处花园,园中群花锦簇,遮挡住了一部分视线。扶羽低头一转身,正好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扶羽身体一弹,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听见前面的人尖声大叫道,“大胆狗奴才,竟然敢往本姑娘身上撞。” 这声音听上去怎么这么耳熟。 好像是记忆深入的一个模糊的印象。 扶羽缓缓抬起了头,不由得愣住。 尖叫之人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面容娇俏清丽,唯独一双单丹眼,看人十分不友善。 她不可思议地喃喃唤道,“楚容......” 眼前的女子,和一万年前的花神楚容长得一模一样,但楚容是扶羽最好的朋友,她性格温和恬静,可是眼前之人却是嚣张傲慢。 扶羽在打量那人的同时,那人也在打量着她。 只是那女子是眯着眼睛在打量扶羽,似乎满眼狐疑。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扶羽听见雪娃在唤她,“小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扶羽一转头,前面的女子居然一把扯了她头上的发簪。瞬间扶羽的长发一扬,全部披散下来。 那人哈了一声,眉眼惊喜,“还真是你。” 扶羽摸了下自己的头发,瞪向那个女子,心中对她竟有种与生俱来的恨意,甚至想用自己现在的身份去压制她。完全不像对待楚容,她总是喜欢挽着楚容的手,楚容的手最温柔了。 扶羽初见这个女子,心中只有对楚容的记忆,在她耳边窃窃私语,叽叽喳喳,根本不可能会有这种情绪。 她狐疑地看向那女子,身后,雪娃跑过来时眼睛瞪得老大,“二,二小姐?” 扶羽微微拧眉 白灵淼? 难怪她打心里就觉得这个人讨厌,原来是以前一直欺负原主的妹妹。 在扶羽的记忆里,白灵淼从没有拿原主当姐姐看。相反,她是家中的嫡女,白浩安没有儿子,殇阑阙也并不重男轻女,所以白灵淼在白家的地位很高,白浩安完全把她当成接班人来培养。 白灵淼自然气势凌人,不仅拿原主当下人使唤,还动不动就打骂。 本来原主替白灵淼嫁给踏星尘,白灵淼就算不感恩戴德,至少应该对她的态度转好。但恰恰相反,白灵淼却一直认为是自己成全了她,让她嫁给老阙主,至少她成了阙后。 白灵淼反而认为是原主应该对她感恩戴德。 她就是无理取闹到这个地步的女人。 跨越了一万年,扶羽再次见到楚容,可是她从前的玩伴现在对她只有仇恨。 扶羽觉得心里难受。 可能是从前的影响太深,雪娃一看见白灵淼就全身发抖,拉住扶羽一直往后退。她一面退一面小声窃窃地说道,“小姐,刚才阙主派人把从前勤政宫 5. 第 5 章 [] 扶羽又胡乱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她侧了侧头,一面盯住念初尘的脸,一面特意小声问雪娃,“我这副样子能看见脸吗?” 雪娃大眼睛瞪圆,仿佛被雷劈到一般,“小姐现在,还有脸吗?” 全是泥巴。 扶羽...... 这脸不要也罢。 这个答案到是让扶羽稍稍宽了心,至少念初尘看不见她的脸也就不会犯病。 念初尘幽幽地盯着扶羽看了一会儿,却是微微蹙眉,他的唇紧紧一抿。 白灵淼在一旁哧地一声笑了出来,“先阙后这是干什么,又是侍卫打扮又把自己弄得像花猫一样,难道先阙后这副打扮别人就认不出来了吗?” 扶羽默不作声。 念初尘眉稍慢慢落平,他双睫一挑,亮眸轻轻笑了出来,他没有问扶羽任何问题,却是转眸语气不轻不重地问白灵淼,“白二姑娘为何在王宫里动手,还是对先阙后下手?” 他的目光似乎说明了一切,或许有扶羽往脸上抹泥巴的前例,所以念初尘理所应当以为她穿着侍卫的衣服是怕他犯病。 扶羽松了口气,虽然善意的谎言不能算错,但谎话说多了总是不好。 白灵淼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在念初尘面前讲话声音都是小小的,比大家闺般还要温婉,“回阙主,我只是见先阙后,她她她扮成侍卫的样子,我见她行迹可疑,所以想问问她,”白灵淼温婉的眸子突然凛了扶羽一眼,“没想到她居然拒不承认。” 扶羽有些无力感,刚才嚣张跋扈的样子呢?结巴什么? 见了美男连话都不会说了? 真的和楚容一点都不像,楚容可不好美男。 雪娃一直拉住扶羽不放。 她还是不太放心。 万一此事闹大,小姐扮成侍卫的事还是解释不清,到时候阙主一定会问罪下来。 小姐身为先阙后,刚刚有了些底气,可千万别在被送回牢里了。 扶羽虽然穿着打扮不伦不类,但气势并不减弱,她问向白灵淼,“这里是王宫,我是先阙后,你只是将军之女,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 雪娃微微一怔,眼睛眨巴了两下。 以前小姐在二姑娘面前就是抬不起头来,今日她能对质二姑娘实属不易,雪娃以为这已经是小姐的底限了。 小丫头却没想到,小姐不仅敢怼二姑娘,居然当着阙主的面都毫不示弱,反驳得头头是道。 小丫头挺起了背脊。 念初尘挑眉看了过去。 少女眉宇冷凛,一身灰色的侍卫服,脸上被泥巴覆盖,只剩下两只圆遛遛的鹿眸。 她的目光锋利,好像一把小小的弯刀。 他挑着眉,眼尾浅笑,透着看好戏的模样。 念初尘点了点头,笑道,“白二姑娘,这里是王宫,王嫂就算有错,也不应该由二姑娘问责。” 白灵淼如一盆冷水泼下,整个人呆滞不动。 她没有想到,从前那个只会说自己错了,然后哭鼻子辩解的白浅栀,今日居然会反过头来质问她。 更没想到,阙主居然对白浅栀扮成侍卫的事不闻不问,还帮着她讲话。 白灵淼也不傻,她知道适可而止,再闹下去对她并没有好处,说不定会被赶出王宫。 现在她能进宫呆在念初尘身边已经不易。殇阑阙三千美女他都不看一眼,她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态度一转,白灵淼低头忍下了一口气。 念初尘欣慰地点了点头,“这样就好,你与王嫂本是亲姐妹,何须拔剑弩张,”他吩咐身后的岁末,“带二姑娘去休息。” 白灵淼不情不愿地退下,临走时还瞪了扶羽一眼。 这一眼让扶羽连连摇头,楚容为了修罗大陆牺牲,没想到转世后竟是这种讨人嫌的性子,实在令人唏嘘。 原主那么讨厌她,也是情有可原,并不是无事生非,白灵淼那么对她,换作扶羽也会讨厌。 白灵淼一走,念初尘盯着她道,“王嫂以后不要这么打扮了,就算穿上侍卫的衣服也是出不去的。” 扶羽没多作停留,想着回去见小喜,便点头告退。 路上,雪娃一直在傻笑,欢蹦乱跳地跟在扶羽身后。 扶羽走得急,可还是忍不住停下来问她,“你笑什么?” 雪娃大快朵颐道,“小姐今天真是霸气,居然把没理的都能说成有理的。” 白将军向来不喜欢小姐,甚至从小姐到白家就没有把她当女儿看,还口口声声叫她‘贱种’。 小姐从小生长在这种环境下,性格自然不会太好。就算二姑娘冤枉小姐,小姐都不敢还口。 最严重的一次,二姑娘自己摔坏了玉镯,居然跑到小姐房里非说是她清扫房间时就给弄坏了。 简直不可理喻。 那次白将军罚小姐在柴房关了三天,不给饭吃,连水都不给喝。 扶羽记得这些种种,不由得叹了口气。 今日之事白灵淼有错,但她也理亏,倘若念初尘真的问起来,她还真是不好解释。 这会儿看见雪娃高兴成这样,又马上打消了自己心里的那一点自责。 就算是她替原主教训一下白灵淼。 * 小喜是一个十七八的小公公,他生得俊俏,为人老实话不多,所以从小就留在踏星尘身边。 可以说他是跟着踏星尘时间最长的人。 小喜看见扶羽一直低着头弯着腰,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宫里的公公一向最懂本分,尤其还是踏星尘身边的人,自然心思灵敏, 他讲话也懂得分寸,“奴才在勤政院十年,若先阙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大可以问奴才。” 扶羽也不东拉西扯了,端坐在凤椅上,笑盈盈地问道,“其实也没什么,我最近想清理一下勤政院,又不知道先阙主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有什么东西可以留,什么东西可以扔掉。” 小喜可能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他眨了两下眼,想了想道,“小喜只知道先阙主喜欢字画古玩。” 字画古玩这些摆在明面上的东西扶羽早就看过了,如果有线索也不至于找他来问。扶羽不徐不急道,“我记下了,”缓了下声,她又问道,“那你记不记得先阙主有什么东西最爱不释手?” 小喜为难地想了一会儿。 扶羽并不催他,踏星尘招舍前一定有什么异样的举动,作为他身边的小公公不会不知道。 扶羽端了茶递给小喜,“不用着急,慢慢想,我想多知道一些先阙主的事。” 小喜自然不敢接茶杯,但扶羽也没有要收手的意思。 气氛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小喜最先败下阵来,他只好说道,“先阙主被杀前一直拿着一根发簪。” “发簪?”扶羽给雪娃使个眼色。 小丫头进到屋里,把所有发簪都拿了出来。 这些都是踏星尘生前使用过的。 扶羽看着小喜问道,“是哪一个?” 小喜咽了口唾沫,哆哆嗦嗦地指给扶羽一个纯金的素簪。 扶羽睨了小喜一眼,觉得奇怪。 她只是问了一些寻常的问题,他至少吓成这样吗? 雪娃将发簪拿给扶羽。 扶羽一身丧服,坐姿端正,眉眼肃正,鹿眸更是黑黝黝的亮。 雪娃有种感觉,眼前的女子根本不是她家小姐,就算抛开先阙后的身份,她自身的光环足以让人不敢亵渎。 雪娃哪里知道,如今在她眼前的,可是一万年前大战魔王千陌寒,以一己之力挽救了数万苍灵的扶羽神女。 扶羽拿起发簪端详。 这其实只是一支普通的金簪,之所以称为素簪,就是因为上面并没有雕刻任何图案,簪子的一头是个圆,另一头尖尖,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扶羽掂了掂这发簪的重量,实成实的足,中间也不像空心的。 扶羽将金簪交给雪娃,又问小喜,“先阙主生前有没有特别喜欢去的地方。” 小喜垂着头道,“先阙主生前最常去的便是阙主的院子。” 阙主便是念初尘。 扶羽想了想,如果能去到念初尘原来住的地方,或许会有一些线索。 问完话,她笑眯眯地给了小喜一锭金元宝,小喜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 扶羽带着雪娃离开了勤政宫,直奔念初尘从前住的地方。 念初尘从前住在王宫后面的一个小院子里,院子干净整洁,环境静谧隐蔽。院外的紫藤已经爬上了篱笆栏,一直延深进院子里。 里面种满了各色花卉,并排有几间砖房,装潢也不奢华。 王宫中居然还有一处这样的庭院,在这深闱之中好像世外桃源。 扶羽能感觉到,这里虽然没有富丽堂皇,但周围充斥着丰沛的灵力。 修罗大陆从祖圣时期开始,分为三天,其中人龙浩渊执黔天,设人间王朝殇阑阙。天神瑾凤执綦天,水龙常帝执极天,綦天和极天不掌人间,所以均未设王朝,只是专心潜修灵道。 扶羽生来神身,天灵二阶,黔天从祖圣时期的神身逐渐演变成了凡人,就算是原来黔天的神族所生的子嗣,如今也很难到天灵。 就像踏星尘,出生时是地灵二阶,死时从他的年龄来看,也没能达到天灵。 可是扶羽却觉得,念初尘气息出神入化,似乎早已超越了地灵。她保守估计也是个天灵一阶。 原来他一直在这个地方潜心修炼。 雪娃还有些不确定,“小姐,这里真是阙主原来住的地方吗?这么一点都不像皇子的住处。” 雪娃说的没错,如果念初尘一直住在这样一个地方,那么他的过去不是太过悲哀,就是这个人太过淡漠。 怀着一颗好奇心,扶羽想要了解念初尘的过去。 或许他的过去与踏星尘被杀有关, 扶羽说,“不会错,我们进去看看。” 砖屋的门没有锁,扶羽推开门,一缕干净明媚的阳光照在了她的眼上。屋里很是雅致,有种文人墨客的清雅。 屋子中间有一张书桌,文房四宝一应俱全,书桌后面有一排书架。 因为距离远,扶羽看不到都有些什么书。 再往里走,有一张竹席小榻,小榻旁边是一扇落窗,窗外清竹淡幽。 雪娃哇了一声,满眼羡慕,“这里好美呀。” “怎么美了?”扶羽好笑,明明这里什么都没有,就是间漏舍,雪娃这小丫鬟居然如此神往。 雪娃晶晶亮的眼睛眨了两下,笑容清甜,“虽然这里不奢华,但是这幽静,空气还好,如果是我,会觉得这里比王宫强多了。” 扶羽抬手摸了摸雪娃的脑袋,只是淡淡一笑。 的确如此,王宫就是个纸醉金迷的世界,但扶羽从小修行,游遍三山五岳,取自然之力,所得到的比黄白之物要有益处。 “小姐你看,这儿有把琴。”雪娃蹦蹦跳跳地朝着房里一隅而去。 那里果然有一架伏鑫古琴,琴身似剑,七弦并驱。 扶羽手指抚过琴弦,指尖撩拨间琴弦发出宽宏的音色。 她对琴的造旨不高,初时学过一些,但扶羽自小贪玩,琴棋书画都只学得皮毛。 但持伏羲琴者琴艺一定相当之高。 雪娃瞧了又瞧,忍不住问道,“小姐,这琴这么好,为什么阙主不拿走呢?” 扶羽垂眸看着琴,“他应该是会经常回来这里。” 她抬眼又看了看这间屋子,屋里纤尘不杂,可见有人定期打扫。 但琴不一样,如果只是擦琴,不一定每根琴弦都如此通透。 只有经常抚琴,琴弦才不会沾染尘土。 扶羽走到书架前,这才看见上面的书密密麻麻地排放着,她随意拿起来几本,几乎都是一些心法书,有的修灵气,有的修心性。 扶羽想:念初尘看见女人如此痛苦,居然还能保持住自己的仪态不崩,单这一点很多人都做不到。 当然她也无法体会他当时有多大的痛苦。 找不到一点都有价值的结索,扶羽正要往外走时,外面走进来一位花甲老人。 从他没有胡子这一点来看应该是一位年长的公公。 扶羽道出了自己的身份,只称路过这里便进来看看。 公公姓李,为人淳厚,给扶羽见了礼。 扶羽正好想打听踏星尘之事,这李公公倒是个突破口。 扶羽心思多灵,她一脸纯良地只说自己好奇。 李公公看着扶羽长相明艳,一面心软,便和盘道出。 “阙主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差不多有一万年了,老奴也是几十年前来服侍阙主的,只知道阙主从小见不得外人,老阙主当年就搭建了这个小院给他居住。” 雪娃脸色微诧,“自己在这里住了一万年?” 李公公点点头,“我听说阙主从出生后看见女人就大哭,有一次还咬掉了奶娘的□□,再大一点,他看见女人就说是怪物,还动手杀人,大家都把他当成怪物。” 他看了扶羽一眼,希望能给她一些忠告,最好能离念初尘远点。 雪娃双手抱胸,听得汗毛都竖起,“这么可怕吗?” “那阙主和先阙主的关系如何呢?” “先阙主可以说是阙主唯一的亲人了,这里也就只有先阙主会来,除了先阙主,根本没有人会想起阙主来。”李公公觉得扶羽应该想听听先阙主的事,于是多说了几句,“先阙主没有子嗣,把阙主这个弟弟简直当亲生儿子一般看待,好吃的好用的都会送过来给他。” 这么好的兄弟情,念初生应该不会杀兄夺位才对。但也有种可能,念初尘住在这里一直为了隐藏真正的自己,表面兄友弟恭,等待时机肆机杀人。 雪娃不知道扶羽这些个心思,她只对念初尘好奇,“为什么只有先阙主过来,原来的老阙主和阙妃呢?” 李公公看了雪娃一眼,不知道这些话应不应该讲给她们听。但又一想,老阙主和从前的阙妃也不是什么秘密,也就不避讳道,“老阙主觉得这个儿子身体残疾,怕他坏了王室的名声,所以从没有来看过他。” “当年的阙妃,也就是阙主的亲母,在知道阙主的病后,一直说造孽,不久后便悬梁自尽了。” 6. 第 6 章 [] 扶羽真的不屑用这种方法行事,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以白灵淼的脾气,她是断然不会将金簪给扶羽。其实那金簪是不是证据还未待可知,可能折腾了一通发现那金簪根本就是个普通的玩意儿。 扶羽现在手上的证据有限,她不想放过一丁点的线索。 如果那金簪真是证据,可能就被白灵淼带回了白家,也有可能她根本不屑那种素簪,随手不知道放到了哪里。 对于扶羽那是宝贝,白灵淼留着也没有什么用。 物尽其用,扶羽秉持着这个原则,把心一横,打算晚上过来将金簪偷回去。 雪娃这一晚上睡得并不好,可能是秋深露重,晚上外面的树叶被风吹落,哗哗拉拉地好不吵人。 她翻来覆去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醒来时发现扶羽比她起的还要早。 扶羽一向起的早,但今天也是太早了。因为这个时间雪娃会起来给她准备早饭,然后才唤扶羽起床。 雪娃见扶羽坐在桌子前出神,揉着惺忪的睡眼走过去问道,“小姐,你怎么起这么早?” 没有人时,雪娃还是喜欢叫扶羽小姐。 扶羽正在出神,听雪娃唤她神情一个机灵,她怔怔地转过了头,然后露出了一抹讪笑,“睡不着,所以起早了。” 雪娃气嘟嘟道,“小姐你昨晚也一定是听见外面的树叶声吵人所以才睡不着吧?” 扶羽胡乱点了下头。 雪娃咕哝道,“讨厌的树叶,困死我了。” 扶羽低头喝了口茶。 主仆二人简单地吃了早饭,扶羽打发走了雪娃,说昨晚没睡好想睡个回笼觉。 雪娃没有怀疑,走时还替扶羽关好了房门。 扶羽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脑子里也是乱七八糟地想了许多。 等她无精打采地从床上站起来时,雪娃在外面大叫,“不好了小姐,来了许多侍卫,说是来抓小姐。” 扶羽慢慢睁大了眼。 来抓扶羽的有点夸张,侍卫来请扶羽到白灵淼的住处,说是阙主的意思。 扶羽心中忐忑,来到白灵淼的住处才发现,不仅念初尘在这里,连白浩安也进宫来。 白灵淼此时正一脸怒气,恨不得过来扇她一个巴掌。 雪娃紧紧地拽着扶羽,目色紧张。 扶羽深吸了口气,好在她戴着面纱,看不出此时的表情。 念初尘抬眸笑笑,“王嫂请坐。” 扶羽福身,坐在念初尘身边,目光看着地上,手心微微蜷缩。 这么多人,看这架式是冲着她来的。 这白灵淼果然不是个好惹的主。 坐下没一会儿,念初尘温和的声音轻笑道,“请王嫂来是有一件事想请教,王嫂不必紧张。” 扶羽转过眼。 玄衣阙主乌发高盘,头顶金冠璀璨,但这光芒竟不及他的眼睛亮。此时念初尘如明镜般的眼底正潺潺流动着不带攻击性的笑意。 这副如玉般温润的面容倒是让扶羽稍稍心安,她不理会其他人,只朝念初尘阖了下首,“阙主言重了,不知何事要劳动这么多人前来?” 白灵淼忍不住哼笑道,“你自己做的事自己不知道吗?” 扶羽的目光转向白灵淼,神色沉肃,口气一沉,声音轻缓道,“我知道什么?” 白浩安双手放在膝盖上,威襟而坐,他一向粗犷,说话并不会顾忌任何人,就算当着念初尘的面他也直言不讳,“先阙后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一支金簪而已,先阙后若想要向灵淼来要便好,何必做些鬼祟之事。” 扶羽,“......”我要了她给吗? 扶羽抿唇不语,念初尘轻轻一咳,黛眉挑了挑,说道,“王嫂,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一早王将军便进宫,和王二姑娘一起找到本阙,说本阙昨天赏赐给白二姑娘的东西今天竟然丢了好多,”念初尘顿了声,含沙射影道,“此事本阙觉得王嫂应该过来澄清一下,免得落人口实。” 扶羽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他,“我需要澄清什么,她丢了首饰与我何干?” 白灵淼栽赃嫁祸不是一次两次了,白浩安偏袒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但这些都是原主的记忆,扶羽第一次身临其境地感受到被人冤枉是什么滋味。 尤其还是被顶着一张楚容容貌的女子冤枉她,扶羽更觉难过。 昨晚她的确想来偷金簪。 但是她思来想去,又觉得偷窃这种事在神族可耻。 神族自祖圣瑾凤以来,一向秉持着严己宽人,仁厚勤修的宗旨,神族中人个个坦荡,作为神女,扶羽自小受到的教训更甚。 从小母亲对她的态度不同,既恭谨又严厉。平常讲话办事都很中规中矩,并没有寻常母亲对孩子的宠爱,她更没有享受过天伦之乐。 可是母亲从小就对她管教严厉,记得有一次扶羽因为偷懒而撒谎说肚子疼,母亲知道后将她罚跪在外面的雪地里足足一天一夜。 那时候扶羽不过七岁的孩童,后来母亲抱着她哭,告诉她作为神女的责任有多么重大。自那以后扶羽便没有做过一件错事。 偷窃一事并不是她做的,可现在白灵淼冤枉她,扶羽也不会坐以待毙。 王灵淼气呼呼地站起来道,“你昨天就找要那支金簪,我不给所以你就来偷。” 雪娃跟着着急道,“小姐她没有偷。” 白灵淼喝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雪娃两腮气鼓鼓地,她不甘心地闭嘴。 扶羽都快被白灵淼气笑了,“你亲眼看见了?” 说的像真事儿一样。 王灵淼仿佛一点都不担心,反而还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会承认,所以我早就找到了一个证人。” 说着,她拍了拍手。 扶羽目光向门外看去。 外面,缓步走进来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 这男子眉目清秀,长相文雅俊美,个子不算高,但背脊挺拔,走进来时脚步也是不急不徐。 那男子抬头看了扶羽一眼,并没有多做停留,然后有礼地一一参拜。 雪娃浑身一僵。 扶羽对这个人的印象并不深刻,但还是从原主的记忆中搜寻到蛛丝马迹。 何子庸。 他就是原主的情郎。 扶羽拧了下眉,手臂不动声色地从扶手上放下来。 她倒不怕白灵淼给她按个私通的罪名,因为她根本也没有做过,只怕白灵淼抓着何子庸不放,胡乱冤枉好人。 白灵淼看着低眉顺目的何子庸,心中一阵得意,“我已经调查过了,何子庸的娘亲身患重病,现在急需要钱治病。今天早上他拿了一对耳环到去典当,而那对耳环就是昨天阙主送给我的东西。” 说着,她将耳环呈给了念初尘。 扶羽看着那耳环目行至念初尘的手上,她呼吸微微一紧。 这耳环的确与昨天那支翡翠耳环一模一样,这简直太过巧合了。 她只怕这件事不好收场。 何子庸一脸正气道,“这翡翠耳环是我祖传的唯一值钱的东西,绝不是偷来的。” 念初尘端着耳环说道,“天下相似之物何其多,白二姑娘一口咬定王嫂送了首饰出去给此人,难免有些牵强附会,”他打量着何子庸,双眼洇润明亮,目光波动间眼底有升起了一抹费解。 “那还不简单,”白灵淼指着何子庸道,“到他家里一搜便知了。” 何子庸也是有气节的人,他当即怒道,“天子脚下,怎可说搜就搜,”他艰难地看了眼扶羽,叹着气道,“我与先阙后清清白白,二小姐休要冤枉人。” “哈,我冤枉你们?”白灵淼抿着唇笑了出来,双眼眯起,“你和先阙后从前私奔了多少次,你还敢说和她是清清白白?” 白灵淼说完,周围的侍卫都不淡定了,开始小声地交头接耳。 “先阙后居然和别人私奔过!” “那她进宫时还是清白之身吗,不是的话可是死罪!” “你没听说那个秀才家徒四壁吗?先阙后为何在先阙主驾崩后还嫁过来,其用意昭然若揭,还不是贪图富贵!” 何子庸双手握成拳,他可以任由别人说自己,但不能说白浅栀的坏话。他气愤道,“从前我想带走先阙后是因为白家对她不好,”他快速看了扶羽一眼,眼中透露出悲伤,“如今我和先阙后不再有任何瓜葛,此事天地可证。” 念初尘看看何子庸,忍不住开口问道,“我见你一表人才,就算家徒四壁,也应该有不少闺中少女向往,为何会对先阙后一往情深?” 扶羽皱了下眉,这种情况,他还有心情问这个? 她算是看出来了,念初尘就是见不得有人喜欢她。 但凡有人喜欢她,他都要置喙一番。 何子庸只轻轻看了扶羽一眼,坦诚道,“我对先阙后,始于同情,陷于人品,终于容貌。” 念初尘似乎歪了下头,漆黑的双睫微微眯起,“你是说,你喜欢一个小怪物?还愿意与她私奔?” 何子庸神色一讶,不由得又看了扶羽一眼,“阙主说笑了,先阙后怎么可能是小怪物。” 无法理解的玄衣阙主,盯住了何子庸的眼,神情不悦且嘲讽,仿佛根本不相信何子庸的话。 白灵淼哪里来的好机会,不忘奚落道,“阙主心明眼亮,先阙后的确是个小怪物。” 何子庸眼角下落,他不高兴道,“白二姑娘,做人要实事求是。” 白灵淼白他一眼,“那我就实事求是,我要搜查你的家。” 扶羽神情淡然,纤细如玉箸的手指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透亮平整的指甲微微蜷缩。 说一点不紧张是假的,但扶羽又没做过,连何子庸这个人她今天都是第一次见,怎么可能与他有瓜葛。 清者自清,扶羽相信天理。 可是她此时却不得不从何子庸的角度思考,大肆搜家,以后何子庸名声尽毁。 扶羽在思考要如何兵不血刃地解决此事。 白浩安老成地点了点头,“如今这事只有搜家才能证据你们的清白,”他怕落人口实,特意向念初尘陈明道,“阙主,此事不仅关乎几件首饰,先阙后若真与这个秀才有勾结,岂不是败坏先阙主的名声。” 念初尘拉回思绪,他严峻道,“搜查百姓的家事态很严重。” 阙主下令搜查,除非是通敌之罪,这种一般都是大臣,平民百姓被搜家的概率本就小之又小,大凡都是当地的官员执行。 这么一件没头没尾的事,让念初尘倾出王宫的侍卫,似乎动静大了点。 白灵淼一听说念初尘不同意,立马拉下了脸。 如今她手上没有证据,想要扳倒扶羽也是难。 白灵淼和白浩安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是不甘。 白灵淼瞪着扶羽,突然语出惊人道,“既然加此,那为了证明先阙后的清白之身,我建议查看先阙后是否为完璧之身。” 咳咳! 念初尘被茶水呛了一口,蹙眉看着白灵淼。 扶羽抬起头,这一刻她如雷劈般动弹不得,双眼笔直地看向了白灵淼。可是无论怎么看,她脑海中出现的都是那张浅笑温和的脸。 可是现在,扶羽的脸色一陈青一阵白,一口气哽在了嗓子眼里,险些被自己噎死。 要查她是不是处女? 她是不是......处女?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她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扶羽指甲掐进了肉里,几乎是从牙键里挤出了几个字,“白灵淼,你不要太过分。” 何子庸垂眸思考片刻,他仁义道,“事关先阙后的名节,我宁愿让你们搜查我的家。” “哈,是不是不敢了?”白灵淼得意地仰起了下巴。 她料定了白浅栀和何子庸绝对不干净。 雪娃也咬了咬牙,握拳气怪道,“你们太欺负人了。” 念初尘可能也觉得可笑,居然轻轻笑了出来,“查验是不是完璧?”他换了个姿势看扶羽,“一个小怪物有什么可查的?” 扶羽白了他一眼,她现在有如腹背受敌。 一面白灵淼想算计她,一面念初尘还奚落她。 还让不让人活了。 白灵淼和白浩安吃吃笑。 白灵淼岂是这么容易罢休的主,她眼珠子一转,马上又想到了一个办法,“既然不能搜家,那就逼供。” 扶羽撩眸看她,平静地反问道,“是打我吗?” 她就不信,白灵淼敢打她。 白浩安看了白灵淼一眼,生怕她会胡来。白灵淼得意地挑了眉,她知道轻重,自然不会打扶羽,“当然不会打先阙后,要打也是这个穷酸秀才,或是,”她的手指晃动了几下,指向了扶羽旁边,“她。” 雪娃瞬间脸色惨白,小丫头吓得忙不迭跪下,“阙主饶命,先阙后与何公子清清白白,更没有偷什么首饰,还请阙主明查。” 咚咚咚! 雪娃给念初尘磕了几个响头。 扶羽此时的脸色阴霾,若是打她,她顶多就是生气,但若是打了何子庸或是雪娃,她除了生气更想打回去。 白灵淼虽然顶着楚容的脸,但她绝不是楚容,扶羽也不可能纵容这种心术不正的恶人。 何子庸倒是一身凛然,“打就打,我没做过的事打死我都不会承认。” 念初尘眸光微蹙,似乎比刚才更加无法理解,只觉荒谬,“逼供不是小事,说不定会终身残废,你愿意为了一个小怪物而变成残废?” 何子庸不想争辩怪兽这个话题,只是想维护自己坚守的信仰,“先阙后被人冤枉,起因还在我,我不能袖手旁观,但阙主不要误会,这只是我从前对先阙后的承诺,如今我不能守护她,只能尽我一点绵薄之力,就算身死,子庸亦是无悔。” 念初尘瞬间睁大了眼,露出了一抹不可思议。 白灵淼瞪着他冷笑道,“翡翠耳环还在我手里,它就是最好的证据。” 雪娃一直在哭。 扶羽咬了下牙,一双鹿眸又黑又暗,紧紧盯住了白灵淼。 白灵森的嚣张是来自白浩安的嚣张,白家人简直太无法无天了。 她忍着心中的怒意,平静地转头问念初尘,“阙主觉得呢? 念初尘深深地看着何子庸,双眸精睿,仿佛要将何子庸探查个清清楚楚。 念初尘不答,白灵淼更加无法无天,她吩咐自己的侍卫,“先给我棍棒侍候。” 扶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两个侍卫拿着长长的棍子走过来,卯足了力气一下下打在何子庸的后背。 何子庸也是个硬骨头,他硬是没有跪下,站在那里死死地咬着牙。 “住手!”扶羽过来挡在了何子庸的身前,双眼冒着火光,“谁敢打他先打我。” 这件事因她而起,她不能牵累何子庸受刑。 何子庸推了扶羽一把,身体摇晃,嘴角淌下了一行清血,他不得不弯下了腰,对扶羽摇头笑道,“不用管我,为你受刑,是我的承诺。” 念初尘凝眸看过去,眉心更加沉重。 侍卫举棍,继续打下去。 扶羽死死咬着自己的唇,看着何子庸被打得跪到了地上,可上半身依然挺立。 何子庸虽是一介书生,但他有自己的气节,绝不会轻易妥协。 棍棒还在下落,扶羽咬紧了牙,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恼羞成怒之际她勉强找回了一点理智。 现在不是她生气骂人的时候,还得先找出真正的偷窃之人。 在这宫禁森严的王宫之中,一个晚上的时间,偷东西的人不太容易脱手,所以这些首饰应该还在王宫之中。 扶羽想,昨天岁末大张旗鼓地来给白灵淼送首饰,一定谗了别人的眼。 其实想找出偷窃之人应该也不是难事。 扶羽深吸了口气,转过身道,“阙主,我是有一个方法能找出偷窃之人。” 棍棒声停下,何子庸吐了口血。 白灵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以为扶羽不过是垂死挣扎,竟然还取笑道,“先阙后且不可随便抓个人来胡乱栽赃才好。” 扶羽笑颜以对,绝对的好脾气,“不会,偷窃之人会亲口承认,还会亲自交出首饰。” 白灵淼重哼一声,又和白浩安交换了一个眼色。 白浩安轻咳一声,无所谓 7. 第 7 章 [] 扶羽也看到了念初尘,但她并不害怕也不慌乱—— 事情过后,还是扶羽先找到的何子庸。 她虽不是原主,但对于原主和何子庸的这段感情,扶羽总算要交待一下。 好在何子庸是通情达理之人,也明白如今的扶羽已经成为了先阙后,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再纠缠。 对于扶羽,何子庸更多的是不放心,在深宫闱院,多是勾心斗角,不说别人,就连亲生父亲都对她如此,实在让人寒了心。 扶羽敷衍了几句,末了,她拿出了自己的首饰交给何子庸。 何子庸自然是不要,他虽穷但有气节。 扶羽也是想尽一些绵薄之力,二人推搡间,念初尘正好走过来。 扶羽收回手,转眸对念初尘轻轻福身,“阙主。”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她和故人在此叙旧难道也不可以吗? 倒是何子庸,怕再生误会,主动向念初尘解释道,“阙主,先阙后只是想赠于我金银,我不愿收下,才会有所争执,并无逾越之举。” 念初尘纯良地笑,看向扶羽。 女子戴着面纱,气质幽静,鹿眸含笑时如水玢莹亮,整个人仿若浑然天成,天地之灵气的凝聚。 她看着念初尘时目光不闪不避,坦荡磊落。 念初尘被这样的气质所震撼,神族天灵方才结天地灵气,她不过是一介凡人,竟有如此出众的气质。 就是长得太难看了,扶羽恐怕真的是他见过最丑的一个怪物了。念初尘惋惜地摇了摇头,他转开眼,指着那些首饰问何子庸,“既然先阙后赐下了,为何不要?” 何子庸挺了挺胸脯,有理有节道,“古人云贫贱不能移,我虽穷,但也不能要先阙后的东西。” “倒是有气节,”念初尘打量着他,“听说你三年官考都没有考中?” “我会考中的。”何子庸抬起了下巴,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姿态。 念初尘笑笑却没有讲话。 何子庸到底没有拿那些首饰,扶羽也没有勉强。 何子庸走后,念初尘拿出了那支金簪。扶羽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本打算等何子庸走后去向念初尘要来,没想到他竟自己送了过来。 念初尘将金簪递给扶羽,冰亮的眼眸轻轻撩动,“只是一支普通的金簪,既然王嫂喜欢,那就送给王嫂好了。” 扶羽赶紧接了过来,宝贝似地收进了衣袖里,她不客气道,“多谢阙主,我的确喜欢。” 念初尘也没有多问。 天气清爽,艳阳高照,此时快要薄幕,天色将淡未淡,正好适合散步。 念初尘相邀,扶羽便同他走进了花园里。 王宫的花园里种了几色的花卉,可惜扶羽对这些花并不熟悉。楚容乃是花之神的后裔,经常会摆弄花花草草。 那时扶羽闲着无聊便经常去为她的花播撒灵气,她的灵气可以让枯萎的生灵重获新生。 走了一会儿,扶羽听见念初尘问她,“王嫂既有喜欢的人,在来王宫的路上王嫂大可以告诉我,”他严肃道,“我见王嫂似乎并没有动过逃走的念头。” 白浅栀在白家时屡次要逃走,但却在迎亲的路上,马匹失控周围无人的情况下并没有选择逃走。 要知道那半盏茶的时间足够她逃走了。 扶羽没好意思说,本神女刚睡醒,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轻盈灵动的少女,眉眼微微一凝,她看着念初尘。 念初尘停下脚步,谨慎地转眼看她,“王兄已经不在了,王嫂现在也脱离了白家,如果王嫂心意已决,本阙倒是乐于成全。” 念初尘眼眸亮又清,笑容恰到好处,扶羽实在看不出他这话的真假。 或许他在试探。 扶羽摇头道,“多谢阙主好意,我既已嫁,无可回还。” 凡间女子讲求一女不侍二夫,是为贞烈,黔天早已融入世俗,扶羽的这一说法符合民俗。 反而是念初生的话有些奇怪。 哪里有小叔子怂恿嫂嫂改嫁的道理。 玄衣阙主似乎并不在意,还与扶羽讨论起贞烈的问题,“神族开放,从前綦天有不少神女都与两三个男子双修,其实王嫂不必拘泥于此。” 扶羽神色微疑,她心中有些异样的情愫。 綦天的确有不少神女思想开放,她曾亲眼目睹过这些淫.靡之事。 那些神女早已结了神女丝,悟得情爱与性.爱。不像扶羽,临死都不知双.修是个什么滋味。 但让她和两三个男子同时双.修,她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扶羽顿声,念初尘以为她心虚,他直截了当地戳穿道,“我觉得王嫂根本不想离开这里。” 扶羽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念初尘。 他果然在试探。 既然念初尘有意试探,扶羽决定跟他玩点深奥的,她饶有深意地一笑,“选择罢了。” 念初尘双睫孤疑地撩动,扶羽垂眸缓缓叹了口气,她一字一句道,“选择不一定是最正确的,但一定是最真实的。” 念初尘抿唇淡笑,扶羽没有再多作解释,转身径自朝前走。 她在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其实也会有许多选择,她可以选择离开,可以选择念初尘的建议,找一处安稳的地方度过余生。 但这些都不是扶羽想要的,作为神女的责任,她必须要知道踏星尘为何招舍她回来。 招舍不是开玩笑的事,踏星尘必然遇到了棘手的问题,或许关于天下,或许关于殇阑阙。 重活一世,扶羽还是想完成自己作为神女的使命。 念初尘看了眼扶羽坚定的背影,眼神怔愣。他慢了半拍,抬步跟了上去。 二人穿过花园,正好看见前面一男一女交叠地抱在一起,正在激动地拥吻。 扶羽和念初尘同时身体僵住,两个人愣是谁都没有出声地看了半晌。 直到那个女子一把推开了身上的男子。 扶羽和念初尘又异口同声地惊讶道,“雪娃?” “岁末?” 雪娃满脸通红,她捂着自己的唇瞪着岁末,眼泪下子奔流面来,“你你你你讨厌啊!” “不是,雪娃你听我解释,我刚才,我我我......”‘我’了半天,岁末急得说不出话来,抓耳挠腮,清俊少年也弄成个大红脸。 扶羽见雪娃被人欺负了,马上提着衣袂快步走了过去。 她护在雪娃面前,瞪着岁末这个离兽,“你太过分了!” 雪娃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虽然长得漂亮,但岁末也不能摧残幼苗。 扶羽一气,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但凡雪娃再长大点,我都能将她许配给你,你就不能再等几年吗?” 雪娃...... 扶羽气愤摇头。 她一直觉得岁末不错,反正再过几年扶羽也得给雪娃物色人家。 正好近水楼台。 谁成想岁末这么猴急,她还挺失望的。 岁末急得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先阙后,事情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有意的。” 扶羽沉下脸,“认错人就更不应该了。” 岁末是解释不青了,他也不能把实话说出来,最后干脆跪在地上,破罐破摔道,“先阙后,您罚我吧,我甘愿受罚。” 念初尘慢慢走了过来,他看着岁末满眼不解,眉心间拧成一个疑惑的疙瘩。 他犹豫着抬起头,抬手揉了下额头,似乎有些痛苦,“王嫂,此事我定会给雪娃一个交待。” 雪娃在扶羽身后,小丫头胆小,硬是将脸埋进了扶羽的背后。 扶羽一动,雪娃再抬头时,面纱掉了下来。 扶羽见念初尘目光僵硬地看向她身后,转头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雪娃的长相也算是顶好的美人,念初尘这次犯病的速度似乎快了很多,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他站在那里,脸色瞬间失去血色,白得好像一张纸。双眼失神,目光混沌,呼吸急促地抽动。 岁末情急下再次扑向了雪娃,挡住了她的视线,“别看,你别看。” “你怎么又......你放开我!”雪娃又打又踹。 “我不放,你别看,快闭眼!”岁末揪住雪娃的双手,不想她挣扎。 扶羽顾不得雪娃,她抬起手腕,想用灵力划破。 可是扶羽越着急,灵力越是发挥不出来。 此时扶羽想的还不是念初尘的病被雪娃发现,而是照这样下去,雪娃会不会被岁末亲到窒息。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混乱与焦灼,就在扶羽不停地尝试用灵力时,念初尘居然一个挺身将她推到身后的树上。 扶羽抬头,蓦然瞪大了眼。 念初尘闭着眼睛,他有如熟睡的婴儿般,正在平稳地呼吸着她的气息。 扶羽见状一动不敢再动,生怕动一下会影响念初尘的发挥。 他们之间差不多有半臂的距离,念初尘站在她面前,仿佛只是相对而立。 扶羽的呼吸零乱,可为了让念初尘吸收更多的气息,她还是刻意拼命呼吸。 这样近的距离,扶羽不想看他都难。 玄衣阙主此时仿佛入画般,渐红的脸骨轮廓清晰,紧闭的双眸即使看不见眼底,也柔得如潺潺春水,身后飘落的树叶和飞舞的彩蝶,仿若翰墨点缀色彩,黑白如他,出尘若画。 扶羽心跳扑通扑通,她活了五万年,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赏美男—— 如果这个男人不是和千陌寒长得一模一样,观感可能会更好。 扶羽乱七八糟地想着。 见念初尘的脸色渐渐好转,气息也平稳下来,扶羽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打算先离开这棵树。 她靠在树上和念初尘面对面,感觉更怪。 扶羽一动,念初尘睁开了眼。 他从不曾试过,跟一个长得比猴子还要难看的小怪物离得这么近,她不仅脸上都是鬃毛,鼻孔又大又圆,牙齿突出。 四目相对,念初尘露出了许久没有出现过的嫌恶之色。 而且这次更甚,居然震惊地瞪大眼,好像多么不可思议扶羽站在他的面前。 扶羽心里诧异之际,念初尘猛然一皱眉,然后转身弯腰,哇哇地吐了起来。 扶羽...... 简直太侮辱人了! 吸我口气至于吐吗? “阙主,你没事吧?”岁末过来扶住他。 念初尘吐一次还不行,他挺起身后继续吐了第两次。 扶羽闭了闭眼做了几次深呼吸,她直接忍无可忍,转身拎起雪娃走人。 再待下去扶羽怕自己会揍人。 * 念初尘靠在榻上,长睫微阖,他一只手托住额头,面容憔悴。 不过是吐到憔悴。 岁末在一旁看着心疼,不免自责,“阙主,这件事是我的错,我本来跟踪姜公公的,没想到被他发现了,情急下雪娃又正好路过,我只能,只能......” 一切都太巧合了,偏这时候扶羽和念初尘也走了过来,像老天爷安排好的。 念初尘痛苦地皱了下眉,他缓缓睁开了眼,在岁末身上来回打量,目光带着不可思议。 岁末低着头不敢看他,继续说道,“不过阙主放心,姜公公应该没有起疑心。” 说完半晌,岁末也都没有听见念初尘讲话,他只得抬起了一个眼神。 念初尘还在看他,本来冰亮的眼眸碎成了光点,复杂而又难以理解的样子。 “阙主?”岁末只得唤他一声。 念初尘挪开了眼,他看着窗外若有所思地问岁末,“你对着一个怪物......” 岁末屏住呼吸,静等着他的指 8. 第 8 章 [] 扶羽反应迅捷,抱起枕头朝着黑衣人就扔了过去。 黑衣人被迫退后几步,扶羽就趁着这个时候跳下床,从窗子逃了出去。她有些狼狈,甚至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 谁知从窗子跳下去时,外面竟然还守着一个黑衣人。这个黑衣人显然是没想到扶羽能逃出去,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扶羽比他反应快,一脚踹向了他的下半身,黑衣人疼得抱肚蹲下。 房里的黑衣人追来的快,扶羽没时间多想,转身就跑。 “别让她跑了!” 扶羽听见这话的同时,身后的脚步声快速跟来。 黑衣人的身高比扶羽高出一个头,脚步也比她快,夜风激荡起呼呼的风声,像是某种野兽,在这种情况下显得更加紧张。 扶羽连回头看的时间都没有,她一路狂奔。王宫在夜里有侍卫巡逻,她想碰到侍卫巡逻就好了,可跑出去老远,也没看见一支巡逻的卫队,扶羽这才想起,侍卫巡逻是分时间段的,她正好赶上没有巡逻的时间段。 每个宫殿的两边晚上都会有值夜的公公和侍卫,扶羽想跑到那里就好了。 扶羽身姿灵活,身后的两个黑衣人都追了过来。她只能捡起地上的石子往后面扔,也不管能不能扔中,全部一股脑地扔了过去。 还是有点效果,扶羽现在没有灵力,只能智取。 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谁非杀她不可,还敢在王宫动手。 跑了一会儿,前面树上又跳下来两个黑衣人。他们个个手持长剑,身形高大魁梧,一看就是练家子。 扶羽不作他想,转身向左面跑。 看来这些人不杀了她誓不罢休,不知道前面还有没有蛰伏的黑衣人,扶羽只能一面跑一面警惕着四处旋首。 她从没有这么狼狈过,从前一个灵力就能让这些人身首异处,现在却只能被动慌逃。 扶羽绕了一圈才跑到寝殿旁边的值夜平房里。 可此时那里只有一位老公公在打瞌睡,侍卫不见踪影。 老公公手无缚鸡之力,她逃到那里顶多就是多害一条人命。 踏星尘被杀,这些侍卫不是应该更加警惕才对吗?为何这么松散,竟敢擅离职守。 扶羽停下来的功夫,身后的黑衣人也停了下来。 他们似乎在嘲笑,带着戾气的嘲笑,好像扶羽已经是他们瓮中的那只鳖。 扶羽鹿眸盯着这几个黑衣人,她的眼睛岿然清澈,甚至雪白的衣衫有种圣洁不容侵犯之感。 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生怕扶羽还有后招。 只是他们想错了,扶羽的动作与她的神姿不同,她身体轻灵地向右一转,继续向着另一个方向跑。 几个黑衣人咒骂了一声,提剑更加愤怒地追了上去。 扶羽其实已经跑不动了,她跑了一会儿,脚尖一转躲到了树后。 没过一会儿,那几个黑衣人便追了过来。 “她怎么不见了,刚刚还在这里。”为首的黑衣人目光阴冷 “她应该跑不远,说不定躲起来了。”手下四处旋首。 为首的黑衣人道,“分头找,让她跑了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黑衣首领脸色非常难看,呼吸急促得有些抖。 他们这么害怕,到底什么人派来的。 扶羽躲在树后,她屏住呼吸,听见他们的脚步声还在附近走动。她没有坐以待毙,积极想着对策。 这些黑衣人找了一会儿,脚步声向四面八方而去。 扶羽等了好一会儿才探头看出来。 夜风轻轻吹拂着树叶沙沙作响,周围没有人影也没有声响。 她蹑手蹑脚走了出来打算离开,谁知黑夜中一道突然的声音在她耳边劈开,“她在哪儿。” 原来是调虚离山,扶羽没有犹豫,继续奔跑。 扶羽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她再笨也能查察到,这王宫里好像被人抽空了一样,人都不见了。 更可悲的是,她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跑。 好像往哪里跑都是死路一条。 几个黑衣人比刚才更加狠戾凶猛,他们像被激怒的野兽,恨不能一口咬在扶羽脖子上。 扶羽此时跑得虚弱无力,她有些跑不动了。 旁边的树枝挂住了她的衣服,扶羽猛力一拉,托着残破的薄衣不敢停下来。 一个黑衣人失去了耐性,跃身跳上了树干,在树上一跃,跳下时正好在扶羽头顶。 扶羽从地上拾起几个石子扔上去,正中那个黑衣人的脑门。 其他几个黑衣人纷纷效仿,都跃上了树。 扶羽身体一转,跑到了一处宫殿门口。 她快速抬头看。 此时乾坤院的门前竟然也没有侍卫,身后的黑衣人追了过来。 扶羽一咬牙,推开重如千斤的青铜门。 她管不了这么多,慌乱之际逃进了一间寝殿中。 一抬头,铮亮的长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透过月色,剑芒划过念初尘的眸,如点燃了一小簇的火苗。他气息沉戾,脸骨落平,薄唇紧抿。同样是单薄的白色里衣,却透着泌骨的寒意。 念初尘一身杀气地站在扶羽身前,可扶羽都快激动哭了。 她无意撞进念初尘的房间,却像到了一个安全的港湾。 脖子的冰冷没有让扶羽害怕,她呼吸急促,声音微小道,“有人,追杀我。” 寝殿里很黑,扶羽背对着大门,此时整个人陷入了阴霾中。 念初尘听出了扶羽的声音,手中的剑这才缓缓拿了下来。 他的警惕性一向很高,尤其在踏星尘被杀死在自己的寝殿后,他晚上睡觉都带不敢马虎。 所以在扶羽闯入乾坤院时,他就已然听到了动静。 念初尘疑惑道,“王嫂?” 他看不清眼前人的容貌,但她一身白衫已然污浊不堪,手臂上还被划破了一个窟窿,透露出她白皙盈亮的肌肤。 念初尘看着扶羽的手臂,还是感到惊讶。 他看女人的脸永远都是怪物的模样,可是身上其他地方并没有认知差。 就像此时扶羽如玉般的肌肤细滑光洁,与男子的肌肤实在不同。 男子的手臂骨架本身比女子要大,即使皮肤再光洁看上去也很粗犷。而扶羽的手臂纤细,加上嫩滑的肌肤,小巧得让人怜惜。 念初尘看了一会儿,扶羽的身体一动,她向前迈了一步,正好躲过了月光的包围。 扶羽只是觉得站在门口有危险,所以推搡了念初尘一把。 她心有余悸,慌乱抬头。 念初尘倒吸了一口气,双眸瞬间睁大。 眼前的人恐怖得让人无法呼吸,脸上面长满了黑色的毛发,嘴巴又厚又大,有如屁股,眼睛根本小得看不见,这副模样,比鬼魅还要命。 念初尘头晕了。 扶羽...... 完了,没戴面纱。 扶羽马上捏诀,奈何原主的灵力不稳,时有时无。 念初尘这次发病的速度比以往要快,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他开始时还是像以往一样脸色惨白,目光涣散,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可能是忍受不了这种痛苦,双手抱头,嘴里发出颤抖快速的呼吸。 念初尘没有束发,他长发披散在双手间,有如婴儿般在哭泣,在幽静的夜晚显得恐怖而又诡异。 很快,他的呼吸开始一下一下地抽动,他抬起了脸,双手放在自己的脖颈上。 十指掐进皮肉中,他清淡的面容好像将死之人的绝望,呼吸越来越微弱,他瞪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扶羽从没见过念如尘如此情况,这是病情恶化了吗? 就因为看见她的脸。 扶羽此时直想一头撞死。 天知道长了一副祸害众生的脸真不是她的错,这一刻她宁愿自己做一只小怪物。 她快速在寝殿里旋目,可是找不到能割破自己手腕的东西。 念初尘的意识正在一点点沦陷,他的眼睛逐渐闭合,这种情况来得太快,他自己可能都措手不及。 可是扶羽却想起昨天的一幕。 扶羽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念初尘的双肩,她微微踮起脚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向着念初尘的鼻腔中呼出。 正如念初尘所说,神族对男女之事并没有太多避忌,很多神女都有好向个双.修对象。 扶羽从小耳濡目染,其实并不太在意,而且事权从急。 救人要紧。 念初尘闭着眼睛,嘴唇轻微的张张合合,喉间一阵阵吞咽,好像吃奶的婴儿般拼命吸着扶羽的呼吸。 他双手抬起,抓住扶羽的手臂,身体向下。 扶羽一直观察着念初尘,他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呼吸也平稳下来。 她慢慢向后退了一步,打算抽身离开他的身体。 怎料,她刚一后退,念初尘神色一抬,闭着眼睛向前走了一步。 他好像寻着扶羽的气息不愿离去。 扶羽只好停下脚步又等了一会儿,可是一会儿后念初尘还是不让她离开。 扶羽一阵无奈,可是又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她一动不动,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一捂上嘴,念如尘马上感知,他闭着眼四下一通乱闻。 扶羽心里想笑,念初尘这个样子好像小狗。 但很快扶羽就笑不出来了。 念初尘应该是生气了,猛地推了扶羽一把。 扶羽的身体撞到了门上,一阵酸痛,她呲牙咧嘴时,念初尘的脸向她压了下来。 猝不及防间,念初尘的唇压到了她的唇上。 扶羽身体一僵,心脏戛然停止。 不是吧不是吧,她的初吻就这么没了? 关键是吻她的男人正时一点都不温柔,在她的唇上反复碾压,还敲开她的贝齿,只为了索取她口中的气息。 扶羽想哭。 上一世她没有神女丝,如果有人敢吻她,她绝对要他好看。 但现在她深知念初尘并非有意,他只是太过痛苦,所以想寻找良药来救命。 这事,她投诉无门,欲哭无泪。 念初尘的动作很粗鲁,但是他的唇冰冷柔软,扶羽被动承受,只是张开嘴任由他攫取自己的呼吸。 扶羽的身体紧紧贴在门上,她全部的力量也都靠在了门上。扶羽在跟念初尘较劲,使劲往后面靠。 哐啷! 门闩掉到了地上。 念初尘的动作随着这声惊扰而停止下来,他慢慢离开了扶羽的身体,眼睛也一点点试着睁开。 扶羽被他吸得气虚,拼命喘息。 念初尘看着扶羽,面无表情。 扶羽也谨慎地看着念初尘,不知道发生了这种情况,他第一句话会说什么。 会不会责怪她大半夜突然撞入,或是尴尬得满脸通红。 念初尘的目光一动不动,清澈的眸盛载着月芒,他整个人好像一件雕塑。 扶羽的心跳在加快,她在等待接下来发生的事。 念初尘平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像上次一样,转身弯腰,哇哇地吐了起来。 扶羽...... 还 9. 第 9 章 [] 扶羽不信这邪,主动要求,“我可以看看尸体吗?” 敛尸官微微惊讶,“先阙后要,验尸?” 女验尸官大有人在,但都是经过长期训练,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看着一具尸体而不害怕,更不要说查验。 扶羽一笑,“略懂皮毛。” 敛尸官犹豫一下,脚步退后,“先阙后请。” 扶羽其实不会验尸,她也并不是想验尸,而是想感应一下这个的灵气。 修罗大陆的百姓有结灵息草滋养,就算凡夫俗子,也应该有人灵一阶的灵气。 只要有灵气,就不可能被活生生地憋死。 除非谋杀。 这尸体正壮年,身体五脏六腑正是旺盛时期,吸入的结灵息草气泽比老年人要多。可是当扶羽靠近他时,发现他身上竟然一点灵气都没有。 扶羽沉默下来,问敛尸官,“这人死了多久?” “刚死不到一个时辰。” 刚死不到一个时辰,恐怕这个人的魂魄还没有离去,灵气不会这么快消散。 这就奇怪了。 扶羽离开了敛尸房,雪娃在她身边跟着,看着扶羽心不在蔫,小丫头奇怪地问道,“小姐怎么了?是不是怕了那些尸体?” 她们在白家虽生活得艰难,但也从来没有见过死人,雪娃理所应当觉得扶羽是害怕了。 扶羽看了雪娃一眼,带着心中的疑云问道,“从前白家是不是也死过不少人?” “小姐你忘记了吗”雪娃见扶羽鹿眸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只好点头道,“的确死过很多少,而且死得莫名其妙。” “都是灵气不足而死吗?” 雪娃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她看着扶羽。 扶羽眼眸黑亮,本来一双胆怯带着谨慎的眉眼此时充满了睿智,连高盘的发髻都好像要高耸入云的样子,她整个人挺拔而神圣。 雪娃笑了笑,其实这样的小姐挺好,心情好了,她也不想多问扶羽为什么不记得从前的事,还主动告诉她另一件事,“其实我早就听说修罗大陆的结灵息草好像出了问题。” 扶羽鹿眸蓦抬,“出了什么问题?”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雪娃还在甜甜地笑,“我也只是听说。” 扶羽抿了抿唇,看着雪娃非常无奈。 结灵息草是天地生养,虽是草,实际上是一棵树,树上结的果实称为结灵息草。这种树在修罗大陆十分常见,几乎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一棵,此树不熄不灭,毁不掉也烧不了。 结灵息草是整个修罗大陆的灵气供养,只要生活在修罗大陆上的人,不管到了何种修为,就算是冲天劫的掌天者,都不可能离开结灵息草的灵气。 如果结灵息草有问题,整个修罗大陆将会不复存在。 这丫头居然还笑。 扶羽摇了摇头,她想不到结灵息草会出什么问题。 或许她应该找个机会出趟宫去看看。 扶羽没走两步又停了下来,她再次陷入了沉吟。 踏星尘招她回来,莫非是因为结灵息草? 她是治愈神女,结灵息草如果出了问题,也只有她还可以治愈。 想到这个层面,扶羽觉得大有可能。 回到勤政宫,扶羽又听说了另外一件事—— 新的阙主继位后,要到黔天进行巡视,让百姓一睹新阙的风采。 所以念初尘过几日便要离开王宫。 这正是一个出宫的好机会,只可惜扶羽没有理由跟着去。 就在扶羽苦思冥想之际,念初尘主动找了过来。 他如法炮制,让岁末又拿着一个大炖盅。 扶羽看了一眼,后背涔涔冒汗。 自那晚的事情之后,念初尘只字不提,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或不自在。 就像此时,他比从前更要风光霁月,晶亮的冰眸也如春水映日,充满了温和的光芒,他星目朗眉,风仪玉立。 今日天气晴朗,不燥不寒,院中百花齐放,空气清新。 扶羽和念初尘在院中琉璃桌旁坐下,岁末把大炖盅端了上来,还端上来几个古纹小盅。 念初尘对他使了个眼色,岁末退下。 不一会儿的功夫,扶羽便看见雪娃转身躲进了屋里。 扶羽看着那个大炖盅沉默了好久,她指了指小心翼翼地问念初尘,“这里面是......” 老天保佐,可千万别是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她会流鼻血。 念初尘亲自打开了盖子,微笑道,“我听岁末说,王嫂不喜欢喝这些东西,所以这次我亲自带了过来。” 扶羽有点反胃,差点没忍住吐出来。 你亲自带过来我也不能喝啊! 念初尘看她一眼。 扶羽戴着面纱看不出脸色,但一双鹿眸瞪着那个大炖盅,眼中充满了恐惧。 念初尘笑笑,抬起手臂,修长的手指轻轻打开小盅,他的动作优雅。玄衣仿佛展开的羽,如玉的指尖拿起勺子时,好像蜻蜓点水般轻盈。 空气中飞散着杏花淡淡的香气,扶羽的心里像被羽尖挠了一下,痒痒的。 她抬头看了眼念初尘,突然想起一句诗: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她轻轻笑了笑。 念初尘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小盅里的东西转头对扶羽笑道,“这是紫苏酱,配在汤里味道会好些。” 说着,用一个古瓷碗盛了一碗汤出来,他将勺子放进碗里,还搅动了两下。 扶羽嘴角一阵抽动。 这不是调料的问题,再多的紫苏酱她也喝不下去。 念初尘,余光笑看扶羽一眼,又拿起另外一个碗舀了碗汤出来。 接着,他打开另一个小盅盖,再次舀了一勺东西出来,“这是蜂蜜,刚采下来的,甜度正好。” 他将蜂蜜也放在碗里搅动了两下。 扶羽面无表情。 她看出来了,今天这碗汤她是一定要喝的。 念初尘调好两碗汤,全部推到了扶羽面前,“王嫂尝尝,一甜一咸,哪种口味更好。” 扶羽心里答他:我哪种都不想喝。 她无语地看着念初尘。 他撩起冰黑的眸,眼底似无限春水,涟漪浮动间柔情无限。 不可否认,虽然念初尘和千陌寒的长相一样,但却天差地别,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性情。 千陌寒狠戾,杀气重,只要有他出现的地方,连蚂蚁都闪走。可是念初尘不同,他轻柔似风,气息纯正,心无杂念。 他们两个人好像冰与火。 看了一会儿美男,扶羽低头看那两碗汤。 她觉得应该给念初尘科普一下药理,“阙主,其实并不是我喝不惯这些药材,而是这些药材都是大补之品,我怕是受不起。” 念初尘神色一抬,如垂柳轻扬,“受不起?为何受不起?” 扶羽,“......”非让我把话说这么明白吗? 我一个姑娘家,喝壮阳的东西干么? 扶羽觉得念初尘这些年连院子都没有出过,想来也不会理解男人与女人的区别,更不理解这些药材是做什么用的。 她眉清目肃,进一步解释道,“实不相瞒,我幼时读过一些医书,对这些药材略知一二。” “哦?”念初尘谦逊受教般点头,“愿闻其详。” 扶羽挺起了胸膛,让自己看上去一副耆宿的模样,而非在开玩笑,“据我所知,这些药材都是壮阳之品,乃是男子服用的东西,女子用了恐会虚不受补。” 讲完这话,扶羽正派阖首。 她尽量说的含蓄,不让念初尘有别的想法。 一个男子给女子送这些补品,大约都是心术不正的淫.欲之徒。若不是扶羽知道念初尘品性单纯,不懂男女之事,可能也会觉得他这个人过于轻浮。 念初尘眸光微凝,定定地看了扶羽一会儿。 他眼睛太亮,每次与他对视扶羽都会甘拜下风。她轻咳一声,将两个汤碗又推了回去,“阙主,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汤......还是留给阙主喝吧。” 念初尘眼眸转开,看了眼她过来的两碗汤,一颗七窍玲珑心瞬间有所顿悟,“王嫂认为这汤里是什么药材?” 扶羽喉咙一紧,呼吸卡在了嗓子里。 这让我怎么说? 她神色万分纠结,双手在膝上蜷缩,“阙主真让我说吗?可能有辱斯文。” 扶羽看眼一旁的侍卫,实在难以启齿。 念初尘毫不介意道,“没关系,王嫂但说无防。” 扶羽觑了他一眼。 念初尘意正言辞道,“既是药材没有什么不好启口的。” 扶羽想了想,觉得念初尘说的有道理。本来只是药材,她这一犹豫好像跟有什么事似的。 真是越老越不济了,想的多了,心思自然就多了。 扶羽还高看念初尘一眼,他比自己小了四万岁,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惧人言。 扶羽深刻地点了点头,仿佛讨教剑法般豪气道,“我记得这药材里面有,有有羊鞭。” 还是结巴了。 念初尘神色一怔。 扶羽换了个姿势,稳稳当当继续道,“还有虎鞭。” 念初尘嘴角抽了一下。 扶羽笑容美好,“还是,象鞭。” 扑哧! 一旁的侍卫没忍住笑了出来。 念初尘脸色发青,他一只手臂放到了琉璃桌上,稳了稳身体,用着一言难尽的神情看向扶羽。 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抬起手臂,将勺子递给扶羽,笑容打着哆嗦,“王嫂自己看看。” 扶羽奇怪,难道她说的不对? 还是念初尘不认识这些药材? 她拿着勺子探手下去,先是捞出来一个红色的东西。 大枣。 扶羽自己都愣住了。 她继续捞,后面有当归,枸杞,莲子,百合,山药....... 扶羽不淡定了。 这跟上次的不一样? 哐啷! 勺子掉进了大炖盅里。 空气有一瞬间的燥热,扶羽感到全身出虚汗时,她瞥见念初尘的眉眼却是含了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 扶羽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无法转头面对念初尘。 时间安静到尴尬,两个人的姿势都没变,只是念初尘一直在看着扶羽,扶羽再看眼前蒸气腾腾的大炖盅,感觉越来越热。 此时扶羽很想狡辩一句,都是岁末惹的祸,真不关她的事。 念初尘还算善解人意,在扶羽马上就要去撞墙时,开口缓解了这该死的局面,“上次岁末给王嫂送的药是否有这些药材?” 扶羽本来想说‘正是’,但又一想,自己供出岁末会不会连累了他。 但事实就是如此,也不能让她扯谎否认。 扶羽笑得自然,她折中道,“许是岁末端错了。” 念初尘用怪异的目光看着扶羽。 少女神色板正无法让人亵渎,一身丧服,一支素簪更是庄肃,与魅惑两字完全不搭。 扶羽也不看他,。 念初尘也就笑道,“岁末心性纯良,他不懂药材,许是送错了。” 扶羽连忙附和,“原来是这样。” 念初尘目光点了点汤碗,“这些都是补气安神的药,王嫂趁热喝吧。” 扶羽谢过,拿着勺子喝了两口。 她奇怪,念初尘干么无缘无故给她送补气安神的药。 扶羽想起念初尘两次吸她的灵气,想必是想给她补点气留着自己以后用。 思绪一动,她正好借着此事大做文章,“其实补气也不一定要吃补品。” 念初尘睨她一眼。 扶羽是个聪慧的女子,他从没有怀疑过她查觉到了自己的气血可以帮他缓解。 彼此心照不宣倒是一件好事,念初尘也无须做作,大方问道,“王嫂还有更好的方法吗?” 扶羽挑了下眉稍,狡黠一笑,“其实愉悦的身心一样可以让人修身养性,气泽丰沛。” 念初尘淡眸一抬,声音略显情懒,“那王嫂要如何身心愉悦呢?” 扶习放下了勺子,转过身体,晶晶亮的眼中有一抹巧笑倩兮,“我听说阙主要到黔天去巡视,正好我在宫里待着也闷了,”她乖巧问道,“不知道阙主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扶羽的模样像极了小狐狸,她虽戴着面纱,但讨好的双眼眯眯笑时好像一只宠物。 念初尘有些错觉,他好像养了个乖巧的小狐狸。 念初尘微微一愣,“王嫂想出王宫?” “对呀,有助于我身心愉悦。” 念初尘眉心深蹙,他仿佛有些苦恼,“王嫂能跟着本阙到处巡视吗?” “为什么不能?”扶羽也不理解。 念初尘的目光转到了扶羽的面纱上,只停留的那一刻,扶羽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约念初尘是觉得她一个小怪兽上大街会不会把人吓到。 扶羽好气又好笑,她不愿同他争辩这些,只好安抚他道,“阙主放心,我会一直戴着面纱。” 念初尘的眉心终于展开,他点了点头,“那好,王嫂便同本阙一起前往,”顿了下声,念初尘若有所 10. 第 10 章 [] 三月杏花纷飞,漫山遍野桃蹊柳陌, 从王宫出来,侍队先行,龙驾紧随其后,扶羽的凤辇就跟在龙驾的后面。 两旁是骑马的官员。 雪娃从没有见过如此排场,不免兴奋,“小姐你看,外面好热闹,老百姓都列队欢迎我们呢。” 扶羽透着轿帘摇摇晃晃地向外看去—— 浩浩荡荡的队伍穿过殇阑街,街道两旁的百姓纷纷跪下参拜新阙,排场的确宏伟。 但扶羽却不屑一顾。 神族不讲究这些,綦天的神婢也会对神女参礼,但也只是作揖之礼。人间殇阑乃是帝都,百姓视自己的阙主为神明,自然礼数周到。 如今百姓的苛捐杂税不少,与其它地方的通商也较为频繁,三天虽然分裂,但各天主并没有阻止相互之间的往来。 百姓求生存,自然希望和平共处。 念初尘新阙上任,百姓都对他寄予了厚望。 两驱金蓬凤辇走得很慢,扶羽今日没有穿丧服,为了庄重起见,她穿了一件黑色的后服。这会儿看见外面的白灵淼正瞪向她,不免多看了两眼,就算看看她这张脸也好,就当是看见了楚容吧。 白灵淼非要跟来,但也只能以侍卫随行的身份骑马,不能坐轿。 她自然心有不甘。 而同样骑马的舟齐却刻意放缓了脚步,落到了人群的后面。 扶羽看着他。 她对舟齐没什么太好或太坏的印象,这个人阴奉阳违,是个典型的小人。 舟齐并不是殇阑阙的名门世家,听说舟齐本人光采并不出众,科考都未及第,只在文书院做一个整理书籍的小官儿。可偏偏此人十分会擅于心计,有一次踏星尘想惩治一位高官的子嗣,但又不好直接办了人家。 这时舟齐便在踏星尘来往的路上等候,称自己有办法帮助他解决问题。 最后舟齐做了一个局,让同样憎恨这个子嗣的地痞流氓为了争抢一个女人而出手杀了他,踏星尘什么都没干就解决掉了这个麻烦,自然封赏。 只是踏星尘也不傻,他知道此人并非贤臣,反而诡异多端,不能重用,便让他协理毓秀院。 过了没几年,毓秀院的大人病故,舟齐理所当然地上位。 扶羽想起舟齐知道念初尘的眼疾之症,对他特别留意起来。 念初尘常年不出,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程辞是一个心直口快的正人君子,只是此人大脑不太发达,他看见舟齐退后,停下马转身问道,“舟齐大人怎么了?” 舟齐在后面笑了笑,“不想抢了阙主的风头。” 程辞一听,觉得有道理。 龙驾前行,百姓跪拜,他们几个人走得太快,的确容易抢了风头。 这样一想,程辞也放慢了马步。 白浩安和白灵淼走得不快不慢,一直跟在扶羽的凤辇旁边。只有姜公公跟在龙驾旁。 龙驾内,岁末看了眼外面的情况,问念初尘,“阙主为何要带姜公公出来?” 念初尘一身玄衣帝服,披领严威搭在肩上。他眉眼端正中不免露出一抹嘲讽,“狐狸总要露出尾巴,今天不露,明天也得露。” 岁末眼眸一沉,“阙主所言及时。” 念初尘目色突显慵懒,他拿出扶羽的衣服,在鼻下闻了闻,神情气爽地轻哼一声。 出了殇阑城,皇家卫队一路向着山路前行。 殇阑阙地域辽阔,光城池就有一百多座,其中途经的山路也不少。 扶羽掀开了一点轿帘,看着外面的地势。 东面山连着山,起起伏伏,高耸几乎入云,上午的时候将阳光完全遮挡住,即使春意盎然也挡不住山体的戾气。仔细看去,山体微微倾斜,似的压倒之感。 而另一侧则是深林,树木同样高耸不见顶。 小时候没太好好念书,扶羽对奇门遁甲之术略懂些皮毛。 这些的地势作为半困局,是否破局还在于深林之处是否有转机。 想到这些,她不禁心里发虚。 若是换作扶羽神女自然不需要怕这些,可是她现在只是一个废柴,自保尚且成问题。 过了午时,三月艳阳的天气突然暗沉起来,天空上的乌云慢慢爬行,春光十色也显得并不明艳。 雪娃说,“要下雨了。” 春天细雨绵绵,扶羽其实还瞒喜欢的,只是外面跟随的人就有些悲摧了,他们要戴着斗笠前行。 如果真下大了,说不定要到深林处去避雨。 那深林...... 扶羽忐忑之余,只见深林的树上像掉果子一样纷纷跳下来无数黑衣人。 “保护阙主。”有人大喊一声。 “小姐,怎么办?”雪娃也慌了。 扶羽心里徒然一颤。 这些黑衣人个个骁勇,跳下来便开始大肆屠杀,大内侍卫也都是高手,竟然拼不过这些黑衣人。 扶羽手抓着窗棂,她很紧张,但还是十分仔细地观察这些黑衣人。 他们不论从身手还是身形的灵活性上,都比那晚的黑衣人高明许多。 应该不是一路人马。 她感觉到这些人的灵气充沛,至少是个人灵三阶。 可是大内侍卫武功再高强,也只是人灵一阶。 这架没法打。 此时作为兵骑部的白浩安已经护在了龙驾在,与黑衣人打在了一起。 白浩安勉强是个人灵三阶,但一个人对付这么多人也难免吃力。 白灵淼也跟着杀敌,白浩安从小就培养这个女儿,也不光是娇宠,从剑法到灵气上也是修炼的。 白灵淼也很英勇。 姜公公蹲下身体抱住头,身到了舟齐的身后,“舟齐大人,我家里还有一个年幼的妹妹,我不能死,麻烦您帮老奴挡一挡。” 舟齐哼笑一声,任由姜公公站在身后。 扶羽看了眼前面的龙驾,岁末也跳出来与黑衣人打在一起。 龙驾上只留下了念初尘。 她手掌一紧,咬了下牙。 不行,不能让念初尘出事。 踏星尘已经死了,念初尘如果再出事,殇阑阙就完了。 扶羽虽不是殇阑阙的人,但殇阑阙乃是人间的守护神族,从上古浩渊祖圣时期开始就一直守护人间。就算三天分裂,殇阑阙的责任还是不可替代的。 她不能让殇阑阙有事。 她转身交待雪娃,“你在轿子上待着,哪也别去。” “小姐你干什么?”雪娃死死拉住她,眼泪簌簌落下。 她轻轻拍了拍雪娃的手,勉强笑道,“没事。” “小姐你别下去,很危险的。” 扶羽不可能不下去,她挣开雪娃的手,转身跳下了凤辇。 外面的情况十分混乱,但与她所预想的差不多,大内禁卫开始势弱,被黑衣人轻易杀死。 地上已然是尸横遍野。 舟齐和姜公公都不会武功,两个人挡在龙驾前大声呼喊,“保护阙主,保护阙主。” 程辞的身手还可以,也一起上去杀敌,他一直在龙驾周围守护,不让黑衣人靠近。 眼见打不过,程辞喊道,“保护阙主先行撤退。” 舟齐和姜公公将念初尘从龙驾中扶了起来,周围的大内禁军都围了过来。 扶羽从地上拾起一把长剑,她抬头看向念初尘。 他的动作有些慌乱,被扶下龙驾时还险些摔倒,一身玄衣帝服弄得零乱污浊。 她再往上看去,赫然皱了下眉。 念初尘的一双星眸依然灼亮,他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更没有流露出惊慌和恐惧。下了龙驾后,他剑眉一挑,淡定环顾四周的局势。 扶羽微微错愕。 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表现出慌乱恐惧吗?就算是帝王的仪表不允许他兔起凫举,至少也应该有个急迫的样子。 念初尘这一副岿然的模样,好像在游山玩水。 这时,树上又跳下来一个女子打扮的黑衣人。 这个人虽然穿着黑衣,但一看服饰就是女子的衣服。 她一跳下来就直奔念初尘而出,剑法精湛。 地灵一阶。 人地天三灵中,如今的修罗大陆能占到地灵者已是稀少,这女子从身形看年纪不大,居然修为如此之高。 扶羽大惊,她看见剑矢直指念初尘的胸口。 这一剑必定让念初尘心脉尽断。 念初尘只抬了起黑沉的眉眼。 岁末飞身过来挡住了剑。 扶羽松了口气,她这才发现岁末竟然也是地灵一阶。 她歪了下头。 如果岁末有这么高深的修为,那么念初尘呢? 黑衣女子把剑往身前一横,对念初尘喝道,“交出千棵结灵息草树,我等可饶你不死!” 千棵结灵息树,上面所结的结灵息草约摸是整个修罗大陆百姓一万年的灵气供养。 念初尘唇瓣一动。 岿然清凛的玄衣阙主,笑出一个讥讽的狐度,“妄想。” 黑衣女子微怔,旋即提剑和岁末打在一起。 “保护阙主撤退。”宁章和姜公公,一人架着念初尘一边,匆忙逃向了深林。 身后跟着几十人大内禁卫。 白灵淼打得辛苦,全靠白浩安在一旁帮衬才不至受伤。 白浩安看见念初尘撤退,马上对白灵淼喊道,“我们去保护阙主。” 大多数大内禁军都在与黑衣人拼杀,也有一部分黑衣人追了上去。 两边都不安全。 扶羽看了眼凤辇,雪娃还站在凤辇上哭着呼喊着她。 正巧岁末打着打着打到了她的旁边,扶羽一把揪住岁末的衣领,“帮我照顾雪娃。” 说完,娇小的少女提着一柄带血的长剑,纵身跑进了深林。 岁末顿时懵住,只好在凤辇周围不敢离去。 扶羽追上去时,刚才的黑衣人,这会儿全像打了鸡血一样,比刚才更加可怕。 他们的手臂上衣服裂开,露出贲张的肌肤,从额头到脖子上的青筋一突一突,好像在喘息。 他们双眼赤红,根本不像是正常的人,反倒像是野兽。 扶羽看着这种人,一时间愣在当场。 驱兽灵以附人身。 这种法术乃是上乘心法,没有天灵修为的人根本做不到。 他们根本不是人了,已经成了野兽。 扶羽发现刚才的黑衣女子看着这一幕居然也瞪大了眼睛。 扶羽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了,这些黑衣人一定有高手存在。没想到这次出巡,恐怕再想回去都难了。 岁末没有跟来,这里面就白浩安的修为最高,身手最好。 可是拳难敌四手,一个白浩安根本打不赢这些野兽。 他一面护着白灵淼,一面作战,白浩安十分吃力。 深林中兽吼声不绝于耳,这些黑衣人根本不再用剑,而是用嘴咬,活生生将大内禁卫咬断脖马颈而死。 白浩安打得气喘吁吁,就连旁边钻过来的一个黑衣人都没有看见。 扶羽驱剑挡了过去,刺中了黑衣人的人中。 作为神女,扶羽当然知道这些法术的破解之法。 杀是杀不死的,刺人中可以让兽气排出。这些人早就已经死了,兽气排出后他们也就无法再战斗。 白浩安吓得脸都白了,看见扶羽黑亮的眼,声音颤抖,“浅栀?” “刺他们的人中。”扶羽警惕地看向四处,讲话间,还在不停地转动剑柄,行如流水般又斩杀了一个黑衣人。 白浩安咬了下牙,不得不听扶羽的话。 因为他亲眼看着扶羽杀了两个黑衣人。 扶羽和白浩安一左一右杀去。 扶羽不及黑衣人力量大,这会儿只能用巧力,她身材娇小灵活,能闪就闪,能躲就躲,不肖片刻倒也杀了四五个黑衣人。 就在扶羽提剑、转腕,正准备刺向另一个黑衣人时,她的手腕被人抓住。 扶羽惊讶道,“姜公公?” 姜公公脸色惨白,抓住扶羽嚎啕大哭,“先阙后,老奴是不是要死了?” “没有的事......”扶羽想抽开手,怎料姜公公抓得太死,她根本挣不开。 姜公公好像魔怔了,一个劲地抓着她哭。 眼见身后两三个黑衣人都包抄了过来,可是扶羽却被他紧紧地抓着无法出剑。 情急下,扶羽一脚踹在了姜公公的下面,一个老阉人疼得撕心裂肺,不得不放开了扶羽。 她转身快速出剑,黑亮的眼底闪过一抹凝戾之力,瞬间斩杀了几个黑衣人。 扶羽同情心虽强,但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有自己的原则,大道绝不违反,小道却可以纵容。 姜公公神志不清,但她眼下有更要的事情,不能由着他的性子。 这边杀完,扶羽一转身,看见白浩安那面情况不乐观。 舟齐自告奋勇拿起了剑,却因为不得要领屡次险些刺中白浩安,弄得白浩安咬牙切齿却又不好发作。 身后有人撞了扶羽一下,大喊‘救命’,黑衣人正揪着衣领要咬,扶羽转身抡剑便刺。 她的剑法极轻极快,就算不用灵力,也将剑发挥到了极致。黑衣人的人中被刺了个稀巴烂。 扶羽这才知道自己救了白灵淼。 白灵淼又惊又惑,定定地看她半晌。 “怎么是你?”向来骄傲的大小姐声音也软了下来。 扶羽纯白的面纱已经掉下来一半,漂亮的脸蛋全是黑浊,可是她的鹿眸坚毅。 好像不远处的山。 “别离开白浩安单独行动。”扶羽推了白灵淼一把。 她就是这样,可以推开疯疯巅巅的姜公公,却无法不管白灵淼的死话。 白灵淼抿了抿唇,倔强的小脸一转,跑去了白浩安那边。 < 11. 第 11 章 [] 胸前的玉坠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在扶羽身边形成一层屏障。 扶羽激动得都快哭了,“你还知道来救我,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了。” 幽蓝玉气人道,“我不能什么事都帮你,你可是扶羽神女。” 扶羽愣住,“你知道我是扶羽神女。” 幽蓝玉笑,“这世上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 扶羽全身是汗,唯独手脚冰冷,“那你告诉我,我要如何对付这些黑衣人?” 幽蓝玉指挥道,“你捏个火诀,这些黑衣人被兽灵操空,怕火。” 扶羽觉得有道理,她十分感谢幽蓝玉,“我知道了。” 她用仅存不多的灵气捏了一小簇的火苗,扶羽看着这一小簇的火苗出神。 这点火连纸都烧不坏,怎么可能烧死这些黑衣人。 幽蓝玉言尽于此道,“旁边有棵树,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说完,幽蓝玉的声音消失,玉坠的光芒也黯了下来。 扶羽并不埋怨幽蓝玉,她将火苗烧到了旁边的树叶上。 外面的黑衣人还在疯狂地冲撞着她的屏障,扶羽冷静地等待。 果然没一会儿的功夫,树上便燃起了大火。兽类怕火,几个黑衣人掉头就跑,奈何力量太大,居然撞倒了燃烧的大树。 扶羽看见念初尘正好站在树后。 她没有犹豫,飞身就扑了过去,“阙主小心!” 扶羽这一扑直接将念初尘扑倒,大树轰然倒下,大火蔓延到地上,两个人在地上滚了两圈,还没等站起来,念初尘嗅到了她身上的气息,惊讶得瞪大了眼,“王嫂?” 大火烧着了整棵树,火势就在他们身边翻滚。念初尘垂下头,看着身下的女子。 滔天的红色笼罩着她,她像燃烧了起来,火光将她照得红彤彤,她的脸是红的,头发是红的,就连衣服都是红的。仿佛要□□重生一般。 此时身下的小怪物似乎也没有这么丑陋了,她通红的明眸带给他从未有过的冲击感。 他不敢相信,刚才那个果敢坚毅的女子居然会是扶羽? 他差一点就杀了她。 扶羽的目光向后一瞥,“小心身后!” 念初尘身体一阵虚化,紧紧咬住了牙,此时他双腿突然一软。 一把长剑从后面直直贯穿他的肩膀,念初尘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回手将黑衣人一掌击向了火里。 那个黑衣人在火中竟半分没有挣扎,身体一点点被大火吞食。 扶羽看着鲜血从念初尘的手臂滑落,她大脑竟然卡壳了。 这一剑他本来可以躲开的,只要他一侧身便可以躲开,可是他却张臂挡了过去。 他替扶羽挡下了这一剑。 玄衣少年咬紧了牙,另一只手臂撑在地上,单膝跪在扶羽身边。他漆黑的眸,看着扶羽,很深很沉,仿佛要将她吸进去。 他说,“为什么是你?” 扶羽坐起来想为他包扎伤口,听他问话,万分莫名,“你以为是谁?” 念初尘摇了摇头,伤口的疼痛让他深吸了口气,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肩膀。 “阙主!” 身后众人这才恍悟过来,大惊着往这边跑。 扶羽扯下身上的一块布,抬手为念初尘包扎伤口,旁边一只手毫不留情地将她打了回去。 扶羽一抬头,对上一双燃烧的眼,“你别碰阙主,”白浅栀大声斥责,“如果不是你往这边跑,又怎么连累阙主受伤。” 白浅栀完全不念刚才扶羽对她的救命之恩,甚至态度比从前更加恶劣。 扶羽确实自责。 她只是怕念初尘被大树砸到,所以想过来推开他,她并不知道有黑衣人会中途折返。 病弱的玄衣阙主,经此一伤,恐怕身体会更加虚弱。 扶羽是这样觉得。 她也不为自己辩解,低下头道,“的确是我思虑不周。” 她的性格就是如此,尤其是紧急的情况下,不管结果会如何,扶羽只知道自己眼下必须这么做。 可能结果并不像她想的那么完美,她会勇于承认错误,可不会后悔自己当时的决定。 白灵淼这一说,宁章和姜公公竟异口同声地指出,“没错,我们看到了,是你将黑衣人引过来的。” 白浩安有一瞬的纠结,可最终还是选择从众,“阙主受伤,先阙后有重大嫌疑,目前来看,还是将先阙后绑起来才好。” 扶羽好无语。 这对父女怎么眼中就容不下白浅栀呢? 她刚才真不应该救他们。 念初尘脸色开始苍白,他不仅是受伤失血。这会儿她和白灵淼都没有戴面纱,他一定又犯病了。 扶羽与那些黑衣人又没关系,她不怕别人栽赃嫁祸。 绑就绑。 众人返回到马车。 这边的情况还好,岁末杀死了另外几个黑衣人,将雪娃保护得很好。 雪娃看见扶羽被绑,又是一阵痛哭。 此时天快黑了,念初尘又受伤,一行人不敢耽误,驱驾着龙驾和凤辇一路狂奔起来,希望能在天黑前找到一个客栈落脚。 岁末看见念初尘受伤比谁都要心急,他拿着令牌先行开道,骑马穿过山路,向着下一座城池而去。 龙驾上只有白灵淼在照顾念初尘。 她高兴得不得了。 念初尘受伤晕迷,他脸上布满了汗,在睡梦中神色不安地紧蹙着眉头,苍白的唇喃喃地喊着两个字,“王嫂,王......嫂!” 白灵淼听着这两个字,无比清晰,整个人都快气炸了。 她恨不能当场咆哮:你喊那个贱.人干什么? 她握紧了拳头,如果不是在龙驾上,她一定砸碎这里。 白灵淼一直都讨厌她,只因为她长得实在太漂亮了,让男人都为之神魂颠倒,就连白府里的女婢看见她都会脸红。 白灵淼虽然长得也好看,但跟白浅栀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 她摊开自己的手掌,目光森冷。 上次杀她没有成功,这次她绝不能再失手。 念初尘咳了两声,从晕迷中醒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龙驾平稳地前往,但车轿里的光线很暗,他睁开眼,看见一个小怪兽坐在自己身边。 念初尘以为身边坐着的是扶羽,他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好像有扶羽在的地方,他就十分安心,不用担心自己的病症,也不用担心她会谋害自己。 除了这个小怪物的桃花有点多,其他的都还不赖。 “王嫂......”念初尘轻声唤她。 病弱的玄衣阙主,笑着抬起了手。 白灵淼脸色铁青,却是忍着怒气道,“阙主,我是白灵淼。” 念初尘猛他眯着眼睛打量过去,坐在他身边的的确不是扶羽,而且这个女人还没有戴面纱。 他的头开始微微胀疼。 念初尘周身的气息降到了冰点,身上血迹斑斑,整个人却像冰冻住了一样,“谁让你在这里的......滚!” 他的声音低低的咆哮,虽然不大,但有如吐出了一枚毒针,他转开眼不去看她,表情厌恶到了极点。 白灵淼低着头,她羞愤得满脸通红,不声不响地转身走出了车轿,但紧紧握起的手掌骨节咯咯作响。 “王嫂呢?”白灵淼在走出去前,听见念初尘问她。 “在后面的凤辇里。” “把她叫过来。”念初尘言简意骇,说完难受得在车轿里躺了下来。 扶羽在凤辇里也是担心念初尘的伤势,他可不能有事,他若有事殇阑阙可就完了,她这个先阙后也不用干了。 可是现在马车在疾驰,白浩安又在马车前盯稍,她想过去看看不可能。 雪娃拿出了一套新的阙后服给她,一面帮她穿衣,小丫头一面埋怨,“小姐你真是的,这么危险你还非要下车,万一有事怎么办?” 扶羽穿上全新的衣服,又让雪娃整理了一下头发,顿时整个人都清爽了。 小丫头哭得眼睛都肿了,她没有回答雪娃的问题,反而笑道,“岁末还挺英勇,我就知道他一定能保护你。” “啊?”雪娃一下子脸红透透,赶紧捂上了脸,“小姐你说这个干么?” 扶羽深有意味地一笑,“没什么,就是觉得岁末这人其实还不错。” 岁末的品性如何,扶羽一看便知,那日他定然是有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所以才拿雪娃当挡箭牌。 如果雪娃能和岁末在一起,她也很放心。 雪娃一直在捂着脸。 外面的白浩安勒住了马僵,马儿渐渐停了下来。 扶羽奇怪,她走出凤辇,正好白灵淼从前面的龙驾上跳了下来,死气沉沉地走到扶羽面前,“阙主让你过去。” 扶羽一下子也就明白了,白灵淼想趁念初尘受伤时在一旁照拂博其好感,再趁机勾.引,看这意思是没有成功,而且还惹得念初尘不高兴了。 扶羽厚道,她只挑了下眉。 念初尘看到扶羽过来,微眯的眼睛慢慢睁大。他靠在车轿上,一只手抚上自己的额头,面露痛苦,“王嫂过来了?” 扶羽见他一身狼狈,岁末不在,也没个人给他换身干净的衣服,现在还是一身带血的玄衣,念初尘本就肌肤过于白皙,有一丁点的瑕疵都会很明显,这会儿炫白的脖颈蹭上了几点血迹,好像冬天盛开的腊梅。 他脸色并不好看,扶羽想起刚才白灵淼没有带面纱,这会儿念初尘又犯病了。 扶羽抬起指尖,却发现自己的灵力刚才打斗时已经耗尽了。 念初尘虚弱暗淡的眼眸抬起。 模模糊糊中,他看到少女戴着面纱,一双清亮略有些疲累的鹿眸,她看着他时,眼中充满了担心。 很快,念初尘被疼痛折磨得抱头蜷缩。 扶羽抚上他的手臂,她能感觉到他强烈地颤抖与紧缩,仿佛他的肌肤正在一点点缩紧。 她不知道念初尘这样下去会有什么后果,而眼下能救他的方法只有一个。 扶羽叹了口气。 她向来乐观,并不是敏感和多愁善感的性格,可要她和一个男人嘴对着嘴,她还是会多想。 根本做不到。 “冷,好冷。”念初尘蜷缩在龙驾上,外面的天已黑,夜风吹进龙驾,他抖得像筛子一样。 不知是冷还是疼。 扶羽探了探他的鼻息,念初尘的鼻息十分微弱,欲断不断,看样子他快要不行了。 扶羽咬紧了牙,扯下自己的面纱裹住了念初尘的眼睛。 她虽然做不到,但也不能看见他死。 她身体前倾,脸对着念初尘的脸,轻轻往他的鼻息中呼声。 念初尘如久旱逢甘露,他动了动唇,脑袋左右摇摆,像找奶的娃娃一样,想捉住扶羽的嘴。 他往前一分,扶羽便往后退一分。 念初尘捉不住她的唇,有些气怒地抬手摁住了扶羽的肩膀。 扶羽一惊,身体撞到了龙驾上。 念初尘的脸色已经恢复,或许是受伤流血的原因,只是身体有些无力,他向前扑了个空,从坐椅上扑到了地上。 扶羽只好探身扶他,没想到念初尘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她灵活,身体一转坐到了念初尘的位子上,还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龙驾巨烈地摇晃了一下,念初尘应该是清醒了一些,他抬手摘下了自己眼上的面纱。 扶羽趁机转过了身,在座位下面的包裹中翻找,一面找一面说道,“阙主的衣服脏了,我找一套新的吧。” 她只是看似淡定,天知道现在扶羽心跳多快。 上次念初尘吻了她能做到冷淡自若,可是扶羽做不到啊。 她根本不敢去看念初尘。 手边,念初尘将面纱递了过来,扶羽并不转眼,只抬手接了过来,迅速戴在了脸上。 面纱好啊,面纱好。 至少看不出她此时脸有多红。 扶羽翻出了一件帝服递给念初尘,她快速瞥他一眼。 念初尘却光明正大地看着她,居然一动不动,目光笔直漆黑,却是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快换上吧。”扶羽将帝服端到了他的眼前。 这人怎么这样,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多谢王嫂。”念初尘果然转移了视线,伸手接过衣服。 扶羽转开了眼,“不谢,一件衣服而已。” 念初尘一面换着衣服,声音随意道,“我是感谢王嫂刚才救了我。” 桄榔! 不知哪匹该死的马踩进了坑里,龙驾上下一颠,差点硌到扶羽。 她抬手抚额,正好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该死的念初尘,早知道不救你了。 夜色渐深,扶羽有些饿了。 她记得车上备了糕点,于是她趁着念初尘换衣服时,又在包裹里翻了翻。 还别说,真的翻出来一个食锦的盒子,里面有十几块精美的糕点。 她找出来后,念初尘也换好了衣服。 扶羽将糕点递给他,“阙主一定饿了,先吃点糕点垫垫肚子。” 念初尘换上了崭新的帝服,脖子上的血迹就显得不那么和谐了。 扶羽也没多想,她掏出了自己的手帕,身体一探,一只手摁到了他的脖子上。 念初尘抬眼,扶羽目不转睛道,“你别动,我帮你擦擦。” 她没有叫他‘阙主’,而是用了一个‘你’字,虽然都是跟他讲话,但这句话让念初尘出神良久。 在他的印象里,只有踏星尘称呼过他这个字。 在万年寂聊的岁月里,他所见过的人不少,但也不多,都是服侍在他身边的小侍。但小侍的寿命有限,死了就会再换一个新的。 别看只换了一个字,可是念初尘觉得亲切。 自从继任了阙主之位,念初尘便觉得更孤独了,与这一万年的孤独不同。 一万年里他只是一个人孤独,但却无拘无束,任凭他放空自己,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 可是这段日子,他的孤独却是被孤立的感觉。 所有人都敬他怕他,刻意讨好他或是远离他,就连扶羽都是一样。 他能感觉到她并不是真心想帮他,只是迫于无奈,能逃离的时候她会马不停蹄地离开。 除了叔嫂之嫌外,他们之间还有一层无形的隔阂。 就好像她在他面前永远是一张笑脸,不曾让他看到过她的脆弱,就像他也不想将自己的脆弱表现出来一样。 她不了解他,就好像他也不了解她一样。 面前的少女薄纱轻浮,冰亮的鹿眸认真地盯着他的脖子,她的手指如葱拢般握着手帕,动作轻柔不想弄疼了他。 念初尘盯着她的面纱,想着面纱下面那张丑陋的脸,那张让自己看一眼就会噩梦连连的脸。 可此时他却想将她的面纱摘下来。 他转开了眸,轻声问道,“王嫂为何跟去深林,那里很危险。” 扶羽正是专心至致,她本能地回答,“那些黑衣人来的突然,我怕阙主有危险。” “你想保护我?” 就凭你? 扶羽的动作终于顿住,她挺回了身体,耀眼的目光纯粹凛然,她说,“阙主是殇阑阙的希望,如果阙主有事,殇阑阙几千万年来的古都将会面临一场劫数。” 扶羽发自肺腑道,“我不想看到黔天陷入混乱,更不想殇阑王朝覆灭。” 作为神女的责任,其中一个便是保护人间殇阑,可能是从小到大的使命,扶羽必须要救念初尘。 还有一个她就不能讲了,至少现在她还不能讲。 踏星尘的死若只是关系结灵息草还好,若还有其他的事,扶羽还得独自面对。 念初尘略显不爽,“所以王嫂愿意救我,是因为殇阑阙?” “正是。”扶羽严肃点头。 念初尘抿着唇没有接话。 扶羽说完,自己高高兴兴地吃起了糕点。 她的唇上还涂了唇蜜,咬一口糕点唇蜜就蹭到了上面。 念初尘手里捏着自己的糕点,眼睛却瞟向扶羽那边。 他突然说道,“这块糕点味道不错,王嫂尝尝。” 扶羽嘴里塞满了糕点,一抬头自己手里仅剩的半块糕点被念初尘拿走了,旋即他又塞给她一块全新的糕点。 扶羽看着念初尘咬了一口她唇蜜的地方,闭上眼睛又是一副陶醉的表情。 她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 岁末进城找到了一家豪华的客栈,他们入住时已经是深夜了。 当地的官员亲自前来迎接。 深夜,白灵淼一个人偷偷走出了客栈,此时大家都已经睡下了。她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客栈后面的树林里。 她走到那里,树林上空便出现了一团黑色的烟雾。 这团烟雾疙疙瘩瘩,像石不是石,像虫又不是虫,看着十分恶心。 白灵淼看见那团烟雾,马上跪了下来,再不是那个骄傲跋扈的大小姐,此时的白灵淼甚至全身还在轻颤,“主上,是我办事不利,没有杀死白浅栀。” 她低着头,夜色中她的侧颜紧崩。 那团黑雾在树林上空蠕动,声音粗沙道,“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身上的蛊毒还没有解,如果还不能杀死她,你也活不长。” “主上放心,明天我会派人半途阻截,一定杀了她。” “很好,你要记住,这个女人一定要死。” “是。” 那团黑雾渐渐消散,白灵淼身体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她气息不紊地拼命喘息,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站了起来。 对着头顶的月光,白灵淼张开了双手,手心上有一个黑点,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但就是这个黑点,正在一点点侵蚀她的五脏六腑。 白灵淼猛地握上手掌,目光中流露出很深的杀气,“白浅栀,不管有没有这毒,我都恨你,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第二天一早,扶羽便带着雪娃和白灵淼上了普通的车轿—— 凤辇太过招摇,普通的车轿还安全一些。 白灵淼和扶羽共乘一辆马车,她今天穿了一件大红的衣衫,从始至终没有反对,反而还对扶羽笑得谄媚,让扶羽心里发毛。 念初尘 12. 第 12 章 [] 老虎也知道欺软怕硬,看见黑衣女子凌空而下后,感应到她的气泽比自己强大,呜嗷了一声,夹着尾巴逃走了。 树叶沙沙作响,声音清脆悦耳。 黑衣女子身姿翩然,艳丽的容颜不免沾染了岁月的痕迹,但美人就是美人,就算有点皱纹,一样美得令人挪不开眼。 她与单飞雪不算是朋友,从前也没见过几面,但是单飞雪受过母亲之恩,对扶羽很尊敬。自重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遇上故人,扶习打心眼里觉得欢喜。 单飞雪挑眉看着扶习。 少女一双灵动的鹿眸,面容绝色。轻巧的樱桃小嘴,一身鲜红的衣衫,像正在燃烧的火焰,热烈而又惊心动魄。 但美则美已,在从前的神族根本排不进前百。 她略略嘲讽,见少女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不免奇怪地问道,“你不怕我吗?我是来抓你的。” “抓我要胁念初尘吗?”扶羽就是这样,一针见血,既然要谈,她也不想浪费时间。 白灵淼跑走,岁末一定很快追来,她必须速战速决。 单飞雪眸光微凝,颇为欣赏地看着扶习的眼。 她不像一个贪图富贵的女子,刚才的一幕她都看见了,能这么自信地救下自己的同伴,这个女子定然有过人之处。 扶羽问的直接,单飞雪也痛快,“不错,我正是要抓你去威胁念初尘。” 扶羽点点头,她抬眸,星碎的眼中像燃起了一小簇的火焰,五光十色,看着单飞雪时眼中有种□□般的凛烈与威襟,她淡定自若,朗声道,“单飞雪,黔天殇阑兵骑部首领,天历三千万一百六十年,曾带领殇阑将士斩杀妖魔,大战八天八夜,不眠不休,身先士卒,不惜用自己的血肉引开恶兽,解救众生于水火。” 她换了个姿势,双手负背,继续说道,“天历三千二百五十年,千陌寒现世,你曾为保护殇阑阙,挡在王宫大门,身受数剑而不动眉头一下。” 扶羽憋她一眼,露出了作为神女的欣赏,“你曾是殇阑阙第一女将军。” 单飞雪委实愣住,虽然这些并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可以说她的传奇殇阑阙每个人都知道。 但从扶羽嘴里说出来,仿佛是天神在诵读她的功绩。 少女眉眼轻转,冷傲的身姿与飘逸出尘的气质让她大为震撼。 这女子才多大,不过十七八岁,眼神中竟有神一般不容亵读的尊严? 单飞雪莫名地有些下首,声音也低下几分,咬牙道,“上古浩渊祖圣一己私念,杀了瑾凤祖圣和常帝祖圣,又让自己的精气分裂幻作千陌寒,当年千陌寒为祸三天,最后害死了扶羽神女,綦天众神殒灭,殇阑阙却大肆修造宫殿,只享人间繁华。” 她闭上眼,苍白的唇轻颤,“从前的人间神族开始叛离,而我也觉得殇阑阙再也不是人间的神族,它只是人间的王都。” 原来众神族当年叛出殇阑阙是因为千陌寒的原因。 殇阑阙这万年来虽然已被尘化,王者也好,神族也罢,但到底奉天应命,执掌人道,不能丝毫差池。 单飞雪是一心修道之人,心中只有神族,可是其他叛离之人也许并不是这样想的。 推翻殇阑阙,重新建立了一个全新的王都。 到头来也不过是人间的王都,并没有区别。 殇阑阙已然分离出来另外的三天,扶羽并不想知道单飞雪归顺了谁,她只关心一件事,“你为何要结灵息草?” 扶羽听说三天分裂后,有一半的地域被占领,各天为了把控着结灵息草,避免争抢,便用法术控制自己地域内的结灵息草。这样一来,别人就算想抢也摘不下来。 扶羽想知道的是,单飞雪为什么非要殇阑阙的结灵息草。 单飞雪自己都奇怪,她为何在这里跟扶羽浪费这么多口舌,直接抓了她不就好了吗? 可是她在扶羽面前,竟然莫名地不敢造次,仿佛扶羽天生有股力量在钳制着她。 扶羽问,她便答道,“这一万年间,结息灵草几乎不生只灭,灵气供给不足,已有许多人缺少灵气而死。” “结灵息草只灭不生?”结灵息草是天地孕育,只要天地还在,它就会源源不断地生长。 怎么可能会自己毁灭。 单飞雪眉眼望向了远方,一身黑衣有着敬肃之心,“现在各天都在争抢结灵息草,因为若是结灵息草从今以后真的不生只灭,修罗大陆也就只能维持不到一万年了,能多争取一些就能多活几年。” 扶羽身体一抖,根本无法消化这个事实。 当年的三祖圣上推清气下踏浊气,这才有了如今的天地,修罗大陆若灭了,整个宇宙崩塌。天地将会恢复到之间混沌的状态。 当年瑾凤祖圣擅于运化时局,她曾说过修罗大陆将有几十亿年的寿命,怎么可能会不对? 她突然想到,踏星尘招舍自己,该不会是为了结灵息草。 扶羽是治愈神女,踏星尘理所应当觉得她可以恢复结灵息草。 可若真想恢复,恐怕只她的力量还不够,必须找到让结灵息草灭绝的原因。 看着现在单飞雪,扶羽觉得可惜,不单单是因为她背叛了殇阑阙,更多的是她眼中再没有多么的雄心壮志。 或许是单飞雪自己看来,她是选择了一条大道,但在扶羽看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道在哪里,所以只剩下挣扎与堕落。 扶羽看着单飞雪说道,“马依北风,飞鸟翔古巢,莫不哀其声。” 单飞雪猝然睁大了眼。 飞鸟翔古巢?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心声? 如今的单飞雪早已没有当年的飒飒英姿,叛离了殇阑阙,这些年留给她的只有自己的道。 飞鸟尚且知归巢,可是她现在连家在哪里都不知道。 扶羽看着单飞雪闭上了眼,她默默转身。 冷暖自知,现在已经不需要她再说什么了。 扶羽刚转身,周围的高树上便飞身而下数十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与昨天的黑衣人没有不同,扶羽以为他们都是单飞雪带来的人。 然而这些黑衣人纵身而下后居然绕开扶羽,提剑直奔单飞雪而去。 扶羽有一瞬的惊讶,看着他们齐齐攻向单飞雪,她突然意识到这些人应该是殇阑阙的死侍营。 当年的殇阑阙是没有这些组织的,可是她代替原主嫁进王宫后也陆续听说了一些近万年来的事情。 比如这死侍营—— 三天分裂后,可谓是冲突不断,以千疏阙为首的曦天打着光复神族的口号屡次对殇阑阙发动兵乱。各天都有自己的耳目和细作,自然为了避免偷袭,也就成立了死侍营。 死侍的穿着和打扮大体一致,他们没有姓名也没有家,此生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捍卫自己的阙主,至死方休。 今天这些人应该是殇阑阙的死侍,他们蛰伏在这附近应该就是抓单飞雪。 只是扶羽疑惑。 念初尘执意让她离开,就是为了让她引出单飞雪。 他怎么知道单飞雪会来找她? 眼前的形势也容不得扶羽多想,因为这些死侍的修为都是人灵三阶,单飞雪不过是地灵一阶。 这么多人打她一人,再高的修为也顶不住群殴。 扶羽略略垂眸。 她是不赞同单飞雪的做法,但到底单飞雪的本性不坏,又是从前的神族后裔。 扶羽不能见死不救。 扶羽没有带剑,她望了眼地上,脚尖戳了一根又细又长的树枝,向上一挑,她单手接过,红衣被风吹掀一角。 她身姿挺立,飒飒凛眸,跃身而上。 她一身红衣,穿过死侍营,握着的树枝像一把剑,剑矢直指单飞雪。 单飞雪提剑一挡,小小树枝居然与剑芒交锋,毫不逊色。 扶羽来到单飞雪身边,低声快速道,“绑架我,快!” 单飞雪愣了一下,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手腕,她将扶羽的身体一转,双手背后,“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扶羽与刚才判若两人,此时吓得惊叫,“你们别过来,她会杀了我的。” 单飞雪...... 她知道扶羽有意救自己,于是绑着扶羽向后退。 那些死侍营果然不敢往前,但都在周围紧紧跟着,他们虽蒙着面,但眼中都透露出强大的杀气。 深林中高树紧簇,茂密的树叶仿若一把巨大的伞,遮挡住头顶的阳光,地上只洒下星星点点的斑驳。 走在上面如同踩上了碎金。 单飞雪带着扶羽退了一会儿,听见不远处也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扶羽望过去。 那边有几个黑衣人也在打斗,本来扶羽没看清楚他们是谁。 但她听见有人一面打一面气愤地吼叫,“你们瞎了眼了,我是白灵淼,我是你们的主子,还不给我住手。” 有一个黑衣人十分有气力地说道,“你穿着阙后服,还想骗我们?” 三言两语,扶羽便听懂了其中的意思。 白灵淼说自己是黑衣人的主子,也就是说这些人是她派来的,可是因为她穿了扶羽的衣服,所以被自己派来的人攻击了。 扶羽此时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所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不过如此。 孰不知,接下来的一幕让扶羽更加想笑—— 本来紧紧跟着她们的死侍营一听说白灵淼才是先阙后,都纷纷掉转身体,向着那边而去。 这下子连单飞雪都奇怪了,“他们怎么走了?” 她放开扶羽。扶羽吐了口气,将树枝扔到地上,讽刺道,“多行不益必自毙。” 扶羽看单飞雪,“你快些走吧。” 单飞雪有些疑惑,“你为何救我?” 扶羽叹了口气,笑道,“祖圣时期的神族已经不多了,我不想看到上古的神族再殒落了。” 单飞雪皱眉,再次打量眼前的少女。 红衣灵动,眉眼灵肃,修为不高,灵气十足,她越看越看不懂这个女孩。 单飞雪单臂贴在胸前深鞠一躬,而后她飞身而去。 不出一柱香的时间,死侍营便将攻击白灵淼的黑衣人抓住。 白灵淼瘫软在地上。 死侍营抓了人,转身齐齐向着扶羽身后单膝跪下,拳头捶地。 扶羽转身。 原来念初尘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玄衣阙主在金色斑驳之中,星眸倒不显得灼亮,反而高大挺拔的身躯在树影中映出了满天星尘的感觉。 扶羽下意识地捂住了脸。 她没戴面纱。 念初尘倒没有任何反应,他一直在盯着扶羽的这身红衣。 自她嫁进王宫,便一直穿着丧服,看上去朴素又端庄。如今这身红色穿在身上,再配上她一双灵动的鹿眸,反而显得扶羽身姿敏捷轻盈,有种女侠的风范。 她捂住了嘴,眨动了两下大眼睛。 念初尘虚一抬手,死侍营的人起身,他方才问扶羽,“王嫂还好?” 扶羽点头,随意从衣服上扯了块布蒙在脸上,“幸亏死侍营的人来得及时,阙主放心,我没事。” 她灵动的眼眸沉着下来,又恢复了端庄稳重的模样。 念初尘转开了眼,气息微沉。 一行人回到城里,念初尘并没有住在当地官员的府邸,而是租下了一间客栈休养生息。 黑衣人在半路全部咬舌自尽。 就在扶羽猜想念初尘会不会调查此事时,他却破开荒的没有再追究下去。 扶羽虽有些郁闷,但从念初尘角度去考虑,他也得权衡朝中的势力。 白浩安的势力滔天,若一查到底,杀了白灵淼,白浩安一定揭竿起义。 念初尘放过了白灵淼,就当是给白浩安一个恩典,他还会感恩戴德。 作为一个帝王,就要有帝王的权术与谋略,虽然扶羽不齿这些,但她还是佩服念初尘,年纪轻轻做事竟如此干炼。 这件事后念初尘在这里停留了几日,从王宫里又调来了一些大内禁卫,还加派了死侍营的人延途保护。 扶羽闲来无事,她一转身走了出去,迎头正好看见禁阳城的官员许哲。 许哲向扶羽见礼,扶羽正好邀请道,“不知许大人能否陪本宫去看看结灵息树?” 禁阳城中就有结灵息树,还有不少,为了滋养禁阳城的百姓。 许哲不敢怠慢,自然应下。 扶羽和雪娃上了马车,小丫头 13. 第 13 章 [] 转眼端午,按照殇阑阙的规矩,阙主需在端午节当日设宴宴请众臣。 今日天气怡人,风和日丽,端午的节气居然也没有闷热感。 念初尘将宴会的地点改在了湖边花园中,扶羽坐在一旁,顿觉呼吸都清新了。 众臣列座,宴席初始便是杯光交斛,只是不见歌舞。 如今王宫里除了扶习和雪娃两个是母的,其他人都是公的。 当然,不外乎还有一个经常往宫里跑的白灵淼,此时,她正坐在白洁安身边,悻悻地瞪着扶羽。 因为白灵淼受伤的关系,后面的巡视她都没有参与,被白浩安送了回来。可想而知,她一定认为扶羽和她对掉衣服是故意的。 天知道,这只是一场乌龙。 酒过半盏,众臣也都觉得无聊了,可没有人敢开口说起歌舞之事。 正好,白浩安向念初尘举荐道,“臣听闻东方修罗镜即将开启,各天定会派人前去抢夺审判之剑,殇阑阙自然也要派人前往,”他看了眼白灵淼,后者自信地挺起了胸膛。白浩安也同样自信道,“我想让小女前往,她修为不俗,想必能当此重任。” 因为修罗镜之事没有前例可循,并没有规定应该由谁前往。但一般这种情况,都是由修为高者前去。 在殇阑阙中,自然是兵骑院的首领能担此重任。 白浩安理所应当觉得自己比较有发言权。 只是白浩安自己不去,却让白灵淼去,可见对修罗镜中的情形一概不知,只当是几个人进去分头寻找审判之剑,谁最先找到就归谁。 扶羽心中哼笑。 果然不知轻重,修罗镜中幻境重重,妖魔丛生,外在的危险外,还存在内部斗争,恐怕各天之间也会争抢得激烈。 唯一让人放心的是,如果在修罗镜中死亡,人是可以回到现实世界里的。 白灵淼恐怕会空手而回。 念初尘沉吟着笑。 扶羽灵机一动,顺着白浩安的话微笑接道,“父亲的意思是让我去吗?” 白浩安和白灵淼同时沉下了脸。 白浩安轻哼一声,嘲讽道,“先阙后的修为如何能进修罗镜?” 这是在说扶羽是废柴,不及白灵淼的修为高。 扶羽向来不喜欢邀功,但这次她却毫不犹豫地说道,“我记得深林之时,还是我告诉父亲如何对付那些黑衣人,为何我不能入修罗镜?” 白灵淼就听不得这件事,想起来她就有气,她阴阳怪气地问道,“先阙后怎么知道那些黑衣人的死穴?莫不是你派来的人?” 白灵淼讲话向来直接,根本不会在意扶羽的身份,更不在意念初尘在不在场。 扶羽转开眼,不想去看她那张脸,她微笑回怼,“书里面写的,”扶羽端起酒杯,目光看着自己的杯盏,轻轻转动,“妹妹没事时多读点书。” 白灵淼气得都快燃烧起来。 白浩安拍了拍她的手,睨了眼扶羽,“莫不是先阙后也想去修罗镜?” 扶羽反问他,“我为什么不能去?” “王嫂当真想去?”念初尘眸光微凝。 “不错,修罗镜一定很好玩,我正好想去玩玩。”扶羽讲得随意,看上去一副不太正经的样子。 程辞耐心劝道,“先阙后有所不知,此次各天一定会派人前往,尤其是千疏阙,”他陈述道,“千疏阙阙主徐思骞为人善猜忌,想必他一定会派出一员大将前往修罗镜。” 宁章一面喝酒一面嘲笑,“他倒是有两个儿子,一个没有主见,谨慎胆小,一个浮夸子弟,整日游手好闲,这两个人没有一个像徐思骞的。” 徐思骞? 扶羽眸光一动。 这个人是当年殇阑阙刑狱院的首领,手中虽然没有兵权,但却与殇阑阙各城官员往来密切。千疏阙占领了殇阑阙一百多城池,将近一半。想必千疏阙的天下不是靠兵马打下来的,而是靠着与各城首领里应外和,占山为王。 徐思骞为人的确心思重,好猜忌,所以他拉拢的官员大多是经过深思熟虑,能够一举攻击弱点将其归为己有的人。这才会在短时间内大量侵占殇阑阙的城池,建立起自己的天下。 舟齐也笑道,“就算没有千疏阙,冥天和赤天你以为就容易对付吗?”他一一指出,“冥天主江宥衍为人胆小如鼠,可他的儿子却十分霸气。” “赤天主陆明曜为人嚣张,他的女儿也是英姿飒飒,披甲上阵之才,”他挑了下眉,“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程辞点点头,庆幸道,“也就极天主林启楼这些年不争不抢,一直避居极天,其它各天都不好对付。” 江宥衍和陆明曜这两号人物扶羽没听说过,但按照他们占有的城池数量来看,不过十几城,和千疏阙相比简直是小屋见大屋,这两个人应该是当年殇阑阙的某个城的官员,拉拢附近几个小城池占山为王。 至于林启楼,扶羽的眼睛亮了一下。 祖圣时期的三天,除了黔天和綦天外,就是极天,极天是水神一族,常帝祖圣当年也是被浩渊所杀。但是千陌寒现世后,林启楼却选择帮助黔天对付千陌寒。 扶羽对这个人印象极深,当年也有一万多岁,却心思缜密,为人温和。 这样一看,还真是不容易对付。 扶羽并不是胆怯之人,再危险的地方她也闯过。而且结灵息草是当年浩渊从龙身化形时吐出的一口气,一点点繁衍,后来天地分裂,结灵息草有一部分才随着上升。 说起来结灵息草与浩渊的关系重大,修罗镜又是浩渊所存,里面也有他的大量气泽。 昨日扶羽问幽蓝玉,修罗镜中是否能找到治愈结灵息草的方法,幽蓝玉也赞同她入修罗镜,因为修罗镜中一定会有精灵之气存在。 扶羽现在是人灵一阶,她虽然精气比平常人多,但架不住念初尘狂吸,她的确需要再补充一些精灵之气。 扶羽一走神的功夫,白灵淼站起来信誓旦旦道,“再危险我也不怕,阙主放心,我一定可以带回审判之剑。” 念初尘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他却是一言不发,淡笑着饮酒。 扶羽轻哼一声。 这一声正好让白灵淼听到,她眼中露出了杀气,“既然先阙后也想去,不妨我们比比。” 众臣一阵窃语。 “白家二姑娘可是人灵二阶,修为一定在先阙后之上,这怎么打?” “如果以剑术决定谁能去,那一定是白家二姑娘!” “我看先阙后不敢应战吧!” 扶羽挑了下眉,她的修为可能不如白灵淼,但论剑术,她也没有输给谁过。 当年的楚容都不是她的对手。 扶羽斜倚在凤椅上,先是看了一眼念初尘。 他斜斜挑着眉稍,金冠在阳光下灿若繁星,眼中却带着一种静观其便的随意与自信。 她比剑,他自信什么? 扶羽收回目光,抬手拿起了酒杯,透明干净的指甲捏住杯身轻轻转动。她撩开眸看了眼对面一脸怒容的白灵淼,却是毫不在意地笑笑,“好啊,比就比。” 身后的雪娃拉住她急道,“小姐你忘了......” 上次她和白灵淼离开就出事了,雪娃担心这次比试还会出事。 扶羽拉开她的手,笑道,“这里有这么多人,能出什么事?顶多就是我输。” 雪娃一想也对,这里人多,白灵淼应该不至于伤害小姐。 旁边是静谧的小湖,湖水涟漪。 扶羽和白灵淼各自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提着剑站到了花园中央。 不知是谁给扶羽拿来的一套便装,居然是红色的,她绑了个发髻,把红衣的手腕和脚踝都束好后,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种女侠的感觉。 就是脸上的面纱有点出戏。 白灵淼换了一身白衣,看着扶羽的红衣眼中的杀气更盛。 她站到花园中央后几乎是不由分说提剑就杀了过来。 二人转眸就交手了十几个回合,扶羽起初只是见招拆招,每一招都有兵来将挡之感。 雪娃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小姐从没和二姑娘动过手,她哪里会什么剑术。 白灵淼的修为在她之上,虽然扶羽剑法高超,但也不能硬碰硬,先让白灵淼消耗点灵力再说。 念初尘一只手托住了下巴,看着看着轻轻笑了出来。 岁末咦了一声,“先阙后好像在刻意......” 下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相信念初尘已经看出来,扶羽的剑法虽在闪躲,但每一剑打得都十分精妙,既要让人相信她打不过白灵淼,又不能真的败下阵来,这其中的玄机只有剑术高手才能看懂。 白浩安皱了下眉,也觉得扶羽这打法有些奇怪,奈何旁边的几个人都在吹捧白灵淼,他也就只好跟着笑笑。 宁章眼见得不到扶羽,看着白灵淼的目光眯了眯,对白浩安笑道,“白将军的女儿果然不同凡响,如果你我能结成亲家,想必一定如虎添翼。” 白浩安微一惊讶。 因为他刚把白灵淼许给了程辞。 宁章之前一直在打扶羽的主意,白浩安也没想到他会转过头来要娶白灵淼。 他一支吾,更不能拒绝,毕竟宁章在朝中的地位比程辞要高,“我和淼儿商量一下,这种事还得她自己点头才行。” “那我就等白将军的好消息喽!”宁章饶有意味地挑了下眉,转身继续饮酒。 白浩安闪躲着点头,也只能先看下去。 扶羽见白灵淼的灵气消耗得差不多了,她手腕上的剑气开始苏醒。 她开始拿出了真本事,长剑徒然向上一挑,微弱的灵力居然将剑气劈开了两道,虽然劈开的不多,但这两道剑气横竖交叉,来回交换,快速混乱的视线下,仿若蜘蛛网一般。 扶羽的剑气凌力,杀意不大,但太过灵活,所以让人招架不住。 白灵淼本以为自己志在必得,可打着打着,她却有点找不着北的感觉,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被扶羽牵着鼻子走。 她大怒,出剑更加凶猛。 孰不在,灵气消耗过快时,越凶猛剑法就越不稳。 扶羽并不慌张,她先收回了剑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待到白灵淼的剑气快要逼近时,扶羽一侧身躲过了剑气,旋即她快速舞动长剑,凝聚成强大灵力的剑气瀑成水幕,向着四面八方奔腾,几乎要将小湖笼罩。 湖水瞬间激荡四起。 白浩安站了起来,紧张得手握成拳。 众臣也都紧张地瞪大了眼,仿佛都明白了什么。 只有念初尘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变。 白灵淼还没有要收剑的意思,灵气越来越弱,她却挥发得越来越快速。 终于她被自己的灵力所反噬,剑气刹时消失。 就在这个重要关头,扶羽的剑气浩浩荡荡冲着白灵淼而去。 周围的空气都凝结下来,白灵淼睁大了眼,屏住了呼吸。 扶羽的剑气有如一道冰光,光矢来到白灵淼的喉间,只有一毫的距离时停了下来。 扶羽手握着剑,她一身红衣,衣袂被剑气震得翩飞,仿佛燃烧起来的火花四溅。 鹿眸轻轻一撩,纤细白皙的手腕轻轻一转,长剑从白灵淼的脖间落下,她勾唇一笑,自信从容。 空气安静下来。 众臣竟没有人开口说话,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仿佛都不敢相信扶羽能赢。 扶羽挑着眉转身。 她还挺喜欢看别人吃惊的模样。 念初尘身体向后一靠,指尖轻轻捻动,唇边的笑意不明。 岁末也笑了出来,“赢了,先阙后的剑术果然不凡。” 白灵淼看着自己被打落的剑,心口的疼痛感再次翻涌上来,这种疼痛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如果不能杀死扶羽,自己也活不了。 她是急红了眼,目光盯住身后的小湖,想都没想,上前几步一把推向了扶羽。 扶羽也是没有防备,等她转过眼时白灵淼双眼赤红,双掌在她的胸前用力一推。她的身体向着后面的小湖倒了下去。 “小姐!”雪娃吓得脸色惨白。 小姐她不会水呀。 众臣都目瞪口呆地盯着这一幕,谁都不敢相信,白灵淼居然公然伤害 14. 第 14 章 [] 转眼薄幕,天边日落熔金,余晖照进寝殿中,染红了寝殿的一隅。 扶羽坐在地上,身体依靠在床边,她胸口似被一块大石堵住,就算拼命呼吸也只能吸上来半口气。 她知道自己精气亏损严重,再不补充精气早晚被念初尘吸干。 她必须要去趟修罗镜。 她现在的样子十分狼狈,不但衣衫不整,连腿都站不起来,又酸又软,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扶羽再看念初尘。 他此时的脸色倒是红润,大盘坐于地上,正在闭目调息。 扶羽直觉无语。 她累得半死,念初尘却在这里装圣人。 不厚道! 她扶着床,慢慢地站了起来,双腿如弹簧般一直在抖。 扶羽一手扶着腿一手扶着腰,还不敢惊动了念初尘,就这么哆哆嗦嗦地离开了乾坤院。 扶羽前脚离开,念初尘马上睁开了眼。 玄衣阙主一身清爽地站了起来,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寝殿。 外面,岁末正在等候。 看见念初尘出来,岁末赶紧低下了头,声音有些紧崩,“先阙后,已经走了。” “我知道,”念初尘似乎并不关心她,反而眼眸深沉地望着天边的血红,“你去准备一下,就说我最近要闭关。” 岁末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犹豫道,“阙主要亲自去修罗镜,那先阙后怎么了?” 她赢了比试,而且是众目睽睽下赢得。 念初尘睨了岁末一眼,用着白痴的目光看着他,“我有说谁赢了谁去吗?” 岁末....... 的确没有,都是白灵淼和白浩安一厢情愿的。 念初尘抬手掸了掸自己身上的褶皱,淡淡道,“修罗镜岂是谁都能去的,我此去势必要拿到审判之剑。” 岁末点点头,“传闻得审判之剑者能得天下,如果有了审判之剑的加持,相信阙主很快便能一统六天,”他抬起眼,话峰一转,“到时候阙主一统六天,为先阙主报了仇便可以功成身退,可是到时候谁来接管殇阑阙呢?” 念初尘微微一愣。 这的确是个问题,他和踏星尘都没有后代,到时候殇阑阙怎么办? 岁末老实地建议道,“不如阙主先娶一个阙后,生一个皇子,到时候也好传位给他。” “生皇子?”念初尘略略睁大眼,“和小怪物?” 岁末抿了抿唇,觉得自己在鸡同鸭讲,忠心的小侍卫一嘬牙,破釜沉舟道,“虽然是小怪物,能生孩子不就行了。” 念初尘歪头看向岁末,他眸光微凝。 * 扶羽的精力流失过多,这一夜她可以说睡得很沉,连晚饭都没吃。雪娃过来看了她几次,以为扶羽真的是累了,也就没有打扰她。 扶羽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日午时,她起来了仍然感到疲累。 看来这次她被念初尘吸得还挺彻底,真的有些精气不足了。 雪娃再次走了进来,看见扶羽醒过来,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小姐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昨天落水后有什么后遗症了。” 扶羽起床洗漱完毕,吃了早饭才觉得精力好些。 不过只要一想起以后自己成了念初尘的专属吸精气,扶羽就顿觉头疼。 照他这么个吸法,恐怕早晚自己得精.尽而亡。 修罗镜这一趟扶羽是必须要去了,不但要寻找治愈结灵息树的方法,还得寻点精气回来补充一下才行。 昨天扶羽和白灵淼比剑虽然赢了,但是也不知道念初尘是个什么打算。 扶羽决定去套套他的话。 扶羽走出寝殿,雪娃哇哇大叫着跑过来,“小姐,您快点出去看看吧,外面,外面.......” 小丫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后面的话都讲不出来。 扶羽越过她走出勤政院。 勤政院外本来有一片花园,因为踏星尘原来把这里当作主殿的关系,外围的设计都相当别致。 她一走出来,发现花园样貌全非,本来花卉的种类应有尽有,齐齐盛放,现在只剩下了几株,其余的都被挖走。取而代之的是一株株不太高的小树,树上开出了嫩黄色的小芽。 刹时,五颜六色被绿油油取代,看上去别有一番景象。 五光十色的花卉虽然漂亮,但扶羽总觉得过于艳丽。绿色在夏季倒显得心旷神怡,有种清凉舒爽之感。 “王嫂可还喜欢?” 扶羽正看得出神,身后传来了念初尘轻笑的声音。 树荫避日,他从日光的金黄中走来,只能看到整齐的发髻,脸上一片灼光。他渐渐走向扶羽,高大的身影慢慢没入阴凉处,星眸剑眉,眼含鳞波。 扶羽恍过神来,赶紧摸了下自己的脸。 还好还好,她出门时已经戴上了面纱,否则她真的没有精气再给他吸了。 扶羽端正站好,阖首笑道,“有劳阙主,不知为何这般改造?” 这些树植还在发芽中,这个时候移植到这里,过程一定十分复杂。念初尘不会无缘无故干这种无聊的事。 想起这个,扶羽不禁瞟了念初尘几眼。 他似乎每次吻过她之后便像失忆了一样,转头提都不提,但是该如何对她还如何对她。 完全不会尴尬。 扶羽挺起了脖子,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毫不在意。 她就当初狗咬了一口。 念初尘盯着她的额头看,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反而纯良地问道,“王嫂的额头为什么红了一块,是不是昨天落水时撞到了?” 扶羽....... 我是被你推到床上时撞到了。 扶羽觑了他一眼,念初尘一脸无害纯真,让她觉得是自己心思不够澄明。 打碎的牙还得往肚子里咽。 她笑笑没有讲话。 念初尘转开眸,指着那一株株的矮树说道,“这是女贞树,我觉得王嫂年纪轻轻就守寡,性情也很贞烈,与这棵相得益彰。” 扶羽,“.......”听着为什么像在损我? 扶羽端正笑,“阙主谬赞了。” 念初尘看着这女贞,十分有些小小的得意,“女贞的果实有补益的作用,滋阴益寿,对王嫂也是有好处的。” 扶羽嘴角一抽,瞬间脖子有些发烫。原来他知道自己为了给他渡气,弄得阴.精亏损。 他这么光明正大地讲出来,让扶羽一时有些语塞。 这人不脸红的吗? 念初尘转过头,透亮的眼看着她时竟染了春的暖意,“我记得王嫂说过,要养气必须有一个好心情,我想绿色的植物比花会更让人心情舒畅。” 所以他是为了让扶羽心情舒畅才费力地移植过来的吗? 扶羽看他一眼,心底也流过一阵暖流。 念初尘因为阴.精缺失看不见女人,所以心境干净单纯。他心里或许根本就没有男女之情,只是觉得扶羽救了他,他理应对她好。 想到这些,扶羽吸了口气,表情也自在了一些,“阙主不必如此,你政务繁忙,我吃些药就会好的。” “药不能多吃,能食补还得食补,”念初尘说的正经,“从今天开始,一天三餐我都会让御厨送药膳给王嫂............” 扶羽一愣,刚想说自己不需要,他微一阖首,“我会陪着王嫂一起用膳。” 扶羽....... 怎么像盯着犯人的感觉。 “不仅如此,”念初尘继续说道,“我给王嫂安排好了一天的作息......早上起来晒太阳,然后用早饭,早饭后可以适当的运动一下,放放风筝或是练练剑都是好的,午饭后一定要午睡,午睡最养人,下午要弹弹琴陶冶情操,如果王嫂不会,我可以教王嫂,晚饭后......” “等等,”扶羽越听越不对劲,念初尘完全不提修罗镜之事,她不得不打断,谨慎地问道,“阙主,我昨日比剑赢了白灵淼,是不是可以去修罗镜?” 温和的玄衣阙主,抿着唇淡笑,冰亮清透的眼中满是嘲笑。 念初尘看着扶羽,她认真地说道,“我真的可以去修罗镜,我可以应付。” 这六天之中,只有扶羽是最有资格入修罗镜的。不止因为她是神女,当年她也进入到修罗镜中。 虽然修罗世界千变万化,但扶羽相信她可以应付。 念初尘态度绝对的温和,但说出口的话却是不尽人意,“王嫂,修罗镜十分凶险,并不是一个玩耍的地方,若王嫂在宫里呆得闷,我可以陪王嫂出宫去转转。” 扶羽转开眸,她就知道不会这么顺利。 岁末走了过来,“阙主,午膳已经准备了,请阙主和先阙后到院中用膳。” 扶羽的问题没有解决,还得陪着念初尘吃饭,实在煎熬。 念初尘不能看见她的脸,她要怎么吃饭,只能小口地从面纱下面吃。 花园中的女贞叶子还不大,不能完全遮挡住中午的阳光。可绿荫清凉,驱散了一些热气。 岁末将琉璃桌就摆在了女贞树旁,正好遮挡住一部分的阳光。 扶羽和念初尘坐在阴凉处,不热不冷,春风徐徐。 扶羽换上了阙后服,发髻步摇都工整适度,唯有脸上的白色薄纱有点格格不入。 她坐在那里,鹿眸一直垂着,看着饭菜迟迟没有动筷。 念初尘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从岁末手里接过了一条黑色的布料,他抬手蒙上了自己的眼睛。 扶羽怔愣。 他却是稳稳地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鱼肉给扶羽,“王嫂尝尝这鱼肉,这种鱼肉质肥厚,而且没有鱼刺,炖烫最补身体。” 扶羽愣愣地看着他。 所以他蒙上眼是为了让她安心吃饭? 面前的鱼汤奶白诱人,与这女贞树一样,都是念初尘的一番心意,扶羽突然觉得心里很暖很安稳,好像刚才所有的不快与烦乱都烟消云散。 她其实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也许她会生气,也会因为一些事而心烦或是绝望,可每当在这些情绪中注入一些温暖的或是有活力的东西时,她就会重新振作起来,忘记那些不美好的事情。 鱼汤是热的,扶羽的笑容也暖了起来,“多谢阙主,”她尝了一口,发自肺腑道,“这汤很鲜美。” 念初尘不让她云修罗镜是为了她好,出发点并不是恶的,扶羽没有理由责怪他。 但是修罗镜她又是非去不可,所以她只能逃出去了。 “阙主也吃点。”她夹了一筷子青菜到他碗里,想着他可能看不见,还帮他端起了碗。 念初尘蒙上了眼睛,扶羽这才惊觉,原来她只关注他的眉眼,没想到他的高鼻和薄红的唇同样漂亮。 这样一个俊美无俦的男子居然有如此怪病,扶羽觉得真是可惜了。 念初尘蒙着眼睛,可是吃饭时丝毫不受影响,甚至一桌子上有几十道菜,每一道菜在什么地方,念初尘能准确无误地夹到,还帮着扶羽夹菜。 这是第一次两个人在一起吃个便饭,扶羽觉得好像还不错。 至少念初尘是个有心的,知道把自己眼睛蒙起来,让扶羽能安心吃顿饭。 饭后,扶羽觉得困了,雪娃便搀扶她回寝殿休息。 她这一觉从正午一直到申时末才醒,醒了后觉得精神好了很多。 扶羽想着念初尘不让她去修罗镜,便打算谋划一下如何离开的问题。 她走出寝殿,一抬头,玄衣阙主正背对着夕阳而立,听见她的脚步声,他只微微侧了下头,“王嫂醒了。” 扶羽...... 你咋又来了? 扶羽戴上面纱,被迫坐到了 15. 第 15 章 [] 陈馨芝谨慎地走进勤政院,她一身肃衣,戴着面纱,目光始终低垂,面色黯淡,眼窝深陷,这些天应该也是为了白灵淼的事没有休息好。 对于陈馨芝,扶羽的印象并不深,原主的记忆里,她倒是没有太多刁难,只能说是白灵淼欺负白浅栀时,她冷眼旁观。 她一向温温顺顺的,不爱讲话,总是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 扶羽记得她出嫁之日,陈馨芝好像病倒了,什么病不知道,这会儿看来气色还不错。 比起白灵淼来,扶羽对陈馨芝倒是没什么脾气,说起话来也比较温和,“给白夫人看坐吧。” 雪娃不是太情愿地搬了把椅子过来。 陈馨芝从前就算没有太过刁难小姐,但也没有为小姐讲过话,这种人雪娃也不太喜欢。 陈馨芝马上谢绝,“不必了,妾身过来本就是想为小女灵淼请罪的,哪有坐着的道理。” 扶羽也没有勉强,就任由她站着。 扶羽端了本书,正在饮茶,有一搭无一搭地说道,“白夫人言重了,这次的事我也没往心里去,劳您还跑这一趟。” 陈馨芝规规矩矩地站着,没敢看扶羽,“灵淼被我宠坏了,以后我会多管教她的,” 扶羽毫不客气地抨击道,“白夫人早就该管教了,从小不教,现在再管可能已经迟了。” “先阙后教训的是,是妾身的错。”陈馨芝顺着扶羽的话答。 扶羽白了这个女人一眼。 她说不上怕扶羽,说来道歉也有些牵强。眉眼没有什么情绪,只是低眉顺目地看着地上,笑容也是温温淡淡、 扶羽并不想跟陈馨芝闲话家常,她们之间也没有这么多家常。 她拿起桌上的另一杯茶水,笑盈盈地递了过去,“白夫人喝杯茶吧,站了这么久一定渴了。” “妾身不敢。”陈馨芝抬起眼,只看了扶羽一眼又极快地垂下去。 “给你就接着,难道要本后喂白夫人吗?”扶羽放下书,顺势站了起来。 陈馨芝连忙福身,礼数周到,“多谢先阙后。” 扶羽笑笑,抬手将茶杯递了过去,陈馨芝伸手端过,她借机将茶水泼向了陈馨芝的衣服。 陈馨芝的衣服湿了一片,她忙不迭地跪下,“妾身失手了,还望先阙后恕罚。” 扶羽挑了下眉,这个女人还真是对她很恭敬。 这副画面让她想起了多年前自己和母亲饮茶的景象,那次她不小心将茶水洒到了自己的衣服上,母亲却反复强调是自己没有接住杯子,弄得扶羽既伤心又莫名。 思绪拉回来,扶羽笑着抬手扶起了陈馨芝,“是我没有拿稳,我让雪娃带白夫人去换件衣服。” 陈馨芝谢过,她跟着雪娃到后面换了衣服。 陈馨芝的年纪虽然比扶羽很多,但保养得很好,不论从身高还是体型都与扶羽差不多,从后面看上去二人连走路的姿势都一样。 扶羽看着换上自己衣服的陈馨芝,满意地点点头,“我这里正好有些东西要给白夫人,劳烦白夫人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陈馨芝福身,“妾身谢过先阙后。” 扶羽笑着转身,她先找雪娃要来陈馨芝的衣服,换上衣服又按照陈馨芝的发髻重新束发。 她这一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雪娃。 念初尘还算明理,想必不会为难雪娃。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了雪娃许多件自己的衣服,让雪娃转交给念初尘。 然后,她戴上面纱快速走出了勤政院。 一走出来扶羽就看见念初尘坐在殿外饮茶,她心里咯噔一声,赶紧捂好了自己的面纱。 扶羽不敢太过靠近,怕念初尘闻到她的气泽。 她站在老远向念初尘福了福身。 念初尘只抬了下眼,便低眸继续看书,没有太多留意她。 扶羽松了口气,抬步走得飞快。 “白夫人走了?”迎面岁末正好走了过来。 扶羽赶紧低下头,心脏蹦蹦直跳。 岁末可不是念初尘,他是能看到女人的。 扶羽刻意沉了声音,不敢抬起头,“走了。” 岁末瞧了她一会儿,竟然向这边走了过来。 扶羽深吸了口气,在心里默念:千万不要认出来千万不要认出来。 岁末也没有靠得太近,只是看着她笑道,“白夫人怎么了?出了这么多汗?” 扶羽抬手碰了下额头,因为紧张,她的确出了汗。 她清了清嗓子,快速道,“天气热。” 岁末笑笑,可能觉得白夫人比白灵淼好讲话,不免又多说了几句,“最近天气的确热上来了,要不要我给白夫人找毛巾擦擦汗。” “不用。”扶羽又往上拉了拉自己的面纱。 平时看岁末挺低眉顺目的,今天这么怎么多话? 岁末还想继续说,身后念初尘唤了他一声,岁末只好走了过去。 扶羽深深地吁了口气,抬步就遛了。 陈馨芝的轿子就在外面等着,扶羽低着头上了轿,轿夫也没有多想,驱车离开了王宫。 扶羽掀开车帘,看着王宫的一砖一瓦,想着这段时间来自己在这里度过的日子,心底渐渐涌出无限的感喟与落寞。 扶羽刚走,雪娃就从寝殿里走出来找人,身后还跟着陈馨芝。 念初尘和岁末看见陈馨芝同时愕住。 岁末一拍大腿,“糟了,刚才穿着白夫人衣服离开的是先阙后,我就说觉得眉眼有点熟悉。” 念初尘放下手里的书,眉目幽沉,“快马通知王宫守护,拦下车轿。” 他的指尖微微抖,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气恼。 她走了? 她居然扮成另一个人的样子走了? 想当初念初尘放她走她不走,如今竟然用了这种方法离开。 他闭了闭眼,手指不由得握成了拳。 她简直太可恶了。 扶羽的马车刚驶到王宫大门,眼见大门正在徐徐开启。 身后一匹快马跑来,马上之人大叫道,“阙主有令,不得开城门。” 扶羽一惊,神情慌乱地四下观察地形。 她的马车离大门只有一步之遥,如果她现在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 她孤注一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守门的两个侍卫马上拔出了剑,“什么人?” 扶羽没有回答,抬起腿左右各是一脚。两名侍卫没有防备,都被踹中了□□,疼得抱着肚子倒地。 身后骑马之人策马就要追来。 扶羽向着宫外就跑,她没有跑太远,考虑自己到底跑不过马,出来后便闪到了王宫的拐角处。 幸好追出来的侍卫没有看到,策马扬长而去。 扶羽站在王宫外面喘了好一会儿,胆战心惊地拍了拍胸口,“好险!” 再晚一步自己就要被带回去了。 她私自逃跑,被带回去还不知道念初尘要如何惩罚她。 还是跑了好。 念初尘听着扶羽离开的情景,竟然气得笑了出来。 他一向知道扶羽与其他小怪物不一样,外表柔柔软软,可内核强大,否则面对黑衣人时也不会赶来救他。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她逃走也是这么强大。 念初尘想不明白,扶羽为何要跑? 是他待她不好吗? 他经常吸她的精气,让她觉得怕了? 他抬手摁了摁额头,扶羽不能就这么走了,他好不容易发现一个还不错的小怪物,又能治自己的病,还是名正言顺的王嫂,她这一走,不仅是他一个人的问题,还牵连到王室的名誉。 念初尘下令道,“传令下去,全城搜捕白浅栀。” 他想了想,抬手拿起笔,翰墨一点,落在白纸上快速勾勒出一副肖像图。 岁末在一旁看着,不由心惊胆战。 念初尘居然把扶羽小怪物的样子给画了下来,而且还画得惟妙惟肖,尤其是扶羽的眼睛,那种坚毅执拗又明亮的眼眸画的十分传神。 画完后,念初尘拿着画给侍卫,“照着这幅画去找。” 侍卫看着画完全傻眼了。 岁末抿了抿唇,没有讲话。 念初尘眼中的女人,和现实的女人是不一样的。可就算画师画出了扶羽的容貌,估计念初尘也是不相信的。 念初尘特别交待道,“先阙后离开的事别弄得满城风雨,这件事不要宣扬出去。” 侍卫硬着头皮退下,拿着画像的手直发抖。 岁末知道,念初尘还是想让扶羽回来,如果这件事传出来,众臣知道扶羽逃离,估计她也就回不来了。 岁末叹了口气,念初尘一向对女人无感,更不知道女人是个什么东西。如今却对一个在他眼中丑陋无比的小怪物入了心,这个人还是他的王嫂。 连他都闹不清是好还是不好。 殿外,雪娃哭泣泣地跑了过来。 念初尘正在气头上,岁末赶紧道,“想必雪娃也是伤心,我去把她劝走。” 念初尘没有怪罪雪娃已属不易,岁末不想雪娃受到牵连。 他到外面拉着雪娃就走。 雪娃一面走一面挣扎,“你放开我,我家小姐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不见了?” 小丫头年纪不大,力气却不小,岁末险些拉不住她,只好合盘托出,“先阙后离开王宫了,现在阙主正在派人去找,你就别闹了。” 雪娃眼中挂着泪,惊讶道,“我家小姐为什么要走?” 岁末摇头,“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是自己逃走的,还打伤了守门的侍卫。” 雪娃...... 一天后,念初尘坐在殿上,看着侍卫找来了几个女子,为了让他好辨认,这些女子都没有戴面纱,他的头微微疼了起来。 他一只手撑着额头,心里滚着怒意,“这些小怪物这么好看 16. 第 16 章 [] 修罗镜位于童山之巅的茂林里。 茂林雾气缭绕,苍树高耸,怪石嶙峋,过了茂林便是一处悬崖峭壁,悬上浓雾笼罩,有如身处云雾。 高山不可测,恐怕崖高千刃,掉下去就会粉身碎骨。 扶羽一路穿林茂林,悬崖前,她看到浓雾形状各异,浮动变化万千,一会儿看上去像花朵,慢慢聚拢后逐渐变成一只狮子,狮眼抬起时,隐隐闪烁一下。 扶羽盯着那片浓雾,心中有些怅然,若自己还是扶羽神女,她大可以自己入镜,但现在她只能等到修罗使者打开修罗镜的大门。 看了一会儿,扶羽听到身旁有一阵撕裂般的声音传来。 她不知来人是谁,为了谨慎起见,她身体一矮,躺进了一旁的石头后面。 她刚躲起来,便见空气中走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此人粗眉浓眼,五官方正凌厉,一身黑衣,有如阎王。 就在扶羽翻遍记忆寻找这个人到底是谁时,身后的茂林中又走出来一个青衣男子,他年纪不大,但眼眸狭长,目光颇为凌厉。见到黑衣男子,握在剑便上的手紧了几分,剑柄一跳,好像随时会拔剑而出。 高大男子站在悬崖前有如门神一般,见有人前来严肃问道,“可是入修罗境?” 青衣男子紧声道,“正是。” 高大男子睨了眼青衣男子,“在下修罗使者。” 扶羽记得修罗使者是瑾凤祖圣的弟子,他好像身体瘦小娇弱,怎么变成一个壮汉了? 修罗使者手指一点青衣男子,瞬间一道红光从青衣男子头顶笼罩而下,青衣男子大骇,刚想拔剑,修罗使者说道,“入镜之前须验明正身,若是抵抗,便无法入镜。” 青衣男子一哂,手上的剑也放了回去,他微微皱眉,“修罗镜不忌人妖鬼怪,需要验什么正身?” 修罗使者哼笑,“若不验明正身,一旦在修罗镜中死亡,你的真身将无法出修罗镜。” 修罗镜乃是幻镜,幻镜中身死便可以回到现实世界里。但修罗镜中有无数妖魔,有时候看似一块石头,却是妖魔所变。看来这验明正身应该是修罗使者要知道进去了谁,出来了谁,免得妖魔趁机跑出来。 扶羽继续看着前面的人。 事关生死,青衣男子不再废话,乖乖接受了查验。 修罗使者向身后悬崖挥了下手,云雾之中亮起了一个光点,那光点有如漩涡般越滚越大,面前的雾气中幻化出一面椭圆型的镜子。 青衣男子肃色向修罗使者一抱拳,转身跃进了镜中。 扶羽知道此人的身份便没有了顾忌,她从石头后面走了出来。 雾气之中,修罗使者只淡淡扫她一眼,同样问道,“可是入修罗镜者?” “正是。”扶羽正色答道。 修罗使者打量了扶羽几眼,二话不说,抬手也在她的头顶罩下一层红光。 扶羽一动不动,只觉眼前流光浮动,红芒中有种凉凉的感觉,好像侵泡在了水中。 她看向修罗使者。 他掌心轻轻翻动,红芒从扶羽身上又流回到他的掌心,并在他掌心形成一面小小的镜子,镜像中便是扶羽此时的容貌。 他收掌,将扶羽的影像收进自己的掌心。 修罗使者抿唇看着扶羽。 他的眼极黑,没有一丝光亮,但眼尾平淡,看着她时,好像一个无底洞,神秘而又令人战栗。 扶羽友好地笑笑,开口问道,“我可以进去了吗?” 修罗使者沉声道,“我见你年纪不大,又是女子,须得提醒你一句......” 扶羽没有接话。 “修罗镜中险象环生,妖魔随时可能出现,还会遇上你无法想象的事情,你随时可能会被杀掉......” 扶羽听完,一副受教地点点头。 她连千陌寒都没放在眼里,妖魔鬼怪又算什么,她拱手,“多谢修罗使者提醒,我会小心的、” 修罗使者转身打开了修罗镜的大门。 扶羽一抱拳,转身往镜中走。 修罗使者在她身后,透过浓雾,声音飘渺,“记住,在修罗镜中不要碰任何东西,否则你随时可能会吞噬掉,后果比你想象的要严重。” 扶羽转头,神色一顿,朝修罗使者阖首,“我记住了。” 修罗使者点了点头,竟然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好像对扶羽十分恭敬。 扶羽转身站到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身月白衣衫,发髻也披散下来,柔柔地垂在胸前。她手中拿着一把青铜小剑,此时别有一番侠女之姿。 扶羽抬眼望进镜中,迈开了脚步,身体穿过镜面。 扶羽刚一进去,就感觉撞在了一片云絮上,虽然松松软软,但身体却被弹了一下。 胸前的幽蓝玉闪动一下,扶羽还以为它在讲话,结果它好像为了配合她的身体动作,闪完便遁了。 扶羽只好慢慢往前走,穿过了修罗镜的大门。 从前的修罗镜天空晕暗,灵气稀疏,魑魅魍魉遍天飞舞,可她进来的地方却是阳光明媚,四周有树有花,还有溪水湖泊,远山朦胧,但近山层叠,错落有致。 这万年间修罗镜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了世外桃源。 扶羽收敛心神,剑从她的左手放到了右手,她谨慎地往里走。 没走几步,她便听见有一阵打斗声。 修罗镜中树干宽厚,树木林列紧凑,扶羽甚至不需要躲,只要站得远,便没人看得见她。 扶羽往前走了几步,方看见一男一女正打在一起。 男子便是刚才在修罗镜外的青衣男子,而女子一身红衣,眉眼狭长锋凌,她手持黑鞭,有如游刃有余的毒蛇。 青衣男子剑法精湛,也是毫不相让,一面打嘴里还一面大声喝斥,“谁要跟着你走,你以为自己是谁,好大的口气。” 红衣女子长鞭一挥,下手毫不留情,“你敢自己行动,我现在就杀了你。” 青衣男子身形灵活闪躲,“审判之剑只有一把,我们各凭本领,你不过就是怕我先找到。你杀了我,我还想杀了你。” 红衣女子一鞭上去,挥在了旁边的树上,那树干嘎嘎两声,轰然而断,“修罗镜处处惊险,单独行动只会死得更快,反正你自己行动早晚一死,不如让我杀了你。” 扶羽没想到,自己一进来就看见这么两个强势的队友。 她看向旁边站着的另外两个男子。 这两个男子皆是一身灰衣,看上去都胆怯瑟然,却相隔较远,一看便都是在防着对方。 “这些人都易了容,他们都不以真容示人。”幽蓝玉对她说道。 扶羽一哂。 从前入修罗镜没有这么多讲究,她想进便进,没想到一万年后三天分裂,各仙域之间多有嫌隙,连进修罗镜都需要掩饰身份。 彼时三天的盛景在眼前浮现,扶羽尤感岁月不居,参横斗转。 她叹了口气,“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早知道这样,她也应该易个容再进来。 “我已经帮你易了容。“幽蓝玉说道。 扶羽抬手抚摸着玉坠,嘴角轻笑,“这些人你都认识吗?” 幽蓝玉告诉了她一句至理名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我只能帮你到这里,剩下的你自己小心。”幽蓝玉的光芒隐去。 扶羽弊了下唇。 每次都说不帮她,可到了紧要关头还不是一样会出现。 玉坠也口是心非呢。 别说这些人都易了容,就算他们没易容,恐怕扶羽也一个都不认识,时不与她,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万年后,恐怕修为好的冲天劫执掌天道,剩下的殒落的殒落,云游的云游,这些人都是后辈才俊了、 这两个年轻人不知道是哪个仙域的,气势磅礴,扶羽没打算管这闲事,只是她目光一瞥间,看见那棵被劈断的树似是动了一下。 对打的两个人显然没有注意,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手口并用拼杀。 另外的两个男子也看到了地上的树不太对劲,都脚步后退,惊若小鹿。随时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这两个人不知道 17. 第 17 章 [] 这人也是一身白衣,五官柔和却自带冷傲,目光正厌恶地盯住扶羽。 扶羽一低头才发现自己正揪着人家衣服,她连忙松手,对那人歉意地笑笑。 白衣男子微微拧眉,眼中空洞,根本没拿正眼看她。 她真的没有吃人家豆腐,这男人也太小气了。 扶羽撇了下唇,再回过头时发现身后的长藤都没有攻击过来。 她这才记起,好像这些长藤并没有对她发起攻击,只是扶羽自己一个劲地在躲,就连刚才也是她因为救红杉才会摔倒。 而眼前的男子同样气息干净纯粹。 扶羽明白,她入修罗镜前刻意掩藏了自己的灵气,而这个男子身上亦是没有灵气。 这些树妖又没有眼睛,一定是寻着灵气找人。 意识到这一点,扶羽马上喊道,“屏住灵气,这些树妖就不会攻击你们了。” 正在与树妖恶斗的几个人都不同程度地惊讶,但没有人选择相信扶羽。直到世昊被树妖攻击得无处可躲进,他只好掩藏住了自己的灵气。 果然灵气一没,树妖没有再攻击他。 世昊高兴道,“真的可以。” 陟尧是第二个尝试的,然后才是子昂和红杉,最后才是摘空和镜林。 过了一会儿,大家的灵气都掩藏起来,树妖闻不到气味自然都缩了回去,瞬间变回苍天大树。 红杉走过来打量了扶羽几眼,看上去风姿飒飒,说话也爽快,“你还挺聪明的,叫什么名字?” 扶羽早就想好,明眸笑道,“小羽。” 红杉笑了笑,目光又落在白衣男子的身上。 摘空和镜林的名字她都听到了,现在只剩下这个最后进来的男子,“你叫什么名字?” 面对如此不客气的询问,白衣男子双眸轻轻撩起,唇边是押玩的笑意,“星尘。” 这两个字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谁都知道,刚刚过世不久的殇阑阙阙主就叫踏星尘。 在修罗镜中没有人会用真名,所以大家只惊讶了一会便都摇了摇头,觉得不可能有这么傻的人,敢直报家门。 扶羽看了他一会。 这个男子的气质清冷出尘,只是眼中好像故意流露出鄙睨众生的目光,带着些许不屑,根本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也故意不去看他们。 一身白衣将他超凡脱尘的气质描绘得淋漓尽致,颜色与人相得益彰。 暂时看不出什么怪异的地方,或许只是名字相似。扶羽摇了下头,目光落在前方,她还得专心应付眼前的事。 修罗镜关闭,此行一共八个人。 且刚一进来,大家就不太团结地遇上了一次小危难。 修罗使者现身相见,对各位一抱拳,黑浓的逐一扫过面前的几个人,“各位,修罗镜乃上古浩渊祖圣所创,他辞世后交于綦天暂管,但綦天殒灭后,我守在镜中一万多年。” “并不是我想要开启修罗镜,而是根据甲子的运行轨迹,此时修罗镜必须开启。” 子昂听得不耐烦,他嚷嚷道,“你就告诉我们要如何找到审判之剑,话这么多干么?” 众人都觑了他一眼。 扶羽见他看向树林深处出神,时而皱眉,时而冷笑,不知为何,扶羽总觉得这个人好生熟悉,也就多看了他两眼。 子昂嚷嚷完,其他人也都跟着起轰,修罗使者有些无奈,他摇了摇头道,“没有人能寻到审判之剑,就连我都不知道审判之剑在哪里,端看各位机缘。” 子昂又老大不高兴,“那你说这么多废话干么?” 红杉也瞥他一眼道,“就是,总共只有七日,我们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 摘空脾气温和,他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修罗使者让我们在这里集合,肯定是有要事相告,大家少安毋躁,听修罗使者把话说完。” 镜林和星尘一样,站着没有讲话。 修罗使者也不气,反正他那张脸摆在那就够威震八方了,“虽然我不能告诉各位怎么拿到审判之剑,但有一件事我还是要告诉大家。” “什么事?” 修罗使者扫了眼在场的众人,黑眸一沉,意正言辞道,“你们之中,有一个人是恶鬼假扮的,他的目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但他一定会阻扰你们的行动。” 话一说完,周围的几个人都脸色煞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到底是不是恶鬼所扮。 空气静默了半晌,扶羽也在观察着众人。 说实话,他们每个人都各有性格,子昂和红杉属于霸气型的。摘空和镜林相对冷漠一些,陟尧和世昊都是胆小的性子,而星尘...... 扶羽有些看不透他。 就算真有恶鬼,也无法阻止大家抢夺审判之剑的决心。 经过了这次的事,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一起走,就连开始时反对的子昂都跟上了人群,几个人各怀心思地朝树林深处走。 扶羽落在了最后面,她暗暗问幽蓝玉,“这里面真的有恶鬼吗?” 她没有问谁是恶鬼,因为知道问了幽蓝玉也不会告诉她。 扶羽是怕修罗使者诈他们。 她总觉得这个修罗使者也怪怪的,知道有恶鬼为什么不早一步阻止? 难道是加大难度吗? 过了好半晌,扶羽以为幽蓝玉不理她时,它却开了口,“对你来讲,这些人都是恶鬼。” 扶羽...... 好像也对,都来抢夺审判之剑,自然都是敌人。 扶羽问,“能不能给点提示?” 幽蓝玉这次很好说话,“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扶羽,“......”就不能说点人话吗? 她淡淡一笑,“什么意思?” 幽蓝玉,“很快你就会懂了。” 幽蓝玉再次不理扶羽,她一抬头才发现自己落下众人一大截,只好紧赶慢赶地跟了过去。 扶羽跟在了队伍的最后,不敢太靠前面怕引起注意。 她旁边就是星尘。 扶羽本没有太过注意他。 星尘却转过了眼,沉黑的眸盯了扶羽看了一会儿。 扶羽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过去,谁知星尘却转过头不再看她。 他背着一把普通的青铜剑,右手背在剑上,身次笔挺,目光笔直地看向前方,越过扶羽,脚步沉稳。 他看自己干么? 她脸上有钱可以捡吗? * 一行人向东出发,茂林过去,便是一座半山,山脚下山石琐碎,周围无树无草,头顶艳阳高照,没有了树叶遮挡,阳光炙烤着大地,热气腾腾,让人烦躁。 扶羽脚下一绊,感动碎石动了一下。 前面的陟尧马上喊了起来,“这碎石有问题。” 话毕,地上的碎石全都动了起来,起初只是一只只蠕动的虫,后来虫子长出了翅膀飞了起来,它们嘴巴尖尖,眼睛大大,看似像蜜蜂,却长着一颗啄木鸟的脑袋。 大家马上拔出了剑,纷纷朝着飞虫砍了上去。 这些飞虫与前面的树妖不同,它们的眼睛明亮,能看见人的位置,鼻子尖尖 18. 第 18 章 [] 扶羽的手掌在星尘眼前一晃,他眼尾瞬间浮现出一抹杀意。 她后退一步。 星尘应该是查觉到扶羽发现了他的秘密,想要杀人灭口。 在修罗镜中,他们看似队友,实则就是敌人,少一个敌人也就少一个威胁。 对于星尘来讲,一举两得。 身后的飞虫蜂涌而至,扶羽几乎没有犹豫,挥剑挡在了星尘面前。 他现在什么都看不到,完全靠着一颗心在探路和观察。 扶羽甫一看到星尘是个瞎子,心中还是那么一丢丢的敬佩,一个瞎子都敢来修罗镜,委实让人佩服。 其实也不是刻意在帮他,只是不斩杀了这些飞虫她自己也活不了。 星尘握在剑柄上的五指慢慢松开,眼中的一抹墨黑也化散开去,仿佛知道她在刻意保护他。 扶羽转身去另一边继续斩杀。 四面八方的飞虫越来越多,周围没有树也没有湖,扶羽只好脱下了自己的外衣。她双手扬起外衣,像一片大伞,从上面猛地用力一捞,罩下了大片的飞虫,再用脚往上一踩,这些飞虫转眼爆裂。 她又用这个方法重复了几次,比用剑砍要快的多。 好在这些飞虫数量没有增长,不像树妖,逐渐苏醒,连轴攻击。这些飞虫死了便是死了,不会再有新的产生。 其他人看见扶羽的办法,也都纷纷效仿,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们连捞带砍,将这些飞虫全部斩杀。 其中只有星尘,摘空和镜林没有脱衣服,其他人都脱了外衣像网子一样去罩。 不一会儿功夫,飞虫被全部消灭。大家都累了,原地坐下开始调养休息。 陟尧擦着额头上的厚汗,抱怨道,“这刚开始就遇上这么麻烦的妖兽,以后还不知道会遇上什么。” 摘空也坐了下来,不过他脸上依然清爽,不见出了多少汗,他眺望着远处说道,“修罗大陆东西南北的尽头各有一番幻境。只有位于东方的修罗幻镜乃是所有幻境中最让人向往的地方,因为这里不仅收藏了许多上古的宝物,还封禁了大量的气泽。” 他转过眼来冷静地看向大家,“我们既然来了,就应该知道此行必行十分凶险,极有可能随时会牺牲。” 子昂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阁下知道的这么多,那可知道为何这修罗镜中会有这么多的奇珍异兽?” 摘空看他一眼,只是笑笑未答。 这波试探太快了一点,扶羽也看了眼子昂,顿觉这人有点沉不住气。 往往大能者,不仅能博古通今,更知过去未来,但现在的六天中,能预猜未来者恐怕是没有了,知晓过去便成了大能者的标签。 如若摘空真能知晓这么多的事情,他的修为必定也不会低。 大家都或多或少地掩藏了一些灵气,有时候想探查别人的身份,也得靠这种方法。 只是真正的大能者不会这么轻易暴露自己,摘空一上来就给出自己可能是大能的信息,可又不具体再显摆下去,这会让人觉得他神秘不可测,不敢轻易侵犯。 不得不说这招也是够聪明了。 摘空不答,红杉也趁机说道,“传说上古三位祖圣,只有人间浩渊祖圣修为最高,他的命运早已掌握在自己手里,除了修罗大陆外,可以私创任何一处的虚幻空间,作为他本人的私人空间。” “相较浩渊祖圣,瑾凤祖圣虽不能开创自己的空间,但她却可以改变时空。剩下的帝常祖圣是水龙一族,在大陆上很难伸展,但也掌所有水下世界。” 这是常识,红杉在显摆自己知识渊博。 但这并不是说明什么。 子昂似乎有些不服气,他本想试探摘空,没想到却让别人出尽了风头,他自不甘心,拈口就说,“这有什么,我还知道浩渊祖圣和帝常祖圣为了瑾凤祖圣大打出手,浩渊祖圣杀了瑾凤祖圣和帝常祖圣,在修罗镜中封闭自己,导致恶念出现,冲出修罗镜转世为人。这才有了后来的千陌寒现世。” 众人一阵惊愕。 此事虽不是什么秘辛,但三祖圣的事岂是随意可以议论的。 关于修罗镜的恶兽和各种气泽,其实是从前天地分开时所留下的烂摊子,浩渊祖圣也是为了让修罗大陆平静下来,才将这些东西一股恼地装进了修罗镜。 不是什么秘辛,但此事知道的人也不多。 扶羽笑笑,其实她还挺想等摘空继续说下去,因为她看摘空的表情,好像了若指掌,但他没了下文,扶羽还有点小失望。 陟尧咬了下唇,最后临门一脚补充道,“但凡上古神族都想一探修罗镜中的奥秘,得到里面的宝物与气泽,谁不想成为浩渊祖圣那样的人呢。” 世昊垂眸凝神,“浩渊祖圣杀了自己的至爱,我就不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扶羽看向世昊。 她好像从世昊的眼里看出了几分麻木,扶羽眨了眨眼,世昊马上又露出了一张纯真无害的笑脸。 这场显摆大会,只有扶羽,星尘和镜林没有讲话。 扶羽偷偷看了眼这两个人,这两个人的表情好像都一模一样,一副事不关己,毫无波澜的模样。 大家休息够了,继续往前走。 过了山脚,前面的景象异常怪异,半人之高的蒿草,满是荆棘,湖水倒流湍急,湖面无光无影。此时修罗镜的天空慢慢变成灼白,云仿若结冰,冰鳞罗列。 几个人的脚步慢了下来,眼中都透露出了紧张。 世昊不想再往前走了,“我看湖水奇异,我们若不然换条路来走?” 红杉拿着长鞭,她眼中的骄气一抬,轻哼道,“不就是妖魔吗?怕你就尽早离开。” 子昂也冷哼道,“哪条路都是一样,你以为别的路就没有妖魔吗?” 世昊扁了扁嘴,不敢再讲话。 陟尧转头问摘空,“这是什么现象,为什么湖水会倒流?” 摘空沉吟片刻,才说道,“应该是护法魔。” “护法魔?” 大家惊住! 护法魔,没有人比扶羽更熟悉了。 当年千陌寒这个大魔王现世时,天地变色,不仅海水倒流,就连花草都变成黑色。护法魔是来自天地间的灵魔,它们嗅到了强大的魔气,所以聚集到这里来守护。 她警惕起来。 不知道这里隐藏着什么强大的魔兽。 越往前走,湖水开始蒸腾起水雾之气,转眼间已经弥漫了周围,视线也逐渐模糊,只有眼前的几株蒿草清晰可见。 大家都陷在气雾中,又有蒿草遮挡,谁都看不见谁。 冰点状的东西闪烁在扶羽眼前,它看似是一片薄薄的冰,却晶莹剔透,比指甲盖还要小,飘在扶羽眼前时,光芒灼亮。 它身后的厚雾都开始淡薄,好像被眼前的东西吸收。 命运法石—— 扶羽知道这种石头,据说吃下命运法石,能逢凶化吉,将死之人能够起死回生。 在这护法魔阵中同现这个东西,无疑是一根救命稻草。 扶羽不敢靠近,命运法石闪烁了几下,周围的寒气瞬间冰冻起来,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雾。 周围的几人被冰雾吸引,也同时看到了命运法石,纷纷朝着光点的方向而来,却都在伸手去拿的瞬间被法石的冰气所灼,烫了般缩回了手。 极寒之气侵蚀着周围,没有人再敢贸然上前来拿,都在周围蠢蠢欲动。 因为雾气太厚,扶羽根本看不见有谁走了过来。好在她对命运法石有所了解,没有轻易伸手,不然这会她的手也会被灼伤。 天空变成了灼白,连太阳好像都被冻住,好像一个硕大的冻桔,上面还有细微的冰裂。 法石随空气飘浮,周围结起的薄冰开始逐渐凝固,发出咯咯的声响。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巨大的冰人挺拔而起。 它足有一个小山那么高,看不清脸,两只脚也有一片小溪那么大,手趾和脚趾跟人类一样,全身上下透明冰寒。 “朝它的腿砍。”红杉喊道。 扶羽看不到其他人的动作,只看到数把剑都砍向了冰魔,可剑在碰到冰魔的刹那全部被冻住。她听子昂气愤道,“都冻住了,我们怎么办?” 扶羽看见法石就在冰魔的肚子前面,但要拿到法 19. 第 19 章 [] 扶羽一转头,却看见摘空就站在自己身旁不远处,他盯着那颗法石,目光平静,面容淡然。 他这一看,扶羽倒是心虚了。 这法石她是拿还是不拿? 法石只有一个,也分不了。 她正为难之际,摘空转过了身,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慢慢走远。 扶羽摸不透他的心思,这是默认了把法石送给她吗? 她管不了这么多,探手取过法石,本想放进袋子里,没想到法石竟化作一缕白光流进了她的口中。 扶羽下意识地吞咽,瞬间她的身体一个战栗,五脏六腑好像被冰冻住了一样,冷得她直打哆嗦。 她低头看自己的身体,居然散发出淡淡的香气,这是法石融化后所带来的香气。 幽蓝玉告诉她,“这法石灵力强大,可以补充你的灵力。” 扶羽点头,闭眼感知了一下自己的灵力,果然达到了天灵级水平。 就算是短时间的,眼下关头也是好的。 雾气依然没有退去,大家都呆在原地不敢乱动。 星尘还在扶羽身后,他的眼眸黑又亮,灼灼地望着她。面如冠玉,唇角弯弯,好像是一个极为要好的朋友。 可是他越是如此,扶羽越是担心。 她二话没说转身朝他走过去。 眼下危急重重,若是这个人再使坏,扶羽只怕自己应付不了。 最好的方法就是将他先绑起来。 星尘听见少女轻笑了几声,这笑声中似乎还有些燃烧的旺火之气。 扶羽抓住了他的手腕,她从地上又拔起一根蒿草,三下五除二绑在了他的手腕上。她勒得紧,他的手腕被勒出一道道的血痕。 他却一声不吭。绑完,听扶羽真诚地说道,“仙友眼神不好,别伤了自己,先委屈一下。” 他的瞳仁微微凝置。 冰魔倒下后,冰石化作了无数小冰魔,它们比人小,也就到人的膝盖那么高,但动作灵活。寒气不重,碰一下也能将人的肌扶灼伤。 “大家小心,把剑捡起来,别碰到这些冰魔。”摘空沉肃地提醒大家。 “为什么还有?”子昂也快崩溃了。 “我们是不是先聚在一起,这样分散更危险。”世昊声音胆战。 大冰魔一死,他们的剑融化,扶羽也赶紧捡起了剑。剑身是铁铸成的,不怕冰。这些小冰魔也好对付,一剑砍杀一个。 只是小冰魔的数量太多,碰一下皮肤就会成腐肉。这比飞虫和树妖可厉害多了。 大家都很谨慎,谁都没有再讲话。但体力都耗得差不多了,这会儿明显呼吸沉重。 “我的灵力快用完了,累死了。”陟尧喘着粗气。 “我也是,这怎么办?”世昊都快哭了出来。 “你们两个人能不能有点用,谁不是灵力用完了。”子昂没好意思说,他自己的灵力估计也用完了。 摘空提醒道,“就算没有灵力,也不能倒下,大家镇作一点。” 扶羽听见大家的声音,迟疑半刻,从头发拔下了四根头发,她指尖伸出,四根头发瞬间变成四道蓝色灵力光芒,向着他们四个人射了过去。 这是扶羽从前的治愈功能,一发恢复精灵之气,但她的气泽分为精气和灵气,蓝色灵气,红色精气,蓝色续灵,红色续命。 如今她靠着法石短时间增强了灵力,她的治愈功能也就回来了。 “我好像灵力充沛了。” “我也是。” “真他.妈见鬼了,快点打。” 扶羽听着他们的声音,暗自想笑。 雾气中蒿草都在沙沙作响,雾气好像浊息般一点点往下压。 那些小冰魔穿过蒿草,两条小腿蹦蹦跳跳地到处乱跑。却是不敢靠近扶羽。 扶羽知道应该是法石在她身体里起到了作用。既然这些小冰魔不敢靠近她,那她就不客气了。 她悠悠然一笑,挥剑解决掉这边的小冰魔。 刚解决完,突然旁边红杉叫了一下。 “红杉?”扶羽走了过来。 她刚走过来,前面的雾气扑天盖地而来,好像万马奔腾,激起滚滚尘土。她险些看不见红杉的位置。 扶羽的身体开始散发出淡淡的白光,这些白光虽然与雾气同色,却让她清楚看见周围的事物。 她慢慢向前,双手推开前面的雾气,白光像打开了一道天窗,她看见红杉抱着手臂站在不远处。 扶羽快速走过来一把拉过红杉。 她的手背却烫了一下,疼得整个手臂都无法动弹。 红杉看见扶羽惊慌了一下,连忙将另一只手背到了身后。 扶羽还是看到她手里拿了一片绿色的花叶。 那花叶的形状奇异,居然是一片圆形的叶子。普天之下,圆形的花叶只有一种花相配,那便是最具灵气的妙语花。 此花灵气虽然洁大,但天下仅此一枝,再浩大也是九牛一毛,不足为奇。 这些小冰魔应该是感知到红杉拿了妙语花的花叶,所以才会袭击她。 难道守护魔是看管妙语花的。 任何被守护魔所守护的魔物,起初都是平平无奇的存在,千陌寒当初也是一个废柴,后期强大。 可见妙语花恐要成魔,才会招惹了这么多的守护魔前来。 “我没事,你不用管我。”红杉摇摇头,面色苍白。 扶羽装作没看到,她守在红杉身边,又拔下一根头发,趁红杉不注意时,头发变成红色光芒,射进她的身体里。 红杉低头看自己手臂,“咦,怎么好了。” 扶羽看着这些小冰魔便不敢靠近。她说,“我们一起。” 她提着剑转向小冰魔。 小冰魔疯狂扑来,顾不得扶羽身上的法石,只想夺回红杉手里的花叶。 扶羽的白光照在这些小冰魔身上,将它们尽数瓦解,化为冰水。但是周围的小冰魔全部朝着红杉而来,纵然扶羽的法石能抵抗冰魔,但她的白光始终有限,冰魔数量一多,她也顾全不到。 无奈下,她只好喊道,“把手里的东西扔了。” “不要。”红杉坚持。 能在修罗镜中寻找宝物,谁会轻易扔掉。 扶羽不再理她,专心对付冰魔。 她察觉身后好像一道灼热的光在盯着自己,她转过头,看见星尘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正幽幽地看着她。 扶羽心弦一紧。她现在已然应付不瑕,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扶羽握着青铜小剑,手腕灵活,脚步因周围的小冰魔而有章乱无章,虽杂乱,但她身形稳稳,左右前后闪躲得游刃有余。 小冰魔在她的青铜下削掉脑袋,瞬间灰飞成为一滩雪水。有的小冰魔也在躲着她的剑,直奔着柔水而去。 扶羽挡在柔水身前,鹿眸快速转动,冰雪映在她的眸尖,闪出点点冰花。她来之就斩,下手果断, 星尘手里提着剑,眼中充满杀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摘空出现在扶羽身边,他看了眼身后的星尘,一只手扶上了红杉的手臂,“把她交给我吧。” 扶羽想起他刚进来时也是为了红杉才出手,这会儿也就顺理成章地相信他。 摘空看向星尘,“我们一起出手。” 星尘慢慢放下手里的剑,看了眼扶羽,微微点头,“好。” 扶羽松了口气,自己退后。 她有法石保护,小冰魔不敢靠近,正好让她有时间喘口气。 摘空将红杉护在身后,和星尘一左一右,很快让这些小冰魔消灭。 摘空的剑法也稳,但在星尘面前稍稍逊色,并不是他的剑气不醇,而是星尘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出剑速度,长剑在他手中有如挥出的掌风,剑形随意,剑法醇厚,剑气有如雷霆之势。 不得不说,他不是靠着眼睛驱使剑,而是靠他的心,他的心比他的眼要亮。 心中的担忧有增无减,扶羽微微叹了口气,星尘看来是盯上了自己,可是她却连对方为什么盯上自己的都不知道。 他并不容易对付,眼下没有太好的办法,只得小心为上。 消灭了冰魔,雾气也渐渐散去。 大家都抿唇不语,可表情分明惊战,被这一连串的攻击弄得心里慽慽。 扶羽主动往摘空这边站了站,刻意远离星尘。 摘空心明眼亮,他对星尘微微一笑,“我见你剑法不错,不如我们两个在前面开路吧。” 星尘看着扶羽,眼尾一抹不悦之色,可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扶羽抬眸,对摘空充满了感激。 担心归担心,走了小半日的时间,也没见有什么妖兽出现,众人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修罗镜没有日夜之分,永远是天明。 但人是会累的,走到一片树林中,大家警惕地先试探了一下苍树,确定没有猫腻,才纷纷如烂泥般坐在地上,靠着树干阖目。 红杉看着扶羽,一直欲言又上,扶羽知道她想说什么,主动凑过去笑道,“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到。” 20. 第 20 章 [] 羽伞罩了过去,将星尘紧紧禁锢在其中,阳光下的扶羽看见黑暗中的少年,一身白衣显得灰暗。他下巴一落,眸光凛出一道寒芒,剑芒瞬间冲破羽伞。 扶羽心尖一蹙,看着羽伞化作一片羽毛,垂落到地上。 星尘收回剑,目光森冷地转向她,“玲珑翼的羽毛,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他居然认出了玲珑翼? 扶羽冷静道,“它不过是一只鸟,你不要伤害它。” 星尘冷笑,“还真是心软呢!” 地上的羽毛重新抖擞,扑腾着再次幻作羽伞,带着愤怒与杀意,向他袭来。 星尘冷冷看它一眼,挥剑而上,一剑刺在了它的羽毛边缘,削掉了几片。 下一刻,扶羽动作如六月雨,来得急又快,驱剑刺向他。 他站在羽毛伞下,眸光一动,阴戾地看向少女,眼前她的剑就在刺中要害,他手中长剑一转,锋利剑气震开扶羽的剑。 冲着扶羽而去。 扶羽被巨大的羽毛遮挡,玲珑翼不知道是不是认出了她,拼尽全力保护她。 她挣不开玲珑翼的遮挡,只好身体一蹲,从下面钻了出来。 星尘的剑已经扎得羽毛七零八落,每一剑仿佛都扎在了扶羽的心上。 她出剑却被星尘挑落。 银芒刺破艳阳,星尘双眼通红,站在羽伞下发了疯般要将它个粉碎。 羽毛一片片殒落,如剜掉扶羽的心头肉,她血气翻涌,纵身上去用手握住了他的剑。 刹时鲜血喷涌而出。 这些血气流进星尘的鼻息中,他瞬间愣住,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 星尘看着她的神情复杂,墨瞳冰冷,透出对扶羽的怒意。 白衣俊美的少年,眼尾一沉。 扶羽紧紧咬着牙,与他目光对视。 身后,子昂和陟尧半途折回,感知到有人来,羽毛悄然消失。 星尘放下剑,冰冷的眼瞳依旧漆黑,但眸尖却轻嗤着移开。 扶羽见玲珑翼隐去,一颗心总算放到了肚子里,但她的手上全是血,根本就是血肉模糊。 她的血不小心沾到玉坠上,玉坠闪烁了两下,但扶羽却没有注意到。 子昂和陟尧找不到玲珑翼,只好失望折逝。 回到原地与大家汇合。 扶羽满腹心事,浑浑噩噩地坐在一边。隐约间,她发现身边有无数道目光看着她。 扶羽抬头,七个人,十四只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她。 她不知道大家为什么都一脸惊悚地看着自己,这会儿也是满心疑惑。 红杉神情纠结着道,“你的脸......” 扶羽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幽蓝玉说道,“我沾染了你的血,现在法术消失,你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扶羽身体微僵,眼尾轻轻挑动。 在修罗镜中大家的身份都是保密的,如果一个人的身份被揭发,就意味着那个人所代表的某天仙域也会被揭发。 大家的目的都是来抢夺审判之剑的,既然目的相同,大家也没什么好怨恨的。但若是某个仙域想要抢夺审判之剑,那性质也就不同了。 说不紧张是假的,但扶羽经历大风大浪,眼前她还能应对。 就在这时,星尘淡声开口,“我知道她是谁。” 扶羽心中有些隐隐的不安。 白衣少年看向她,眼中不屑地轻笑,他似乎很确定她的身份,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眼。 他眸尖的自信刺伤着扶羽。 她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知道自己的身份。 子昂上前一步,打量了星尘几眼,孤疑道,“你说说看,她是谁?” 身后众人都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幕,谁都没有发表意见。 星尘淡眸一动不动,红杉说道,“我看这个人修为平平,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智谋,不管她是谁也都无所谓!” 扶羽,“......”我的身份说出来吓死你! 一直在后面观察的摘空走了出来,先是打量了两眼扶羽,尔后慢慢地问道,“星尘,你应该很清楚,如果你说出她的身份,她将面临什么,所以还请三思而后行。” 此人眉眼温和,说话时笑容亦不是虚情假意,而是发自内心的温笑。 在修罗镜中能遇上一个为别人着想的人真是不容易。 然而摘空的话并没有让所有人满意,子昂呛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想包庇不成?” 摘空转头还是温和一笑,但问出口的话却带着攻击性,“你敢说你自己没有什么身份?” 子昂一愣,连同身后的众人都赶紧转开了眼。 得审判之剑者得天下,换言之也就只有各天仙域会来争抢审判之剑。 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 子昂反问道,“那你说说看,我是什么身份?” 摘空摇头,“我不知道。” 子昂得意地笑,他又转眼问星尘,“你知道吗?” 星尘根本不去看他。 子昂更为得意,“你们都不知道,那凭什么说我是有身份的人?” 扶羽心里暗叫糟糕,众人现在都向着星尘讲话,就算他胡编一个身份,恐怕大家也会相信。 如果大家发难,她只怕无从解释。 不知是谁轻声问了一句,“她到底是谁?” 星尘眸光看着扶羽,目光微拧,透着纠结且冰冷。等了一会儿,他声音轻缓笃定道,“她是殇阑阙先阙主踏星尘的遗孀,殇阑阙的先阙后,白浩安将军的长女,”他慢慢转过了头,黝黑的眸盯住她,一字一句道,“白,浅,栀!!” 扶羽心里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念初尘。 她心中的紧张被深刻的狐疑取代,他居然一字不落地说出了她的身份。 没有一个人是胡说。 他是真的知道她的身份。 “殇阑阙第一美人白浅栀?”红杉惊讶了。 “她,第一美人?”子昂翻了个白眼,不怎么相信。 “可是白浅栀不是一个废柴吗?”陟尧也加入了话题。 最后只是摘空摇了摇头,“无凭无据。” “你说我是白浅栀,理由呢?”扶羽咬牙反问道。 星尘漫不经心地哼笑一声,“你否不否认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能准确地说出她的身份,可见这个人是殇阑阙派来的。 扶羽抿着嘴,唇角一抹厌恶,他居然把杀人说得这么简单。 红杉摇头,“这太残忍了。” 子昂却有不同意见,“反正在这里死去就能回到现实世界,也无所谓,”他提醒众人,“你们想想,如果殇阑阙能派一个废柴来修罗镜,必定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我们不能让殇阑阙的人拿到审判之剑。” 众人恍悟点头,“有道理。” 摘空不再讲话了,他看着扶羽轻轻叹息。 星尘最后给出了致命的一击,“还有一点我也是刚发现的,”他看向别处,却道,“她脖子上戴的玉坠,乃是踏星尘发簪上的玉饰。” 扶羽下意识地摸了下玉坠。 星尘眼睛看不见,不可能会知道她的玉坠,也就是说他是之前看见过,而且还是在她嫁给踏星辰之后。 因这这个玉坠是踏星辰给白浅栀的聘礼之一。 她嫁给王宫后见过她的人又有谁? 除了白家的人,就是王宫里的人。 从星尘的年纪和剑术来看,又没有一个人能对上号。 如果早知道他会指认自己,扶羽会先发掉人,哪怕胡编一个身份栽赃到他的头上,她都不会觉得愧疚。 这个人实在可恶。 可现在她再反过头指认 21. 第 21 章 [] 疼! 全身都疼! 当扶羽再次睁开眼时,感觉五脏六腑都撕碎了一样,那种钻心的疼痛让她动一下都是煎熬。 她眼中浮现出那些人的丑陋嘴脸,每个人都比恶鬼还要可怕。 扶羽躺在地上,不禁想笑:幽蓝玉说的对,他们每个人都是恶鬼,谁是真正的恶鬼又有什么区别。 大脑依然很不清醒,晕晕沉沉间,她感到身体的疼痛感好像渐渐缓解,身体变轻了,飘到了半空中。 周围的风声徐徐,阵阵花香扑鼻而来。 扶羽飘起来时被一阵刺眼的光芒照得大脑酥麻,意识也开始苏醒。 她随着飘浮,低头却看见自己的身体是透明的。 难道她灵魂离体了吗? 不是说在修罗镜中死后会回到现实世界吗? 她怎么变成了鬼? 扶羽从半空中飘下来,周围树木林立,层层叠叠,远山朦胧,天空如画。 她意识到自己现在还在修罗镜中,并没有被驱逐出去。 这与设定完全不符,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扶羽心中奇怪。 她不知道这是位于修罗镜的什么地方,只好在原地停下来,先观察周围的动静。不知道那些树妖、飞虫还会不会出现。 还有,那些人都去了哪里? 在她的周围只有树,苍天大树,可若说这里是刚进来时的树林也不尽然相同,因为这些树没有那些树粗壮,都是些瘦弱嶙峋的模样,环臂就能抱住。 前后左右都一眼望不到尽头,扶羽为难,她到底该往哪个方向走。 她在原地试图寻找一些线索,幽蓝玉在她透明的身体里闪烁,“你现在变成了幽魂,但是没有离开修罗镜,这是件好事。” 扶羽听它开口,心中不解,“为什么说这是好事?” 人有六道轮回,最为痛苦的便是鬼道,如若鬼不能正常轮回,便会万劫不复。 幽蓝玉说,“你脱离了原来的队伍,可以寻找到他们看不见的线索,难道这不是好事吗?” “你是说,他们还在修罗境里?” 这话刚问完,她听见不远处传来了几声叫骂,幽蓝玉闪去,扶羽也下意识地转到了树后。 再一想,她现在是幽魂,谁都看不见她,根本不需要躲。 她光明正大地站了出来。 叫骂的人是子昂,“这都走了一个时辰了,这修罗镜里根本什么都没有,别说妖兽,就连个蚊子都没有。” 那些人好像没看见她似的,就这么视若无睹地从她身边走去。 看来幽蓝玉说的对,变成幽魂有变成幽魂的好处。 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扶羽就是这样,可能是天生使命使然,她遇事总会冷静,她只想秉持着一个原则,无论遇上什么棘手的问题或是糟糕透的事情,她也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越是在这种时候,她的内心必须强大,不能自己先慌,或许不懂她的人会觉得她很冷漠,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抛弃。 可这是她作为神女的使命。 扶羽计算了一下时间,如果她没有在这里耽误的话,她醒来时比他们提前半个时辰,其实这半个时辰她足可以比他们先找到许多线索。 但耽误了便是耽误了,她现在是幽魂,脱离了队伍,她更有优势。 扶羽感叹修罗镜果然神奇,比她当年身临其境时还要诡异。 或许置之死地才能后生。 幽蓝玉说道,“这样一来你正好可以观察这些人。” 扶羽说,“观察这些人中谁是恶鬼吗?” 幽蓝玉轻笑,“敌明我暗,再好不过。” 扶羽眸光一蹙,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幽蓝玉说的对,跳出来看才能看得更清楚。 这些人累了就找个地方坐下休息。 扶羽跟在他们身后,也不用闪躲,他们走路她是会飘的,更不会觉得累。 这样一想,其实好处真的不少。 她特别留意星尘。 他没有坐下来,立在树边,清眸向四周看,不知在找什么。眉尖一紧,看上去有些犹豫。他垂眸沉吟,再抬起头时,目光盯住了不远处的一条小溪。 溪面宽阔,一眼望不到尽头,周围青苔乱石,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 是他害得扶羽变成幽魂,但此时扶羽注意他却不是怀疑他,修罗镜中的恶鬼不会知道扶羽的身份。 恰恰相反,扶羽只是想证明这个人的身份,是谁这么恶劣,故意将她驱逐出修罗镜。 不一会儿的功夫,终于有了动静,星尘向着溪边走去。 子昂抬头,神情狐疑,“你干什么去?” 他微侧了下头,敷衍道,“去喝水。” 扶羽身体一跃,朝他飘去,没想到幽蓝玉却道,“不用跟他,否则你在浪费时间。” 扶羽问,“这个人你认识?” 幽蓝玉言简意骇,“他没有问题。” 扶羽飘在上面,脚尖点着空气停住。 这是幽蓝玉第一次给她明确的答复,她多少有些惊讶。 对于幽蓝玉的能力以及它对踏星尘整件事情的经过知道多少,扶羽从没有深入讨究。它只是一个小小的精灵,但凡是精灵都要遵守自己的生存法则。 扶羽一向独立,从不认为谁有责任必须牺牲自己来帮助她,它从没有害过自己,还屡次出手相救,她已经感激不尽了。 这次,她也决定听幽蓝玉的建议,明知道星尘不是恶鬼,却为了自己的私欲放弃更好的机会,这的确不明智。 扶羽看着星尘从自己面前走远,又将目光调回到众人之中。 又过了一会儿,摘空也笑道,“我也去溪边喝点水。” 不怎么讲话的镜林也站了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摘空阖了下首,二个人向溪边走去。 幽蓝玉快速道,“跟上去。” 扶羽神情犹豫,“你让我跟着摘空,难道他是恶鬼?” 幽蓝玉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就算不是恶鬼你也可以跟去看看。” 扶羽点了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 正如幽蓝玉所说,这修罗镜中的每一个人对于她来说都是恶鬼,他们都怀有自己的目的。扶羽并不是想探查每一个人的隐私,但若是能从中获取一些信息,有利于她接下来的行动。 她跟了上去。 摘空和镜林朝着小溪的另一边走,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溪边后,两个人都站住了。 摘空俯下身,用双手捧了几口水,笑道,“这溪水好甜,”他抬头,邀请道,“镜林兄要不要也尝尝。” 镜林点了下头,他也俯下身捧了两口水,“的确很甜。” 听这二人的对话,扶羽觉得都很正常。 她知道幽蓝玉不会骗她,或许她忽略了一些细节。 扶羽往前走了两步,当她向水里看去时,这才发现他们两个人的手在水里,而水面波纹转动相当快速。 他们根本是在水里传递气泽。 他们的气泽看上去晶莹剔透,如果不是水波纹,任谁都不会察觉。 他们是认识的或是已经结盟。 扶羽得出了这个结论。 但她不明白,镜林为何要给摘空传递灵气。 摘空和镜林喝完了水,又一前一后走了回去。 此时念初尘已经回来,其他人也歇够了,大家再次上路。 扶羽跟在人群的最后,她不再注意星尘,而是一路紧盯着摘空和镜林。 可是分岔路口前,摘空和星尘同时向东边走,其他人都是笔直向前。 走出去没几步,摘空和星尘同时转头看了眼对方,眼中都有些讶色。 子昂又在叫喊,“你们往哪儿走?” 摘空收回目光,对子昂笑道,“走了半天都没有任何发现,不如换一条路走。” 说完,他特意问星尘,“看来我们想到一起去了。” 星尘只是笑笑。 子昂和红杉有些犹豫不决,陟尧小声说道,“东南西北有四面,我们难道都要走一遍吗?” 世昊也苦恼道,“这修罗镜这么大,七天的时间根本走不完。” 子昂豪气道,“我们就换条路走。” 子昂好像带路人,他一发话,大家都没有了意见,纷纷掉头向着另一面前行。 扶羽眸尖紧盯着摘空和星尘。 方才他们二人并没有交集,现在又不约而同地换了方向,究竟是什么时候商量好的,为何她没有看到、 幽蓝玉道,“他们是感应到了审判之剑的位置,所以都往这边走。” “哦?”扶羽拧眉,“能感应到审判之剑的人要么修为奇高,要么就是与审判之剑有溯缘,他们属于哪种?” 这两个人都特意掩藏了身份,以扶羽现在的修为,到底是看不出来的。 幽蓝玉未答,光芒隐去。 扶羽的目光在镜林和镝空之间来回。 灵气的凝聚可以瞬间得升灵息,虽然与修为高深者还差了许多,但灵息充沛也是可以感应到一些灵物的存在。 镜林给摘空渡灵气,就是想让他感应审判之剑的所在。 想通了这一点,扶羽心里有数了,她继续跟在这群人身后。 修罗镜中没有白天和夜晚,扶羽跟着大家走了两天的时间,修罗镜中镜还是艳阳高照。 这两天大家开始走得都还算轻松,没有遇见太麻烦的妖物,连扶羽都精神放松下来。 她的目光落在前面的树林中,隐隐感觉周围的树木不太对劲。奈何大家都东张西望,丝毫没有察觉。 反倒是走在最前面的子昂,率先拔出了剑,“大家小心!” 话没说完,周围的树木都化成了树妖,纷纷向他们攻击而来。 这些树妖与刚进修罗镜时遇到的不同,那些树妖尚未化形,但这些树妖都修为虽然不高,但都化了形,人灵二阶。 妖修到这个阶段已属不易。 大家轻松了两日,再遇上妖魔都有些不适应,动作迟缓地拔剑抵御。 扶羽看见星尘在众人之间并不拔剑,他岿然而立,眉眼淡漠,任凭周围厮杀声不断,他就是不出剑。 那些树妖也是奇怪,居然没有一个去攻击他。 她在一旁观战。 摘空一面打一面转头看星尘,眼中有一丝异样闪过。 这些人中,子昂和红杉的修为差不多,包括陟尧,他们没有动用灵力,从剑法上来看,差不多人灵三阶到地灵一阶之间。 镜林和世昊相对弱些,他们打了一会儿便气端吁吁。 摘空的剑法更为精妙,他的修为应该超过地灵二阶,至于具体到了何种地步,可能要等到他动用灵力时才能知道。 而星尘...... 扶习再次疑惑了,是树妖看不见他,还是树妖能感知出他的灵力,所以不敢靠近? 战壮十分激烈,但万幸这些树妖不成气候,打了一会儿,树妖便斩杀成烬。 有几个树妖正好落到扶羽的身上,虽说她现在身体是透明的,但砸下来的视觉冲击还是不小。 扶羽跃身闪躲,竟然来到了星尘身边。 蓦地,清冷淡漠的白衣男子,迅速转过了头。扶羽与他不过是面对面的距离,都能清楚地看见他此时瞳仁里掉落下树叶的影子。 他看不见,耳朵动了一下,神情凝重地聆听周围的动静。然后扶羽看见他提鼻闻了闻,正好闻到她的鼻尖。 扶羽向后跃了一步, 他该不会是看见她了吧? 应该不会,不动用法术,没有人能看见幽魂。 扶羽心中狐疑,却见星尘慢慢地闭上了眼,他似乎很享受地在慢慢呼吸。 她心中升起一阵怪异的感觉,这个动作这个表情为什么和他一模一样? 他天生病弱,脸色苍然憔悴,修罗镜这种地方凶险,想来他是不可 22. 第 22 章 [] “你发什么呆?” 扶羽迷迷乎乎醒来时,被红杉用力推了一把。 她脚下没有站稳,脚一崴,骨节咯地一声,顿时一股钻心的疼痛感蔓延全身。 扶羽想:这是谁推的我?是人是鬼? 她最后的意识定格在了吸灵石中,她记得自己被吸灵石吸了进去,没想到竟然还能听见人在讲话,还是个女声。 她听见红杉问道,“我们这是要往哪边走?” 另一个声音道,“我们就一直走,先试试看。” 四周还有其他人在讲话,你一言我一语,十分嘈杂。 扶羽睁开眼,周围都是树木山石,空气清新,只闻花香不见鸟语。 她呆愣了一会儿,再看看眼前这些人和这个地点。 这不是她遇到玲珑翼后的那面树林吗? 也就是她被杀的那个地方。 扶羽看了眼自己的身体,这是人的身体,而不是幽魂。她脚下停住,看着前面的路,和那个一身白衣的男子。 难道她又回到了被杀的那个时间点。 他们同时被吸灵石吸了进去,这些人是否也回来了? 扶羽不动声色地转头,旁边的子昂眺望着远处,她顺着红杉刚才的问话答道,“我刚才在想,我们走了多久了。” 红杉撇了下唇,“应该还不到半日,谁知道呢,这鬼地方太阳都不动。” 太阳可以辨认时辰,但修罗镜的太阳不动,没有日夜之分,所以谁都说不好过了多久。 扶羽收回目光,她见红杉的表情自然,并不是想故意这样讲。 也就是说,他们都没有回来的意识。 只有她有。 扶羽冷静下来,精亮的眸微微垂下,她回忆了一下自己所经历的事。 首先是她被杀,然后变成幽魂但并没有离开罗镜,还在半个时辰后醒来。她在暗中观察这些人的一举一动,虽没有得到有用的线索,但至少敌暗我明,有利于她行动。 在洞穴里遇到吸灵石,她记得所有人都没能逃过吸灵石的厄运,都被吸了进去。 她也被吸了进去,但是她又回到了这里。 她眼睛盯着星尘,手心微微握紧。 修罗镜千奇百怪,扶羽并不觉得惊奇,眼下她要考虑的是自己会不会再被杀一次。 幽蓝玉闪动了一下,“你又回来了?” 扶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别人都没有反应,只有我一个人回到开始吗?” 幽蓝玉玄妙道,“我也不太清楚,或许要揭开迷底,还得先找出恶鬼才行。” “难道是恶鬼在操控着我?” 能操控一个人并不奇怪,但能操控时光就很可怕了。 幽蓝玉绕过了这个话题,直接问扶羽,“马上就快到你被杀的时间了,你还是想想自己如何选择?” 选择被杀还是留下来。 扶羽似乎也不太确定,“那个星尘一心想置我于死地,又对我的身份了若指掌,他会让我活下来吗?” 这好像不是她能选择的,除非她能抓住星尘的把柄,才能与他交换条件。可这么短的时间她应该办不到。所以她还得等着被杀一次。 “有一个方法你可以试试。” “什么?” “舔狗。” 扶羽...... 本神女长得像会舔的吗? 幽蓝玉轻笑,有种说不出的爽感,“至于怎么舔你看着办,或许你可以向他透露一些信息。” 扶羽断然拒绝,“不可能,我不会做舔狗......” 过了一会儿,扶羽来到星尘身边。 他不屑地睨着她,漆黑的眼都没能掩住他蕴藏的杀意,这样近的距离,扶羽对这双清澈的眸产生了熟悉感。 那夜漆黑的寝殿中,就是这样一双墨黑又带着阴戾的眼眸,那时她正在逃亡,期盼着他能救自己,而那次他的确救了自己。 同样的神情,同样的眼神,扶羽微微晃神。 难道真的是他? 星尘身后背剑,剑芒如浮雪,淬着冰寒之气。 她收剑心神,不能让他有开口说话的机会,只能先发制人。扶羽用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要不要合作?” 星辰转过了头,冷冷地与她对视。 然后他转过眼,并不理采她。 “我知道审判之剑在哪里,”她平静地浅笑,“要不要合作?” 星尘听着扶羽说出这句话,狐疑地凝紧了眸光。 他转过了身体,直面扶羽,紧紧抿着唇,流露出令人森寒的目光。 扶羽见他有了反应,又说道,“只要我们合作,我可以告诉你审判之剑在哪里,并且还有一个极度危险的关卡。” 她再次抛出了一个诱人的条件。 修罗镜中妖魔丛生,处处都是荆棘,如果能提前知道有哪些危险,无疑能省去很多麻烦。 星尘将信将疑,他深眸一凝,缩成一个黑点,“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扶羽早就想好了的说辞,这会儿丝毫没有犹豫,看上去很有诚意,“我觉得这些人里就属你的修为最高。” 她见星辰挑了下眉,似乎很是受用,黑眸也浅淡了一些。 看来幽蓝玉的主意也并不太馊。 她听星辰声音轻笑道,“哦,说说看,怎么看出来的?” 扶羽不想当舔狗,但有时候也得适当给他一点甜头,她保持微笑,“你看看这么多人,只有你一副淡然无所谓的样子,一看就是胸有成竹,你的修为一定不错。” 念初尘哼笑了出来,“说说看,审判之剑在哪里?” 扶羽反将他一军,“你要先答应和我合作。” 念初尘不以为意地哼笑,“只要你不是胡说八道,我可以考虑和你合作。” 扶羽保证,“我不会骗你,”她指着另一个方向,说道,“我们朝那边走,审判之剑在那边。” 她见星辰抬起头看向那个方向,闭上眼睛仿佛在感应,他再睁开眼睛时,剑眉微微眯起,笑得诡异 因为刚入修罗镜,他们此时还感应不到审判之剑的所在,扶羽这么说,无疑最有嫌疑。 她想好了一个借口,虽然有些不厚道,但事急从权,扶羽用目光点了点子昂,眼角一抹冷笑,“我是刚才无意中听他说起的,他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力,故意要往这个方向走。” 子昂上一次杀了她,这口恶气扶羽不能不出,子昂霸道又戾气重,栽赃给他,一点都不冤枉,“我讨厌他不可一世地指挥着我们,所以才想与你合作。” 扶羽的这句话无懈可击。 因为子昂从一开始就表现出说一不二的控制欲,的确让人讨厌。而且他的身份也的确让人怀疑,居然从一开始就这么强势,不知道收敛锋芒。 少女冷笑的声音透着真诚与憎恶,仿佛对子昂真的讨厌到了极点。 星尘垂眸,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决定,“好,我答应与你合作。” 扶羽和星尘达成了某种默契,不约而同地向着东方走。 扶羽没有回头,她心里默数到三时,子昂果然喊了起来,“你们两个人去哪儿?” 星尘微微侧首,他语气浅哼道,“既然都是来历练的,没必要跟着你走,我想走东面。” 扶羽马上表示,“我也想走东面。” 子昂和红杉对视一眼,都觉得他们有古怪。 摘空慢慢转过了头,扶羽特别注意了一下,他好像在看镜林。不过镜林并没有看他,反而垂着眸在思索。 扶羽和星尘也对视一眼,默契地转身继续往前走。 反正没人规定他们要一起行动,他们凭什么要听子昂 23. 第 23 章 [] 树妖太多,以扶羽的力量根本对付不了。 星尘手指一动,拔出了自己剑,凭着敏锐的听觉一剑撕杀了勒住扶羽的树妖。 后面的摘空眼尖道,“他好像封了自己的灵力。” 子昂眯了眯眼,“就觉得这个人一定有问题,难怪树妖不攻击他。” 树妖也是凭着灵气识人,他封了灵气,树妖自然感觉不到。 陟尧好心说了一句,“我们要不要过去帮忙。” 结果,子昂瞪他一眼,陟尧只好闭嘴。 红杉阴沉道,“我们合力破开他的灵力,看看他到底在隐藏什么?” 子昂点了点头,摘空摇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身后的世昊也往后躲,没办法,子昂和红杉,外加一个被迫的陟尧,三个人联手,同时挥剑攻向了星尘。 他们攻过去时,星尘耳朵一动,毫不留情地出剑。 扶羽有些惊讶,从剑术来看,他已经到了天灵一阶到二阶的阶段,看来他是真的在隐藏实力。 三个人灵三阶对抗一个天灵,根本不占便宜。 星尘不用术法,他的剑气亦是十分强大磅礴,银白色的剑芒如水浪一般向着四面八方而去,仿若洪浪奔流,断树碎石般涌着他们三人。 周围的狂风大作,周围的空气变得冰冷寒战,灼白的光芒在狂风中分化成三道光芒,浩浩荡荡地向看他们冲刺向去。以他们都无法阻挡的力量即将戳刺他们的候咙。 他的脸被树叶遮挡住了一半,另一半被阳光照射。 扶羽正在犹豫要不要出手,她目光一转,落在摘空身上。 摘空的身影从狂风中空降,将将挡住了三道白芒,但他自己却因为被剑气所震,脚跟摩擦着地面足足向后划了数十米。 停下后,他单膝跪倒,生生呕出了一口血。 陟尧吓坏了,马上退出了战斗,红杉也捂住胸口看向子昂,等待他的决定。 子昂被风吹得头发蓬乱,白净的脸上狰狞愤怒。他徒然看向了扶羽,提剑便向着她刺了过去。 眼见子昂的剑掉头攻向了自己,扶羽避无可避,她看见带着冰芒的剑矢向心口刺来,冰芒中雷纹闪过,带着雷霆之势。 刚才对抗树妖消耗了太多的灵力,此时她亦是没有了力气。 然而下一刻,星尘的剑横着冲了过来,将子昂的剑打落。他全身灵气爆破,像滂沱的雷鸣,鄙睨着所有人。身后是高大的树,碰到他的灵力,全部轰然倒塌。 红杉咬牙站了起来,借机从后面攻击念初尘,一掌打向了他的后背。 “小心身后!”扶羽已经无力跑过来,只得出声提醒。 星尘身体纹丝未动,可身体里的灵气开始复苏,强劲灵力如同屏障挡住了红杉的手。 他的视觉慢慢恢复。 巨大的灵力让他的眼睛比平时还要明亮,如同一面镜子,亮得瘳人,好像能照出每个人的真面目。 扶羽看着他的眼睛,莫名觉得熟悉。 她慢慢向他走去。 白衣少年抬起眼,眼眸渐渐变得浑浊可怕,好像一只随时会咆哮的野兽。扶羽一靠近,他扑向她,一把将她推到了树上。 这个动作扶羽太熟悉了,这一刻她看着他,连呼吸都停止了。 少年一头乌发被狂风吹得狼狈如鬼魅,他眼睛漆黑,染了白眸。他俯下身,盯着她的唇,翰墨乌发在他身后飘扬。 扶羽惊讶地抬起头。 身后之人被强大的灵气挡住,无法上前,只能用剑不断地砍着灵气,幽蓝灵气浑厚如壁垒,坚不可摧。 就在扶羽以为他要吻向自己时,他的脸却靠近了她的胸口。混乱恶劣的修罗镜,他仿佛夕阳下白鸽的一片翎羽,成为黑夜之前的志铭。 怎么会是他,那个病弱的少年居然是天灵级仙者? 少年全身都在疼,却听见扶羽在头顶一声极深的叹息,声音透着几分轻笑和自嘲。她没有动,仿佛知道这种方式可以救他。 念初尘没有时间想这些,他必须尽快恢复,否则身后之人一旦攻来,他将会万劫不复。他有点庆幸她没有开口问,他不需要解释什么,只是默契地重复着一些事。 入修罗镜,对他来讲,已是极大的困难,对于扶羽来讲,或许只是危险,可对于他来讲,还得忍受刻骨般的疼痛。 扶羽在身体就在他在面前,其实他从一进入修罗镜时就已经怀疑了,毕竟她的精气太过特殊,他根本不需要怀疑。 只是她突然消失,他以为她会是和何子庸离开,或是拿着金银首饰找一处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富裕度日,就是没有想到,她居然入了修罗镜。 这个女人是吃了熊胆吗?一个废柴也敢闯修罗镜? 他嘲笑过她,更料定她活不过一日,可是到现在,两日已过,他们遇到了几次妖魔,她都轻巧化解。冷静且睿智的头脑令他觉得不可思议。 原来他是打算将她送出修罗镜,可如今看来,她留下来对他有利无害。 还有什么比她更好的灵丹妙药吗? 念初尘在她怀里眼尾眯起。 扶羽一动不敢动,身后的人群露出诡异的目光,她不去看这些,垂眸看着自己胸前的少年。 他闭着眼,白衣纯洁且神圣,正在忘情地吸着精气草的气泽。 扶羽终于明白他为何能轻易认出自己,因为气泽,她的气泽他太熟悉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揭穿自己,还看着她被杀而无动于衷? 他也许不知道,开始时扶羽还想过要杀了他,因为他实在可恶,屡次陷她于危难,最后竟然蛊惑江予昂杀了她。 成为幽魂后她一直恨他,毕竟血肉之躯,扶羽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始终对他心存芥蒂。 只要一想到被一剑穿心的痛,那种她挣扎着无法呼吸的恐惧感,内心深处还是想杀了他。 可扶羽没有想到,这样一个一心置她于死地的人,居然会是念初尘。 她何尝没有怀疑过,他眼盲只是想刻意隐藏,不想自己发病。可是星尘阴戾狠辣,念初尘病弱温和,哪怕那一丝丝的狐疑也被她摇头挥去。 到头来,印证了她不屑的狐疑。 居然真的是他。 扶羽很想问问他为何要杀自己,可眼下情况不允许。 她知道念初尘一直都在隐藏自己,这个人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软弱。 他的心机深不可则。 或许踏星尘的死与他无关,但他一定还要别的企图,她不能完全相信他。 吸了精气草,念初尘慢慢抬起身体,这时他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即使看着扶羽头也不会疼了。 在他眼里,扶羽是一个丑陋的小怪物,她的眼睛比秋苹还要大,嘴巴像河马,脸上还长满了棕色的毛。她淡蓝的衣衫已经污浊不堪,看上去又狼狈又难看。 但他有无数次想凝视着这个小怪物,这一刻他做到了。 身后,光芒早已褪去,子昂恍惚过来,他居然忙着看限制级的画面而耽误了大好的机会,他快速从地上捡起了剑,再次刺向念初尘。 “小心!”扶羽抓紧他的手臂。 念初尘一把推开了扶羽,身体未动,手臂抬起本想抓住剑身。谁知扶羽被推到了一旁,念初尘的身体竟也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 两个人同时抬起了眼,四目相对。 扶羽默了:精气草同时具有阴阳双精,男女同用会有连接不断的效果。 也就是说,她和念初尘被迫捆绑在了一起。 扶羽看见一双赤红的眼。 身后众人再次拔剑而起,念初尘的精气恢复大半,他此时周围淡蓝色的庞大精气涌动,雷纹忽闪,精气绕过剑身,长剑嗡鸣。 他双眼阴戾,眼尾腥红,右手握剑,剑矢斜斜点地,踏着雷芒慢慢转过身。 “退后!” 摘空喝住众人。 以念初尘现在的精气,足以杀死身后这些人,但扶羽担心这些人若是死在修罗镜中,会不会也变成幽魂留在这里。到那时敌暗我明,不利于他们行事。 她看了眼前面。 吸灵石离这里不远了,如果这次他们能冲过吸灵石,到时再杀他们也不迟,若是冲不过去,这些人也是逃不掉。 扶羽拉住念初尘,声音快速沉着,“跟我来!” 她拉起他就跑。 念初尘的双腿完全不受控制,他再心不甘情不愿还得跟着扶羽在树林里奔跑。 耳边是奔跑略过的微风,阳光在他们头顶绽放,少女一身灵动的月白长衫,在金黄的阳光中肆意得像只受惊得麋鹿。 周围泓峥萧瑟,只有前前后后无数的脚步声匆然慌乱。 扶羽跑得很快,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的灵气比刚才充沛了一些,体力自然也充足。 很快跑到洞穴前,扶羽停了下来。 她转头看了眼念初尘,他漆黑的眸正谨慎地看着眼前的洞穴。 上一次他也没能逃脱吸灵石,这次他们不能贸然行事。 念初尘收回目光,只觉身体里一阵虚化。精气充沛了,可是灵气好像在无形中流失。 他深吸口气。 听扶羽声音谨慎道,“这个山洞的后面应该就是审判之剑了。” 这句话让他微微蹙眉,“你怎么知道的?” 扶羽摇头,无从解释,“其实我也不太确实,但吸灵石在这里,一定是为了掩藏洞穴里的东西。” 念初尘深刻地看她一眼。 少女抿了抿微干硕大的唇瓣,并不闪躲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像坚硬的磐石。 身后的几个人马上就要追上来了,他转开眼,迈开步子往洞穴里走。 扶羽拉住他。 本来她是想把他们都引来这里,然后等他们都被吸灵石吸进去后,她也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寻找治愈结灵息草的方法。 这些人里当然也包括念初尘。 但现在扶羽知道了他的身份,便没有办法让他去送死。 念初尘转过头。 扶羽说道,“这洞穴里是吸灵石,你不能过去。” 念初尘果 24. 第 24 章 [] 前面的众人听到声音,齐齐回头,子昂朝他们喊道,“你们在干么?” “没事没事,我不小心碰了他一下。”扶羽机灵解释。 几个人撇了下唇,都觉得无聊,转身继续走。 念初尘再次抓上她的手腕,用力一紧,扶羽疼得差点心脏都抽了起来,“你先放手,这跟我没关系,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扶羽知道他为何怀疑自己,她私自逃离王宫,居然跑到修罗镜。上一次她告诉念初尘洞穴里有吸灵石,结果应验。 她的所做所为的确可疑, 如今他在吸灵石中死去后又回到了开始,他第一时间肯定会想到是她搞的鬼。 但扶羽的确冤枉。 念初尘的呼吸还在轻颤,他应该是接受不了这种怪异的事情。 扶羽看了眼前面的人,淡定地拉着他一边走一边小声说道,“这修罗镜中千奇百怪,什么事情都不奇怪了。” 她本心也是这么想的。 这或许就是一种机缘,念初尘也是因为精气草的原因才有了这种机缘。 这个说法念初尘倒是可以接受,手上的力道渐渐轻缓,他慢慢冷静下来,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他瞥着她,还是觉得扶羽有事瞒着自己,“你怎么知道那里有吸灵石?” 扶羽揉着手腕说道,“不巧,我比你早回来过一次。” 不过那次还是拜你所赐。 念初尘看着她,抿唇不语。 少女眸尖透着薄怒,细白的手腕被他抓出几道血痕,清晰得耀眼。 她瞪着他,黑白分明的眼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 他转开眼,旋首看了看现在的方向,然后拉起扶羽转身就往东走。 扶羽不确定地问道,“往这面走最后还是会到吸灵石。” 她在想,如果他们换个方向,会不会就碰不到吸灵石了。 “吸灵石就是为了阻止有人找到审判之剑,那洞穴后面应该就是审判之剑的所在。”念初尘的理解和扶羽一样。 最危险的难关一出现,必定隐藏着某种宝物。 扶羽也不打算装了,直截了当道,“所以你离开殇阑阙,入修罗镜,是为了自己寻找审判之剑?” 念初尘果然停了下来,抿唇冷冷地看着扶羽。 扶羽与他对视。 病弱的少年阙主,变成了阴翳的天灵级仙者。 你再跟我装! 念初尘淡淡道,“与你无关。” 前面众人再这次回头看过来,这次大家都用猜忌的目光在看着他们。 扶羽急中生智,“我都已经说了我没有碰你,你不要这么自恋好不好,长得好看就了不起吗?谁还没个脸?” 念初尘...... 切! 众人都无聊地挥了下手。 念初尘瞪着扶羽。 扶羽也淡定地瞪着他。 要不要比比谁的眼大? 这个话题扶羽并不想继续下去,她还得考虑眼下的问题。 她换了个角度与他沟通,“我们先跟着他们走,我记得第一次时他们中途改变了方向,说不定这次也会。” “哦?”念初尘绽亮的眼眸一蹙。 扶羽叹了口气,“我们先跟着他们,实在不行中途再改变方向。” 每一次时,他们中途就改变了方向,不出意外,这次他们没必要冒险单独行动,还是跟着大队伍不那么张扬。 因为扶羽有力的说服,念初尘没有再反抗,跟着大部队前行。 修罗境里的树林陈列规律,每棵树之间的距离好像测量好的,但脚下的路并不平整,踢到石子上,发生一连串的咚咚声,有如远处敲起的鼙鼓。 事实如扶羽预料的一样,到达小溪时,摘空说要去喝水,然后再回来便说要走东面。 一行人改变了方向。 在经过小树林时,扶羽和念初尘十分默契地退到了最后面,看着前面的几个人斩杀了树妖。 当然念初尘没有插手,子昂自然又对他心生恨意。 到了吸灵石时,念初尘没有贸然出手。 但这次扶羽发现,就算他们不出手,只要吸灵石的光芒散发出来,周围的人都跑不掉。 不出意外,扶羽和念初尘再次回到了开始。 扶羽真不知道要如何走过吸灵石,她来来回回已经三次了,按这样下去,她会被困死在修罗镜里。 她只好问幽蓝玉。 幽蓝玉很肯定地告诉她,“时空间的穿越是一种阵法,修罗境本身并不具备这种能力,一定是有人制造出的阵法,要走出这里,就要找到造阵的人。” 扶羽一下子联想到了,“难道是恶鬼?” “有可能。” 扶羽摸了摸幽蓝玉,直接问道,“到底谁是恶鬼?” 幽蓝玉一到困难时就出手,一到揭晓答案时就闪人,它巧妙回答道,“你想想看,恶鬼能不能过吸灵石?” 设阵之人一定能解阵,恶鬼不可能让自己被吸灵石吸走。 扶羽被启发了,“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能早一步到达吸灵石,就能在特定的时间前看到谁没有被吸灵石吸走?” 幽蓝玉模棱两可道,“也许,大概,差不多。” 扶羽点了点头。 她要求不高,有一半的机率也得试试。 要想赶在所有人之前达到吸灵石,就得在时间上超越别人,扶羽想到了她变成幽魂那一次。 思来想去,扶羽将第一次他揭发自己被杀的经历告诉了念初尘。 末了还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念初尘正好转过头,看见像河豚一样的扶羽,一脸嫌恶道,“你本来长得够丑了,脸一红更丑。” 扶羽,“......”我脸红也是被你气的。 她气闷地转开眼,不知道念初尘变成幽魂是个什么样子,她故意说道,“如果我们自戕,变成幽魂也好脱离队伍,在暗中观察他们。” “你是说......” 扶羽说,“你想想看,为什么修罗使者一开始就提醒我们有恶鬼?” 念初尘眼尖一亮,“恶鬼会阻扰我们。” “没错,所以说,吸灵石或许与恶鬼有关,只要我们找到了恶鬼,说不定吸灵石不攻自破。”她用余光扫了眼前面的几个人。 恶鬼不会让自己被吸灵石吸进去,所以只要到最后谁没有被吸进去,谁就是恶鬼。 念初尘会意,他看过去时也同样眯起了眼睛。 恶鬼就在这些人当中。 他瞪着扶羽,“你敢保证我们会变成幽魂,不会被驱去修罗镜?” 扶羽点头道,“就像我们穿回到开始一样,只要经历过一次就永远会重复。” 她和念初尘有精气草的牵引,她能留下来,念初尘也走不了。 念初尘盯住扶羽的眼。 小怪物一脸严肃,坦诚地抬头看他。 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走不出吸灵石,不仅找不到审判之剑,他们可能永远被困了这里。 念初尘看着扶羽,面无表情道,“好,还是按照上次的方法,让他们先杀了你。” 这样一句如腊月冰霜的话,仿佛针尖,扎在扶羽的心上。 念初尘这是无计可施,破斧沉舟,但又怕她使诈,所以让她先去死,免得她使诈。 她微微叹了口气,没想到念初尘的心机竟这么深。 于是,念初尘和扶羽又上演了一场最开始的剧情,念初尘指认扶羽,然后扶羽被子昂一剑杀死。 再一次从窒息中醒来,扶羽化作了一缕幽魂,她发现自己醒来的地点比上一次又前进了一个时辰,大部队被她甩在身后很远。 念初尘并没有化作幽魂跟过来。 本来扶羽没对他抱太大希望,自己能脱离队伍也是好的,如果这次能找到恶鬼,他们可以兵分两路,念初尘寻找审判之剑,她去寻找治愈结灵息草方法。 如果不行,他们还可以回到这里来,重新开始。 天空中的云被风吹散了,如残骸般四处飘零,湛蓝的天同样被白云零星满布,浑浊而又斑驳。 扶羽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虽然她透明的身体此时什么受伤的痕迹都没有,但是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还是让她不由得握紧了双手。 上一世,她落得与千陌寒同归于尽的下场,死时被一剑穿心,异常痛苦,但那是大道,她不得不选择。 这一世她又死在和千陌寒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的手里,同样十分痛苦。可这次真的非要这么做不可吗? 扶羽真不想再尝试一次了,再强大了人 25. 第 25 章 [] 耳边的风声徐徐,花香阵阵。 伴随着几个人交谈的声音,扶羽的意识苏醒时,她看到前面的几个人已经做出了决定,还是朝南面前行。 念初尘走在人群的最后面,他抬手捂了下胸口。 扶羽小心翼翼地走到念初尘身边,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谁知念初尘俯身吐了口血。 扶羽拧了下眉。 他脸色苍白,唇淡无色,清澈的眼眸看上去有些混沌,整个人都是病弱的模样。 上次回来时念初尘也是不太舒服,这次直接吐了血,看来意识苏醒对他的冲击不小。 前面的几个人同时转过了头。 扶羽镇定道,“他有点不舒服,我过来看看。” 别人的死活根本不管他们的事,几个人都不屑地继续走,根本没有人会关心念初尘。 扶羽叹了口气,青松落色,萧瑟成烟。 她可以不在意别人的态度,可那些在伤口上加注的无形伤害,如同一把小小的刀子,在她的心上一点点划开,冰冷的刺感,分不出到底是疼还是冷。 她觉得心寒。 她扶着念初尘,语气也关切起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念初尘挺起了背脊,他看着扶羽凝眉出神。 扶羽的脸好像扭曲了一下,那双小怪物的眼睛慢慢变成了水汪汪的鹿眸,双睫纤细密细,好像乌羽。 他眨了下眼,扶羽的脸又变了回来。 念初尘闭了闭眼,他的身体太过虚弱了,居然产生了幻觉。 刚才那双眼明明是男人的眼,只是漂亮得不像话,怎么可能会是扶羽的眼。 他轻轻摇了下头。 扶羽不知道他的这些心思,只想到一种可能性,“不会与你穿回来有关吧?” 念初尘轻轻摇头,盯着扶羽的脸颊,“你到是脸色很红润。” 扶羽,“......可能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 她只能这么理解。 不过念初尘越是虚弱,她反倒越是灵力充沛。 她下意识地拔出了一根头发,精气草的灵力还没有消散,她的头发变成红色光芒射进念初尘的身体里。 本以为他是精气受损,可没想到红色光芒射进去时他的精神看上去好了很多,但是周身灵气紊乱。 扶羽有些纳闷,她一个废柴来来回回灵力都没有受损,为什么念初尘灵力受损这么严重。 她只好又拔了一根头发,化作蓝色光芒。 这次,念初尘明显好转。 灵气和精气双补,他应该能撑一段时间。 念初尘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转头看着前面的几个人,“看来我们就算不碰到吸灵石,只要他们都消失了,我们也会跟着消失,所以要尽快找出真相才行。” 扶羽踌躇道,“我觉得我们应该从这些人里逐一攻克,只要是恶鬼,他就一定会露出破绽。” “不,”念初尘肃黑的眼眸盯住扶羽,“我打算再变成幽魂,吸灵石附近一定有可以克制它的东西,只是我们上次慢了一步,没有找到。” “可是我怕你身体吃不消,”扶羽想了想,道,“不如我们脱离队伍,不变成幽魂一样可以找线索。” 她是真的担心念初尘的身体,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她被杀了两次,那种痛苦她真的不想再尝试了。 扶羽的好处就是,她不会欺骗自己的感受,纵然迫不得已要背叛,也会适可而止。即使这种感受是舒适或美好的,她也会尊从本心。 念初尘可以为了目的对自己惨忍,扶羽则会甄别伤害的必要性。如果是对付千陌寒那样的大魔头,她当然会义无反顾,可现在的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 人总是脆弱的,即使假装坚强,也掩盖不住内心的疲惫。 “没用的,”念初尘淡淡看她,“你不是看到了,只要我们脱离队伍,他们一定会跟上来,这些人不会让我们单独行动。” 扶羽垂下了眸,她其实更想从这些人身上着手。念初尘说的线索未必能找到,这么短的时间,这么辽阔的地域,花草树木,高耸山峦,要找一件东西,有如大海捞针。 她试图说服念初尘,可他还是坚持己见,“别说了,就按我说的方法。” 扶羽转开眸,只得说出了内心真实的想法,“其实我不想再被杀死了,那种感觉很痛苦。” 她不擅长想法交互,更不轻易诉说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但这一刻她只想告诉念初尘自己心中对死亡的恐惧。 念初尘双眼漆黑。 她眼中充满了无奈,甚至用着一种动物的本能讨好在看着自己。 他何曾不知,扶羽一直给他一种高贵温雅的气质,就算他百般刁难,将她关进牢房,甚至吸她精气,她都从没有表现出这种讨求的神情。 她一向淡然处之,不卑不傲。 念初尘目光微凝,神情却与铁一般的坚毅,他移开眼,“□□上的痛苦算得了什么,忍一下便过去了。” □□上的痛苦都不算什么,那什么才算真正的痛呢? 能让念初尘觉得痛的东西又是什么? 扶羽有些无力感。 情况根本不容她再争辩,因为念初尘已经叫住了大家,他再次揭穿了扶羽的身份。 她嘴角是无尽的苦笑,她发现这一次自己连狡辩几句的力气都没有了。 当剑没入扶羽身体的那一刻。 念初尘看到她疼得闭上了眼,双睫都在颤抖。她的脸上手上全是血,顺着她的月白衣衫流淌,像晚霞的余晖染遍了苍穹,每一片晚霞盛开的瞬间她都痛得咬一下唇。 这种被一剑穿胸的死法不会马上死去,所以她还要忍受着。 扶羽脸上挂着微笑,她最后睁眼看向他,一颗滚烫的泪从她的脸颊上滚落到血湖里。 念初尘的心徒然一震,仿佛自己的心被刀子剜了一个洞,他没有被剑刺中,居然也感觉到了疼痛。 他深吸口气。 这精气草的威力果然强大。 扶羽的意识逐渐模糊,她觉得死亡有时候也是一种解脱,比无尽的痛苦要舒服多了。 这样想,她就不会那么痛了、 周围的空气变得冰冷,耳边是空蒙的风,风声在山间来回撞壁,仿佛有人在轻轻地抽泣。 再醒来时,扶羽已经变成了幽魂,而这次念初尘居然就在她身边,默默地注视着她。 扶羽没有看他。 她一直想找到方法摆脱吸灵石,一直想逃离这种命运,曾经她想如果变成幽魂能找到线索,那么痛苦一次未尝不可。 可终究是高估了自己,当一次次的痛苦来临时,她也样会胆怯,会害怕。 就算是神女,血肉之驱她也会怕疼。 可是又能怎样呢? 她无法责备他,他也是为了寻找真相,走出吸灵石,他们的初衷都是一样的。 念初尘一直在看着她,没有任何表情。 扶羽故意看向了周围。 他们这次醒来的时间比上次又前进了一个时辰,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寻找线索。 扶羽淡定道,“时间紧迫,你看着我干么,还不快去找线索。” 一直说她是小怪物,现在盯着她看不知道会不会又头疼。 念初尘终于收回目光,他的动作自然地拉起扶羽的手,两个人身体一跃,飘到了半空中。 飘比走要快,这一次他们都要抓紧时间。 两个人用了大半天的时间飘到了吸灵石附近,他们先从周围的树木花草灵石开始找起。但毫无发现。 时间又走过了一天,距离他们达到这里只剩下不到半天的时间。 念初尘紧蹙着眉,透明的双眸凝视着洞穴的方向。 扶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似乎读出了他的想法,“你认为能克制吸灵石的东西在洞穴里面?”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过不去吸灵石,同样无法找到克制它的方法。 这根本是一个死局。 入镜之人过不去吸灵石,自然会被吸进去,然后离开修罗镜。 无人能够幸免。 如果真能顺利离开也就算了,可她和念初尘一直在这两天里,死了还会重生,永远不可能出去。 这让扶羽想到了修罗镜的地势,入口和出口分开,做局之人是希望能有破局的一天。 而要破局就要有一个能破局的人。 难道她和念初尘是那个破局的人。 扶羽思绪有些混乱。 手被念初尘拉起,两个人一跃又飘到了半空中。这次念初尘驱剑,从半空中将剑射向了洞穴。 扶羽顺着剑看过去。 人过不去,说不定剑能过去。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她歪头看了眼念初尘,他头脑灵活,其实算是一个好搭档。 长剑射进洞穴里,果然没有激发吸灵石的光芒。 他们纵身飘下,一步步往洞穴里走。 两个人刚走到洞口,旁边的山峦上跳下来一个男子,此人居然能看见他们,一跳下来就提着剑向他们砍来。 扶羽停下脚步,她看见念初尘淡淡扫了那人一眼,他的剑丢进了洞穴里,他指尖一动,反手取过扶羽的剑,与那人打了起来。 扶羽失剑,不能上去帮忙,她只能在一旁观察。 来者不知道是什么人,修为并不浅,应该在地灵阶段,他面目狰狞,剑法凶悍,雷霆霹雳,想要将他们打到魂飞魄散。 但念初尘的剑法更稳,扶羽早就知道他已经到了天灵阶段,只是从剑法无法判断他是天灵几阶。 一个天灵对付一个地灵自是不需要她担心。 扶 26. 第 26 章 [] 再次有意识时,扶羽不想睁开眼,她甚至不想再醒来,她怕念初尘再次选择杀了她。 恶鬼的事让她明白,念初尘就是个疯子。 前面,念初尘又吐了一口血,这次比上次的情况还要糟糕,他身体一晃,单膝跪在了地上。 扶羽不得不睁开眼,道德的良知让她无法假装看不见。 她走过去时,前面的人正好转过了头,扶羽熟练地说道,“他不太舒服。” 众人果然又转了过去。 扶羽觉得念初尘这次比上次更严重了,他几乎虚弱到身体都在发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念初尘靠在她肩上,干白的唇呼吸急促,他阖着的双睫并不安稳,连同紧蹙的眉心好像在忍受着一种巨大的痛苦。 这次扶羽本来不想管他,她脑海里残留的疼痛还没有褪去,此时她对念初尘既怕又怨。 她虽是神女,但也是个人,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就会有贪嗔痴毒。 她也不例外。 可是她看着念初尘身体虚弱,恐会耽误接下来的行动。扶羽叹了口气,拔下一根头发,红蓝两色光芒同时治愈了念初尘的精气和灵气。 念初尘斜斜地垂眸。 扶羽的脸又开始扭曲变化,这次不止是眼睛,连她的脸都变成了鹅蛋形状,完美得好像画出来的一样。 他又眨了下眼,扶羽的鼻子变得小巧挺立,鼻翼精致如玉,嘴巴小小,下巴尖尖,就好像精雕细琢的一张脸。 念初尘抬手掐住了扶羽的下巴。 扶羽被迫抬起头。 她的脸刚被抬起来,脸又变回了小怪物的样子。 念初尘放下手,淡淡地叹了口气,看来自己是出现了幻觉。不过眼前的小怪物脸色并不好,河马一样的大嘴居然紧抿着,硕大的眼睛也不看他,反而一直在看着脚下的路。 风一吹,她脸上的鬃毛飘到了嘴唇上,他好心道,“把毛发剪短一点吧,都快长到嘴里了。” 扶羽觑了他一眼,反正已经习惯了,随他怎么说吧。 “你在生气?”念初尘也不是傻的,自然看出来小怪物在生气。 扶羽摇了摇头,突然很想问一个问题,她垂着眸问道,“念初尘......” “嗯?” 扶羽被这一声勾住,硬是抬起了头,“第一次的时候你为什么故意要揭发我的身份,让他们杀了我?” 她一直很想知道这个问题,虽然此念初尘非彼念初尘,但她还是想问。 她自认自己没有害过他,为何念初尘还想要置她于死地。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矫情了,有时候就是这样,兴致一来便说干就干,但事后反思又觉得自己太过冲动,说到底她是个心思单纯的人,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算了,你可能不记得了。”她苦笑着摇摇头,根本没指望他能回答。 谁知,念初尘想都没想就说道,“如果我故意揭发你的身份让他们杀了你,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扶羽眨了眨眼。 念初尘似乎并不当一回事,神情轻松道,“修罗镇中十分危险,我不想你留下来跟着我一起冒险,所以想将你送回到现实世界去。” 扶羽思绪徒然僵住。 原来他是不想自己出事。 她一直误会他了。 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扬,目光落在他的眼上,发现念初尘转过了头,扶羽赶紧表情管理,收回笑意。 她试探地问道,“我们还要再死一次吗?” 念初尘盯住她的脸,撇了下唇,“刚才不是不高兴,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又乐了。” 扶羽小声抗议,“我哪有!” 幸好念初尘没继续这个话题,他看着前面的几个人,神情严峻道,“这次我们按照你之前说的方法,逐一攻克他们,看看谁的手臂上有红色的印记。” 扶羽觉得不可思议,“真的,听我的?” 念初尘点点头,“既然有了最新的线索,当然要尝试不同的方法。” 这倒像是念初尘会说出来的话,他这次进修罗镜的目的就是审判之剑,一切的行动也都是为了寻找审判之剑。任何线索他都不会放弃。 扶羽也没指望他是为了自己才这么做的。 刚这样想,她听见他如落雨般,干脆又柔和的声音,“而且我也不想看着你被杀了。” 扶羽眸光眨了下,心尖上滚过一小簇的火苗,从心里到眼眶都是热辣辣的感觉。 她眼尾微微上挑。 感动之后,又听念初尘像针尖般带叹了口气,“你满身是血的样子真是太丑了,简直惨不忍睹。” 扶羽...... 我就不该感动。 扶羽看了眼前面的几个人,目光定在了一个人身上,“那先从摘空开始入手,他比较可疑。” “可疑?” 扶羽点点头,给念初尘讲了一遍第一次自己看到的情景,包括摘空和镜林的互动。 念初尘拧眉听完,反而说道,“相互传递灵力只是为了让灵力聚集在一个人的身上,从而达到最高的灵效,这反而说明他们没有问题。” 扶羽点了点头,这个道理也说得通,恶鬼只有一个,人和鬼没办法相互传递灵力,“那我们从谁开始?” “还是按你说的,从摘空开始。”念初尘凝视着摘空的背影。 扶羽不理解,“你都说他没问题了,还从他身上入手?” 念初尘笑道,“你没发现一个问题吗?” “什么?” 念初尘深深地望进她的眼里,“你没发现摘空好像有一种特殊的亲和力,这种亲和力让所有人都不敢对他造次。” 扶羽回想,确实是这样,每当别人有不同意见时,子昂都会凶巴巴地反驳。唯有摘空,他说什么子昂都不会反驳。 至少语言上没有抨击。 “这样的人有一定的领导才能,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感,潜移默化地在影响着别人的情绪。” 念初尘说完,他的冰眸撩起一个月弯的弧度。 扶羽转开眼,毫不吝啬地赞美,“你也很厉害,居然能看穿一个人的本质。” 作为一个神女,扶羽自叹不如。 因为她会把所有人都想作一个好人,然后在接触中再去辨识这个人的本质。母亲常说,神女的眼中只有这个世界,世界美好,她眼中看到的一切便都是美好。 念初尘也没有谦虚,“生在王室,总要有一些这种拔能。” 扶羽没有接话,却问道,“你的意思,我们应该拉拢他?” “不错,”念初尘笑,“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一个小怪物。” 扶羽...... * 按照念初尘所说,扶羽在中途休息的时候,刻意坐到了摘空的身边。 温和儒雅的男子奇怪地看她一眼。 摘空先开口问道,“小羽姑娘是否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她其实也没想好要如何开口,只能见招拆招。这会儿摘定先开口扶羽有些举棋不定。 这是一场冒险,如果摘定不相信她反而揭发她,那他们将会成为众矢之地。 她在这边为难,念初尘却坐到了一旁,一言不发。 扶羽知道,念初尘在接任阙主前,几乎没有接触过什么人,他不擅长这种与人交流的事情。 扶羽对他也没抱太大希望。 幽蓝玉倒 27. 第 27 章 [] 不远处的湖水潺潺流动,水声细臟温和。阳光照射下,泥土的芬芳与树叶的清新泌入心脾,让人心旷神怡。 修罗镜虽是幻景,但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是真实的。 据说当年浩渊建造修罗镜,一面是为了困锁恶兽,二来是为了给自己和瑾凤神女建造一个世外桃园。 只可惜后来物似人非,这里反倒成了浩渊的葬身之地。 扶羽想到这些,微微摇头。 浩渊错了,他错在把理想看得太重,一旦没有实现便会为之疯魔。 有时候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既然摘空同意合作,扶羽决定三个人分头行动,每个人绑捆一个目标,分别查探, 摘空用余光扫了眼众人,对扶羽说道,“这里只有你和红杉是女孩子,你去探查她。” 扶羽点头,“那是自然,至于子昂,就得靠你了。” 摘空抬眸,“为何?” 扶羽阐述道,“子昂性格傲慢,也就只有你可以驾驭了。” 子昂见谁都骂,唯有对摘空态度还好一些,能靠近他的也就只有摘空。 摘空平静说道,“我看子昂不像恶鬼,哪个恶鬼这么暴露自己?” “反其道而行之,也不是不可能。”念初尘挑了下眉。 扶羽也认同道,“他说的对,你还是去试探一下。” 既然要查探谁是恶鬼,就不能凭知觉,往往越不可能的人越是恶鬼。 摘空想了下,问念初尘,“那你呢?” 念初尘看向另一边,“我去试探陟尧。” “那就这么决定了。”扶羽同意。 她目光四下一探,掏出腰间别着的一个小布袋走去了小湖边。 扶羽打满了水,走回来时给摘空和念初尘倒了一些,“把水泼到他们身上,这样一来他们不得不脱下衣服。” 摘空看了眼不远处的红杉,特意叮嘱道,“红杉是女孩子,你想要脱人家衣服,最好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否则我怕她和你没完没了。” “没想到你还挺心细的,”扶羽拍了下他的肩膀,自信道,“放心,我有分寸。” 三个人转身,分别向着自己的任务对象看了过去。 此时只有子昂一个人站在树下东张西望,其他几个人都各自坐在地上。陟尧和红杉坐的位置有点远,红杉坐在一块矮石上。 矮石嶙峋,不高却是个大肚楠状。 陟尧没有石头可坐,只能坐在了地上。 扶羽和念初尘朝着不同的方向走了过去,二人一左一右分别靠近目标对象。扶羽走到红杉面前,双膝一屈,作势在她旁边坐下。 没想到扶羽刚一坐下,身体里突然有一股力量将她向相反方向拉扯,而念初尘也同时拉向了扶羽这边。 两个人正好完美对调,手里的水袋因为身体的晃动洒到红杉和陟尧身上。 “你干什么?”红杉瞪向念初尘。 她的声音有如一道响雷炸起,所有人都看向了这面,陟尧也掸着身上的水渍不满地看向扶羽。 扶羽想了下,应该是精气草的捆绑作用。这种局面实在为难,想收拾恐怕也不容易。 她只好安抚,“红杉,星尘只是一时不慎......” “你的衣服湿了,把你的衣服脱下来。” 扶羽话没说完,就听见念初尘声如长剑出鞘,冰寒中带着几分硬气。 扶羽愕住。 念初尘没有男女之别,但是红杉有啊,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怎么说的出口? 千算万算,扶羽也没算到,念初尘居然对上了红杉。这两个人一冰一火,根本很难相处。 “你说什么?”红杉跳了起来,脸颊不知是气红的还是羞红的,指着他骂道,“你说你是不是想对我图谋不轨?” 念初尘被她这么一指,自然不悦地反手推开她,嫌弃道,“我对你会有什么图谋不轨?” 红杉憎恶地瞪着念初尘,抬手掸了掸自己身上的衣服,她毫不客气地指出,“你根本就是故意往我身上拨水的。” 她转头对大家喊道,“这个人一定是恶鬼。” 红杉这一嚷,大家都纷纷走了过来,尤其是子昂,打量着念初尘道,“我一早就看你有问题,你到是自己原形毕露了。” 扶羽挺身挡在念初尘身前,脸色也明显不悦,“这只是一个误会,难道单凭这个误会就说他是恶鬼吗?” 说完这话,她看见子昂上来就想抓她手臂。念初尘一拉,扶羽足尖一转,转到了他的身后。 子昂没有抓到扶羽,反而抓到了念初尘,他眉眼愣住,只一瞬便硬着头皮抬起头,恶狠狠道,“你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念初尘黑黝的眸睨着子昂,声音浅淡而有力道,“放手!” 他的眸黑如万古冰窖,一望无际的黑暗中还让人感受到刺骨的冰寒,子昂身体一个哆嗦,嘴上却是硬气道,“不放!” 念初尘眸色未动,只是手腕稍稍用力,便听子昂嚎叫了一声,退出几米开外,握着自己的手疼得呲牙咧嘴。 镜林依旧在一旁看着,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陟尧和世昊焦急地看了彼此一眼,也不知道该不该过去帮忙。 子昂这时大喊道,“你们几人愣着干什么,还不一起上。” 陟尧和世昊只好提着剑打了过去。 扶羽看了眼此时的位置。 跟吸灵石还有一段距离,如果这时候打起来,真的不好收场。 她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摘空。 摘空果然拦住他们。 他看了眼红杉,心平气和地道,“这真是一场误会,小羽姑娘刚才也分了水给我,他们不小心的。” 事实证明,摘空的话确实有影响力,他一讲完,连子昂都气得不作声了。 红杉虽然还是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但也没有再为难念初尘。 扶羽着实松了口气。 看来念初尘的决定是对的,摘空在关键时刻真能起到调和的作用。 这次的事如果不是他出马,估计他们又要开架了。 看着大家又都坐了回去。 陟尧的身上也是湿漉漉的,但他一直双手抱胸,好像生怕扶羽会突然冲过来扒开他的衣服。 扶羽并不想扒他的衣服,只好将目光转向了红杉。 现在能攻克一个是一个。 她对红杉友好一笑,“你衣服湿了,不 28. 第 28 章 [] 最要命的还不止于此,摘空这一出手,其他人也都纷纷拔剑上来。 好在念初尘天灵级的修为还不至于败在几个人灵和地灵阶手下。 扶羽先没有参战,她在心里积极地想着办法。 这些人里属摘空的修为最高,他和念初尘打了不下十几个回合。说不上招招致命,剑法也相当精湛。 念初尘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他的剑气有如一柱冰雕直冲九霄,剑气震得周围树叶哗哗作响,有如狂风肆虐。冰蓝的剑芒仿佛一条冰龙在树林上空穿梭,天龙冰芒乍现。剑芒柔软如筋,在树林上空盘旋而下,淡蓝色的光芒有水瀑般刹时将对面的几个人震出数米。 扶羽见摘空趴在地上,不可思议地抬起头。 却在这时,念初尘突然眉心一紧,喉间一抬,他一俯身,吐出了一口血。 单膝跪在地上的白衣少年,全身虚化,握剑的手毫无力量。 见此状,扶羽要先保住念初尘,她反手将面前的红杉一掌劈晕,抬头喊道,“红杉晕倒了。” 摘空最先跑了过来,其余几人也都跟了过来。 趁这个空当,扶羽过去扶起念初尘,跑进了层层叠叠的树林。 念初尘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虚弱,他跑了几步,手扶住大树,头往上面一靠,闭眼喘息。 “他们跑了,快追!” 扶羽听见子昂乍起的声音,她知道念初尘跑不动了,自己也无法背着他跑。 她快速四下看了一眼。 必须先找到一个藏身的地方,不能让这些人找到,否则他们都没命了。 大树的旁边有一个小山坡,坡不算徒但很长。 扶羽只犹豫了一下,她用力扑向念初尘,二个人从山坡上一路滚了下去。 他们的身形刚一消失,子昂最先找了过来。 等扶羽和念初尘滚到山坡下面时,上面的几个人已经鱼贯追了过去。 扶羽长长吁了口气,她低头看向怀里的念初尘。 他已经晕了过去,头枕在扶羽腿上,雪白的衣衫上狼狈得污浊不堪,可他如玉般的肌扶闪动着盈盈的光芒。 恰恰相反,每次念初尘身体虚弱时,扶羽就觉得自己有用不完的力气,这的确怪异。 扶羽想到一个问题,难道是精气草将念初尘身上的阳.精之气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精气共分为人、天、地三精,而人体有阴阳之分,则人的精气也分阴阳。 念初尘本就阴.精缺失,阳.精再受损,身体自然虚弱。 精气草的功效至少要维持几天,出了修罗镜可能就好了。 可这几天也是难熬。 精气草的灵力已经用完了,扶羽无法,只好划开自己的血给念初尘。 他额头上全是汗,睡得并不安稳。 周围杂草丛生,他却如一块净土,保持着最纯净最明亮的色彩。 额头上的汗滚落到长睫上,他的眼不由得动了一下。扶羽抬手帮他擦拭汗珠,怕他冷,便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搭在他的身上。 念初尘睡得很不安稳,眉心一直紧蹙,扶羽学着小时候母亲的样子,一面轻轻拍着他的手臂,一面哼起了儿时的童谣。 修罗镜的天色没有白天黑夜,可是扶羽算了下,现在的时辰大概已经深夜了。 折腾了一天,她也累了,哼着哼着扶羽躺在念初尘身边就这么睡着了。 * 迷迷乎乎中,念初尘感觉自己身上好疼,身体的虚弱感让他在浅睡中□□。他好冷,仿佛到了冰窖一样。 这时,他感觉有个人在帮他擦汗,还在他的身上盖了一件温暖的衣服。温暖的感觉让他瞬间不再冰冷,身体的疼痛感也不那么强烈。 晕沉间,他好像陷进了梦境中。那时候他且尚年幼,夜里发高烧也是这般晕迷不醒,全身疼痛无力。 踏星尘守在他的床边,轻声安慰他,“别怕,哥哥在。” 念初尘小小的眉头皱了一下,他勉力睁开眼,目光四下寻找,整个寝殿只有踏星尘一人,他的母后不知去了哪里。 踏星尘挡住他的视线,亲和笑道,“睡吧,明天就好了。” 别的寝殿的宫人都是忙进忙出,唯有念初尘的寝殿永远是冰冷安静,偶有几个人来,也是匆来匆往,“这是大殿下让送来的东西,你给二殿下服下吧。” “这是大殿下给二殿下送来的衣服,快过冬了,大殿下说二殿下的衣服太单薄所以才会病倒。” “阙后今天不过来了,她身体不舒服。” 整个寝殿,除了念初尘的近侍,竟没有一个人,所有人都当他是怪物。 整个殇阑阙,真正关心他的人只有踏星尘。 踏星尘教他练剑,告诉他不要在意世人的眼光,告诉他如何入道,如何修炼。当老阙主责备他时,踏星尘会义无反顾地站出来替他辩解。 在那些苍凉而落色的岁月中,踏星尘像是他的一把大伞,为他遮挡住所有。 在那个大魔王千陌寒现世的年代,他的身边永远是空荡荡的空气,和踏星尘温暖的笑。 伴随他的永远是无声无息的书本和剑。 踏星尘也像眼前这个人一般照顾自己,给他擦汗,帮他盖被,守在他身边看着他入睡。 不管外面有多么黑暗荒乱,每次生病踏星尘永远不会缺席。 他听着耳边的童谣,嘴角竟不由得上扬。 不知过了多久。 念初尘醒过来时头还是很晕沉,连坐起来都有些费劲。 他一手臂撑在地上,身体一侧间,目光看见了旁边的扶羽。 顿时,念初尘如雷劈般动弹不得。 旁边的人有着和男子相似的容貌,可是比男子的眉眼要软柔细嫩。 她的皮肤白皙如玉,小巧的瓜子脸,轮廓柔得好像一片花瓣,她眉眼紧闭,长睫若羽,小小的红唇光泽盈亮,枕在山坡上的一头乌发比男子的发要柔要细。 他的呼吸开始颤抖,这是什么东西?难道是男子变异了吗? 他的眼再往下,却发现自己的眼睛好像无法辨别颜色了,此时他只能看到黑白色。他的目光穿过黑白世界,看到她的胸前有两团丰腴的柔软。腰身细得不盈一握。 念初尘记得,只有红杉和扶羽是这样的。 而会照顾他的人,应该是扶羽。 念初尘抬起颤抖的手,轻轻地摸了下扶羽的脸,“好滑。” 他满腹诗书,此刻竟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她的肌肤,和男子不同,嫩滑得好像一块豆腐。 他的呼吸徒然急促起来,他好喜欢这张美丽的脸。 她不同于男子的粗犷,更不同于男子的阳刚,她就像一个小小的花蕾,美丽而又柔软。 他的身体慢慢探了过去,他的唇在抖,呼吸粗重,目光却是黝黑而痴迷地看着那张脸。 当他的唇如蜻蜓点水般印在扶羽的唇上时,他的喉间不由得滚动。 一吻惊醒梦中人,她本能地伸手一推,念初尘的脑袋撞向地上,他感觉眼前一黑,又一次晕了过去。 扶羽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唇,孤疑道,“难道我 29. 第 29 章 [] 眼前还是绿树碧天,一棵棵整齐笔挺的参天大树,好像轻笑般沙沙作响。 扶羽醒来时,前面的几个人都在讲话。 她和念初尘在人群的最后面,倒是没有人注意。 念初尘这次醒来倒是没有吐,只是他看着前面的红杉正在出神。 前面的队伍越走越远,只有摘空立在原地没有动弹。 扶羽盯住摘空。 摘空突然转过了头,背脊突然佝偻,神情惊恐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他没有犹豫地转身,走到扶羽面前,声如弦般,颤抖带着激动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听到他的话,扶羽有些惊喜,“你也回来了?” 摘空指着扶羽和念初尘,“你们.......” “没错,”扶羽无奈点头,“我们已经回来好几次了,所以知道恶鬼的手臂上有印记。” 摘空有点无法接受,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带着敌意盯住扶羽。 少女眼睛晶晶亮,黑白分明,像一颗小葡萄,她眼中干净,看着摘空时气定神闲。 扶羽的眼睛太过干净,摘空对她的怀疑瞬间少了几分,“这件事太诡异了,恕我无法接受。” 念初尘从红杉身上收回目光,淡淡瞥他道,“如果这次不能成功,下次你就习惯了。” 摘空...... 还有下次? 扶羽马上道,“所以我们这次要全力以赴才行。” 摘空抬手摁了摁眉心,无奈妥协,“那这次我们该怎么办?” 扶羽想了想,说道,“那我们从子昂开始查起吧。” 摘空转头看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一个人的背影上,他摇头道,“我觉得陟尧有点可疑。” “可疑?”上一次扶羽只顾着念初尘的事,竟然没有注意到陟尧,“他怎么可疑?”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往前走,不想落下太远让人怀疑。 摘空讲道,“陟尧的衣服湿了以后,他刻意抱住了自己,好像不想让人看到什么。” 扶羽歪了下头,“难道他是怕别人发现他手臂上的印记?” 摘空点点头。 念初尘有不同意见,“为什么不查查世昊和镜林,这两个人也很可疑。” 镜林全程几乎没有讲过话,而世昊和陟尧一样都是胆小懦弱,不排除他们是装出来的。 扶羽认同,“不如我们釜底抽薪,一次性解决掉所有人。” 摘空目色一沉,“镜林是我朋友,我敢保证他没有问题。” 扶羽打量了摘空几眼,并没有问起他们之间传递灵气之事,只是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谁说一个仙域只能派一个人来,像她和念初尘还不都来自殇阑阙的。虽然扶羽的初衷不在审判之剑,但他们也算是并肩作战,总比孤军奋战要好。 她说,“那就锁定世昊和陟尧,还有子昂,他们三个人中肯定有一个是恶鬼。” 摘空道,“这次我们不要兵分三路,集中精力先解决一个人,免得再发生失误。” 他不经意地瞅了眼念初尘,嘴角落平。 扶羽想起上次的事也有些后悔,“好,我们先对付陟尧。” 目标既定,但如何让陟尧心甘情愿地脱下衣服是个问题,扶羽不想再用泼水的办法了,免得所有人的焦点都集中在她身上。 摘空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只有念初尘看着红杉的方向淡声道,“想让陟尧自己脱下衣服,只有两个办法。” 扶羽抬起了头。 念初尘的目光看了过来,眉眼清淡,好像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要么你们放把火烧到他身上,让他不得不自己脱下衣服,要么你们就冤枉他偷东西,为了自证清白,他只能脱下衣服。” 摘空冷笑道,“星尘兄的修为似乎不错,放眼整个六天,恐怕也很难找到第二个人了。” 他想探念初尘的身份,扶羽自然听得出来,她四两拨千斤,“我只听说极水的林启楼是如今六天中唯一活了三万年的人,他的修为应该也不错。” 她确实想让摘空误会念初尘是林启楼。 谁知摘空只是一笑,“是吗?” 说完,他转身负背离开。 扶羽看着他的背影凝神。 他笑得为什么充满了讽刺? * 扶羽实在想不好到底用什么方法,想要不让人怀疑他们,又要让陟尧心甘情愿脱下衣服,的确念初尘的方法是最有效的。 最后她决定用偷东西这招,放把火万一烧起来就不得了了。 又到了中途休息的地方,扶羽和摘空刻意坐到了离陟尧很近的地方,只有念初尘坐到了红杉身边。 红杉看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并不太想搭理他。 扶羽有种自家孩子搭讪被拒的羞耻感,赶紧半捂住了脸转过头,用着唇形对摘空道,“我们开始吧。” 摘空点点头。 扶羽深吸了口气,将脖子上的玉坠摘下来放进了衣袖里。 冤枉人这种事她实在没做过,为了把戏做足,她只好在心里反复演练。 扶羽站起来,衣袖的玉坠闪了一下,她突然感到身体不受控地跳起来,紧跟着大叫,“我的玉坠不见了,”转头,她瞪向陟尧,连说出口的话都由不得她,“是不是你偷的?” 她见陟尧抬起了头,双眼迷芒。 摘空平静接道,“我也丢了东西。” 陟尧终于听懂了,他站起来慌道,“你们怀疑是我?” 俊白的少年胀得满脸通红,却口笨嘴拙地无法为自己辩解。 念初尘淡定帮腔,“我看到是你拿的。” 有了念初尘助力,扶羽的身体被淡淡的幽蓝光包围,她感到玉坠好像在控制着自己,摆出一副强硬的态度,两边小腮也鼓了起来,看上去委屈气愤又霸道,她脱口而出,“都有人看到了,不是你是谁?” “......不是我。”陟尧都快急哭了,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一句话。 子昂和红杉都走了过来。 子昂问扶羽,“你丢了什么东西?” “我的玉坠,”扶羽指着自己的脖子怒道,“一定是有他从后面切断链子,所以玉坠才会掉下来的。” 红杉四下看了一眼,“会不会掉了?” 扶羽一口咬定,“不会的,刚坐下时我还摸了一下,它还在我脖子上。” 她拼命挤出了几颗泪,掩面哭泣起来,“这玉坠是我娘的遗物,我一直小心翼翼地保管。” 扶羽完全不受控地哭了出来,她也不知为何,现在的她只有意识还在,四肢百骸都不是自己的一样。 好处就是,她一哭,红杉马上同情起来,“既然是遗物,自然很珍贵,”红杉也瞪向了陟尧,“你如果拿了人家的东西就赶紧还回来。” 陟尧憋得脖子上的青筋都突了出来,他拍着大腿喊道,“真不是我偷的。” 扶羽说道,“星尘都看到了,再说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我们两个人都丢了东西,不是你还有谁?” 子昂白了陟尧一眼,“你赶紧拿出来,做这种事不嫌丢人。” “我真没有......不是我偷的。”陟尧也快哭出来了。 世昊这次也没有帮着陟尧讲话,反而劝道,“陟尧兄,你还是拿出来吧,人家的东西不好偷的。” “你们,你们......”陟尧绝望地抱住了头,面目撕裂般痛苦,“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相信我。” 扶羽趁机说道,“那你脱下衣服让我们看看,偷没偷便一目了然。” 子昂也觉得可行,“对,陟尧,为了证明你的清白,你脱了衣服让他们看看。” “不要,”陟尧惊恐地抱住了自己的身体往后退,“我不要脱衣服。” 红杉抿唇道,“他肯定有问题。” 子昂不耐烦道,“哎呀,你一个男子,怕什么脱衣服。” 他上前几步,本来想劝劝陟尧。 谁知,陟尧这一退,正好退到了扶羽的身上,扶羽被他这一撞,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后衣领。结果陟尧向前用力一拉。 刺啦! 陟尧的衣服被扶羽拉了下来。 扶羽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 没有,陟尧也没有红色印记。 她有些失望时,陟尧的身上滚落几颗褐色的小圆珠。 陟尧顾不得自己的衣服,他脸色慌乱地跑过去 30. 第 30 章 [] 毒蝙蝠刚刚破茧而出,便所向披靡地攻击而来。 有一只还朝着陟尧的背后扑了过来。 “小心!”扶羽一把将陟尧扑倒,毒蝙蝠从树林上空划过。 陟尧吓了一跳,抬眼见救自己的人居然是扶羽,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眼中的红血丝被黑亮取代,他牙齿打架道,“你,你救,我?” 少女白皙的脸上被他追逐得满头大汗,漂亮的眼眸沉着明亮,仿佛子夜的昙花。 扶羽没时间同他多说,“快起来!” 刚才杀她时还挺神气,现在怎么蔫了。 陟尧心中徒然一动,转开眼,提着剑站了起来。 扶羽站起身环视这些毒蝙蝠,几乎不下几百只,它们体积不大,但数量太多,一时间树林上空有如乌云密布。 大家都惊慌地拔出了剑。 扶羽来回穿越了几次,都避开了最开始的树妖、飞虫和冰魔,突然间来了这么多毒蝙蝠一下子还不能适应,但其他人还好,都是连环式攻击,大家都已经习惯,见到这些妖物还不算惊讶。 子昂一面砍杀一面喊道,“不要让它们咬到你们,这些蝙蝠有毒。” 摘空反应快,他赶去了红杉的身边,将她保护在身后。 念初尘也想过去,无奈他不能离扶羽太多。 扶羽觉得这些毒蝙蝠并不普通,它们掩藏在石头里,轻易不会出来攻击人。刚才是陟尧的剑砍了石头,它们以为被攻击了才会跑出来。 正所谓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都不会叫。 这些毒蝙蝠不轻易攻击人,一旦攻击也不会轻易罢手。 子昂剑术虽然不错,但无奈毒蝙蝠太多,他一拳难敌四手。 毒蝙蝠震动着双翅,薄薄的羽翼横冲直闯,咬在树上,树干瞬间变成了黑色。 眼见一只毒蝙蝠从后面扑过来,马上就要咬到子昂的脖子,一道冰芒从他身后挥下,斩掉了毒蝙蝠的脑袋。 冰芒的后面是扶羽紧张明亮的鹿眼,“你没事吧?” “没事,”子昂有些惊魂未定,“谢谢啊!” “你自己小心。”扶羽将剑往身后一别,又跑去了毒蝙蝠多的地方。 她的衣服蹭到了污浊,头发也是零乱不堪,但少女背着剑跑向毒蝙蝠时,她光鲜得有如一朵刚刚盛开的花。 子昂突然笑了一下。 扶羽连杀了几十只毒蝙蝠,她剑法虽然不错,但毒蝙蝠的数量太多,她体力跟不上也觉得吃力,握着剑柄的手指都开始麻木。 这些毒蝙蝠见没有占到便宜,越来越凶猛,它们长着翅膀,动作灵活又敏捷。攻击人时嘴里还出生咕咕的生气声。 这么多的毒蝙蝠,好像他们永远杀不尽似的。 扶羽想,他们现在谁都不能用法术,照这样打下去只怕早晚会有人受伤。 她想起上次对付黑衣人时幽蓝玉教她的方法,扶羽快速找到了附近的一棵树,却发现她现在连一丁点的法术都使不出来,根本没有火种。 扶羽只好求救幽蓝玉。 但幽蓝玉就是这样,你找它有事时它不出来。 扶羽只迟疑了一会儿,再一转身,发现红杉就在她身后,周围又飞过来十几只毒蝙蝠,就盘旋在她们的头顶,叫声狰狞,眼睛瞪得有如一颗黑曜石。 扶羽没功夫管红杉,她们各自杀敌。 没一会儿的功夫,扶羽发现这批毒蝙蝠好像变异了,它们不止能在天上飞,还能在地上站立行走。 这样一来,她不止是要对付上面的,还要对付下面。 就算她剑法再好,也只有一把剑,上下打了一会儿,她的手臂都累酸了。 红杉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人背靠着背,都在拼命喘息,谁都没有讲话。 突然,扶羽一抬头,发现头顶上空蜂拥而下一批毒蝙蝠,它们几乎如网般从四面八方罩了下来。 扶羽猛然推了红杉一把,“小心上面!” 红杉吓得都忘记了拔剑,扶羽手腕灵活,抬手一阵乱挥,好歹将致命的几只毒蝙蝠杀死。 可是头上还有无数的毒蝙蝠。 红杉也拔出了剑,她的体力已经透支,一面打一面喊道,“我快要不行了。” “再坚持一下。”这个时候她也快不行了,可是她灵力用完了,现在给任何都补充不了灵气,这会儿只能坚持。 这世上有多少是超负荷的事情,任何人都要拼尽全力,不能轻言认输。 她若认输了,当年的千陌寒便会更加张狂。 扶羽不肯认输,就是因为她不能输。 红杉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我不行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扶羽顾不上她,只能帮她挡去了一些危险,一只张牙舞爪的毒蝙蝠朝红杉头顶俯冲而下,扶羽眼疾手快地斩杀了自己面前的毒蝙蝠,马上抬剑将那只毒蝙蝠劈成两半。 再一回头,自己面前竟然多出来好多毒蝙蝠。 扶羽反应不及,偏这时,她听见红杉大叫,“啊!” 念初尘离她们最近,几乎是瞬间来到了红杉身边,一剑斩杀了那只毒蝙蝠,把红杉往自己身边一拉,“跟紧我。” 他帮红杉除掉了身边的危险。可是对她的危险却是置若罔闻。 眼见她被毒蝙蝠包围,念初尘却只顾着红杉。 少女出剑明显迟钝,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流到瓷白的脖颈,她只看了念初尘一眼,便转身专心对付这些毒蝙蝠。 他现在只顾着红杉,就算她叫了,他也未必会过来帮她。 靠人不如靠己。 毒蝙蝠扇动着透明的翅膀,攻击扶羽。 扶羽惊慌失措中脚下一绊,摔倒在地上,眼前黑暗的视线让扶羽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继续挥剑做垂死挣扎,不到最后一刻她都不想轻言放弃。 那些毒蝙蝠不知是什么原因,竟然都朝着这个方向而来,一时间扶羽眼前密密麻麻地包围了好几层的毒蝙蝠,它们几乎完全遮挡住扶羽的视线,却在上面盘旋着,幽黄色的眼睛,两只尖尖的牙齿,嘴里还发出咕咕的可怕声。 就是没有飞下来咬她。 扶羽奇怪时,一把雪亮的剑替扶羽斩断了几只毒蝙蝠。 眼前有片刻的视线后,扶羽才看见救她的人居然是一直默默无闻的世昊。 世昊拉起她,关切道,“你没事吧。” 扶羽惊魂未定地摇头,“我没事。” “你自己小心。”胆小的少年此时眼眸又黑又亮,像夜晚的深潭,他朝扶羽阖了下头,英勇地又冲进了混乱中。 她有刹那的失神,为什么这种眼神好熟悉。 周围的树枝严密地交织,好像一张张的网,肆机蛰伏,要将自己的猎物一网打尽。 扶羽实在没有力气了,于是靠在树边喘了几口气。 世昊冲进混乱中,一通胡乱砍杀,还险些刺到摘空。 幸好摘空反应及时,回头瞪了世昊一眼,世昊连忙道歉,“不好意思,看错了。” 摘空没有理他,转过身继续挥剑。 世昊又过去帮陟尧。 镜林呢? 扶羽突然发现,镜林好像不见了。 她一转头,身后一只毒蝙蝠展开了黑暗的翅膀,扶羽反应迅敏地身体向下一蹲。 毒蝙蝠并没有按照预想的情况攻击过来,而是在半路就被剥掉了脑袋。同时,一道灼亮的剑芒快速扫过她的头顶。 扶羽抬起头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谁这么猛,她若不低下身体,可能这会儿剥掉的就是她的脑袋了。 毒蝙蝠分裂摔落,它 31. 第 31 章 [] “这是怎么回事?” 随着陟尧的一声大喊,念初尘几乎是瞬间抓住了他的肩膀,手掌用力,语气却平常道,“放松心态,我们刚遇到了冰魔,难免心绪不稳。” 陟尧神情恍惚,他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心绪不稳?” “对,默念清心咒。”念初尘抓紧了陟尧的肩膀。 因为疼痛,陟尧不敢再说下去,只好木纳地点了点头。 “怎么了?他怎么了?”子昂和红杉转过了身。 摘空挡在他们身前,“没事,陟尧兄修为尚浅,可能被冰魔吓到了,把他交给我吧。” 子昂撇了撇唇,“真是胆小鬼。” 扶羽赶上来时,陟尧已经平静了一些,但他还是不可思议地看着身后的树,惊疑不定地喘息。 扶羽知道,陟尧也过来了。 他本就胆小,如今又遇上这种事,自然不会像摘空那样平静。 念初尘也是直接,他告诉陟尧现在他们是一条战线上的队友,让他不要大惊小怪,听从命令行事。 就这样,扶羽又多了一个奇怪的队友。 她在想,起初只有她一个人,现在变成了三个人,这三个人是否都与她有关? 现在已知,红杉和陟尧都不是恶鬼,只剩下子昂,世昊和镜林。抛开镜林不说,他们要攻克子昂和世昊。 摘空建议道,“我们当中陟尧和子昂的关系最好,他不会对陟尧防备,所以我想让他出面。” 陟尧连忙摆手,“我不行,我干不了这种冤枉人的事。” 扶羽也怕陟尧露馅,她犹豫道,“这次我们再想别的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陟尧转头看了眼扶羽。 少女漂亮的眸依旧明亮,她的衣杉和鞋子也都洁净如新,如雨后荷花般焕然一新,不像上一次,最后大家都弄得很狼狈。 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主动承认道,“上次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劈开了矮石,也就不会有毒蝙蝠出现了。” 扶羽落落大方,笑容艳丽美好,“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们还是朋友。” “朋友?”他转眼,看见一双柔和温暖的眼,正盈盈地笑看着他。 少女背着剑,笑容灿烂漂亮。 陟尧的脸颊突然红了,他低下头,拼命点了点,“对,我们是朋友。” 对付子昂,扶羽觉得泼水和冤枉都不行,这个人本身就霸气又不可一世,想让他配合,只有以柔克刚。 摘空的方法倒是可行。 这次路过那个矮石时,摘空和扶羽打配合,说这块地方看着凶险。大家一听说凶险,自然赶紧走人。 走出了这片地方,扶羽才想到一个办法,“我看子昂好像也挺仗义的,如果陟尧说自己冷,不知道他会不会把衣服脱下来给你。” 念初尘嘲笑道,“那还不如说他想洗澡,让子昂陪他一起洗。” 扶羽认真地想了一下,“这个方法也不错。” 从前黔天有不少门派,门中弟子经常一起在湖中洗澡嬉闹,子昂或许也喜欢。 她睨了眼念初尘。 他也在看看扶羽,眉眼有如夏日雨,乌云密布中带着厚重的郁闷。 在这样的目光中,扶羽只能认为他在生气。 她也不知道这家伙在生什么气,他还有脸生气,该生气的人是她。 每次救他的人都是扶羽,他却在关键时刻弃她不顾。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居然对红杉这么好,他不是看见女人都像小怪物吗?总不会是装的吧? 对视了一会儿,她听陟尧开口说道,“那先用第一种吧,实在不行再用第二种。” 扶羽收回目光,对陟尧鼓励一笑,“你小心一点。” 这次几人在一处小溪边坐下。 溪水泛着银麟的光芒,水下的石子排列整齐,一个个有如鹅蛋般大小。周国矮石层层叠叠,溪水从最高的石阶上流下,形成一方小小的瀑布。 坐在这里让人觉得惬意。 扶羽在离溪边最近的石头上坐下,本想欣赏下风景,谁知念初尘一把提溜起她,硬是把扶羽放到了红杉旁边。这样一来,念初尘也可以坐在红杉旁边。 扶羽好生气闷。 她可不想看别人秀恩爱。 扶羽把身边一转,看向陟尧。 陟尧紧张地坐在了子昂身边,却因为太过紧张而差点一屁股坐到溪水里。 扶羽看着这样的陟尧默默哀悼,严重怀疑他能不能顺利完成任务。 陟尧身体僵硬,坐下后他咽了口唾沫,转身拉了下子昂,双眼闪动着蓄意不轨的期盼,“子昂......” 子昂险些跳起来,惊吓道,“你干么这种暧昧的表情?” “我我我我我冷。”陟尧像只无辜的兔子,软巴巴地看着子昂。 子昂这么霸道的大男人居然也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身体向旁边坐了坐,与陟尧拉开一段距离,“你就冷吧,管我什么事?” 陟尧目光一低,看向他的衣服,双眼充满了侵略,“能不能把你的衣服脱下来?” “想都别想!”子昂蓦地站了起来。 陟尧看了扶羽一眼。 少女抚着额眼中明显失望,还是十分的失望。 他不想让扶羽失望,于是恶狼扑羊般一把抓住了子昂的手,“我真的冷,你就好心把衣服脱下来给我穿吧。” “你有病!”子昂甩不开他,急得脸都红了。 光天化日,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子昂抬头,发现所有人都看着他们,眼中的惊讶和小心翼翼不易言表。好像在说:原来你们俩是这种关系。 心中的羞怒更盛,他甩了几次手都甩不开陟尧,他就像焊在了自己手上一样。 子昂又急又羞又怒,他抬腿一脚将陟尧踹到了小溪里。 陟尧就算被踹下去也没有放开他,于是两个人扑通扑通都掉下了水。 红杉喊道,“陟尧你太过分了,居然把子昂推下水了。” 陟尧从水里钻出来,他吐了口水,少年百口莫辩地垂下头,神情尽是隐忍与妥协。 扶羽过意不去,这个馊主意是她想的,不能作视不理。她心平气和地对红杉道,“陟尧也不是有意的,他都说了自己冷,难道要件衣服也过分吗?” 红杉气愤道,“你干么帮着他讲话?本来就是他不对。” “他再不对,你也不应该批评他。”扶羽理亏,但也是真心实意一说。 红杉性子直,她能于危难时救人,也能仅凭自己看到的表面现象就胡乱指责别人。扶羽并不是在指责红杉,而是觉得她有些义气用事,很多事不能凭第一眼的感觉。 “你说什么?”红杉就听不得别人教育她,马上拔出了剑指向扶羽。 扶羽盯着她手里的剑,眼角落平。 她无心跟红杉打架,可也不想让红杉这么嚣张,凡事只能她是对的,难道别人都是错的吗? 二人针锋相对间,红杉拿剑向前迈了一步,却因为自己没有迈稳,身体向溪水中一倒。 念初尘探身一拉,扶羽也跟着身体向溪水中倾倒。 念初尘虽然拉住了红杉,但扶羽身体不稳掉下了水里。 溪水不深,也就到扶羽的腰部,她掉下来时砸在溪水上,溅起无数水花。 陟尧从水里走了过来扶住扶羽。 修罗镜的天没有冷热一说,掉下来也不会被冻感冒,扶羽从水里出来,擦干了脸上的水。 她并没有摔疼,但心里却是盛满了怒意。 32. 第 32 章 [] 说话间,往这边飞扑而来的几个人好像一条条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水里。而站在一旁的陟尧只轻松一弯腰,扬手大笑道,“我拿到妙语花了,哈哈哈,妙语花是我的了。” 他飞快地走回到岸上,生怕妙语花被别人抢走,抬腿就跑。 子昂和红杉来不及上岸,急得他们在水里走一步滑一脚,弄得狼狈。 红杉朝陟尧喊道,“你别跑,你根本跑不出修罗镜,不把妙语花交出来,你也活不了。” 陟尧哪里肯听,他抱着妙语花就跑。 水中,念初尘拔出了剑,扶羽及时摁住他的手,瞪向他道,“你干什么?” 别以为她不知道,念初尘想帮着红杉拦住陟尧。 念初尘厉眸瞪她,“放手!” 扶羽紧抿着唇,“为什么要一直帮她?” 念初尘对女人的认知有误,他对女人根本不可能有别的感情。扶羽不是傻子,她并不认为念初尘喜欢上了红杉,相反,他觉得念初尘帮红杉时并非出于本能。 念初尘低下了眸,呼吸一轻,“你不会明白的。” 少年眸尖一垂,剑眉星眸落,拔出的剑居然猝然放回了剑鞘,他转开眼,像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兽类。 扶羽撇了下唇。 还说她是小怪物,扶羽觉得念初尘更像个怪物, 扶羽眼一转。 此时的摘空已经拦住了陟尧,子昂和红杉也相继上岸。 只是他们才走到岸边,溪水的中央出现了一个斗大的漩涡,这漩涡就像人的眼睛,居然还眨动了一下。 “这些石头,树木都长了眼睛。”子昂喊道。 他和红杉赶紧上了岸。 扶羽向周围旋首。本来美好的清石青草,此时都长上了一只眼睛,周围有无数只眼睛正对着他们眨动。 她知道这些东西都被妖魔附身了,又有新的情况出现。 念初尘拉着扶羽,声音低沉道,“先上岸。” 扶羽赶紧走回岸上。 本来以为这些妖魔会向他们发起攻击,可恰恰相反,周围的清石和树木都自己移动起来,却只是向着红杉和陟尧而去。 子昂最初帮着红杉杀了几个妖魔,可是妖魔的数量太多,他应付不了便退到了一边。红杉身边有摘空和念初尘帮忙,而陟尧那边却谁都不敢过去帮他。 扶羽看这些妖魔奇形各异,并不是一种,是很多种的妖魔聚集到了一起。她知道这些是守护魔,所有的妖魔为了守护一种东西而聚集在一起。 就像他们遇上的冰魔一样。 但冰魔强大,这些妖魔数量多,修为却有深有浅。 到底是什么东西吸引了这些妖魔?为什么只攻击红杉和陟尧? 陟尧手一动,扶羽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妙语上。 她马上朝陟尧喊道,“把妙语花扔了。” 陟尧被众妖魔包围,可还是不想扔抻灵物妙语。扶羽无奈,只好说道,“这些妖魔是冲着妙语来的,你不扔了它,他们不会放过你。” “死就死,我是不会扔了妙语花的。”陟尧发了狠,一下子杀了许多妖魔。 可是他身后出现一只巨大的鹰,从天空上俯冲而下,直冲着陟尧而来。 陟尧身体一侧,除除躲过,他摔到地上,站起来抬手稳了稳自己的发冠,拿剑继续打。 扶羽见镜林和世昊都站在一旁,镜林是不屑上前帮忙,世昊是不敢上前帮忙。 陟尧打得辛苦,又不肯放弃妙语,扶羽看向念初尘。 他可倒好,居然还在帮着红杉。 扶羽自知自己和陟尧联手也对付不了这么妖魔,她手臂一挥,食指一勾。 念初尘正打得酣畅淋漓,身体竟然从不远处飞身而来,正好撞上了陟尧。 陟尧以为念初尘来帮忙,还开口向他道谢。 念初尘眯起眼睛看向扶羽,少女古灵精怪地笑笑,再度挥了下手臂。 这次念初尘直接撞向了妖魔。 扶羽笑笑,她退到了一旁,顺便拉走了陟尧。 陟尧自己都愣了,“星尘兄为什么要帮我?” 他们一向没有交情。 扶羽含糊道,“他这个人比较有同理心,看不惯你一个人对付妖魔。” 陟尧点了点头,拿着手中的妙语花满眼欣慰,“这下子我可以向父亲交差了,他一定不会看不起我了。” 扶羽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有人会看不起你,你很勇敢。” “真的吗?”陟尧低头。 少女满眼都是春天的花色,像盛开的样子,真挚而热烈地对着他点头。 陟尧的眼睛红了,他握住扶羽的手,声音哽咽,“你是第一个夸我的人,你真的,很好。” 扶羽看着妙语花。 它的灵性虽然不大,但能引来这么多的妖魔,说不定它的灵气可以复活结灵息草。 只是这么多妖魔包围着它,这么多人都想要它,想拿到手也并不容易。 刚这样想,红杉身上的妙语花叶居然自己从她怀里出来,红杉一把没抓住,花草在半空中飘了一会儿,竟然飘到了扶羽的身上。 妖魔齐刷刷转眼看向扶羽。 扶羽直觉不好,赶紧把花草扔到地上,只是她刚扔到地上,花草自己又飘了起来,再次飘到了扶羽身上。 扶羽一愣神的功夫,她感觉到了花草上传来的源源灵力,同时,那些攻击红杉的妖魔全都冲着扶羽而来。 扶羽本想回手拔剑,结果手往后一挥,念初尘的身体又不受控地向她这边来,他本能地身体一转,手臂拉动间,扶羽也向着他这边而去。两个人的中间正是红杉和子昂。 不出意外,他们直接扑到了子昂和红杉的身上。 “你干什么?臭流氓!” 扶羽听到红杉一声大怒,念初尘扑到了她的身上。 而扶羽则是扑到了子昂的身上。 她身体一撞,看到子昂惊诧地瞪大了眼,她本能地抓住子昂的衣领,正好扒开了他的衣服。 “你干什么?”她听见子昂也叫了出来。 扶羽的目光落在子昂手臂上,他也没有红色印记。失望之余,她还得为自己的莽撞负责。 扶羽正色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没站稳。” “你有毛病!”子昂又羞又气地赶紧穿好衣服,横眉立目地瞪向扶羽。 仿佛要将她手撕了才能解心头之恨。 扶羽知道刚才陟尧要他的衣服,虽然有些滑稽,但两个人都是男子,子昂还能接受。她可是一个女子,光天化日下公然扒开他的衣服,子昂心里的羞怒自然比刚才更盛。 她抿了下唇,实在无从解释,只好转开目光。没想到,念初尘更夸张,撞到红杉身上,居然低身哇哇吐了出来。 这让红杉本来羞愤的脸瞬间胀得通红,她握紧了双手,如老虎咆哮般大叫道,“你吐什么?我有这么恶心吗?” 没有一个女子能忍受男子莫名其妙地抱自己,更没有一个女子能忍受男子抱完自己居然哇哇大吐。 前则有损名节,后则更伤自尊。 念初尘的目光开始混沌,他的面色比身上的衣服还要白,如同从雪堆里捡出来的一样。 扶羽觉得不对劲。 他凭着精气草的气泽现在已经不犯病了,难道这精气草的药效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