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王妃苟命日常》 1. 恐吓 [] 乌云蔽日,天色阴沉沉得有些吓人。 徐楚楚身处一片密林中,她不知自己为何在此,只知道自己要拼命往前跑。 她身后是无尽的厮杀声,耳侧是乌鸦“嘎嘎”的叫声,整片密林好似无边无际,她拼命奔跑,却始终困于其中。 不知跑了多久,她突然被绊了一跤,重重摔倒在地。 她已经筋疲力尽,可脑子里却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能停下,继续往前跑。 她拖着几近散架的身体爬起来,却瞧见绊倒她的不是别的,而是一具残破的尸体。 突然的刺激让她忍不住惊叫出声,惊慌中往四周一看,地上零落横陈的竟全都是尸体和断肢残臂,地面被鲜血染红,诡异又恐怖。 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头,脑中的声音再次响起:“跑,不要回头。” 她强忍着恶心和恐惧,刚迈出一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冽的男声:“徐楚楚。” 登时,她的身子像被定住一般,竟无论如何也迈不出一步。 她泪流满面,因为恐惧浑身颤抖,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迫使着转身。 转身后,入目是一个高大的男子,泪眼朦胧中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瞧见他左眼下方一颗猩红的泪痣,极其醒目。 那男子衣衫已被鲜血染透,右手握着一柄滴血的长剑,正一步步朝她走来。 她想转身逃跑,可脚下似是灌了铅,动弹不得;她想大喊出声,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只能立在原地,惊恐地看着那人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然后举起长剑,下一瞬,长剑没入她心间…… * “不要!” 徐楚楚睡梦中突然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背后的寝衣已被冷汗湿透。 她心如擂鼓,一时不知自己身处何处,方才的一幕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很快床头的烛灯被点燃,她的贴身丫鬟青萝过来在床边坐下,一脸担忧地问:“主子,您做噩梦了吗?” 烛灯的光将徐楚楚从梦境带回现实,她惨白着一张脸看了看一旁的青萝,又转头看向窗外。 窗外夜色正浓,她心有余悸,一句话都说不出,只微微颤抖着点了点头。 青萝拿来一身新的寝衣帮她换上:“主子别怕,梦都是反的,奴婢在这里守着,等您睡着了奴婢再出去。” 徐楚楚重新躺下,可一闭上眼睛,脑子里便是方才梦中的场景。 她不敢再睡,打发了青萝去休息,一个人在床上睁着眼睛熬到天亮。 翌日一早,徐楚楚起床后顾不得头痛,用过早膳就带着青萝出府。 她是前几日才穿书过来的,穿成古早狗血小说中,与她同名同姓的炮灰女配,安平候府不受宠的庶女。 原主前些日子受当今二皇子晋王指使,使人四处散播流言,说琅琊王赵怀璟爱慕安平侯府庶女徐楚楚,非她不娶。 琅琊王赵怀璟便是书中男主,也就是昨晚梦中将她一剑穿心之人。 梦中的场景便是书中她的结局,她若不能成功阻止流言蔓延,恐怕会走上书中原主的老路。 徐楚楚住的小院在安平侯府东侧角落,离东角门很近,东角门平时无人值守,鲜少有人过来。 主仆二人悄悄行至东角门,拉开门闩探出脑袋往外瞧了瞧,见巷子里无人,这才从角门溜出去。 如今已是二月底,天气渐渐暖和,街上行人陆续多起来。二人出了巷子,刚到大街上,还不等松一口气,就听到有人在小声议论。 “你听说了吗?琅琊王和安平侯府那个名声极坏的庶女不清不楚!” “嘘,小点声。怎会没听说,这两日不到处都在传吗?我还听说,二人早已暗通款曲,珠胎暗结了呢!” “……” 这些话一股脑灌入徐楚楚耳中,她又羞又窘忍不住臊红了脸,后面那几人又说了什么她顾不上再听,连忙拉着青萝埋头往前走。 这都是什么糟心事,她心里暗骂一句,然后忍不住一阵后怕,惊出一身冷汗。 流言竟已传得如此离谱,这些话若传到赵怀璟耳中,怕是她有几条小命都不够霍霍的! 她心扑通扑通直跳,闷头跟着青萝在大街上左拐右拐,原本是要去找帮原主散播流言之人,不料刚进了一条小巷子就被人兜头蒙住脑袋,下一瞬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徐楚楚再醒来时是被人晃醒的,那人动作粗鲁,她脑袋磕在一个硬物上,生生被痛醒。 她捂着被撞疼的额头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驾马车中。 她懵了一瞬,看到一旁黑衣黑脸的高大侍卫吓了一跳,咽了咽口水问:“这位兄台,你请我来何事?” 她用了“请”,那侍卫嗤笑一声:“徐小娘子,我们王爷有请。” 徐楚楚浑身一僵,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徐小娘子,我也不认识你们王爷。” 她说完拉着青萝跳下马车就要跑,却被黑衣侍卫拦住去路。 侍卫冷声道:“在下是糙人,下手不知轻重,小娘子还是配合着些,莫要自讨苦吃。” 徐楚楚扭头看到“京兆府狱”四个漆黑大字,腿一软险些摔到。不过就是些流言,竟要抓她下大狱吗? 她欲哭无泪,后悔出门不看黄历,撞在琅琊王这尊煞神的手里。 她看向侍卫,声音染上了哭腔:“……你要如何?” 有狱卒过来在侍卫耳边说了一句什么,侍卫颔首,冷着一张脸看向徐楚楚:“王爷公务缠身走不开,小娘子请随我来。” 徐楚楚不动,黑衣人朝一旁的狱卒使了个眼 2. 赐婚 [] 徐楚楚回到安平侯府后,仍有些魂不守舍。因为受到惊吓,原本就没好全的身子又重新发起热。 她一连昏睡几日,安平候府无人问津,只青萝衣不解带在床边守着。 等她刚能下床,原主父亲,即安平侯长子徐博康,以及原主嫡母罗蔷就过来将她骂了一通。 徐伯康年近不惑但保养得宜,仍是一个中年美大叔,原主的样貌与他有五分相似。 中年美大叔长得好看,骂人的话却极难听,句句都在骂她不知廉耻,败坏侯府名声。 徐博康今日不知在外面受了什么气,情绪十分激动,骂到激动处连连呛咳起来。 罗蔷一边帮徐伯康顺背,一边扭头责问:“楚楚,你为何非得气你父亲!” 安平侯夫人曹氏当年选儿媳坚持娶妻要娶贤,所以给儿子娶了罗蔷。 罗蔷贤不贤不好说,容貌倒是普通,如今身材发福,坐在徐博康旁边,活像一个发面包子。 徐楚楚这几日吃不下东西,今日才有了点胃口。 她尚未用早膳,此时腹中饥饿还要站着挨骂,心中难免厌烦,索性恶趣味地把面前二人想成油条和包子,想着想着更饿了。 她肚子适时“咕噜”一声,恰好被徐博康听到。徐博康气不打一处来,又狠狠责骂一通,最后放话说要把她送到乡下,这才甩袖走了。 罗蔷紧跟着起身,勾起嘴角瞥了徐楚楚一眼,捏着手帕扭着水桶腰,得意洋洋地走了。 二人走后,徐楚楚用过膳,搬着一张小软凳坐到院中桃花树下,边晒太阳边思考起后路。 那日在京兆府狱中之事,她现在回想起来仍忍不住后怕,赵怀璟此人恐怕比书中所写更疯批。 按照书中剧情,不出意外三月底皇帝会给她和赵怀璟赐婚。等赐婚圣旨下来,一切已成定局,再无转圜余地。 这本古早小说内容很狗血,给原主的设定除了是晋王的棋子,还是女主沈心月的药引。 沈心月天生患有心疾,近年来心疾愈发严重,书中开头部分男主请太医给沈心月诊治,太医诊过脉后直摇头,说自己无能为力,甚至断言沈心月活不过二十岁。 后来突然来了一个道士,说有法子可治沈心月的心疾,不过需得用特殊生辰八字女子的心尖血作药引。 此八字的女子极难寻,偏偏原主的八字恰好符合。 所以徐楚楚不敢心存侥幸,赵怀璟即便为了沈心月也会娶她。她好歹是侯府庶女,赵怀璟不敢动她,除非她是他的所有物。 她蹙眉思索良久,心下打定主意。但她万万没想到,第二日宫里就来人了。 她被叫到前院时,前院已经摆好香案,安平侯夫妻和罗蔷都在,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 这人一看便是宫里头的人,徐楚楚心突突跳了几下,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中年男子看到她时脸上明显闪过一抹惊讶,随即转头问安平侯:“侯爷,这位便是贵府小娘子?” 安平侯笑道:“李大人,这便是本侯的小孙女。” 徐楚楚按捺下心中不安,听到“李大人”三字便猜到他的身份。李全,大梁宦官之首,不仅是宫中内侍总管,更替梁太宗掌管着皇城司。 李全意味不明地盯着徐楚楚上下打量一番,捏着尖细的嗓音道:“贵府小娘子果然品貌不俗。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侯爷,咱们接旨吧?” 徐楚楚跟在安平侯夫妻后面跪下,李全双手捧着明黄色圣旨,高声唱道: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兹闻安平侯长子徐伯康之女徐楚楚温良敦厚、品貌双全,今琅琊王赵怀璟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朕闻二人两情相悦,感情甚笃,现特赐婚二人,许配徐楚楚嫁与琅琊王为妃……” 果然是赐婚,而且竟比书中提前一月。徐楚楚垂首跪在下面脸色难看,心里忍不住暗骂一句,听到圣旨中的内容更觉讽刺。 温良敦厚?京城谁人不知安平侯府庶女八字不祥、克父克母、性情乖张? 品貌双全?她可是京城百姓口中有名的丑女,貌若无盐,据说看她一眼半夜都会做噩梦呢! 还“两情相悦、感情甚笃”,就差昭告天下,赐婚是因为她和赵怀璟不干不净、罔顾世俗做出苟且之事了。 呵,梁太宗听到外面那些流言,就迫不及待地给她和赵怀璟赐婚,看来外面传的梁太宗如何疼爱外甥,做不得真。 难怪书中赵怀璟黑化,造反弑舅,直接夺了刘氏的天下。 李全念完圣旨,走到徐楚楚面前停下:“小娘子,还望您今后能与琅琊王夫妻恩爱,早生贵子,莫要辜负圣上的一番苦心。” 徐楚楚努力作出羞涩的样子,叩首后双手接过圣旨:“谢圣上隆恩。” 宫里的人一走,安平侯府上下喜气洋洋,当下对徐楚楚全换了态度。曹氏拉着她的手,亲热地说了许久的话。 看着曹氏满是笑意的脸,徐楚楚心内微哂。从她穿过来后,曹氏从未给过她一次好脸,今日罚她跪祠堂,明日罚她抄经书,现在赐婚圣旨一下,立马变了脸。 好不容易从曹氏这里脱身,回到自己的小院,很快又有下人陆续抱着东西过来,说是老夫人赏的。 徐楚楚打眼一瞧,全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像是花瓶和不值钱的摆件这些。 她心里揣着事,懒得应付,只让下人们自己看着摆放,她自己歪靠在榻上想事了。 赐婚提前,她昨日筹谋的事都泡汤了。抗旨逃婚是欺君之罪,被捉回来她小命难保。 眼下的局面是,她嫁给赵怀璟会被吸干血后一剑穿心;抗旨逃婚更是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徐楚楚忍不住叹气,这糟心事一件接一件,真是够够的。 榻边的窗户开着,窗外桃花开得正艳,有一枝正好伸到窗前。 一阵微风吹过,将一缕幽香送至鼻端,徐楚楚心中烦闷,起身趴到窗户边,探出手用力折下一枝桃花,放在鼻下嗅了嗅,然后捏在手中把玩。 因为心中想着事情,一双柳眉仍不自觉地蹙着。 * 当夜,徐楚楚再次做了那个噩梦。 梦中她灵魂出窍,飘在一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躯慢慢倒下,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赵怀璟抽出长剑,冷冷瞥一眼地上她的尸体,他左眼下方那颗泪痣,愈发嗜血猩红。 他眼中并无半分情绪,如同在看蝼蚁,竟连厌恶都懒得施舍一分,直接转头大步而去…… 第二日睁开眼睛时,徐楚楚左侧胸口处竟在隐隐作痛。 她坐起身,努力回忆梦中赵怀璟的样子,却只记得一张模糊的脸,唯有那颗泪痣十分清晰。 可是昨晚梦中,她明明瞧清楚他的脸了的。 她还沉浸在噩梦带来的情绪中,一旁青萝担忧地问:“主子,您昨晚又梦魇了,要不咱们去青云观中住两日,让道长给您瞧瞧?” 徐楚楚想 3. 撞破 [] 原主之前住的静室还空着,道长今日仍带她来了那间静室。 道长走后,徐楚楚跌坐在蒲团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原本就是因为梦魇之事才来的青云观,谁能想到来了道观竟也不能消停。 青萝瞧出她情绪不对,拉着她起来:“主子,咱们去后山看桃花吧。” 青云山后山种了一大片桃树,春日里桃花盛开,便是一处盛景,每年都能吸引许多郎君和娘子们过来游玩。 二人从小路绕去后山,远远看到一片粉色花海,待走到近前,才发现桃花林中确实很热闹。 大梁民风尚算开放,男女大防不算严重,所以桃林中不乏成双成对的才子佳人。 美景醉人,但徐楚楚怀揣心事,并无几分欣赏的闲情雅致,所以只玩了一会儿便累了。 二人回去时走了另一边,这条路陡峭,平时鲜少有人过来,但原主和青萝幼时调皮经常过来玩,所以很熟悉。 出了桃花林,行人渐少,又走出一段路,便再未遇到旁人。行至一处隐蔽处时,突然听到前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徐楚楚未作他想,刚要走开却突然听到一道男声:“王爷,人带来了。” 闻言她脸色一下子变了,脚步顿住,循着声音望去,却被一块巨大的山石遮住视线,只隐隐看到悬崖边上几个黑色的身影。 她们二人所处的地方离悬崖边不算远,她们若继续往前走,定会被那边的人发现。 她对青萝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心下快速思索一番,拉着青萝悄悄躲到那块山石后面。 那人喊的是“王爷”,赵怀璟又在观中,所以赵怀璟很可能在那一群人中。 她这几日心神难安,虽然那日在京兆府狱中受了惊吓,但她还是不甘心,想亲眼看看赵怀璟是否真如书中所写那般骇人。 借着灌木枝的遮掩,她壮着胆子探出头,一眼就看到那个一身青衣背对着她的高大身影,下一瞬,这个身影与梦中之人相重合。 徐楚楚的心脏蓦地揪紧。 一旁的黑衣侍卫上前低声禀报着什么,侍卫侧对着徐楚楚,她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但她能确定,此人正是那日把她掳到京兆府狱中的人。 所以,那个青衣男子果然是赵怀璟。 她听到赵怀璟问:“谁派你来的?” 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温度,虽语气淡淡,但足以让人生畏。 跪在地上的男子胸口已被鲜血染透,却咬牙不肯开口。 有侍卫上前狠狠踹了一脚将人踹倒,跪在地上的人冷笑一声大声咒骂起来,徐楚楚瞪大眼睛,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然后,她看到那侍卫取出一个瓷瓶,将瓶内的东西倒在那人的伤口之上。 下一瞬,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山间。 徐楚楚隔着老远,隐约看到有东西在那人身上蠕动,她惊恐地呆在原地,只觉得毛骨悚然,浑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凝固了。 而赵怀璟一直站在那里,冷眼看着。 徐楚楚脸色煞白,紧紧捂住嘴巴才没让自己惊呼出声。 一旁的青萝同样吓得厉害,紧紧抓住徐楚楚的手臂,整个人都在颤抖。 这时草丛中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不待徐楚楚作出反应,赵怀璟突然回头往她这边看来。 徐楚楚吓了一跳,慌忙缩回脑袋,没留意到自己的裙摆还暴露在山石之外,赵怀璟一眼就能看到。 她躲在山石后面,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眼泪顺着苍白的面颊无声滑落。 她听到有人道:“王爷,那边有人。” 然后有脚步声在往这边来。 绝望的感觉弥漫开来,徐楚楚闭上眼睛,以为自己即将会落到和那人一般的境地时,却又听到那道清冷的声音。 “无事,回来。” 话落,脚步声顿了一下,然后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徐楚楚松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时后背已被冷汗湿透。她准备想办法悄悄溜走,脚踝处却传来一阵刺痛。 低头一看,倏得看到一条拇指粗的青蛇盘在她脚边,接着,还不待她叫出声,便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她再醒来时已是傍晚,正躺在静室的床上。 青萝守在一旁,看到她醒了大喜:“主子您醒了!” 徐楚楚想坐起来,可刚一动就“嘶”了一声,她脚踝处很痛,好似肿了。 青萝连忙扶起她:“主子,您被蛇咬伤了,还好观里的道医看过说无毒,养几日等伤口好了便可。” 徐楚楚顿了顿:“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青萝有些尴尬:“不是,奴婢看到蛇也被吓晕了,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 徐楚楚脸色变了变,那处一般不会有人,道长们无事也不会过去。方才除了她们二人,只有悬崖边上的赵怀璟几人。 青萝没想这么多,她先去打水帮徐楚楚擦洗了脸和手,然后去膳堂端了斋饭过来。 主仆二人用过斋饭,观里的道长便过来了。 来的道长是把原主带大的那位道长。青云观中的道长们都是出家人,道长并无自己的孩子,因此对原主不错,除了把她带大,还教她认字读书。 道长念叨了几句,徐楚楚等她念叨完,趁机问:“道长,您知不知道是谁把我送回来的?” 道长沉默了片刻道:“是琅琊王。” 徐楚楚一顿,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道长见她脸色不好,便问她在侯府的境况。徐楚楚没多说,只说自己近日总被梦魇纠缠。 道长叹了口气,拉过她的手把过脉,然后让她躺下,在她房中烧香作法一番。 徐楚楚白日里昏睡了 4. 晋王 [] 伙计推开门,徐楚楚深呼吸压下心中的紧张,定了定神,抬脚进了雅间,随后雅间的门被轻轻关上。 雅间很大,中间用屏风隔开,外面是会客的地方。 屋里焚着檀香,袅袅青烟从瑞兽香炉嘴中缓缓吐出。 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一身青衣,坐在茶几前,正专心泡着茶。 檀香的味道安抚了徐楚楚的心神,她稍稍镇定了些,抬步上前,在距离晋王几步远的地方站定,轻声唤了一句:“晋王殿下。” 晋王这才抬头朝她看过来,看到她时顿了一下,随即笑道:“楚楚今日这身打扮,倒别有一番韵味。” 晋王原本就容貌出挑,这一笑,更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徐楚楚霎时明白过来,原主为何会沦陷了。 即便她心知肚明晋王是笑面虎,方才都差点被他的笑容晃花眼。 她面上不显,努力按照从原主记忆中搜寻到的片段,学着原主与晋王相处的样子,面露羞赧道:“殿下谬赞了。” 晋王仍笑得温和:“坐吧。” 徐楚楚顿了顿,过去在晋王对面坐下。 晋王抬手为她斟了一杯茶:“尝尝,这是父皇前几日赏的新茶,味道不错。” “谢殿下。” 徐楚楚端起面前的茶盏,在晋王的注视下小口抿了一口,果然被惊艳了。 她不懂茶,但这茶茶汤清亮,入口回甘,无一丝苦味。 她又抿了一口,放下茶盏道:“果然是好茶,多谢殿下。” 晋王收回视线,抬手又要为她斟茶,徐楚楚连忙拦住:“怎敢劳烦殿下。” 晋王动作顿住,抬眸似是不解地看着她:“楚楚今日为何如此拘谨?本王之前也曾为楚楚斟茶,楚楚却是很乐意的。” 徐楚楚一时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只得讪讪收回手:“多谢殿下。” 晋王笑了笑,替她将茶盏斟满,然后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后道:“本王听闻父皇前几日已为你和琅琊王赐婚。” 徐楚楚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颔首道:“回殿下,确有此事。” 晋王看着她,眸中情绪晦暗不明,片刻后笑了笑道:“那便恭喜楚楚了。” 徐楚楚心内腹诽,这晋王怕不是戏精附体了,如今作出这副深情隐忍的样子,是想说服她呢,还是说服他自己? 她灵机一动,手在桌下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她皮肤娇嫩,这一下用了力,恐怕已经有了淤青。 猝不及防的疼痛让她眸子里顿时漫上两汪清泪,她抿着唇,似在隐忍,然后眸中眼泪晃了晃顺着白嫩的脸颊流下。 她看着晋王,柔声道:“可是殿下,您知道楚楚的心思,楚楚不想嫁给琅琊王。” 晋王顿了一下,抬手抚上她脸颊,用拇指替她拭去眼泪。 晋王的手碰到她脸颊的瞬间,徐楚楚整个人都僵了一下,浑身的汗毛登时竖了起来。 她强忍着膈应才没有躲开,只垂下眸子,没敢让晋王看到她眼中的情绪。 她听到晋王道:“本王自然知道,但皇命难违,本王怎舍得让楚楚抗旨?” 徐楚楚:……好一个深情人设! 她酝酿了一番情绪,再次抬起眼眸。 她都不需要装,只需要用那双水汪汪的杏眼看着晋王,再稍稍露出一点委屈的神情,就足够显得深情了。 她看着晋王柔声道:“殿下能否帮楚楚在圣上面前求个恩典,不要让楚楚嫁给琅琊王?楚楚不敢奢求什么,只盼着能像从前那样,偶尔可以得到殿下您的垂怜,楚楚便心满意足了。” 她一直盯着晋王的眼睛,此时终于从那双温柔的眸子里窥到一闪而过的不耐烦。 她适时露出一丝受伤的神情:“殿下若为难……” 晋王的表情已恢复柔和,打断她道:“并非本王不愿意,而是此时并非良机。本王虽是皇子,但同样不敢违抗父皇的旨意。” 虽是说着无情的话,但声音却极温柔。 徐楚楚却并非原主,不会陷入晋王的温柔陷阱,她又掐了自己一下,眼中再次漫上两汪泪,然后低下头,泪水无声滑落。 美人垂泪,梨花带雨。 晋王蹙了蹙眉,终是伸手过来再次帮她拭去眼泪,口中却道:“此事既已不能更改,楚楚不若将计就计。” 徐楚楚猛地抬起头,看向晋王。 …… 徐楚楚从雅间出来时,脸色煞白。 晋王语气虽柔和,但说出的话却不容她拒绝。她若是敢流露出丁点的抗拒,怕是明日便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死于他之手。 青萝在楼下等得心焦,见到主子出来连忙迎上去,看到她脸色煞白,刚要开口,被徐楚楚用眼神制止。 二人回到侯府,徐楚楚穿着男装,不好走正门,只得从东角门悄悄进府。 她刚走到自己的小院门口,就遇上迎面而来的人,原主的嫡姐徐诗瑶,也是害死原主的人。 原主和徐诗瑶都爱慕晋王,姐妹二人争风吃醋时,徐诗瑶将原主推落湖中,原主溺水而亡,她魂穿过来。 徐诗瑶停下脚步看着她,冷哼一声问:“穿成这样回来,这是见了谁?” 徐楚楚停住脚步看着徐诗瑶未开口。 徐诗瑶恼了:“你是哑巴吗?好歹是侯府庶女,之前那些流言还不长记性,如今圣上已经赐婚还不知收敛,非要丢我们侯府的人吗?” 徐楚楚笑了笑:“姐姐真想知道妹妹方才见了谁?” 说完看了看徐诗瑶身旁的丫鬟。 徐诗瑶一顿,扭头吩咐丫鬟去远一些的地方守着。 丫鬟一走,徐楚楚上前几步,凑到徐诗瑶耳边小声道:“妹妹方才是去见晋王殿下了。” 徐诗瑶脸色变了变,抬手就要往徐楚楚脸上招呼。 徐楚楚闪身避开:“今日是晋王殿下想见我,让人给我递了话。殿下请我喝了茶,还赏了我贡茶,姐姐要不要随我一起进来品 5. 准备跑路 [] 翌日,徐楚楚卡着徐伯康下衙的时辰,去了徐伯康和罗蔷的院子。 徐伯康原有一妻一侧室,原主生母陆卿卿去后,徐伯康未再娶侧室,只守着罗蔷过日子了。 徐楚楚这次来,徐伯康态度好了不少,罗蔷的表情则有些微妙。 徐楚楚款款施了一礼:“父亲,大娘。” 徐伯康乐呵呵道:“楚楚啊,坐吧,今日过来可是有事?” 徐楚楚从袖中掏出两个平安符,上前放在小几上,然后退回去坐下:“回父亲,女儿前几日在青云观中为府中各位长辈都求了平安符。” 罗蔷瞥了一眼小几上的平安符,眼中闪过一抹不屑:“你有心了,你过来不只为了送这个吧?” 徐楚楚笑了笑:“不瞒大娘,女儿确实有一事要求父亲和大娘。” 罗蔷轻哼一声没说话,徐伯康瞪了罗蔷一眼,笑问:“何事?” 徐楚楚:“女儿之前在道观中长大,道长们都是出家人不理俗事,所以女儿至今不懂后宅事务。” 徐伯康和罗蔷脸色都僵了一下,徐楚楚看在眼里,继续道:“女儿既要嫁入琅琊王府,日后肯定需要操持王府中馈。” “姨娘当年留下的嫁妆都是侯府在帮忙打理,女儿想把姨娘留下的嫁妆接过来学着打理,这样日后嫁入王府才不会被人看了笑话。” 徐伯康脸上的笑容已经挂不住了,罗蔷则是冷哼一声:“嫁妆从来都是家里给准备,我还从未见过自己问娘家讨要嫁妆的呢!” 徐楚楚心里了然,原主生母留下的嫁妆里,庄子和铺子的进项虽进了侯府账上,但其余不菲的金银和首饰字画等可都进了罗蔷的腰包。 她道:“大娘,您这话说岔了。女儿何时讨要嫁妆了?侯府那份嫁妆女儿全凭父亲和大娘作主,如今女儿只是拿回姨娘留下的嫁妆。” “大梁律法规定,生母留下的嫁妆必须留给亲生儿女。姨娘只我一个女儿,留下的嫁妆原本就都是我的。” 罗蔷噎了一下,脸色难看得厉害。 徐伯康脸色也有些难看,尴尬道:“这个自然会给你,以前是因为你不在府中,如今你要出嫁了自然会给你。为父再让你大娘寻个嬷嬷好好教你。” 徐楚楚起身又行了一礼:“那便多谢父亲和大娘,女儿先告退了。” 说完又想起一事,看着徐伯康道:“对了父亲,女儿前两日在青云观中遇到陆老夫人,陆老夫人请女儿过几日去陆府拜访,女儿应下了。” 她口中的“陆老夫人”是原主外祖母。陆家在京城也是有名望的人家,原主外祖父如今在朝中任四品官职,舅父在御史台任六品官职。 当年因原主生母陆卿卿执意要嫁给徐伯康做侧室,徐家和陆家早已反目,多年并无往来。 她这句话是瞎编的,只是想借着陆府和御史的身份压一压徐伯康罢了。 果然,她话音刚落,徐伯康的脸色就僵了。 徐楚楚心下满意,这才真的告退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刚离开徐伯康和罗蔷就大闹了一通。 罗蔷容貌普通,徐伯康年轻时便看不上她,当初见到陆卿卿惊为天人,回来闹了许久,坚持要娶陆卿卿做平妻。 虽然有安平侯压着平妻没娶成,但罗蔷一直对此耿耿于怀,这么多年过去,仍听不得陆卿卿这个人。 方才徐楚楚提了陆卿卿不说,还想讨回嫁妆,她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对着徐伯康阴阳怪气一通。 先是暗戳戳讽刺徐楚楚与她生母一样不知廉耻,狐媚子勾引男人,又说她目无尊长,恐怕嫁入王府也半点不会想着娘家。 徐伯康当年对陆卿卿是真喜欢,而且他现在还指望着琅琊王的提携,闻言也冷了脸,上前便甩了罗蔷一耳光: “蠢妇,你不知道隔墙有耳?你这话若被楚楚听去了,让她作何想?更别说若传到琅琊王耳中了!你即便再不喜楚楚,也该为轲儿想一想吧?” 徐博康口中的“轲儿”是徐书轲,他嫡子,也是唯一的儿子。 罗蔷捂着被扇红的脸,一张胖脸上满是不甘,但即便心中再不忿也不敢再说。 徐博康看着妻子这副样子,心中的厌恶更增几分,冷哼一声甩袖去了书房。 徐楚楚耐心等了几日,罗蔷陆陆续续送了不少东西过来。 她一一记下核对一遍,发现送来的铺子房契都是位置差、铺面小的铺子,庄子也是一个小庄子,与书中所说的陆卿卿“丰厚的嫁妆”完全不符。 她并不惊讶,罗蔷那点小心思她心里明镜似的。除了房契地契,金银首饰那些肯定也被她昧了不少。 但眼看着一日日过去,她没有太多时间与罗蔷纠缠,只能认了这些。 嫁妆拿到手后,她便带着青萝出了几趟门。 先化装一番去了牙行,请牙行帮忙转卖几间铺子。 得亏罗蔷还给她的都是不知从哪里低价淘来的小铺子,即便她请人转卖,也不会有人知道出自安平侯府。 接下来几日,又陆续跑了几趟钱庄、银楼和典当铺,把黄金和金银首饰以及字画统统兑换成银票和一些碎银。 她们主仆二人这几日动不动就往外跑,自然引起了安平侯府几位主子的注意,但罗蔷这些日子恨她恨得牙痒,又怎会管她在做什么。 至于曹氏,徐楚楚讨要嫁妆一事自然逃不过她的眼,她肉痛又碍于琅琊王不敢出手,以至于这几日胃口都差了些。她现在听到徐楚楚的名字就头疼,更没心思理会她在折腾什么了。 徐楚楚这边很顺利,她没想到自己的铺子竟如此好卖,不过几日功夫就全部售出,而且价格让她十分满意。 她去牙行与掌柜结算时,牙行掌柜看着她欲言又止,但她问起来掌柜又只摇头什么都不肯说。 她虽觉得奇怪,但想来也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事,便抛到脑后了。 这些日子除了变卖嫁妆,她同样让青萝找了京城的“包打听”,打听近日有无商队从京城出发,去往外地。 嫁妆处理得差不多后,“包打听”那边也传来消息,六日后,会有一队商队从京城出发,押送一批货物前往江州。 那人道,江州在京城东南方向,大概一千里地,坐马车的话,五六天能到。 6. 出师不利 [] 第二日一早,主仆二人带着简单的行李,坐着马车往青云山而去。 到了青云观,拜见了道观的方丈和几位道长,二人再次回到之前居住的静室,暂时安顿下来。 徐楚楚如今手里有了钱,为了感谢道长们对原主的照顾,她这次以自己的名义给观中捐了一笔香油钱。 二人在青云观住了几日,很快到了和商队约定好的时间。 出发前一日,徐楚楚关上静室的门,把青萝拉到对面坐下。 “青萝,你应该猜到了,我明日会和商队一起去往江州,以后不会再回京城。我在侯府打听过,你的家人应是京城这一片的,你如今可想好,是要留在京城,还是跟我去江州?” 青萝没有丝毫犹豫:“主子,奴婢只想跟着您,您去哪里,奴婢就跟去哪里。” 徐楚楚也希望青萝可以和自己一起作伴,闻言松了口气,笑道:“好,那今晚早些睡,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 第二日一早,主仆二人天刚亮便起床,换上男子的衣裳,梳着男子的发髻,带着简单的行李早早下山。 她们的行李不过两个包袱,装了些换洗衣裳和碎银等物。至于银票,徐楚楚是贴身存放的。 到山下时衣裳已被露水打湿,二人顾不上打理,坐上提前找好的马车往南行了两刻钟与商队汇合,然后继续往南行驶,赶在城门开放的时辰到了城门处。 好在梁朝虽有路引这东西,但官府查得不严,除非遇到官府缉拿要犯等特殊情况,平日里即便进出城门,城门吏也不会检查路引。 否则徐楚楚请人弄的假路引,恐怕没多久就露馅了。 马车顺利通过盘查出了城,跟在商队后面沿着官道往南行驶。 马车轮子“吱呀吱呀”响着,徐楚楚有几分恍然,忍不住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去。 今日太阳正好,天空碧蓝如洗,日头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她以手遮目,回头看了看越来越远的城门,待放下马车帘子时,深深吐出一口气,心终于落到实处。 这下算是脱身了吧? 她自己都没想到竟会如此顺利,回想在安平侯府被噩梦支配的一个月,仿佛一场梦,如今梦醒,她也活过来了。 马车渐渐驶离京城,徐楚楚心情从未有过的舒畅,随手摸出一片姜糖片含在嘴中,又摸出一本话本打发时间,很快把赵怀璟和晋王都抛到脑后。 商队押送着不少货物,所以赶路速度不算快。傍晚时一行人到了一个镇子上,在客栈休息一夜,第二日天亮继续赶路。 午时车队停下来歇息片刻,继续赶路时从官道右拐进了一条小路。 徐楚楚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了看,天上不知何时飘来一朵乌云,遮住日头,天色也暗了下来。 她四处看了看,忍不住问一旁押送货物的镖师:“这位师傅,请问我们为何不走官道了?” 镖师大着嗓门:“嗐,小兄弟,走官道要绕路,这条路是近道,晚上便能到洛平县。若是继续走官道,恐怕明日午时都不一定能到。” 徐楚楚想起前世电视剧中的山匪,忍不住打了个抖,不无担心地问:“前面两边都是山,走小道会不会遇到山匪?” 镖师信誓旦旦:“放心,这条道前几年还有山匪,不过早被官府清剿了,这几年安生得很,我们兄弟几个都走熟了。这里离京城近,哪个山匪不长眼敢在圣人眼皮子底下作乱?” 看他如此笃定,徐楚楚也不好多说,只得讪讪地放下马车帘子,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四月初的天气不冷不热,马车摇摇晃晃中她有了几分困意。 就在她迷迷糊糊刚要睡着时,马车突然一个急刹,将她侧甩在马车前壁上。 她霎时惊醒过来,听到外面“乒乒乓乓”的声音吓了一跳,捂着被撞疼的肩膀,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去。 待看清外面兵戎相见的两拨人时,她大惊,居然真的被她说中了! 同样被撞醒的青萝还有些迷糊:“主子,发生何事了?” 徐楚楚:“遇上山匪了。” 前面骂骂咧咧的车夫听到二人的话,气不打一处来:“小兄弟,你瞧你这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 徐楚楚也后悔不已,她探出脑袋仔细一看,见山匪的数量不少,前面的路已被山匪堵住。 商队的人似乎处于下风,完全顾不上他们这边。她当机立断对车夫道:“师傅,我们帮不上忙,赶紧掉头先撤吧。” 车夫也是这样想的,可路本就窄,两侧又是马车、货物和山匪,想要掉头很难。 三人正着急时,不知是谁的刀在打斗中砍伤了马,马儿受惊嘶鸣一声,抬起前蹄失控往前狂奔而去,将车夫甩下马车。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徐楚楚二人来不及跳下马车,马儿便已发疯般往前冲去。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顾不得打斗纷纷避开,马车疾驰带起一阵风,将马车帘子掀起。 徐楚楚努力稳住身体,透过车窗看到前面不远处的悬崖,登时吓出一身冷汗。 青萝一把抱住她:“主子不怕,奴婢抱着您,摔也是摔奴婢!” 徐楚楚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艹,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等着被赵怀璟一剑穿心,好歹能留个全尸! 她咬牙道:“我们直接跳下马车!” 眼看着离悬崖越来越近,主仆二人闭上眼睛刚要跳车,突然从后面冲出一匹马,马上之人一身红衣,从疾驰的马背上一跃而起,跳到受惊之马的背上。 然后一系列干净利落的操作后,堪堪在悬崖边勒停了发狂的马。 徐楚楚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受到莫大的惊吓,此时心还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待马车停稳,她的身体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胃里一阵翻涌,她跌跌撞撞爬下马车,扶着路边的一棵杨树剧烈呕吐起来。 青萝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主仆二人一人抱着一棵树吐得天昏地暗,全然顾不得旁边的人在做什么。 等徐楚楚终于吐完,抱着树干晕晕乎乎时,突然听到一道粗犷的男声:“艹,让那几头肥羊跑了。” 然后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跑就跑了,今日收获不少,够寨子里吃些日子了。” 然后又是那道男声:“老大,他们光顾着跑,把这两个小白脸丢下了,怎么处理?” 徐楚楚心下一惊,想拉着青萝跑,可浑身都已脱力,腿软绵绵得站都站不稳。 红衣女子没说话,径直走到徐楚楚面前,也不嫌弃她刚吐过,伸手就捏住她的下巴。 徐楚楚被迫抬起头,对方比她高出半个头,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她浑身无力,挣脱不得,只得任人摆布。 青萝挣扎着过来,红衣女子一把推开青萝,然后松开手对一旁的人道:“这小白脸长得不错,老三,把他押回寨子里。” 被喊做老三的人一脸不赞成:“老大,这小子细皮嫩肉一看就不会干活,带回去啥用没有,还凭白浪费粮食,找个地方扔了得了!” 另一人在老三脑袋上拍了一下:“你傻呀,带回去当然是给咱老大当压寨夫君啊!” 徐楚楚:!!! 老三闻言哈哈笑了两声,指着青萝问:“那这个呢?” “一起带回去。” 徐楚楚吓了一跳,抱着树干不撒手,可紧接着就被人在后颈处砍了一个手刀,然后便晕过去了。 * 她醒来时是在一个黑乎乎的房间里,手脚都被用绳子绑得结结实实。 屋子里光线昏暗,她睁开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然后便看 7. 剿匪(一) [] 翌日,徐楚楚一大早被人从小黑屋拖出来,丢到一个收拾得干净整齐的房间里,想来应是吴老大的房间。 两个中年妇人拿着一身红色喜服笑呵呵走进来:“小郎君,我们伺候你换上喜服。” 徐楚楚退开一步指着一旁的床:“不用,你们把喜服放床上,我自己换就好。” 又有两人抬来一个浴桶,一个妇人道:“好,那你先沐浴。” 徐楚楚指着门口:“你们都出去,我自己来。” 待人都出去了,她赶紧闩上门。 外面都是山匪,她哪敢洗澡,只洗了把脸,然后为了应付外面守着的人,又卷起袖子把手伸入水中不时搅动几下,搞出些水声来。 过了约一刻钟,她脱下外衣,将银票重新贴身藏好,然后拿起床上的喜服套在外面,这才打开门。 门口的两个妇人立刻进来,盯着徐楚楚端详半天,一个妇人道:“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好像缺了点什么。” 徐楚楚骇了一跳,又听另一妇人道:“我知道,是眉毛!” 先开口的妇人一拍大腿:“是了,就是眉毛。余公子长得太好看了,跟个娘子似的,一点都不阳刚,把眉毛画粗一点就好了。” 说完,二人不顾徐楚楚的反抗,把她拉到梳妆台前按下,在抽屉里翻找半天,找出一支眉笔。 然后一人固定住徐楚楚的脑袋,另一人拿着眉笔在她眉毛处吭哧吭哧画了一通。 徐楚楚挣脱不得,只能任由她们摆布。 半刻钟后终于画好,两个妇人很是满意,徐楚楚好奇地对着铜镜一照,差点被自己吓晕过去。 铜镜中她眼睛上方横亘着两根手指粗的眉毛,甚是显眼,猛地看上去像长了四只眼睛。 “……”她无语半晌,将视线从铜镜上移开,问一旁的妇人:“我能出去了吗?” 手里还拿着眉笔的妇人:“小郎君你就在这屋里安心等着,等成了亲,自然就能出去了。” 如今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徐楚楚只得认命地继续等着。很快,一身红衣的吴老大也来了。 吴老大身后跟着一众小弟,小弟们一路彩虹屁吹着,吹得吴老大春风满面。 昨日迷迷糊糊加上光线昏暗徐楚楚没看清,今日细瞧才发现,吴老大长得还挺好看。 身材高挑,浓眉大眼,一袭红衣穿在她身上,一点也不艳俗,反而有一种英气的美。 她心里感叹,这么好看的女子,怎么就想不开做了山匪? 吴老大人逢喜事精神爽,进屋就笑眯眯抬手捏起徐楚楚的下巴,在她脸上打量一番,视线最后定格在她眉毛上:“这眉毛是谁画的?” 一旁的妇人:“我画的。” 吴老大:“画得不错。” 徐楚楚:……好好的女孩子偏偏瞎了眼。 吴老大满意地放开徐楚楚,松手时还不忘在她脸上摸了一把。 外面此时很是热闹,应是已经摆上了酒席,有妇人道:“吉时马上要到了。” 吴老大:“好,准备。” 话落一个红盖头兜头蒙住徐楚楚的脑袋。 徐楚楚抗议:“为何是我盖盖头?” “你入赘到我们山寨,自然是你盖。” 接下来,徐楚楚听到屋子里乱糟糟一阵人来人往后,又再次安静下来,她被人拉到一个地方站好,然后一妇人大声喊: “一拜天地!” 徐楚楚没动,不知是谁直接按住她的脑袋强迫她弯下腰去。 还不等那妇人再喊“二拜高堂”,外面突然传来一阵乱糟糟的声音。 很快有人跌跌撞撞闯进来:“老大,大事不好,山下有官兵杀上来了!” 短暂的安静后,徐楚楚听到吴老大低声骂了一句“该死”,然后便带人冲了出去。 她一把扯下盖头,跑到门口扒着门框往外看去。 外面正乱成一团,山匪里还有许多老人和孩子,此刻大人惊慌的声音和小孩子的哭闹声夹杂在一起,原本热闹的场面变得十分混乱。 吴老大大声道:“大家不要慌,老的少的和女的躲到宅子里去,男的都跟着我抄家伙上!” 徐楚楚刚要出去找青萝,吴老大突然回身指着她,吩咐一旁的小弟:“看好了他,别让他跑了!” 徐楚楚:“……” 小弟听话地进来,徐楚楚:“你去帮你们老大,放心,我不会跑。” 小弟没说话,只跟个木桩似得杵在她旁边。 这时外面有人跑过来大声道:“老大,官兵的人数比咱们要多许多啊!” 吴老大:“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降。大家都注意分寸,莫要伤了官兵性命,更不要丢了自己的性命!” 话落,外面很快响起震耳的马蹄声,徐楚楚一惊,四处看了看,迅速躲到房间的衣柜里。 她刚躲好,外面就传来乱糟糟的咒骂声和兵器猛烈相撞的声音。 * 官兵人多又训练有素,这群半路出家的山匪原本就不是官兵的对手,今日又都喝了酒,外面的局势不到半刻钟便见了分晓。 被派来看守徐楚楚的小弟早已扛着门闩冲出去加入战斗,此时屋内只剩徐楚楚一人。 她心里很是不安,悄悄打开衣柜门往外看了看。这个角度看不到外面,她想了想,蹑手蹑脚地从衣柜里出来,溜到门口。 她扒着门框悄悄探头往外看去,一眼就看到刀光剑影中,那个身着绯色官袍,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的年轻男子。 他侧对着她,绯色的衣摆随风翻飞,如暗色的火苗,与这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颇有种遗世独立的感觉。 若是忽略他周身的气场,漫天的飞尘,以及激烈的厮杀,倒真是一副令人赏心悦目的画面。 徐楚楚一时看入了迷,不料那人突然转头看过来。 二人四目相对,徐楚楚猝不及防撞入他的视线。 她倏地回过神来,慌不迭地缩回脑袋。惊吓过后,她才反应过来,不对啊,她又不是山匪,为何要怕? 她脑子里快速思索一番,那人身着绯色官袍,官职应在五品以上,定是今日剿匪的官兵之首。 眼看外面局势一边倒,她现在不出去更待何时?若是等会儿被官兵揪出去,那她可真就有嘴也说不清了。 想到这,她一咬牙,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挤出几滴眼泪,快步冲出门去。 绯色官袍的男子已经下了马,正负手而立听着属下禀报,身后还跟着几个黑衣侍卫。 刀剑无眼,他身边自然是最安全的,徐楚楚找准目标,径直朝他跑过去。 她没留意脚下,快到那人面前时不慎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跤,一下扑倒在那人面前,膝盖生生着地,脸扑到对方的腿上。 8. 剿匪(二) [] 手势一出,兵卒们没有停下,反而愈战愈勇,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将所有山匪都擒获,丢到一起。 山匪丧命的不多,但受伤的不少,一时间哀嚎声响成一片。 徐楚楚有些害怕,但看到身边的人抬步上前,她连忙跟上。 对方察觉到了,顿住脚步转回身,徐楚楚一时不察,来不及刹住脚步一头栽到对方怀里。 “为何跟着我?” 徐楚楚捂着撞得酸疼的鼻子,眼里噙着泪,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可怜巴巴地看着对方:“我害怕。” 话落,对方轻哼一声,转身继续往前走了。 这便是允许的意思了,徐楚楚心中一喜,连忙跟上去。 她跟着这人走到山匪面前,看着被收缴上来的武器,不由顿住。 这时一旁响起一个略有些吊儿郎当的男声:“哟,怎么都是菜刀?” 徐楚楚循声望去,见一个身穿深蓝色长袍的年轻男子,三月天里摇着一把折扇,正站在一旁俯身打量从山匪那里收缴来的武器。 察觉到她的视线,年轻男子侧头朝她看过来,然后直起身子,挑眉冲她笑了笑:“余公子。” 对方年约二十,长得很好看,一双狐狸眼笑起来弯弯的,很是魅惑。 徐楚楚冲他点点头,对方拱手道:“在下林笙。” 徐楚楚学着他的样子也拱了拱手:“林公子。” 这时后面响起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混杂着孩童的哭闹声,很快兵卒们赶着一群老弱妇孺从后面过来。 这群人被赶到山匪那里,一时间哭闹声不绝于耳,兵卒拔出刀吓唬了一通,吓得孩童们都噤了声,这才安静下来。 徐楚楚在人群中搜寻一番,没见到青萝的身影,情急之下一把扯住身边人的衣袖: “大人,我……弟弟也被他们抓起来了,不在这些人里,您能否帮忙找我弟弟?” 对方顿了顿,看着她问:“弟弟?” 徐楚楚点点头,指着远处的小土屋:“应该被关在那里面。” 对方看了她片刻,这才扭头吩咐一旁的侍卫过去找人。 侍卫会意立刻领命而去,林笙手里摇着折扇晃了一圈,复又回来,走到徐楚楚面前时“啪”一声合上扇子,然后弯腰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眉毛不错。” 徐楚楚:“……多谢夸奖。” 林笙哈哈大笑:“不用谢,你可知你身边这位是谁?” 徐楚楚刚要开口,突然听到青萝的声音:“主子!” 她的注意力立刻被青萝吸引,青萝一路快跑,扑上来一把抱住徐楚楚:“呜呜,主子,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徐楚楚拍着青萝的背安抚她,没留意到一旁的人一直站在那里冷眼看着。 林笙用扇子敲了敲青萝的肩膀:“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 青萝哭哭啼啼地松开徐楚楚,林笙笑眯眯问赵怀璟:“王爷,这两人怎么处理?” 林笙话音刚落,徐楚楚猛地转头看向身边绯色官服的人。 林笙喊他……王爷。 所以,他的确是琅琊王赵怀璟。 她小脸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片刻后才稍稍稳下心神。 她知道自己不能在赵怀璟面前表现出异样,所以努力装出冷静的样子,在心中安慰自己赵怀璟未见过原主,如今她又是男子装扮,他肯定认不出她。 如此安慰自己后,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对着赵怀璟拱手道:“多谢王爷救命之恩,既然山匪已剿,那我们便先走了。” 说完拉着青萝就要走。 “站住。”身后赵怀璟的声音带了几分冷意。 徐楚楚脚步顿住。 赵怀璟冷冷看着她:“余林林?” 徐楚楚顿了顿,强忍着惧意点了点头。 赵怀璟抬手指着青萝:“把这个山匪拖过去一起绑了。” 徐楚楚吓了一跳,一把抱住青萝:“青萝不是山匪,她是和我一起的,你们不能抓她!” 赵怀璟眼神很冷,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还是不肯放手。 林笙瞧热闹瞧得欢,忍不住火上浇油:“余公子,这位可是琅琊王,你应该听过琅琊王的名号吧?” “你可知欺骗琅琊王的下场?” 他刻意把“余”字咬得很重,徐楚楚心跳如擂鼓,强装镇定看向赵怀璟:“小民自是不敢欺瞒王爷,我们二人的确不是山匪。” 林笙的视线落在徐楚楚大红色的喜服上,“啧啧”几声调侃:“瞧这一身喜服,都做压寨夫君了,还敢说你不是山匪?” 徐楚楚:“不是,我是被迫的,我们也还没有拜堂!” 赵怀璟面上没什么表情,只冷冷道:“是不是山匪你自己说了可不算,这话你留着回衙门再说吧。把人带走。” 说完伸手扯住她的手臂,动作有些粗鲁地把她拉开,立即有侍卫上前把青萝拖走。 徐楚楚想去追,但赵怀璟不肯放手。她恨恨地甩了几下:“王爷,请放开我!” 赵怀璟没松手:“本王刚救你一命,这就过河拆桥?” 徐楚楚噎了一下,自知理亏,只得扭开头不再看他。 这时山匪那边再次响起一阵哀嚎,兵卒们分成两拨,一拨清理收缴的赃物,另一拨用绳子把山匪们挨个绑在一起。 林笙见这边没戏可看了,冲徐楚楚眨了眨眼,转头去了山匪那边。 侍卫也走开了,此时方圆几尺的地方只剩下徐楚楚和赵怀璟二人。 赵怀璟终于放开徐楚楚,但目光还定在她身上。 徐楚楚咽了咽口水,悄悄往旁边挪了挪,背过身去。 另一边哀嚎声此起彼伏,山匪们被像串糖葫芦一样串成一串。 吴老大在最前面,林笙饶有兴致地用折扇挑起她的下巴:“啧啧,挺好看的小娘子,做什么不好,非要做山匪?” 吴老大脸上挤出一个笑:“都是生活所迫,这位大人,我们不过抢点口粮,也没伤人,要不您帮忙和那位大人求求情,放了我们吧?” 林笙收回扇子,笑眯眯道:“我可不敢。” 说完便走了。 很快收拾完毕,一行人准备出发下山。 青萝在赵怀璟手上,徐楚楚只能跟着赵怀璟一行人往回走。 赵怀璟和林笙骑马,徐楚楚和长长的队伍一起跟在后面。 山路崎岖不平,她膝盖还有些疼,原主的身子又娇弱,从昨日没少受折腾,走了一刻钟便有些支撑不住,扶着石壁走不动了。 赵怀璟勒停马,回头蹙眉看向她。 徐楚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王爷,小民走不动了,请容我歇一下。” 赵怀璟刚要开口,后面青萝大声喊:“大人,我来背着主子!” 赵怀璟瞥了青萝一眼,随即示意属下去放开青萝。 绳子一解开,青萝立即跑过来在 9. 又馋又怂 [] 二人僵持片刻,还是徐楚楚先投降。 她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只得转过身掏出几张银票,然后整理好衣襟,回身把手中的银票拍在桌上。 赵怀璟看着她没说话,意思不言而喻。 徐楚楚摇摇头:“没有了。” 赵怀璟:“来人。” 门外立刻响起侍卫的声音:“王爷。” 徐楚楚咬牙切齿:“不用麻烦,我自己拿!” 说完转过身,把剩下的银票都掏出来放在桌上。 她此刻既庆幸方才给了青萝几张银票,又后悔为何不把银票都给青萝。 她摊开手:“王爷,这回真没了。” 赵怀璟往她胸前瞥了一眼,徐楚楚脸一红,还只能强装镇定。 赵怀璟颔首:“行了,出去吧。” 徐楚楚有些不甘心,磨磨蹭蹭想趁赵怀璟不注意自己摸两张银票再出去。 但她为了跑路,衣裳买的都是窄袖的,没有袖子的遮掩,她手刚伸出去就被赵怀璟发现了。 她只得讪讪收回手,不甘心道:“那请王爷把小民的包袱还给小民。” 赵怀璟慢悠悠收起银票:“出不出去?” 徐楚楚心里骂骂咧咧,气呼呼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房间。 回去后她越想越气,她辛辛苦苦讨回来的财产,竟都便宜了赵怀璟。 她前世日子过得苦,父亲嗜赌欠下一大笔钱,她读书时为了帮家里还债课余时间连打几份工。 等好不容易完成学业做了医生,债也还得差不多,她却过劳死了。 如今有了再活一次的机会,她只想做条爱财惜命的咸鱼,不想再过得像前世那般苦。 她原本可以拿着这些钱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置办些产业,再开个小医馆闲适度日。 可是钱没了,青萝那里剩下的几张银票,远不够支撑她这个梦想。 徐楚楚十分不甘心。 赵怀璟的房间就在她房间的隔壁,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隔壁的动静,想趁赵怀璟不注意时把银票拿回来。 可她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任何声音。正当她等得焦灼时,突然听到侍卫禀报:“王爷,热水烧好了。” 她眼睛一亮,心道机会来了,叮嘱青萝藏好银票不要出房间,便立即开门出去了。 左拐几步便到赵怀璟房间门口,她先冲门口守着的侍卫笑了笑,然后抬手敲了敲门。 屋内赵怀璟正要宽衣沐浴,听到声音问:“谁?” 徐楚楚:“王爷,是小民。” 赵怀璟顿了顿:“何事?” 徐楚楚:“王爷,小的进去伺候您沐浴吧?” 赵怀璟:“……” 侍卫:“……” “王爷,您不说话我就当您同意了啊?” 徐楚楚等了等,没等到赵怀璟开口,她轻轻推开一扇门,眼睛往里瞅了瞅,瞅到赵怀璟衣衫齐整,心下松了口气。 她按下心里的尴尬,推开门溜了进去,然后回身关上门。 接下来二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后,赵怀璟先开口:“过来。” 徐楚楚:“嗯?” “不是说要伺候本王沐浴吗?” 徐楚楚脸刷一下红了:“那个,我粗手粗脚的,还是给您铺床吧。” 赵怀璟却不肯放过她:“过来。” 徐楚楚咽了咽口水,慢吞吞往前挪了几步,走到屏风里侧,在赵怀璟面前站定。 她的眉毛存在感实在太强了,此刻二人站得近,赵怀璟似是有些无法忍受,抬手在她眉毛处擦了擦。 徐楚楚忙侧头避开,红着脸小声道:“王爷……别脏了您的手。” 赵怀璟收回手,垂在身侧的指尖捻了捻,声音听不出情绪:“帮本王更衣。” 徐楚楚瞪大眼,赵怀璟:“怎么,不是你自己说要伺候本王沐浴的吗?” 徐楚楚:“哦。” 赵怀璟两臂张开,徐楚楚哆哆嗦嗦伸出手,在赵怀璟腰带扣上拨弄半天仍未解开。 赵怀璟不耐烦了,大手直接覆上她的手,在暗扣上轻轻一按,“啪嗒”一声,腰带的玉扣便开了。 徐楚楚忙缩回手,赵怀璟瞥她一眼,似是无意道:“余公子的手,竟比女子的还要秀气柔软。” 徐楚楚:“……王爷说笑了。” 赵怀璟再次张开双臂,徐楚楚明白他的意思,伸手帮他把外袍脱下,挂在一旁的架子上。 然后是中衣。 徐楚楚心“扑通扑通”直跳,她心里告诉自己,都是为了银票,然后犹豫着伸出手,帮赵怀璟解开中衣的系带。 系带解开,丝质顺滑的中衣自动散落开,里面没有银票,但裸/露出一大片白皙结实的胸膛。 徐楚楚睁大眼,没想到赵怀璟看着瘦,身材竟如此有料。 身材挺拔,宽肩窄腰,浑身上下无一丝赘肉,肌肉线条紧实流畅,比起她前世的爱豆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咽了咽口水,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赵怀璟胸腹,一时竟忘记了下一步动作。 片刻后,赵怀璟冷声问:“看够了吗?” 徐楚楚终于回神,意识到自己盯着赵怀璟的腹肌馋了半天,脸更烧了。 她臊红着脸伸出手,两根手指轻轻夹住赵怀璟的中衣衣襟,刚要往下脱,手指不小心触到他腰间的皮肤。 她的手立刻像被烫到般弹开,紧接着,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中跳出来:书里这可是一剑刺死我的人,我摸一把他的腹肌不为过吧?反正他现在不会杀我。 脑中这般想着,她手比脑子更快,借着给赵怀璟脱掉中衣的机会,趁机在他腰腹处狠狠摸了一把。 赵怀璟:…… 这人动作一气呵成极其大胆,脸却红得像猴子屁股一样,若不是亲眼目睹自己被她吃豆腐,他都要怀疑是自己欺负她了。 徐楚楚心里有如小鹿在撞,面上却努力装出淡定的样子,帮赵怀璟把中衣脱下来,挂在一旁。 接下来便是中裤。 这下她是真犹豫了,为难地看向赵怀璟:“王爷,剩下的,还要小的给您脱吗?” 赵怀璟冷笑一声:“你说呢?” 徐楚楚:……怪难为情的呢。 她一咬牙,扭开头闭上眼颤抖着伸出手。 她的手即将碰到中裤的腰带时,“啪”一声,被赵怀璟毫不客气地用手拍开了。 徐楚楚睁开眼,捂着被拍红的手背,无辜地看向赵怀璟。 赵怀璟:“出去。” 徐楚楚如蒙大赦,一边往屏风外跑一边道:“王爷,小的给您铺床。” 顺便不忘把赵怀璟换下的衣衫拿走。 她往外跑时一直竖着耳朵留意赵怀璟那边的动静,没听到他拒绝,心下松了口气。 她躲在屏风外面,听到衣衫脱下的“簌簌”声和入水的声音,立即爬上床。 她把床上上下下翻了一遍,被子抖开,枕头芯都掏了,但既没找到自己的包袱,也未翻出一张银票。 她心里暗骂一声,目光落在方才拿出来的衣裳上。 拿过来里里外外翻了一遍,只有一个钱袋和一块玉佩,并无别的。 她四处看了看,视线刚落在衣柜上,就听到屏风里面赵怀璟开口了:“还没铺好吗?” 她吓了一跳:“马上就好。” 她不敢再耽搁,趁着赵怀璟还未出来,赶紧把床上整理好,被子也铺好,因为不甘心,犹豫了一下把赵怀璟的钱袋和玉佩摸走了。 你抢我几千两银票,我拿你这么点东西不为过吧? 她把东西藏在怀里,打了声招呼就开门溜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立马闩上门,生怕赵怀璟杀过来。 再看一下方才的成果,玉佩成色很好,应该挺值钱。 钱袋鼓鼓的,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看,银锭和碎银加在一起也有近百两。 徐楚楚还算满意。这些银子做路费,她和青萝找个地方落脚,再用剩下的银票置办间铺子,开个医馆养活自己不难。 实在不行就把玉佩也当了,当个几百两不成问题。 二人忐忑不安地听着隔壁的动静,听到赵怀璟那边开了门,有人进去又出来,应是把浴桶搬出去,接下来便没了动静。 徐楚楚稍稍放下心来,等到子时中,她轻手轻脚地开门往外看了看,赵怀璟的房间已经熄了灯,门口的侍卫也靠墙睡着了。 她心下一喜,回头叫上青萝,二人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 一楼大堂门口把守的兵卒在打瞌睡,二人不敢冒险,悄悄溜到后院。 小心翼翼避开兵卒,青萝先踩着一块石头爬上墙,然后把徐楚楚拉上去。 接着青萝跳到院外,再接住徐楚楚,二人便成功逃了出去。 甫一落地,徐楚楚腿都有点软了。但她来不及多想,与青萝相互搀扶着往县城东边的破庙而去。 夜里看不清路,一路上还要小心避开巡夜的衙役,到破庙时天都快亮了。 城门还没开,二人在破庙中小憩片刻,等天一亮便收拾好出了破庙。 刚出了 10. 谈判 [] 徐楚楚朝着赵怀璟的背影翻了个白眼,两个侍女只作没看见,一个紫衣侍女上前一步: “小娘子,奴婢唤紫衣,这是红衣,我们二人奉王爷之命保护您,小娘子日后有事尽管吩咐我们二人。” 徐楚楚也不好责怪这两个侍女,只得转身认命地朝山上而去。 天色渐暗,山路难行,紫衣在前面探路,青萝扶着徐楚楚走在中间,红衣断后。 走过一段相对平缓的路,来到一段崎岖陡峭的小路前,只够一人通行,所以青萝只能走在徐楚楚后面。 天色太暗路看不清,徐楚楚走得小心翼翼还是不慎踩空,惊呼一声差点摔下去时,还不等青萝反应过来,前面的紫衣已经迅速回身将她扶住。 动作及其干净利落,下盘很稳,臂力更是比青萝还要大,徐楚楚顿时明白过来,这个侍女会功夫,而且功夫了得。 看来赵怀璟是半点没准备放过她。 四人走得极慢,又过了半个时辰才终于到青云观。 赵怀璟应是提前打过招呼,观中已经给紫衣二人准备好静室,就在徐楚楚的隔壁。 回到静室,徐楚楚顾不得别的,当即让青萝打来热水,好好泡了个热水澡。 沐浴好用过斋饭后,她终于躺在床上。 然后看着帐顶,长长地叹了口气。 嫁妆被她霍霍干净,银票都被赵怀璟拿走。 做贼似地跑路,差点成了山匪,结果还是灰溜溜地被赵怀璟抓回京中。 早知如此,还不如直接躺平得了。 青萝在一旁不知在捣鼓什么,徐楚楚一个人躺在床上越想心里越郁闷,索性爬起来想出去透口气。 谁知她打开静室门的瞬间,突然从旁边闪过一个人影停在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徐楚楚吓了一跳,刚要惊呼出声,借着月光看清面前的人后不由蹙眉:“你做什么?” 对方正是赵怀璟留下的侍女紫衣,紫衣面色不变:“小娘子,您要去哪里?” 徐楚楚有些不高兴:“我去哪里,还需要向你报备吗?” 紫衣不说话,但仍是站在那里看着她。 徐楚楚这下更郁闷了,也没了出去透气的心情,当着紫衣的面“嘭”一声关上门。 她站在门内等了片刻,未听到脚步离开的声音,只得烦躁地回到床上,拉过被子盖住脑袋,兀自生闷气。 * 两日后,京兆府狱中,赵怀璟坐在上首,冷眼看着下属审问山匪,林笙无事也被他拉来从旁协助。 阴暗的审讯室里,又一个山匪被拖出去后,赵怀璟看着面前的一沓口供,陷入沉思。 他今日审讯了二十余个山匪,所有山匪的供词都一致,说他们来自越州罗阳县吴家庄,山寨里的人均是吴家庄人氏。 罗阳县属于中县,近几年大梁并无天灾,原本吴家庄村民还算安居乐业。 根据山匪们的口供,半年前突有一老道从天而降至吴家庄,说吴家庄乃大凶之地。 接着村子里便开始有各种怪事发生,每至深夜后山便开始闹鬼,鬼哭狼嚎之声连夜不断,搞得人心惶惶。 村里几名壮汉不信邪,结伴夜探后山,结果全部殒命,被找到时皆睁大眼睛似受到极大惊吓,身上血被吸干,皮肤裸露处都是长长的指甲划过的血迹。 村民们受到惊吓,都闭门不出,紧接着村里又来了一群恶霸,说要买下他们的田地和宅子,让他们搬走。 村民们哪能愿意,双方僵持不下,那群恶霸弄来炸药,夜深人静时炸坏数个民宅,村民死伤近二十人。 村民们这才怀疑,所谓的闹鬼应是这群恶霸搞的鬼。 恶霸们一鼓作气先破坏民宅,又把刚出苗的冬小麦全部毁坏。 村民们无家可归,来年的收成被尽数破坏,只能去县衙告状。 不料县衙的黄县令与恶霸沆瀣一气,反给村民们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将人挨个打了板子轰出去。 村民们气不过,有几个年轻后生再次去县衙报案,结果那几名后生进了县衙后便杳无音信,至今生死不明。 后来村民们一路乞讨去了越州城,却连城门都没入,就被城门吏当作流民驱逐。 赵怀璟放下口供,眉头却越蹙越紧。那日剿匪时他便察觉不对,山寨中年轻力壮者有,但老弱妇孺者更多。 他们的武器菜刀居多,这着实滑稽,不像是占山为王,倒像是举村逃难至此。 所以,方才那些山匪的口供应不是作假。 这时吴老大被带进审讯室。 吴老大的说辞与方才那些人一致。除了吴老大,其余被提审的都是男子,无论是回京路上,还是在狱中,男女都是分开押送和关押,并无串供可能。 赵怀璟想了想问:“你们为何要落草为寇,又为何特意选择京城城郊的山?难道不怕被剿灭?” 吴老大:“大人,小的们还有其他活路吗?吴家庄老老少少三百口人,总不能活活饿死。” “天下都归圣上管,既然县衙和州衙坐视不管,那小的们便到京城告状。” “但小的们入不了京城,即便进去也状告无门,甚至死于暗处。所以小的们只能用这种法子,让京城的衙门主动找上门。” 赵怀璟:“若真是如此,剿匪那日,你们为何不说?” 吴老大:“恶霸和黄县令敢如此明目张胆,朝中定是有人为他们撑腰,小的们如何得知剿匪的官爷是否正是那狗官的保护伞?” 审问的下属开口要呵斥,赵怀璟摆摆手制止,只让人将吴老大带了下去。 审问到现在他心中已有思量,衙门里还有公务在身,剩下的只能交由下属继续审问。 他去关押山匪的牢房前又看过一遍,将把守的人都换成心腹,又交代严防死守,不得让外人接触到这些山匪。 赵怀璟交代下属时,林笙无事可做,便没事找事地跟牢房里的山匪聊起天。 “你说你们这么多爷们,怎么就让一个小娘子当了老大?” 山匪们坐在脏兮兮的地上,闻言抬头瞥他一眼,又都埋下头。 林笙对着一个年轻力壮的山匪点了点下巴:“你来说。” 被点名的山匪顿了顿,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大丫力气大,脑子又好使,我们都打不过她。” 林笙挑眉:“大丫?” 山匪:“嗯。” 林笙像是听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哈哈笑了几声,被赵怀璟瞪了一眼,这才闭上嘴巴,跟着赵怀璟出了京兆府大狱。 二人沉默着回到京兆府。办公房里,赵怀璟思虑良久,突然道:“本王若没记错,越州罗阳县,正是谢太尉祖籍。” 谢太尉是晋王妃的祖父,晋王便是当今二皇子刘文昭,苏贵妃之子。 林笙顿了顿:“正是。” 赵怀璟眸子黯了黯,置于书案上的手握紧,片刻后又松开:“派人暗中查探,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林笙应下:“是,王爷。” 片刻的安静后,赵怀璟 11. 沈棠 [] 徐楚楚心里一惊,看着赵怀璟没敢答话。 赵怀璟却没再看她,只道:“救人一事,本王尊重你的意愿,你若不愿,本王不会勉强。” 徐楚楚只道这是他的迂回话术,怕再吓跑她故意如此安抚她,也未放在心上,应了一声便赶紧告辞了。 晚上徐楚楚用过晚膳沐浴后正准备睡觉时,突然听到“嘭”一声,有人往静室的窗户上丢了个小石子。 她一惊:“谁?” 无人应答,她未作他想,只道是外面的野猫,或是窗外的海棠枝被风吹动打在窗棱上。 她继续用毛巾擦拭头发,可很快窗户又“嘭”一声。 这定是有人做的恶作剧了。 青萝在铺床,徐楚楚放下毛巾,披上外衣上前推开窗,窗外却未见人影,只有风吹动海棠叶发出“簌簌”的声音。 再往门口那里瞧一眼,紫衣和红衣应是临时有事走开了,门口无人把守。 三月底的晚上还有些凉意,她刚沐浴完,此刻只着寝衣,外衣松松地披在身上,长发半干披散下来,一阵晚风吹来冷得她打了个抖。 青萝铺好床,转头看到主子站在窗边,连忙过来要关窗: “主子,您头发还未干,怎能站这里吹风呢?” 青萝抬手就要关窗,这时海棠树上却传来一道清亮的少年声音:“我在这里。” 徐楚楚二人吓了一跳,循声望去,这才看见海棠树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人,那人脸隐在暗处看不清面容,但看身形应是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一袭黑衣,双臂抱胸背靠树干,一条长腿曲起搭在枝干上,另一条腿随意垂落。 徐楚楚拢了拢外衣,警惕问:“你是何人?这个院子中住的都是女居士,你为何在此?” 青云观很大,前面是各个宫殿,后面是供道士和香客居住的静室,分左右两边,男道士在左边,女道士在右边,是各自分开独立的。 而晚上院门落锁后,右边女道士和香客居住的院子不允许男香客进入。 少年笑了几声:“清水出芙蓉,果然人如其名,楚楚动人,难怪琅琊王那般无趣之人都舍不得拒绝。” 徐楚楚蹙眉,听这人的话,竟是认识自己的。 她狐疑问:“你到底是谁,找我何事?” 少年的声音清冽如珠落玉盘:“我是谁不重要,我今日来找徐小娘子,是来帮你的。” 徐楚楚有些好笑,学着他的样子抱臂斜睨着他:“帮我?那你倒是说说,你能帮我什么?” 海棠树枝叶“扑簌扑簌”颤动了几下,少年在树上换了个姿势:“自然是帮你逃离这里。你不是想逃婚吗?我可以带你离开,保证赵怀璟找不到你。” 徐楚楚闻言下意识往门口那里瞧了一眼,见没人才松了口气,心中不由有些恼:“胡言乱语,赶紧走,再不走我喊人了。” 别说她现在不能走,就是要走也不会相信这人。 不管他的意图是什么,就凭他不敢白日现身,偏要晚上夜探女居士的院子,定不是好人就是了。 少年垂下的腿随意晃着,语气也带着几分随意:“真不需要?琅琊王可凶悍得很,你不怕?” 徐楚楚:“你先告诉我你是谁,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如何相信你?” 少年“噗呲”一声笑出声来,徐楚楚不想再理他刚要关窗,恰好紫衣二人从外面办完事回来。 徐楚楚看向树上的人:“再不走我喊人了。” 少年也看到了紫衣二人,他这才动了动,随即脸在月光下展露出来。 那是一张极俊美的脸,肤色极白,鬓如刀裁,眉如墨画,一双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月色下,竟比这满树海棠花更艳丽几分。 徐楚楚顿了顿,少年对着她勾唇一笑,露出颊边两个圆圆的酒窝,眼中透着几分说不出的邪魅之气。 紫衣二人已经留意到这边的动静:“谁?” 说完便快速往这边而来。 下一瞬,少年收回视线,转身一跃从海棠树跳到院墙之上,随即隐入夜色之中。 动作干净利落,徐楚楚虽不会武,但也看得出他轻功极好。 紫衣二人追了上去,徐楚楚示意青萝关上窗户,她回到床边熄灯上了床。 过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敲门。 徐楚楚:“何事?” 紫衣在外面问:“徐小娘子,您无事吧?” 徐楚楚:“无事,我已经睡下了。” 紫衣:“好,您歇着,奴婢守在外面。” 徐楚楚已经习惯门口有个门神守着了,也懒得赶她。 她躺在床上,脑子里快速回忆一番书中剧情。 但当初这本书她是跳读,又过去好几年,早忘得差不多了,因此怎么也想不起今晚的少年是谁。 不过既然她想不起来,应是书中着墨不多,想必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想到这里,她困意来袭,打了个呵欠翻身睡着了。 * 接下来几日,徐楚楚走到哪里都有紫衣或红衣跟着,她的静室门外也十二个时辰不间断有这二人轮流把守。 她不在意,权当赵怀璟帮她雇了两个免费的侍卫。 该吃吃该喝喝,时不时去听道长们讲讲经,每日去前面供奉神像的大殿里上一炷香再磕几个头,日子过得倒也快活。 赵怀璟那边则要忙碌许多,除了京兆府的公务,还有吴家庄的案子让他费心。 罗阳县离京城快马要四五日的路程,林笙派去的人尚未传回消息。 这日他从衙门回到王府,刚进书房,忽有一飞刀携着一张纸飞来扎到窗棱之上。 赵怀璟蹙眉上前,取下飞刀,只见纸上有八个字:“罗阳县,铁矿,谢卫明”。 他顿了顿,看向院中的树,冷声道:“阁下既然有本事进来,何不堂堂正正下来说话。” 话落,伴随着几声清朗的笑声,一黑衣少年从树上利落地落下,上前几步躬身拱手行了一礼:“小民沈棠,拜见琅琊王。” 来人十五六岁,玉面花颜,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透着几分邪魅不羁。 赵怀璟:“你可知擅闯王府该当何罪?” 沈棠:“小民知罪,但小民要见王爷一面实在难,只能出此下策,还望王爷恕罪。” 赵怀璟:“本王的暗卫呢?” 沈棠:“应该很快便回来了。” 顿了顿又道:“小民不过声东击西,王爷的暗卫便上当了,或许王爷该考虑换暗卫了。” 赵怀璟冷冷看着他:“你到底是何人?” 沈棠年纪虽小,对着赵怀璟却不卑不亢:“回王爷,小民沈棠,是此次入京赴武试的越州武举子。” 听到“越州”二字赵怀璟眸子黯了黯,扬了扬手中的纸:“那这又是何意?” 沈棠笑了笑,露出两个酒窝:“是小民给王爷的投诚之物。” 赵怀璟盯着沈棠 12. 再回侯府(修文) [] 两个暗卫领命出去,赵怀璟让人喊来林笙,将那张纸递给他,又将沈棠方才的话说了一遍。 林笙大惊,二人皆神色凝重。 梁朝盐铁官营,铁是重要的战略储备资源,私挖铁矿是抄家灭门之罪。 谢家敢冒这么大风险,为的定不是钱财,为的是什么,一想便知。 梁太宗刘治虽刚到不惑之年,但近年来身子每况愈下,仍迟迟未立储君。 皇后并无子嗣,膝下只有一个养女。六个皇子中,五个已成年并参与到政事中,近年来为了储君之位明争暗斗。 其中最活跃、明里暗里支持者最多的,莫过于苏贵妃之子,二皇子晋王刘文昭。而谢太尉正是晋王妃的祖父。 再一细想,挖铁矿,铸兵器,兵器送往何处? 林笙:“王爷,那沈棠是何人,他的话是否可信?” 赵怀璟眸子黯了黯:“沈棠此人疑点重重,但他的话应当可信。” 正巧跟踪沈棠的暗卫回来复命:“王爷,属下一路跟踪方才的公子,见他进了城东一家普通宅子,并未发现异常。” 赵怀璟点点头,摆摆手让人下去。以沈棠的身手,估计早已经发现跟踪他的人,定不会露出破绽。 不过此事暂不重要,属下出去领罚后,二人继续在书房密谈至深夜。 翌日一早,林笙带着人,扮作商人亲自去了罗阳县。 * 剿匪之事的后续徐楚楚丝毫不知,她这些日子在青云观过得很是悠闲。 每日早睡早起,起床后先同道长们一起做早课,用过早膳后再在山上转一圈,渐渐将大婚之事抛到脑后,心情都舒畅了许多。 悠闲的日子持续到四月底,安平侯府终于等不住,来人接她回侯府。 之前流言四起时侯府随意派了个小厮和丫鬟来接原主,这次却是徐管家和曹嬷嬷亲自过来的。 曹嬷嬷年近五十,身材又有些丰腴,气喘吁吁爬到山上气都不待喘匀就笑眯眯地告诉徐楚楚,琅琊王府已经定好大婚的日子,在六月初一。 徐楚楚并不惊讶,赐婚的日子提前,大婚的日子自然也会提前,若不是要顾及礼法,她觉得赵怀璟恨不能立刻把她娶回王府,好救他的白月光。 一行人慢悠悠下山,坐着侯府的马车往内城而去。 回府的行李和来时一样,简单的两个包袱,只是多了紫衣红衣两个侍女。 等到了安平侯府门外,徐楚楚想打发了紫衣二人,紫衣却坚持说王爷要她们贴身保护,没有王爷的命令不能擅自作主。 最后,双方僵持许久,各退一步,紫衣留下,红衣回王府。 折腾一圈,回到原点,马车进了侯府大门,穿过前院,在垂花门前停下。 徐楚楚从马车上下来,看着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然后认命地一拖二,带着行李回了自己的小院。 回到小院,惊讶地发现院子里新移栽了几株花木,就连门窗都新刷了漆。 她心内嗤笑,看来琅琊王妃的名头还真是好使呢! 徐楚楚在安平侯府住了几日,原本以为罗蔷会想着法地来找茬,不料一连几日罗蔷都消停得很。 她还有些惊讶,一打听才知道她在青云观中这些日子,侯府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徐伯康的一个外室找上了门。 那外室姓方,二人已经有了一个八岁的儿子。方氏是肃州人,她爹是秀才,只她一个独女。 前些年徐伯康在肃州外放为官,结识了方秀才,也因此见到待字闺中的方氏。 方氏婉约秀美,与罗蔷颇为不同,徐伯康只身在肃州赴任,见过方氏几次后就动了心思。 至于方氏,只是一个小家碧玉,第一次见到从京城来的官,又见徐伯康长得好看风度翩翩,所以轻而易举就被哄得交付了身心。 后来徐伯康调回京中,回京前百般保证会接方氏入京,但回京后就将人抛之脑后。殊不知方氏已经有了身孕,不顾爹娘的劝阻,生下孩子苦等数年。 前些日子方秀才和老妻都去了,方氏变卖家产,咬牙带儿子来了京城,投奔孩子爹,想给儿子谋个前程。 方氏来京几个月了,徐伯康原本将人安排在城西的别院,方氏却心有不甘,半个月前径直找来了安平侯府。 方氏的儿子是个会读书也会讨人欢心的,安平侯的三个孙子没一个出息的,所以安平侯见到孩子大喜,当即将人留在侯府。 这可气坏了罗蔷,又不敢忤逆安平侯,只得暂且认下,然后暗地里与方氏较劲。 罗蔷将心思都放在了方氏身上,自然分不出心思和徐楚楚这个即将嫁入王府的庶女计较了。 托方氏母子的福,徐楚楚在侯府的生活消停惬意不少。 罗蔷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方氏身上,不知是不是突然想通了,想拉拢徐楚楚,这几日送到徐楚楚这边的饭食都更好了一些。 大梁有钱人家不屑食彘肉,牛肉又难得,所以餐桌上除了禽肉,大都是羊肉。 而徐楚楚不喜膻味,曹氏上了年 13. 被暗算(修文) [] 同一时刻,听风茶楼二楼的雅间里,赵怀璟正坐在窗边,他对面是当今圣上的三皇子,齐王刘文暄。 齐王的生母是赵怀璟的亲姑母,赵怀璟的生母又是长乐长公主,也就是齐王的亲姑母,所以二人无论从哪头论都是表亲。 二人谈完正事,赵怀璟闲适地往后一靠,眼睛随意往窗外瞥去,恰好看到对面街边的小摊,以及蹲在摊位旁边的小娘子。 小娘子背对着他,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徐楚楚。 应是挑到了喜欢的东西,她手里拿着什么在跟摊主说着,比比划划像是在讨价还价。 他眉头微挑,嘴角微微勾起,随意地看着。 齐王见他一直盯着外面,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去。 看到蹲在地上的人时他顿了一下,然后笑问:“表弟,你当真要娶安平侯府的庶女?” 赵怀璟收回视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圣上赐婚,我能推拒吗?” 齐王:“父皇赐婚不得先征求你的意见?之前父皇想给你赐婚,你不就拒了吗?” 说完往前探了探身子:“说来我真挺好奇,前些日子你们二人的流言满天飞,当时我还不信,可转头你就答应了父皇的赐婚。” “想当初父皇要给你赐婚的是工部尚书府的千金,那可是父皇让母后精心挑选的,你都看不上,这次为何就同意了?” 赵怀璟瞥他一眼没开口,齐王不依不饶:“本王听说徐楚楚不仅貌若无盐,而且八字不祥妨克亲人,告诉我你究竟是如何想的?” 说完又用下巴朝楼下的徐楚楚示意了一下:“你看,大街上随便看到的女子,不都比徐楚楚好看许多?” 赵怀璟端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他知道齐王并不知道楼下的人是谁,也未多言。 齐王蹙眉:“还是说,你的口味就是如此独特?或者你是想为我拉拢安平侯府?表弟你不必如此……” 赵怀璟视线还在外面的大街上,突然他眸子黯了黯,随即起身打断齐王的话:“安平侯府有何可拉拢的?齐王无事便回吧,我还要去一趟衙门。” 齐王“啧啧”几声:“算了,你不想说便不说。公事是忙不完的,父皇又没给你多开俸禄,莫要太劳累,我看你又瘦了一圈。” “知道了。”赵怀璟丢下这三个字便径直出了雅间。 徐楚楚今日运气还算不错,方才在书肆没买到医书,出来随意逛了逛,结果在这个旧物摊子前淘到了一本医书,封面上写着《名医千金方》。 不过书已经很旧,纸页泛黄,有些字迹已经模糊缺损,后面更是少了好几页。 前面的部分勉强能看,她还算满意,与摊主议价半天,最后用十五文钱买下。 摊主收了铜板,嘴里还唠叨着:“这可是绝版医书,我入手都花了近二十文,今日是赔本卖给你了。” 徐楚楚知道这不过是小商贩惯常的说辞罢了,这本书并无书局印章,应不是官出,里面有没有错漏之处且不说,只破烂成这样便不可能值钱。 她付了钱便起身欲走,想起青萝买的两本话本心下好奇,便要拿过来看一眼。 青萝闪身避开了:“主子,您等回府再看吧。” 她这样徐楚楚更好奇了,直接把自己淘到的医书往青萝怀里一塞,然后就要抢她怀中的书。 二人争抢时,一旁的紫衣突然出声:“小娘子,王爷在那边。” 二人的动作都顿住,徐楚楚顺着紫衣的目光转过身去一看,前面那个蓝色衣衫的男子不正是赵怀璟? 赵怀璟站在茶楼门口,应是也看到了她,正往这边看来。 徐楚楚避无可避,方才在书肆中她已经做好心里建设,所以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衫,挤出个笑容迎上去:“王爷,好巧啊,您也出来逛街?” 赵怀璟先是往她身后某处看了看,又看看她身后的紫衣,这才看着她点点头。 徐楚楚不知道他在看什么,赵怀璟比她高出一截,她站的地方又低,只得仰着头看他。 方才她头一莽就过来了,现在却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尴尬时灵机一动,指着头顶的大太阳:“王爷,已到午时,咱们不如一起用午膳?” 赵怀璟顺着她的手指抬头一看,淡淡“嗯”了一声。 徐楚楚心内一喜,面上也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多谢王爷赏脸。” 今日不用自己掏腰包啦! 赵怀璟又瞥她一眼,转身便走。徐楚楚回头给青萝二人打了个手势,三人一起跟上赵怀璟的脚步。 还在楼上雅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齐王不由惊讶。 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敢有小娘子主动找他这表弟搭讪,更别说他表弟嘴皮子都没动,后面这仨姑娘就跟着他走了。 不行,他要找个机会劝劝表弟,既已赐婚,再不喜徐楚楚也该注意些,莫要被人抓到把柄才是。 * 徐楚楚跟在赵怀璟身后走到大街尽头,然后右拐,进了一家名叫“荟英楼”的酒楼。 殿中跑堂见二人衣着不俗,忙迎上来,将人引至二楼的雅间。 雅间门口,徐楚楚对青萝二人道:“你们不用在这里守着,去大堂点几个自己喜欢吃的菜吧。” 紫衣看向赵怀璟,见他点头,这才恭顺地应下告退。 雅间里,小二上了茶 14. 过夜(修文) [] 徐楚楚一个激灵,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声音有点熟悉…… 不过随即她又大喜,努力转身回头,对着身后那团模糊的人影开心道:“王爷,您也在这里啊!” 赵怀璟坐在她身后不远处,因为在她背后,又没发出声音,所以方才她才没发现。 赵怀璟声音清冷:“过来。” 徐楚楚刚骂了人正心虚着,闻言不由警惕:“做什么?” 赵怀璟的声音有些不耐烦:“还能做什么?过来,本王帮你解开手上的绳子,你再帮本王也解开。” 徐楚楚眨眨眼:“哦。” 她往赵怀璟那边挪了挪,只觉得身上软绵绵得没有力气,但也未多想,只以为是绑久了的缘故。 好不容易挪过去,因为二人的手被绑在背后,所以她挪到赵怀璟背后,与他背对背。 赵怀璟试探着摸到徐楚楚的手,然后又开始摸索绳结。 徐楚楚的手被他摸来摸去,虽然知道是为了解开绳子,但脸还是忍不住红透了。 为了缓解尴尬,她主动找了个话题:“王爷,这是哪里?” “不知道。” “……”又是沉默。 绳结系得紧,手被绑住又不灵活,赵怀璟解了许久才解开。 徐楚楚揉了揉被勒疼的手腕,先把自己脚上的绳子解开,然后又把赵怀璟手上的绳子解开:“脚上的您自己解。” 赵怀璟把脚踝上的绳子解开,起身拂掉身上的尘土,然后走到门那里,试探着推了推。门在外面被锁上了,打不开。 有赵怀璟在徐楚楚就没那么怕了,她坐在原地活动了一下手脚,四处看了看。 屋中光线很暗,看不清屋内的情况,只能看到有一扇很小的窗户,开的位置很高,外面似乎用东西封住了。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脚不麻了,便用手撑着地站起来。 可站起身才发现脚下软绵绵得像踩在棉花上,还不等站稳就一屁股又坐到地上。 她一手撑地,另一只手揉着摔疼的腰,幽怨问:“王爷,您就不能扶我一把吗?” 赵怀璟:“摔一次才会长记性。” 徐楚楚:“……”果然不能对这人抱有任何期待! 她看都不想再看那人,原地转了个方向,背对着赵怀璟坐。 她不肯理他,赵怀璟却又开口了:“饭食里被人掺了迷药和软筋散。” 徐楚楚:迷药,软筋散…… 她这一顿午膳的代价还真是大,早知如此,她才不会为了省那仨瓜俩枣找这人蹭饭! 不过话说回来,这人到底树了多少敌?去趟酒楼都能被人下药,若不是身上郡王的爵位镇着,怕早不知死几次了吧? 她重新审视了一下要嫁给他这件事,悲催地发现,即便没有那穿心的一剑,恐怕自己也会被他连累死…… 她在这边悲悲戚戚地想了半天,突然察觉不对,转回身看着赵怀璟:“王爷,您为何没事?” 赵怀璟没回她,徐楚楚立刻想起来,在雅间时他好像没怎么吃东西。想到这里她脱口而出:“您没吃对不对?” “吃了,只是不会像你那般狼吞虎咽而已。” 徐楚楚却不信,她脑子里甚至产生了更邪恶的想法:“您不会早就知道饭菜有问题吧?” 赵怀璟冷哼一声:“本王如何得知?是你主动邀请本王一同用膳的,本王倒怀疑是你找人下毒。” 徐楚楚噎了一下,连忙摇头:“我没有。” 赵怀璟没开口,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幽幽地看着她。徐楚楚张了张嘴,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话为好。 屋子里安静下来,片刻后徐楚楚没忍住先开口:“王爷,那我们要如何逃出去?” 赵怀璟语气平静:“他们若要取你性命早就取了,等着就好,且看看他们为何而来。” 话是如此说,但徐楚楚总觉得他如此淡定,定有蹊跷。但又怕问出来会惹恼了他,只得按捺下疑虑,耐心地等着。 接下来二人都未再说话,赵怀璟自己找了个离徐楚楚不远的地方坐下了。 屋子里安静到落针可闻,不知过了多久,赵怀璟突然开口:“吴老大一帮人不是普通的山匪,剿匪一事你也卷入其中,这些日子无事莫要出府,我让红衣也去侯府跟着你。” 徐楚楚有些不明白,别别扭扭问:“什么意思,吴老大他们怎么了?” 赵怀璟:“此事你不用过多打听,知道太多于你无益,你只要别再自投罗网就好。” 徐楚楚:“……我知道了。紫衣跟着我就够了,不用红衣了。” 赵怀璟声音冷淡:“随你。” 接下来又是沉默,因为太安静了,所以有一点动静便显得突兀吓人。 徐楚楚正无聊地抠指甲时,屋子角落那里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吓了一跳,扭头看去。 那一处正好有微弱的月光从窗户透进来,她一眼看到地上那一团灰呼呼的东西,还有黑暗中泛着红光的两只小眼睛。 一人一鼠四目相对,还不待她反应过来,那只老鼠“嗖”一下往这边蹿过来。 徐楚楚脑子“哄”一下炸开,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扑到赵怀璟身上,一头扎进他怀中,哆哆嗦嗦地哭着喊:“有老鼠。” 赵怀璟:“……” 他随手摸起一枚小石子,照准一个方向用力投掷过去,下一瞬老鼠“吱”地惨叫一声,然后又是一阵“窸窸窣窣”,彻底没了动静。 徐楚楚听到那声老鼠的惨叫,抖得更厉害了,死死地扒着赵怀璟不肯放手。 赵怀璟蹙眉看着怀里的人,推了推没推开。他又等了一会儿,见这人还不自觉,只得道:“下去。” 徐楚楚心还在扑通扑通跳,闻言抱得更紧了:“我不。” 不仅不肯下去,更是连脚都不敢沾地,愣是一直翘着两只脚。 又过了片刻,赵怀璟的声音已经明显带着不耐烦:“下去,本王的腿麻了。” 徐楚楚终于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察觉到赵怀璟的身子有些僵硬,她连忙从赵怀璟身上起来:“抱歉,王爷。” 嘴上说着抱歉,她却没立即下来,而是先仔细确认过老鼠已经走了, 15. 遇刺 [] 赵怀璟负手而立,冷声问:“凌霄阁?” 为首的黑衣人笑了几声道:“王爷好眼力。” 凌霄阁徐楚楚知道,是书中大梁民间最大的情报和杀手组织,遍布大梁各地,因为与官府盘根错节的关系,未被官府剿灭,反而在短短几年内迅速发展壮大。 为首这人年纪不过二十岁,戴着面具,徐楚楚努力回想书中剧情,猜到他应是凌霄阁的少阁主凌复。 书中凌复性格阴狠毒辣,行踪神出鬼没,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算是书中反派之一。 不过她记得书中凌复出场并不早,所以剧情已经偏离原书了吗? 徐楚楚有些好奇,从赵怀璟身侧稍稍探头看向凌复,正巧撞上他看过来的视线。 四目相对时,徐楚楚惊讶地发现凌复的眼神有些熟悉。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凌复对她笑了一下,徐楚楚心一揪,慌忙收回视线。 凌复复又看向赵怀璟:“王爷,凌霄阁无意冒犯,但凌霄阁有个生意要与您做,王爷又不肯赏脸,只能如此请王爷一叙。” 赵怀璟声音清冷:“本王从不与你凌霄阁交易。” 凌复笑了一声:“王爷先别急着拒绝,有人想要您手中的几块卷轴,只要王爷肯出手,要求尽管提。” 赵怀璟未答话,背在身后的手却握紧了。片刻后他冷声问:“是有人想要,还是你凌霄阁想要?” 徐楚楚站在他身后,清楚地感受到他周身气场的变化,只觉得寒意逼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凌复:“王爷,那东西在您手中并无用处,除非您也……” 赵怀璟打断他:“本王若不愿意呢?” 凌复哈哈笑了几声,声音也冷了几分:“正巧有人找到凌霄阁,想要您未过门的王妃的性命,那便用王妃的性命来换,王爷意下如何?” 徐楚楚原本在想这二人说的卷轴是什么,冷不丁听到这句话,惊讶之后吓了一跳,抓着赵怀璟衣袖的手也本能地更用力了些。 赵怀璟察觉到了,回头意味不明地瞥她一眼,徐楚楚白着一张小脸,紧紧攥着他的衣袖,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害怕地看着他。 赵怀璟顿了顿,转回身去冷笑一声:“那就要看你们凌霄阁有无这个本事了。” 话落,从他们二人身后突然出来十余人,皆是黑衣劲装,看起来像是琅琊王府的侍卫。十几名侍卫迎上凌霄阁的人,双方立时厮杀在一起。 赵怀璟没有将自己交出去,徐楚楚松了一口气。刀剑无眼,她怕被误伤,悄悄往赵怀璟身边又贴近几分。 周身充斥着刀剑相撞刺耳的声音,血腥的画面不断涌入视线。 与那日剿匪不同,剿匪时吴老大一干人不敢伤到官兵,而官兵也有意活捉山匪,所以双方都收着力。 而今日厮杀的双方明显没那么多顾虑,是真的拼死搏杀,刀刀致命。 徐楚楚躲在赵怀璟身后,扭头恰好看到有人将长刀刺入另一人胸口,溅了满身血,然后长刀拔出,染了血的刀刃在晨光下泛着森森寒光。 她慌忙收回视线,下意识往赵怀璟背后又贴近几分,攥着他衣袖的手微微发抖。 凌霄阁的人说是想要徐楚楚的命,但刀却是朝着赵怀璟来的。 凌霄阁杀手人数众多,侍卫脱不开身,赵怀璟一脚踹开一人,从侍卫手中接过长刀,迎上来人。 赵怀璟拳脚功夫不错,原本可以轻松应付,但凌霄阁的杀手越来越多,他既要应付这些人,又要顾及身后的徐楚楚,渐渐不敌。 徐楚楚察觉到了,惊慌中她刚躲过一个杀手挥来的一剑,紧接着突然被赵怀璟一把推出去。 赵怀璟无暇顾及她,只吩咐一旁的侍卫护住她。 但这侍卫刚脱身又被另外的杀手缠住,徐楚楚孤立无援不敢再等,刚要往不远处的小屋中跑,却有一杀手挥剑直冲她而来。 徐楚楚又惊又怕,来不及多想,慌乱之下折身往离自己最近的赵怀璟身边冲去。 她三两步冲到赵怀璟身后,可那杀手也追了过来,徐楚楚躲闪不及,被长剑刺中左侧肩膀。 利剑扎破血肉,鲜血顷刻洇染开来,徐楚楚痛得脸色煞白,却不敢让赵怀璟分心,只得捂着肩膀咬着嘴唇生生忍下。 赵怀璟却察觉到了,徐楚楚听到他低声骂了一句,然后一刀挥开面前的杀手,旋身将她带到身前,低头快速看一眼她肩膀处被鲜血浸湿的衣裳,然后又一刀挥出去。 他身上血迹斑斑,徐楚楚也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血,还是那些杀手的血。 她虽然又痛又怕,但理智尚存,不敢拖赵怀璟的后腿,原本想退开些,却被赵怀璟一把拉回,护在身侧。 凌霄阁显然是有备而来,一波波的黑衣人不断涌来,又都是杀手,招招致命,赵怀璟和侍卫渐渐不敌。 徐楚楚在赵怀璟怀中,明显感觉到他力不从心,刚想要不干脆冲出去,在地上捡把刀也加入战斗时,赵怀璟揽在她腰间的左手突然抬起,拇指和食指放入口中吹响口哨。 口哨声音尖锐似鹰啼长空,下一瞬,尘土飞扬,从天而降数十紫衣人,面上皆覆半面面具,落地后为首者冲赵怀璟跪下行了一礼,其余人则瞬间分散开来。 接着赵怀璟右手持刀,左手揽住徐楚楚的腰肢,用力一跃,带着她跃至几步开外。 徐楚楚捂着左肩惊慌不定,好一会儿心跳才渐渐平复下来。她顾不得伤口处一下一下的钝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场景。 方才从天而降的紫衣人穿梭在凌霄阁杀手之间,速度奇快,快到她看不清他们的身形,只能看到一个个残影。 他们的武器各不相同,有的手持长剑,有的手持短刃,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局面已迅速扭转,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不少凌霄阁的人。 眼看胜负已定,徐楚楚看得正入神,听到头顶上方赵怀璟的声音:“去屋里处理一下伤口。” 她这才回神,抬头看向赵怀璟:“好。” 徐楚楚随着赵怀璟回了方才的小屋,关上门后,屋里的光线再次暗淡下来。 赵怀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她:“需要帮忙吗?” 徐楚楚脸红了红:“不用,我自己可以。” 说完便看着赵怀璟。 赵怀璟顿了顿,转过身去。 徐楚楚松了口气,也背过身去,解开腰带,稍稍褪下外衫和里衣,露出受伤的左肩。 里衣已经被 16. 同行 [] 今日赵怀璟竟唤了紫鹰卫出现,徐楚楚着实没想到。 这事若捅到梁太宗那里去,只怕会于赵怀璟不利,毕竟紫鹰卫可是曾让梁太宗十分忌惮的存在。 徐楚楚按捺下心里的惊讶,没敢再问。 赵怀璟也未再提此事,他手上的动作有些粗鲁,碰到伤口时徐楚楚忍不住喊了一声痛。 赵怀璟掀起眼皮瞥她一眼:“不是让你躲开吗?为何又扑过来?” 语气不耐烦,但手下的动作却是放轻了些。 徐楚楚抿了抿唇:“我……我看到那人拿剑要去刺您,我怕王爷您受伤,下意识就冲过去了。” 说完心扑通扑通加速跳起来,在赵怀璟面前撒谎,是真的需要胆量的。 赵怀璟闻言手下动作没停,只是看着她的眼神颇带了几分深意。 徐楚楚脸上似火烧,生怕他张嘴就戳穿自己,好在赵怀璟并未说什么,只用布条在她左肩和左腋下缠了两圈,然后打了个结。 布条勒在腋下实在不舒服,徐楚楚忍着不适快速用右手把衣裳整理好,因为刚刚撒了谎,头都没敢抬,只小声问:“王爷,您可有受伤?” 赵怀璟:“皮肉伤,无碍。” 他如此说,徐楚楚也不好再多问,跟在他后面出了屋子。 二人出来时,外面的厮杀已经停下,紫鹰卫已消失不见,地上凌霄阁杀手的尸体横陈一片,甚是可怖。 赵怀璟挑眉看向凌复:“凌少阁主可还想要本王王妃的性命?” 徐楚楚脸上一热,对面凌复冷笑一声:“王爷说笑了,方才多有得罪,凌霄阁不过是拿钱办事,总要做做样子,又怎敢真对王妃不利?” 赵怀璟收起脸上笑意,冷冷看着凌复。 二人对峙片刻,凌复先道:“凌霄阁得罪王爷在先,今日之事凌霄阁不会吐露半个字,请王爷放心,咱们就算扯平了。” 这意思是不会将紫鹰卫之事外泄?徐楚楚正想着时,听到前面的赵怀璟开口了:“凌少阁主回去不妨转告那人,与其做这些,不如好好藏起尾巴。” 凌复顿了顿:“王爷说笑了,告辞。” 凌复说完这句话,又往徐楚楚这边看了一眼,转身带着属下走了。 徐楚楚蹙眉看着凌复的背影时,赵怀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走了。” 徐楚楚回过神来,赵怀璟已经走出去几步,她连忙跟上。因为肩膀上有伤口她不敢走太快,偏偏前面的人头都不曾回一下,步子更是丝毫没有减慢。 绕过一个小土丘,树上拴着三匹马,一旁有属下正和赵怀璟低声禀报着什么,徐楚楚放慢脚步,等二人说完才过去。 赵怀璟已经换下带血的外衫,看她慢吞吞地过来,蹙了蹙眉,一脸嫌弃地将她抱到马背上。 他的动作猝不及防,徐楚楚毫无准备又是第一次骑马,慌乱之下险些栽下来。 赵怀璟眼疾手快扶住她,徐楚楚扯到伤口生生疼出眼泪,不由气恼:“王爷,我这可是为了您才受的伤,您这是没毒死我就想摔死我吗?” 她生得好看,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眼泪汪汪地瞪着赵怀璟,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并无半点威慑力。 赵怀璟瞥她一眼,没理会她的控诉,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一手扯着缰绳,另一只手扶住她,双腿一夹马肚,马向前跑起来。 又是一声招呼未打,徐楚楚被惯性带着往后摔到赵怀璟怀中,手下意识抓住他握住缰绳的手臂,堪堪稳住身子。 徐楚楚:“……” 好一会儿她肩膀处的疼痛才缓了些,她这下不敢再惹赵怀璟了,不然被折腾的还是她。 第一次骑马她有些不适应,也不敢乱动,只稍稍动了动身子,仍靠在赵怀璟怀中,以免扯到伤口。 马跑出去一会儿,二人都不说话有些尴尬,徐楚楚只得先开口:“王爷,这是哪里?” 赵怀璟言简意赅:“京城外面。” 徐楚楚被他噎住,想了想有些不甘心,半开玩笑道:“王爷,咱们今日也算同生共死……不对,是同甘共苦了哈!” 若能从赵怀璟那里讨点好,这顿苦也不算白吃。 没等到赵怀璟的回答,她翻了个白眼,又试探着问:“王爷,咱们也算有交情了吧?” 赵怀璟淡淡开口:“怎么?” 徐楚楚:“所以,日后我要是有哪里让您不高兴了,您能不能不要跟我计较?” 说完,心扑通扑通直跳,竖起耳朵等着赵怀璟的回答。 赵怀璟沉默片刻突然道:“本王若是跟你计较,你现在还能活着跟本王说话吗?” 徐楚楚:!!! 四月天里她差点冒出一身冷汗,更不敢去深想赵怀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周围再次安静下来,只有马蹄踩在地上的“哒哒”声。 徐楚楚忍不住心虚,忍着伤口的疼稍稍坐直身子,可下一瞬身下的马就加了速,她再次跌在赵怀璟怀中。 左侧肩膀正巧撞在他胸膛上,徐楚楚疼得“嘶”一声。 她不知赵怀璟是不是故意的,心里暗骂一声,索性懒得动了,待那阵疼缓过来,就换了个姿势继续靠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赵怀璟再次开口:“昨日本王在茶楼时就留意到有人在暗处跟着你。凌复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本王再提醒你一次,剿匪一事牵涉众多,你这些日子无事莫要出府。” 他这句话语气很冷,徐楚楚听得胆战心惊,不敢再多说,只乖顺地应了一声。 二人回到京城时已是晌午时分。 入了内城越往里走行人越多,徐楚楚想起自己堪忧的名声,为免是非,刻意地将脸埋在赵怀璟手臂内侧,又悄悄扯起他的外衫一角遮住自己的脸。 赵怀璟嗤笑一声:“你竟还有名声?” 徐楚楚:“……王爷,我的名声不重要,关键是不能坏了您的名声,咱俩毕竟尚未大婚。” 赵怀璟轻哼一声,接下来二人都未开口。到了安平侯府门前,赵怀璟从徐楚楚手中扯回自己的外衫,先行下马,又回身将她从马上抱下来。 门房听到动静打开门,看到门口的人眼睛一亮,连忙迎出来小声道:“小娘子您可回来了,侯爷和老夫人他们都急坏了,您赶紧进去吧。” 说完抬头看到一旁的赵怀璟吓了一跳,徐楚楚蹙眉不悦:“这是琅琊王。” 门房一听,表情立马变成了惊喜和谄媚,连忙躬身给赵怀璟行礼,请二人进去。 徐楚楚抬头看向赵怀璟,见他点头,这才放下心来,与他一起进了侯府。 方才已经有小厮跑去禀报了,二人走进正厅时,就见安平侯夫妻板着一张脸坐在上首,正准备兴师问罪。 待见到与徐楚楚一起进来的赵怀璟,安平侯和曹氏先是错愕,再是惊喜,连忙起身行礼。徐楚楚瞧在眼里,心里嗤笑一声。 赵怀璟在上首坐下,不待安平侯开口,他直接道:“昨日出了些意外,本王一直同徐小娘子在一处,安平侯大可放心。” 话落安平侯明显松了一口气,他刚要开口,赵怀璟却直接看向徐楚楚,声音难得温和了几分:“不是说伤口痛吗?回去歇着吧,本 17. 风雨欲来 [] 曹氏下午时亲自过来一趟,不知道赵怀璟今日是怎样同安平侯和曹氏说的,曹氏今日的态度比前几日更和善不少,拉着徐楚楚嘘寒问暖半天,还让人送了补品过来。 不过曹氏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说的话有几句也让徐楚楚摸不着头脑,等曹氏走了她才回过味来,曹氏怕不是以为她和赵怀璟已经有了首尾。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的名声是怎样也救不回来了。 好在这些事她并不会放在心上,今日见到宋医女她还是很高兴的。 眼下她留在京城嫁给赵怀璟只是权宜之计,以后她总是要想办法离开的。 既然琅琊王府都会请女医,说明女子做大夫在大梁是可以被接受的。日后她脱身后,开个医馆行医养活自己不难。 想到这里,她将青萝叫来,让她把昨日她淘到的那本医书拿来,她倚在榻上认真翻看起来。 书虽然破旧,但她越看越惊讶。 书中的药方中大都是她之前未曾见过的,她随意挑了两个药方琢磨一番,发现药方中大都是常见药材,但通过配伍可以最大程度地发挥药效,可谓用最便宜的药材,达到最佳的药效。 她十分惊喜,心道这难道真是小贩口中的绝版孤本? 她正看得认真时,青萝端了茶点过来。青萝看她看得入迷,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很快回了自己房中又回来,将两本崭新的话本递到徐楚楚面前。 徐楚楚一看,正是昨日青萝买的话本。她没多想,放下手里的医书,从青萝手中摸起一本话本随手翻开。 不过只一眼她就惊住了。她掀开这一页左边是文字,右边是插图,看清插图上的内容,她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画上一男一女不着寸缕,纠缠在一起,正在做什么不言而喻。尤其配图还是彩色的,人物抽象但惟妙惟肖,不堪入目的画面看得她险些气血上涌。 她立马合上话本,都没敢去看文字写的是什么,又把青萝手里的另一本话本也拿过来,翻开一看,果然也是带颜色的。 徐楚楚:“……”果然人不可貌相,青萝居然有这爱好? 她红着脸扭头看向青萝,想说什么又怕伤到青萝的自尊心,半晌后轻咳一声道:“这些话本你暂时不适合看,我先替你收着,等你嫁人了再还你。” 谁知青萝竟道:“主子,不用还给奴婢,这话本奴婢原本就是给您买的。” 徐楚楚以为自己听错了:“给我买的?” 青萝点点头,红着小脸道:“您要嫁人了,大夫人怕是不会操心这些,奴婢怕您不懂。” 徐楚楚:……大可不必。老娘前世虽是个单身狗,但谁还没看过几本小黄文了?老娘知道的知(姿)识(势),只怕比这话本里的都多。 二人都没说话,气氛一时陷入尴尬,青萝拉拉徐楚楚的手:“主子,您不用害羞,多学点总没坏处的。” 徐楚楚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自己偷偷摸摸看没问题,但这话青萝说出来怎么那么怪呢? * 接下来几日宋医女每日都过来安平侯府,为徐楚楚换药。伤口原本就不严重,加之护理得当,不过几日就结痂了。 徐楚楚这边安心待在府中养伤,有了上次被绑架一事,又记着赵怀璟的警告,所以这些日子她安分得很,一直待在侯府中。 不过侯府里的饭食她实在吃腻了,便吩咐青萝出去买了一口铁锅回来,把小院中的小厨房收拾出来,去大厨房要了些食材和油盐调料,偶尔在小厨房开火改善伙食。 她穿越前爹不疼娘不爱,从小自己照顾自己,所以做饭是难不倒她的。 不过青萝不许她上手,所以她便只能在一旁教青萝做。 让她惊讶的是,青萝这小丫头啥都好,针线活做得也不错,但竟完全没有做饭的天分,做起饭来笨手笨脚,做出来的饭食更是难以入口。 所以手把手教了几次后,徐楚楚还是放弃了,在她伤彻底好之前,只能继续吃侯府大厨房的饭食。 徐楚楚养伤期间,赵怀璟一直在忙碌着。 有了沈棠提供的线索,林笙那边很快传来消息。这日赵怀璟从京兆府下衙回到王府,心腹立即呈上一封密信。 信是林笙送来的,赵怀璟进了书房拆开密信快速看完,信上详细讲述了罗阳县谢家和县令勾结迫害吴家庄 18. 无心插柳 [] 几日后,早朝上议完政事后,突然有御史上书弹劾谢太尉纵容子侄霸占民田、毁坏民宅、鱼肉乡里。 紧接着又有御史弹劾越州罗阳县县令黄文博与谢家勾结,私挖铁矿,在深山中秘密铸造兵器,意图谋逆。 与御史的折子一并呈上的,还有吴胜男等山匪的口供,以及从吴家庄一并带回的兵器与谢家下人的口供。 谢太尉起先还不以为意,尚敢与御史辩驳,听到后面的私挖铁矿、私造兵器时却已吓破了胆,“扑通”一声跪在殿上。 此事他的确不知,他前些日子隐隐得到些消息,得知侄子谢卫明在罗阳县霸占民田。 他以为是同之前几次一样,不过是些鱼肉乡里的事,可以压下来,所以只让人回乡训斥一番便作罢,并未放在心上,谁知竟闯下如此弥天大祸。 方才还有几位支持晋王的大臣为谢太尉辩驳,此时却纷纷噤了声。 殿中诸臣人人自危,紫宸殿中安静下来,只余谢太尉哆哆嗦嗦的求饶声。 赵怀璟站在大殿角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察觉到大殿另一侧投过来的视线,他抬头看过去,恰好对上晋王的视线。 晋王眼中杀意一闪而过,二人冷冷对视片刻,赵怀璟面上无甚表情,很快收回视线。 梁太宗早已知晓此事,但早朝上看完折子后还是忍不住怒火攻心,将折子重重摔在谢太尉身上:“好一个谢太尉,朕竟从来不知,你的野心居然如此之大!” 谢太尉悔不当初,冷汗淋漓,跪在地上重重磕头:“陛下明察,此事老臣的确不知,更未参与其中,老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求陛下恕罪!” 恕罪是不可能恕罪的,梁太宗雷霆震怒,怒声斥责,伴随着殿外“轰隆”一声惊雷,殿内文武百官诚惶诚恐,齐刷刷跪下。 梁太宗看着脚下跪了一片的臣子,面上怒意更盛。 怒声斥责一通后,梁太宗下旨,将吴家庄一案和谢家谋逆案交由大理寺审理,皇城司配合,即刻将罗阳县县令黄文博和谢卫明等人押入京中候审。 侍卫上前要把谢太尉拖下去押入大牢时,一直不曾吭声的晋王突然开口:“父皇,谢太尉年事已高,且旧疾缠身,儿臣恳请父皇开恩,此案查清前暂时先将其囚于太尉府中。” 话落殿中彻底安静下来,殿中诸臣噤若寒蝉,就连谢太尉都止了声。 赵怀璟抬眸瞥了一眼晋王,心中嗤笑一声。 梁太宗意味不明地盯着晋王看了片刻,冷笑一声:“好,那便依晋王所说,暂将谢太尉押回太尉府中严加看管,太尉府其余人等全部押入大理寺狱中候审。” 侍卫得令,很快将已经腿软的谢太尉拖下去。 早朝散后,外面已是暴雨滂沱。大臣们退出紫宸殿,却被眼前的暴雨拦住去路。 紫辰殿外的长廊里挤满躲雨的百官,大家皆是沉默,却又心思各异。 四月底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待雨势小后,殿前的大臣们陆续散了。 谢家谋逆案由大理寺审理,吴胜男等山匪一案也只得暂时搁下,待谢家谋逆一案定案后再行定夺。 下朝后赵怀璟回到京兆府,与上官苏大人密谈后,立即叫来心腹下属,命其派人加强京兆府牢狱的守卫,避免有人浑水摸鱼对狱中山匪下手。 下属领命刚要退下,赵怀璟想到一事又叫住他,嘱咐了几句。 属下告退后,赵怀璟坐在书案旁,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 他倒不怕那人出手,怕的是那人不出手,狗急跳墙了才更有趣不是吗? 片刻后,他视线在桌上林笙送来的信上落了片刻,想起什么,不由笑了笑。 无论如何,徐楚楚这次倒是阴差阳错帮了他一个大忙。若不是她逃婚,他也不能挖掘出晋王和谢家的惊天阴谋。 晋王肯定已经知晓前因后果,不知他现在心里是何想法? 今日早朝之事在朝臣间引起不小的轰动,朝臣们白日里在衙门中战战兢兢,下衙后早早回到府中,也有人私下悄悄见面互通有无。 晋王府一下子处于风口浪尖,晋王府早早得到消息,今日阖府上下异常安静,下人走路都轻手轻脚,就连晋王养来逗趣的鹦鹉也噤了声。 晋王妃得到消息后更是慌了神,一面私下里遣人去请晋王回府,一面又命人悄悄打探消息。 但太尉府早已被查封,殿前司侍卫亲自把守,莫说打探消息,就连一只蚊子都飞不出来。 晋王在吏部历练,今日在衙门中一切如常,回到王府后推拒了所有求见的幕僚,只宣了一个属下进书房密谈了一盏茶的时间。 然后晋王妃的侍女前来请人后,晋王回了后院,却与晋王妃不欢而散。 赵怀璟得到这些消息时已是深夜。他今日下衙回府后就进了书房,属下进来禀报时他刚写完回给林笙的密信。 听完属下的禀报,赵怀璟勾唇冷笑,他不觉得晋王真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镇定。 要说此事其实于他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剿匪之时恰逢晋王出公差不在京中,否则以晋王多疑狡诈的性子,定是早就察觉端倪。 前几日他与徐楚楚被绑之时,晋王才刚得知消息,人却不在京中,否则晋王也不至于急怒之下直接用了最蠢的法子,甚至将凌霄阁牵扯其中,给人留下把柄。 当然,晋王也没有坐以待毙,他暗地里派了不少人前往罗阳县,不过皆被林笙安排的人于半途中拦截下而已。 所以,今日早朝之上晋王才乱了阵脚。早朝上的人哪个不是人精?他如此迫切地替谢太尉求情,不过是赌一把罢了。 谢太尉若真进了大理寺狱,晋王的手再长也伸不进去了。 此事赵怀璟能看明白,其他大臣,包括梁太宗又有谁看不透? 想必晋王已经后悔,为了以防万一,他这两日必有动作。 赵怀璟眸子黯了黯,又问了几句,挥手让人下去了。 第二日,京兆府狱中的山匪果然出了事,有两名山匪因为吃了牢中的饭食而中毒殒命。 山匪们单独关押在一处,赵怀璟赶到时山匪们正乱成一团。 赵怀璟看了看地上已经丧命的两个山匪,蹙眉问:“为何会中毒?” 吴家村吴氏一族的族长也在这间牢房中,吴族长闻言颤声道:“回大人,几位差爷之前送来的饭食都是窝头和稀粥,今日突然送了白米干饭。” “大伙都以为是断头饭,哭天抢地没敢吃,偏这两个后生胆大不要命,说反正要掉脑袋了不吃白不吃,就一人端着一碗干饭吃了。” “谁知他们二人只吃了几口就开始口吐白沫,还没等差爷过来,人已经倒下了。” 吴族长说完就抬起手臂,用脏兮兮的袖口擦了擦浑浊的眼睛。 后面有山匪问:“大人,小的们虽然做了山匪但也是被迫,我们只谋财不曾害命,官老爷们这是要我们的命吗?” 赵怀璟并未多言,只留下人安抚牢内的山匪,然后让狱卒将尸体拖到验尸房内,和今日送入牢中的米饭一起交由仵作勘验。 又命人严密看守山匪所在的几间牢房,这才去了一旁的审讯室。 很快心腹属下便将做饭的伙夫拖了进来。 昨日得了赵怀璟的吩咐后,他便多留意了些,很快发现这个伙夫不对劲。 禀报赵怀璟后,他继续装作不知情,只让人密切留意这个伙夫的一举一动,还特意将今日牢里的饭食改为白米饭。 犯人看到白米饭,十有八九不敢吃,至于那贪吃不要命的,刚好用来做靶子。 下属在审问时,赵怀璟在一旁冷眼看着。 那伙夫嘴很硬,直到上了大刑实在受不住了才招,但仍一口咬定是受太尉府指使。 赵怀璟挑眉,谢太尉受惊太过,昨日送回太尉府后便已中风,如今正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话都说不出一句。 太尉府其余人等,上到太尉夫人,下到扫茅厕的下人,全部已下了大理寺死牢。 朝堂上下如今都在极力与谢家划清界限,谢太尉自身难保,又怎有心力插手此事? 不过赵怀璟不急,狗急跳墙了就好。 他冷笑一声起身:“无妨,把他送去大理寺,本王倒要看看他的骨头是不是真那么硬,能扛得住大理寺和皇城司的酷刑。” 狱中之事安排好后,赵怀璟直接回了衙门。 待到他下衙回府时,马车中途被人拦下。 他掀开马车帘子,蹙眉问:“何事?” 一侍女打扮的人上前敛衽一礼,小声道:“奴婢见过琅琊王,奴婢是晋王妃身边的丫鬟,我们王妃请琅琊王一叙。” 赵怀璟自然明白晋王妃找他的目的,他抬眸瞥了眼侧前方的茶楼,看到二楼那扇打开的窗子时顿了顿。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也未下马车,只淡淡收回视线。 “替本王回禀晋王妃,此案陛下已交由大理寺审理,本王无权干涉,也无可奉告。晋王妃若担忧,不如直接问晋王。本王还有事,便不过去了。” 说完,马车帘子放下后,车夫一扬马鞭,马车便继续往前走了。 茶楼二楼的雅间,一年约 19. 棋子 [] 四月的最后一天,徐楚楚用过早膳后,曹嬷嬷过来她的小院,说大婚在即,老夫人安排马车带小娘子出府置办些物件。 徐楚楚自从那次被绑架后不曾出过侯府,好不容易有了正当的理由可以出府,自然不会拒绝。 红衣一大早就出去了,不知是不是替赵怀璟做事去了,所以只青萝和紫衣陪着徐楚楚出府。 不知为何,徐楚楚坐上马车时,心里突然有些慌,眼皮也突突跳了几下。 马车行了一刻多钟停下,徐楚楚从马车上下来,看到“珍宝阁”三个鎏金大字时差点惊掉下巴。 还不待她开口,曹嬷嬷先笑道:“小娘子,老夫人前些日子在珍宝阁让人给您定做了几套首饰,今日可以取了,您先进去慢慢看看慢慢挑,奴婢先去办老夫人交代的其它事,晚点过来接您。” 徐楚楚刚想说不用麻烦,珍宝阁里的伙计已经迎了出来。徐楚楚推脱不得,又怕曹嬷嬷和紫衣看出端倪,只得跟着伙计进了珍宝阁。 进去后,伙计赔笑道:“徐小娘子,楼上请。” 徐楚楚只想拿了首饰就走:“不必麻烦,把首饰拿下来给我就可以。” 不料伙计却小声道:“小娘子,这可不是您说了算的。” 徐楚楚脸色变了变,抬脚就要往外走,却被伙计扯住手臂。 这个伙计是女子,力气却很比紫衣的更要大,明显是会功夫的。 伙计笑道:“小娘子,您那两个侍女,奴婢都已经找人引开了,您出去也无用。” 珍宝阁里还有其他人,徐楚楚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只冷声问:“你要做什么?” 伙计笑了笑:“小娘子无需担心,只是殿下正巧在楼上,请您上楼一叙。” 徐楚楚自知今日是羊入虎口无法逃脱,不过她来这里侯府的人都知道,想来晋王也不敢对她如何。 想到这,她压下心中慌乱,跟着伙计去了三楼。 到了三楼雅间门口,伙计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晋王的声音:“进来。” 徐楚楚深呼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进了雅间。 雅间里焚着檀香,应该刚有客人离开,一旁的茶几上放着两个茶盏,晋王坐在棋桌前,面前摆着一盘下到一半的棋。 他手中执着一枚白子,神情专注地低头看着棋盘,似是在思索如何破局。 徐楚楚不精通围棋,但打眼一看,棋盘上黑子多白子少,想必胜负已见分晓。 她心突突跳了几下,在一旁站了片刻,见晋王仍无搭理她的意思,只得压下心里的紧张,轻声唤了一声:“殿下。” 晋王终于抬头朝她看过来,笑道:“过来同本王下完这盘棋。” 他面上表情尚算温和,徐楚楚稍稍放下心来,犹豫了一下道:“殿下,楚楚不会。” “无妨,过来坐吧,本王教过你的。” 徐楚楚只得过去,在晋王对面坐下,拿起黑子胡乱下了一通。 结局自然是晋王的白子反败为胜,将黑子吃得片甲不留。 晋王的心情似乎好了些,将棋盘上的白子全部收入棋奁中,又道:“本王恰好无事,楚楚再陪本王下一局。” 徐楚楚心下焦急,晋王叫她过来定不只是为了陪他下棋,但若耽搁太久被紫衣知道捅到赵怀璟那里,她有嘴也解释不清了。 她试探着道:“殿下,曹嬷嬷她们还在下面等着,楚楚不好让她们久等。” 晋王的动作顿了顿,看着她似笑非笑问:“楚楚之前最喜欢缠着本王教你下棋了,怎么,如今已然转了性子?” 徐楚楚连忙摇头:“楚楚不敢。” 晋王笑了笑:“那便继续,安平侯府的人不会那么快过来。” 徐楚楚心下一窒,听晋王这意思,曹嬷嬷她们恐怕也被他找人拖住了…… 她心里暗骂一声却又无计可施,只得走一步看一步,耐着性子继续陪晋王下棋。 她下得毫无章法,只根据本能落子,很快她的黑子便被晋王吃去不少。 她再次执一枚黑子要落下时,晋王突然伸手拦住:“方才已经吃过这种亏,为何还要再吃一次?落这里。” 晋王直接捏住她的手腕,徐楚楚下意识缩回手,慌忙将黑子落在晋王指定的地方:“多谢殿下指点。” 黑子落下后她才后知后觉自己方才的排斥过于明显,心内懊悔却只能不着痕迹地又捏起一枚黑子,坐在原地惴惴不安地等着。 晋王神态如常,似是没看出她的躲闪,又执起一枚白子,落下时随口问:“本王听闻楚楚前些日子出了京城?” 晋王的话出其不意,徐楚楚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她捏着黑子的手顿了一下,垂下眸子掩饰住眼中的慌乱。 她置于桌下的手指甲狠狠掐了一下掌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装作没听出晋王的意思。 “回殿下,祖母前些日子身子不适,楚楚心下担忧,所以出城回青云观又住了些日子,为祖母祈福。” 说完将手中黑子落下。 晋王再次落下一枚白子,将几枚被包围的黑子取出,面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是吗?” 徐楚楚心扑通扑通直跳,很快晋王又道:“楚楚如今尚未嫁入琅琊王府,便敢欺瞒本王,那之后呢?有了琅琊王撑腰,你的胆子是不是会更大?” 话落,晋王突然伸手捏住徐楚楚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他。 徐楚楚吓了一跳,眸子扑闪扑闪隐有泪光闪动,似是受惊的小鹿,惊慌失措地看着晋王。 她不敢多说只能示弱,颤声唤道:“殿下。” 晋王的手用了几分力道,掐得她生疼,她眼里很快蓄了两汪泪。 晋王面上不复方才的温和,而是带着明显的狠戾之色,双眸更是像淬了火,冷声道:“你可知你闯了多大的祸?” 徐楚楚摇头,她是真不知道,她唯一忤逆晋王的事便是逃婚,但逃婚不至于让晋王如此震怒。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事情远没那么简单,剿匪一事怕是牵扯到了朝堂之争。 晋王眸中怒意更盛,掐住她下巴的手下移,直接掐住她的脖子。 徐楚楚惊恐地瞪大眼睛,想呼救但喉咙被扼住的窒息感让她发不出半点声音。 晋王眸中无半分怜悯,手上力道更重了几分,口中的话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你知不知道,本王有多想弄死你?” 徐楚楚脸涨得通红,眸中泪意翻涌,她说不出话,只能本能地挣扎着。 晋王此时如同一只愤怒的野兽,让她本能地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已经无力挣扎,快要绝望时,晋王终于松开手。 徐楚楚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许久才缓过来。 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惊惶地看着晋王,眼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迷茫和不解。 她知道晋王是真的动了杀心,也确认了那日凌复口中要取她性命的人很可能是晋王。 脑子里一瞬间的空白后,徐楚楚鼓起勇气,学着原主的样子,抬起手颤巍巍地扯住晋王的衣袖:“殿下,是楚楚错了,楚楚只是不愿嫁给琅琊王,以后再也不会了。” 晋王视线落在扯住自己衣袖的白嫩柔夷上,顿了顿又往上落在徐楚楚的脸上,冷冷看她半晌,忽而抬手帮她拭去面颊上的泪水。 “哭什么?本王不过和你开个玩笑。” 大梁皇子文武均要涉猎,晋王常年习武,指腹内侧的薄茧划在徐楚楚的脸上有些疼,徐楚楚心颤了颤,却一动不敢动,只仰着脸用含着泪意的眸子怯生生地看着晋王。 她的皮肤又白又嫩,晋王抚在她脸上的手指用了几分力道,所过之处留下两抹红痕。 晋王的眸子黯了黯,徐楚楚骇了一跳,好在晋王并未再做什么,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怕了?” 徐楚楚点点头,眼中泪水更汹涌了。 晋王不知信了她的话没有,他面上已恢复了一贯的温润如玉,仿佛方才那狰狞的样子只是徐楚楚的错觉。 徐 20. 聘礼&嫁妆 [] 徐楚楚悄悄溜出侯府去见晋王的事还是没能瞒过赵怀璟。 她从雅间出来时腿都是软的,站在走廊里缓了片刻,打起精神整理好衣裳,又用衣领遮好脖子上的指痕,这才下楼去。 紫衣和青萝正在大堂等着,见到她出来二人忙迎上前。 青萝从伙计手中接过包好的首饰,看到自家主子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主子,您怎么了?” 徐楚楚浑身疲惫,无力解释太多,只摇摇头说身子突然有些不适,想回去歇息。 青萝虽担忧却也没有多想,但紫衣却不是这么好应付的,徐楚楚扭头时紫衣眼尖看到她脖子上的痕迹,等一行人回了侯府,紫衣便悄无声息出了府。 琅琊王府的书房里,赵怀璟正坐在书案前同林笙议事。 林笙今日才回到京城,大理寺和皇城司的人已经去了罗阳县,林笙的人不好再插手,所以只留了人手在罗阳县,他先回来禀报。 林笙将一个盒子递给赵怀璟:“王爷,我们的人在谢卫明察觉之前便搜到了这些。” 赵怀璟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些往来书信和账册。 他随手抽出几张看了看:“大理寺那边有无搜寻到这些?” 林笙摇摇头:“都被我们的人搜刮走了,不过我想办法给大理寺那帮人送了些不甚重要的。” 说完又笑了笑:“晋王何等狡猾,他定是吩咐将书信销毁了,估计他自己都想不到谢卫明会如此大胆,阳奉阴违。” 赵怀璟点点头:“那边可有留够人手?” 林笙:“王爷尽管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不仅罗阳县留了人,通往罗阳县的几条要道也安排了人手以防万一。不过皇城司那帮人也不是吃干饭的,晋王那边现在估计急坏了。” 二人又谈了一盏茶的时间,赵怀璟道:“你一路奔波辛苦了,今日先回去歇着,剩下的等明日再说。” 林笙刚起身书房门便从外面被敲响,赵怀璟:“进来。” 书房门被推开,小厮站在门口禀报:“禀王爷,紫衣求见。” 赵怀璟还未开口,林笙先坐了回去,笑着替赵怀璟吩咐道:“让人进来吧。” 林笙是知道赵怀璟将紫衣和红衣派在徐楚楚身边的,他回去也无事,索性在这里听听八卦消遣一下。 赵怀璟瞥他一眼,对着小厮点点头,小厮退下后,紫衣很快进来。 紫衣进来后先行了礼,看到一旁的林笙顿了一下,一时没敢开口。 赵怀璟看向林笙:“还不出去?” 林笙撇撇嘴,满脸遗憾地起身出去了。 紫衣这才开口:“王爷,奴婢今日陪徐小娘子去珍宝阁取首饰,奴婢候在外面,徐小娘子出来时……似是受了惊吓。” 赵怀璟蹙眉:“珍宝阁?”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珍宝阁是晋王的产业。 紫衣:“回王爷,正是。徐小娘子出来时身上有檀香的味道,脖子上也有被人掐过的痕迹。” 书房里安静了一瞬,赵怀璟脸色变了变。 檀香?徐楚楚是不用香料的,他几次见她,她身上都是只有干净的皂角香。 而晋王,恰好最喜檀香。 赵怀璟眸子黯了黯,紫衣跪下请罪:“是奴婢失职,请王爷责罚。” 赵怀璟却未责罚她,只冷声道:“这次先免了,再有下次一并责罚。” 顿了顿又道:“看好人,无需跟太紧,确保她无虞即可,有事便来禀报本王。” 紫衣出去后,赵怀璟视线落在书案上的盒子上,眸子微眯,许久后才将盒子中的东西取出,先一一过目,又叫来心腹仔细誊抄一遍,第二日一早送至齐王府。 * 紫衣溜出侯府回琅琊王府报信一事徐楚楚心知肚明。她忐忑不安地等了几日,未等到赵怀璟发难,倒是等来了琅琊王府的聘礼。 前里厅,徐楚楚看着一抬抬的聘礼不由惊讶。 她虽不了解大梁的嫁娶规矩,但她隐隐猜到,今日琅琊王府送来的聘礼,估计已经是郡王妃级别的最高规格了。 她忍不住腹诽,赵怀璟这是做哪般?不过是娶她回去救他白月光罢了,何必演得这么像? 他把聘礼搞得如此隆重,倒是把她的银票还回来啊,不然让她带着那么点可怜巴巴的嫁妆出嫁,她不要面子的? 她闷闷不乐地看了许久,等回到自己的小院,紫衣悄悄拿出一封信递给她:“小娘子,这是王爷吩咐林管家交给您的。” 徐楚楚不明白赵怀璟会给她写什么信,好奇打开一看,不由怔住了。 信是匿名写给赵怀璟的,信上短短几句话,说那日她扮成丫鬟偷偷溜出侯府,去了珍宝阁与男子私会。 徐楚楚心扑通扑通直跳,很快又镇定下来,她那日见了晋王之事赵怀璟已经知道,但今日不仅把聘礼送来了,还把信交给她,应该只是想警告她,没想把事情捅破。 想到这,她抿了抿唇抬头问紫衣:“这是?” 紫衣:“回小娘子,林管家说,这封信是大娘子托人送到琅琊王府的,王爷吩咐交给您来处理。” 徐楚楚闻言顿了一下,她没想到竟是徐诗瑶做的,很快又想明白,徐诗瑶估计不知道她那日见的是晋王。 她冷笑一声,徐诗瑶这个蠢货,居然在背后使这种阴招。 不过徐楚楚因此倒松了口气,这事是徐诗瑶做的就好办了,曹氏自会替她善后。 她原本不欲与罗蔷母女过不去,但徐诗瑶自己撞上来,若不给她点教训,她下次只会变本加厉。 赵怀璟既然让她来处理,就是不计较的意思。她想了想问紫衣和红衣:“我最近都在侯府中,你二人是知道的,对吧?” 紫衣二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徐楚楚很满意,她刚要开口,院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曹氏身边的婢女进来,说老夫人请小娘子过去。 徐楚楚把信叠好塞回信封:“巧了,我正准备去给祖母请安。” 说完起身对紫衣二人道:“你们随我一起去一趟正院,请祖母帮我作主。” 几人浩浩荡荡去了侯府正院。徐楚楚酝酿了一路的情绪,跨进正院的门时,眼圈已经红了。 正院里,曹氏见到脸上挂着泪的徐楚楚吓了一跳,待看到那封信时脸色顿时变了。 紫衣适时道:“老夫人,小娘子这几日都在侯府中未曾外出,奴婢和红衣一直跟在小娘子身边的。” 曹氏的面色这才缓了些,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当即让人把罗蔷母女喊来,然后拉着徐楚楚的手安抚几句,道:“你先回去,你放心,此事祖母定会给你作主。” 徐楚楚并不担心徐诗瑶会说出什么来,曹氏不会给她这个机会,更不会去调查什么。 赵怀璟都表明态度此事是子虚乌有了,安平侯府还能自己往自己身上扣屎盆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