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寡九十九次后她富可敌国了》 1. 守寡01 [] “嘿嘿,娘子。” 葛曼曼头上的红盖头被掀开,一个白白胖胖身穿喜服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冲着她傻笑。 她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古色古香的屋子,窗户上贴着大红喜字,桌上燃着红色的蜡烛。 屋子里挤了一堆喜气洋洋却又完全陌生的人。 重点是,她们都穿着古装。 而她自己,竟然穿着一身新娘子的红嫁衣。 看着那双明显不属于自己的手,一段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 很好,她竟然穿越了。 穿成了葛二丫,一个父母双亡,带着妹妹在大伯家寄人篱下的小可怜。 葛大伯为了二十两银子的聘礼,把二丫卖给了赵家傻儿子当媳妇。 二丫自然不肯嫁给一个傻子,但葛大伯威胁她,若是不肯嫁,就要把她妹妹五丫卖掉,让她们姐妹俩一辈子都见不到面。 二丫只好妥协了。 眼前冲着她傻笑的新郎官,正是地主家的傻儿子赵金宝,二丫的新婚丈夫。 现在是她的了。 喝了交杯酒,赵金宝就被赵夫人哄着出去了,说是去给客人敬酒。 屋子里乌泱泱的一群人也都出去了,只留下了一个圆脸丫鬟。 葛曼曼朝那丫鬟笑了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回少夫人,我叫小荷。” 少夫人这个称呼,让葛曼曼嘴角抽了抽。 “小荷,我有些饿了,你能去厨房给我拿点吃的吗?” 小荷:“是,少夫人,我这就去。” 转身出去了。 门一带上,葛曼曼就蹭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在屋子里崩溃地转圈。 一朝穿越,她的千万粉丝,在老家刚修好的三层古风木楼,养的毛孩子全都没有了! 她的毛孩子啊,没有了她,可怎么活? 葛曼曼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母亲争取到了抚养权,但也并没有养育她,而是将她丢给了外婆,她是跟着外婆长大的。 大学时她随手拍的一段搞笑视频意外火了,为了赚学费,她便顺势当了一个兼职博主。 大学毕业后为了照顾年迈的外婆,葛曼曼回老家当了全职博主。 拍视频搞直播,给乡亲们带货,几年下来积累了千万粉丝,赚了钱在老家建起了一座三层的古风木楼,打算带外婆搬进去。 谁知外婆突发脑溢血去世了。 给外婆办了后事后,她在外婆的墓碑前待了很久,起身时腿麻了,一头栽了下去,磕到了墓碑上。 哪知这一磕,就给她磕到了这生活环境艰难的古代来。 苍天啊,虽然她没少看穿越小说,也曾幻想过自己穿到古代后要如何混得风生水起。 但是!她真的没想穿过来! 现代虽然已经没有了她挂念的人,但是她的粉丝都还在等着她继续直播呢。 她刚建好的三层古风木楼还没来得及住进去呢。 她的毛孩子们,她种的花花草草粮食果树…… 这些都是她无法割舍的啊! 怎么就穿了呢! 她还能回去吗? “叮!守寡系统连接中……1%……2%……3%……” 一道清冷无波的电子机械音突然在她脑海里响起。 葛曼曼转圈的动作停了下来,心里一振,她的金手指来了? 不过守寡系统是个什么东西? 小荷端着托盘回来了,但是在走进院子时被管家给叫住了。 “小荷。” 小荷朝管家屈膝一礼,“赵管家。” 赵管家走过来,揭开盛鸡汤的盅盖,拿出一包药粉倒了进去,还用勺子搅了搅,让药粉充分和鸡汤融合。 小荷手一颤,“赵管家,这是……” 赵管家警告地看了她一眼,“鸡汤里忘放盐了,我来加点儿,你待会儿可别在少夫人面前多嘴嚼舌,否则你的舌头也别想要了。” 小荷脸一白,不敢再说话了。 进了屋,小荷将托盘放下,低着头不敢看少夫人,“少夫人,我把吃的拿来了。” 葛曼曼走到桌边坐下,面前摆着一盅鸡汤,一小碗饭,一碟红烧肉,一碟肉末冬瓜。 这样的菜色,对穿越前的她来说自然算不上什么,但对二丫来说,却是颇为丰盛的一顿饭。 尤其是那碗澄黄清亮的鸡汤,闻着就香,让这具没怎么见过油水的身体馋得咽了咽口水。 葛曼曼细嚼慢咽地吃着,一面关注着意识里系统连接的进度。 这进度也是够慢的,到现在也才连接了20%。 难道是信号不好? 丝毫没注意到旁边小荷欲言又止的神色。 吃完了,小荷收拾了碗筷端走了。 葛曼曼在屋子里踱着步子消食,一面在心里安慰自己。 算了,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接受现实好好过日子了。 但是晚上的洞房该咋整?她总不能真的跟傻子上-床吧? 外间的门被推开了,葛曼曼起先还以为是小荷回来了,但听着脚步声觉得有些不对劲。 小荷的脚步声很轻盈,而这次进来的人脚步声却沉重拖沓。 她转身看去,心里一惊。 赵老爷,她名义上的公爹怎么来了? 葛曼曼不动声色,态度自然地喊了声:“爹,你怎么来了?” 难道是怕她在新婚夜欺负他那傻儿子,过来提点警告她的? 赵老爷也是生得白白胖胖,肚子鼓得仿佛怀胎八月的孕妇,一只手袖在身前,大拇指上带着个明晃晃的大金戒指。 他关上了门,朝葛曼曼走过来,一屁股在床上坐下来,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那眼神,不像看儿媳妇,倒像是看小妾。 葛曼曼不由得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儿是个傻的,怕是不知道怎么洞房,我这个当老子的来帮帮他,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把衣裳脱了。” 葛曼曼震惊,这老登在说什么屁话? 但又不那么震惊,毕竟她前世来自信息大爆炸的现代,什么毁三观跌下限的事儿没听过见过? “爹,你怕是喝醉了吧,我这就喊人来扶你出去。” 葛曼曼假装要去喊人,快步来到门边。 这里虽是赵家的地盘,但前面这会儿正在办酒席,来了许多客人,只要她跑到前面去,就能脱身了。 然而她一拉门,却发现拉不动,门从外面被锁上了! 葛曼曼果断朝窗户跑去,结果跑了没几步,她的腿忽然使不上劲儿了,软得跟面条似的,一下子就跌到了地上。 想爬起来,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2. 守寡01 [] 坐到凳子上,葛曼曼平复了下呼吸,没急着逃出房间,而是拿出了新手大礼包开出的另外一样东西。 “神锋刀,削铁如泥,滴血认主后可随心意变换大小。” 葛曼曼依言将神锋刀认主了,把玩了下,试着朝桌子一角砍下去。 轻轻松松就砍下了一截桌角。 有这么一把锋利的武器,她的人身安全就有保障了。 葛曼曼心念一动,将神锋刀变作簪子大小插入发间,这样一来有什么危险她随时能拿下来。 随后她问:“系统,我还能回去吗?” 守寡系统:“可以的,宿主在现代的身体成了植物人,只要你能达成守寡99次的成就,灵魂就能回到现代了。” 葛曼曼大为震撼:“守寡99次?!你这也太为难我了吧?” 在现代她连一次婚都没结过呢。 若是要守寡99次的话,那岂不是要先结99次婚?! 守寡系统:“有本系统的辅佐,宿主要达成这个成就并不难哦。 “宿主每守寡一次,就可获得相应的自由属性点,自由属性点可加在容貌、力量、速度等属性上。 “宿主的丈夫质量越高,宿主守寡时获得的自由属性点就越多,而宿主丈夫的质量,是根据容貌、身材、能力、财富以及权势这五个维度来综合评定的。 “此外,系统还可以接收到他人对宿主产生的好感,宿主每获得1点好感值,可增加10积分,每10积分可抽奖一次。” 葛曼曼消化了下系统说的这一大段话,悟了。 “看来以后我要走黑寡妇路线了。” 旋即她点开了自己的个人页面。 “宿主:葛曼曼 年龄:15岁 容貌:4(根据头发、五官、皮肤等综合评定,普通人上限为10) 力量:5 速度:6 寿命:2个时辰 克夫光环:7” 葛曼曼一惊,“系统,我的寿命只有2个时辰?难不成我两个时辰后就会死去?” 系统:“按照原本的命运来说,是的。” 一人一统正交流着,外面忽然变得喧哗嘈杂起来。 有一个小厮连滚带爬地跑进院子,冲守在门口的赵管家喊:“赵管家,不,不好了!有,有土匪闯进来了!” 与此同时,葛曼曼脑海里响起系统的播报声:“叮!宿主第一次守寡,获得3点自由属性点。” 她守寡了,也就是说,赵金宝死了? 被闯进来的土匪杀死了? 葛曼曼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嫁人会这么刺激,先是便宜公爹要替他的傻儿子跟她洞房,紧跟着土匪闯进来把她的傻丈夫给杀了,让她守寡了。 难不成是她那高达7点的守寡光环起效了? 葛曼曼顾不得想这些有的没的,赶紧给寿命分配了1个属性点。 信息面板上她的寿命立刻变成了1年。 也就是说,1点属性点相当于1年寿命。 1年寿命,听着很短,实际上也的确很短,短短365天之后她就要死翘翘了。 看来即便不是为了回到现代,单单为了活命,活得更久一点,她以后就得不断嫁人守寡了。 剩下的2点她想了想,1点加在了容貌-皮肤上,1点留着备用,以防不测。 外面的吵闹声更近了,葛曼曼心头一紧,跑到窗户边,准备跳出去。 想起来什么,又快速跑了回去,将赵老爷手上的那枚大金戒指给撸了下来。 就当是他赔给她的精神损失费了。 从窗户跳出来,葛曼曼直接往后院跑。 跑到后门处,正要打开门出去,却听见外头传来一道粗鲁的骂声。 “草他娘的,孙东那小子竟然让老子在这里守后门,他带着手下混进去大吃大喝……” 有土匪守在后门外! 葛曼曼心口怦怦直跳,放轻脚步往后退。 退到院墙边的一棵树下,她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一阵摩擦,开始爬树。 就在她即将爬到院墙的高度,马上就可以翻墙逃离时,身后传来一声大喝:“东哥!新娘子在这儿!” 葛曼曼吓得一哆嗦,手一松,从树上滑了下来。 身后脚步声如风而至。 葛曼曼在继续爬树,和拔刀防御之间,选择了转身,和土匪打招呼。 “这位大哥,你好啊,你也是出来赏月的吗?你看天上的月亮,它又大又——” “圆”字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因为今晚天上压根儿就没有月亮。 葛曼曼讪讪一笑,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面上傻白甜,眼底却暗藏警惕,将神锋刀握在了手里。 借着院子里红灯笼晕出来的朦胧灯光,葛曼曼看清了他们的容貌打扮。 怎么说呢,一看就是土匪。 高个土匪胡子拉碴,大半张脸都被胡子挡住了,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倒是意外的有些好看。 矮个土匪手里拿着一把血淋淋的刀,还在往下滴血。 但他的地位明显要更低,因为他站在高个土匪身后,看起来像跟班的。 “这新娘子看着怪吓人的,一张嘴红得跟吃了小孩儿似的,再加上一身大红衣裳,要是再把头发散下来,怕是跟女鬼有得一拼。” 矮个土匪说。 他一开口,葛曼曼就认出来了,他就是刚才一嗓子吓得她从树上掉下来那货。 那么高个土匪就是他口里喊的“东哥”了? 东哥,难道是后门土匪骂的“孙东”? 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高个土匪挑了挑眉,走过来,伸手捏住葛曼曼的下巴,抬起她的脸仔细打量了一番,而后长臂一伸将她扛在了肩膀上。 “啧,怎么这么轻,还没有老子养的一条狗重。” 葛曼曼:“……” 高个土匪扛着葛曼曼在前面大步地走,矮个土匪在后面一路小跑跟着。 “东哥,你走这么快干嘛?哦,我知道了,你是赶着去和新娘子洞房吧?” 矮个土匪挤眉弄眼,笑得一脸暧昧。 孙东一脚踹过去,“洞你爹!新娘子是要带回去给大当家享用的,老子可不敢跟大当家抢女人。” “那东哥这是要扛着人干嘛去?” “她脸上的妆太寒碜了,我怕带回去丑到了大当家,重新找个地儿给她捯饬一下。” “哦,那东哥你尽管放心地去,剩下的事儿就交给小弟我了。” “行,你领着弟兄们抄家,务必要 3. 守寡02 [] 小说名叫《大齐天子》,是一本男频争霸文。 男主是县衙里的一个小捕快,开局便剿灭了一个为祸四方的匪寨,立下功劳升任捕头,得了县令的看重。 乱世到来后,男主以小小捕头的身份加入乱局,在武陵县广积粮、高筑墙,招兵买马,不断积蓄实力,打下地盘。 期间接触到了无数红颜知己,并在她们的帮助下壮大实力,占据了半壁江山。 最后男主打败了大反派,一统天下,结束乱世,定国号为齐,登基称帝,将那些红颜知己都纳入了后宫。 而孙东,正是男主卧底匪寨时用的化名。 至于他的真名……叫啥来着?她记不起来了。 难道她不是单纯地穿越了?而是穿书了? 葛曼曼神色间的变化没能瞒过孙东,他问:“怎么,听过老子的威名?” 葛曼曼眸子一弯,看起来人畜无害:“桃花寨孙大哥的威名我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呢。” 她这番话带着试探,孙东卧底的匪寨,正是叫桃花寨。 别看名字起得浪漫,这土匪寨子却是作恶多端,为祸四方,盘踞武陵县多年,不知害了多少条人命。 孙东没有反驳,看来他真的是桃花寨的。 桃花寨,孙东,打劫赵地主……这不正是小说开篇的剧情么。 孙东虽然在桃花寨卧底,但他到底不是个真正的土匪,没法做到像其他土匪那样无恶不作,因此在一群土匪里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引来了大当家的怀疑。 于是大当家就给孙东派发了一个下山打劫的任务,看他能否下得了手。 这是对他的一项考验。 为了稳固人设,以后彻底铲除匪寨,孙东只好狠下心来对赵地主一家开刀了。 而葛二丫,就是那个在小说里先是被赵地主糟蹋,后又被土匪一把火给烧死的新娘子! 连一章都没活过,妥妥的炮灰。 因着小说里压根儿就没提过她的名字,所以她之前根本没联想到自己身上。 现在破案了。 难怪她的寿命只有两个时辰。 不过从她穿过来后,葛二丫的命运就发生了变化,连带着小说剧情也发生了偏移。 她应该不会再轻易挂掉了吧? 既然知道眼前这个胡子拉碴匪里匪气的土匪是男主,那她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男主虽然风流多情,但他绝不滥杀无辜。 葛曼曼问:“东哥,你为什么要给我化妆啊?” 孙东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这小丫头似乎不怕他了? 他不答反问:“想活命吗?” 葛曼曼想翻他一个白眼,能活着,谁愿意去死? “当然想了,不过我活命和你给我化妆又有什么关系?” 孙东:“关系大着,到时候你照我说的做就能活命,不过现在你还是别说话了,影响我给你上妆。” 葛曼曼就老老实实闭嘴了。 在孙东给她上眼妆时,她感觉那根细小的笔快要戳进她眼睛里了,干脆将眼睛也闭上了。 话说男主为什么会上妆呢?因为他有一个戏子爹。 他爹当年是戏班子的台柱子,扮相风流俊美,不知迷倒了多少人。 他娘就是其中之一。 后来他爹当了她娘的上门女婿。 男主见多了他爹给他娘画眉,也见多了他爹上台之前化妆,耳濡目染之下,就学会了一手高超的化妆技巧。 他打探情报消息时没少给自己化妆,男扮女装去骗那些男人。 想到这里,葛曼曼不由得睁开眼,看着面前一脸悍匪相的孙东,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孙东挑眉,“你那是什么表情?” 葛曼曼:“没什么,东哥,化好了吗?” 孙东:“再等会儿。” 在葛曼曼等得快要睡着时,耳边传来一道清脆的响指声,“好了,你可以睁眼了。” 葛曼曼睁眼,一面镜子被孙东拿到了面前。 看见镜中人的那一刻,她不由得惊艳了。 这个精致俊俏的小美人是她? 这简直跟换了个头似的。 不愧是男主,一手化妆术真是绝了。 孙东看着她的脸,神情也颇为满意。 “叮!孙东好感度+1,积分+10” 葛曼曼眼睛一亮,有积分入账了,她可以抽奖了! 但她没来得及抽奖,孙东就丢了两个大馒头过来。 “塞胸前,不然你这身板太干瘪了,配不上我给你画的这张脸。” 葛曼曼:“……” 她已经记不清今晚是第多少次被他给整无语了。 馒头梆硬,上面似乎还泛着一股馊味儿。 葛曼曼有些嫌弃地拿起来,“这馒头放多久了?” 孙东:“也没多久,五六天吧,赶紧塞进去,我得带你出去了。” 葛曼曼背对着孙东,屈辱地将两个馒头塞进了衣服里,还对着镜子调整了下角度。 而在她塞馒头时,他就大喇喇地站在她身后,用那双灵巧的手给她挽了个配合妆容的发型。 显然完全没把她当女的看。 末了他还贡献出了一根银簪子插在她发间。 退后两步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成果,觉得没问题了,攥着她的手腕带她出去了。 一路来到前院,葛曼曼看见了不少倒卧在地上的尸体,周围还有蔓延的鲜血。 赵家的女眷都被看管在前厅里,有两个土匪在门口看守着。 院子里堆着土匪搜刮出来的各种财物,布匹、粮食、铜钱银锭…… 孙东查看了一番,大手一挥,“收工了,弟兄们,咱回去好好喝一顿。” 一群土匪欢呼起来,赶羊似的将一群妇孺往外赶,又麻利将地上的一堆财物往车上搬。 最后,偌大的赵家宅院被土匪付之一炬。 一群土匪浩浩荡荡回桃花寨。 葛曼曼被孙东拎上了马背,他自己却没上马,而是在前头给她牵马。 马儿开动,她回望了眼夜色中熊熊燃烧的宅子。 在心里道,我还会回来的。 回来将原主的妹妹五丫带走。 回到匪寨,已经是深夜了,寨子里原本睡下的人都被孙东一群人回来的动静闹醒了,纷纷起来看热闹。 孙东带着一群战利品去见大当家。 葛曼曼也是战利品之一,和一堆金银财宝一块儿,被带到了一个大厅里。 < 4. 守寡02 [] 大当家敞着怀走下来,直直盯着葛曼曼,“你不怕我?” 葛曼曼拿捏着那股清冷高傲范儿,淡淡道:“我为何要怕你?难不成你是吃人的妖怪?” 大当家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震得葛曼曼耳朵都有些痒。 她自顾自走到一张石头打造的案桌后,端庄优雅地坐下来,看着大当家,“我饿了,给我弄些吃的来。” 语气十分的理所当然,仿佛她不是被掳上山的囚徒,而是纡尊降贵的贵客。 偏偏大当家就吃这一套。 他见多了在他面前战战兢兢哭哭啼啼的女人,这种不怕他还敢指使他的,却是头一回见。 心里的征服欲顿时蹿升到了顶点。 大当家使唤外面的小弟:“去,拿些吃的来,让厨房做得精细些。” 候在外面的人正是之前跟在孙东后头的矮个土匪,叫钱三斤。 “好嘞,小的这就去。” 吃食端来了,葛曼曼顶着大当家直勾勾的眼神,从容优雅地吃了起来。 大当家看她慢条斯理地用筷子卷起面条,送进嘴里慢慢嚼着,看得牙疼。 但又不得不承认,挺好看的。 尤其是跟寨子里那群牲口比起来。 “有个词儿咋说来着?说是人长得好看,看起来很好吃。” 葛曼曼抬头赏赐般地看他一眼,“秀色可餐?” 大当家一拍大腿,“没错,就是这个词儿,还得是读过书的女人,就是聪明。” 他脑子里已经忍不住幻想起自己娶了面前这个女人后,她给自己生下几个聪明又漂亮的娃儿的场景了。 “叮!大当家好感度+5,积分+50” 葛曼曼动作一顿,眼底暗藏喜色。 又有积分入账了。 看来果然如孙东所说,大当家就喜欢清冷高傲这一挂的。 糟糕,胸前的馒头好像歪了。 葛曼曼低头一看,着急起来,面上却不动声色,放下筷子,“今晚我睡哪儿?” 大当家:“那还用说?自然是跟我睡一个屋了。” 葛曼曼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通,眼神鄙夷,“就你也配?” 大当家一拍桌子,怒而起身,像头发怒的黑熊般朝她大步走来,气势汹汹。 “怎么,老子给你几分颜色,你还真当自己能骑在我头上了?” 葛曼曼心里慌得一批,遭了,不会是演过头了吧? 她这小身板可遭不住这人一巴掌啊。 面上却依旧冷冷清清,眼神无畏,语带鄙夷,“张口闭口老子,粗鄙。” 大当家:“……” 他死死盯着眼前不怕死的女人。 她面色冷淡地坐在那儿,不闪不避地迎着他的视线,在火光的照耀下,像一尊清冷漂亮的瓷人儿。 他看着看着,忽然就不气了,反倒还笑了起来。 这小脾气,真他娘的带劲儿,他喜欢! “叮!大当家好感度+6,积分+60” 听到系统的播报声,原本忐忑的葛曼曼顿时松了口气。 大当家哼笑一声:“行,不睡一个屋就不睡吧,老子,我另外给你安排一个屋,这总行了吧?” 葛曼曼袅袅娜娜地起身,下巴微抬,“前头带路。” 大当家险些气笑了,这女人把他当下人了是吧? 胆儿不是一般的肥。 不过看在她是他未来孩儿娘亲的份上,他就对她宽容些吧。 大当家领着葛曼曼来到一座独门独户的小院。 “这是我老娘生前的住处,以后你就住这儿吧。” 屋子里一应家具物什都不缺,打扫得也挺干净,只需要换上新的床单被褥就行。 大当家使唤钱三斤:“你去喊两个会伺候人的丫鬟婆子来。” 钱三斤就要去喊人,葛曼曼却出声道:“寨子里的人都粗手粗脚的,我不喜欢,我只要我的丫鬟小荷。” 大当家无所谓,“听见没?去把那什么小荷叫来。” 钱三斤知道今晚从赵家带回来的女眷都送去桃花洞了,快步跑了过去,得知小荷被麻子给带走了,心道不好,赶紧跑去麻子的住处。 屋子里,小荷被麻子压在身下,拼命挣扎着。 然而她又哪里是麻子的对手呢? 眼见麻子就要得手,小荷望着屋顶,一阵绝望。 就在这时,钱三斤闯了进来,一脚将麻子踹到了一边。 小荷愣了下,赶紧捂住衣裳领口爬坐起来,缩到了床脚。 麻子破口大骂,“钱三儿你他娘的找死啊!敢坏了老子的好事!” 钱三斤:“你他娘的嚷嚷啥!大当家让我来带走她的,你有本事冲大当家叫唤去!” 一听“大当家”三个字,麻子被酒冲昏的脑子顿时就清明起来,悻悻住了嘴。 眼睁睁看着即将吃到嘴的女人,被钱三斤带走了,狠狠冲地上啐了口唾沫。 “大当家,人带来了。” 钱三斤领着小荷进了屋。 大当家扫了小荷一眼,见她瑟缩着身子,低着头,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顿觉无趣,又将目光落到葛曼曼身上。 还是这娘儿们看着舒坦。 “嗯,你叫小荷是吧?以后好好伺候——” 说到这里大当家顿了下,想起来问:“你叫啥名儿?” “葛曼曼。” 大当家夸了句:“嗯,好名字。”又对小荷道:“以后你好好伺候葛姑娘,听见没?” 小荷小心翼翼地觑了葛曼曼一眼,惊疑不定,但还是跪下来应道:“是。” 葛曼曼瞥了大当家一眼,“我乏了,打算歇下了,你可以走了。” 大当家:“用完就丢是吧?要是我非要留下呢?” 他真动起手来,一根手指头就能制服了她。 但遇到一个中意的女人不容易,他不仅要她的身,还想要她的心。 让她身心都臣服于自己。 单纯地睡女人,哪有征服一个冷傲美人来得痛快? 他很期待她倾心于自己的那一天。 这才是他肯容忍她,没有立即动她的原因。 只是虽然不打算真的动她,却不妨碍他逗逗她嘛。 若是能惹得她变了脸色,那肯定很有趣。 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葛曼曼是不会在他面前崩人设的。 “那你得到的只会是一具尸体。” 大当家眸子眯了眯,威胁他是吧? 不过他今儿心情好,不跟她计较,以后有的是时间跟她慢慢玩儿。 “那行,你歇着吧,有啥事儿就吩咐外头那小子去办。” < 5. 守寡02 [] 孙东今天准备的道具显然更为齐全。 给葛曼曼化完妆,又拿出了几片假发髻往她头上贴。 “真正的美人,从头发丝到脚指甲都是美的,你这头发太差了,少不说,还干枯分叉,没有光泽,你在家里是不是经常吃不饱?” 卧底土匪寨子两年,孙东谁也不敢相信,自然也没个能说话的人儿。 但是对着这个小丫头,他却意外地感到放松,不自觉地就话多起来。 葛曼曼:“呵呵,岂止是吃不饱,每天天不亮就得起来,去山上捡柴砍猪草,喂鸡喂猪,回来洗衣做饭,给那一家子倒马桶…… “忙完了家里的还得忙地里的,每天连轴转,稍有空闲还得缝衣服纳鞋底赚钱补贴家用。 “在那个家里,我跟我妹妹就是人形的牲口,就这,还要每天挨骂,被骂赔钱货,吃闲饭的。” 孙东听得很不是滋味儿,“还有这种父母?这也太不是人了。” 他生在一个父母双全和谐有爱的家庭里,所以很难想象世上有这种父母。 葛曼曼:“他们不是我父母,我爹娘在我十岁那年相继去世了,留下我和妹妹。 “大伯占了我家的房子和地,明面上收养了我和妹妹,实际上就是将我们当牲口,使劲儿使唤。” 孙东:“难怪你会被嫁给赵地主家的傻儿子,但凡心疼女儿的都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傻子。以后你跟你妹妹会过上好日子的,我向你保证。” 只要他们的计划顺利,他就能铲除桃花寨,到时候他就把她带回去。 他家虽不是多么有钱的人家,但也衣食无忧,养活两个小丫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叮!孙东好感度+5,积分+50” 装扮好后,孙东摸了摸葛曼曼的脑袋,又给她贡献了一笔积分。 葛曼曼本来要躲开的,但看在他贡献积分的份上,就让他得逞了。 “注意别碰到水,吃饭的时候小心些,别把口脂蹭掉了。” 孙东不厌其烦地叮嘱着。 葛曼曼应着,“知道了,你放心吧。” 她和他的目的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是一致的。 孙东想让她嫁给大当家,他好趁着喜宴将土匪一网打尽。 而她因为绑定了守寡系统,也需要嫁给大当家,然后守寡。 大当家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她做起这件事来也没什么顾忌。 孙东刚回到自己的住处,一个土匪跑过来。 “三当家,大当家喊你去演武场,说要跟你切磋武艺。” “好,我这就过去。”孙东咬着一个馒头往演武场溜达过去。 卧底两年,他凭着过人的武力,在土匪寨子里从底层的小喽啰混成了三当家。 只是他来这里的时间到底还太短了,无法完全获得大当家的信任。 大当家看着粗豪,实际上心思细腻,并不好糊弄。 要不然桃花寨也不会盘踞武陵县这么多年,却始终无法被铲除了。 大当家时不时就会试探他一番,切磋武艺就是其中之一,他想通过自己的武功路数来探明自己的来历。 幸好他不止会家传的刀法,还会别的,否则早就露馅了。 演武场。 深秋时节,山中气候寒凉。 大当家却光着膀子在练枪。 一杆长枪被他舞得虎虎生风,大开大合。 汗珠顺着古铜色的肌肤往下淌,浑身热气腾腾。 见了孙东,他招式不停,朝他攻了过去。 长枪犹如蛟龙出海,直刺孙东面门。 孙东闪身一避,解下腰上挂着的大刀和大当家打了起来。 他自家的家传刀法在武陵县,乃至整个湖州都颇有名气,为免被大当家看出来,他在卧底前另外练了一本名不见经传的刀法——《大力刀》。 这会儿跟大当家对招,用的就是大力刀法。 一力破万法,这大力刀法也没有什么花哨的招式,讲究的就是猛、准、狠三字。 两年下来,他已经能凭着大力刀法和大当家打得有来有回了。 不过大当家也不是吃素的,一手枪法颇为强悍,每每都能将他压制住。 而且他看得出来,大当家并未使出全力。 也不知道当他使出家传刀法,大当家也全力以赴时,他们谁能更胜一筹? 一场酣畅淋漓的切磋下来,大当家朗声道:“痛快!老三,吃早饭了没?没吃跟我一块儿吃点儿。” 孙东:“还没呢。” 两人勾肩搭背哥俩好地去吃早饭了。 饭桌上,孙东口吻暧昧地提起:“大当家,昨晚带回来的新娘子滋味儿如何?” 大当家笑踹了他一脚,“你他娘的还关心起老子的房里事了?” 孙东笑得幸灾乐祸:“难不成大当家还没上手?啧啧,看来那娘儿们不好搞啊,要不我给您支个招儿?” 大当家斜了他一眼,“老子睡女人还用得着你来教?等着,要不了几天老子就能把她治得服服帖帖。” 孙东哈哈一笑,“看来不久之后咱们寨子就要多一个压寨夫人了。” 小院里,葛曼曼也正在吃早饭。 吃的是钱三斤从厨房领回来的大锅饭。 绿油油跟下了毒似的蔬菜粥,软塌塌结块似的馒头,还有一道黑乎乎的炒肉。 这都是些什么黑暗料理? 昨晚吃的那碗面挺正常的啊,怎么到了早上就变成这样了。 葛曼曼看着面前的食物,实在没有勇气下筷子。 但肚子又实在饿了,只好试探性地舀了勺粥。 刚一尝,就忍不住露出了痛苦面具。 好苦好咸。 又咬了口馒头,一点也不蓬松暄软,还有一股酸味。 那盘炒肉葛曼曼已经不想再尝了,她的舌头经不起祸祸。 得益于天还没亮就被孙东叫醒,葛曼曼已经将这个小院子看过一遍,发现西边有个小厨房,里头灶台是现成的,只要打扫一下,就能投入使用。 “三斤,你去厨房拿些米面粮油、菜肉调料回来,咱们自己开伙。” “好嘞。”钱三斤麻利地应下。 不多时挑着扁担回来了,前后两个大箩筐里装着各种食材。 葛曼曼看了下,不由感叹,这土匪寨子里的生活水平,比原主在陆家要好多了。 米是不掺杂沙石干干净净的新米,面粉也瞧着细腻白净,还有新鲜的肉和活鸡。 各种调料也很齐全,连八角香叶这些香料都有。 果然是差生文具多么,食材好,调料全,也不妨碍厨子做出难吃的食物来。 小荷掌勺,钱三斤烧火,葛曼曼就出了一张嘴,指导小荷做出了一锅香喷喷的蔬菜肉丝粥,一摞鸡蛋饼,以及两道清爽的小菜。 葛曼曼招呼两人坐下和自己一块儿吃。 钱三斤嘴上说着:“这怎么好意思?” 身体却很诚实地坐下了。 小荷只好也跟着坐下了。 葛曼曼夹起一张鸡蛋饼,咬了一口,唔,这才是人吃的东西嘛。 “小荷,你真是天生的大厨,做出来的东西太好吃了。” 小荷被夸得脸红了,“是姑娘教的好。” 在此之前,她压根儿就没做过饭。 她七八岁就被卖到了赵家当丫鬟,伺候少爷,并不负责厨房的活儿,哪里会做饭呀? 不过说来也怪,姑娘在旁边一说,她就知道怎么做了。 做出来的东西还挺好吃。 意识到自己有下厨天赋的小荷对姑娘的感激又多了 6. 守寡02 [] 大当家将人往肩上一扛,大步来到寨子北边一座依着山势而建造的小楼前,小楼上书“桃花洞”三个字。 不甚温柔地将人放下,大当家道:“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不等葛曼曼开口,他就说:“是寨子里的青楼,山下抓回来的年轻漂亮的女人都关在里头,是个男人都能进去逍遥快活,我这就让人把你送进去,怎么样?” 话落,紧盯着她的脸,想看到她露出惊恐害怕的表情,然后来求自己。 可惜他再次失望了。 葛曼曼坚决不崩人设。 她走到小楼旁的悬崖边,底下云雾缭绕,不知有多深。 转过身来,看着大当家,粲然一笑,“与其活着受辱,不如一死了之。” 话音未落,人便往下一倒,像只折翼的蝴蝶般坠了下去,凄美无比。 大当家心跳骤然一停,身体比意识反应更快,想也不想就扑上去,抓住了她的手臂。 葛曼曼丝毫没有被救的喜悦和感激,面上依然是那一副清冷傲然的神情。 像天上皎洁的月亮,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她的眼神清莹湛然,无畏且不屈地看着他,冷冷吐出两字:“放开。” 大当家死死咬着牙,心脏一阵酥麻。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竟然真的不怕死! 宁愿死也不愿意被他碰! 真是好得很。 他真恨不得松手让她掉下去算了。 不是想死吗?他成全她! 然而身体却仿佛有自己的意志,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抓得更紧了。 “想死,老子偏不如你的愿!” 他猛地一使劲儿,将她拉了上来。 抱着人滚了几圈,既是泄力免得摔着她,也是远离悬崖。 生怕她再次冲过去。 他可遭不住她再来一次。 两人停下来时,葛曼曼是趴在大当家身上的,她想起身,却被他两只铁臂死死箍着。 “放开。” “娘的你就只会说这两个字是不是?老子救了你,你就一点也不感激?” 葛曼曼:“我让你救了吗?” 这话实在不知好歹。 大当家气笑了,却不敢再说什么刺激她的话了。 她是真的敢当着他的面寻死! 刚才要不是他反应快,她就真的死了! 那么高的悬崖摔下去,她怕是得摔个粉身碎骨。 娘的,想想就后怕。 他的心脏这会儿还噗通噗通地跳呢。 越想越气,他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 别说,手感还真不错。 葛曼曼瞪大了眼睛,红着脸骂他:“你,你这个流氓!无耻!下贱!” 大当家看她气得不行,顿时觉得舒坦了,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得胸腔一阵颤动。 她抵在他胸口的手也跟着酥麻起来。 “不,不好了东哥,葛姑娘跳崖了!” 钱三斤气喘吁吁地跑去找孙东。 孙东正带着寨子里的人练武。 闻言脸色一变,“怎么回事?葛姑娘好端端地怎么跳崖了?” 一面快速往寨子北边跑去。 也只有北边有悬崖了。 钱三斤追上去,将事情大致说了下。 孙东:葛曼曼演戏也演得太投入了吧?居然不惜拿生命来做戏? 若是真能成功剿灭桃花寨的土匪,他定要为她请功。 被丢下的一群土匪也纷纷跟了上去。 想去看热闹。 “葛姑娘?是不是就是三当家从赵地主家抢回来的那个新娘子?” “没错儿,听说葛姑娘长得特别好看,还是大当家喜欢的那一款,大当家一见到她就把人留下了,没往桃花洞送呢。” “那她咋跳崖了?该不会大当家又喜欢上别的姑娘,她受不住了吧?” 到了现场,孙东忙急刹车止住了步子。 钱三斤撞在他后背上,“咋停下了东哥?” 他捂着额头往前一看,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好家伙!葛姑娘没事! 这会儿正被大当家抵在树上狠狠亲着呢。 大当家那架势,像是恨不得立刻洞房似的。 后面赶过来的一群土匪见此情形,倒吸一口凉气,个个睁大了眼睛使劲儿瞧。 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葛曼曼揪着大当家的耳朵使劲儿扯,想让他停下来。 大当家意犹未尽地停下来,看她被自己亲得脸色绯红,眸光水润,浑身的香气愈发勾人心弦了,简直恨不得立刻把人办了。 听见不远处的动静,他一转头,怒吼一声:“看什么看!都给老子滚回去!” 众人很不舍,但碍于大当家的威严,不得不离开了。 一步三回头。 孙东也走了,只是心里却升起了一抹隐忧。 葛曼曼要是对大当家动了心,到时候还能配合自己剿灭桃花寨吗? 幸好他只给她化过妆,没有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目的透露给她。 不然一旦她反水,那自己就危险了。 之前的种种努力也会功亏一篑。 葛曼曼推开大当家,冷着一张俏脸走在前面。 大当家长腿一跨追上去,手臂往她腿弯里一勾,抱小孩似的将人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臂弯里。 葛曼曼骤然失重,下意识抱住他的脑袋。 大当家埋在她胸前,狠狠吸了口她身上的香气。 怎么就这么香呢? 葛曼曼抓着他头发狠狠薅了下,“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大当家疼得“嘶”了声,“就不放,老子就乐意抱着你走。” 葛曼曼懒得再跟他掰扯,干脆将他当成了人形座椅,指挥他:“带我在寨子里转转。” 大当家这回是一点也不生气她把他当下人使唤了,甚至还乐在其中。 “好,你坐稳了。” 跟猪八戒背媳妇似的,单手抱着她在寨子里招摇过市地晃了一圈。 “你这也太瘦了,以后要多吃点,知道不?白白胖胖的才好。” “太瘦了以后可不好生孩子。” “不过说也奇怪,你细胳膊细腿儿的,胸前却是鼓得很,能给我摸一下不?” 念叨了一路,嘴上荤素不忌,没个把门的。 葛曼曼要么不做理会,要么使劲儿扯他头发揪他耳朵。 大当家一边疼得龇牙咧嘴,一边笑得眉飞色舞。 这么一圈转下来,葛曼曼也摸清了桃花寨的地形。 桃花寨依着山势而建,地形像一个葫芦,口小肚大,易守难攻。 难怪能盘踞桃花山这么多年却始终没被攻下。 不过小说里提过,桃花寨之所以难以攻下,除了寨主武力高强,寨子地形易守难攻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桃花寨跟官府有所勾结,在官府里有内应。 每次官府打过来,桃花寨都能提前收到消息做好准备。 这样一来,官府又如何能将其剿灭呢? 前一任县令无能,已经三年任满被调走了。 新来的县令是个清正廉洁,想要为百姓做一番 7. 守寡02 [] 小院外的一棵大树上,趴伏着一个死一样寂静的身影,他与夜色完全融为一体,呼吸与风同步,默默注视着院子,将孙东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而孙东从始至终都毫无察觉。 这人正是钱三斤。 他像猴子般轻盈灵巧地从树上滑下来,来到了凌秋居,二当家的住处。 书房里亮着灯,朦胧晕黄的灯光从窗纸里透出来,一道手握书卷的侧影映照在窗户上。 钱三斤加重了脚步走过去,敲了敲窗户,禀报道:“二当家,孙东刚才潜进葛姑娘的房间,待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而后大当家来了,孙东就悄悄溜了。” 里头传来一道温润清雅的声音:“嗯,我知道了,你继续盯着。” 钱三斤:“是。” 屋子里,孙东离开后,葛曼曼并没有立刻开门,而是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箱子。 这是她洗澡时花了足足500积分抽出来的化妆箱。 里头包含了各种化妆品,眉笔、口红、粉饼等应有尽有,而且这些化妆品的包装都是古风的,即便被人看见了也可以糊弄过去。 葛曼曼坐在镜子前,快速给自己撸了个清透自然的素颜妆。 前世她虽然不是美妆博主,但化妆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 看看,镜子里的她完全看不出来化过妆,简直就是一张妈生脸,但看起来又要比原先的真素颜好看太多。 门又被拍响了。 大当家等得很不耐烦,“曼儿,还没洗好吗?再不开门我就直接撞门进去了。” 女人洗澡真是麻烦,竟然要这么久。 不像他,直接拎起一桶水从头顶浇下去,三两下就完事儿了。 就在他打算破门而入时,房门开了。 一张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清丽脸庞出现在他面前。 脸儿嫩,唇瓣红。 视线往下,胸大,腰细。 脸有多纯,身材就有多欲。 大当家目光霎时变得幽深暗沉了,“曼儿,你真好看。” 葛曼曼被他的称呼搞得一阵恶寒,“不许这么叫我。” 大当家:“那叫你什么?心肝?宝贝?娇娇?”一面往门里挤。 葛曼曼:“住口,找我什么事?” 挡在门口,压根儿没有请他进去的意思。 大当家挑了下眉,她以为她挡在这里,他就进不去么? 他一把将人抱起来往里走,“这不是想你了么,来看看你。” 说着低头就在她粉嫩的脸蛋上狠狠亲了口,发出了一声响亮的“mua”。 小荷在外间听得脸都红了。 葛曼曼抬手就要扇他巴掌,却被他握住了手腕。 “打人怎么能打脸呢?除了脸,其他的地方都随你打。” 葛曼曼气得在他胸口邦邦打了好几拳。 然而她这点力道,在他看来就跟小奶猫踩奶似的,他一点儿也不觉得疼,甚至还颇为享受。 “再来几下,打得还怪舒服的。” 葛曼曼气得磨牙。 大当家看她恼羞成怒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抱着她在床上坐下来,像只大狼狗似的在她脖子处拱来拱去,贪婪地嗅闻着她身上的香气。 闻着闻着就上头了,将她放倒在床上,整个人就要压下来。 葛曼曼并未挣扎,只淡淡道:“我来葵水了。” 大当家身体一僵,怀疑地盯着她:“这么巧?你不会是故意诓我的吧?来,脱了裤子让我看看。” 说着就上手去扯她的裤子。 葛曼曼心里破口大骂,骂得很脏,眼睛里却扑簌簌滚下泪来,一颗一颗的,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之前她各种造作过,还寻死觅活过,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哭。 大当家顿时有些慌了,“你咋哭了呢?好好好,我不脱你裤子了行不?快别哭了姑奶奶,我真是怕了你了……” 他并不是怕女人在他面前哭,而是怕自己看上的女人哭。 若是他没看上的女人,就是在他面前哭死他也不会有一点恻隐之心。 但这会儿身下的女人他不是正热乎着嘛? 她这一哭,他哪里受得住? 葛曼曼一开始哭,只是为了制止大当家,所以她哭得很有美感,眼泪珠子滑过嫩白的脸颊,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但是哭着哭着,情绪上来,她就绷不住了。 从我见犹怜般的柔弱哭法,变成了宣泄似的嚎啕大哭。 哭她的突然穿越,哭她在现代放不下的那些东西,哭她不得不和无数男人周旋的黑寡妇未来…… 总之,她哭得一塌糊涂,眼泪鼻涕都混作一团了,没了丝毫美感。 好在,系统抽出来的化妆品质量有保障,是真的能防水,她即便这么哭了,妆容也一点儿没花。 而且她这种真实的哭法反倒更能打动人心,大当家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摇晃着,哄小孩儿似的,“不哭了,不哭啊,没事的,我不动你了,真的……” 娘的,她哭得他鼻子都有些酸了。 想他年少时没了爹,就是这么哭的,后来没了娘,倒是不哭了,可是心里苦啊。 这会儿怀里的人哭得这么伤心,他反倒觉得两人的心贴得更近了。 那个词儿咋说来着?哦,同病相怜,没错儿,他和她,同病相怜,合该做夫妻! “叮!大当家好感度+10,积分+1000” 哭过了,心里积压的情绪发泄了出去,葛曼曼好受多了,拿出帕子擤了擤鼻涕。 “我,我才死了丈夫不久,他还是你的手下杀死的,连头七都没过,我现在是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我得为他守,嗝,守寡。” 大当家:“你的意思是,过了头七就可以?” 葛曼曼撇过脸,没说话。 像是无声的拒绝,又像是某种默许。 大当家自动理解为后一种了,“好,我暂时不动你,等你守完寡再说。” 这一晚,大当家到底没能成功留宿美人香榻,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葛曼曼卸了妆倒在床上,心累地闭上眼睛,睡觉。 而先后造访过她房间的两个男人,此时却都还没有入睡。 孙东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葛曼曼会如何应付大当家。 要是大当家硬要闯进去呢?那她没有上妆的素颜岂不就暴露在大当家眼前了? 葛曼曼的素颜倒也称得上清秀可人,但和大美人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大当家一旦见到了,必然不会再对她上心。 < 8. 守寡02 [] 天没亮孙东就爬起来了,他这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踏实,还做了好几个噩梦。 他实在等不到天亮了,必须尽快找葛曼曼确认一下,昨晚他走之后都发生了些什么。 “醒醒,葛姑娘,醒醒……” 悄无声息地潜入葛曼曼房间,孙东推搡着她。 葛曼曼被他推醒了。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滚。” 别以为他是男主就可以天天跑来打扰她睡觉。 昨晚都跟他说了不用再来给她化妆,他怎么又天没亮就跑过来了? 晦气! 葛曼曼翻个身继续睡。 孙东盯着她的后脑勺:“葛曼曼,你怎么还睡得着?你知道我昨晚为你担惊受怕了一晚上吗?” 葛曼曼蹭一下坐起来,披头散发,满脸怨气,狠狠盯着他。 一秒,两秒,三秒。 忽然泄气了。 “行,你是男主我惹不起。” 孙东没听懂:“什么?” 葛曼曼:“没什么,昨晚你走之后……” 她快速说了一遍。 孙东有些惊奇地看着她,“你会化妆?而且画出来的妆容能骗过大当家的眼睛?” 葛曼曼:“你不会以为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拥有高超的化妆术吧?” 孙东倒也没那么自大,“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一个十岁以后就寄人篱下被虐待着长大的小村姑,居然拥有一手不弱于他的化妆术,这难道不值得惊讶吗? 而且,她的胭脂水粉又是从哪儿来的? 那天她可是孑然一身被带回山寨的。 葛曼曼躺了回去,“现在你知道了,可以走了,以后也别偷偷潜入我的房间了。” 孙东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葛曼曼,你知道我为何知道大当家喜欢清冷高傲有书卷气的女子吗?” 不等她开口,他就自问自答:“因为在你之前,大当家有过五个女人,都是清冷高傲那一挂的,这还只是这两年里我知道的,在我来之前还不知道有多少个。” 葛曼曼睁开了眼睛,静静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孙东:“我想提醒你,不要对大当家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不管他现在对你有多纵容宠溺,一旦你对他动了心,他就会对你弃若敝履,而到时候你的下场,会很惨。” 葛曼曼坐起身,靠在床头,“孙东,你告诉我这些,不只是单纯的好心吧?” 孙东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一眯,“不然呢?我只是见不得女子受苦,不想让更多的女子栽在大当家手上。” 葛曼曼笑了笑,“孙东,实话告诉你吧,你的那些担心都是多余的,因为我想让大当家死。” 孙东一惊。 葛曼曼:“你好像很惊讶?是惊讶于我想让大当家死,还是惊讶于我将这件事毫不避讳地告诉了你?” 孙东不动声色:“都有。你就不怕我转头将这件事告诉大当家?” 葛曼曼:“那你的计划可就进行不下去了。” 孙东心头一跳,竭力控制住脸上的表情,“我的计划?我有什么计划?” 葛曼曼神秘一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只要知道,我和你的目的是一致的就行了。” 孙东欲言又止,最后郁闷地离开了。 来之前的疑惑解开了,但离开时却又揣了更多的疑惑。 葛曼曼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翻窗离去的背影。 她就是故意的,谁让他三番两次来打扰她睡觉呢。 起床后,葛曼曼化了个清冷娇艳的妆容。 小荷和钱三斤见了都被惊艳到了,纷纷贡献了一波好感度。 葛曼曼觉得稳了,静候大当家的到来。 结果大当家居然没来。 吃早饭的时候没来。 吃午饭的时候也没来。 吃晚饭的时候还是没来。 直到晚上入睡,那厮都没现身,实在白瞎了她一大早精心画出来的妆。 她哪里知道,大当家跟二当家一番夜谈后,正是雄心壮志的时候,觉得未来的自己能坐拥无数美人。 想到她对自己的冷待,决定晾她几天,将她冷傲的脾气磨一磨。 好让她早点臣服于自己。 大当家不来,葛曼曼正好乐得清静,每天依旧打扮得美美的,好吃好喝地养身体,早睡早起,锻炼身体。 到了饭点就教小荷做饭。 她还让钱三斤找来了笔墨纸砚和几本书,闲着没事儿干的时候就练字读书,适应这个时代的文字,或者教小荷认字。 当小荷学会写“小荷”两个字时,高兴得不行,对她的好感度一下子涨了二十点。 葛曼曼暂时没有抽奖,打算将积分攒着,到时候来一波大的。 就这样优哉游哉地过了几天,她乐在其中,大当家却是坐不住了。 他觉得晾着葛曼曼的时间也够久了,等再见面时,她应该会对自己变得热情许多吧? 为此,他还特意到自己的私人库房里挑了一根金簪子,上头镶嵌着红艳艳的宝石,打算送给她,哄她开心。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溜进了小院。 见到钱三斤不在,腰杆顿时挺直了。 嘴里嘀咕着:“大当家都好几天没过来了,现在连钱老三都调走了,肯定是厌弃这个女人了,嘿嘿,正好,趁着她还没被送进桃花洞,就让老子来先尝尝。” 这个人,正是麻子,先前在赵家后门骂孙东的那个土匪,也是差点强-暴了小荷的那个。 他有个癖好,特别喜欢找被大当家厌弃的女人,折磨她们,蹂-躏她们,这能让他获得一种变态的快感。 这不,葛曼曼被大当家晾在这里好几天,他就以为大当家已经厌弃她了,想过来抢先尝尝被大当家开过苞的女人。 小荷正在厨房忙活晚饭,瞥见院子里进来一个人,定睛一看,竟然是先前差点将她糟蹋的那个土匪。 她握着菜刀,身体吓得僵在原地,想呵斥他,赶他出去,却一个字也发不出。 眼睁睁看着他摸进了屋里。 不好!千万不能让他摸进姑娘房里去! 小荷深吸一口气,身体终于恢复知觉了,握着菜刀冲过去,“站住!你想干什么!快出去,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 她吼得很大声,但颤抖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她色厉内荏故作凶恶的内里。 麻子一回头,“哟呵,这不是那天躺在我身下的女人嘛?怎么,想哥哥了?想继续那天没做完的事儿?” “你,你胡说!”小荷又羞又气,几次想握刀砍上去,却就是下不了手。 葛曼曼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袖子里的手握着神锋刀。 冲麻子冷冷道:“滚出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麻子一下子被她激怒了,“妈的臭婊子,都不知道被大当家玩儿过多少次了,还在老子面前装清高,待会儿老子就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说着上前要对葛曼曼用强。 葛曼曼站在原地没动,像是被吓傻了,实则手里的刀蓄势待发,就等着麻子进入攻击范围,给他致命一击。 将神锋刀滴血认主这么多天,还没让它见过血呢,今天就用这个渣滓来试试它的锋芒。 然而就在麻子要碰到她,她准备出手时,大当家的声音传来:“麻子你很能啊,竟然想动老子的女人?谁给你的胆子?” 麻子吓得僵在了原地,伸出去的手触电般火速撤了回来。 转头一看,大当家就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他吓得要死,一秒滑跪,“大,大当家,我,我错了,我不是个东西!我该死!” 说着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子。 大当家没说停,他就继续抽。 一下又一下,响亮的抽脸声不断响起。 小荷看他跟条狗似的怂样儿,忽然觉得他没那么可怕了,盘踞在心头的阴影都消散了许多。 大当家等麻子抽够了,一脚踹过去,“行了,滚吧,再敢靠近这个院子,老子打断你的腿!” 麻子感恩戴德地滚了。 是真的滚,从门口一路滚到了院子外,直到消失在大当家的视线里,才敢爬起来。 大当家朝小荷摆了摆手,小荷有些担忧地看了葛曼曼一眼,见她朝自己点了点头,这才退了下去。 回到厨房继续准备晚饭。 只是比起先前的心无旁骛,这会儿她却是总忍不住分神,还切到了手指。 葛曼曼回到屋里,继续练字。 连个眼神都没赏给大当家。 大当家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凑了过去。 “咳,练字呢?这字儿写得真好看。” 大当家是个文盲,勉强认得几个字,写是不会写的,也辨不出字的好坏来。 但对着面前娇娇人儿写的字,他夸就对了。 葛曼曼音色冷淡:“我写的字,自然是好的。” 其实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写的字一般,但这不是为了凹人设么。 冷傲美人肯定不会故作谦虚自我贬低。 大当家:“……” “这几天我比较忙,没来看你,想我不?” 9. 守寡02 [] 葛曼曼虽然被关在院子里不得外出,但食物和水并没有被断掉,钱三斤隔三差五还是会送来食材和柴禾。 所以她也并不觉得难熬。 每天该干嘛干嘛,锻炼、练字、教小荷做美食。 时不时再抽个奖。 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这天,葛曼曼突然想吃炸鸡了,外表金黄酥脆,内里软嫩喷香的炸鸡,想想就流口水。 想吃就做。 葛曼曼找钱三斤补充了些食材和调料,将炸鸡的做法传授给了小荷。 毫不夸张的说,炸鸡出锅的那一刻,守在院子外的钱三斤都要馋哭了。 那霸道香浓的味道被风带到了更远的地方,隐隐扩散到了整个寨子。 正在食堂吃饭的一群土匪们一个两个都忍不住吸起了鼻子。 “啥味儿?好香啊。” “怕是葛姑娘那边又在做啥好吃的吧。” “唉,要是老朱的厨艺有葛姑娘的一半就好了,咱也不至于一直吃猪食。” “要不,咱去看看?说不定能蹭到一口呢。” 不知是谁提议了句。 食堂里先是一静,紧接着一群人争先恐后地往外跑。 生怕晚了就捞不着好吃的了。 小院外,钱三斤趴在门缝外,使劲儿闻里头飘出来的那股香味,人都要被香晕了。 口水馋得哗啦啦的。 “葛姑娘应该会分我一点吧?我也不要多的,给我一点尝尝味儿就行,不然今晚我怕是睡不着觉了。” 可惜,钱三斤没能等来葛曼曼的分享,倒是先等来了一群牲口。 “三斤,葛姑娘在里头做啥好吃的?咋这么香呢,我隔着大老远就闻见了。” “三斤,你跟葛姑娘走得近,你跟她说说让她分我们点儿尝尝呗?” “三斤,咱是兄弟不?是兄弟就有福同享,有美食一块儿吃!” 钱三斤呵呵冷笑,“我自己都没分到呢,还分给你们?你们怕不是在想屁吃!” 被怼了的众人:“……” 就在他们想怼回去时,大当家迈着六亲不认的王八步子走过来了。 “都堵在这儿干啥?给老子散了!” 一群人不甘心地离开了。 但有两个人头铁地留下了。 一个是孙东,另一个是管着厨房的老朱,大当家的表舅。 老朱做的饭那么难吃却始终没被换掉,还不是因为他是个关系户? 自从那个葛姑娘来了后,寨子里的人对他做的饭牢骚更多了,对此他感到无所谓。 反正再难吃你们还不是照样得吃? 反正你们再如何抱怨,油水我也照捞不误。 反正葛姑娘威胁不到我老朱厨房一哥的地位。 但是,他还是想看看葛姑娘到底做了什么吃的,那么香。 要是能分到一口,那就更好了。 这边,大当家轻飘飘地扫了钱三斤一眼,无声询问,老子的饭呢? 这些天钱三斤分到的饭菜,都被大当家以权谋私给拿走了。 也正是因为断不掉葛曼曼小院里做出来的美味饭菜,他才没有断掉她的食材供应。 不然照他的脾气,他非得将她饿上几天,好好磨一磨她的性子,让她知道拒绝他的后果有多严重。 钱三斤心里苦,但他不敢说,“大当家,今儿小荷姑娘还没给我送饭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 小荷提着一个篮子,踩上靠着院墙的梯子——这是钱三斤偷渡进去的,方便小荷给他送饭,不然他老是趴在狗洞外面拿饭,那也太埋汰了不是? “三斤哥,今儿姑娘教我做了炸鸡,这一只是分给你的。” 篮子一过墙,没等钱三斤伸手,大当家就长臂一伸截了过去。 往里一看,里头赫然摆着一只金黄喷香的炸鸡。 大当家二话不说就提走了,钱三斤看都没来得及看一眼。 躲在树后看热闹的孙东和老朱对视一眼,十分有默契地蹿了出去,追上大当家,要求分食炸鸡。 院子里,葛曼曼将另一只炸鸡一分为二,对送饭回来的小荷道:“这一只咱俩一人一半,快趁热吃。” 小荷忙不迭摆手:“这可使不得,姑娘你先吃吧,等你吃剩下了我再吃。” 统共就两只鸡,一只给了钱三斤,剩下的一只她哪儿能再分走一半呢? 葛曼曼直接拆下一根鸡腿送到小荷嘴边,“吃。” 嘴唇碰到鸡腿,那股子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小荷不由自主地就张开嘴了。 二人愉快地吃起了炸鸡。 “叮!大当家好感度+5,积分+50” “叮!孙东好感度+5,积分+50” “叮!老朱好感度+10,积分+100” “叮!二当家好感度+3,积分+30” 葛曼曼正啃着鸡翅,收到一连串的好感度提醒,并不感到意外。 之前每到饭点,大当家和二当家就会给她贡献好感度。 次数一多,她就明白了,她让小荷分给钱三斤的饭菜,被大当家给抢走了。 然后大当家又和二当家分享了。 这也就造成,二当家还没见到她的面,对她的好感度就已经达到20了。 今天多出来了孙东和老朱,想来是这俩人也尝到炸鸡了吧? 孙东:尝是尝到了,但大当家只小气地分了他汤匙大的一小块鸡皮! 他向来都是吃鸡不吃皮的,但是这炸鸡的鸡皮是真他娘的好吃!酥脆香浓,比肉还好吃! 可惜就这么一小块,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尝就没了。 大当家分给了老朱一个鸡翅,好歹是自己的表舅么。 表舅老朱虽然是个食材杀手,但他的舌头是正常的,一尝鸡翅,眼睛都亮了。 吃完还忍不住嗦手指。 还频频往大当家和二当家那边瞄,想再蹭一点儿。 可惜大当家比他吃的还快,那叫一个暴风式吸入,小半只鸡眨眼就进了他的嘴。 至于二当家,老朱莫名对他犯怵,不敢跟他争食。 于是他转而道:“我当了这么多年厨子,还是头一次知道鸡还能这么吃,这也太香了,也不知道咋做出来的。 “大外甥,你替表舅打听打听,把食谱搞来,到时候你想吃就来找表舅,表舅给你做。” 至于夺人食谱不道德? 他都是土匪了,他大外甥是土匪头子,他还用得着考虑这些? 抢就完事儿了。 大当家也没觉得这种事有啥大不了的,但是他担心一件事儿:“表舅,就算我把食谱弄来了,你会做吗?再好的食材到了你手里也白瞎啊。” 老朱:“屁!以前我那是没拿出真本事来,这回我要认真了,保证不糟蹋一只鸡,做出来不比刚才吃的差!” 大当家:“行,这可是你说的。” 话出口,大当家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应承得太快了,万一葛曼曼不给呢? 结果还真被他给料中了,葛曼曼拒绝交出食谱。 “想要我的炸鸡食谱,你不如做梦来得快。” 隔着一道门,葛曼曼的声音依然是那么的清冷无情。 可把大当家气得够呛。 一脚踹在了门上,那扇老旧的木门就那么报废了。 葛曼曼后退几步,神情冷淡地看着他发疯。 大当家拳头捏得咯嘣响,愤怒的目光灼烧着她的脸颊。 蓦地,他竟然笑了起来,“觉得老子动不了你是吧?的确,老子是拿你没办法,但是你可别忘了,你身边还有个小荷,老子动不了你,还动不了一个丫鬟吗?” 说着就对钱三斤下令:“把那个丫鬟抓过来。” 葛曼曼挡在小荷身前,“你想对小荷做什么?我警告你,你 10. 守寡02 [] 是夜,孙东再次潜进了葛曼曼的房间,问出了二当家同款疑惑:“你为何要搞出炸鸡这么高调的美食来?就不怕引起别人的怀疑?” 葛曼曼:“哦,我故意的。” 孙东:“故意的?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你这么出风头,只会把自己陷入险境。” 葛曼曼:“只有没有价值的人才危险,我若是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地当一个冷傲美人,那对大当家来说也只是个颇有姿色的女人罢了,等待我的无非就是两个下场。 “一是被他得手,然后抛弃,送去桃花洞沦为玩物,二是对我彻底失去耐心,不再跟我玩儿什么征服游戏,直接强上了我,然后我还是会落到前面那种处境。 “我现在这样做,他反而不会轻易动我,因为他想从我这里挖到更多的好处。” 孙东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你说的没错,但现在二当家肯定已经怀疑上你了。” 别说二当家,就连他都对她产生了怀疑。 “二当家不比大当家,虽然武功平平,脑子却很好使,一个弄不好你在他眼里就成了奸细,而奸细的下场,绝不是你想看到的。” 葛曼曼有些好奇,“他会把我抓起来严刑拷打,行进审问?” 孙东摇了摇头,“二当家向来喜欢先将敌人的底细摸清楚,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必要一击致命,我猜他大概会先去一趟三柳村,把你的底细摸清楚。” 葛曼曼皱了皱眉,“你能帮我个忙吗?” 孙东:“什么忙?” 葛曼曼:“我妹妹还在我那个大伯家,你帮我把她带走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样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不然我怕二当家拿我妹妹来威胁我。” 孙东目光审视地看着她,“你别忘了,我也是桃花寨的一员,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抵抗二当家?” 葛曼曼直视着他:“啧,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跟我装呢,非要我直接说出来吗?” 孙东装傻:“寨子里的人出行都要跟二当家报备,而且不能单独出去,我恐怕爱莫能助了。” 葛曼曼:“不,你一定有办法,你如果不帮我,我就向大当家举报你。” 孙东忽然逼近她,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带来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葛曼曼不由得往后退去,后背抵在了桌上,退无可退,她抬手将插在发间伪装成簪子的神锋刀抽出来,握在手里,“你想干什么?” 孙东两手撑在她身侧,给她来了个桌咚,“举报我什么?” 葛曼曼露出迷之微笑,“从前有一个少年,他行侠仗义乐于助人,但是他发现这世道太坏了,他一个人根本救不了那么多人,于是他决定进入官场,当一个父母官庇护一方百姓。 “结果他发现自己根本不是读书那块料,连个童生都考不中,于是只好进入衙门,从一个最底层的捕快做起……” 孙东瞳孔一缩,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再说出一个字来。 她为何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她到底是谁?! 葛曼曼:“放开我。” 想掰开他的手。 她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扑在手心里,孙东猛地缩回手,不自在地握了握拳,故意恶狠狠道:“举报我之前,你就不怕我先杀了你?” 葛曼曼心里发慌,面上却不露怯:“你觉得我会一点后手也不留吗?你前脚杀了我,后脚你的身份就会暴露,到时候你也别想活。” 两人四目相对,几秒钟后,孙东直起了身,“行,这回我帮你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孙东唤了声:“大黑。” 一条大黑狗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冲着他摆尾。 孙东撸了撸大黑的狗头。 大黑很有灵性,能听懂人话,在他的刻意训练之下,可以帮他向外界传递消息。 之前他扛起葛曼曼说的那句“还没有老子养的狗重”里的狗,就是指的大黑。 孙东先拿出一块藏起来的肉骨头喂给大黑,趁它啃骨头时,他就着煤油灯在纸条上写了几句话,然后团成团,塞进一颗橘子大小的木球中。 这木球合上之后看起来严丝无缝,浑圆一体,但其实暗藏机关,可以打开。 不过打开的手法只有自己人才知道。 孙东将木球给大黑叼着,“偷偷地跑出寨子,送去给我小师叔。” 大黑摇了摇尾巴,嗖一下从窗户里跳了出去,又纵身一跃跳过院墙,隐入了浓浓的夜色中。 跑出寨子,跑出山林……最后来到了武陵县城外的一座庄子上。 这里是孙东小师叔的住处。 小师叔严放正在睡觉,听见外头传来挠门声,警觉地一跃而起,脚步无声地来到门后,耳朵贴着门听了听外头的动静。 “嗷呜。” 一声压低的狗叫声传来。 严放立刻打开门,毛绒绒的大狗狗一下子窜了进来。 “好小子,一路过来辛苦了,来,吃肉干。” 严放从柜子里拿出一包猪肉干,打开放在地上,任由大黑敞开了吃。 又去院子的水缸里舀了一盆水进来,给它喝。 从桃花寨到这座庄子,得有二十几里地,大黑一路跑过来,也是累坏了。 埋头大口吃肉,大口喝水。 严放则将从它嘴里取出来的木球打开,展开里头的纸条。 看完后将纸条焚毁。 躺下后,他闭着眼睛思考明天要做的事。 大黑吃饱喝足后,就在窝里躺了下来。 翌日一早,严放扮作大户人家的管事,带上两个小厮,坐上马车,直奔三柳村。 进村后,严放没有直接去葛家,而是去了村长家,道明来意:“我家老爷想买几个机灵的小丫头回去伺候,年岁最好在五到十岁之间,劳烦老丈替我跑个腿儿,给村里人说一声。 “要卖女儿的趁早过来,我只候上两刻钟,还得赶去下一个村子相看呢。” 说着随手递了几个铜板过去。 村长喜不自胜地接了,“老朽这就去。” 走到门口想起来问:“劳烦问一声,不知道您出价多少啊?” 严放双手负在身后,一脸倨傲:“最低十两银子一个人,要是长得好,二十两银子也不在话下。” 村长一听,顿觉扼腕,遗憾自家怎么就没有适龄的姑娘呢。 消息很快就在村子里传开了,家中有适龄姑娘的,赶忙领着去了村长家。 即便没有的,也都凑了过去看热闹。 三柳村的村民,大都没有自己的地,都是给赵老爷家当佃户,赵老爷为富不仁, 11. 守寡02 [] 翌日下午,二当家才回到寨子。 大当家:“咋现在才回?背着我跑去城里逍遥快活了?” 二当家摘下脸上的面具,在外面他会戴上面具,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是在寨子里,没人敢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自然也就用不着遮遮掩掩了。 “办完事后的确进了城一趟,不过不是逍遥快活,而是将葛曼曼的妹妹秘密安置了下来。” 大当家一听就来了兴趣,“葛曼曼的事你打听清楚了?快说来听听。” 二当家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着,放下杯子才道:“葛曼曼的爹在她十岁那年上山打猎,被毒蛇咬死了,她娘当时怀着身孕,听闻噩耗动了胎气,早产生下了她妹妹五丫。 “父母双亡,姐妹俩就成了孤女,被她大伯家收养,这五年,姐妹俩在大伯家过的是猪狗不如的日子。 “我在葛家仔细看过一圈,葛家的日子比村里其他人家要强些,但也就是普通的农户,几个月才吃得起一回肉,平时做菜都是拿一根鸡毛在油罐子里蘸上一点儿擦在锅里,红烧肉、糖醋排骨、炸鸡这些菜色,葛家人连听都没听过,更遑论吃了。” 大当家:“这么说来,在咱们寨子里的这个葛曼曼,压根儿就不是三柳村的那个葛曼曼?那她到底是谁?” 二当家:“她到底是谁,这得问孙东了,人是他带回来的。” 大当家:“老子早就觉得这小子不对劲,虽然看着跟咱们差不多,但是一些做派就是咋看咋觉得不对味儿,你说这小子会不会是官府派来的奸细? “老子这就去把他抓起来审问一番,看他怎么说。” 二当家抬手制止了他,“如果他不是奸细,你这么做,不是寒了弟兄们的心?如果他是奸细,那你就更用不着把他抓起来审问了。” 大当家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他是奸细我为啥不抓他?” 二当家:“若他是官府派来的,咱们抓了他又有什么用?杀了他,官府还会继续派下一个‘孙东’过来,还不如先留着他,咱们将计就计,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若他只有一个人,什么时候抓他不行?” 大当家反应过来了,哈哈大笑起来,“中!就这么办,还得是你啊老二,要是没有你,我这个大当家早就当不下去了,桃花寨也要被人铲除了。” 二当家微微一笑,看向窗外,遥遥望着京城的方向,眼中闪过恨色。 “我帮你,也是帮我自己,我迟早要覆灭了这天下,替我穆家上下一百五十六口人报仇雪恨!” * “二当家,这是我在葛姑娘的废纸篓里发现的。” 钱三斤从怀里拿出几张抻平的纸,纸上写着他看不懂的一些歪七扭八的符号。 不过他看不懂不要紧,只需要交给二当家就行了。 二当家接过来,左看右看,横看竖看,也不明白写的是什么。 要说是胡乱画的鬼画符吧,也不像,因为这些符号看起来有一种规律的美感。 既然看不懂,那就直接去问好了。 二当家拿着几张废纸去了小院,远远的就闻见了一股子浓香,院门外扒拉着一堆人,都在探头探脑地往里瞧。 还有人爬到了墙头,甚至是树上。 “都挤在这里做什么?” 众人一惊,忙规规矩矩站好,“二当家。” “二当家,葛姑娘在做好吃的,叫啥子油条,还说待会儿要分给我们吃呢。” 之前葛曼曼教小荷做了炸鸡,炸完鸡的油自然没有倒掉,这时候的油多珍贵啊,当然得重复利用了。 于是她今日又教小荷做油条。 或许是身体越缺什么越喜欢吃什么,她在现代对油炸食品也就一般般喜欢,偶尔才吃一顿,但是来了这里,每天都想吃重口味的东西。 才吃过炸鸡,又想吃油条了。 还有炸串、火锅、烤肉…… 炸油条的香味也是很霸道,不出意外地再次吸引来了一大波人。 葛曼曼这次决定将油条分出去一些,刷一波好感度,涨一波积分。 她提着一篮子切成段的油条出来,踩上了梯子,半截身体露出了墙头。 今日她穿了一袭潋滟的红裙,画了心机裸妆,看起来肤白如雪,明丽娇艳,只是神色依旧是冷冷淡淡的,清冷出尘,犹如一支覆着冰雪的红梅探出了墙头。 那一刹那,院子外的一群土匪都不自觉地静了下来,直勾勾地盯着她。 “叮!土匪甲好感度+10,积分+100” “叮!土匪乙好感度+20,积分+200” “……” 钱三斤重重咳了几声,众人回过神来,忙收敛了目光。 这可是大当家的女人,不是他们能肖想的,想想麻子的下场,自从那次想对葛姑娘不轨后,就被大当家发配去喂猪了。 现在每天都和猪同吃同住呢。 葛曼曼:“三斤,让大家排好队,我来分油条,谁敢抢,谁就别想吃。” 钱三斤:“听见没有?都排好队了,哪个敢插队哄抢,老子恁不死他!” 葛曼曼拿着筷子,给墙下排队的人挨个分油条。 刚出锅的油条还有些烫,外面金黄酥脆,内里绵软焦香,一口下去老鼻子香了。 可惜每个人也就分到了一小段,也就手指来长,嘴大的人一口下去就没了。 对此,葛曼曼内心微笑:尝个味儿就行了,还想吃油条吃到饱? “叮!获得钱三斤好感度+3,积分+30” “叮!获得土匪甲好感度+8,积分+80” “叮!获得土匪乙好感度+9,积分+90” 积分增加的提示音不断响起,葛曼曼极力压抑着嘴角,免得当场崩了人设。 忽然,她注意到了一个人,那人身量颀长,穿着一袭青色的长衫,对着她的半张脸俊美如玉。 不似土匪,倒像是书生。 当他转过身来时,另外半张烧毁的脸也暴露在了她眼中。 看来这就是寨子里的二当家了。 他原本出身京城高门,他祖父不肯和当权的宦官同流合污,于是遭到陷害,满门男丁被抄斩,女子被没入教坊司。 饱读圣贤书一腔抱负的高门贵公子,在牢狱中遭受了各种酷刑折磨,半张脸被烧红的烙铁烫伤,亲眼见到不堪受辱的母亲撞墙自尽…… 经历了这一番变故后,他黑化了,满腔悲愤,誓要为家人报仇。 被救出来后,他一路逃亡来到武陵县,投靠匪寨,为大当家出谋划策,壮大实力,就是为了将来能够杀进京城,为家人报仇雪恨。 后来桃花寨被剿灭,二当家被抓进县衙牢狱。 却不想县令曾是他祖父的学生,于是偷偷将他放了。 后来天下乱了,他跟男主反倒化敌为友,成了助男主打天下的军师。 脑子里的回忆只在一瞬间,葛曼曼平淡地收回视线,分完油条,下了梯子。 早餐是清粥、小菜配油条。 葛曼曼和小荷正准备吃,二当家走进了院子。 “早就听大当家说葛姑娘厨艺非凡,今日特意来找葛姑娘讨一顿早饭吃,葛姑娘不介意吧?” 葛曼曼明知故问:“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二当家。” 小荷紧张地看了葛曼曼一眼。 葛曼曼:“小荷,你再去拿一副碗筷来。” 小荷放下碗筷,却不敢再坐下了,自己钻进厨房去吃。 葛曼曼和二当家相对而坐,安静无言地用完了早饭。 二当家:“葛姑娘可会下棋?咱们来手谈一局?” 葛曼曼:“不会,二当家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二当家笑看着她,若是那半张脸没有被烙铁烫伤,这抹笑容该是风光霁月、令人目眩的,可惜现在他这么一笑,却是显得惊悚可怖。 葛曼曼装作喝茶,低头避开了他的脸。 “我的确有几句话想问一问葛姑娘,不知炸鸡、油条这些美食葛姑娘是从何处学来?” 葛曼曼面不改色:“我师父教我的。” 二当家:“你还有个师父?” 葛曼曼:“我为何不能有师父?” 二当家被她问住了,“倒是我狭隘了,那不知你的师父是何方高人?” 葛曼曼:“我也不知,只是有一天进山挖野菜,偶然碰见了她,她盯着我的脸看了看,说了几句我听不懂的话,还说我将来有大造化,然后问我愿不愿意拜她为师,就这样,我多了一位师父。 “她来无影去无踪,愿意见我的时候就会出现在我面前,不愿意的话,我就是喊破了喉咙她也不会出现。 “她还叮嘱 12. 守寡02 [] 当晚,大当家过来了。 葛曼曼刚泡完脚,拿过擦脚布正要擦,大当家大步走了进来。 她动作一顿,庆幸自己这会儿还没洗脸卸妆,不然就被他看到自己的素颜了。 露出素颜不可怕,可怕的是她的冷傲美人人设会因此崩塌,大当家会意识到自己一直在骗他,她的计划就进行不下去了。 大当家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的脚上,白嫩小巧骨肉匀停的一双脚,估计他一只手就能完全掌握住。 葛曼曼并没有露脚羞耻,现代谁会因为被人看到自己的脚而不自在啊,但是被他那露骨的眼神盯着,她感觉自己露的好像不是脚,而是□□。 胡乱擦了一下就要起身,大当家却一个箭步窜过来,按住了她,抢过她手里的擦脚布,在她面前蹲下来,将她两只没有擦干的脚放在膝头,挨个擦拭。 葛曼曼抽了抽,却没能抽动,他一只手就将她两只脚的脚踝给扣住了。 她还要抽,大当家抬头,一双眼睛像是饿极了的狼看见小羊羔,迫切却又隐忍:“再动一下试试?” 葛曼曼脑海里的警报立时拉响了,一动不动。 大当家捧着她的脚擦得很慢,手指还时不时碰一下,搞得她很痒,头皮一阵发麻。 她有预感,大当家今晚是不会放过她的了。 宁死不屈的戏码已经玩了两次,很多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她得换个别的招。 葛曼曼唤出系统面板,一道平板大小的光屏出现在她眼前,随着她的视线而移动。 她看了下自己的积分,这段时间她没怎么抽奖,想攒够了然后来个大的,现在她的积分已经有将近一万了。 葛曼曼一狠心,将所有的积分一股脑都拿来抽奖了。 “谢谢参与,下次再来。” “恭喜宿主抽中了一双袜子。” “恭喜宿主抽中了一瓶安眠药。” …… 安眠药出来的那一刻,葛曼曼心里有了主意。 “小荷,我饿了,煮碗糖水鸡蛋来。” “好嘞。” 大当家也有些饿了,跟着喊:“给老子也来一碗。” 估摸着小荷做好了,葛曼曼起身往厨房去,用托盘端回来了两碗热腾腾甜丝丝的糖水鸡蛋。 大当家像个大爷似的躺靠在她床上,葛曼曼瞥了他一眼,没喊他,自顾自吃起了自己那一碗。 大当家“嘿”了一声,“你这女子,吃着我的喝着我的,有了好吃的自己先吃起来了,也不叫我。” 葛曼曼:“你自己没长手长脚吗?还是没长眼睛看不见?” 要不怎么说人性本贱呢,被她怼了,大当家非但不以为意,心里还莫名地有些爽。 他端起自己那一碗糖水鸡蛋,也没用勺子,也不怕烫,咕咚咕咚就往嘴里灌,跟喝酒似的。 喝完将碗哐当一声搁在桌上,舒坦地叹出一口气。 葛曼曼仍旧慢腾腾喝着,舀一勺红糖水,先吹吹凉,再小口小口送进嘴里,一颗荷包蛋也是分好几口咬的。 看得大当家牙疼。 “你吃饭咋这么磨叽呢?你要是去饭堂吃饭,估计啥都捞不着,只能喝涮锅水。” 葛曼曼不与他争辩,她平时吃饭倒也没这么慢,这不是等着他体内的安眠药发作么。 刚才去厨房,她偷偷将安眠药磨成粉末洒进了他碗里,只要他睡着了,她就不用担心他会把她怎么样了。 大当家在旁边盯着,看她嫩红的嘴唇被糖水浸染得愈发润泽,诱人极了,他真想凑过去嘬一口。 但是这个想法还没实现,他就感觉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 咋突然这么困呢? 大当家还没想明白,人就已经仰靠在椅子上睡着了,鼾声震天响。 葛曼曼放下了手里的碗,叫来小荷,和她一起将大当家搬到了床上。 她倒是想就这么把他晾着,但是怕他第二天醒来找她算账。 随后她去了小荷屋里,和她挤了一晚。 早上醒来,葛曼曼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抽奖结果。 10积分抽一轮奖,她昨天一次性花了近1万积分,可得抽上好几个小时,她昨晚睡下去时抽奖转盘还在不停地转动。 现在,就让她来看看后面又抽出了哪些好东西。 内衣套装、防狼喷雾、手枪……还有一枚储物戒! 葛曼曼一阵惊喜,传说中的储物戒啊! 有了它,她就不用担心抽奖抽出来的那些东西无处安放了。 她回到自己房间,大当家还在床上呼呼大睡,安眠药的说明书上写了,一颗药就能让人睡上12个小时,他起码还要2个小时才醒。 葛曼曼按照使用说明将储物戒滴血认主。 认主后,储物戒就只有她一个人看得到了,而且跟她绑定在了一起,不用担心会弄丢。 她意识探入储物戒内,里头的空间是10*10*10的一个正立方体,空间不是很大,但也不小了,可以装下许多东西。 她将这次抽奖抽出来的东西全都收了进去,又将藏在柜子里的化妆箱等放进去。 这下子就不用担心这些东西会暴露了。 然后,她在镜子前坐了下来,给自己化妆。 大当家醒来时,懵了好一会儿,昨晚他睡得太沉了,也太舒服了,连梦都没做一个。 一觉到大天亮。 他好久没睡得这么舒坦过了。 别看他平时威风凛凛,勇猛无双,好像什么都不怕,但他杀了那么多人,手上染了那么多血,心里到底不是毫无波澜的,晚上睡觉时常会惊醒。 梦里都是那些死在他刀下的人向他索命的场景。 但是昨晚,在葛曼曼床上睡的这一觉,实在太他娘的爽了。 他决定了,以后每天都来她这里睡。 吃过晚饭后,葛曼曼就带上小荷和钱三斤,往寨子里的议事堂走去。 她和二当家定下的上课时间,正是晚上的戌时(7-9点)。 上完课之后,她再拖一下堂,布置一些课后作业,想来那些土匪就没时间也没精力再去桃花洞了。 她暂时还没法救出桃花洞里的那些女子,但她可以力所能及地让她们少受一些伤害。 其实她还想过让她们也来上课,但是又担心她们见到那些土匪之后会应激失控,所以想想还是作罢。 议事堂内。 大当家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二当家和三当家坐在台阶下面,一左一右,像两尊门神。 一群土匪分列左右,中间空出来了一片空地。 葛曼曼和小荷甫一踏入大堂,就像是两只小羊进了狼群,各种贪婪露骨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 小荷身体瑟缩了下,垂下了头,不敢去看那些土匪。 葛曼曼握住她的手,“别怕,有我呢。” 她的储物戒里,可是有不少武器,连枪都有,真把她惹急了,她才不管那么多,直接掏出来干掉几个。 而且来之前她把抽出来的水果刀送给了小荷。 水果刀虽然小,但锋利,关键时刻还是能起到一些作用的。 感受到她手心里传来的温热,小荷紧张的心情得到了缓解,点了点头,不那么怕了,跟着她走进了大堂。 钱三斤扛着一块大石板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葛曼曼直接走上台阶,对大当家说:“让让。” 底下一众土匪看着她竟然把大当家给赶了 13. 守寡02 [] 大当家才在葛曼曼床上睡了极度舒爽的一觉,还想着继续睡下去,这会儿自然不会在众人面前下她面子。 所以他很配合地举起了手,大喊一声:“到!” 葛曼曼在他的名字后面打了个勾,接着念下一个人的名字:“仇远。” 这是二当家的化名。 仇远也很配合,“到。” 然后是三当家孙东。 寨子里三个当家的都表现出十分配合的态度,底下的小喽啰们自然不敢搞什么幺蛾子,都应声答了到。 108个人,光点名就花了好一会儿,末了,葛曼曼发现有几个人没到。 她也并不在意,毕竟她又不是真的来给他们当老师的,缺几个无所谓。 合上花名册,她道:“接下来我来任命一下班干部,班长由萧震元担任,负责辅助我管理整个班级。 “学习委员由仇远担任,负责督促大家学习做作业等,纪律委员由三当家担任……” 除了这几个班干部之外,她还将所有的人分成了两个大组,大组长分别由大当家和二当家担任。 每个大组又分为六个小组,每个小组都有一个小组长。 分组是为了搞分化,搞分化是为了刺激竞争,有了竞争,他们内部就会有矛盾。 有了矛盾,这群土匪就没法团结一致地来对付她这个外人了。 搞定这一切后,葛曼曼看了下系统光屏上的时间,已经19点20了。 她转身在石板上写下0-9这十个阿拉伯数字,“今天第一堂课的内容,就是学习这些数字,来,跟着我念,零——” 众人不明觉厉,机械地跟着大声念起来,声音震天响,简直要掀翻屋顶。 底下,大当家看着一本正经教学的葛曼曼,心中莫名地感到自豪,朝二当家投去了一个得意炫耀的眼神,看,不愧是老子看上的女人,就是不一般。 二当家盯着石板,压根儿没理会他。 大当家有些悻悻,目光重又回到葛曼曼身上,嘴上跟着念诵,脑子里却浮想联翩,转起了各种下流的念头。 她在人前越是表现得正经严肃,他就越想看到她失控的样子,想想吧,她这一刻是这么多人的夫子,下一刻却被他撕碎了衣裳压在身下哭泣求饶,那得是多么刺激! 不行,他等不得了,今晚就要把人办了! 葛曼曼不经意间对上大当家的眼神,瞬间就洞悉了他的想法,她心下一紧,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其实她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不介意和男人睡一睡,可惜大当家不是她的菜……好吧,是不够帅。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现在这具身体才15岁,都还没发育完全,睡什么男人? 搞出人命来了怎么办? 她到目前为止还没抽出来能给男人绝育的好东西呢。 但是瞧着大当家似乎已经忍耐不住的样子,她得想个法子才行。 每个数字都教了三遍,葛曼曼停了下来,“很简单吧?各位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肯定都已经学会了吧?” 众人没作声。 学会啥?他们能说,刚念完就忘了吗? 葛曼曼:“有没有人愿意将这些数字从头到尾念一遍?没人啊,那我随机点名了,被我点到的人,读错一个,就要挨一棍子。” 她为什么要让寨子里的人都来听她讲课?为的就是这一刻! 闻言,众人都感觉头皮一紧,莫名有一种被支配的恐惧。 葛曼曼目光依次扫过去,前不久还大喇喇盯着她看的那些土匪们,这会儿纷纷低下了头,根本不敢和她对视,就怕被她点中。 当然,这群土匪里也不乏刺儿头,一脸无所谓地迎上她的视线,眼中甚至暗含挑衅。 葛曼曼心下冷笑,都给她等着,她早晚要一个个收拾过去。 “刘志,你来读一下。” 一个满脸麻子,身形矮小的男人一下子成为了人群的焦点,正是刘志,绰号麻子。 之前想强-暴小荷,还想对她不轨的那个土匪。 现在,可算是给她找到报复的机会了。 刘志一阵心慌,读啥子?他一个也没记住啊。 葛曼曼:“站起来,看着石板,将上面的数字读一遍。” 刘志索性破罐子破摔,一脸不屑,“你他娘的算哪根葱?你让老,我站起来我就站起来啊?” 不过是大当家的一个玩意儿罢了,等被大当家玩儿腻了,还不是要被送去桃花洞? 到时候她还傲得起来? 这会儿倒是在他面前摆起谱儿来了。 葛曼曼看向三当家:“孙东,有人不遵守纪律,你这个纪律委员还坐着干什么?” 突然被点名的孙东:“?” 原来纪律委员是这么回事! 她纯粹就是让他来得罪人的啊。 孙东看向大当家,大当家翘着二郎腿,“看我干啥?这里是课堂,葛夫子说了算。” 孙东明白了。 走到麻子面前,三两下将他制住,“哑巴了?快念啊。”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麻子你还等啥呢?念啊。” 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他们是很乐意看别人笑话的。 麻子气得脸红脖子粗,恶狠狠地瞪着葛曼曼,葛曼曼面不改色,拿棍子敲了敲石板。 麻子憋了半天,硬着头皮念,可惜那些数字歪七扭八的,他压根儿就记不起来它们咋个念了。 葛曼曼握着两指粗的棍子走下讲台,“手伸出来。” 麻子:“伸你娘的!大当家,你就眼睁睁看着这个女人在咱们寨子里作威作福吗?她现在敢打我,来日说不定就敢杀您了!” 一直坐着看戏的大当家站起身,面色沉沉,龙行虎步地走到麻子面前。 麻子心头一喜,以为自己说动大当家了。 其他人也是这么以为的,个个都等着看好戏。 却不想,下一秒大当家一脚踹在麻子膝盖上,众人都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麻子应声倒地,疼得一个字也发不出来,脖子上青筋绷起,像一根根盘曲的蚯蚓。 众人噤声,一阵胆寒,看着葛曼曼的眼神俱都发生了变化。 葛曼曼将众人的反应收入眼底,心想她这个威算是立住了,虽然是借来的威风。 “孙东同学,麻烦把他的手抻直了。” 孙东这回没再看大当家,直接照做了。 葛曼曼举起两指粗的棍子,在疼得起不来的麻子手上,重重打了十下。 这十棍子打下去,不仅是打在了麻子的手上,还打在了众人的心上。 他们看葛曼曼的眼神,隐隐带上了一丝敬畏。 “叮!获得小荷好感度+20,积分+200” 葛曼曼走回讲台,朝激动得小脸泛红的小荷微微一笑。 之后,葛曼曼又抽查了十几个人,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挨了棍子。 打一棍子再给个甜枣,才能收服人心。 葛曼曼慢悠悠地点了二当家的名,二当家那跃跃欲试的自信眼神,她可没瞧错。 果然,二当家站起来,准确又流畅地将那些数字读了一遍。 葛曼曼:“很好,仇远同学是第一个将所有数字都读下来的,来,奖励你一朵小红花,再接再厉。” 她从包里拿出一朵小红花,递到了他手上。 小红花是用红纸剪的,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但是它足够特殊啊。 就算是二当家这样的人,捧着那朵不值一文但独一无二的小红花,心里也不由得升起了丝丝愉悦。 他是第一个获得小红花的人! 别人都没有就他有! “叮!获得仇远好感度+2,积分+20” 其他人:切!不就是一朵小红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然而他们嘴上无所谓,心里却酸得不行。 虽然小红花不值钱,但是他们也想要! 葛曼曼又丢出了一颗更大的“红枣”:“集齐10朵小红花,可以兑换一张用餐券,用餐券可以到我那里用餐,红烧肉、糖醋排骨、炸鸡……可都等着你们呢。” 一听有好吃的,众人学习的热情瞬间高涨。 “别拦着我,我今晚一定要把这些数字学会了!” “不是想到葛夫子那里吃好吃的,只是我天生爱学习罢了。” “下一朵小红花一定是我的!谁都别想和我抢!” …… “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回去之后你们要多花时间练习,用树枝在地上写也好,用木炭在石板上写也罢,总之要尽量将这十个数字学会——会读会写。 “明天我会抽查各个小组的学习情况,能够将所有数字都学会的小组,可以全员获得一朵小红花。” 此时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葛曼曼不动声色地拖堂了半个小时。 宣布下课后,又布置了课后作业。 众人先是一阵哀叹,听到有奖励后,又打了鸡血似的振奋起来。 “小红花,我们一组拿定了!” “切,我们七组可是二当家带队,所以小红花一定是我们的!” “等着瞧吧,明天课上我们五小组一定会惊掉你们的眼珠子!” 一群土匪赫然化身为小学鸡,互相打起了口水仗。 “仇远,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葛曼曼收拾了东西,当着众人的 14. 守寡02 [] 翌日,拿到了用餐券的二当家焕然一新地出现在了葛曼曼的小院里。 今天他脸上竟然戴着一幅银色面具,将那半张骇人的脸遮住了,另外半张完好俊美的脸露了出来,银面玉骨,人如修竹,拎着酒坛从门外走进来时,很有那么一股子潇洒神秘的贵公子范儿。 葛曼曼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唤出系统面板瞄了眼他对自己的好感度。 才30点。 她还以为他对她的好感度已经涨到喜欢的程度了,所以来见她时才会刻意打扮一番,看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今天放假,你来做什么?” 其实她猜到了几分,但还是明知故问。 二当家放下酒坛,从怀里拿出用餐券,朝她亮了下,又迅速收了回去,生怕她抢走似的。 “来吃饭。” 昨天钱三斤送了一根牛棒骨来,还有几斤牛肉,葛曼曼本来就打算今天吃火锅,火锅汤底都已经炖上了,现在多二当家一个也无所谓。 “想吃饭,就来帮忙。”葛曼曼转身走进了厨房。 地上放着一个大木盆,小荷和钱三斤正坐在小马扎上,处理盆里那一堆牛内脏。 二当家一进来就闻到了一股令人不适的臭味,看见盆里那一堆腌臜物,眉心拧了拧,“这是何物?” 葛曼曼有些坏心地道:“牛内脏,有牛肚、牛肠、牛心……待会儿咱们就吃这些。” 二当家:“……” 他想转身走人。 即便是在天牢的那些日子,他也没吃过这等下贱肮脏的东西。 葛曼曼怕不是在故意恶心他! 但是就这么走了,他又有点不甘心。 她怕是要在背后笑话他了。 葛曼曼看他那脸色,莞尔一笑:“放心,这些东西处理好后很好吃的。” 二当家不信,但他还是在盆边蹲了下来,帮着处理起牛杂来。 他倒要看看,葛曼曼说的是不是真的,若她敢耍他,让他浪费了好不容易兑换来的用餐券,他会让她见识一下他的手段。 当各种食材都处理好,洗刷干净切好端上桌,二当家很是意外,这些摆在盘子里干净新鲜的食材,就是先前那一堆腌臜的牛内脏? 为了吃火锅,葛曼曼将火盆找出来了,在里头烧上木炭,然后将盛着牛骨汤的锅子架在上面。 葛曼曼、小荷、钱三斤是固定不变的饭搭子三人组,今日多了个二当家,四人围着热腾腾的火锅坐着。 葛曼曼熟练地往锅里下食材,切得薄如蝉翼的牛肉,放入滚沸的汤汁里,不过几秒就烫熟了,捞上来放进蘸料里滚一滚,送入嘴里,那叫一个美味。 这吃着纯天然草料长大的牛的滋味儿,就是不一样,咀嚼间好似有一股清气,美得难以形容。 总之谁吃谁知道。 那些内脏也是各有各的风味。 葛曼曼吃得停不下来,小荷和钱三斤出于对她的信任,也是头也不抬,一心干饭。 二当家感觉自己被孤立了,眼见着锅里的食物越来越少,他一狠心,伸出筷子夹了一片不知道是什么的肉,送入嘴里,缓缓咀嚼着。 咦,好像还不错? 不确定,再尝尝。 不出意外的,二当家真香了。 他没想到处理好的牛内脏竟是如此好滋味,葛曼曼说的竟是真的。 几人吃到一半,大当家来了。 虽然他是不请自来的,但他丝毫没有自觉,一副主人派头地坐在了葛曼曼身边。 钱三斤很机灵地奉上了一副碗筷。 不用说,大当家也被牛肉火锅的味道给折服了,抢起肉时,将他那土匪的作风发挥得淋漓尽致。 最后,一大桌子食材被吃得干干净净,就连汤底也被大当家几个拿来下了面吃,一滴不剩。 饭后,葛曼曼提议:“我们来玩个游戏吧,顺便也检验一下你们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 她进屋拿了副自制的扑克牌出来,没有大小王和花牌,都是数字牌,从1到10。 “我手里拿的是纸牌,纸牌上的数字,就是我教你们的阿拉伯数字,而这个游戏呢,叫干瞪眼……” 她将游戏规则说了一遍,她自觉很简单,但对于刚学会数字的小荷几个而言,这个游戏着实有些难了。 她们听得一脸懵。 唯有二当家颇为自信。 大当家虽懵,但对于玩游戏,他是一点也不怵,甚至还提议:“干巴巴地玩有啥意思?不如添点彩头?” 这话正中葛曼曼下怀,“好啊,小荷,你去厨房抓一把豆子来,咱们一人分10颗,当做本金,十局定输赢,最后赢的人可以让输的人做一件事,怎么样?” 二当家看了她一眼,点头:“可以。” 大当家也没意见。 剩下的钱三斤和小荷自然也不好有什么意见。 于是就这么说好了。 葛曼曼熟练地洗牌:“你们都没玩儿过,第一局我带你们玩,不算输赢,这一局你们要认真学,等到第二局就是来真的了。” 干瞪眼的规则很简单,而且基本拼的是运气,一局玩下来,即便是最初颇为忐忑的小荷也放下了心。 于是第二局战斗正式打响。 十局玩下来,大家都还意犹未尽,一数面前的豆子,葛曼曼最多,二当家最少。 二当家很不想接受这个结果,论聪明才智,他完胜在场其他人,论技巧,他也后来居上,不比葛曼曼打得差。 可偏偏他就差了点运气,频频接不上上家的牌,只能干瞪眼。 这游戏名字起得还真是贴切。 “葛姑娘赢了,不知你想让我做什么?” 葛曼曼:“我想去看看我妹妹。” 二当家早就猜到葛曼曼搞这一出是带着目的的,闻言倒也不惊讶,想了想,同意了:“好,明日一早我带你下山。” 吃火锅时大当家没少喝酒,一场游戏玩下来,他体内的酒气上涌,便露出醉态来,又想对葛曼曼动手动脚了。 葛曼曼一边躲避着,朝二当家递了个眼神。 二当家还是遵守承诺的,和钱三斤一起将大当家半拖半抱地带了出去,送回他的住处,将人放到床上。 “你回葛姑娘那里去吧。”二当家朝钱三斤摆了摆手。 钱三斤前脚离开,大当家后脚就从床上蹦了起来, 如一头凶猛的狗熊般霍然起身,大步来到二当家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几要将他拽得脱离地面。 二当家皱眉,“大哥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发起了酒疯? 大当家张嘴咆哮:“你还问老子咋了!你不是说要不了多久,嗝,就能将那啥狗屁算术学会吗?咋学了这么多天还没完! “你是不是故意,故意找机会接近葛曼曼?老子告诉 15. 守寡02 [] “你们在做什么!” 没等葛曼曼想出应付二当家的说辞,大当家的声音竟然也从背后传了过来。 却说大当家按照和二当家商量好的英雄救美计划,一早就来到了野猪林,守株待兔。 当二当家和葛曼曼骑马出现时,他心头一振,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谁知一头野猪悄没声儿地来到了他身后,朝他拱过来,他的屁股差点就遭殃了。 等他将野猪解决掉,急忙赶过去英雄救美,结果就看到老二从背后环抱着葛曼曼,姿势不要太亲密! 葛曼曼手里的枪瞬间被二当家藏了起来,并换成了一把短刀,他握着她的手,顺着野猪脑袋上被打出来的洞,将刀刃刺了进去,还搅了搅。 于是大当家跑过来,看见两人的正面时,不禁松了口气。 原来两人不是在这里卿卿我我,而是老二握着葛曼曼的手杀野猪。 也是,两人身前躺着那么大头野猪呢,他刚才咋就忽视了呢? 二当家脸不红心不跳地跟大当家打招呼:“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同时将葛曼曼从地上扶起来,准确来说,是拎抱起来。 她的手不僵了,腿却还是软的。 大当家:“来打猎,没想到碰到了你们。” 发生了这种事,葛曼曼到底没能看成妹妹,被带回了寨子里。 只不过,这回她没能坐上二当家的马后座,而是被大当家拎到了他的马上,放在了他身前。 他两只手臂从后面将她圈在怀里,一路上都在跟她说骚话。 “曼儿你没事吧?看你吓得小脸都白了,我的心也疼得揪在了一起。” “我骑马比老二好多了吧?是不是又快又稳?” …… 葛曼曼劫后余生,这会儿都还心有余悸,整个人恹恹的,懒得搭理他。 二当家站在原地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将藏进怀里的那把武器拿了出来。 这是何物?小小的一只,还不及他巴掌大,为何竟有如此威力? 在那么短的距离内,手无缚鸡之力的葛曼曼竟能用它将一头大野猪给杀死。 他摸了摸枪口,还是热的。 他先前看得分明,有小如豆子的东西从这个小小的口子里激射而出,没入野猪体内,然后野猪就死了。 所以杀死野猪的关键在于那小如豆子的东西? 二当家将武器收起来,拿刀将野猪的脑袋给剖开了,在里头仔细翻找了一番,找到了五颗小小的“暗器”。 似是铁制的,小而沉,五颗拿在手里,颇有分量。 他将东西收好,跨上马背一夹马腹,朝着大当家的方向追过去。 而在他离开后不久,循着血腥味儿而来的老虎吃了顿自助野猪肉,饱餐一顿。 回到寨子,大当家将缰绳丢给迎上来的土匪,吩咐:“刚才我和二当家在野猪林里打杀了两头野猪,你带几个弟兄去将野猪搬回来,晚上给弟兄们加餐。” 那土匪兴高采烈地应下。 结果带人去了之后,看见的却不是两头野猪,而是一堆被啃食后的“残羹冷炙”。 土匪甲:“这还能吃吗?” 土匪乙:“咋不能?这还剩老些肉呢,赶紧收拾了。” 土匪丙:“野猪肉又腥又臊,有啥吃头?” 土匪乙:“回去问问葛姑娘,她肯定有法子把野猪肉做得香喷喷的。” 二当家一回到住处,就受到了大当家的质问。 “老二,你咋回事,说好了让我英雄救美的,咋临到头变成是你英雄救美?” 二当家:“我还要问大哥你,野猪都快要冲到葛曼曼面前了,你怎么还没出现?要不是我及时出手,你的女人就要死在野猪嘴里了。” 大当家神情一滞,气焰瞬间矮了一大截,抓了抓头发,他挫败道:“我也遇到了野猪,费了好一番劲才把那畜生收拾了,这不就耽误了会儿工夫嘛。” 二当家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别泄气,不就是一个女人吗?我替你去探探她的口风,没准她早就心仪于你了呢,再不济,你直接睡了她就是了,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子?” 大当家:“你不懂,这是情趣,霸王硬上弓有啥意思,将一个原本对我爱答不理的娘儿们驯服,让她对你柔情似水予取予求,那才痛快呢。” 二当家:“……” 你一个土匪头子,还不务正业玩儿起情趣来了,偏偏又玩儿不好,怪不得拿不下人。 二当家来找葛曼曼,却见院子里挤了一堆人,地上还躺着两具野猪的残尸,血淋淋的。 葛曼曼正指挥一群土匪处理野猪。 其实她也是第一次弄这玩意儿,毕竟之前是来自现代,哪个好人能吃上野猪呢?人家可是国二。 但处理肉的手法都大同小异吧,所以她就当成家猪来处理了,左不过是刮毛、清洗、除味这些步骤么。 看她这里闹哄哄的,二当家决定还是晚点再来问吧。 当晚,在葛曼曼的指导下,寨子里的土匪都吃到了香喷喷的杀猪菜。 经过多道工序的处理,野猪肉已经没有了那股膻味儿,被做成了红烧肉、水煮肉、小炒肉…… 众人吃得那叫一个痛快。 葛曼曼也因此收获了不少积分,但她却高兴不起来。 她从系统里抽出来的手枪落在了二当家手里,如果他问起来,她要怎么圆过去? 她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个圆满的说法来。 二当家可是日后辅佐男主打天下的头号军师,而她自问不是个多么聪明的人,也不擅长说谎,没把握能糊弄住他。 吃早饭的时候,她都还在琢磨这事儿,没等她琢磨出来,二当家就来了。 两人在大门敞开的堂屋里进行教学,院门也敞开着,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清两人在干嘛。 然而就是在这个敞亮的环境里,二当家看似在认真学习,暗中却在纸上画下了手枪,问:“这是何物?” 来了,他带着他的问题来了。 葛曼曼也没隐瞒,在纸上写:“手枪。” 二当家再问:“从何而来?” 葛曼曼:“我师父给我的,让我用来防身。” 二当家“呵”了声,又是她那个师父。 “我想见令师一面,葛姑娘可否为我引荐一番?” 葛曼曼:“我之前说了,只有师父她老人家来找我的份儿,我自己想见她都不知道去哪儿找,如何为你引荐?” 二当家微微一笑,他是用完好的那半边脸对着她的,这一笑,清风朗月,霞姿月韵,道不尽的美好。 即便葛曼曼知道他是个什 16. 守寡02 [] 葛曼曼:“就说我的国家吧,国土面积有1200万平方公里(虚构),人口有6亿(虚构),百姓基本都能吃喝不愁。 “买东西可以足不出户,直接在网上买,吃饭可以点外卖,上厕所有卫生间马桶,洗澡有热水器,照明有电灯,出行有汽车、公交、地铁、飞机等等各种交通工具……” 二当家原本抱着一种“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编”的心态,但是听着听着,他的CPU又给干烧了。 跟着葛曼曼开小灶这么多天,他已经知道“面积”、“公里”、“亿”是什么概念了。 而她说,她的国家国土面积有1200万平方公里! 人口有6亿! 他做梦都不敢梦这么离谱的,她居然张口就来? 还有,买东西可以足不出户?嗯,这个勉强可以理解,让下人跑腿嘛。 但是“在网上买”?点外卖?卫生间?电灯?热水器?…… 这些字每一个他都认识,但为何组合在一起,他就不解其意呢? 莫非,她还真是来自千年后? 等等,他忽然抓到了一个破绽,“手枪也是千年后的东西?你能把你们那里的东西带过来?” 葛曼曼摇头,“我们那里的确有手枪这个东西,但是平民百姓是接触不到的,我的这把手枪是从天而降的。” 二当家:“……” 他看着她,一脸“你编,你继续给我编”的表情。 葛曼曼:“你等一下,我进去拿个东西给你看看你就知道我没骗你了。” 她进屋拿了一个打火机出来。 她朝外看了眼,小荷在厨房忙活,钱三斤坐在厨房门口剥蒜,都没注意到她们这边。 “这是打火机,作用和你们这边的火折子是一样的。看看,珐琅彩的,采用了镀金工艺,金灿灿的,富贵又有逼格,漂亮吧?上面雕刻的是白鹿脚踏祥云的图案,寓意为‘生财有鹿’——” 说到这里葛曼曼忽然顿住了,真是的,她居然犯了职业病,把系统抽出来的打火机当成货品给他介绍起来了。 二当家听得还挺认真。 葛曼曼话头一收,“总之,这是一个打火机。” 然后给他示范了用法。 看她手指轻轻一动,就有一簇亮黄色的火焰冒了出来,二当家的神色也跟着亮了,伸手就想拿过来。 葛曼曼手一收,“我可没说送给你啊,我只是用它来证明,我没说谎,大概是老天爷不想我在这边太过吃苦吧,所以时不时就送给我一些东西。 “被你拿走的手枪,还有这个打火机都是这么来的。说到这里,你能不能把我的手枪还给我?” 二当家没说能也没说不能,突然来了一句:“你跟孙东是什么关系?” 葛曼曼:“孙东?我跟他能有什么关系?我是在葛二丫嫁给赵家傻子那天晚上变成她的,那天孙东带土匪闯进赵家,把我带到了寨子里,这些你不是一清二楚吗?” 二当家:“是吗?你们没关系,那他为何几次三番偷偷潜进你房间里?” 葛曼曼眸光一闪,二当家居然知道? 难道他派人时刻监视着自己? 面上却丝毫没有心虚:“哦,他来给我化妆,他跟我说,大当家喜欢清冷高傲的美人,而我,准确来说是葛二丫长得一般,所以他把我打扮得美美的,免得我污了大当家的眼。 “他还说,如果我不能获得大当家的喜欢,让他娶我,我就会被送去桃花洞,下场凄惨。 “来了寨子后我发现他说的是真的,但是我又不喜欢大当家,所以我就一边吊着他一边远着他,既要让他对我感兴趣,又不能让他真的得到我。” 二当家心里一动,孙东想让葛曼曼嫁给大当家? 嘴上问的却是:“仅仅因为我拿五丫威胁你,你就把这些都告诉了我?你未免过于坦诚了。” 葛曼曼:“二当家,你是不是对你的身份没有自知之明?你可是无恶不作、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就算我不坦白,难道你就没有法子从我嘴里挖出来这些吗? “与其等着你给我上刑,将我虐得体无完肤,我遭不住了再坦白,还不如一开始就说出来,这样也能少受一些罪。” 二当家:“……” “若是我将你说的这些告诉了大当家呢?你就不怕大当家知道你一直将他骗得团团转?” 葛曼曼:“你会吗?” 他难道愿意将她这个“独一无二的宝贝”分享出去吗? 她可不信他和大当家真的兄弟情深。 小说里,他只是利用大当家罢了,他需要大当家的人和地盘,而大当家需要他的脑子,两人说到底只是互惠互利。 而当他在男主身上看到更大的价值后,他又能摒弃前嫌,投向男主。 说白了,谁能助他报仇,他就倒向谁。 二当家不置可否,但葛曼曼已经知道了答案。 “这些事,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还希望二当家能帮我保守秘密,不然一旦泄露出去,我很可能会被人当成妖孽拖去烧死。” 二当家朝她伸出了手,“想让我帮你保守秘密,你总得付出点代价吧?” 葛曼曼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手里那只流光溢彩格调满满的打火机,他说的代价就是指这个? 她面色为难,一副极为不舍的样子,“拿了我的东西,你可得说到做到。” 二当家将打火机握在掌心,“自然。” 回到凌秋居,二当家在书房里反复把玩着打火机。 脑子里将葛曼曼说的那番天方夜谭的话复盘了一遍又一遍。 结果居然没有找到丝毫漏洞。 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葛曼曼说的都是真的,要么,她是一个极为高明的骗子,能够编织出天衣无缝的谎言来。 若是前者,那葛曼曼的价值就无可估量。 若是后者……她的话还有可能是假的,但她拿出来的手枪和打火机——这两种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却是真实存在的。 她的价值同样巨大。 这个女人,他必须要牢牢掌握在手里。 而要掌控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是娶了她,让她与他荣辱与共,生死同舟,将两人的利益死死绑在一起。 只是葛曼曼已经被大当家看上了,他若要娶她,势必会跟大当家撕破脸。 看着打火机里冒出来的那簇小小的明黄色火焰,他转念一想,或许,可以让大当家娶了葛曼曼。 17. 守寡02 [] 很快,婚期定了下来,就在五日后的重阳节那天。 在此之前,二当家来了小院一趟,身后跟着一长串人,挑着几十担扎着红绸花的聘礼。 小院被聘礼占得满满当当,都快要放不下了。 “这是聘礼单子,还请葛姑娘过目。”二当家身穿一袭淡青色广袖长袍,一派温文尔雅的清流文人做派。 葛曼曼拿过来扫了一眼,暗自咋舌,大当家还真是舍得,怕是把他这些年抢来的金银财宝都送来了吧? 不过他之所以这么大方,恐怕有一大半是做给外人看的。 毕竟她人都已经在寨子里了,又跑不了,这些说是给她的聘礼,转头她嫁过去了,东西还不是又回到了他自己手里? 葛曼曼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冷淡表情,随手就将聘礼单子搁到了一边。 “我这个当姐姐的都要出嫁了,我妹妹五丫是不是该来观礼呢?” 她的婚礼之夜,就是桃花寨覆灭之时,她得确保五丫和自己在一起。 二当家:“婚礼之后,我会让你见到你妹妹的。” 葛曼曼心里一沉,这就有些难办了。 从小院离开时,二当家袖子里揣了一件葛曼曼刚得到的“天降之物”——纸巾。 小小的一包,不足他半个巴掌大,里头整整齐齐叠着几张纸巾。 拿出一张展开来,和手帕差不多大,所以这个纸又叫做手帕纸。 其色白如云,光洁柔软,比最上等的丝绸还要细腻。 然而葛曼曼说,在她们那里,这种纸是用来擦鼻涕擦手的,用完就丢。 这是何等的暴殄天物! 若是能掌握这种纸的制作技术……二当家眸中野心大炽。 可惜,他问过葛曼曼了,她说她只会用,不会造。 不过,只要葛曼曼在手,将来她手里说不定能出现某种能助他成大事的好东西。 不说别的,只说手枪,只要能堪破它的制造技术,批量生产的话……他就能打造出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来。 毕竟就连葛曼曼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都能用它杀死一头野猪,那么他只消稍微训练手底下的人一番,他们拿着手枪对上敌人,还不是嘎嘎乱杀? 想着那样的场景,二当家不禁热血沸腾,向来苍白的面容都浮现出一抹血色来。 五天时间一晃而过。 转眼就来到了举办婚礼这天。 葛曼曼丝毫没有身为新娘子的自觉,上午依旧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慢悠悠地用了早饭。 然后就坐到榻上看起了书,一本从二当家那里借来的游记。 小荷收拾了桌子过来问:“姑娘,你马上就要出嫁了,不准备准备吗?” 葛曼曼:“迎亲时间在下午,等吃了午饭再准备也不迟。” 婚礼在古代又叫昏礼,通常都是在晚上举行的。 小荷“哦”了声,想起来道:“昨天三斤跟我说,大厨房那边想让我今天过去帮忙,姑娘,我过去了你这边怎么办啊?” 葛曼曼:“没事,这不是还有三斤么,到时候就让他帮我烧水跑腿,沐浴化妆这些事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小荷:“那我这就去了。” 葛曼曼:“等会儿,小荷,有件事我想让你帮忙。” 小荷:“什么帮不帮的,姑娘你直说就是了。” 葛曼曼拿出四根蜡烛来,“等到晚上我被送进洞房后,你把这四根蜡烛拿到议事堂那边点燃,放置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另外,点燃蜡烛之前,偷偷将这颗药丸服下,不要让人看见了,记住了吗?” 蜡烛是她抽出来的迷烟蜡烛,点燃后会释放出一股无色无味的迷烟,凡是吸入迷烟的人,都会被迷晕。 药丸则是解药,提前服下去,可以不受迷烟蜡烛的影响。 小荷接过东西,认真点头,“嗯,我记住了,一定照您说的做。” 这时,外面传来了喊声,是大厨房那边老朱派人过来喊小荷的。 葛曼曼和小荷一块儿走了出去,对来喊人的那个土匪道:“小荷是我的人,她到了大厨房那边,你们可不许欺负她,要是让我知道谁欺负了她……” 那人忙点头哈腰地保证:“葛夫子您就放心吧,小荷姑娘厨艺那么好,我们捧着她还来不及呢,咋会欺负她呢。” 葛姑娘光是夫子这个身份,就把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了,如今她又马上要嫁给大当家成为他们寨子的压寨夫人,他们哪儿敢动她身边的丫鬟啊? 那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中午,葛曼曼吃的是钱三斤从大厨房那边领回来的午饭。 这顿饭显然是小荷做的,色香味俱全。 饭后,葛曼曼就开始走嫁人的流程了,洗头,洗澡,化妆,换上嫁衣…… 另一边,大当家也在忙活着,寨子里的人被他使唤得团团转。 整个寨子里,唯有二当家比较清闲,在书房里下棋,左手对右手。 下到一半,钱三斤过来了,向他禀报:“二当家,我看见孙东进了酒窖,在里头待了半天才出来,也不知道在里头干嘛了,等他走后,我进去看了看,发现那些酒坛子似乎被动过,还特意拿了一坛酒过来,您看看。” 酒窖里的那批酒,是特地为今天的婚礼从县里采买回来的,酒坛子上贴着红色的喜字,酒坛封口有两层,里面一层箬叶,外面一层红布,以细麻绳缠绕了好几圈,封得严严实实的。 而现在,酒坛封口却是变得松了些,像是被打开过,又重新系上的。 二当家打开来,闻了闻里面的酒,没有闻出个所以然来。 “你去牵条狗来。” 不多时,一条狗被牵了过来,二当家倒了一碗酒喂给狗子喝。 这狗在土匪寨子里待久了,也跟着变得匪里匪气起来,私下里酒肉都来。 要是长时间喝不到酒,还会馋呢。 这会儿一碗酒被递到面前,它低下头吨吨吨就喝了起来。 喝下没多久,就倒下了。 没死,而是晕了过去。 二当家:“看来这酒里被下了迷药。” 钱三斤:“三当家为啥要在酒里下迷药?” 二当家嘴角勾了勾,看似在笑,眼神却凉得瘆人,“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去把三当家叫来,就说我要跟他下棋,另 18. 守寡02 [] 大当家这一扑,扑了个空。 近在咫尺的美人儿,竟然躲开了。 葛曼曼早就防着他呢,提前贴上了轻身符,身姿变得轻盈敏捷许多,要躲开他自然不难。 她走到桌子对面,拿起酒壶,不着痕迹地将事先准备好的安眠药粉加了进去。 在大当家追过来时,她拿着酒壶闪身避开,却又没有跑远,不远不近地吊着他。 让他感觉一伸手就能捉住她。 过程中,她拿着酒壶的手不停摇晃着,让安眠药粉和酒液充分融合。 觉得差不多了,她这才让大当家抓住了她。 在他亲下来时,葛曼曼用一杯酒堵住了他的嘴。 “急什么?咱们还没喝合卺酒呢。” 大当家嘿嘿一笑,“春宵一刻值千金嘛,咱们这都浪费多少金了。” 不过还是接过了她递来的酒,和她手臂相交,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葛曼曼却是借着袖子的遮挡,将杯子连酒整个送进了储物戒中,重新拿了个一模一样的空杯子出来,装作将酒喝了下去。 “好了,合卺酒也喝了,咱们赶紧办事儿。” 大当家说着,手就不老实起来,去解葛曼曼的腰带。 然而解了半天都没能解下来。 正要暴力撕开,脑子一阵眩晕,强烈的困意袭来,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葛曼曼踢了踢他,见他没反应,俯身将他脖子上的项链扯了出来。 项链坠子是一把钥匙,可以开启大当家的私人密库。 寨子明面上的那个库房,存放的基本都是生活物资,抢劫来的那些值钱的金银珠宝、古董字画等等,都被大当家收进了自己的私人密库。 而那间私人密库,就藏在他的卧室里。 这个是小说里提到的。 里头很多人名甚至剧情她都记不清了,但唯独关于这些宝藏、密室之类的刺激片段却是印象深刻。 没办法,谁叫她财迷呢。 她拿下发间插着的神锋刀,割断项链绳子。 就在钥匙要落入她手里时,大当家忽然睁开眼睛,扣住了她的手,一把将她掼倒在地,骑在了她腰上,死死镇压着她。 葛曼曼大惊,“你不是昏过去了吗?” 大当家狞笑一声,“上次老子在你那里吃了碗糖水鸡蛋,结果睡得昏天暗地,跟死了一样,老子就怀疑你在里头下了药。 “这回你递过来的酒老子可不敢喝,只是假装喝下去装晕罢了,想看看你到底想做什么,没想到还真被老子逮到了。” 他大掌掐住她的脸,俯身紧紧盯着她,“说,你怎么知道老子随身戴着这把钥匙?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葛曼曼张口:“是二当家告诉我的,也是他让我把你迷晕,趁机拿到钥匙……” 大当家震怒:“是老二?!” 趁他失神之际,葛曼曼手中凭空出现一根电棍,她直接开到最大档,往大当家身上一戳。 大当家顿时被电得剧烈抽搐起来,头发炸开,眼睛一翻,倒了下去。 没死,但也重伤了,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至于葛曼曼,她身上可不止贴着轻身符,还有防御符,可以隔绝电流的伤害。 起身后,她怕不保险,又拿出一根迷烟蜡烛点燃。 过了会儿,确认大当家这回是真的晕了,拿出绳索,将他捆得严严实实。 这下子,他应该不会再“诈尸”了。 刚才真是吓死她了。 片刻后,葛曼曼拿着手电筒,出现在了大当家卧室的密室里,里头陈列着一个个半人高的红色铜钉大箱子。 箱子没有上锁,大当家估计觉得有外面那一道锁就够了。 她随手打开其中一个,满满当当的银元宝,底部刻着“天德十九年”的字样。 好家伙,这些都是官银啊。 桃花寨不仅抢劫百姓,还敢打劫官银,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偏偏还被他们给得手了。 又一个箱子,里头是堆积着的各种珠宝首饰。 金簪银镯珍珠项链宝石耳环……流光溢彩,珠光宝气。 数量多得像是从批发市场进的货。 剩下的葛曼曼没再细看,一股脑都收进了储物戒中。 与此同时,酒席上。 二当家偏坐一隅,一人一张案桌,自斟自酌,从容地享用美食,和大堂内其他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土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似闲适,实则眼神在不着痕迹地扫视着全场,不放过任何一点动向。 忽然,他注意到了葛曼曼的婢女,她端着一个托盘,贴着墙根进来,走到了角落里,似乎在进行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举动。 “你在做什么?” 背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小荷一跳,手里刚点燃蜡烛的火折子都掉在了地上。 “二,二当家,我在敬神祈福。”小荷怯怯道。 二当家朝她面前看去,只见地上摆着一盘花饽饽,上面插着一根纤细的红蜡烛,盘子前面还有一杯酒。 “敬神祈福?这是哪里的习俗?我怎么从未见过。” 小荷低着头,极力让自己不那么紧张:“这是葛姑娘告诉我的,她说将蜡烛插在糕点上,敬奉给神明,许愿会特别灵验,我,我想着今天是姑娘的大喜之日,就想着试一试,好许愿姑娘往后的日子能够和美顺遂。” 这是姑娘提前交代给她的,说若是有人问起,就用这个搪塞过去。 二当家表示怀疑:“是吗?” 难道这是后世的习俗? 至于小荷的紧张畏缩,他并未起疑,只当她是胆小怯懦,被自己吓到了。 “真的吗?那我来许一个试试。”有土匪偷听到两人的对话,很感兴趣地凑了过来。 虽然他是土匪,但他也敬鬼神的。 “我想要花不完的钱!想要一个像葛姑娘那样漂亮的媳妇!想让媳妇给我生一个大胖小子!还想要——” 另一个土匪将他挤开,“得了吧你!这么贪心,许那么多愿望,神明哪里会搭理你?还是让我来吧。” “神明在上,我不要求多的,只求您把我变成一个绝世高手,打遍天下无敌手!” “你还说我贪心?我看你才贪心!还绝世高手?做梦来的比较快!” 这边的动静引得更多的土匪凑过来,虽然不知道许愿灵不灵,但贡品都摆在这里了,许就完事儿了! 二当家反倒被挤到了一边去。 他也不在意,倒也不是大度,而是他打从骨子里就没把这些土匪看在眼里,不屑于和他们计较。 见孙东也凑过来看热闹,二当 19. 守寡02 [] 确认二当家被迷晕后,葛曼曼将他捆了起来,没急着料理他,而是将那些她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东西收进储物戒。 然后将轻身符贴在二当家身上,将他拖回了小院。 轻身符时效一个小时,她只用掉了几分钟,撕下来还可以继续用。 贴在二当家身上,他的体重立马轻了许多,她拖着他,就像拖着一块漂浮在水里的木头,压根儿不费什么力气。 大当家也被她以同样的方式拖回了小院。 小荷已经回到院子里等着她了,她事先跟她约好了,点燃蜡烛后就回到小院里,锁好院门等她回来。 将二当家丢进柴房和大当家作伴,葛曼曼转过身来,对上小荷担忧惊惶的眼神,冲她笑了笑,往她嘴里塞了颗奶糖。 自己也吃了一颗。 “小荷,交给你一个任务。” 片刻后,葛曼曼和小荷从院子里出来,分头行动。 小荷提着一盏点着迷烟蜡烛的灯笼,以及一只食盒,往寨子的门楼而去。 门楼上有瞭望台,每天晚上都有几个土匪在这里值班,警戒是否有外人靠近,同时也防止里面的人逃出去。 今天是大当家大喜的日子,寨子里的土匪都去喝喜酒了,能被打发来这里值班的,显然是寨子里的边缘人物。 麻子就是其中之一。 他正和另外两人喝酒赌钱,嘴里骂骂咧咧的。 忽然,一道柔柔怯怯的声音响起:“几位大哥,我来给你们送些下酒菜。” 麻子转头一看,嗬,这不是葛曼曼那贱人身边的丫鬟小荷吗? 想到自己因为葛曼曼而被发配去喂猪,沦为寨子里最底层的小喽啰,谁都能呼来喝去,他本就被酒精侵蚀的脑子愈发冲动。 再看小荷裸露在外的肌肤,顿时精-虫上脑,恶从胆边生。 “给老子送菜?行啊,老子正想尝尝女人的滋味儿。上次被姓钱那小子打断,现在正好继续之前没干完的事儿!” 带着满身酒气朝小荷逼近。 另外两个土匪对视一眼,没有阻止。 反正是麻子最先动手的,到时候他得手了,他们也能跟着爽一把。 事后就算大当家怪罪下来,也有麻子顶在前面。 大当家再生气,总不可能为了一个小丫鬟杀了他们吧? 这样想着,两人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愈发期待了,甚至还上前堵住了小荷的退路。 身形瘦弱的小荷被三个满身酒气的大男人堵在中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似乎只有被侵-犯这一个结果。 但是葛曼曼能让小荷只身前来,又怎么可能会不考虑到这一点呢? 就在麻子朝小荷扑过来时,小荷举起防狼喷雾,照着麻子的脸一阵猛喷。 麻子“啊”的一声惨叫,眼睛被喷雾蛰得剧痛不已,睁都睁不开。 喷完了麻子小荷又迅速调转喷头,360度喷了一圈,后面两个堵住她的土匪也遭了殃,捂着眼睛痛叫出声。 不过他们并没叫多久,就晕了过去。 小荷提着的灯笼烧的是迷烟蜡烛,一直在释放迷烟。 她拖延的这一会儿,已经足够麻子三人吸入足够的迷烟,药效发作了。 小荷盯着地上昏迷过去的麻子看了半晌,就是这个人,差点强-暴了她!害得她在之后的许多个夜晚辗转难眠,时常被噩梦惊醒。 在姑娘的帮助下,她心里的阴影已经淡化了许多,再看到这个人时,不会害怕得一动不敢动了。 但是她依然不敢正视他,每次对上他那双恨不得将她剥光的眼睛,她就有种被淹没的窒息感。 现在,他躺在这里,一动不动,什么也做不了。 来之前,姑娘对她说:“小荷,去吧,别怕,他们伤不了你。等将麻子几个迷晕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己的仇,要自己报,这样才能彻底解脱。” 姑娘的话在脑海里回荡,小荷将手伸进怀里,掏出了里头藏着的一把小刀。 那是姑娘送给她的水果刀,说是专门用来切水果的。 但是她试过,这个刀虽小,却十足锋利,切肉也不在话下。 她握着刀,对着麻子的腹部捅了下去。 但是临近捅进去之时,她又停了下来,将刀尖下移了三寸。 杀人,她终究还是做不到,但是废掉麻子,她还是可以的。 就当是,杀鸡了。 麻子不就是因为这个玩意儿才能对她逞凶的吗?她给他切了,看他以后还怎么对女人作恶! 另一边,葛曼曼来到了办酒席的大堂。 大堂旁边,就是库房,她直接用神锋刀切下锁头,闯了进去。 里头堆满了布匹、粮食等物,都是桃花寨的这群土匪下山抢来的各种生活物资,现在,都是她的了。 葛曼曼没有细看,一股脑收进储物戒指里。 而后来到大堂,在一群横七竖八倒地的土匪里找到孙东,将轻身符贴在他身上,如法炮制地将他拖到了小院的柴房里。 如此,桃花寨三个当家的就集齐了。 接着她又打着手电筒在寨子里转了一圈,搜刮了一番,凡是有用的值钱的东西一样也不放过,就连食堂锅灶上正在煮的汤也没留下。 她实验过,储物戒里时间是静止的,热食放进去,拿出来还是热腾腾的。 这些菜肴收着,等饿了随时可以拿出来吃。 做完这些,葛曼曼去了桃花洞,跟里头的女子说明了一下情况。 “我是葛曼曼,被桃花寨的土匪抢回来的,今晚是大当家强娶我过门的日子,我找机会把大当家还有寨子里的土匪全都迷晕了,这会儿他们都昏迷着。 “现在我放你们出来,你们想报仇的尽管去报,若是要离开的话,最好还是等到明天天亮了再走。” 说完,她就离开了,也没多待。 和桃花洞的这些女子比起来,她大抵光鲜得有些可恨,她留在这里,只会时刻提醒她们之前都经历了什么。 她不在这里,她们可能会更自在。 葛曼曼离开后,桃花洞里的大部分女人依然是麻木的,一动不动地缩在床上。 仿佛蛰伏在泥土里的虫子。 只有少数几个女子,决定出去看一看。 领头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名楼娘,她是大户人家的嬷嬷,跟着自家小姐出嫁,谁知在前往小姐夫家的途中,遭到了桃花寨土匪的打劫。 送嫁队伍里的人被杀的杀俘的俘,小姐的嫁妆也全都被土匪给抢了。 可怜小姐如花似玉的一个姑娘,遭了那群土匪的毒手,受辱后撞墙自尽了。 她这个嬷嬷倒是活了下来。 她不知道那位葛姑娘说的是不是真的,但只要有一丝报仇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 楼娘和另外几名女子互相搀扶着,提着葛姑娘留下的灯笼,试探着往外走。 一路走来,寨子里都静悄悄的。 到了议事堂,几人看到里头灯火明亮,但一点人声也没有,从院门口往里看,大堂里摆着数桌酒席,但桌边一个人都没有。 “你们看地上!”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姓李名七娘,因在家中排行第七。 几人看去,大堂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人,赫然就是寨子里的那群土匪!往日里不把她们当人的一群畜生! 李七娘率先跑了进去。 “七娘!”楼娘想叫住她,让她别 20. 守寡02 [] 葛曼曼从柴房出来,小荷正好回来了。 “姑娘……”小荷一看见她,就扑了过来,抱住了她。 葛曼曼也回抱住了她,轻拍着她的背,不一会儿就感到肩头湿润了。 这丫头显然是哭了,但哭得悄无声息的,竟是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只有从小受尽委屈的人,才会连哭都这么隐忍。 “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些。” 听见这话,小荷顿时不再压抑着哭声,放声哭了起来,哭得稀里哗啦的。 以前她哭,大人只会说,哭有什么用,她就只能尽量忍着。 忍着忍着就习惯了,遇到伤心的痛苦的事,想哭都哭不出来。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可以哭出来。 “姑,姑娘,我,我把麻子给废了,以后他再也没法欺负女人了。” 葛曼曼反应过来,扑哧一声笑了,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小荷,干得好!” 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小荷,听到这直白的夸奖,顿时放心了,她还担心姑娘会因此嫌弃厌恶她呢。 “可惜了你给我的那把好刀。” 葛曼曼给她擦了擦泪,牵着她往屋里走,“是有些可惜,好好的一把刀被弄脏了,不能再用来切水果了,那以后你就专门用这把刀来对付人渣吧。” 小荷重重点了下头:“嗯!” 葛曼曼:“饿了吧?忙活到现在,咱们还没吃晚饭呢,我从食堂那边弄了好些吃的来,咱们好好地吃一顿。” 桌上有鱼有肉,还有一壶果酒。 这个果酒是葛曼曼抽奖抽出来的,她给自己和小荷各倒了一杯,跟她碰了下,“从今天开始咱们就自由了,来,干一个。” 小荷笑意灿烂,将一整杯酒全都喝了下去。 吃完,两人一块儿将桌子收拾了,然后手挽着手出门,往议事堂那边去。 刚才吃饭的时候,葛曼曼将自己去过桃花洞的事告诉了小荷,“不知道那边现在怎么样了,那些女子有没有从桃花洞出来,为自己报仇……” 注意到天边一片火红,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小荷:“姑娘,那边好像起火了!” 两人加快步子小跑过去,起火的正是议事堂,大火熊熊燃烧着,浓烟滚滚。 外面站着一群手持火把的女子,火光将她们原本枯槁黯淡的脸照得容光焕发。 她们一动不动,一声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场大火,带着一种大仇得报的痛快。 葛曼曼迅速观察了下周围,议事堂是一栋独立的建筑,与周围的屋子并没有连接在一起,所以火势不会蔓延开来。 她松了口气,没有插手。 事后,葛曼曼了解到,李七娘在发现一群土匪确实都陷入昏迷后,就跑回了桃花洞,将其余的女子生拖硬拽地拉了过来。 来了后,看见那些曾经欺辱她们的畜生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这些女子都爆发了。 有的对着土匪拳打脚踢,有的抄起凳子往他们身上砸,还有的找来武器往他们身上招呼…… 发泄完,她们大哭了一场,哭过后,她们决定将这栋屋子,连同里头或死或伤的土匪都一把火烧了,烧它个精光!烧它个干干净净! 找来火把,没有足够的火把就把桌子凳子拆了,反正到最后,每个人手里都有了一根燃烧着的火把。 然后,她们将议事堂齐齐围了起来,将手里的火把伸出去,点燃了这栋无尽罪恶的屋子。 看着火势蹿腾而起,她们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畅快,好像发霉腐烂的心里,也照进了光。 翌日清晨,朝阳升起,天地明朗。 树上的鸟儿发出了一阵阵欢快的啾啾声。 孙东在鸟叫声中醒来。 他望着柴房破洞的屋顶,脑子有片刻的空白,过了会儿,他的眼神清明起来,脑子也彻底清醒了,猛地从地上坐起身来。 这一起身,就看见了躺在不远处的被五花大绑的大当家和二当家。 这……什么情况? 昨晚大当家娶了葛曼曼,自己和一帮“兄弟”在议事堂喝喜酒,他想等时机到了,就给守在寨子外的小师叔传信。 后来怎么就晕过去了? 他压根儿就没喝下了迷药的酒啊。 孙东站起身,感觉腰酸背痛,后脑勺还一阵发凉,嘶,在地上躺一晚上的滋味儿真他娘的不好受。 他从柴房出来,发现这里是葛曼曼住的小院,进屋四处看了看,里头空空如也,不仅人没了,里头的东西也都不见了! 葛曼曼她们人呢? 孙东跑去了议事堂,路上一个人没遇见不说,到了议事堂,他彻底傻眼了。 议事堂竟然成了一片黑黢黢的废墟! 一看就是经历了一场大火。 而废墟里,是一具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这些尸体,不会就是寨子里的土匪吧? 难道这一切是葛曼曼做的? 孙东在整个寨子找了一圈,都没能找到葛曼曼,倒是在寨子后面看见了一群女子,一群本该被关在桃花洞的女子。 这会儿她们正手持铁锹、锄头之类的农具,在开荒锄草砍树,忙得热火朝天,精神头看起来很好的样子。 俨然要在这里重新建设出一片家园的景象。 当看见他时,这些女子不约而同停了下来,齐齐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孙东被看得莫名有种压力,很怕她们 21. 守寡02 [] 武陵县,某座茶楼。 一楼大堂,女扮男装的葛曼曼和小荷,坐在靠窗的一个半开放式雅间里。 雅间是用几扇屏风和珠帘围起来的,既保证了一定的私密性,也不至于和外界完全隔开,是一个吃茶聊天,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距离她们从桃花寨逃出来,已经过去五天了。 这五天里,两人干成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办好了新的户籍。 如今天下乱象初显,户籍的管理不是很严格,只要肯花钱,办好新的户籍并不难。 甚至不用两人亲自出面,花一笔钱,找一个靠谱的中人(中介),让他帮忙跑腿就行。 不过为了不被中人坑,葛曼曼女扮男装了一下,和小荷对外称是兄妹。 没办法,谁让这个时代还没有女户呢?两个女孩子单独立户,是很惊世骇俗的,也很容易被恶人盯上。 给了中人钱的第二天,葛曼曼就拿到了一份崭新的户籍,户主是葛松(她对外的男子马甲),家庭成员有两个妹妹,一个是葛曼曼,一个是葛玉荷(小荷随了她姓,起了一个正式的大名)。 确认无误后,葛曼曼交付了尾款。 接着她又让中人帮忙寻摸一座环境好的小院子。 中人手里正好有几套房源,当即就带着她们去看了房子。 一圈看下来,葛曼曼和小荷同时选中了康平街甜水巷的一座宅子。 宅子前院有两棵老桂花树,一棵丹桂,一棵金桂,这会儿正是桂花开的时节,一走进去,一股沁人心脾的桂花香便扑鼻而来。 院子里还有一口水井,用水很方便。 若是用现代的标准来看,这座宅子足有九室四厅,这还不算厨房、门房、走廊等功能性建筑。 两个人住未免有些太大了。 但是这座宅子实在是各方面都很合两人的心意,关起门来就是独门独户,从巷子里出去就是热闹的康平街,出行购物都很方便。 葛曼曼考虑了下就拿下了。 打劫了土匪寨子库房的她,可不差钱。 但是出门在外,不可过于漏财,所以她没有一次性付清,而是选择了借贷。 是的,古代也有借贷服务,这玩意儿可不是现代才被发明出来的。 只不过这个时代借贷的是寺庙。 葛曼曼向寺庙借钱付房钱,之后每个月连本带利还给寺庙。 房子定下来后,葛曼曼一直飘着的心,总算安定下来了。 这大概是种花家人的共性吧,有了房子才有家,有了家才有根,才不至于漂泊无依。 至于为何选择在武陵买房定居,那当然是有缘由的。 武陵是男主的家乡,天下大乱之后,这里成了男主逐鹿天下的大后方,是他不断稳固的大本营,在乱世之中是一片难得的净土,安全系数可以说排名天下前三。 所以她当然得趁着彻底乱起来之前,买下房子,占好位置。 等到乱起来后,再想到这里来买房,可就不容易了。 买房之后就是各种收拾清理了。 葛曼曼没有雇人,她不太喜欢有陌生人到自己的地盘来,左右她们也不需要待客什么的。 只和小荷慢慢收拾着,添置着家具物什。 先把两人住的房间收拾出来,其余的房间慢慢来就行。 收拾屋子的时候,葛曼曼在后院发现了一只猫,一只漂亮的三花猫,看起来只有三四个月大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别人家散养的,还是野猫。 听见她们的动静嗖一下就跑远了。 葛曼曼没摸着猫,很是遗憾,特意在后院给小猫布置了一个窝。 还在窝旁边放上了一碗清水,一碗羊奶,一碟撕成条的清水煮鸡肉,希望能够将小猫引诱过来。 前世她就养了不少猫,她不在了,也不知道小家伙们这会儿过得好不好。 如今有了房子,也算是初步在这个世界安顿了下来,她不由得又起了养猫的心。 弄好房子,葛曼曼和小荷办了个暖屋酒,给左邻右舍都送了些菜肴点心,算是跟她们打声招呼。 办了暖屋酒,两人就正式在这里住下了。 为了让宅子里显得热闹些,两人买了鸡和鹅来养,还从邻居那里零元购领回来了两只小奶狗,一只白的,一只黑的,分别叫小白和小黑。 等这两只圆滚滚的小奶狗长大了,就能看家护院了。 现在么,它们只有卖萌的份儿。 至于那只三花猫,葛曼曼去看过,准备的食物和水都有动过,等投喂上一阵子,她就能将小猫咪拐回来了。 第三件事,就是打听曹潭曹家的情况了。 今天葛曼曼和小荷来茶楼喝茶,就是为了打探消息。 几天下来,两人也打听到了一些事。 曹潭今年四十出头,是武陵县有名的大善人,没少给县里捐钱修路铺桥。 他手里有诸多产业铺子,手底下还有一个帮派——曹家帮,帮里养着一批打手。 他府里大老婆小老婆加起来足足有六个,可惜他人到中年了,却一个儿子也没有,只生了几个女儿。 不过他收养了三个义子,一个替他打理生意,一个武功高强随身保护他,还有一个管理着曹家帮。 这样一个人,除了没有儿子,属实是人生赢家了,在这武陵县的地界上,是妥妥的地头蛇。 连县令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五丫被二当家送到了曹家,让曹潭帮忙照看着。 曹潭这样的大忙人,肯定不会亲自看着一个小丫头,那么他会把五丫交给谁?又会把她放在哪里? 葛曼曼一开始直接找上了曹家,装作是二当家的人,要将五丫带走。 结果曹潭见到她后,跟她说了几句话就突然变了脸色,让人把她抓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幸好身上贴着轻身符,有惊无险地跳墙跑了。 之后,她试图混进曹家,但曹家既没有对外招工,府里的安保也因她的逃跑变得更加严密,她压根儿找不到机会。 只能继续打听着,收集更多的消息,以期找到突破口。 “哎哟,海棠姑娘来了,快里面请。” 葛曼曼嗑着瓜子,听着说书,注意到茶楼的掌柜十分热情地迎了出去。 这茶楼掌柜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见了谁都一副笑脸,但平时面对客人,他可不会露出这么一副热情到近乎谄媚的表情。 可见那位海棠姑娘不是一般人。 “坐就不必了,我就是来替我家娘子跑个腿儿的,你们茶楼的酸枣糕可还有?” 掌柜的:“就剩最后一份了,特意给姑娘留着呢,我这就去取了来,您稍坐一会儿。” 不多时,掌柜的拎着一个精致的食盒出来,“除了酸枣糕,我还另外放了几样糕点进去,要是你家娘子吃着觉得好,就是我们庆云楼的福气了。” 海棠接了食盒,“还是 22. 守寡02 [] 三日后的中午,葛曼曼和小荷早早吃了午饭,就往菜市口去。 她以为她们来的够早了,去了才发现,她们来得算晚的,行刑的地方被老百姓围了一圈又一圈,外面还有不少小贩提着篮子叫卖一些吃食,瓜子、花生、煎饼、果脯…… 葛曼曼每样都买了些,还趁机多给了小贩几文钱,让他帮忙开道,她和小荷得以挤到人墙前面去,占据了一个最佳观赏位。 今天是个大晴天,秋日的暖阳高高地悬挂在正空,中午又是阳气最足的时候,葛曼曼被晒得有些头晕。 她手搭在额前,有些后悔今天女扮男装出门了。 要是穿女装,她就能从储物戒里偷渡一张帷帽出来戴上遮阳了。 “来了来了!” 葛曼曼正嗑着瓜子,身后不知是谁叫了一声。 她抬头看去,就见大当家头戴枷锁,脚带镣铐,被两名身穿皂服的捕快押送到刑台上,其中一名捕快,赫然是孙东,不对,郑北。 后头还跟着几个土匪,正是那天晚上值夜的麻子几个,他们虽然躲过了被迷晕被活活烧死的下场,但终归躲不过一死,只是晚了那么几天罢了。 但行刑的人里没有二当家,看来跟小说里写的一样,他被县令给偷偷放了。 县令入场,坐在长案后。 时间一到,县令掷下行刑签,郑北将大当家脖子上的枷锁解下,按着他跪下,让他脑袋伏在斩首桩上。 一旁的刽子手举起了刀。 大当家原本要闭上眼睛,然而就在这时,他在邢台下的围观人群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葛曼曼! 虽然她那张脸大变样了,成了个男人,但是她害得他这样惨,她化成灰他都能认出来! 大当家的眼睛霎时充血变红,在刽子手砍下来时,怒喝一声,竟是生生将绑着他双手的铁链挣断了,还将那半截铁链化作武器,猛地甩了出去。 被甩直的铁链犹如钢鞭一般抽打在刽子手的手臂上,刽子手吃痛之下,手里的砍刀脱手而出。 大当家如探囊取物一般,一个伸手就将那把砍刀抓在手里,霍然起身,手起刀落,刽子手就尸首分离了。 围观群众都惊呆了,反应过来后纷纷尖叫着逃跑。 葛曼曼也赶紧拉着小荷跑。 本是来看大当家被砍头的,哪知道他这么猛,死到临头了突然爆发,直接将铁链挣断了。 看他拿着刀杀气腾腾地直冲她而来,她心口重重咯噔一下,他不会是冲着她来的吧? 她明明化妆易容了的! 还给小荷化了妆。 她们两个已经面目全非了,他不应该还认得出她们才对啊。 葛曼曼急得不行,偏偏现场一片混乱,到处都是人,先前两人的观刑位置有多好,现在逃跑起来就有多困难! 回头一看,大当家已经追了上来,那张脸狰狞凶恶得犹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葛曼曼,受死吧!” 他抡起刀朝她砍过来,快得她根本反应不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挡在了她面前,举刀挡下了大当家那一击。 正是郑北。 两人刀锋相对,碰撞间发出刺耳且刺心的锐鸣。 大当家手上青筋暴起,不断将刀锋往下压。 他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若是不尽快将郑北解决,葛曼曼那个女人就会跑得无影无踪,他就再也无法为自己,为寨子里的一众弟兄报仇! “啊!”大当家暴喝一声,将郑北手里的刀一压到底。 郑北心头一紧,不好! 然而下一秒,他听到了一道细微的破空声,有什么东西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正中他前方的大当家。 原本力压他的大当家,胸口出现了一个血洞,浑身的力气骤然一泄,手中的大刀“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叮!宿主第二次守寡,获得5点自由属性点。” 葛曼曼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得由她亲手杀死大当家,她大喘了一口气,迅速收起手枪,拉着小荷没入人群中,飞快逃离现场。 郑北蓦地回头,只来得及看见一道熟悉的背影,游鱼一般一闪而没。 他匆匆对赶过来的捕快吩咐一声,就追了上去。 他没有走寻常路,而是直接跃上路边的屋顶,轻巧地在屋檐间腾转挪移,目光始终牢牢盯紧下面的两道身影。 大当家先前说的是“葛曼曼受死”,所以那两人是葛曼曼和小荷? 她不是说她远走高飞了么? 原来是飞到他的地盘——武陵县来了! 他生于斯长于斯,对县城大大小小的街道都熟悉无比,葛曼曼既然敢出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那就别想再玩儿消失! 最后,郑北看着葛曼曼两人拐进了康平街的一条巷子,拿出钥匙开门进了一座宅子。 葛家对面,院门打开。 一位老妇人牵着一个小女孩出来。 郑北走过去,熟稔地打招呼:“曾婆婆,小铃铛,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曾婆婆看见他,一脸惊喜:“小北?都好久没看见你了,听说你这两年在匪寨里当卧底,杀了好些土匪呢,还把土匪头子给抓回来了,真是厉害哦!我正准备带玲儿去菜市场看砍头呢。” 郑北当捕快的第一年,基本是在调解邻居纠纷、帮东家找鸡西家抓狗这样的琐事中度过的,其中遇到的唯一一件可以称作大案的事件,就是帮曾婆婆找回丢失的孙女。 也因为这事,郑北跟曾婆婆和她的小孙女玲儿熟悉了起来,自那之后,他时不时就会来看望祖孙俩。 玲儿欢喜地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小北哥哥,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 郑北将小姑娘抱起来,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小北哥哥这两年在外头抓坏蛋呢。” 跟祖孙俩寒暄了一阵,郑北问起:“曾婆婆,我记得对面那个宅子是空的,现在好像住了人?” 曾婆婆:“是住了人,前不久搬来的,姓葛的一户人家,上头一个哥哥,下面两个妹妹,前两天葛家还办了暖无酒,给我们左邻右舍的都送了吃的,她们家那个肉也不知道咋做的,香得不得了……” 郑北看着对面的院门,嘴角微勾,笑得像是一只扑到了蝴蝶的狐狸。 “是吗?改天我找机会上门尝一尝。” 葛曼曼和小荷一进院子,就赶紧关上了院门,背靠在门上,都有些气喘吁吁的。 小荷捂着胸口:“应该没人追上来吧?” 葛曼曼摇了摇头,“没有……吧。” 要是追上来了,早就来拍门了。 两只小奶狗热情地迎了出来,绕着两人跑前跑后,小尾巴摇得跟螺旋桨似的。 葛曼曼蹲下来,捞起小白在怀里一顿揉搓,又雨露均沾地摸了摸小黑的脑袋。 跟两只毛绒绒玩了一会儿,她原本因杀人而不安的一颗心渐渐平复了下来。 小荷给小奶狗喂吃的,朝她看了一眼又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葛曼曼:“有什么话直说就是,跟我还遮遮掩掩的干什么。” 小荷:“刚才我看见你拿出来一个东西指着大当家,然后大当家就倒下了。” 葛曼曼伸出手,手里赫然躺着一把小巧的黑色手枪,“这叫手枪,我就是用它杀了大当家。 “小荷,我也不瞒你, 23. 守寡03 [] 翌日,葛曼曼一觉睡醒,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 她在被子里咕涌了会儿,这才爬起来,往背后垫了两个枕头,靠坐在床头,打开系统面板,略过大量的“谢谢参与,下次再来”,直接锁定抽出来的东西—— “恭喜宿主抽中了一本《甜品食谱大全》。” 葛曼曼心里一喜,这个好! 她知道一些甜品的做法,但仅限于面包、蛋挞、鸡蛋糕这些比较简单的,而且她知道的做法,还得靠现代厨具。 拿到这连烤箱都没有的古代来,就有些为难人了。 开糕点铺子的话,前期还得进行大量试验,保证可以用古代的厨具将东西做出来。 但是有了这本《甜品食谱大全》就不同了,里头包含了各种中式、西式的糕点甜品,而且食谱都是古代版本的,用这个时代的基础厨具就能做出来! 就很nice。 “恭喜宿主抽中了一箱卫生巾。” 系统说的一箱,就是真正的一箱,容量足有250升的一个巨无霸收纳箱,里头各种型号的卫生巾整整齐齐地码放着。 日用、夜用、安睡裤、卫生棉条……全都有。 够她用上好几年了! 葛曼曼觉得系统真是太贴心了,有了这箱卫生巾,她做任务都更有动力了。 她之前在山上来了一次大姨妈,用的是裹了草木灰的布条,那体验感真的是一言难尽。 最让她心塞的是,她用完的布条,小荷还要给她洗干净留着下次用。 天知道这样会滋生多少细菌啊。 反正她用过一次后就再也不想用了,现在有了这满满一大箱子的卫生巾,她的一大难题算是被解决了。 光是这两样,葛曼曼就觉得这1万积分没白花,但系统竟然还给了她大大的惊喜。 《碎星拳谱》、自热空间水壶、智能仿生机器人! 每一样都完美解决了她的需求。 《碎星拳谱》,光看这个霸气的名字就知道,这是一本牛掰到宇宙的拳谱,据引言里说,练到极致,一拳可碎星球! 属实是有点儿夸张了…… 她昨晚刚想着要找本拳法来练练,今天就抽出来了一本,系统怕不是读取了她的脑电波。 不过这种读取她并不排斥就是了,多多益善才好。 今天她就练起来! 自热空间水壶,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白瓷水壶,但是其内部空间很大,可以源源不断地出水。 滴血认主后,水壶上还会现出只有她才能看到的显示屏,可以调节水的温度,想要几度的水,就给你出几度的。 以后喝水洗澡都变得简单起来,直接一键搞定! 智能仿生机器人就更让她惊掉下巴了,完全是星际小说里的幻想照进了现实。 太阳能驱动,没电了站在太阳底下充一充电就行。 还可以依照喜好来设定机器人的各项数据,性别、容貌、身高……全都可以设定! 葛曼曼咔咔设定,然后将机器人滴血认主(基因绑定),机器人就活过来了! 看起来和真人没什么区别,就算是上手摸,那皮肤质感也和真人一样。 “从今天开始,你叫葛松,对外是我和小荷的兄长……” 前后忙活了半个多月,在初冬的一个清晨,葛曼曼的糕点铺子——五味斋,终于开张了。 她雇了一批半大少年来给铺子做宣传。 这些少年推着小推车在县城的大街小巷穿梭着,推车上竖着一面鲜艳的旗帜,旗帜上绣着醒目的“五味斋”三个字,还有葛曼曼特意给铺子设计的logo。 除此之外,旗帜上还绣着店里的几样招牌糕点,金灿灿的鸡蛋糕,粉嫩软糯的雪媚娘,花瓣一样漂亮的水晶糕…… 旗帜飘扬,上头的糕点也变得栩栩如生起来,软乎乎糯唧唧,似乎要从旗帜里飘出来。 少年们并没有高声叫喊来宣传铺子,只是按照葛曼曼的吩咐,一脸享受地吃着从铺子里带出来的糕点。 路人闻着糕点的香气,又看她们吃得那么诱人,忍不住就问了:“你们吃的啥?看起来怪好吃的,在哪儿买的?” 少年们便从小推车里拿出糕点来给路人试吃,顺便宣传道:“康平街新开了家糕点铺子,叫五味斋,我们东家说了,今天第一天开张,进店的客人都有优惠,买满一百文减二十文,买满两百文减五十文……” 郑北吃了早饭从家里出来,溜达着到衙门上值,经过被一群人包围的少年,听见了他的话。 五味斋……等他下值了,就去店里会会葛曼曼。 这些天他并未出现在葛曼曼面前,一是想看看她想做些什么,二则趁着这段时间暗中调查了她一番,想尽可能地掌握她的情况。 现在,是时候跟她见一面了。 下值后,郑北来到康平街,还没走进五味斋,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甜香,是他以前从来没闻过的一种味道。 这种味道仿佛是甘甜的花露、晶莹的蜂蜜、香醇的乳汁……等一切甜蜜的美好的东西的汇集,光是闻着,就令人油然生出一股幸福感来。 踏进门槛,他一眼就被柜台后的女子吸引了。 她上着银红色的小袄,下着一袭碧绿色的褶裙,鲜艳清灵,乌黑长发垂落在细细的一抹腰肢间,正背对着他踩在矮梯上,伸手去拿柜子上的糕点。 那柜子是嵌在墙上的,样式和多宝阁有些相似,分成了一个个错落有致的格子,漂亮精致的糕点像摆件一样陈列在那些格子里,看起来不像是吃食,反倒像是可供把玩欣赏的珍品。 光是看到那女子的一个背影,他的心跳就有些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待她取了糕点转过身来时,他看到了她的脸。 第一印象就是美,极美,像一幅生动的画卷,像一朵绽开的花。 然而再一细看,他觉出了几分熟悉来。 那女子的眉眼,似乎在哪里见过…… “叮!郑北好感度+20,积分+200” 葛曼曼正招待着客人,听到系统突如其来的播报声,下意识抬头—— 就和门口处一个漂亮俊美的男人对上了眼神。 哇哦,好一个靓仔,若是按照系统的评判标准,这人至少也得有8分吧? 但是,“系统,他 24. 守寡03 [] 葛曼曼无辜地眨了眨眼,水葱般的嫩白手指指着自己:“我?迷晕了桃花寨所有的土匪,将他们一网打尽?你在开什么玩笑?” 郑北顺着她的手指看向了她的胸口,一阵奇怪,明明前两个月还很平,现在竟然有了明显的起伏。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脸皮一下烧起来了,忙低头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放下茶杯,他语气明显缓和了下来:“葛曼曼,我并不是来追究指责你的,相反,我还要感谢你,要不是你,那天晚上我的计划就要失败了。 “我也是后面审问二当家时才发现,他原来早就知道了我的计划,还想将计就计,将我的人一网打尽。 “能剿灭桃花寨,除掉这个盘踞在武陵县多年的毒瘤,你当居首功,所以,库房里的东西是否是被你拿走的,并不重要,我在县令大人面前也丝毫没有提及你,大人只当库房里的东西都被烧毁了。” 葛曼曼捏起盘子里的一块桂花糕吃了一口,觉得不够甜又放下了。 “哦,所以呢?” 郑北:“桃花寨跟县里各方势力都有勾结,二当家私下里有一本账册,记下了和那些势力来往勾结的证据,那本账册,你可见过?” 桃花寨虽然剿灭了,但它的恶劣影响却并没有消失。 它只是摆在明面上的毒瘤罢了,暗中,县里还盘踞着更多更大的毒瘤,唯有将它们连根拔起,才能还武陵县百姓一片朗朗青天。 葛曼曼不能说自己见过,那样不就变相承认库房是她打劫的么? 可也不能说没见过。 要是没见过,就没法将那本账册交给郑北,他也就无法将武陵县暗中勾结的几方势力铲除干净。 要知道,武陵县之所以能成为男主逐鹿天下的大后方,就是因为他在天下大乱之前,就将这座县城里的黑暗势力给清除了,将整个县的经济和武装力量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要是没有那本账册,男主的打天下事业,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账册我没见过,不过那天晚上我的确在二当家的书房里找到了一些东西,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就拿来给你看看。” 郑北眼睛一亮,下意识模仿了下自己老爹讨好娘亲时的模样,冲她露出了一抹勾人的甜笑,“好,那我们这就走吧?” 葛曼曼:“走?去哪儿?” 郑北:“去你家啊,不是说要把东西拿给我看?” 葛曼曼感到好笑:“我只说要把东西拿给你看看,没说要带你去我家,还有,我是有条件的,可不是白白把东西拿给你。” 郑北:“什么条件?” 葛曼曼:“第一,你得帮我找到我妹妹,她在曹家,但曹家门墙森严,我不知道她具体被关在了哪儿。” 郑北点头应下:“好,第二呢?” 葛曼曼:“第二,你要陪我练武,给我喂招。” 《碎星拳谱》她练了有些日子了,但连门都还没入,而是一直停留在辨认经脉、穴位以及翻译功法的阶段。 没办法,谁叫她是从现代穿来的呢,对于穴位、经脉的认识只限于太阳穴、人中、任督二脉这几个粗浅的名词。 其它的那是一窍不通,要练武的话,得先将这些基础的东西学扎实了。 至于功法,笑死,她连里面的字都认不全,更别说看懂一整部诘屈聱牙的文言文功法了。 好在有系统给她免费当翻译,让她不至于练都不知道怎么练。 但练武最好得找个搭子,时常切磋一番,有助于她将来跟人实战。 不然她自己一个人在那儿练有什么意思? 别到时候真跟人打起来了,她慌得都不知道怎么出拳。 郑北诧异:“你要练武?” 葛曼曼:“不是要练,是已经在练了。” 郑北倒不觉得女子练武有什么奇怪的,他娘就从小练武,还继承了祖父的镖行,手底下管着几十号武者,其中也不乏女子。 他诧异的是,葛曼曼看起来……怎么说呢,更适合坐在那里绣花看书,很难想象她跟人对练的样子。 这样一想,他心里竟莫名有些期待起来。 “好,这个也没问题,还有吗?” 葛曼曼:“第三嘛,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你先帮我完成第一个条件,等你救出了我妹妹,我就把我从二当家那里得来的东西给你。” 郑北:“行。” 账册有消息了,他心情很是愉悦。 离开时,他顺手将盘子里那块她才咬了一口的桂花糕给拿起来塞进嘴里了,三两下就吞了下去。 冲她摆了摆手:“等我好消息。” 葛曼曼:“……” 不是,他怎么回事儿啊?那块糕她咬了一口的! 郑北行动很迅速,当晚就去了百花楼,打听到曹家后天要办一场宴会,请了楼里的姑娘去曹家陪酒奏乐。 于是两天后,郑北翘班去了百花楼,客串(兼职)了一名乐伎。 他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胸前塞了两个隔夜的大馒头,身材一下子就火爆起来了。 一头长发梳成了高髻,簪花戴钗的,耳朵肉上还垂着一对红宝石耳环,随着他的走动轻轻晃荡,衬得他整个人都明艳生辉起来。 怀里抱着一把琵琶,琵琶是他找人定制的,里头还藏着武器。 曹家的宴是晚宴,半下午的时候曹家就派人来接楼里的姑娘了。 郑北和其她几位姑娘一块儿,坐上了曹家派来的气派大马车。 约莫一刻钟后,马车来到了曹家,停在了角门。 在这个时代,什么人走什么门,都是有讲究的,百花楼里的姑娘再如何被人追捧,在名分上也是贱籍,是下九流,所以只能走角门。 不过曹家颇给几位姑娘面子,在门里准备了轿子,一进门,几位姑娘就被请上了轿,被膀粗腰圆的健壮妇人抬着往宴会厅去。 郑北个子高,扮成了女人也没法掩饰身高,只能装作害羞的样子尽力缩着肩膀垂着头,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突出。 但是体重却是怎么都没法遮掩的。 坐上轿子后,抬他的两个健壮妇人起身时,差点闪着了腰。 哎哟娘勒,这位姑娘咋恁重呢。 瞧着高高瘦瘦的,却差点把人压垮。 两位妇人费力地抬着轿子,气喘吁吁地落在了最后,到了地方,放下轿子的那一刻,两人真是如释重负。 宴会还没开始,郑北几人被安置在了一座精致的客院里,他借口上茅房,在偌大的曹家宅院里探寻了起来。 这一探,还真叫他查出了点东西来。 清晨,葛曼曼和小荷吃了早饭,便去了铺子里。 两人是从后门进店的,葛松给开的门。 他晚上留了下来,看店。 小荷朝他唤了声大哥,没敢往他脸上瞅,无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哥”长得实在是太俊了,完美得不真实,像个假人。 有时候他的一些行为也透着 25. 守寡03 [] “怎么样?打探到什么消息了吗?”郑北走过来时,葛曼曼问。 郑北不语,只朝她伸出一只手来,见她不解,又摸了摸肚子,做作地道:“哎呀,早上出门得急,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呢。” 葛曼曼去柜台拿了盒隔夜的桂花糕给他,“快说。” 郑北接过桂花糕,冲她一笑,“我上值要迟到了,等下值回来再和你说,走了。” 说完转身就走,步履匆匆,生怕她追上来打他似的。 葛曼曼没好气地盯着他的背影,就一句话的事儿,哪里就耽误他上值了?有功夫朝她要吃的,没工夫跟她说说打探到的结果? 这人分明就是故意吊她胃口。 下次她非得在糕点里给他掺巴豆不可。 今天衙门里比较忙,郑北被迫加了会儿班,从衙门里出来的时候,天色早已黑了。 他料想五味斋这会儿已经关门了,就没去铺子里,而是直奔康平街甜水巷的葛家。 正好赶上葛曼曼兄妹三个吃晚饭,他厚脸皮地上了桌,蹭了顿饭。 饭后葛曼曼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跟上来,带着他去了自己的住处。 她住的院子有一明两暗三间正屋,中间的明堂作客厅,虽然她平时也并没有什么客人要招待。 东间作卧室,西间作书房。 郑北跟着她踏进厅堂,见里头摆了个高到屋顶的奇怪架子,像一个有底座的大树杈子,上面缠绕着一圈圈的粗麻绳,树杈子上还吊着圆形的小秋千,形状很像一口锅。 此时那个锅似的秋千里正趴着一只三花猫,蜷缩成了一团毛绒绒的猫饼。 他问:“这是什么?” 葛曼曼:“猫爬架,给猫猫磨爪子玩耍的。” 经过这段时日的投喂,她已经成功将三花猫给引-诱到了家里,将它变成了自己的专属小宝贝。 既然养了人家,那当然是要给人家最好的。 猫窝、猫爬架、猫碗等等,她全都是自己画了图纸找人定制的。 匠人技艺高超,收费还便宜,性价比拉满。 郑北朝她投来了一个奇异的眼神,“专门给猫做这样一个玩具?我还是头一次见。” 葛曼曼:“你没见过的事儿还多着呢,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郑北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屋里的布置,漫不经心问:“你可知道‘瘦马’?” 葛曼曼:“什么马?” 郑北:“瘦马不是马,而是指的纤瘦美丽年纪不大的女子。 “有达官贵人专好这一口,于是就有人投其所好,专门将长相标致的小女孩买来,甚至是掳来拐来,将她们养着,教她们琴棋书画、诗酒花茶等各种富贵人家的消遣玩意儿。 “还故意将她们养得纤细瘦弱,楚楚可怜,待她们长到十二三岁时,就高价把她们卖了。 “曹潭众多的生意里,就有一门是养瘦马,那些女童,有不少是他非法弄来的,但是苦于没有证据,官府也拿他没办法。” 葛曼曼:“你的意思是,我妹妹现在就被他当瘦马在养着?” 郑北:“不错,曹家有一个专门的院子就是用来养瘦马的,里头住着几十个女童,我那天扮成,咳,潜进曹家时,在里头发现了你妹妹。” 葛曼曼给郑北说了五丫的形貌特征,还给他画了一张五丫的肖像,所以郑北能认出五丫来。 听了郑北的话,葛曼曼气愤的同时,反而松了口气。 被当成瘦马养,自然不是什么好事,但也正因为如此,说明五丫起码没有遭到什么非人的虐待。 “你有办法将五丫救出来吗?” 郑北:“将五丫救出来不难,难的是救出来之后,你要怎么躲过曹家的眼睛?曹家是这武陵县的地头蛇,势力遍布整个县城,他们迟早能找上门来,到时你要怎么办?” 他问完这话,等着看葛曼曼的反应。 葛曼曼沉吟,“那不然,把曹潭给杀了?他死了,他收养的那几个义子忙着内斗还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府里丢了个瘦马这种小事?” 郑北:“……” 他脸上的那种漫不经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和正经:“曹潭是要死,但得是在他的罪行都被公之于众,受到审判后才死,而不是被人暗杀。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张口就是杀人呢?这样可不好。” 葛曼曼:“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 实际上,她并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有这种想法,自从开枪射杀过大当家后,她似乎就打破了身上的某种禁锢,思考问题的角度一下子就发生了转变。 如果可以通过直接杀死一个人来解决一系列麻烦,尤其这个人还不是什么好人的时候,她为什么不做? 但与此同时她又不得不警惕自己,如果这种思维形成习惯,那以后她是不是动辄就会杀人? 所以她还是遏制住了这种念头。 郑北盯着她,似乎洞悉了她的想法,意味深长道:“是开玩笑就好,人命不是儿戏,万不可擅取。” 葛曼曼一脸受教地点点头,转而道:“既然曹潭养瘦马是为了做生意赚钱,那我是不是可以将五丫买下来?” 郑北:“这倒是可行。” 葛曼曼:“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等五丫回到我身边,我就将你想要的东西交给你。” 郑北身为捕头,路子肯定比她广,交给他来操作是最好的,况且这本就是他之前答应她的。 郑北:“在那之前,我得确认一下你手里的是不是真的账册。” 葛曼曼也没拒绝,“行,我这就去拿来。” 她进了书房一趟,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本册子。 “你看看。” 郑北接过来翻开,发现册子竟是用葛曼曼教的阿拉伯数字写成,里头密密麻麻的一片数字,看得人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看来二当家是用了密语,得先将密语破解了才能看到他真正记录的东西。” 葛曼曼:“你再看这个。” 她又递过去一本书,以及一张纸。 纸上写的,正是破解账册密语的方法,说白了,二当家用的密语并不高端,用的是替代式加密方法。 简单来说,就是用一本书里的某页某列某个字,来指代真正的字。 比如“132”这个数字,指的就是那本书第1页第3列第2个字。 将册子里所有的数字都替换一遍,就能破解出全部的内容了。 破解的难度不在于加密方式,而在于二当家是用的哪本书作为密语“源代码”。 毕竟世上那么多书,换一本书,132这个数字所指代的字就不一样了。 而她是怎么破解的呢? 她直接交给了葛松,葛松可是智能机器人,眼睛就跟扫描仪一样,扫一眼就能将书上的内容全部存储到脑子里,再计算分析一遍。 她将二当家书房里所有的书,以及市面上能够买来的所有书都给他扫描了一遍,再让他挨个排列组合。 将所有书排列组合出来的内容都记录下来,挨个筛选一遍。 这不就筛出 26. 守寡03 [] 没等郑北想出新的办法来,葛曼曼这边就出了变故。 这日一伙地痞流氓大喇喇地闯进店里来,叫嚣着要收保护费。 葛曼曼才不惯着他们,二话不说让葛松把他们打出去了。 她练武时葛松也在旁边看着,她还没学会,葛松就已经能够将《碎星拳》完美地复刻出来了。 再加上他是机器人,压根儿感受不到疼痛,打几个混混流氓还不是小菜一碟? 几个混混被丢出了店,狼狈地摔在街道上。 为首的眯眯眼混混捂着屁股,放出一句狠话:“老子可是曹家帮的人,敢对老子动手,你们就等着进棺材吧!” 眯眯眼回去就向自己的老大告状,他老大带着更多的人气势汹汹地杀上门来。 这一回,葛曼曼依旧不怵,练武练了这么些日子,还没实战过呢。 既然这些人主动送上门来给她练手,她岂有往外推的道理? 她和葛松联手,打得这些人屁滚尿流,哭爹喊娘。 然后,混混老大又摇来了自己的老大……也就是曹家帮的二把手,人称小曹爷的曹淼。 曹淼在曹潭的三个义子中排行老三,平时替曹潭管理着曹家帮。 这人生得普通,但有种静深如水的气质,仿佛天大的事也不会在他心里激起一丝波澜。 他不紧不慢地领着一帮手下走过来,不像是来找茬的帮派老大,倒像是领着徒子徒孙出来遛弯晒太阳的老大爷。 “在下曹淼,见过葛姑娘,葛郎君。” 初一见面,他便向葛曼曼和葛松两人抱拳行了一礼,说话时的腔调也是慢悠悠的。 “我听底下人说过了,这事儿是我的不是,没管好手下的人,惊扰到了葛姑娘,耽误了你做生意,不过——” 他话锋一转,透出几分锋芒:“你兄妹二人也打伤了我的人,双方都有过错。” 葛曼曼:“那小曹爷想怎么了了这事?” 曹淼:“江湖事江湖了,咱们就按照道上的规矩来,怎么样? “我与葛郎君切磋一场,若是葛郎君胜了,那我便既往不咎,以后非但不收取你家铺子一个铜板的保护费,还会时时看顾,但若是葛郎君输了……” 他拖长了尾音,葛曼曼忍不住问:“输了你待怎样?” 曹淼看着她,笑了笑,“也不怎么样,葛姑娘将保护费交了,再陪我喝几杯酒就行。” 他这话一出,他那些手下就发出了暧昧的笑声。 显然这喝酒,不是简简单单喝几杯酒就完事儿了。 葛曼曼:“我大哥输了,却要我陪你喝酒?这是什么道理?” 曹淼还以为她是不愿意,结果听见她道:“不如我来跟你打,打输打赢,都由我自己担着。” 曹淼定定地看她一眼,“好,葛姑娘爽快,请。”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那些手下自动散开,围成一个圈,将围观的路人挡在外面,好给两人腾出地方来。 葛曼曼抬脚要往圈子里走,袖子被扯住了,一回头,就对上了小荷担忧的眼神。 “阿姐小心。” 葛曼曼拍了拍她的手,朝她安抚一笑,“放心。” 紧接着就将预留的那1点属性点加在了速度上。 7点的力量已然远超常人,7点的速度自然也不一般。 一开始葛曼曼自己都有点被惊到了,随便一动就是百米超跑的速度,轻轻松松就躲过了曹淼的攻击。 一段时间后,她逐渐适应了这仿佛随时要起飞的速度,然后开始反击! 在曹淼一掌挥过来时,一拳头砸了过去。 她的拳头小小的,尤其是和曹淼的巴掌对比。 曹淼虽然对她的速度有些意外,但能觉察到她并非习武之人(葛曼曼的功法还没入门,没有练出内力,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是以对她这一拳不以为意。 他这一掌甚至只出了三分力。 他要是全力出击,怕是能一掌就把她拍飞吧? 曹家帮的一群人见葛曼曼竟还敢对曹淼出拳,都笑了,笑她的不自量力。 然而葛曼曼的这一拳,却是大出众人的意料。 曹淼被她打得连退好几步。 他稳住身形,将和她对拳的那只手背到身后,悄然握了握。 掌心里火辣辣的疼。 这葛曼曼看着纤细柔弱,气力却如此之大! 也怪他轻敌了,见她是个普通人,还是个女人,就掉以轻心了。 他倒也输得起,并没有恼羞成怒,“葛姑娘好俊的功夫,在下甘拜下风。” 葛曼曼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过是仗着对方轻敌,来了个出其不意,这才能击退他。 所以也谦虚道:“小曹爷过奖了,是小曹爷让着我罢了,要是小曹爷动起真格来,我哪里敌得过?” 两人一笑泯恩仇,曹淼还进店买了许多糕点,照顾了葛曼曼的生意。 葛曼曼亲自将他送出店门,含笑目送他走远。 她不知道的是,对面茶楼,三楼临街的雅间内,几人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临窗的茶几旁,曹潭坐在东边,身后立着一个影子般沉默的黑衣人,正是他的第二个义子曹森。 同时也是他的贴身护卫。 曹潭对面,坐着一个面具男子,玄金色的面具覆盖了他整张脸,身上是一袭深青色的广袖长衫,泡茶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优雅端方,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子斯文矜贵。 这人,正是被县令偷偷放走的二当家,仇远。 从县衙大牢里出来后,他并未如县令叮嘱的那般离开武陵县,而是转头就搭上了曹潭,躲在了曹家。 这 27. 守寡03 [] 曹淼将从五味斋买的那些点心带回府里后,给七位大小干娘(曹潭的大小七个老婆)院里都送去了一些。 六姨娘李娘子正胃里泛酸吃不下饭呢,见了曹淼送来的各色精致点心,依旧没什么胃口,摆了摆手,叫海棠拿下去。 海棠:“娘子,你看这个点心,雪团似的,白白胖胖软软糯糯,瞧着怪可爱的,听三爷说叫酸奶糯米糍,是酸甜口的,要不您尝一个?要是不好吃再拿下去也不迟。” 李潇儿被她的话勾起了些食欲。 海棠见她意动,便用玉著轻轻夹起一个酸奶糯米糍,放进茶盏大的白色瓷蝶里,送到她嘴边。 李潇儿靠坐在软塌上,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点心。 这一咬,便爆浆了,酸甜的奶浆从软糯的皮子里淌出来,清新浓醇的奶香味盈满了口腔,甜中带酸。 奶浆里头还裹着葡萄干,吃起来也是酸酸甜甜的。 李潇儿颇感惊喜,又连吃好几口,将本就不大的一颗糯米糍全都吃下去了。 又尝了另外几样,觉得还是一开始吃的酸奶糯米糍最好吃。 她拿锦帕擦了擦嘴,心情比先前愉悦了许多,“不错,这是庆云楼新做出来的花样吗?” 海棠答:“不是的娘子,三爷说这是从一家新开的点心铺子里买来的,叫五味斋,开在康平街上。” 晚上曹潭来陪李潇儿吃晚饭,饭间李潇儿说起了五味斋。 “大夫说了,我得多走动走动,不可总是拘于一处,不然对肚里的孩儿不好,听说城里新开了家点心铺子,叫五味斋,铺子里的点心我吃着颇可口,想明日出门去铺子里看看,老爷准了我吧。” 曹潭:“正好我明日无事,就陪潇娘一道去。” 李潇儿以为他是不放心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不过这也是重视她的一种表现,她自无不可,含笑应了。 翌日上午,曹潭陪李潇儿坐马车,来到了五味斋。 进了铺子,李潇儿眼睛一亮,这铺子里的布置摆设非同寻常,倒不像是一家点心铺子,而像是一间精雅的茶舍。 铺子里弥漫着甜美香浓的气息。 大堂内还摆放着桌椅,可供客人一边吃点心,一边品茶。 李潇儿正觉自己没白来这一趟,就见一貌美的年轻女子迎了上来,笑盈盈地招呼她:“娘子,今日我们店里出了新品——红豆双皮奶,可免费试吃,您要不要尝尝?” 李潇儿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没想到这五味斋里,竟还藏着这样一位小娇娘。 自己亦是容貌出众,不然也做不得那百花楼的花魁,单论容貌,这女子倒不见得比自己强到哪里去。 但有一点她却是远胜过自己的,那就是足够年轻鲜嫩。 瞧着就跟二月枝头上的花儿似的,谁见了都忍不住心生喜爱吧? 她下意识朝老爷看去,果然见他也正盯着这女子,袖在身前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 她心里一沉,或许老爷自己都不知道,每当他对什么东西感兴趣时,就会做出这个动作。 难道老爷看上这女子了? 再想到昨日曹淼送来点心的举动,她不由得往更深一层想去,或许曹淼送点心是假,勾起自己对五味斋的兴趣是真。 继而利用自己带老爷来到这里,让老爷看见这女子! 李潇儿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越想越不舒服,她肚子里的孩儿还没生下来呢,有人就容不下她了。 “老爷,潇儿肚子疼……” 李潇儿捂着肚子,面露痛苦之色。 曹潭顿时顾不得看葛曼曼了,一把将李潇儿打横抱起,大步朝外走去。 葛曼曼追到门口,看着两人上了马车,车夫赶着马车迅速离去。 她目露沉思,想来这个“潇儿”就是之前在茶楼里听到的前百花楼花魁、现曹爷怀了身孕的第六房妾室李潇儿了。 曹潭带她来自己店里,只是单纯地买糕点吗? 刚才他看自己的眼神可有些不对劲,当然,她不是指的那种对她感兴趣的不对劲,而是……他看起来很明显认识自己! 难做他认出她来了,有意过来试探她一番? 只是被李潇儿肚子疼打乱了计划,不得不提前离开? 从医馆回来,李潇儿就被安放在床上,躺着静养。 大夫说她没什么事,只是有些神思不属,给她开了一副宁神安胎的药。 待药熬好,海棠端着进来,曹潭接过药碗,用勺子搅了搅,哄着李潇儿服了药。 又在床边陪了她半晌,说了许多宽慰她的话,这才离开。 李潇儿在药力的作用下睡了过去,睡梦中眉头轻蹙着,显然睡得不大安稳。 她梦见老爷纳了白日在五味斋见到的那女子,那女子仗着自己年轻颜色好,对自己这个旧人颇为不逊,还害得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李潇儿被这个梦吓醒了,抓着被子出了一身细汗。 海棠忙上前来,撩开帐子:“娘子,你怎么了?” 李潇儿摇了摇头,躺在枕头上,双手轻抚着微微凸起的腹部,平复了半晌。 “海棠,你替我去打听一下五味斋的那个姑娘,看她……是否婚配。” 海棠作为李潇儿的贴身丫鬟,今日自然也跟着她出门了,知道她说的是谁。 也明白娘子这话里隐含的意思。 “娘子,眼下天已黑了,明日一早我再去吧。娘子且放宽心,您现在最要紧的啊,是好生养胎,为老爷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只要有了孩子,您就啥也不用愁了。” 她没说生下的一定会是男孩,怕给娘子压力。 若是男孩那自然最好,这样娘子就是唯一一个替老爷生下儿子的人了,是替曹家传宗接代的大功臣,往后的荣华富贵自不消说。 若是女孩,那也是府里唯一的女儿(上头两位姑娘已经出嫁),到时候自然是千娇百宠的,娘子作为三姑娘的母亲,地位将不可同日而语。 再也不用担心哪一日会被送人或是卖掉了。 从此就可安安稳稳地在曹家当上半个主子了。 她这个丫鬟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翌日一早,海棠就出门了。 谁知到了五味斋,正巧撞见陈媒婆走进去。 陈媒婆可是县城里有名的媒婆,要请动她可不容易,不管事情成没成,首先就得给出五两银子的“茶水费”。 是谁请她来的? 难道是给那位姑娘说媒的? 海棠心里一团乱麻,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悄悄靠近门边,听 28. 守寡03 [] 曹家的宅子占地颇广,园子里还挖了一座人工湖,放养了许多鱼虾龟鳖等水生物。 湖中心建了一座亭子,今日下了雨,曹潭邀了仇远来湖心亭赏雨喝酒。 湖面上还有些残荷,初冬的冷雨噼里啪啦地拍打在枯萎的荷叶上,这情景勾起了仇远心中的愁绪。 对着亭外的雨幕,即兴作了一首寄景于情的五言诗。 曹潭肚子里没多少墨水,也不懂作诗,但仇远话音一落下,他便很捧场地盛赞起来:“好!好诗!能被远弟你写进诗里,这场雨下得值了。依我看,以远弟你的才华,便是状元也做得。” 仇远淡声道:“我一个戴罪之身,还毁了容,别说状元了,就是科举都无法参加。” 曹潭为他打抱不平:“那是朝廷不公,朝中的那帮人,都是残害咱老百姓的蠹虫!老天迟早要把他们收了去!到那时,远弟何愁自己的才华得不到重用? “来,老哥我敬你一杯,远弟莫要伤坏了。” 仇远端起被他满上的一杯热酒,隔着桌子和他互敬了一番,仰首一饮而尽。 热酒入肠,他心中淤堵的块垒像是被浇融了一般,伤感已去,取而代之的是复仇的决心和恨意。 两人又接连饮了几杯酒。 管家走进亭中,“老爷,陈三娘来了。” 曹潭:“快请进来。” 陈三娘打着一把淡青色的油纸伞,踩着木质的长廊,来到了亭中。 收起伞,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水汽,朝曹潭矮身见了礼:“几日不见,曹爷是愈发英武了,不知这位是?” 目光转向了坐在一旁的仇远。 曹潭:“这是我结拜的兄弟,你唤他仇爷便是。” 寒暄过后,曹潭便问起:“如何?葛姑娘可应下了?” 陈三娘喝了杯热酒,浑身寒意顿去,闻言一甩帕子,朝曹潭抛了个媚眼:“我陈三娘出马,还有说不成的媒?葛姑娘答应啦,不过她有三个条件。” 曹潭和仇远对视一眼,“哦?哪三个条件?” 陈三娘将葛曼曼的话学了出来:“第一,曹爷得将我现在住的宅子,租的铺子买下来送给我。第二,曹爷纳我的聘金不得少于五百两。第三,进了曹家门后,我依旧能够出门露面做生意。” 曹潭听了眉头都没皱一下,一口应下:“行,都应了她。” 他纳葛曼曼是真要她来府里给他做妾吗?不是的,是要将她送给仇远当枕边人的。 若是能让仇远从此沉迷于温柔乡,心有牵挂,甘愿留在他身边给他出谋划策,那这几千两银子就出得太值了。 翌日天放晴,葛曼曼去店里时把小花(三花猫)也揣上了。 小花到了店里,便各处走走蹭蹭,留下自己的气味,圈占地盘。 末了一副主子的派头跳到柜台上,伸了个妖娆的下犬式懒腰,然后趴了下来。 在她的全方位投喂下,小花的身形已经不再苗条,而是变得圆润了许多,柔顺的毛毛都被撑得裂开了。 葛曼曼不忙的时候就时常来骚扰小花,摸摸它的尾巴,戳戳它的屁股,在它要挠她时,她又拿出好吃的来安抚它。 正当她沉迷于撸猫不可自拔时,忽闻外面传来一阵喜庆热闹的动静,而且似乎是朝着她们店里来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葛姑娘,曹家来给你下聘了!” 陈三娘喜气洋洋地跨进门槛,身后跟着一队绑着红腰带的小厮,他们或手捧盖着红绸布的托盘,或挑着扎了大红花的担子和箱子。 进来后将东西放在桌上和地上,原本并不狭窄的大堂一下子变得满满当当。 “葛姑娘,这是请县里有名的老师傅打出来的足金头面,一整套足有九件呢,另还有一对儿绞丝金镯,两只金戒子……” 陈三娘揭开托盘上覆盖的红绸布,热情洋溢地给葛曼曼介绍着。 店门口挤了一堆看热闹的人,听见她报出来的那些首饰,时不时发出一阵惊叹艳羡声。 陈三娘又打开箱子:“这里头是八匹今年新出的缎子,花色鲜艳,颜色活泼,都是适合你们年轻女子裁来做衣裳的。这里头是一对儿缠枝莲宝瓶,这个匣子里头是宅子和铺子的地契……” 另还有成对的活鹅、成盒的精致点心吃食等物,这些陈三娘就略过了。 最后,她将聘礼单子交给了葛曼曼,“葛姑娘,曹爷请人看了日子,后天就是一个上好的良辰吉日,到时您就等着曹家派轿子来接您过府吧。” 到了葛曼曼出门子这天,五味斋歇业了一天。 她穿上一袭水红色的嫁衣——小妾是不能穿正红的,坐上了曹家派来的一顶华丽的粉红色轿子,由四个轿夫抬着,在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的热闹声中,来到了曹家。 从偏门进去的。 小荷和葛松作为她唯二的亲人,也跟着来到了曹家,被管家亲自领着去了宴客的厅堂,入了席。 葛曼曼被一路抬到了一座名叫“秋香”的院子里,以后这里就是她在曹家的住处了。 秋香院比她买下的那座宅子还大,院子里的树上被挂上了颜色亮丽的绸缎花,看着栩栩如生,甚至还散发着香气。 廊下阶前还摆了不少盆栽,盆里的花儿都开得活泼精神,艳丽缤纷。 曹家的确豪阔,连她一个小妾都能住上这么华丽精致的院子。 到了屋里,葛曼曼便将用来遮面的扇子搁到了一边,打量起屋里的布置来。 里间不大,且没有窗户,看起来只是一个单纯睡觉的地方,只有一张床,一张床头矮几,一张梳妆台,以及一面柜子,两只箱子,一扇屏风。 里间和外间以一道月亮门作为间隔,外间则宽敞许多,相当于起居室,有坐榻、桌子、斗柜、博古架等各色家具。 而这些家具竟是一水的黄花梨,瞧着都是老物件了,表面泛着一层温润如玉的光泽,还有华丽的暗纹。 床上的被单被罩,甚至枕套,都是用的丝绸,在烛光的照耀下,莹莹如水。 曹家小妾的待遇这么好的么? 葛曼曼心下狐疑。 还有一点令她感到奇怪,撇去大红色的窗花喜字这些临时的小装饰,屋子里的色调偏暗沉了,床幔桌布窗纱这些“软装”都是用的青色系颜色,天青、苍青、青灰…… 要是没有那张梳妆台,她会以为这是一间男人的房间。 就在她打量间,一个丫鬟提着食盒进来了。 看到那丫鬟,葛曼曼的眼睛睁大了几分。 这丫鬟长得也太高了,得有一米八往上,身架子也大,乍一看,还以为是个男人穿了女装。 但是她耳朵上穿了洞,戴了坠子,脖子上也没有明显凸起的喉结。 葛曼曼心里暗嗤一声,自己真是有些大惊小怪了,就不兴人家长得高么? 丫鬟将食盒放在外间的桌上,在月洞门前朝她福了福身,并没有冒然进入里间。 “我叫春芳,管家派我来服侍娘子,以后我就是娘子的人了。娘子可饿了?我从厨房里拿了些吃的来。” “还真有些饿了,难为你想的周到。”葛曼曼欣然走过去,春芳一面将食盒里的菜肴摆出来,一面向她报了菜名。 胭脂鹅脯,玫瑰卤肉,四喜丸子,银丝茭白,另还有一盅老鸭汤。 春芳:“这老鸭汤是厨房从早上一直熬到现在的,熬得骨酥肉烂,可入味儿了,娘子尝尝。” 说着将汤端到了葛曼曼面前。 葛曼曼下意识看了眼她的手,这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如玉如竹,盛汤的白瓷盅都被衬得小巧精致起来。 再看她的脸,就有种莫名违和的感觉。 “好。”葛曼曼拿起汤勺轻轻搅动了一下,舀了勺汤正要送到嘴里,右手食指上的戒指骤然收紧。 这戒指看上去是个普普通通的素银戒子,其实是从系统里抽出来的测毒环,检测到食物里有毒时,就会收紧以作提示。 这汤里竟被下了毒!谁下的? 会是面前的春芳吗? 还记得嫁给赵地主的傻儿子那一晚,她的鸡汤里就被下了药,这一回嫁给曹潭当妾,老鸭汤里也被下了毒,她这是什么倒霉体质? 好在有测毒环,不然她就要不知不觉中招了。 葛曼曼假装什么都没有察觉,依旧将汤勺往嘴边递,眼角余光注意着旁边春芳的反应。 结果……笑死,根本就看不到。 春芳本就长得高,而且又是站着,她 29. 守寡03 [] 片刻前,宴客厅。 郑北神情怏怏地坐在一众喜气洋洋的客人间,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 一想到葛曼曼嫁给了曹潭,成了他的小妾,他心里就堵得慌。 刚得知这个消息时,他还以为是流言,没当回事。 况且就算曹潭真的看上了葛曼曼,想纳她为妾,葛曼曼也定不会答应的。 她已不是三柳村那个只能任人摆布的小村姑葛曼曼了,也不是桃花寨里身不由己的葛曼曼,而是如今县城里有宅有铺,且有他这个捕头给她撑腰的五味斋掌柜娘子。 只要她不愿意,曹潭就没法得逞。 要是曹潭敢使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呵,他可正盯着他呢,到时候正好抓他一个现行。 可当他见到葛曼曼,却见她正在归置曹家送来的聘礼,还拿金镯子往手腕上套。 见了他,丝毫也没有心虚不自在,反而还是像以往那样招呼着他。 他心里腾的窜起来一股子怒气,“你怎么能答应去给曹潭做妾?!” 葛曼曼很平静地问他:“我为何不能给他做妾?” 郑北将她拉进屋里,“你以为妾室是那么好当的吗?一旦沦为妾室,你的生死就由不得你自己了,你以后生的孩子也得管别人叫娘。” 葛曼曼:“我又没打算给曹潭生孩子。” 郑北一怔,神情陡然缓和了下来,“那你为何非要跳进曹家那个大坑?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压根儿就不缺钱,所以你不可能是为了曹家的钱财……” 说到这里,他蓦地想到一个理由——她这么做,或许不是出自她本身的意愿,而是她背后的那个势力给她下的令。 继桃花寨之后,那个势力又盯上曹潭了。 葛曼曼:“你还问我?说好的十天之内将我妹妹救出来呢?现在十天已经过了,我妹妹人呢?” 郑北羞愧:“我还在想办法……” 葛曼曼:“等你想出办法来,我妹妹恐怕都已经出事了,这事终归还得靠我自己,曹潭想纳我,我正好进入曹家将我妹妹带出来。” 要是顺利的话,她说不定还能找到曹潭私下的罪证,和郑北联手将他扳倒。 不过这话她没说出口,事密则成,这种事在做成之前还是不要大喇喇地说出来为好。 一是为了保密,二是到时候要是没办成,多尴尬? 郑北:“你实在不必为了你妹妹将自己置于险境,曹家根本不像外面看起来的那么光鲜,内里不知藏有多少龌龊,你进去容易,再想出来就难了。” 葛曼曼:“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我了。” 那天的交谈过后,郑北就没再见过葛曼曼了。 但她的身影却频繁出现在他的梦中,有一次他甚至梦见自己一袭红色礼服,站在盖着盖头的新娘子面前,他揭开盖头,新娘子竟然是葛曼曼!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难道他心底里竟然期盼着娶葛曼曼,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 郑北搞不清自己的心意,只觉得周遭宾客觥筹交错欢声笑语的动静十分吵闹,他心头烦躁得很,甚至有种一剑劈了面前桌子的冲动。 “唰!” 在半醉半醒之间,郑北真的抽出了腰间的刀,刀光晃眼,大厅陡然静了下来,像是被集体按下了暂停键。 众人都惊愕地看着他。 郑北面上倒是一派清明,丝毫看不出醉态来,目光直视着曹潭身后的曹森。 “听闻曹二郎武艺高绝,曾将意图刺杀曹爷的杀手一剑斩杀,我早就想与二郎切磋一番,奈何一直找不到机会。 “今日曹爷喜得佳人,不如你我二人切磋一番,就当是为这场喜宴助助兴,如何?” 曹森保持沉默,没搭理他。 曹潭朗声笑道:“二郎,既然郑捕头有这个雅兴,那你就陪他对上几招吧,点到为止即可,切不可伤到了郑捕头。 “县里谁不知道郑捕头是县尊大人的爱将啊?要是你伤了他,县尊大人可饶不了我。” 县令并不在席间,毕竟曹潭只是纳妾,县令若是前来,就有点掉价了。 所以县令只派了管家前来。 曹潭这一番玩笑话,惹得席间众人都配合地哈哈大笑起来。 县令府的那位管家也跟着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曹二郎功夫虽高,咱们却都没亲眼见过,如今咱们沾了郑捕头的光,可算能亲眼见一见了。” 宴客厅外就是宽敞的院子,郑北和曹森来到院子里,相对而立,朝对方抱拳行了一礼。 下一瞬,曹森就消失在了原地,整个人如一缕青烟,迅捷而飘忽地来到了郑北面前。 一柄细长的软剑自他腕上脱落,在他注入内力后,软剑便变得锋利坚硬起来,犹如灵蛇出洞,刺向郑北。 整个过程极快,快得围观的众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郑北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也被这一击打得措手不及。 然而就在剑刃的寒芒逼近时,他身子醉酒似的往旁边一斜,恰好躲过了这一击。 角落里,葛曼曼赶了过来,她身上拢着披风,戴着兜帽,整个人藏在高大的春芳身后,只从她肩头露出一双眼睛,朝场中望去。 只见郑北跟个醉汉似的,东歪西斜地闪躲,手里的刀也跟醉了似的,出招毫无章法。 而他的对手,那位曹二郎,身法快得诡异,跟鬼影似的,在场中闪来闪去,却偏偏拿郑北没办法。 郑北总是能恰到好处妙到毫巅地躲开他的攻击。 你说他醉了吧,他又一根毫毛没被伤着,你说他故意的吧,他又数次差点就被伤及要害了。 打斗方式实在很迷。 到后面,郑北甚至还唱起了戏。 “人生在世如春梦,且自开怀饮几盅。” 戏腔一开,他挥刀的姿势也变得风流婉转起来,仿佛真的化身为那醉酒的贵妃。 葛曼曼被他圆润清亮的戏腔震得头皮一麻,全身跟过电似的颤栗起来。 小说里写男主耳濡目染之下对戏曲颇为了解,也擅长唱戏,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时不时来上一段。 但看小说和亲眼目睹的感受是大不一样的。 唱戏时的郑北,仿佛戏台上的绝世名伶,风华绝代,自带高光,亮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绿柳枝洒甘露三千界上,好似我散天花纷落十方!” 郑北显然已经醉意上头了,上一句还是《贵妃醉酒》,下一句就成了《天女散花》,将各曲戏目里的词儿串在一起,肆意随性地发挥着。 葛曼曼:这不就像平时唱歌忘了词儿,然后无缝衔接下一首的她吗? 一面唱戏一面舞刀的郑北已然成了全场的主角,时而哀怨,时而潇洒,时而婉转,时而豪放…… 认真对招的曹森和他的画风格格不入,仿佛在另一个图层,被动沦为了他的背景板。 他干脆停了下来,收回软剑,将其重新扣回手腕上,像是一个护腕。 站到一旁,沉默且专注地盯着郑北的一举一动,一招一式。 外行将郑北当热闹看,觉得他唱得好,舞得漂亮。 但内行的曹森却看出了郑北那些招式的不俗之处。 更令他心惊的是,郑北舞出来的这些招式,他此前从未见过,也就是说,这些招式很可能是郑北在醉酒后自创出来的! 曹潭问:“二郎,郑捕头这是怎么了?” 曹森惜字如金:“他顿悟了。” 葛曼曼:不愧是男主,喝了酒跟人打一架,还给他打顿悟了。 戏曲落,刀势歇,酣畅淋漓疯了一场的郑北彻底醉了,直接倒在地上昏睡了过去。 曹潭命人将他抬去客房,好生照料着。 看完热闹,趁着没被人 30. 守寡03 [] 府里曹夫人早就不理俗事了,曹潭便将内宅一应事务都交给了大姨娘代管。 葛曼曼早上被春芳敲门叫醒了,收拾妥当后由春芳领着,去了大姨娘处,见过了几位“同事”。 出来时被六姨娘李潇儿叫住了:“妹妹且留步。” 葛曼曼心里膈应姐姐妹妹的称呼,面上却从善如流:“姐姐唤我有什么事?” 李潇儿面带歉意地看着她,“昨晚本该是妹妹和老爷的洞房花烛夜,结果老爷却被海棠叫来了我的院子里,实在对不住妹妹,我在这里给妹妹赔个不是。” 说着朝葛曼曼矮身赔了个礼。 葛曼曼还没说话,海棠就忙不迭将李潇儿扶了起来。 “七姨娘,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们娘子有孕在身,昨天孕吐得厉害,一天下来滴水未进,我瞧着实在难受,这才将老爷请了来。 “您要怪就怪我吧,千万别迁怒我们娘子,不然我们娘子心里定然又要难受了,到时候郁结于心,对胎儿不利,那就是我的大罪过了。” 说着竟还要朝葛曼曼下跪。 葛曼曼伸出手,一根手指抵住了她的肩膀,让她跪不下来。 海棠脸色一变,也不坚持下跪了,甚至还警惕地后退两步,隐隐将李潇儿挡在身后。 葛曼曼微笑,目光落在李潇儿头上那根石榴多子金簪上,金灿灿的簪身,上头的石榴竟是用一整颗红宝石镶嵌雕刻而成,明艳动人。 “姐姐头上这根簪子真好看,要是姐姐真觉得抱歉,就把这根簪子给了我吧?这样才显得姐姐道歉的诚心足不是?” 口头上道歉有什么用,咱得来点儿实际的啊。 海棠脱口而出:“这根簪子可是老爷特地找人打了送给我们娘子的,是我们娘子的心爱之物,七姨娘怎么能张口就讨要呢?” 李潇儿轻斥道:“海棠,不许无礼。” 海棠面上依旧不平,但听话地没再说什么了。 李潇儿抬手将簪子拿下来,手指轻轻摩挲了两下,显然是不舍的,但还是双手捧着递给了葛曼曼。 “海棠心直口快,妹妹千万别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这根簪子,还请妹妹收下。” 葛曼曼也不客气,直接拿了过来,这簪子少说也值个几百两吧? 面上的笑容顿时真心实意了许多。 “好了,簪子我收下了,昨晚的事儿就一笔勾销吧。” 海棠看她拿着簪子扬长而去的背影,气愤地跺了跺脚。 “娘子,你看她那猖狂的样儿,进府第一天就敢开口问您讨要簪子,以后指不定怎么欺负您呢,不行,这事儿得告诉老爷,在老爷面前狠狠告她一状!” 李潇儿拍了拍她的手,“海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件事就不必告诉老爷了。 “不是我忍气吞声,而是我看出来了,咱们新进府的这位七姨娘,贪是贪了点,但性子直率,不是个坏的,咱们没必要因为一根簪子就跟她结仇。 “况且,昨晚本就是咱们不对,损失一根簪子就能将这事儿圆过去,再好不过了。” 葛曼曼不知李潇儿主仆俩在背后蛐蛐自己,她把玩着那根白嫖来的宝石金簪,心情愉悦地逛起了园子。 看似闲庭信步,实则是朝着郑北说的流萤小筑——培养瘦马的院落而去。 即便已经入了冬,曹家的园子依然满眼绿色,间或还能看到应时的花卉灿烂地开着。 如菊花、水仙、君子兰等,都被打理得分外精神,叫人看着也开心。 穿过一片还没盛开的梅林,踏过一座流水上的石头拱桥,前面就是挂着“流萤小筑”牌匾的秀丽精致的院落了。 院门关着,粉白的院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嵌着一道扇形的雕花隔断,透过隔断的洞口,能瞧见院子里的情形。 有二三十个十来岁上下的小姑娘排成几列站在院子里,每个人头顶一只碗,在练习走路。 培训她们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鹅蛋脸,面庞白净,生得端庄秀气,语气却格外严厉。 “目视前方,不可东张西望,眼珠子也不要乱瞟乱转,显得不庄重。” “叫你们抬头挺胸,不是让你们跟只笨鹅似的昂着头翘着臀,忒不雅观。” “步子要轻、小、稳,要是谁把碗里的水洒出来了,谁中午就不用吃饭了。” 葛曼曼目光在那一排排的小女孩里寻找着,当看见五丫时,她心里不禁涌上来一股复杂的情绪。 酸涩、怜惜、心疼……好似原主的灵魂还在身体里一样。 她抚了抚心口,默默道,放心,我会救出五丫,将她好好抚养长大的。 “春芳,这院子是干什么用的?怎么有这么多小姑娘在里头?”她故作好奇地问。 春芳:“娘子,她们是老爷从外面买回来的家伎,请了人专门教她们礼仪规矩,诸多技艺,等她们学好了,容貌出色的用来待客,在宴席上跳舞奏乐,容貌次一等的就当做丫鬟使唤了。” 葛曼曼眸光转冷,听听她说的——“用来待客”。 怎么个用法?到时候除了跳舞奏乐之外,是不是还得陪吃陪喝陪睡啊? 甚至被曹潭送出去? 郑北说曹潭是将这些女孩子当瘦马养,将来卖掉赚钱。 但这和春芳的说法并不矛盾。 毕竟曹潭不是一般的商人,瘦马也不是一般的商品,若是要卖出去,肯定得请人来家里“验货”吧?将瘦马们展示一番供买家挑选吧? 这个展示的过程,不就是让瘦马们在宴会上亮相,表演技艺吗? 还得是容貌出众的才有展示的机会。 对于这些女孩子而言,长得好反而成了她们的灾难。 她愈发坚定了要好好练武的决心。 唯有自身实力够强,才能对敌人重拳出击,保护好自己。 回了秋香院,葛曼曼就在床上盘腿打坐,修炼内功。 进曹家之前,她终于将《碎星拳》的功法口诀捋顺了,理解透彻了,可以正式开始修炼了。 但之前她一直没感应到书上说的那股气感,经常练着练着就睡着了,醒来时还腰酸背痛的。 这一回或许是她练武的决心更加坚定了,竟然感应到了冥冥中的那股气感。 她仿佛第一次真正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脑子里自然而然浮现出各条经脉的走向,意念控制着那股玄而又玄的“气”,沿着一定的路线在经脉中游走。 这种感觉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硬要说的话,有点类似于开车。 经脉就是街道,那股“气”就是车,而她就是一个新手司机。 新手司机,大家都懂的,刚开始上路时难免磕磕碰碰的,何况有的“街道”路况还不好,又狭窄又扭曲 31. 守寡03 [] 这一出门,就碰到了宿醉醒来,向曹潭告辞的郑北。 两人对视了一眼,郑北略有些狼狈地移开了视线,口里有些发苦。 再见面,葛曼曼已经作了妇人打扮,头发都盘了上去,容色愈发娇艳了。 一想到她的这些改变都是眼前的曹潭带来的,他就无法再对他笑脸相对了,甚至连表面的礼节都有些维持不住。 拱了拱手,便转身大步离开。 曹潭收回视线,目光落在葛曼曼身上,同时不着痕迹地看了她身旁的春芳一眼,意味深长地一笑,“曼娘这是要出门去?” 葛曼曼被他的称呼搞得恶寒地哆嗦了下,“是,进门之前老爷答应过我,我嫁进曹家后依然可以出门行走,开铺子做生意,老爷应当不会食言吧?” 曹潭:“我说话自然算数,你且去吧,只是不可太晚回来。” 葛曼曼应了,带着春芳、夏蝉、夏冰三人来到了康平街上的一家食肆。 食肆老板姓潘,人称潘娘子,很会处理猪下水和边角料,铺子里的炒猪肝、卤肥肠、红焖猪蹄等都是一绝,味美价廉,葛曼曼之前经常和小荷到这边来吃饭,省了回去开伙。 进了铺子,正给客人上菜的潘娘子见着葛曼曼,热情地冲她招呼着:“葛姑娘来了,不对,现在该唤葛娘子了,听说你嫁进了曹家,恭喜恭喜呀。” 葛曼曼也笑着回应:“多谢多谢,来,吃喜糖。” 从挎包里抓出来一把粽子糖递过去。 潘娘子接过来一看,“哟,还是三福居的,听说这家的糖卖得可贵了,一斤就得好几十文,今儿沾你的光我也能尝尝这比猪肉还贵的糖是啥味儿了。” 说着剥开了一颗。 糖果呈粽子形状,近乎透明,里头均匀包裹着松子仁和玫瑰花,像一块凝固的琥珀,晶莹剔透,漂亮得让人都舍不得下嘴了。 潘娘子小心地咬了一口,赞道:“好吃,难怪卖得这么贵。” “叮!潘娘子好感度+5,积分+50” 店里其她认得葛曼曼的客人,也都来朝她恭贺道喜,她都给发了喜糖。 这一波下来收获了不少积分。 坐下来后,葛曼曼将店里的招牌菜都点了,又另点了两道小炒,加起来有六道菜,四个人吃尽够了。 上菜的时候潘娘子还额外赠送了一道猪血白菜羹。 时人认为猪肉贱,富贵人家多食羊肉、鸽子肉,像曹家几位主子的餐桌上,基本不会出现猪肉。 但夏蝉和夏冰只是丫鬟,曹家丫鬟的伙食并没有好到哪儿去,吃饱是没问题的,要吃好却是不可能,一个月也见不着几次荤腥。 俩人私下里常到外面买些小食打牙祭,卤鸡爪、煎鹅肠这些东西都吃得高兴,对着满桌子的荤菜,更是眉开眼笑了。 在葛曼曼拿起筷子后,两人就开心地干起了饭。 春芳慢腾腾拿起筷子,用帕子仔细擦了,夹了一块猪肝尝了,而后也默默加入了干饭队伍。 之前葛曼曼指导小荷做的牛下水火锅,就令他开了眼界,没想到这市井街巷中一家小小的食肆,做出来的猪下水竟也这般美味。 想到从前吃过的各种珍稀食材做成的所谓珍馐佳馔,他忽而自嘲地笑了笑。 高等食材做出来的不一定是美味,而低等食材也不一定就做不出美味来。 说到底,食材并无高下优劣之分,端看做菜之人的手艺是否高超罢了。 那么人呢? 以往他身处唯家世血统论人的富贵场中,习惯了将人分作三六九等的那一套,但既然连那等去了势没了根的阉人都能玩弄权势,搅动风云,那么没有权势家世的普通人,也未尝不能将这天下颠覆。 想想吧,一个在那些所谓贵人眼里低贱如泥的人,却有一天窃取了这天下,站在权力之巅,他们会露出怎样的嘴脸? 真是想想就痛快。 这才是对那些人最好的报复! 只是这个出身草根,却有窃取天下之能的人选,要到哪里去寻? 从食肆出来,葛曼曼带着三人溜达着去了自己的铺子。 小荷见到她很是高兴,拉着她到厨房品尝她刚做出来的新品。 去曹家之前,葛曼曼将那本《甜品食谱大全》给了小荷,让她自己研究琢磨去。 小荷已经跟着她学会不少字了,看懂食谱不在话下,得了这本甜品食谱后,如获至宝,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厨房里了。 今天她刚将食谱里一道名为“酥油泡螺”的甜点做出来。 “阿姐,刚出炉的,有点烫。”小荷递过来一双筷子。 葛曼曼:“不打紧。”直接用手捏了一个。 酥油泡螺,其实跟现代的泡芙大差不差,金黄松软的外皮,刚出锅的时候还有些酥脆,里头包裹着雪白甜蜜的奶油,一口咬下去,绝了。 好吃得让人想摇尾巴。 如果她有的话。 虽然才刚吃饱,但葛曼曼还是一连吃了好几个。 又招呼春芳几个:“你们愣着干嘛?快来尝尝,可好吃了。” 顺手捏了一个递到春芳嘴边。 春芳一怔,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弯下腰将点心含在嘴里了。 意识到自己竟然接受了葛曼曼的投喂,他不自在地偏过了头去。 但不得不说,这点心当真美味。 原本趴在树上睡觉的小花被那股香味勾醒了,张嘴伸了个懒腰,冲葛曼曼叫了一声。 葛曼曼秒懂,走过去背转过身,弯下腰,充当一个人形梯子,下一秒,小花就跳到了她背上来,毛绒绒的小脑袋凑过来,舔她嘴边沾上的奶油。 小猫咪的嘴啊那是滂臭,舌头还刺喇喇的,被-舔-舐的感觉并不好,但葛曼曼又怎么会嫌弃自家小宝贝呢? 这可是小宝贝对自己的爱! 但是小花舔完奶油后就弃她而去了,直奔桌上的酥油泡螺,小爪子从盘子里薅出来一个,叼起来就跑。 葛曼曼看着它毛绒绒的小胖身子一颠一颠地跑走,忍不住露出了慈爱的姨母笑。 注意到她这抹笑容的春芳:“……” 这女人对猫未免也太纵容了。 不过,这也不失为她的一个弱点,日后或许可以利用之。 离开时葛曼曼交代了葛松几句话。 翌日一早,葛松就带着几个人到曹家来了。 这几个人,为首的是个中年男子,姓龚,是个泥瓦匠,跟在他身后的是他的两个儿子兼徒弟。 葛曼曼想在自己院子里弄一个小厨房,一是实现吃饭自由,不用再受制于大厨房。 昨天大厨房送来宴席剩菜给她吃,是想打压她这个新姨娘也好,想试探她也罢,她都懒得去管。 也不想跟大厨房的人斗法,没必要。 她又不缺钱,直接起一个小灶自己开伙多好? 二来有了小厨房,她就不用再担心有人会在她的饭食里下毒了。 昨天她给葛松交代的就是让他将龚师傅带到曹家去,再将建小厨房要用到的各种材料买齐。< 32. 守寡03 [] 一进去,好家伙,除了深居简出一心礼佛的夫人以及向来不怎么搭理其她姨娘的五姨娘之外,其余几位姨娘都到场了。 这会儿齐刷刷地朝她看过来。 上首的大姨娘还没说话,身宽体胖的二姨娘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先开口了:“听说老七你弄了个小厨房?不是二姐我说你,你都没跟大姐报备一声,咋能自己擅自就开了小厨房呢?实在是太没规矩了些。” 葛曼曼一脸讶异:“这事儿还得报备?我不知道啊,要早知道的话,我肯定会来跟大姐说一声的,也怪我出身小门小户,实在是不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 她作出懊恼状。 “大姐,现在咋办啊?我小厨房都已经弄好了,灶台也砌上了,总不能砸了吧?要不这样,以后我小厨房的一应花销都不走公账了,直接走我的私账,您看这样行不?” 大姨娘沉吟了下,点头:“也好。” 若是不花府里的钱,不用她来操心,这七姨娘别说建一个小厨房了,她就是再建一座曹府出来,她都没意见。 她还能管着人家咋花钱不成? 况且,这事儿老爷都没说什么,可见是默许的,她又何必出头反对,来做这个恶人? 小厨房的事儿就这么揭过去了。 本想趁机踩葛曼曼一脚,再顺势提出自己也想开小厨房的二姨娘傻眼了。 这咋和她原先想的不一样呢? 这个老七,还真是有钱,小厨房说开就开了,还一文钱不花公中的。 二姨娘着意打量了葛曼曼一眼,将她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惊觉她身上穿的戴的都是值钱货! 有钱人啊! 这小老七,能处! 二姨娘眼珠子一转,心里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地打起来了。 一改先前的不满,一张发面馒头般的胖脸露出了温暖的笑容,一面伸手来拉葛曼曼,请她坐下,还端茶给她吃。 葛曼曼也就顺势坐下了,跟几位同事谈天说笑起来。 离开的时候,二姨娘挽着她的手和她一道走的,亲热得跟姐妹似的,一路说说笑笑跟着她去了秋香院,在小厨房里好一番打量。 “老七,二姐我不像你这么阔绰,只能吃公中的饭,想吃顿好的,还得额外花钱跟大厨房的人说好话。” 她说得可怜巴巴的,不住拿眼瞅着葛曼曼,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葛曼曼也就顺势道:“以后二姐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到我这里来,左不过是添双筷子的事儿,二姐千万别跟我客气。” “叮!二姨娘好感度+10,积分+100” 二姨娘脸上笑开了花儿:“哎哟,那敢情好,还是老七你热心肠,不像你前头那几个,又抠门又会摆谱儿,整得跟大家千金似的,成天不拿正眼瞧人,嘁,大家都是偏房,谁又比谁高贵呢?” 中午小厨房正式开伙,葛曼曼留了二姨娘用饭。 二姨娘吃得肚子溜圆,不住夸赞楼娘的手艺好,还给葛曼曼贡献了不少积分。 晚上,葛曼曼又准备了一桌好酒好菜,让春芳去请了曹潭来吃饭。 饭桌上,她殷勤地给曹潭斟酒夹菜,见他吃得满面红光,面露悦色,便顺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老爷,我这院里不是开了小厨房嘛,但厨房里只有楼娘一个人,难免忙不过来,我就想问老爷再讨两个小丫头来,给楼娘打下手。” 曹潭:“小事,你看中了谁,直接跟芳娘说一声便是。” 芳娘便是大姨娘,她姓吴名映芳。 葛曼曼:“我看中的人,大姐怕是不能做主。” 曹潭目光转向她:“哦?你看中了谁?” 葛曼曼:“那天我逛园子,在一座院子里看见了好些小丫头,问了春芳才知道,这些小丫头是老爷买来的家伎。 “还是老爷会调-教人,那些小丫头瞧着都伶俐水灵得很,跟一般的丫头大不一样,我甚是喜欢,就是不知道老爷可舍得给我?” 曹潭眼神一闪,不着痕迹地瞥了她身后的春芳一眼,见她微不可查地朝自己点了点头,哈哈一笑:“这有什么舍不得的?你看上了哪个,直接带走便是,过后我跟管家说一声,让他跟红姑姑打声招呼。” 葛曼曼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准备的planB都没派上用场,嫣然一笑,起身朝他款款施了一礼:“多谢老爷,我敬老爷一杯。” 素手执起酒壶,给曹潭的酒杯满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跟他碰了下杯。 曹潭笑眯眯地看着她,灯下看美人,美人如玉,愈发勾魂夺魄。 真是可惜了。 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结果刚放下酒杯,人就一脑袋磕在了桌上。 春芳眸中闪过一抹异色,曹潭未免醉得太突然了吧? 难不成葛曼曼在酒里动了什么手脚?他怎的没有丝毫察觉? 葛曼曼单手将曹潭拎进了屋里,放在外间的榻上。 她虽然不想和曹潭这个名义上的丈夫睡觉,但却需要他在她这里留宿,不然以曹家那些下人的尿性,少不得会捧高踩低,以为她这个七姨娘不得宠就轻慢她。 到时候少不得会生出许多麻烦来。 屋里多了个曹潭,葛曼曼便有些不放心,叫春芳晚上陪她睡。 葛曼曼洗漱完,来到梳妆台前拆头发首饰,抹香膏,春芳则放下了月洞门上的帐幔,将里间和外间彻底隔绝开来。 又从箱子里找出来一床被子,抱在怀里请示葛曼曼:“娘子,我一个下人,怎好跟您睡一张床呢?要不我还是打地铺吧?” 葛曼曼从镜子里看着她:“现在都已经入冬了,地上寒凉,你打地铺着凉了怎么办?你家娘子我又不是什么金尊玉贵的人儿,没那么多讲究,你就安心睡吧。” 春芳垂下了眼睫,不好再说什么。 葛曼曼来到床边,脱了衣裳放在屏风架子上,赶紧钻进被窝里。 春芳吹灭了几上的蜡烛,背对着葛曼曼,在黑暗里除了衣裳,进了床榻外侧的被窝,慢慢躺了下来。 葛曼曼提醒她:“春芳,帐子还没放下来呢。” 春芳顿了顿,终究还是伸出手臂,将帐子放了下来。 霎时间,眼前一点光都没有了,满室暗寂,除视觉外,其它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呼吸间,尽是来 33. 守寡03 [] 早上葛曼曼醒来时,旁边已经没了人,被子也被收起来了。 外间的曹潭也早就离开了。 早饭吃的是羊肉面,羊肉是楼娘昨晚就煨在瓦罐里的,瓦罐在炭炉上坐了一晚上,小火焖煮着,羊肉已经酥烂。 往面条上浇上一勺,喷香诱人。 吃完,葛曼曼披上楼娘给她做的毛绒斗篷,往流萤小筑去了。 红姑——那天葛曼曼看到的训练小姑娘们的女子,也是这院里的管事,已经被管家打过招呼了,见了葛曼曼,便得知了她的来意,将她引到了一间屋子里。 最近天儿愈发冷了,红姑就在屋子里训练一群小姑娘。 她拂开帘子,葛曼曼跨进屋里,便见到这些小姑娘迅速结束交头接耳的小动作,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端正坐姿,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再认真不过的模样。 她不由失笑,都是半大的孩子,玩心重,难以真的沉下心来,长时间维持端正的坐姿,趁着红姑不在就开起小差来了。 红姑也不好当着葛曼曼的面训斥她们,便当做没看到。 “孩子们,这位是府里的七姨娘,来,用我之前教你们的规矩,向七姨娘见礼。” 小姑娘们听话地从凳子上站起来,齐齐朝葛曼曼行礼。 有的看起来有模有样,端庄优雅,小小年纪就显露出一股大家风韵。 有的却歪歪斜斜,显然还没学会,还有的甚至一不小心原地摔倒了。 红姑觉得没眼看,决定过后就给她们加训,一个行礼都教了多少遍了,不说做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也不至于这么状况百出吧,真是丢她的脸。 葛曼曼注意着五丫,发现她属于中规中矩的那一类,没有出状况,但也没有太出挑。 “我过来是想选两个人到我院里干活儿,我院里有一个小厨房,厨房里现在只有一个灶娘,还差两个烧火洗菜的小丫头。 “到了我那里后,小丫头每个月能领到一百文钱的月钱,每季可做两身新衣裳,若是肯吃苦,以后还能跟着灶娘学习灶上的本事。 “可有愿意随我去的?” 虽说是选人,但也得人家自己愿意才行,所以葛曼曼将选择权交给了她们。 当然,五丫她是一定会带走的。 “叮!小一好感度+20,积分+200” “叮!小二好感度+25,积分+250” “叮!小三好感度+40,积分+400” …… 这些小姑娘进了流萤小筑后,都按照数字排序,以代号称呼,从小一到三十。 葛曼曼心头大喜,看着眼前的一群小姑娘,就跟狼外婆看小红帽似的。 真是一群可爱的小宝贝啊! 她简简单单的一番话,就收获了她们这么多的好感度! 是了,这些都不过是半大的孩子,小的只有六七岁,大的也不过十岁出头,心思简单纯净,听她说有月钱拿,有新衣裳穿,可不就觉得她是好人了? 要获得她们的好感度,可比获得大人的好感度要容易多了。 她之前怎么没想到呢,还一个劲儿地对那些心思复杂的大人下功夫。 早知道就应该直接将目标对准小孩子才是。 不过现在意识到也不晚。 她不知道的是,小姑娘们一下子对她涨了那么多好感度,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 她长得好看。 人嘛,都是视觉动物,小孩子也不能免俗,看到她这么个漂亮精致的姐姐柔声细语地跟她们讲话,一群小姑娘都高兴极了,两眼亮晶晶地望着她。 要不是有红姑在一旁,她们早就围上去了。 “我,我想去。” “还有我。” “姐姐,我可会干活儿了。” 小姑娘们殷切地望着她,都盼着能被选中。 红姑见状,皱了皱眉,咳了一声,“之前我怎么教你们的?” 一群小姑娘立刻噤声,不敢再大声说话了。 葛曼曼有些为难,选了这个,必定令其她的小姑娘失望,她们刚才还给她贡献了积分,眼睛亮晶晶充满期待地看着她,她实在不忍见她们的眸子黯淡下去。 可她又不可能把所有人都选了。 想了想,她道:“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我用帕子蒙着眼睛来抓你们,你们只能在这个屋子内躲避,留到最后没被我抓到的两个人,就跟我走,好吗?” 小姑娘们齐声应了。 葛曼曼用帕子蒙住眼睛,跟小姑娘们玩儿起了你追我逃你躲我抓的游戏。 “系统,帮我标记一下我妹妹五丫。” 五丫是她这一趟过来的目的,所以她肯定不能将她抓住,至于另一个人选,就随缘吧。 小姑娘们都很开心能和她一起玩耍,在屋子里灵活地跑动躲避着,偷偷捂着嘴笑,尽力不发出声音来。 红姑避了出去,站在窗外,看着屋里活泼欢乐的情景,不由得被感染了几分,嘴角勾了勾。 游戏结束,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没被抓住。 在红姑的提示下,葛曼曼摘下了缠在眼睛上的手帕,看向五丫和另一个小姑娘。 “来,跟我走吧。” 她一手牵一个,带着两个小姑娘离开了流萤小筑。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葛曼曼和五丫、十七(另一个小姑娘在流萤小筑里的代号)一块儿吃了顿饭,给她们重新起了名字。 五丫改名长乐,十七改名无忧。 “以后长乐和无忧也是咱们秋香院的人了,她们年纪小,春芳、夏蝉、夏冰你们这些当姐姐的要多带带她们。” 嘱咐了这一句之后,葛曼曼就让夏冰带两个小丫头去安置了。 她暂时不打算和五丫相认,官方对外的说法,三柳村的葛曼曼和桃花寨那群土匪一起丧生于大火了,现在的她已经改头换面,脱胎换骨,和“葛曼曼”是截然不同的一个人,只是恰好和她同名而已。 若是和五丫相认,即便是让五丫保密,小丫头还是可能会不小心泄露了她的身份。 所以还是暂不相认,用新的身份相处吧。 等脱离了曹家再相认也不迟。 进入曹家的第一个目的达成,接下来该向着第二个目标——守寡前进了。 要想守寡,那自然得让曹潭死。 想让曹潭死,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杀了他。 但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她不会这样做。 那么就只能借刀杀人了,搜集曹潭的罪证,交给郑北这个以惩奸除恶为己任的男主,借官府和律法,光明正大地将曹潭给正义掉。 而搜集罪证这件事,她也并不打算自己冒然进行,而是打算利用几位同事。 毕竟她们都比她来得早,论对曹潭的了解,她远不如她们。 只有了解曹潭,才有可能知道他藏匿罪证的地方。 这个府里,要说谁最了解曹潭,那必然是身为曹潭发妻的曹夫人了。 毕竟两人可是结发二十年的原配夫妻,曹潭是怎么从一个仰姜家鼻息而活的赘婿,变成了如 34. 守寡03 [] “楼娘,你看我带谁来了?” 楼娘正在小厨房准备午饭,听见娘子的声音,一转头,便见七娘从娘子身后走出来,顿时一阵惊喜,丢了锅铲,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迎了过来。 匆匆说了两句话,她惦记着锅里正在炒的菜,又忙回到灶台边。 李七娘放下背篓,将里头的野鸡、野兔还有一兜子鸡蛋拿出来。 葛曼曼没有留下,还将烧火洗菜的长乐和无忧支开了,给楼娘和七娘留下说话的空间。 午饭过后,李七娘来向葛曼曼辞行,还拿出了一个木头雕刻的小人儿递给她,“这是我自己雕的,不值什么钱,葛姑娘不要嫌弃,拿着玩吧。” 虽然葛姑娘如今已经嫁人,成了葛娘子,但在她心里,她还是当初那个救自己于水火的葛姑娘,所以便固执地这么唤她。 葛曼曼惊喜地接过来,木头小人雕刻得栩栩如生,就连眼睫毛都根根分明,赫然是她之前的模样。 “我很喜欢。”她拿着木雕爱不释手。 蓦地想起来:“七娘,你除了木雕,还会雕别的么?能用玉石雕花吗?” 李七娘带了些自豪道:“我家世代都是玉石匠人,以前还给宫里雕过物件,可惜到了我这一代,我爹娘一个儿子都没得着,家传的玉雕技艺眼见着就要失传了。 “我想学,我爹却嫌弃我是个女儿,不肯把手艺传授给我。他不教我,我偏就要学,偷偷将他的本事都学了来。 “比起木雕,我本就更擅长玉雕,可惜我手头没有玉料,要是有,我就给葛姑娘你雕一尊玉像了。” 葛曼曼:“太好了,我正想用玉石雕刻一个东西,既然你擅长玉雕,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李七娘这时反倒谦虚起来:“我已有好长时间没碰过玉料了,手头也没有趁手的玉雕工具,要不葛姑娘还是另外找人吧?我怕把你好好的玉料给糟蹋了。” 葛曼曼一笑,“巧了不是,我这里正好有一套上好的玉雕工具,锯形器、水凳、铊具、钻、刻玉刀等等一应俱全。” 这套工具正是她前不久抽出来的,原本还觉得用不上,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至于玉料,你不用担心,就算雕坏了我也不会怪你,你就放心大胆地去雕吧。” 在曹家不好将琢玉工具和玉料拿出来,于是葛曼曼带着李七娘回了一趟自个儿的家,将东西拿了出来。 李七娘看到那一全套的琢玉工具,眼睛便挪不开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一个好的玉匠,必然得先有一套好的工具。 眼前这套琢玉工具,简直就像是量身为她打造的一般,她迫不及待想上手试一试了。 再看葛姑娘拿出来的那块玉料,她彻底放心了。 这不是一个玉石马桶嘛?料子只是下等,她雕刻起来毫无压力。 葛松跟着李七娘去了一趟山里,将东西给运了上去。 李七娘沐浴净身,虔诚地给祖师爷上了三炷香后,这才正式开始动工。 鉴于要雕刻的东西并非什么精密的物件,且葛姑娘要得急,所以她打算用家传秘法走个捷径。 李家祖上传下来了一个秘方,可让玉石变得柔软易于雕琢。 取地榆一两,葱汁一碗,大蒜汁一碗,将玉石浸润其中,放在火上炙烤,一段时间后,玉石就会变得柔软,如瓜果一般容易雕刻。 如此就会省时省力许多。 待制作完成后,再用甘草水煮一下,玉石又会变得坚硬如常。 父亲虽然嘴上说她是个女子,不能将家传玉雕技艺传授给她,但在她偷学时,往往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加上她于玉雕一道确实颇有些天赋,父亲有时还会变着法儿地传授她一些技巧秘法。 后来……就算她的玉雕技艺已经出师,甚至还要胜过父亲,但父亲还是不顾她的意愿给她定了一门亲事。 她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谁知竟落入了畜生之手,人生从此陷入深渊。 但如今,她于深渊之中似乎又看到了些许光明。 眼眶一热,一不小心涌出了泪水,一定是这大蒜太辛辣刺激了,她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继续捣大蒜。 三天后,葛曼曼收到了李七娘雕刻好的一整副麻将。 她数了数,一张不少,且每一张都几乎大小一致,起码肉眼看不出区别,雕刻的图案和字体更是清晰美观。 玉质的麻将触手温润,彼此碰撞在一起时发出的声音琳琅悦耳,光是听着这声音就是一种享受。 “来,七娘,小荷,大哥,我教你们打麻将。” 到了下午店里本就没什么生意,葛曼曼很任性地提前打烊了,带着三人在后院的茶室里打起了牌。 旁边还备上了点心茶水,打牌的氛围一下子就烘托到位了。 要是有瓜子就更好了,可惜这个时代瓜子还没传进来,不知道她能不能从系统里抽出来。 春芳坐在葛曼曼身旁看她打牌,心中惊异于这种玩具的精巧,通过摸牌、打牌、吃牌等玩法,于混乱无序中将一手牌重新变得有序起来。 于此同时,玩家还能将旁人的钱光明正大变成自己的。 也不知是何人想出来的,当真是奇技淫巧,将游戏玩到了一种新的高度。 葛曼曼有些口渴,但正摸着牌呢,腾不出手来,就道:“好春芳,喂我喝口水。” 春芳心里一顿,将旁边小炉子上坐着的茶壶拎起来,倒了杯温热的红枣枸杞茶, 35. 守寡03 [] “哎呀,自摸!我胡啦!”二姨娘兴奋地将面前的牌放倒。 秋香院的花厅里,一张定制的四方高脚麻将桌底下,放着一尊三狮足连云纹紫檀炭盆,里头燃着上好的银丝炭。 木炭烧得通红,却没有一丝烟气。 在炭盆的边缘,翘着四双脚,着软底绣花鞋的是大姨娘,着高跟缎花鞋的是二姨娘。 翘着二郎腿,只从裙摆底下露出一点红色鞋尖尖的是三姨娘。 至于葛曼曼,她穿的是夏冰按照她画出来的图样,给她做出来的兔毛拖鞋,包住脚后跟的那种,鞋面上还翘着一对白色的兔毛耳朵,可可爱爱。 大姨娘三人,如今已然成了秋香院的常客,和葛曼曼成了稳固的牌友。 三人从对麻将一无所知的菜鸟,到如今在麻将桌上淡定自若挥斥方遒的老手,只花了短短几天时间。 四姨娘也在场,不过她没上桌。 她是关外来的胡姬,虽已在中原待了好几年,但中原话依旧说得磕磕绊绊的,带着关外的口音,更别说看懂麻将上的字并玩得顺溜了。 别人都要胡牌了,她还在那儿认牌呢。 几圈下来其余几位姨娘就不带她玩儿了,让她在一旁看着。 好在秋香院里除了好玩的麻将之外,还有许多好吃好喝的。 光是点心都每天不重样,鸡蛋糕、糯米糍、玫瑰酥、酥油泡螺…… 茶水也有奶茶、果茶、花茶等数十种。 葛曼曼还专门制了一本菜单,将楼娘已经熟练掌握的各种茶点写了上去,旁边配了精致好看的图文,开玩笑说她这里是茶舍,让大姨娘几人吃茶要付她茶点钱。 这会儿四姨娘就坐在一旁吃吃喝喝,看看别人打牌,也很是自得其乐。 至于其她几位,葛曼曼一开始也是派人去请了的,夫人的门一如既往地没有敲开。 五姨娘说要潜心练字,不来跟她们玩儿。 六姨娘则是要在屋子里养胎,也不出来走动了。 洗牌时,玉质的麻将碰撞在一起,激起清脆悦耳的声音,四双各不相同的手在麻将上搓动着。 葛曼曼闲聊般说起:“我进府也有好些日子了,却一直没见着夫人,这要是哪天在府里碰见了,我却认不出夫人来,那就要闹笑话了。” 四姨娘十指纤纤,指甲上涂着鲜红的蔻丹,熟练地码着牌,闻言笑道:“那不能,夫人从来不出院子,你就是想认错人也没那个机会。” 二姨娘一双圆润的胖手上戴着好几个戒子,十根手指头看似倒腾得很快,结果码牌速度却是最慢的一个,另外三家都已经码好了,她还在那儿扒拉。 但这不耽误她嘴上接话:“我进府算早的了,也没见着夫人几面,我都快不记得她长啥样儿了。 “以前年底的时候夫人还会出来跟大家伙儿吃顿团圆饭,后来连团圆饭也不来吃了,整天关在院子里敲鱼念经的,也不知道那经有啥好念的。” 正捧着一个小蛋糕吃得头也不抬的四姨娘来了一句:“就是,外面这么多好吃好玩儿的,夫人都不出门,享受不到,多可惜。” 一直没搭茬的大姨娘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打断了几人关于夫人的话题:“二妹,该你掷骰子了。” 刚才赢了牌的二姨娘顿时将夫人抛到了一遍,拿起骰子捂在手心里,拜佛似的双手合拢,嘴里还念念有词的,细听是在祈求佛祖保佑她继续赢钱。 摇晃了好一阵,这才将骰子撒了出去。 葛曼曼看得好笑,刚才她还说佛经没啥好念的,这会儿她摇个骰子又想起佛祖来了。 玩牌的时间过得飞快,一上午的光景眨眼就过去了。 到了吃中饭的时辰,葛曼曼留几人吃锅子。 她还拿出了一壶梅子酒来,酒液清冽甘甜,芳香扑鼻,闻着没一点酒气,就连素不饮酒的大姨娘都忍不住跟着喝了两杯。 谁知这一喝就醉了,起身时差点滑到桌子底下去。 葛曼曼:“大姐酒量也太小了,看来以后得多练练,既是醉了,就到我房里躺一会儿再走吧,免得半道上摔着。金桔,来,帮我扶你们娘子到屋里去。” 她和金桔一人一边,搀着大姨娘进了里屋,将人放到床上。 “金桔,你去厨房打一盆热水来给你们娘子擦擦脸。” “哎。”金桔去了,等她端着一盆热水回来时,见到大娘子的鞋已经被脱了,身上盖着被子。 想也知道是七姨娘做的,她心里不禁对七姨娘愈发有好感了。 外头,二姨娘在喊葛曼曼:“七妹,快来,咱们继续啊。” 竟是要接着打牌。 葛曼曼失笑:“二姐的牌瘾还真是大,金桔,我去了,你在这儿好生照看着你们娘子,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来找我。” 金桔应了,拿着拧干的帕子继续给大姨娘擦脸。 葛曼曼走过月洞门时,看了眼边上的香炉,淡青色的香雾袅袅升起,如云般散开。 这是她刚才趁着金桔出去时点的安眠香,闻的时间久了,自然会犯困,沉睡过去。 到了花厅,葛曼曼笑着入了座,因着缺了大姨娘,她便让春芳顶上。 二姨娘叫道:“哎呀春芳可是个高手,这下子我怕是要把上午赢的钱都吐出来了。” 葛曼曼笑嗔:“就是让春芳来治你的,再让你赢下去,这个月的月钱都要没了。” 说笑间,洗牌的声音哗啦啦响起,新的牌局开始了。 卧室里,金桔给大姨娘擦完手脸,将盆放回了架子上,怕外头的打牌声吵着娘子,便过去将外间的门关上了,这下子屋里就几乎听不到外头的动静了。 金桔搬了个绣凳坐到床边,从荷包里拿出一根没打完的络子继续打起来。 络子打着打着,她也不由自主地打起了瞌睡,脑袋变得昏沉起来。 身子一斜,趴在床沿睡了过去。 过了一阵,人高的柜门从里面打开,一个俊美非凡身形高挑的男子从里面钻了出来,赫然是葛松。 他来到床边,晃了晃大姨娘的肩膀,在她朦朦胧胧睁开眼睛时问:“吴映芳,夫人为何一直紧闭院门,不愿出来?” 葛曼曼先前在大姨娘喝的梅子酒里下了一滴吐真剂,这会儿药效已经发作,大姨娘眼睛虽睁着,却如梦游般不清醒。 她恍恍惚惚开口道:“不是夫人紧闭院门不愿出来,是老爷将夫人软禁了,不许她出来……” “咦,我怎么睡着了?” 金桔醒过来,稍微一动,原本睡得没有知觉的小腿忽然剧烈地酥麻起来,难受得她五官都扭曲了。 缓了好一会儿,那股难受劲儿才褪去。 床上的娘子还没醒,金桔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竟都已经暗了,外头花厅里的麻将声隐隐约约地传来。 她推了推娘子,“娘子,醒醒。” 大姨娘醒了过来,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金桔,这是哪儿?” 36. 守寡03 [] 这晚葛曼曼做了个梦,梦见了曹夫人,以上帝视角旁观了她的前半生。 成亲之前,曹夫人是姜家大小姐姜明珠,真真正正的掌上明珠,吃喝玩乐、打马游街样样在行,甚至还经常去逛小倌馆,堪称武陵县的头号女纨绔。 日子那是过得潇洒又肆意。 成亲后,头几年她还过得比较顺,曹潭长得俊,又对她百依百顺,知情识趣,可以说情绪价值给得十分到位。 她也就渐渐收了心,一心一意和他过起了日子。 然而在那之后,情况却急转直下。 先是姜老爷外出谈生意时,在水上遭遇风浪,商船沉了河,货没了,人也尸骨无存。 那时姜明珠已经怀胎五个月,听闻噩耗,当场就见了血,等她醒来时,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了,听说那是一个已经成了型的男胎。 双重打击之下,她的身体一下子就垮了,身下的血断断续续地就没停过,喝了许多副药也不见好,整个人都被汤药腌入味儿了。 但曹潭依旧对她一如既往地好,丝毫不见嫌弃,喂药擦身都是亲力亲为。 见她似乎要不行了,姜家的族人都饿狼似的扑了过来,想吃绝户的嘴脸藏都藏不住。 这种情况下,姜明珠如何肯将姜家的财富生意交给他们?她宁愿将万贯家财都丢进河里填沙,也不能叫他们如意。 而一直待在她身边不离不弃无怨无悔不贪不求的曹潭,愈发显得难能可贵起来,姜明珠便将姜家的生意交由他打理。 起初,曹潭只是她的代理人,替她传达指令给下面的人。 但渐渐的,曹潭取代了她,成了姜家的话事人。 她一步步失权,曹潭却一步步崛起。 等她发现这一点想要挽回时,却已经来不及了,姜家铺子的那些掌柜,要么投靠了曹潭,要么被他换成了自己的人。 她这个姜家之主,已然名存实亡。 而外界却到处传扬着曹潭对重病在床、无法生育的妻子是多么的深情,他这个丈夫当得多么的令人感动。 姜明珠偶然听见了传闻,然后主动将身边的大丫鬟映芳给了曹潭,在映芳怀孕后,又做主将她抬为了妾室。 有一就有二,曹潭的后院接二连三地进来新人。 一开始他还说是为了子嗣纳妾,后面连掩饰都不掩饰了,直接按照自己的喜好来。 而姜明珠呢?曹潭打着为她好方便养病的由头,将她从正院迁到了一座偏僻的院子,还给那座院子重新安了一块牌匾,上书“静安院”。 还将她身边伺候的人全都换了个遍。 姜明珠自此被软禁在了静安院里,一开始曹潭为了作秀,表现夫妻情深,还会偶尔将她放出来。 后面他彻底掌控了姜家,甚至将“姜府”改为了“曹府”,不再需要姜明珠这个夫人来扮演“被宠爱的妻子”的角色,姜明珠便只能常年待在院子里,“吃经念佛”了。 葛曼曼在梦里看得气死了,一气之下醒了过来。 呵,从曹潭的角度来看,他从一个一穷二白的小白脸赘婿,一路逆袭为武陵县首富,手上大把的银子,手下大票的小弟,原配发妻安安静静地待在院子里不作妖不惹事,他则不断迎娶年轻貌美的小妾,当真是好一出爽文。 但是从姜明珠的视角打开,这简直就是一篇恐怖故事。 好在,现在她来了。 曹潭这个老白脸凤凰男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可惜吐真剂使用过后当事人会记得,要不是担心给曹潭用了会令他起疑,她就直接给他用上了,那样就能一举掏出他的罪行,将他送入大牢。 不过不能给他用上也没关系,顶多就是迂回一点,花的时间久一点,最终结果是不会变的。 “我有话想跟你说,能否出来和我见一面?” 时间已经进入了腊月,天儿愈发地冷了,葛曼曼也就出门的少了,只隔三差五地去铺子里一回。 这天葛松来了府里,将铺子里的账送来给她过目,同时还偷偷递给了她一张纸条。 纸条上便写着这句话。 落款是“郑北”。 郑北想跟她说什么? 翌日葛曼曼难得起了个大早,戴上抽奖抽出来的暖玉手镯,坐上马车去了店里。 因着要和郑北私会,所以她就没带春芳,而是带上了楼娘,说是要带她去和小荷交流点心的做法。 到了店里,楼娘便去厨房和小荷一块儿研究点心了,葛曼曼则进了茶室。 郑北已经在里头等着了。 葛曼曼脱去斗篷搁在屏风上,郑北见她里头只穿了件葱绿色的小袄,那袄子领口虽围了一圈绒绒的兔毛,但看起来就薄。 她手上也没揣个手炉,一双嫩生生的手就那样露在外面。 不由挑了下眉,问:“你不冷么?” 葛曼曼睨了他一眼:“你看我冷么?” 她又不是为了好看宁愿冻着自己的人,穿这么少,自然是因为不冷啊。 一是戴了暖玉手镯,这手镯是系统出品的黑科技,戴上之后周身就像是笼罩了一层无形的防护罩,将冷空气都隔绝开了。 二是因为她现在是练武之人,气血旺盛,体内还有内力护体,以往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的毛病现在全都没有了。 她整个人就是一个小火炉,浑身热气腾腾,哪里会冷? 郑北观她面色粉润,嘴唇嫣红,双手莹白,连指甲都透出健康的粉色,那状态就像是开在暖房里的一株粉艳艳的牡丹花,从头到脚都透着股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确实不像是受冻的样子。 嘴上却戏谑道:“我看不出来,要不你给我摸摸?” 说着还朝她伸出手来,作势要摸她的手。 葛曼曼非但没躲,还主动将一只手递给他,“怎么样?摸着暖和吗?” 郑北 37. 守寡03 [] 万胜赌坊。 大门口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子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大冬天的穿一袭单薄的广袖长袍,白衣胜雪,端的是个清冷俊美的翩翩浊世佳公子。 女子红衣妩媚,身段风流,眼波盈盈流转,一双桃花眼似能勾魂。 正是易容装扮后的葛曼曼和郑北。 只不过白衣男是葛曼曼,红衣女是郑北,俩人一个女扮男装,一个男扮女装,真是好一番酣畅淋漓的伪装。 葛曼曼敲了敲手里拿来装逼的白玉扇,和郑北对视一眼,抬脚跨进了门槛。 赌场本就是三教九流汇聚之所,来的稀奇古怪的人多了,所以迎客的小厮见了两人也只是微微一愣——为两人绝世的姿容所惊艳,就很快恢复了职业素养,笑着将两人往里请。 “您二位瞧着面生,是头一次来咱们赌坊吧?不知二位想玩儿什么?咱们赌坊有骰子、樗蒲(音同出仆)、麻将等各种赌具玩法,绝对能叫你们玩儿得尽兴。” 葛曼曼明知故问:“麻将是什么?” 小厮直接从身上斜挎着的布兜里掏出来一张牌,向她展示道:“这就是麻将,一整副麻将一共有一百三十六张这样的骨牌,玩儿的时候需要四个人坐在一起……” 滔滔不绝地介绍了一遍麻将的玩法。 葛曼曼恍然点头,然后来了句:“听起来好复杂,我还是玩更简单的骰子吧。” 小厮极力推销:“麻将听起来复杂,其实很好上手呢,我们赌坊可以免费试玩,您和这位姑娘要不要试一下?” 葛曼曼:“不了,我们就玩骰子。” 小厮:“好嘞,二位随我来。” 在前面带起了路,又道:“楼上有包间,要是您二位觉得底下吵闹,可随小的到楼上去,不过包间需得另付二钱银子的茶水钱。” 葛曼曼:“人多才热闹,楼上有什么意思?” 她是来砸场子的,就得在人多的地方,到楼上去还怎么发挥? 小厮引着两人往专门玩儿骰子的地方去。 葛曼曼边走边看,大冬天的赌坊生意却十分火爆,一眼望去是乌泱泱的人头,气氛十分火热,耳边充斥着赌客们的叫嚷喧嚣,呼吸间是污浊杂乱的气息。 她展开扇子,挡住了鼻尖。 扇子熏了香,是清新自然的果橙香,沁人心脾,让她的鼻子得到了净化。 她忽然就明白过来,有些人为何大冬天要拿把扇子了,不一定是为了装逼,还有可能是为了隔绝难闻的气味。 毕竟男人又不能像女人那样用香帕捂着鼻子,可不就得借助扇子么? 到了地方,小厮躬身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一张直径超过一丈(约3.3米)的大圆桌边,围了一圈赌客,葛曼曼和郑北走到空处,见到荷官在花里胡哨地摇骰子。 一顿眼花缭乱的操作后,荷官将骰盅砰一声放到桌上,开口了:“来,诸位,可以下注了。” 赌客们纷纷下注押大小。 葛曼曼在心里跟系统沟通:“大还是小?” 对系统来说,世界没有虚实之分,只是由一串串数据组成的一个集合体,人是数据,建筑是数据,赌桌是数据……骰盅和里头的骰子,自然也是数据。 既然是数据,那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一切对它来说都是透明的。 “五点,小。” 葛曼曼将手里的一枚铜板弹射出去,铜板在半空中翻转不停,同时划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最后精准落在了押小的区域。 她这一举动不免引起了旁人的注意,旁边一个魁梧大汉不屑地嘁了声,用并不小的声音嘟哝了句:“小白脸,一个子也敢来赌坊,当心输得裤衩子都不剩。” 郑北叉腰怼回去:“你才输得裤衩子都不剩呢,我家郎君光是手上这把扇子就值好几百两银子,就是把你称斤论两卖了都卖不到那么多钱,居然还敢嘲讽我家郎君?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末了还翻了个白眼,就差把看不起人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魁梧大汉表情凶狠地扬起拳头:“臭娘儿们,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赶紧过来给老子赔个不是,不然——” 他目光下流地将郑北上下扫了一通,重点关注了他叉着腰而愈发显得汹涌的胸前,“老子就当众扒了你的衣裳你信不信?!” 郑北一阵恶寒,十分戏精地躲到了葛曼曼身后,作出一副柔弱害怕状:“郎君,他凶人家。” 葛曼曼:“……” 热闹谁不爱看?赌客们都顾不得开注了,纷纷八卦地盯着这边,想看这白衣男子会怎么解决。 葛曼曼能怎么解决?当然是用武力了。 她上前一步,抓住大汉的手腕子一拧,大汉惨叫出声,同时还伴随着一声清晰的咔嚓,很明显他的腕骨折了。 大汉疼得额头冒汗,大喊大叫,赌坊里的护院听见动静跑过来,喝问是怎么回事。 葛曼曼递过去一张百两银票,抢先将事情说了一遍。 当然,她也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客观地陈述了一遍事实。 护院扫了银票一眼,飞快收了起来,一挥手:“敢在我们赌坊闹事?拖下去!” 另外两个护院立刻上前将魁梧大汉拖走了,还贴心地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吵到别的客人。 收了银票的护院朝葛曼曼一拱手,恭敬道:“郎君继续玩,可别被不懂事的人扰了兴致。” 葛曼曼露出微笑,淡淡点了下头。 经过这个插曲,她有钱的形象算是深入人心了,同桌的赌客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忌惮、羡慕、谄媚等不一而足。 刚才那场赌的结果已经开了,葛曼曼连本带利拿到了两文钱。 第二场,她将这两文钱投了进去,再次赢了,拿回了四文钱。 第三回,赢,拿回八文钱。 第四回,十六文钱…… 一开始,众人只是惊奇她次次都赢的好运气,还有不少人跟着她下注。 但鉴于她赢的钱并不多,众人,包括荷官在内也并没有很当一回事。 直到后面,她连本带利地滚啊滚,一下子就到了一千多两! 荷官大为震撼,前不久不还只是几文钱吗!怎么突然就赢走一千多两了! 下次岂不就是两千多两……四千多两……八千多两乃至一万多两! 他后背冷汗涔涔,心知这是遇到高手了。 这种场面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荷官能把握得住的。 得赶紧摇人。 荷官给边上的小厮使了个眼色,摇骰子时玩出了花儿,故意拖延时间。 小厮跑去找掌柜的。 赌坊的掌柜姓鲁,是二姨娘跟前夫生的大儿子。 这鲁大郎是个见钱眼开、脸皮厚的主儿,借着自个亲娘的关系,攀上了曹家。 曹潭见他颇有眼色,算盘珠子也拨得溜,就给了他一份工作机会——让他在赌坊当账房师傅。 鲁大郎只花了三年时间,就从账房师傅,升职为了整个赌坊的掌柜。 小厮去他的办公室没找着人,询问得知去了三楼,又急匆匆往三楼跑去。 赌坊三楼是不对外开放的,独属于曹大郎曹鑫一人。 如果将曹家的各种生意整合成一家公司,那么曹潭就是当之无愧的董事长,而替他打理生意的曹鑫,就是总裁。 身为总裁,那必然得 38. 守寡03 [] “搞快点啊,怎么摇了这么半天还没好?” “还开不开了?旁边那桌都下注十几回了,咱们还一局都没开。” 荷官摇了太久骰子,赌客们都感到不满,纷纷催促起来。 “好了好了,这就开了。” 荷官汗流浃背,嘴上应付着赌客,手上摇骰子的动作依然没停,眼睛不住地往某一处瞟。 当看见楼梯口下来的一行人时,荷官眼睛一亮,心里大大松了口气,主事的人总算来了,再不来,他可就要顶不住了。 来的正是曹鑫等人,他走在最前面,鲁大郎跟在一旁,后头还缀着一大票人,有护卫,有小厮,浩浩荡荡,整得跟太子出行似的。 曹鑫所过之处,赌场里的工作人员纷纷对他躬身行礼,恭敬地称“大爷”、“少东家”。 赌客们也纷纷看过去,可巧,原本喧嚣嘈杂的大厅忽而陷入了一片安静,像是为曹鑫的出场而按下了静音键一般。 衬得他的出场十分拉风。 郑北在葛曼曼耳边道:“为首的那个就是曹鑫。” 他不说葛曼曼也能猜到。 说起来这还是她进曹家后第一次见到这位曹家“长子”。 成了曹潭的小妾后,她的日常活动范围就被圈定在了后院,和曹鑫从没有打过照面。 虽然平时她没少出门,但也和曹鑫没什么交集。 以至于直到现在才见到这个她名义上的“好大儿”。 曹鑫的长相称不上俊美,只能说是端正,但在昂贵服饰以及曹氏少东家这个身份的加持下,他身上无形中似乎就戴上了一道光环,让他的魅力直线上涨。 再加上他一出场身后就跟了那么一长串人,那画风,怎么说呢,仿佛是古代版的总裁出街,属实是很吸睛的。 而她自己,一袭白衣胜雪,俊美出尘,在一大群赌客中,那叫一个鹤立鸡群,清新脱俗,一下子就攫住了曹鑫的视线。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曹鑫径直朝她走来,彬彬有礼地一拱手:“在下曹鑫,这家赌坊的东家,不知郎君如何称呼?” 葛曼曼:“倪良,在家排行第七,你叫我倪七、七郎,都行。” 倪良——你娘,她暗戳戳地玩儿了个谐音梗。 显然,曹鑫没有听出来,也压根儿没往那方面想,“听说七郎赌技高超,我特意过来见识一下,你应当不介意吧?” 葛曼曼笑了笑,做了个“随你”的动作。 赌场再次陷入了嘈杂,四周都赌得热火朝天的,葛曼曼这一桌也恢复了过来。 骰盅揭开,跟着葛曼曼押注的赌客们一阵欢呼,将大把的银钱搂入怀中,葛曼曼面前的本钱再次加倍,已经堆得跟小山一般高了。 荷官却是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都不敢看曹鑫这个大老板的脸色了。 曹鑫倒是面不改色,颇有风度地站在那儿,“还愣着做什么?继续摇骰子,务必要叫客人们玩儿得尽兴。” 荷官颤巍巍地拿起骰盅,却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晕了过去。 鲁大郎斥了声:“没用的东西。”一挥手,让人把他抬下去。 而后亲自上阵,为客人们摇骰子。 鲁大郎自来到赌坊做事后,私底下也是苦练赌技,他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成功上位当上掌柜,除了会拍马屁讨大老板欢心之外,一手高超的赌技也是功不可没。 他一上场,那些跟着葛曼曼赢钱的赌客们就不由得担心起来,于是下注的时候也变得踌躇了。 有人依旧坚定不移地相信她,跟着她押大。 但有的人却不信她能在鲁掌柜手下继续保持不败的记录,选择了押小。 鲁掌柜暗自心惊,这倪良居然又押对了! 他自己摇出来的点数,他再清楚不过,的确是大。 若是盅盖揭开,那倪良就能赢走将近五千两!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他看了曹鑫了一眼。 曹鑫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不动声色地做了个手势。 于是当盅盖揭开时,里头的点数赫然是小。 满桌赌客发出一片唏嘘。 “哎呀,幸好我没跟着押大,不然这回就输惨了。” “我就知道没人能一直赢,这不,倪七输了吧。” 葛曼曼面前那堆小山似的银钱,一夕间输了个精光。 她眉头皱起。 却不是因为输了钱,毕竟她赌到现在,总共才花了一个铜板的本钱而已。 而是因为,这一回系统出了错。 “本系统怎么可能出错?是那个人类在揭开盖子时动了手脚,将原本的点数改动了。” 葛曼曼:“那看来是我错怪你了,我跟你道歉。” 系统傲娇地哼了声。 葛曼曼:“我就知道开赌坊的不可能清白,竟然当着我的面明目张胆地搞小动作,也太嚣张了。” 她没有证据,没法揭穿他们。 于是她道:“摇骰子赌大小我已经玩腻了,听说你们赌坊出了个新玩法,叫麻将,我想试试那个。” 赌场作弊,她也能作弊,就看谁作弊的手段更高明。 摇骰子她不好操作,但是打麻将,她能接触到麻将的机会多了去了,再加上系统和储物戒,她还能玩儿不过赌场的人? 曹鑫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好,我亲自奉陪,七郎,楼上请。” 这一回,郑北也上了赌桌。 赌场这边则是曹鑫和鲁大郎。 双方二对二,人头上算是公平。 前面三局,葛曼曼装成小白,打得手忙脚乱,错漏频出。 郑北比她也没好到哪儿去,毕竟他也是才接触麻将。 这让曹鑫放下心来,看来是他多虑了,这倪七先前能连着赢那么多回,只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一到这种需要脑子的牌桌上,他就不行了,玩儿不转了。 看他那一脸不服输,越打越上头的样子,他几乎可以预料到,他会给他们赌场送多少钱了。 可惜,到了第四局,情况一下子就翻转了。 葛曼曼胡牌了。 “我好像知道要怎么玩儿了,给钱给钱,咱们继续。” 第四局,葛曼曼来了个清一色自摸。 “啊呀,我又赢了。” 第五局,第六局……后面完全成了葛曼曼的个人秀,花式赢牌。 曹鑫还能勉强绷得住,鲁大郎却是输得脸都要绿了,偏偏还不能下桌。 郑北一脸崇拜地看着葛曼曼,“郎君好厉害!这么快就掌握打麻将的精髓了!” “郎君教教我嘛,人家也想赢钱。” “哇,郎君又赢了,到现在得赢了有几千两 39. 守寡03 [] 静安院。 一只肥嘟嘟的老母鸡悠闲地踱着步子,时不时低头在地上啄食一下。 曹夫人坐在廊下晒太阳,看着那只鸡,手里百无聊赖地抛着一颗骰子玩。 那骰子是玉石雕成的,明显被主人盘了许多年,表面已经包了浆,润得仿佛涂了一层油,上面用红漆描的点数都已经斑驳失色了。 她朝那老母鸡唤道:“老黄,咱们来扔骰子玩啊,看谁扔出来的点数大,要是你输了,我就把你的毛褪了给你洗个热水澡,再把你放进锅里文火慢炖,让你舒舒服服地去见你爹娘。 “要是你赢了,我就再留你几天,但是你得给我下两个蛋,怎么样?” 老母鸡歪着脑袋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扑腾着翅膀飞到了院墙上,冲她一阵咯咯哒。 曹夫人叹了口气,“唉,真是鸡老成精啊,想吃顿鸡咋就这么难呢。” 旁边正在切萝卜丝儿的张妈妈没好气道:“夫人,你要是闲着没事儿干,就来帮我把这些萝卜丝儿拿去晒了,等晒好了收进翁里腌着,到时候就粥吃。” 曹夫人屁股一动不动,“妈妈,我想吃鸡。” 张妈妈笃笃笃切萝卜的动作停了下来,“老黄你是别指望了,抓也抓不着,你要是真想吃,就把你那颗玉骰子给我,我拿到外面去当了,好歹能换些钱,到时候我给你买只油汪汪的烧鸡来。” 曹夫人:“再买几包点心,上次那个七姨娘送来的那匣子点心就不错。” 上次张妈妈收下了七姨娘送的点心,本来想藏起来自个慢慢吃,结果被夫人发现了,被她分走了大半。 那点心是真好吃啊,她到现在还念着呢,可惜五味斋的点心卖得贵,她不舍得拿自个儿的月钱去买。 这会儿听夫人说要买那家的点心吃,她忙不迭点头:“好,好,我当了玉骰子就去买,给我吧?” 伸手要将玉骰子接过来。 如今夫人手里也没啥值钱的物件了,唯剩下了这只玉骰子,虽然小,但用的玉料好,估摸着能当个几两银子吧? 到时候她将数目说少些,就又能昧下一笔钱了。 张妈妈心里打着算盘,脸上笑得褶子愈发深了。 曹夫人作势将玉骰子递出去,就在张妈妈以为要得逞时,又突然收了回去,面露不舍:“你可知这玉骰子是怎么来的?” 张妈妈心下不快,语气上就透了出来:“我哪里晓得?夫人还想不想吃鸡了?想吃的话就赶紧把骰子给我,去晚了人家当铺都要关门了。” 曹夫人把玩着玉骰子,兀自说起来:“这是我周岁生辰,我爹给我办抓周宴时,我抓到的,我爹说,当时他给我准备了好些物件,针线、书本、笔墨、珠花……那么多东西,我唯独抓着了这颗玉骰子。” 她抬起头来,“妈妈,这颗玉骰子跟了我四十多年了,你说我真要为了吃顿烧鸡,把它给当了吗?” 人的悲喜并不相通,张妈妈哪里能体会她那份不舍、惆怅的复杂心境呢? 她只知道,当了这颗玉骰子,自己不止能跟着吃到烧鸡、点心,私房钱还能有一笔进账。 所以她毫不犹豫道:“这玉骰子不当吃不当喝的,夫人留着也没啥用,还是当了换钱买只烧鸡吃来的实在。” 曹夫人:“倒也是,那就劳妈妈跑一趟了。” 慢慢将玉骰子递了过去。 就在张妈妈即将接过来时,院门“哐”的一声打开,曹潭走了进来。 曹夫人倏的收回骰子,攥在手心里,挑眉:“咱们曹爷贵人事忙,怎么有空到我这鸟不拉屎的破落小院来啊?” 张妈妈慌忙起身,“老爷来了,您也不提前说一声,看这院子里乱的,老奴这就收拾了……” 曹潭摆了摆手:“不必了,张妈忙你的去吧。” 走到曹夫人面前,将她拉了起来,“地上凉,怎么也不知道垫个垫子?” 曹夫人甩开他的手,“我的屁股还没那么金贵,你来得正好,我想吃烧鸡,还想吃五味斋的点心,你叫人去给我买来。” 曹潭一副好脾气地笑了笑,转身吩咐候在院门口的管家:“听见了?去把夫人想吃的都买来。对了,再去繁楼打一壶绛雪春。” 绛雪春是繁楼的招牌酒,一壶便值五两银子。 曹夫人眼中浮现出几许怀念,从前她最常去的地方就是繁楼,“金壶酌美酒,玉碗贮佳肴,山珍海错,堆满春台”便是那里最好的写照。 到了晚间,酒楼里灯火辉煌,浓妆艳抹、巧笑争妍的女郎扶栏招摇,还会将头上簪的香花,诸如茉莉、芍药、月季等往客人身上抛洒。 而她,因出手大方豪爽,向来最得那些女郎的喜爱,一路走身上一路落满了香花手帕锦囊,满身的香气缭绕不去。 想到那时的光景,再看眼下身处的一片荒败的小院,心里的悲凉便怎么也止不住,攥着玉骰子的手愈发用力,直要刺破手心。 烧鸡、点心、佳肴、美酒都尽数摆在了桌上,曹夫人二话不说,直接撕下来一只油汪汪香喷喷的鸡腿,一口咬下,满嘴肉香。 曹潭也不打扰她,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进食,手里捻动着一串紫檀佛珠。 那佛珠被他盘得润泽如玉,和曹夫人比起来,他才更像是那个常年礼佛的人。 40. 守寡03 [] 曹潭一回到前院,曹鑫就迎了过来,“爹,如何?那个倪七解决了吗?” 昨天赌坊被逼得关门,本应该尸沉江底的倪七死而复生,他不得已将事情跟父亲汇报了,父亲便说会让二弟出手。 以二弟的身手,要解决那个倪七还不是易如反掌? 于是他很放心地去处理其它事务了,毕竟他手底下管着那么多生意,每天都很忙,没空一直待在府里等结果。 今天他提前处理完了手头的事,便直奔父亲这里,想知道结果。 虽然他清楚二弟的实力,但没听到确切的消息之前,总归还是有些不放心。 结果问完这话,就见父亲眼神阴冷地扫过来,接着扬手就将手里的佛珠摔在了他脸上。 曹鑫猝不及防挨了这一下,又疼又震惊,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爹?” 曹潭走到上首坐下,掸了掸衣袍,一开口便石破天惊:“二郎到现在还没回来。” 曹鑫这下顾不得疼了,脱口而出:“怎么会?以二弟的实力,要解决一个倪七,不该耽搁到现在啊。” 曹潭面沉如水:“二郎办完事后从不在外逗留,第一时间就会回到我身边,这次都过去一天一夜了,还不见他的人影,只有一种可能,二郎已经出事了,所以回不来。” 这话一出,曹鑫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难不成那倪七,实力比二弟还要强?” 若果真如此的话,那他们这次是踢到铁板了。 不,准确来说,倪七就是冲着他们曹家来的! 向来将别人玩弄于鼓掌的曹鑫,还是头一次体会到被别人当做猎物玩弄的感觉,愤怒的同时,也不由得心生寒意。 若是倪七直接对他出手,他怕是早就去见阎王了。 “爹,那现在该怎么办?” 曹潭冷哼一声,“你慌什么,一个倪七就让你自乱了阵脚?以后我还怎么放心将曹家交给你?” 曹鑫低头应是,表示受教。 又俯下身将那串佛珠捡起来,擦了擦,重新交还给父亲。 曹潭接过来,盘在腕上,重重地捻动起来,仿佛捻动的是敌人的人头。 显然他的心情并不像他嘴上说的那么轻松。 “我已经找了你娘,将麻将交给了她,以她的赌技和悟性,不用多久就能将其参透,到时候,那倪七若是再敢来,不留下点儿东西,别想踏出我赌坊的大门。” 他说的“东西”,可不是衣裳玉佩这些身外之物,而是身上的肢体。 曹鑫:“还是爹你有办法,娘一出手,咱们赌坊要不了多久就能重新开门了。” 曹潭朝他摆了摆手:“行了,你下去吧。” 曹鑫退下了。 曹潭一下一下捻着佛珠,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光是让姜明珠上桌跟倪七比拼赌技还不够,万一姜明珠比不过呢?又或者故意输给倪七,那赌坊就彻底玩儿完了。 万胜赌坊是他名下最赚钱的生意,没有之一,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也正是靠着赌坊,他才能给某些人设局,将他们手里的祖宅、铺子、值钱的器物等变成自己的,才有了今天,才能养得起手底下那些人,才能给上头的人送“礼”。 所以倪七,必须死! 是夜,曹鑫和仇远在书房秘密会晤。 曹鑫也不怕丢人,将赌坊关门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仇远,而后向他求教。 “远弟,你可有什么法子,能彻底除掉那倪七?” 仇远:“备笔墨。” 曹潭精神一振,来到书桌后,为他铺纸研墨。 仇远拿起笔,悬在雪白的澄心纸上方,闭着眼睛沉思半晌,蓦地睁开眼,蘸了墨,一气呵成地在纸上画下了一幅画像。 画像中的人,赫然是倪良。 曹潭不明所以:“远弟,你这是?” 仇远搁下笔,“此人乃是桃花寨匪徒的漏网之鱼,杀害人命数十条,在之前的清剿中逃脱,一直暗中躲藏,前些日子他以为风头已经过去,所以又冒头了。” 曹潭先是听得有些迷糊,忽而琢磨过来,眼睛一亮,抚掌一笑:“妙啊!远弟这一招真是高! “明日一早,我就拿着这幅画像去县尉韩大人府上拜访,向他禀明此事。韩大人手下有上千兵士,掌管着整个武陵县的安危,若是得知有如此凶险人物在城中流窜,定会出兵捉拿此人!” 关门三日的万胜赌坊,在一片热闹的鞭炮声中,重新开业了。 葛曼曼听说后,带着郑北重出江湖,来到赌坊。 这一次,竟是曹潭亲自来迎:“这位就是倪七郎吧?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葛曼曼:“想来您就是曹爷吧?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曹爷风采令晚辈自愧不如啊。” 曹潭:“哈哈哈七郎说笑了,我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哪儿能比得上你们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呢?” 双方一番商业互吹后,终于进入了正题。 “七郎,楼上请。” 葛曼曼落后一步,“曹爷请。” 最后还是曹潭走在了前头,引着一行人来到了从不对外开放的三楼。 包间门打开,葛曼曼就被里头奢华的布置晃了下眼,一水的紫檀木家具,华丽又厚重。 上午清澈温暖的阳光照进来,那些鎏金嵌宝的物件,便流光溢彩起来,散发着金钱的芬芳。 窗边的榻上,一裹着黑色大氅的女子从茶杯里抬起头来,瞧着四十出头,面容已不再年轻,一双眼睛却漆黑有神,有种独特的气质。 葛曼曼想,这大概就是曹夫人了。 曹鑫给她介绍道:“七郎,这是贱内,不是我自夸,我夫人的赌技可是出了名的高,以前还赌得那些赌坊不敢让她进门。 “她也喜欢玩儿麻将,奈何我和家里那几个不成器的小子都不是她的对手,听说你是麻将一道的高手,这不,就央着我要来跟你玩几把。” 说话时看着曹夫人,一脸的无奈宠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夫人多么深情呢。 葛曼曼朝曹夫人拱手作揖:“晚辈倪良,见过夫人。” 曹夫人起身往麻将桌走去,“行了,别整那些虚的了,既然人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葛曼曼和郑北,曹夫人和扮成春芳的仇远,四人在麻将桌边坐了下来。 牌局开始,仇远发现,倪良的牌风很是熟悉,和葛曼曼的很像。 其实第一回跟倪良打牌,他就察觉了,但是后面几天倪良的牌风又变了,像是换了个人,所以他只以为是此人牌风多变,偶然和葛曼曼的牌风撞了。 但是今天,他着意观察了一番,倪良的牌风,又变回了最开始的模样。 如果不抬头看他的脸,他会以为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是葛曼曼。 难不成,此人竟是葛曼曼易容扮成的? 仇远看了下他的手,那双手修长宽大,骨节分明,明显是男子的手,难道葛曼曼还能将手也易容了? 葛曼曼察觉到对面春芳的目光,抬头看了她一眼,目露疑惑。 春芳朝她浅浅一笑,表示没事,低头看牌去了。 牌打到一半,葛曼曼这边胡牌的次数多些,但也没有多多少,不像之前那样形成压倒性的赢面。 在一旁看牌的曹潭看到这个结果,心下颇为满意。 他抬手招来一名侍女,让她去取些茶点来。 牌桌边的四人,每个人旁边都立着一张高几,高几像一张小桌子,侍女将上面的冷茶换了下去,又摆上刚出锅的热腾腾的点心。 轮到曹夫人这边时,侍女一不小心将手里的茶泼了,有大半都撒在了曹夫人身上。 曹夫人还没怎么样,曹潭就发怒了,“你怎么做事的?” 侍女吓得脸都白了,“奴,奴婢不是故意的……”声音都在发颤。 曹夫人:“行了,什么大不了的事,也值得你跟一个小丫头计较,我去换身衣裳,你们喝喝茶吃吃点心,不许偷看我的牌,待会儿我回来要接着打的。” 说着将面前的牌面朝下放倒了。 侍女忙道:“夫人,奴婢带您去吧。” 曹夫人点了点头。 侍女带着曹夫人进了一间屋子,这屋子是曹鑫用来安置女郎的,他虽没成家,但来往的女人着实不少,隔三差五地就会换一个 41. 守寡03 [] 葛曼曼:??? 不是,她什么时候成贼了?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那些官兵眼见着已经包围过来了。 她抓起面前的麻将一顿天女散花似地乱砸过去,趁那些官兵躲避之际,和郑北对视一眼,朝他做了个口势:“跑!” 两人跑到窗边,飞跃而下。 葛曼曼现在已经修炼出了一股内力,凭着这股内力从三楼跃下不是问题。 郑北就更是轻而易举了。 两人安稳落地,又心照不宣地分头逃跑。 不用想也知道赌坊的前后门肯定已经被堵住了,所以葛曼曼压根儿不考虑走门,而是迅速来到一处没人的院墙下,一个助跑跳到墙头,如一只轻盈的鹞鹰翻墙而过。 三楼窗边,曹潭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像是在看一只自投罗网的兔子。 赌坊后面是一条巷子,一头通往人来人往的大街,鼎沸的人声隐隐传来,另一头却比较安静,葛曼曼果断往大街那头跑去。 跑到一半,她猛地刹住脚步。 巷子外面,居然有人堵在那里! 男子穿一身黑色劲装,骑在一匹红色的高头大马上,玄衣红马,俊帅逼人,若是在别的地方遇见了,她高低得朝他暗送一道秋波。 可偏偏他手里还挽着一张大弓,一根箭矢赫然已经上了弦,箭尖正对着她,随时有可能射过来! 不,他已经射过来了! 葛曼曼一个驴打滚,躲开了这一箭。 然而没等她起身,下一支箭矢已经迅如奔雷地追击而来。 眨眼间箭矢就已经逼近她胸前,葛曼曼按在地上的那只手,手里凭空出现一块板砖,她抬手将板砖挡在身前。 铿! 箭矢和板砖撞上,入砖三分,板砖深深裂开了,那股巨大的撞击之力震得她手腕发麻。 葛曼曼顾不得手腕的疼痛,将箭矢抽出来,反手朝那人狠狠掷了过去。 马背上,男人瞳孔微缩,抬手用弓箭格挡了一下,箭矢偏离了原本的轨道,射入墙壁之中,尾端的箭羽高频颤动着。 马儿有些受惊,高高扬起了前蹄,当男人将坐骑稳住时,巷子里的人,已然消失了。 甜水巷的宅子里。 葛曼曼和郑北前后脚跑回来,先去卸了妆容换回原本的装束,而后来到书房。 郑北:“那些士兵是县尉韩益韩大人麾下的,他怎么会带人来抓我们?” 葛曼曼:“这还用说?官商勾结呗,这个韩益肯定是收了曹潭的好处,帮着他对付我们。” 郑北眉头拧起,不愿相信:“韩大人秉性端方廉洁,和手底下的士兵同吃同住,怎么会是那种人?” 葛曼曼“呵”笑一声,“你以为我是凭空猜测?桃花寨的那本暗账,县尉韩益可是也被记录在了上面,他是桃花寨‘送礼’的大头之一。 “能跟土匪勾结,任由土匪祸害百姓,这个韩益能是什么好官?所谓的廉洁,不过是他对外营造出来的一种人设罢了。” 郑北沉默了,显然一时还无法相信。 葛曼曼没理会他的心情,用空间水壶倒出一杯30℃的温水,灌了下去。 砰的一声放下杯子:“曹潭这厮也太不讲武德了,我还以为他是想利用曹夫人来打败我,让我输得一败涂地不敢再到赌坊去,结果他只是拿曹夫人当幌子,实际上是趁着我们打牌叫来官兵想把我抓起来。 “要是我真的被抓住,还不知道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丢了命都有可能。幸好我这阵子练武比较勤快,要不然这会儿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你就看不到我了。” 郑北心头一紧:“怎么回事?” 葛曼曼将巷子里那惊险的一幕讲了出来。 郑北:“韩大人箭术高超,有百步穿杨之能,而且他的坐骑正是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你遇见的那个黑衣人,很可能就是韩大人。” 葛曼曼回忆起先前那一幕,手腕就隐隐作疼,“韩益,我记住他了。” 这还是她穿越到现在,第一个让她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的男人。 等曹潭死了,她就去祸害他,给他守寡。 郑北敏锐地察觉到她语气里透出的不怀好意,“你想做什么?” 葛曼曼:“应该是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曹潭找了韩益,污蔑我们是贼,满大街地抓捕我们,倪良和红衣女的身份不能再用了。 “就算我们换了新的身份,也很可能会被说成是倪良的同伙,所以我们没法再用假身份接近曹夫人了。” 郑北探究地看着她,“你还没告诉我,你接近曹夫人的目的为何。” 葛曼曼:“现在还不方便告诉你,事后你就知道了。我刚才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行了,你回衙门去吧,我也得回曹家了。” 她站起身,就要离开,却被郑北握住了手腕。 他将她的手臂抬起来,从怀里拿出一只白色的小瓷罐放在她手上。 “我见你刚才一直在揉手腕,估计是先前挡箭时被震伤了,这是我家家传的跌打损伤药,药效很好,你早晚涂抹一遍,用力揉开,要不了几天就能好了。” 葛曼曼收下了药,“多谢。” 想收回手,他却仍旧握着不放,她不禁目露疑惑,“干嘛?” 郑北:“那本账册……” 先前两人说好的,他帮她救出她妹妹五丫,她就将那本账册给他。 后面他没能实现承诺,还是她自己将五丫救出来的,他也就没好意思开口要账本。 但是刚才她提到账本里有韩益韩大人的名字,他迫不及待想翻开亲眼看一看,她说的是否是真的。 还想知道县城里到底有多少人被记在了上面。 葛曼曼想了想,“行,账册给你。不过你拿到账册后不能再给第三个人看,也不能擅自行动,不然我怕你被人搞死了。” 郑北松了口气,“好,听你的。” 回到曹家,葛曼曼一踏进院门,春芳便笑着迎上来,要给她解披风。 葛曼曼避开她的手,自己解了披风,进了卧室。 春芳面上笑意一顿,使唤夏蝉去厨房拿了一碟刚出锅的白玉梅花糕,端着送进去,搁在榻上的小几上。 又倒了杯热茶呈给葛曼曼,“娘子这是怎么了?可是在外头遇着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儿?” 葛曼曼没接茶,沉着脸,一副“我生气了”的表情,“春芳,老爷拿了我的麻将赚钱这事儿,你知道吧?” 春芳自然知道,略一想就知道她生气的原因了。 “娘子,不是我故意瞒着不告诉你的,是老爷不让我说。” 反正一切推到曹潭身上去就是了。 葛曼曼冷笑:“枉我拿你当贴心人,谁知你心里却只认老爷,改明儿我就把你送去老爷院里伺候,怎么样?” 春芳脸色一变,半跪下来,伏在她膝头抓着她的手:“娘子我错了,我以后再不敢有任何事瞒着您了,您千万别赶我走,我心里眼里只有娘子一人,再没有别的主子……” 葛曼曼看她眼睛都湿了,一脸哀求恳切的模样,心下也软了。 她本也只是做做样子,没有真的怪春芳。 “好了,起来吧。” 她给春芳擦了擦泪,拉着她坐在身边,又拿了块梅花糕喂她。 春芳不好意思地自己接过梅花糕,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葛曼曼:“春芳,你帮我留意着老爷的动静,要是他回来了,就立刻来告诉我。” 她回来时问了管家,得知曹潭还没回来。 估计是阴谋没得逞,正在跟韩益商量着下一步动作吧? 她本以为可以通过牌局和曹夫人接头,暗中交流情报信息,现在却是行不通了。 不过她已经有了新的主意。 临渊堂。 曹潭:“你家娘子想见我?” 春芳:“嗯,她已经知道您用麻将赚钱一事了。” 曹潭朝屋子里侍候的婢女摆了摆手,待没人了问:“远弟,你说我该如何应对?” 春芳:“葛曼曼爱财,到时兄长与她几样值钱的物件将她哄过去便是,那些东西记在我的账上,等月底分润时兄长直接扣掉。” 曹潭虎下脸来,故作生气:“远弟说这话就见外了,为兄我还缺那点银子吗?你居然跟我算得这么清楚。” 春芳也就顺势道:“那就劳兄长破财了。” 曹潭重又展开笑颜:“这就对了嘛,和麻将赚来的那些钱比起来,打发葛曼曼的那点钱物不值什么。” 得知曹潭回来了,葛曼曼带着春芳以及夏蝉、夏冰三个人,气势汹汹地杀去了临渊堂。 “老爷,听说你拿了我的麻将去赚了大钱?” 曹潭呵呵一笑,“这事儿本来要跟你说一声的,结果这些日子给忙忘了,这样,我让管家领你到我的私库去选几样东西,你消消气,可好?” 曹潭居然这么爽快?她准备的大招都没放呢。 葛曼曼心下狐疑,面上却欢天 42. 守寡03 [] 布置完从曹潭私库带回来的那几样宝贝后,葛曼曼就带着院子里的一干丫鬟,去了静安院。 她的目的有二,一是试探这院子周围是否藏着她不知道的护卫,如果有,正好借机摸清楚她们的情况,如果没有,那她晚上就可以悄悄过来和曹夫人见面了。 二则是试探曹潭对曹夫人的态度。 她先前以为曹潭对曹夫人是怨恨嫌弃的,但是当她提出让曹潭休了曹夫人,抬她为正室时,曹潭居然是那样一个反应。 他似乎对曹夫人很在乎?在乎到甚至有一种偏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更说明曹夫人有可能掌握着他的罪证,也说明她的路子走对了。 到了静安院,葛曼曼拿出神锋刀,刷刷几下就砍断了门上层层缠绕的锁链和厚重的铁锁,然后一脚将门给踹开了。 然而就在她要抬脚跨过门槛时,一道身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挡在了她面前。 来人穿着一身灰蓝色的劲装,头发扎成一束高马尾,腰间插着短兵器。 一副武者的打扮。 葛曼曼:哇哦,这就是传说中的暗卫吗? 是只有这一个,还是只出现了这一个? 在这人冒出来之前,她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说明他的隐匿功夫很高明,说不定还练了那种类似于《龟息功》的功法。 要是能把他们搞过来,让他们为自己打工就好了,她会给他们发放丰厚的薪水的。 仅仅一个照面,她脑子里就冒出了许多想法。 对面,暗卫一脸冷峻地开口了:“七姨娘,没有老爷的允许,不得擅闯静安院。” 葛曼曼用看待未来下属的目光微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老爷的允许?我既然敢来,自然是老爷点头了的。” 暗卫一板一眼地伸出手:“那就请七姨娘出示一下凭证。” 葛曼曼:还要凭证? 她朝暗卫嫣然一笑,“你过来,我给你。” 她这一笑,鲜妍明媚,犹如百花盛开,对于常年见不到人,更别提是她这种级别的美人的暗卫而言,杀伤力显然是巨大的。 暗卫明显愣了下神,不由自主地朝她走近了一步。 结果下一秒—— 葛曼曼一记手刀砍在他脖颈上,暗卫“砰”一声倒在了地上。 暗中旁观的另外三名护卫:“!!!” 她们彼此间展开了激烈的眼神交流。 暗卫二号:咋办?咱们要出去拦住她吗? 暗卫三号:拦什么拦?这个七姨娘明显身手不弱,她又是老爷的女人,咱们哪里好对她动手?先看看,要是情况不对咱们再出手也不迟。 暗卫四号:你们继续在外面守着,我过去探一下。 她轻飘飘地来到了屋顶,步伐轻盈如猫,站定在曹夫人房间上方的瓦片上,蹲下身,揭开了一片瓦。 屋里,张妈妈听见动静走出来,看见葛曼曼一群人,警惕地问:“你是谁?跑来我们夫人院里干什么?” 葛曼曼笑道:“妈妈不记得我了?之前我还给您送过糕点呢。” 张妈妈一听她的声音就想起来了,“你是七姨娘?” 葛曼曼:“是呢,我特意过来看看夫人,顺便也给您带了些好酒好菜。” 春芳提着食盒进屋,将里头的一道道菜肴拿出来摆上。 夏蝉从篮子里拿出一个红泥小火炉,火炉里头燃着炭,她朝里头吹了吹,让木炭烧得更红火,又往里头加了几块银丝炭。 夏冰从篮子里拿出一壶酒,放在小火炉上温着,又捧出一只瓦罐,里头是热腾腾的鸡汤。 不过一会儿功夫,一桌子好酒好菜就准备齐全了。 张妈妈咽了咽口水,这么好的一桌酒菜,她好久没尝过了,准确来说,是从来没尝过。 夏蝉和夏冰两人一左一右扶着她坐下,给她夹菜倒酒,张妈妈被侍奉得飘飘然,待一杯热酒下肚,整个人更加找不着北了,一心吃喝,完全想不起来葛曼曼。 葛曼曼来到曹夫人的屋里,反身把门关上,还给春芳使了个眼色,让她守在门口。 屋里,曹夫人对着桌上的麻将研究新的玩法,对于葛曼曼的到来,丝毫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淡淡地说了句:“来了。” 葛曼曼兀自走到床边坐下,二郎腿一翘,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开口时更是一派嚣张跋扈:“姜氏,你一没给老爷诞下子嗣,已经犯了七出之条,二来也年老色衰了,不能继续服侍老爷了。 “你看,你都被老爷发配到这鸟不拉屎的偏僻小院了,要我是你啊,早就自请下堂了,哪还有脸继续赖在曹府啊。” 说到这里,她妩媚做作地撩了下耳边的碎发,“我如今可是老爷最宠爱的女人,不仅如此,你面前玩的麻将,也是我想出来的,老爷用麻将可是赚了不少银子呢。” 曹夫人有些惊异地看着她,这葛曼曼和倪良当真是同一个人?差别也太大了。 而且,她这是演的哪一出? 虽然不明白,不过想来她这样做,定有她的道理,所以曹夫人配合地问:“所以呢?” 葛曼曼:“老爷不想休妻,落得个抛弃糟糠之妻的恶名,所以你自觉点,自己离开,把曹夫人的位置让出来。” 曹夫人沉默半晌:“这是曹潭让你来跟我说的?” 葛曼曼把玩了下自己的指甲,“不然呢?” 屋顶上,暗卫四号将底下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给驻守在外围的暗卫三号打了几个手势。 三号意会,一路飞檐走壁地跑去了前院书房,禀报了曹潭。 当曹潭赶到时,正好听见葛曼曼在大放厥词:“像我这么年轻貌美又能替老爷赚钱的女人,迟早会被老爷扶正,趁着老爷现在对你还有点情分,你自请下堂还能落得一点体面,不然——” “不然就怎样?”曹潭阴沉沉地站在门口,眼神冰冷地看着葛曼曼。 “葛氏,你好大的胆子!谁准你到这里来的?” 葛曼曼一脸慌乱,试图解释:“老爷,我……” 曹潭根本不想听,“出去!以后要是再敢擅闯夫人的院子,别怪我对你不留情面。” 葛曼曼难堪地捂住脸,呜咽着跑走了。 曹潭走进屋内,面对曹夫人时竟有些气短的模样,过了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道:“怎么穿得这样少?若是受寒又要遭罪了。” 当即将外面的皮裘脱下来,披到曹夫人肩头,还给她拢了拢。 皮裘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曹夫人感受到时,并不觉得温暖感动,反而一阵反感。 抬手将皮裘挥到地上,“别在这里假惺惺了,没得让人恶心。” 如今的她可不再是之前身体破败极度畏寒的她了,服下葛曼曼给她的回春丸后,她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已经不需要再像之前那样裹成个球了。 曹夫人起身走到堂屋,在桌边坐下,“妈妈怎的只顾着自己吃?好歹也给我留点儿啊。” 张妈妈有些讪讪,忙从瓦罐里舀出来一碗鸡汤,“留了,留了的,你看,这还有只鸡腿呢。” 曹夫人:“妈妈,这是鸡屁股。” 醉眼朦胧的张妈妈:“啊?” 曹夫人:“算了,鸡屁股就鸡屁股吧,好歹也是块肉。” 端着碗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张妈妈也是真的醉了,竟没想着招呼曹潭这个老爷。 主仆俩埋头吃喝,旁若无人,被冷落忽视的曹潭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松了口气。 看阿珠这样,显然是没把葛曼曼的话放在心上。 这样他就放心了。 葛曼曼跑到一半,捂着脸的手就放了下来,看她脸上,哪里有丝毫哭泣的痕迹?刚才分明是在演戏。 旁观了全程的春芳暗自琢磨,葛曼曼这回又想做什么? 回到院子,葛曼曼来到火盆边,一把将趴在地毯上烤火睡觉的小花抱起来,坐在贵妃榻上,埋头在它身上一顿吸。 烤得全身暖呼呼的小猫,简直就是个热腾腾的大面包,味道好闻极了,让她很是上头。 小花醒着时是非常叛逆活泼的,她轻易抓不住它,但当它处于睡觉模式时,那是要多软有多软,简直是任她为所欲为。 她逮着机会一顿挼,小花也不反抗,还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这声音老治愈了,葛曼曼又变态似地亲了它几十下,俨然化身为了一个亲亲怪。 春芳等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撸着猫,喝着奶茶,吃着小点心,葛曼曼开始复盘在静安院的那一场戏。 她试探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曹潭竟然真的像是很在乎曹夫人的样子。 呵呵,如果他的在乎,是谋夺她的家产,是软禁她十几年,是一个接一个地娶小妾……那这种在乎,还真是一坨狗屎。 不过他自己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估计还觉得自己挺深情呢。 至于静安院的暗卫,她已经将解决法子交给曹夫人了,不知道她看到没? 吃饱喝足,将曹潭打发走后,曹夫人进了卧室,直奔床头。 葛曼曼离开前朝她做了个口势——枕头。 难不成她在枕头底下放了东西? 先前她坐在床上时,的确拍了拍她的枕头。 曹夫人揭开枕头,发现底下果然藏着一个东西,是一只巴掌大的布袋。 里头有一根手指来长的细烛,一只小瓷瓶,一个两指宽的小物件,以及一封叠起来的信。 “蜡烛点燃之后可释放迷烟,让人不知不觉昏睡过去,小瓷瓶里的是解药,提前服下去就能不受迷烟影响。 “如果您答应与我结盟,就在今晚子时点燃蜡烛,到时我会前来与您商谈,哦对了,那个漂亮的金属小物件是打火机,用法是……” 看完信,曹夫人按照信上所写的方法,使用了打火机。 当看到一簇明黄色的小火苗凭空冒出来时,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她,还是惊了一跳,险些将东西扔出去。 当年她也曾跟着父亲出过海,在海外见识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但还从来没见过这样一种可以凭空生火的物件。 打火机?听起来和打火石很像,但比打火石不知要精巧多少。 葛曼曼手里的珍奇物件还真是不少,麻将、回春丸、迷烟蜡烛、打火机…… 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过可以确认的一点是,她对自己没有恶意,否则也不会将回春丸这样珍贵的药丸当做赔礼和诚意送给自己了。 夜深人静时分,葛曼曼裹着黑色的斗篷,悄悄来到了静安院。 看守着院子的四名暗卫都已在迷烟的药效下昏睡了过去。 上半夜是暗卫一号和二号值守,三号四号则在院子后面的小房子里休息。 暗卫也是人,自然也是需要休息的,那座小房子就是她们平日里的栖息点,里头比较简陋,但基本的家具和生活用品都有。 原本子时是她们换班的时间,但是曹夫人点燃了迷烟蜡烛,于是屋顶上的一号,以及树上的二号,就睡了过去。 得益于常年盘踞屋顶或树枝这样的地方,两人练就了一身站睡和坐睡的本事,倒也没有从高处掉下来。 而原本就在屋子里睡觉的三号和四号,自然睡得更沉了。 张妈妈就更不消说, 43. 守寡03 [] 县衙。 郑北在书架前寻找案卷,一个衙役跑来告诉他:“郑哥,韩大人来了,正往兵房去呢。” 郑北放下手里的案卷,拍了拍衙役的肩膀,“谢了,回头请你喝酒。” 走到书案前,将用镇纸压着的的一张通缉犯画像拿上,抬脚往兵房去。 县衙的规制是仿照朝廷而设的,朝廷有吏、兵、刑等六部,县衙则有相应的六房,各房的主官为主簿。 韩益身为县尉,掌管着武陵县的上千驻兵,但是他手下士兵的兵器、军饷等都得从兵房领。 前阵子兵房给驻兵下发了一批过冬物资,但是他今早接到士兵举报——本该蓄丝绵的冬衣,里头竟是用芦花来填充的! 芦花填充的冬衣,看似充实饱满,实则只是空有其物,如何能保暖! 得知这件事后,韩益哪里还坐得住?立刻策马从京郊兵营回了县城,要找兵房主簿质问一番。 到了工房门口,正要踏进去,身后传来一声:“韩大人,下官有一事不解,还请大人为下官解惑。” 韩益头也不回:“没空。” 郑北快步走过来,挡在他面前,手里举着画像递过去,画像上的通缉犯,赫然是倪良。 “下官在桃花寨卧底两年,从未见过此人,韩大人何以说此人是桃花寨的漏网之鱼,甚至擅自出兵全城缉捕此人?” 韩益微抬了下眉,语气傲慢:“你一个小小捕头,有何资格来质问本官?” 郑北:“桃花寨的案子是由下官负责,如果当真有漏网之鱼,便是下官的失职,下官自然得尽力查清。” 说话间挡在门口,一动不动。 一副韩益若是不能给他一个合理解释他就不挪步子的架势。 就在这时,县令魏铎从屋里走了出来。 “这件事我也正要问你,郑北没有资格,那我可有?” 郑北忙转过身,拱手行礼:“县尊。” 韩益则略显敷衍地拱了拱手,便放下了,“县尊自然是有的。” 魏铎:“别杵在门口了,都进来吧。” 将两人带到了自己的办公房。 坐下后,魏铎看向韩益:“桃花寨的几个头目,除了卧底的郑北之外,其余几人都被斩首示众,剩下的人也都被大火烧死了,尸首清点过,数目对得上,那倪良如何就成了桃花寨的漏网之鱼? “为了缉捕他,你还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 韩益:“县尊当真要我说出来吗?” 这话说得蹊跷,郑北不禁心生疑惑。 魏铎:“有什么说不得的?” 韩益:“那下官便说了,下官偶然发现,先前在狱中死去的桃花寨二当家仇远,其实并没有死,死的只是一名身形和他相似且被易了容的死囚。” 这话一出,魏铎和郑北俱都感到震惊,只不过两人震惊的点截然不同。 前者震惊的是,这件事韩益怎会知道?他当初明明做得十分小心谨慎。 而后者,震惊的则是仇远居然没有死。 韩益直视着上首的魏铎,“县衙大牢虽不如京城天牢那么严密牢固,但想逃出去也绝非易事,更何况他还让隔了好几个牢房的死囚假扮成他死去,下官不得不怀疑,有人暗中协助了他。” 这话分明是意有所指。 魏铎直白地问:“你是在怀疑我?” 韩益:“下官怎敢?县尊上任以来,一直都勤政爱民,清正廉洁,整个武陵县的百姓都将县尊奉若父母,对您爱戴有加,您怎么会做出暗中放跑囚犯,还令死囚替死的行径来呢?” 魏铎:“……” 郑北原本是绝不会怀疑县尊的,但韩益这番话,阴阳怪气得很,隐隐在影射什么。 韩益:“那个协助仇远逃跑的人是谁,下官无从得知,也因为这些只是我的猜测,没有确切的证据,故而没有透露,只是派人暗中追查仇远的下落。 “倪良此人凭空冒出来,身形和仇远相似,且行迹十分可疑,下官怀疑他就是假死越狱的仇远。” 郑北险些脱口而出一句“不可能,倪良绝不是仇远”。 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因为一旦被问到为什么,他无法给出解释。 难道他能说,他和倪良是一伙的,知道倪良的真实身份么? 韩益:“以防走漏消息,下官没有禀报县尊,而是迅速调遣了一队士兵前来抓捕,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倪良抓到,谁知还是被他给逃了。” 下值后,郑北依照承诺请那个帮他传递消息的衙役,去酒楼吃饭。 其他的衙役得知后,起哄着也要去蹭吃蹭喝,郑北豪爽地一挥手,“行,都去,人多热闹,咱们兄弟好久都没聚一聚了,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喝一顿。” 众人一阵欢呼,簇拥着郑北往酒楼去。 最后,一群衙役都喝得酩酊大醉,郑北也被人敬了不少酒,脑子有些晕乎,但好歹没有醉倒。 他叫小厮将喝醉的家伙送回去,自己结了账,出了酒楼。 刚才的热闹瞬间散去,没剩几个人的街道空荡荡的,摆摊的小贩也都开始收拾东西回家了。 放眼望去,屋顶的积雪映照着月光,白皑皑晶莹莹。 郑北双手枕在脑后,踩着积雪,溜达着往家里走去。 寒冷的空气侵袭着他的胸腔,原本有些醉意的脑子被冻得清醒过来,白天韩益的那番话,闪现了出来。 仇远没死……衙门里有人协助他逃跑……那人是谁? 某个狱卒?狱头?还是……县尊大人? 种种疑问盘踞在心头。 蓦地,他停了下来,转了个方向,去了葛家。 翻墙而入,将葛松叫醒,让他替自己传个话。 翌日,葛曼曼来到了五味斋,在后院的茶室和郑北会面。 “仇远没死?”听郑北说了这个消息后,她故作惊讶。 郑北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在这件事上韩益应当不会信口雌黄,你要当心。” 葛曼曼可是造成桃花寨覆灭的罪魁祸首,唯一还活着的仇远,能不恨她吗? “嗯,不过比起我,你才更应该小心。” 郑北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转移了话题:“你觉得协助仇远逃跑的人会是谁?” 葛曼曼:“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44. 守寡03 [] 曹家防守严密,不仅有护院一天十二时辰地轮班巡查,暗中还有不少曹潭高薪聘请的江湖高手在重要位置守着。 至于她是怎么发现的,这还得感谢小花,在小猫眼里可没有禁地的概念,凡是猫爪能踏足之地,都是它的地盘。 上房揭瓦,上树抓鸟那都是常规操作。 而那些护卫也不会防着一只猫。 葛曼曼便借着找猫的机会,“误闯”了不少地方,将曹家的布防大致摸了一遍。 以她现在的身手,自己一个人悄摸出府都有点悬,更别说带着曹夫人了。 可惜她手里的迷烟蜡烛只剩下了一根,作用范围十分有限,要不然到了晚上她直接在各处都点上,将府里的人都迷晕过去,事情不就简单了? 她也尝试过抽奖,想看看能否再抽出迷烟蜡烛这么好用的道具来,但结果并未如愿。 既然不能偷摸着出府,那就光明正大地来? 她也想过将曹夫人易容成身边的某个丫鬟,让她顶着那丫鬟的身份,堂而皇之地走出曹府。 但是万一中途出了什么岔子,导致曹夫人被人认出来呢? 那她的计划不就前功尽弃了? 曹夫人出府这件事,必须万无一失。 离开时小荷过来问:“阿姐,我听潘娘子说,年底亲戚之间要互相走动送年礼,我是不是得备些年礼送去曹家啊?如果要送的话,得送些什么好呢?” 自从葛曼曼出嫁后,这个家就是小荷在当了,葛松虽然十项全能,但他到底是个机器人,在人情往来方面还有得学。 葛曼曼:“我回去问问几位姨娘,看她们的娘家都给曹家送些什么年礼,到时候我拟一张单子叫人送来,你按照单子来送就行了。” 坐上马车时,葛曼曼忽然就有了个主意,既然她娘家要往曹家送年礼,那她给娘家回礼也很正常吧? 回礼的时候,她弄上几个大箱子,将曹夫人藏在箱子里运出去不就行了? 回去后,葛曼曼又组起了牌局,在牌桌上问起送年礼的事儿,从几位姨娘这里抄来了作业。 当然也不是完全照抄,她自己按照实际情况添减了一番,然后一份完美的年礼单子就出来了。 她将礼单拿给楼娘,让她带长乐、无忧两个小丫头去五味斋买点心,顺便把礼单交给小荷。 没两天,小荷就送了两大箱年礼来曹家。 葛曼曼早就让春芳去前院候着了,一见小荷,春芳就将小荷领到了秋香院。 葛曼曼拉着小荷在熏笼边的榻上坐下,姐妹俩说起了私房话。 中午小荷在这里用了饭,一直待到半下午才走,走的时候身后跟着八名健壮的仆妇,两两一对抬着足足四个大箱子。 箱子里是葛曼曼给娘家准备的年礼。 年关将近,楼娘几乎每天都在小厨房忙个不停,打糍粑、锤鱼丸、灌腊肠、炸果子…… 厨房里每天都飘荡着诱人的香气。 葛曼曼光是吃的就给小荷装了两箱,另外两箱是她积攒下来的好东西,外头轻易买不着的布匹毛皮,上了年份的药材,金银首饰、胭脂水粉等等。 当然了,其中一口箱子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中间做了隔板,曹夫人就藏在底下,上面则覆盖着些轻巧的物件作为遮掩。 从府里出去的东西,还是七姨娘送给娘家妹子的年礼,门房自然不会那么没眼色地一一打开检查,只略看了两眼就放行了。 还特意喊了车夫来,让帮着将东西抬上车,一路送回去。 车夫抬箱子时差点没闪着腰,心想七姨娘给娘家准备了些啥啊,一个个都压手得很。 怕不是将进府以来搜罗的好东西都搬回娘家了。 这种净想着往娘家搬东西的婆娘可不是好的,他可不能让自家婆娘学。 目送小荷坐着车子远去,葛曼曼长出一口气。 她看了看天,原本灰蒙蒙的云层不知何时散开了,太阳破云而出,照得屋顶地面的积雪都化了。 静安院里,葛松易容成的曹夫人坐在桌边玩着麻将,窗户半敞着,从外面看进去,曹夫人的举止和往常并无不同。 张妈妈和院子外的四名暗卫都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这边,蜷缩在箱子下层的曹夫人听见箱子落地的声音,没多久,身上的隔板就被拿开了,天光涌进来,她不由得闭了闭眼。 “夫人,快出来。”小荷朝她伸出手。 曹夫人就着小荷的手从箱子里跨出来。 小荷领着她往关着曹森的屋子走去。 途中经过一段两边植了竹子的走廊,阳光透过竹丛,在干净的石砖地面上投下如画般的影子。 曹夫人步子放慢了些,斑驳的光影从她身上流淌而过,她不禁微微一笑,好久没感受过这般诗情画意的愉悦了。 小黑和小白—— 不对,好吃好喝了几个月的两只小奶狗,如今已经长得非常威武雄壮了,一左一右趴在关着曹森的屋子外面,像两尊门神。 它俩远远地就听见小荷走来的动静,立刻窜了起来,朝她跑去。 争先恐后地往她面前凑,将脑袋送到她手心里。 小荷忙将两只因为争宠而显得异常活泼的狗狗拢到身边,免得它们吓着了曹夫人。 若非是将它们从小养到大的主人,一般人看到这么大的两只狗,都会感到害怕的。 但曹夫人并不怕,看着两只大狗狗,神情含笑,犹如看着两个孩子。 曾经她也养过一只狗,那是一条猎犬,异常通人性,她给它起名‘大帅’。 每次她带着大帅出去打猎,它都表现得十分勇猛。 即便遇见了猛兽,也会毫不犹豫地挡在她面前,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然而后来,大帅被毒死了。 曹潭轻描淡写地就叫人将它拖下去丢到乱葬岗。 她的大帅嗅觉那么灵敏,怎么可能会吃下有毒的东西?不用想就知道是曹潭故意毒死它的。 仅仅只是因为大帅为了保护她,冲他怒吼过。 他说要再给她买一条狗来。 她狠狠扇了他一记耳光,让他滚。 如今看到这两条在主人面前撒娇卖痴争宠暗斗的大狗,曹夫人不由得露出了笑意,只是笑着笑着,眼眶又酸了。 好不容易安抚下两只黏人的大狗狗,小荷朝曹夫人看去,见她眼中竟隐隐闪烁着泪花,脸上笑容一顿,忙道:“夫人,前面就是了,您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屋子里,曹森被一条长长的铁链锁在床头,体内也被灌了软骨散。 没办法,谁让他武功高强呢,为了防止他逃跑,只能这样做。 得知他是曹夫人的儿子后,小荷就提升了他的待遇,好吃好喝地供着他,还给他拿来了话本子、棋盘等作为消遣。 这会儿曹森就盘腿坐在床上,看着话本子,吃着小点心。 看起来还挺悠闲。 他甚至觉得被抓到这里来的日子,是他有记忆以来过得 45. 守寡03 [] 过了年,便是春天了,天气一日暖过一日。 秋香院的丫鬟们都换上了轻薄鲜艳的春装,瞧着娇俏可人。 这天清晨起来,葛曼曼一推开窗,发现院子里的两株玉兰花都开了,洁白柔嫩的花瓣绽放在枝头,像一只只栖息在那里的小小白鹤,优雅美丽。 吃过早饭后,她便让丫鬟们在树下铺上地毯,摆上琴案,她自己则抱了绿绮琴(在曹潭私库里选中的那张)出来,在芬芳的玉兰花树下练起了琴。 陆续练了有一个多月,她的琴技还是幼儿园水平。 好在小绿(她给绿绮琴起的昵称)本身很给力,音色一绝,随便弹弹都好听,所以院子里的一干丫鬟也没有控诉她扰人清静。 甚至还很捧场地在一旁围观,表情如痴如醉,末了还送上热烈的掌声,好像她弹得多么好似的。 她刚照着琴谱弹完一首简单的曲子,大姨娘身边的金桔过来了,先是真诚地夸赞了她的曲子,而后说起来意:“我们娘子有事找七姨娘商量,不知七姨娘可有空?” 葛曼曼:“大姐找我,我便是没空也要空出时间来,你稍等我会儿,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她在自个院子里都穿得比较简单随意,类似于居家服的那种,要出门做客自然不能这么穿。 正好最近刚做了几身春裳,还没上身呢,葛曼曼挑了一套上粉下绿的换上,站在镜子前照了照,这才出门。 金桔在等候的空档,跟夏蝉玩儿起了斗草。 见她出来,便向夏蝉认了输,引着葛曼曼到了大姨娘处。 “妹妹这一身真好看。”大姨娘见面便拉着葛曼曼的手夸她,“只是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她端详了葛曼曼一番,恍然:“这般好颜色,合该在鬓边簪一朵花才是,鲜花配美人嘛。” 朝金桔道:“去把我前两日打的那根花瓶簪拿来。” 时人流行簪花,但如果直接将花簪在发间,容易弄乱发丝,所以可以插花的花瓶簪就应运而生。 金桔拿来了簪子,大姨娘从匣子里取出来,插入葛曼曼的发间。 旁边的高几上,花瓶里插着一束早上新鲜采摘的芍药,朵朵都有碗口大,清香扑鼻。 大姨娘剪下一朵粉色的,插在花瓶簪的瓶身里,又调整了下位置,让那朵粉莹莹的芍药花和葛曼曼那张美人脸相得益彰。 “瞧瞧,真是美得跟天上下来的仙女儿似的。” 葛曼曼摸了摸头上的芍药花,被夸得都有些脸热了。 寒暄过后,大姨娘说起:“妹妹,这次找你来,其实是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葛曼曼:“看姐姐说的,若是我能帮得上的,定不推辞,姐姐只管说来便是。” 大姨娘:“这不,老爷的四十大寿马上就要到了,往年老爷过寿都没有大办,只咱们自个在家里吃顿饭便了了,但是这回不一样,四十大寿,怎么也该好生办一场才是。” 葛曼曼:“是该大办,老爷可是咱们县里响当当的人物,四十大寿一辈子也就只有一回,又是整寿,不大办一场也说不过去呀。” 大姨娘:“可不是嘛,老爷将这事儿交给了我,可办寿宴,也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做成的,要是办好了还好说,要是没办好,那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一想到到时候寿宴上,全县城有头有脸的人都会来,我这心里就发慌。” 葛曼曼握住大姨娘的手,“姐姐,既然老爷将这事儿交给了你,就说明信任你的能力,你只管放开了手去办就是了。 “若是有用得着妹妹我的地方,你只管开口,我本也是府里的一员,合该为老爷的寿宴出一份力的。” “叮!大姨娘好感度+20,积分+200” 大姨娘:“还是妹妹你贴心,这事儿我原本不好开口,但既然妹妹你这么说了,那大姐也就不跟你客气了,我想叫大厨房的邓妈妈到你院里,跟楼娘学几道菜。 “先前我在你那里吃过的开水白菜、松鼠鳜鱼,还有那什么佛跳墙,哎哟,我现在想起来都还流口水呢。若是老爷的寿宴上能有这几道菜,那宴席就成功一半了。” 葛曼曼洒然一笑:“嗐,我还当是什么事呢,这简单,你只管叫邓妈妈过来就是了,我的秋香院随时恭候。” 她觉得这不是什么事,是因为现代经历的熏陶,让她没有敝帚自珍的观念,但在这古代,绝大多数人都是不愿将自己吃饭的手艺传给别人的。 所以大姨娘才会又是吹彩虹屁又是送簪子,态度极尽婉转迂回。 这会儿听她答应得这么爽快,还有些不敢相信呢。 “真是多谢妹妹了,等寿宴结束了,我定要好好感谢你一番。” 葛曼曼也不推辞:“那我可就等着了,要是姐姐的谢礼不能叫我满意,那我可是要不高兴的。” 大姨娘也知道她这是玩笑话,笑着拿手指虚点了下她,“放心吧。” 回了院子,就见二姨娘坐在厅里等着自己。 当然,她的手和嘴也没闲着。 “二姐来了。” 见葛曼曼回来了,二姨娘忙将嘴里的酥油泡螺咽下去,又舔了舔嘴巴,怕嘴角沾着奶酥。 “老七,听说你被大姐请去了,她找你干啥呀?” 这事儿也没什么好瞒的,葛曼曼给她说了。 二姨娘一拍大腿:“哎呀,你是不是傻呀,一根簪子就把你给收买了?哪儿能这么轻易就答应让楼娘将做菜的本事传出去呢!” 葛曼曼:“这也是为了让老爷的寿宴办得好看嘛。” 二姨娘还要再说,葛曼曼截住她的话头:“二姐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还不是老爷的寿宴,到时候咱们得给他送礼,除了亲生的儿子,老爷啥也不缺,你说咱们送他什么好呢?” 葛曼曼笑了笑:“容我先卖个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送曹潭什么?当然是送他一场牢狱之灾了。 年前曹夫人将那幅记录了曹潭罪证的澄水帛交给她后,她便交给了郑北,让他去一一查证。 毕竟要抓人,得讲究人证物证,这幅澄水帛是不能作为呈堂罪证的。 除了郑北,得知真相认回母亲的曹森,也加入了她们的阵营,在暗处帮着寻找证据。 曹森之前是曹潭的贴身护卫,对他的许多事都很了解,找起证据来不要太便利。 至于曹夫人,葛曼曼让她藏在楼娘每天采买食材的车上,又偷偷回了府,和葛松换了回来,神不知鬼不觉。 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了,曹潭的罪证已经搜集得差不多了,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揭露出来,将他捉拿归案。 而数日后曹潭的四十大寿,就是最好的时机! 二姨娘不满地拍了下她的手臂,“你还跟我藏着掖着呢,老七,你就跟我透露一下呗?我保证不跟你学。” 这话俨然是不打自招了。 46. 守寡03 [] 宴会进行到一半,县令忽然到了,身后跟着他的师爷,以及郑北这个捕头。 曹潭忙起身相迎:“县尊钧临,某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过,罪过,大人快请上座,某自罚三杯以谢罪。” 魏铎扫了眼全场的宾客,到底没有选择在此时发难。 法理之外也有人情,若是直接在曹潭的四十大寿上将其带走,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况且宴会上还有不少小孩子——若是别的宴会,客人们是不会带小孩来的,但这不是寿宴么,寿宴讲究的就是一个喜庆热闹,小孩子更能活跃气氛,所以不少客人特意将自家小孩带了来。 ——若是当众将曹潭带走,难免会吓着那些小孩。 然而魏铎不知道的是,就因他的这一点仁慈,差点让曹潭逃跑。 魏铎踏入大厅,却没有坐上曹潭让出来的位子,而是过去和县丞挤了一桌。 左右他也不是真的来吃席的,随便找个位置坐坐得了。 师爷和郑北则没有找位置坐下,而是侯在了魏铎身后。 曹潭看着三人这副架势,眼皮子莫名跳了跳,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能走到如今的位置,很多时候靠的就是那股对危险的直觉。 县令今日此来,似乎来者不善! 他朝县尉韩益看了眼,暗含询问。 韩益朝他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宴会结束后,曹潭领着一众宾客去了戏园子。 是的,曹家还专门建了一座戏园子,里头有一座两层高的戏楼。 园子里遍植梨树,这会儿正是梨花盛开的时节,满园如玉似雪的梨花开得灿烂,仿佛落了一场香雪。 故而这座园子又叫香雪苑。 大姨娘也领着女客们过来了,两拨客人汇聚到了一处。 爱听戏的便进了戏楼,不爱听戏的,也可在园子里闲逛赏花,踏春游玩。 比起在楼里坐着听戏,葛曼曼更喜欢看花,便带着春芳在花间漫步。 转到戏楼后面时,看见郑北凭栏而立,手里把玩着一只草编的蚂蚱。 见她看过来,他就将蚂蚱朝她丢过来。 葛曼曼接住了,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春芳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一圈,眸光微动,这两个人之间似乎有种不容他人插足的熟稔。 可明面上,葛曼曼和郑北并无多少交集。 难道两人私底下见面了? 一个是卧底桃花寨两年最后成功剿灭匪寨的捕头; 一个是在整个寨子都覆灭后毫发无损改头换面的后世来者。 总觉得她们之间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仇远难以忽视心底的那一丝异样,脑海里飞快闪过种种讯息。 蓦地,他脑中灵光一闪,隐隐抓住了什么。 原先他以为葛曼曼进曹家只是为了救出她妹妹,但如果她的目的不只是这个呢? “娘子,我想去一趟茅房。”春芳有些难为情道。 葛曼曼:“去吧,人有三急,很正常。”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春芳并没有去茅房,而是去找了管家。 管家又找了曹潭,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随后,曹潭便以更衣(上茅房的文雅说法)为由,离开了戏楼。 “远弟,何事这么急着唤我出来?” 曹潭和顶着春芳马甲的仇远,在一间隐蔽的屋子里碰面了。 仇远:“曹兄,事情有些不对劲,我怀疑魏铎手里已经掌握了你的罪证,今日不是来赴宴的,而是来抓捕你的。” 曹潭是他暂时栖息的树枝,可不能被人砍了去。 曹潭心头一跳,盘起了腕上的佛珠,脸色变换了一番,最后当机立断:“我先离开一趟,若是你猜对了,那我正好躲过一劫,若是你猜错了——猜错了也没关系,就当是出门散散心了。 “远弟,我不在的时候府里就交给你了。” 仇远点了点头,“曹兄放心,你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会帮你看顾好府里的。” 曹潭什么也没带,快步来到湖边,坐上船往府外去。 撑船的是个身量中等的汉子,戴着斗笠,看似只是个普通的船夫,实则是曹潭聘请的一群江湖人中,武功最高的。 此人姓王,真名没人知道,但有个绰号叫“不留”——一旦出手,便不留活口。 王不留平时就待在船上,负责清理湖面、给鱼儿喂食等杂事,任谁也看不出他是个武功高手。 可谓是另类的扫地僧。 “不留,速速带我离开。”曹潭对船夫道。 王不留一撑船篙,小船便如离弦之箭般划过水面,一瞬去到了几丈开外。 曹家园子里的这座人工湖,引用的是活水,和外面的金粉河连通。 连通处修了一道铁门,平常都紧闭着,铁门之下的水中则有一道铁栅栏,湖水鱼虾可过,人却是过不去。 铁门的钥匙就握在曹潭手里,到了后,曹潭便拿出钥匙开门。 一旦他将门打开,进入外面的金粉河,再由金粉河进入坤江,那就是天高海阔,任他躲藏了。 想抓到他,那就如大海捞针,不是一般的难。 “咔哒”一声,门开了。 戏楼里,曾经的戏班台柱子,三姨娘上场了,唱的是《穆桂英挂帅》这一折戏。 一开口,那嗓音,响遏行云,那气势,荡气回肠。 “辕门外三声炮如同雷震,天波府里走出来我保国臣……” 梨花林里,葛曼曼不由得停了下来,听着楼里传来的唱腔。 戏楼内,郑北亦是听得入神。 从小他就听父亲经常提起:“你有个师姑,论起唱戏,你爹我都比不过她,那嗓子真是得天独厚,可惜啊,后来给人做小去了。” 他问那位师姑是谁,但父亲并不告诉他,“你知道了又如何?” 但现在,他好像猜到了。 “小北,小北?”县令唤了郑北好几声。 郑北回过神来,赧然致歉:“大人,下官听得入神了。” 县令指了下曹潭的位置,“曹老爷不厚道,说是去更衣,结果这半天还没回来,撇下咱们这些客人坐在这里,他怕不是自个儿躲在哪里逍遥吧?” 旁边的人不明就里,只当他在打趣曹潭,郑北却是立刻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暗示。 曹潭一直没回来,很可能是跑路了,逍遥法外了! 他当即找了个借口离开,寻找曹潭的下落。 谁知刚一出戏楼,就见葛松拖着曹潭大步走过来,两人身上都湿漉漉的。 “怎么回事?”他心下松了口气,迎上去问。 葛松便将事情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早在宴会开始之前,葛曼曼就叮嘱葛松,让他全程盯着曹潭,别让他离开视线。 于是当曹潭从戏楼离开时,葛松便跟了上去。 来到湖边,曹潭坐船,葛松就潜入了水里—— 作为系统出品的高科技机器人,他的防水功能杠杠滴,而且可以在水下自如行动。 又因为他本身是一个没有生命气息的存在,和水里的水草、石头也没什么区别,所以王不留这位高手也没发现他在跟踪。 当发现曹潭打开铁门即将离开曹府范围时,葛松登时一记铁拳挥过去,将船底破开一个洞。 紧接着从水里一跃而起,一把拽着曹潭潜入水里。 王不留也一个猛子扎入了水中。 然而他武功再高,到了水下实力也要大打折扣,更何况他还得时不时露出水面呼吸空气。 反观葛松,即便擒着一个人,在水下也灵活得很,王不留根本抓不住他。 趁他浮上水面呼吸,葛松也带着曹潭上去让他呼吸两口新鲜空气,免得他憋死了。 这样玩了几轮后,葛松抓着曹潭上岸了,在王不留追过来时,朝他丢过去了一本书,那本书赫然是《碎星拳谱》。 王不留还以为是什么武器,挥剑就将拳谱斩成两半,其中一半落在他身前不远处,另一半掉进了水里。 他不经意间一扫,地上的那一半书页上,赫然记录着一些武功招式。 以他的眼力,他立刻就分辨出那些武功招式十分高明,于是他没能立刻追上去,而是用剑尖拨开书页,认真看了起来。 这一看便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了。 但是翻着翻着,就没了。 想起另外一半被他弄进了水里,王不留心急如焚,赶紧跳进水里将那一半捞起来。 然而纸页已经被水浸透,粘连在一起,一碰就碎成了渣。 他不知道的是,葛松抛出来的这本拳法本就只有上部,下部是空白的。 王不留追悔莫及,恨不得剁了自己刚才出剑的手。 作为一个武痴,他的毕生目标就是追求无上的武道,练就独步天下的武功。 当曹潭以搜集来的各种 47. 守寡03 [] 羹残炙冷。 曲终人散。 府里的客人都离开了。 曹府中的一众人等却都被扣下了,前门后门偏门都被士兵把守着,不允许她们离开半步。 大姨娘心下慌得很,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安抚众人,主持局面,不让府里乱起来。 葛曼曼在一旁协助,趁机偷鸡摸狗浑水摸鱼的抓起来打板子,听从吩咐安心做事的给赏钱,棍子+大枣这么一套组合拳使下来,总算将局面稳住了。 回到院子,就见曹夫人坐在树下的秋千上,表情空空地出着神。 旁边的石桌上,原本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都冷了,显然她并没有心情吃东西。 葛曼曼忙活了一下午,却是饿得慌,“楼娘,给我下碗面,要多加浇头,还要两个煎蛋。” 没多久,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就端上来了,上面盖着三鲜浇头,是用肉丝、木耳和香菇炒出来的,还放了几根水灵灵的青菜。 面条下则卧着两个金黄的煎蛋。 葛曼曼直接在石桌旁坐下,捧起碗先喝了口面汤,又香又鲜。 曹夫人回过神来,就见她在那儿埋头吃着,怪馋人的。 恰此时,她的肚子响了起来。 葛曼曼笑着扬声道:“给夫人也来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面条。” 两人对坐而食,一碗面下肚,曹夫人胃暖了,焦虑惶惑的心情也得到了缓解。 葛曼曼:“夫人别担心,我有办法叫曹潭说出小宝的下落。” 她对着屋顶唤了声:“王不留。” 王不留从屋顶飘然而下,一张普通却莫名酷酷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何事?” 葛曼曼:“你悄悄出府一趟,替我给郑北传个口信,让他从曹潭嘴里问出小宝的真实身份,现在又在何处。” 王不留二话不说,嗖一下从两人眼前消失了。 曹夫人惊讶地看向葛曼曼,“他不是曹潭的人吗?现在怎么听你使唤了?” 葛曼曼:“因为我收买他了啊,我用一本绝世功法换取他给我效命三年,当然,期间我会给他发工钱的,包吃包住,一个季度三套衣裳,月钱十两,这个待遇很可以吧?” 王不留本人表示:非常可以。 之前葛曼曼提出这个条件时,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包吃包住月钱十两什么的,他不是很在乎,主要是那本《碎星拳谱》对他的诱惑力太大。 有句话叫“万变不离其宗”,这句话用在武道上也是很合适的。 虽然他主修的是剑法,但像《碎星拳谱》这样高深精妙的功法,绝对能给他很大的启示和触动,让他能够触类旁通。 一法通则万法通,他本身修炼的剑术也能随之得到提升。 继而突破瓶颈,晋入更高的武学境界! 葛曼曼当即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式两份的契书,让他在上面签字画押。 毕竟口说无凭,像王不留这样的高手,要是到时候功法到手跑路了,她也没法把他追回来不是? 所以还是得留下一点凭证。 虽然这个凭证也无法绝对保证他能遵守承诺,但好歹是个证据。 他如果说话不算数,到时候她就将这份契约印刷个成千上万份,再附上他的精准画像,在江湖中广为传播,让王不留这个江湖名人体会一下社死的滋味。 “出手不留人”的王不留,第一天上岗,就干起了跑腿的活儿。 郑北将曹潭押走时,葛曼曼偷偷塞给了他一样好东西——吐真剂,并暗示他在审讯之前给曹潭喝下。 想必这会儿曹潭已经将所有的罪行都认下了吧? 吐真剂的效果单次可维持五个小时,王不留这会儿过去,正好可以赶上,到时候郑北一问,曹潭就算想隐瞒也隐瞒不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顺利。 曹潭被押送到衙门后,县令看他身上还在滴水,便摆了摆手,让郑北带他去换身干净的衣裳。 若是曹潭因此得了风寒甚至病死了,到时候还怎么审他?怎么将他当众处决? 在处决他之前,必须得保证他好好活着。 郑北将曹潭带去了大牢,将他单独关进了一间牢房,而后抛给狱卒一串铜板:“找套能穿的衣裳来,再熬一碗姜汤送来。” 狱卒找了一套衣裳用托盘托着送来,托盘里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 郑北就守在牢房门口,见狱卒过来,打开牢房门将那套衣裳丢给曹潭。 曹潭接住了。 虽然这套衣裳很不合他的心意,看起来也不干净,闻着似乎还有一股味儿,但好歹是干的。 无论如何,得先将身上这一身湿透的衣裳换下来。 老男人换衣裳没啥好看的,而且郑北还得背着他做小动作,所以就转过了身,又将狱卒打发走,然后偷偷将葛曼曼给他的吐真剂倒了些在姜汤里。 要不是为了下药,他可没那么好心让人给曹潭熬姜汤。 他不知道的是,牢房里,曹潭也正背着他搞小动作。 换衣服时,曹潭发现里头藏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曹淼在我手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最好心里有点数,曹淼是死是活可就看你的了”。 曹潭瞳孔一缩,看完后立马将纸条团起来塞进嘴里。 一面吞咽,一面大脑疯狂运转。 是谁抓了小宝? 县令魏铎?县尉韩益?还是县丞贾同和? 曹潭首先排除了魏铎,魏铎既然抓了他,肯定想让他在公堂上坦白一切,把做下的那些事全都吐露出来,不会在纸条上写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样的话。 这句话,只能出自和他有利益纠葛怕被他牵连的人之口。 韩益和贾同和恰好都和他私底下有不少金钱上的往来。 贾同和跟他还是儿女亲家。 但府里被士兵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贾同和一个手无寸铁的文官,显然无法将小宝从重重封锁的府里秘密带走。 有动机做这件事且能做到的人,只有韩益。 显然,这张纸条是韩益送来警告他的。 曹潭闭了闭眼,心下做了决断。 “把姜汤喝了。” 估摸着他换好了衣裳,郑北转过身,将姜汤递过去。 曹潭看着那碗姜汤,没伸手。 郑北轻嗤:“怎么,怕里面下了毒?” 曹潭摇了摇头,接过姜汤,喝了下去。 县令不会毒杀他,韩益已经给他递了纸条,没必要再多此一举。 至于贾同和,他没那个胆子。 眼见曹潭将姜汤喝了下去,郑北心下松了口气,接下来,就是见证葛曼曼口里能够让曹潭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吐真剂药效的时候了。 公堂上,县令魏铎敲响了惊堂木,左右两边的衙役整齐划一地杵动杀威棒,审案的氛围立马就到位了。 师爷出列,手上展开一纸罪状:“曹潭,盛德十二年,你收买了岳父姜成商船上的船夫马彦,指使他在船上的水缸里下毒,害死了包括姜成在内的三十八条人命。 “后又派人将马彦杀人灭口,火烧其屋,害死包括马彦在内的四条人命,你可认罪?” 曹潭:无稽之谈!草民冤枉! 他想说的是这个,然而一张嘴说出来的却是:“不错,不过你们是怎么知道的?还有,马彦一家不是有五口人吗?怎么只死了四个?难道有谁活下来了?” 这话一出,满堂皆惊。 曹潭自己更是一副见鬼的震悚表情。 公堂外围观的一众百姓轰然炸了锅。 “曹爷可是个大善人啊,这些年经常出钱修路修桥修学堂,到了冬天还会施粥施药,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大善人曹爷,竟然是个毒害岳父的大恶人!” “我就说吧,曹潭能是什么好人?都是装出来的罢了,当年我就怀疑姜老爷死得蹊跷,果然这事儿和他脱不了干系。” 群情激奋,议论纷纷。 曹潭心知自己是着了道了,至于是什么道儿,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只知道,照这样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决不能再说下去了。 当即就要咬舌自尽。 然而才咬下去,后背就被人猛地踹了一脚。 他不受控制地张嘴惨叫了一声,这一叫,咬舌的动作就被迫终止了。 再想继续,却是不能了。 因为郑北上前卸掉了他的下巴,让他的牙齿无法再咬合。 虽然说话受到了影响,但依然可以发声,只是说得不那么清楚罢了。 认罪是没问题的。 曹潭犹自挣扎着,口齿不清地喊:“证据,你们没有证据……” 他想要证据,县令自然满足他,一挥手:“宣人证。” 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被带上公堂,看着曹潭的眼神满是仇恨。 如果这不是在公堂上,她怕是早就扑上去咬死他了。 县令一拍惊堂木,让堂内安静下来,而后问:“堂下女子何人?” 县令自然知道女子的身份,不过这是审讯的流程,而且,也需要让旁观的百姓知道。 女子自述:“我是马彦的女儿马盼儿,我爹曾是姜家商船上的一名船夫。 “当年,我爷爷欠下了大笔赌债,赌场的人要把我爷爷抓走砍断手,我爹为了给我爷爷还债,卖掉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但还是不够还债。 “有一天,一个人找上门,给了我爹一大笔钱,还给了他一个纸包,让他在上工时将纸包里的东西撒进船上的水缸里。 “后来我就听说,姜老爷和船上的人都死了,但是我爹却活了下来,他偷偷跑回家,想带我们离开。 “但我们还没来得及走,就有一伙人上门来杀了我爹,我爷爷,我娘……就连我才三岁的弟弟他们也没放过,后来还放了一把火烧了我家。 “而我躲在水缸里,侥幸活了下来。” 曹 48. 守寡04 [] 两人到了曹淼的住处,却得知他不在,院子里的下人也不知他去哪儿了。 曹潭这个一家之主被带走后,府里的下人就心中惶惶,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空关注曹淼这个主子? 葛曼曼用赏钱作为激励,让管家发动下人在府里找了一圈,但依然没见到曹淼的人影。 “府外被重重包围着,曹淼的武功又不像王不留那样能够来无影去无踪,可以偷偷溜出去,但是现在到处都找不见他的人,难道府里有通往外面的秘密通道,他通过密道逃出去了?” 曹夫人摇了摇头:“府里并无密道,起码在我当家的时候还没有,也不知曹潭有没有私下挖一条出来。不过还有些地方是下人去不了的,曹淼可能藏在那里。” 曹夫人带着葛曼曼去了府里的几处密室。 第一处密室在曹潭的卧室地底下,第二处在他的书房墙壁后,第三处则是藏在库房的隔层。 这些地方常人都无从知晓,但曹夫人从小就在这几处玩捉迷藏,对它们的位置再清楚不过。 后来曹潭成了这府里的主人,也继续沿用着这几处密室,没有做什么大的改变。 几处密室找下来,葛曼曼各种奇珍异宝倒是见了不少,曹淼却是依然没见着。 从最后一处密室里出来,葛曼曼斟酌着道:“曹潭已经死了,以他所犯下的罪行,抄家是不可避免的,到时候府里值钱的东西怕是都会被抄走。 “夫人,如果我说我有法子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些财物转移走,您会同意我这么做吗?当然,这些财物都是属于您的,我只收取一小部分作为保管费即可。” 曹夫人看向她,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就在葛曼曼以为她不会同意时,她笑了:“我求之不得,与其让这些东西便宜了那些个贪官污吏,不如由你转移走,不过到时候东西你就不用给我了,你有本事拿走,它们便是属于你的。 “况且,你给我的那颗回春丸,就已经价值千金了。” 拖着一副支离破碎的病体苟延残喘了半辈子,如今她才明白,有一副健康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而那颗回春丸,不仅让她重获健康,还让她变得越来越年轻了。 她白了的头发,现在都变黑了呢,皮肤也变得光滑细腻了许多。 每天早晨醒来,她都会为自己重新恢复健康活力的身体而感到奇妙、感激、庆幸。 和这些比起来,那些身外之物实在不值一提。 她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找回小宝,和他平平安安简简单单地度过下半辈子。 “七姨娘,六姨娘动了胎气,身下已经见红了,我们娘子让我来请您过去一趟,一块儿想想办法。” 从临渊堂出来,葛曼曼和曹夫人就见金桔急匆匆跑过来,紧跟着说了这么一番话。 葛曼曼和曹夫人对视一眼,也不耽搁,立刻跟着金桔去了六姨娘处。 路上葛曼曼问:“没去请大夫吗?” 金桔:“娘子自是派人去请了,可门外守着官兵,府里的人根本出不去。” 曹夫人皱眉:“人命关天的大事,那些官兵就不能通融一下吗?” 金桔:“他们哪里肯,管家说破了嘴皮子,还给塞了银子,可银子他们收了,就是不肯放行,只说可以帮忙跑一趟。 “但这都过去半天了,还不见有大夫来,娘子实在没有法子,只好来向您二位求助了。” 葛曼曼拿出一个哨子吹响,尖锐嘹亮的哨声在这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窝在秋香院如痴如醉地研究着功法的王不留听见这哨声,烦躁地“啧”了声,就不能让他清清静静地把这本功法看完吗? 然而一想到跟葛曼曼签订的契约,他就不得不起身,来到了她身边,“何事?” 语气里带着一股怨气,仿佛被迫加班的社畜。 葛曼曼:“六姨娘动了胎气,你出府一趟,将城里医术最高明的大夫带来,注意,悄悄的,别让那些官兵发现了。” 上岗第一天,王不留再次喜提跑腿任务。 王不留去了,身影完美地没入了夜色中。 到了六姨娘的院子,葛曼曼和曹夫人进去看了下躺在床上的李潇儿。 她脸色白如纸,额发被汗水浸湿,一只手无力地耷拉在床沿,俨然要不久于人世的样子。 海棠趴跪在床边,不住给她擦着汗,说着安慰的话。 “娘子再忍忍,大夫马上就到了,您和肚子里的小郎君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大姨娘攥着帕子站在床尾,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 见葛曼曼来了,忙迎上去,“妹妹你可算来了,姐姐我等得实在是心焦,看到你总算能喘口气儿了。” 虽然葛曼曼也不能帮上什么忙,但有她和自己一块儿,她就觉得有人分担了,不至于那么慌乱了。 转过眼看到曹夫人,大姨娘眼神明显瑟缩了下,“夫人也来了。” 曹夫人“嗯”了声。 等候大夫过来的当儿,葛曼曼也没闲着,将最近攒下的积分都拿来抽奖了。 希望能抽中可以检测基因,以及帮李潇儿保住胎儿的好东西。 前者——若是找到了曹淼,就可以给他和曹夫人做个DNA检测,免得再搞出认错孩子的乌龙。 后者——别说她和李潇儿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矛盾,就算有,她也不会对一个陷入生命危险的孕妇袖手旁观。 “谢谢参与,下次再来。” “谢谢参与,下次再来。” …… 一连串的“谢谢参与”,听得葛曼曼火大。 眼见着抽奖一轮轮过去,她除了抽中一些无关紧要的纸巾、瓶装水、面包之外,一件真正的好东西都没出来。 葛曼曼不禁叹了口气,看来她这次的运气不太好。 其实对她而言,就算这一次抽不出好东西也没关系,大不了下次、下下次继续抽嘛。 但李潇儿怕是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她怀孕六个月了,是一个很危险的月份,若是真的流产了,她的身体无疑会遭到巨大的损害。 甚至精神都可能出问题。 在抽奖只剩下最后十几轮时,王不留回来了。 手里提溜着一个老大夫。 老大夫姓于,在城中开了一家医馆,家里世代都是行医的,于大夫的医术在武陵县是出了名的高。 他原本在书房整理脉案,一个人影突然冒出来,吓了他老人家一跳。 “家中女眷动了胎气,请大夫随我走一趟。” 于大夫医者仁心,一听这话就顾不得这人的贸然闯入了,当即起身拿上医药箱,要跟他出门。 结果王不留直接将他拎起来了。 骤然升空,恐高的于大夫吓得哇哇大叫,王不留立刻点了他的哑穴,让他没法再出声。 可怜于大夫,被迫体验了一把空中飞人,还没法叫出 49. 守寡04 《守寡九十九次后她富可敌国了》全本免费阅读 葛曼曼快步走进内室,见李潇儿闭着眼睛躺在那里,眼角不断躺下泪水。 也没工夫多解释,捏着她的下巴将药丸塞进她嘴里。 海棠惊怒:“你给我们娘子吃了什么?你想害死她吗!” 葛曼曼理解她的护主之心,但并不惯着她,不客气地怼回去:“你觉得我会傻到当着你的面害死你们娘子吗?我给她吃的,可是能保住她腹中胎儿的好东西。” 至于效果,待会儿她就能见到了,用不着她多说。 海棠哪里肯信?还要再说,却被床上的李潇儿拉住了。 她下意识转头,就见到刚才还脸色惨白宛如死过一回的娘子,这会儿面色竟然变得红润了些,就像一朵枯萎将死的花,忽然重新绽放了生机! 她不禁愣住了,“娘子,你……” 李潇儿:“海棠,曼曼说的没错,她给我吃的是能保住孩子的药丸,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 药丸入口即化,之后她明显感觉到肚子不再痛了,没有了那股撕扯般的坠痛感。 肚子里的孩子也有了生机,小小的心脏开始活跃起来,和她的心跳连到了一起。 噗通,噗通…… 每一下都是那么的清晰有力。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遇到了奇迹,是神佛显灵了。 不对,不是神佛,而是葛曼曼,是她救了她们母子! 李潇儿从床上挪下来,海棠从震惊中回过神,忙扶住她。 “娘子您要做什么?才刚好,怎么能下床呢?” 李潇儿摇了摇头,感激而郑重地对葛曼曼道:“曼曼,大恩不言谢,所以我也不跟你说那些虚的了。” 话音甫落,竟是朝着她跪了下来。 还要磕头。 在场的人都是一惊,葛曼曼忙将她扶起来。 “我也不喜欢这些虚的,你要是真想感谢我,就送我些金银珠宝吧,我最是喜欢那些黄白之物了,我不嫌它们俗。” 李潇儿莞尔一笑,“海棠,把我那个多宝匣拿来。” 多宝匣说是一个匣子,其实是一个多层的机关储物柜,都有床头柜大了。 李潇儿一层层打开,给葛曼曼展示。 第一层琳琅满目,盛满了“翠玉明珰、瑶簪宝珥”,各种名贵精美的珠宝首饰,简直要闪瞎葛曼曼的眼。 第二层是“玉箫金管”,也就是各种金或玉石制成的乐器或器物。 第三层是“古玉紫金玩器”,即各种古董文玩,随便一件都价值千两。 第四层是未经加工的珠宝原石,珍珠、祖母绿、猫儿眼……每一颗都成色极好,晶莹剔透,在灯光下流光溢彩,绚烂夺目。 葛曼曼的呼吸都停住了。 李潇儿:“这些是我多年攒下的家当,还请曼曼收下。” 海棠忍不住心疼,“娘子……” 李潇儿扫了她一眼,海棠顿时不敢再说什么了。 葛曼曼也不扭捏,“好,我收下了,你也不欠我什么了,好生休息,我就不留下打扰你了。” 她抱着匣子,和曹夫人一块儿离开了。 大姨娘也跟着走了出去。 至于于大夫,早在写下方子后,就由王不留原路送了回去,还留下了丰厚的诊金。 从院子里出来,大姨娘忽然叫住了曹夫人,“夫人。” 明显有话要说,却又不知从说起。 曹夫人转过身来,倒是先开口了:“映芳,你老了。” 大姨娘下意识摸了摸有些斑白的鬓角,苦涩地笑了笑:“这些年操持家务,整日里操不完的心,能不老吗? “倒是夫人,还如往日一般。” 曹夫人对葛曼曼道:“曼曼,你先回去吧,我跟大姨娘说会儿话。” 葛曼曼点头,抱着多宝匣步履轻快地离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主仆俩,海棠道:“娘子,七姨娘救了您和小郎君,我也很感激她,您要送她些珠宝首饰,我自是不反对,可您怎么把那一匣子珠宝古董全都送出去了呢?那可是您积攒多年的全部家当啊!” 李潇儿靠坐在床头,面上含着淡淡笑意:“海棠,你忘了我是因何动了胎气吗?” 她这一说,海棠就想起来了,脸色也跟着白了。 “老爷应该不会有事吧?” 李潇儿:“老爷这一次怕是要栽了,到时候老爷被治罪,我们这些女眷又能有什么好下场?手里有再多家当也保不住,不如送给曼曼。 “她能拿出这等能够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可见手段不俗,应当有法子保下那些财物吧?” 想到什么,她神色严肃地叮嘱道:“海棠,今晚的事,万万不可泄露出去,明白吗?” 海棠重重点头:“我明白。” 李潇儿:“不,你不明白,这不只是为了曼曼保密,也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安危,一旦这件事泄露出去,不止曼曼,我们自己也落不得好,知道吗? “像这样的灵丹妙药,恐怕连宫里的皇上都得不到,却被我一个身为妾室的民女服下了,你猜,到时候会不会有人剖开我的肚子,把我的孩儿拿去炼丹?” 海棠脸色煞白,“不,不会吧娘子?” 李潇儿摸了摸她的脑袋,“海棠,你跟着我在楼里(百花楼)见识的腌臜手段还少了吗?怎的还这般天真?人有时候为了利益,什么都做得出来。” 海棠沉默了下来,半晌后道:“娘子,我知道了,可大姨娘和夫人那里……” 李潇儿:“她们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夜深了,葛曼曼只睡了一个时辰就爬了起来。 今晚,还远远没有结束。 曹潭已经死了,明天官府的人很可能就会上门来抄家,她不得抓紧时间将府里的财物收起来? 使用瞬移卡后,她瞬间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了曹潭的私库中。 素手一挥,一整个库房里的东西就消失不见了。 紧接着她又赶去了下一处。 忙碌得像一只储备冬粮的快乐小松鼠。 第二天,郑北带回了曹潭的尸体——已被啃咬得支离破碎,惨不忍睹,不过好歹还能辨认出来是曹潭。 他人虽死了,无法被公然处决,但他的罪行并未消失,县令命人张贴了告示,向全县百姓公布了曹潭的罪状。 接着又派郑北带人前往曹府抄家,并带走府中一干人等。 韩益这个县尉也跟了过来。 鉴于他在这次的抓捕中出了不少力,县令也就睁只眼闭只眼随他去了,默认这次查抄曹家获得的财物里有他一份。 水至清则无鱼,他也不是那死板不知变通之人。 况且,他还有把柄在韩益手里捏着。 官兵破开了曹家的大门,韩益当先垮了进去,郑北皱了皱眉,带着数名下属紧随其后。 “罪犯家眷就交给你了,抄家这种力气活儿还是交给我手底下的粗人去干吧。” 韩益不由分说,大手一挥,对手下的士兵下令:“去吧,搜得仔细些,切不可放过任何一件值钱的东西。” 郑北眼见一群士兵犹如饿狼般扑向曹家各处,握紧了腰上的刀柄,有心阻止,然而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十几个人,实在不是人家的对手。 索性放弃了。 只高声喊了句:“不许动曹家女眷!谁要是敢趁机为非作歹,就别怪我把他的爪子砍下来!” 那些士兵心头一凛,原本暗戳戳的小心思不得不收了回去。 韩益负手走进大堂。 这里便是昨日举办宴会的地方,当时堂内挂的画儿、摆的花瓶他虽不懂,但瞧着就值钱,更别说那些用金玉之物装饰起来的物件了。 一想到这些东西能落入他的腰包,能让他招兵买马将势力扩大几倍甚至十几倍,他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然而今日进来一看,他不禁傻眼了。 那些值钱的东西呢?怎么都不见了?! 昨日金玉满堂,今日家徒四壁,犹如蝗虫过境! 不过一天而已,到底发生了什么? 更让韩益心里滴血的事还在后头。 “大人,曹家库房是空的!里头啥都没有!只有几只老鼠!” “大人,曹家粮仓是空的!里头一粒米都没有,连老鼠都没得!” “大人,曹潭书房是空的!里头一本书都没有……”